《重生风云录》 1章 重生了 “啊——” “头好疼啊!” “尚荣,尚荣。你终于醒了?” 吴尚荣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焦急的,几十年没有见到了的,曾经非常熟悉的少女的脸。 他心里道:我死了吗?怎么会见到了兰子姐? 吴尚荣脑袋至今昏沉沉的,心中疑惑不解,问了一句:“兰子姐,我死了吗?我们是不是在阴间又回到了小时候?” “尚荣,你被那劳改犯掀来撞在墙上撞傻了吗?” “劳改犯?哪里来的劳改犯?” 被吴尚荣称为兰子姐的少女说道:“你看你还没有清醒。我们俩今天照了毕业照,和几个同学帮老师把凳子搬回教室里后才回的家。” “所以,同路的同学都先走了,回去的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路过红柳村一队的队部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呼救声。” “我们跑进去一看,见是一个黑石中队的犯人在里面欺负一个知青姐姐。” “他当时用一只脚的膝盖将那个姐姐的身子压住,一只手卡着那个姐姐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抓扯她的裤子。” 吴尚荣听见兰子姐如此说,只得重新闭上眼睛含糊地应道:“哦…哦。” 他心里却在想,我不是打了麻醉药在做脑瘤摘除手术吗?为什么醒来后见到了兰子姐?难道自己穿越或重生了吗? 江沁兰见吴尚荣还没有完全清醒,便暂时没有管他。又过了几秒钟,她又伸出双手:“来,姐把你扶起来吧。” 听见兰子姐的声音,吴尚荣再次睁开了眼睛。 虽然才过片刻,他感觉比刚才清醒得多了,于是说道:“我没事了,自己能起来。” 站起来了后,他想起了许多今生和前世的事情,于是问道:“兰子姐,那个知青姐姐呢?被挟持她的劳改犯带走了吗?” “应该没有。刚才大门外都还有声音。因为,你刚才被那个劳改犯掀来撞到墙上昏过去的时候,带犯人们下山来买东西的管教就来了。” “管教用枪对着那个犯人,让他束手就擒。那个犯人把知青姐姐拉起来,从身上摸出一把割草的镰刀对着姐姐的脖子。” “犯人用姐姐的性命做交换条件,让管教把他们带下山拉物资的马拉一匹过来,他好骑着逃跑。” “管教用枪对着那个犯人,喊他不准伤害那个女子,派了另一名跟他们一路下山来的犯人去牵一匹马来。” “他们就这样对峙着走出了院子。” “到镇上去牵马最快需要二十分钟,所以他们应该还在外面不远处。” 吴尚荣道:“那我们快出去吧,看想个什么方法帮助劳改农场的警察把罪犯抓住,把知青姐姐解救出来。” “你真的没有什么事吗?你看你头上可是碰了一个大包哦。” 江沁兰再次提醒道。 “没有事,姐。已经不痛了。” 于是二人走出了红柳二队的队部院子,果然见那罪犯左手勒着女知青的脖子,右手拿着一把无把的镰刀对着她的脖子。 那个劳改农场的警察用枪对着犯人的脑袋,三个人正慢慢地往牛池镇方向移动,已经要到铁厂前面了。 有十多个闻讯赶来的民兵,正在劝围观的群众离开,万一情况失控,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围观的群众正在陆续散去,吴尚荣看见,一个正走过自己身边的七八岁的小孩手上居然拿了一个完好的鞭炮。 他回身仔细一看,想起了,这小孩叫徐小龙,他爸是县上百货公司的营业员。 这小孩每天放了学都在百货公司大门外玩的,前世就认熟了的。因此,吴尚荣虽然才重生过来,他还是认得这个小朋友。 他手上的鞭炮肯定是趁他爸不注意,在公司柜台里成串的鞭炮上扯下来的。 吴尚荣看到了鞭炮,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于是转身往回追了两步,在徐小龙身后悄声喊道:“小龙弟弟,把你的鞭炮卖给我行吗,我给你一角钱买。” 今天吴尚荣身上恰好有钱。今天学校伙食团退了他二元三角五分的助学金,因为他们7月18日就初中毕业了。往年没吃完的助学金移到下学期,今年毕业了,没有吃完的菜票退钱,饭票退成粮票。 那个叫徐小龙的小孩听见这个大哥哥要出一角钱买他的鞭炮,自然乐意,因为一角钱可以买三个米粑吃了。 孩子实在,不能让大哥哥太吃亏,还主动送了吴尚荣半盒火柴。 江沁兰见吴尚荣出钱买火柴和鞭炮,大概猜到了吴尚荣的办法。 谁知吴尚荣却把火柴和鞭炮递给江沁兰,同时悄声说道“兰子姐,一会儿我去前面把知青姐姐换下来后,你就把鞭炮点燃从后面丢到犯人脚下。” 鞭炮一响,犯人必然吓一大跳,手放松的一瞬间,我就会朝地上一蹲,那警察管教见机会来了,必然马上开枪,就可以将那犯人打死或打伤。 江沁兰道:“为什么要你去换那个姐姐呢?鞭炮响的同时,我们提醒姐姐蹲下就行嘛。” “你没有看见吗?那个姐姐与犯人身材一样高,起码有一米七以上。她纵使往下蹲了一下,那犯人头部和胸部露出不多,万一警察怕误伤到姐姐不敢开枪乍办。 而我只有一米四多一点,只比犯人的肩膀高一点。 我不下蹲,犯人的头都在外面。 江沁兰想一想,是这个道理,就同意了吴尚荣的计划。 于是吴尚荣跑了几步,来到了挟持女知青的犯人前面,对犯人道:“亏你还是一个男子汉,拿一个女子做人质,太没有出息了。” “你把那个姐姐放了,我来当人质。当然,你如果怕了我一个小学生,就当我这个话没有说。” 那犯人道:“老子今天把命都豁出去了的,老子会怕你一个小娃儿?” “你来了敢搞啥子妖蛾子,老子一镰刀劈死你就是。” 就这样,在那个警察和民兵劝阻无效的情况下,刚重生过来的吴尚荣主动到了犯人身边,成了犯人手中的人质。 但犯人把吴尚荣的脖子勒住时,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此时的他自己必须要弯着腰才能把头躲在吴尚荣身后。 这样不能让人质贴在自己胸口上,自己对人质的掌控就很不牢固,真要发生了什么事,人质就很容易挣脱。 正当犯人在东想西想时,“轰!”脚下毫无征兆地传来爆炸声。 犯人本能的双脚一跳,勒住吴尚荣脖子的手自然松开。 吴尚荣感觉脖子边的手松开,按计划身子往下蹲去。但刚蹲下十来厘米,突然感觉头皮被扯得生疼。 原来,那犯人刚把手放开,立即就想到那是保命的人质。 手慌忙往下抓,抓住了吴尚荣的一撮头发。 吴尚荣想到,这下完了。头发还抓在罪犯手里,他现在用镰刀劈我,想躲也躲不开了。 那犯人也瞬间明白了,有人用鞭炮来吓他,目的是趁他慌乱时解救人质。 因此,罪犯也瞬间作出反应,右手的镰刀立即往吴尚头上劈来。 眼见犯罪行凶,那名警察束手无策。 江沁兰见吴尚荣命在旦夕,冲过去就要和犯人拼命…… 可是,那逃犯刚把镰刀举起,胯下传来钻心地痛,嘴里发出一声惨烈地嚎叫。 与此同时,枪声响了,他的镰刀无力地垂下,劈在罪犯自己的腿上…… 原来,吴尚荣见危险逼近,忍着头皮上传来的剧痛,头猛地下压,挣脱犯人的掌控,同时右肘向罪犯胯下猛击。 是从太极拳中悟出的一记保命绝招。 那里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吴尚荣虽然力气小,没有给罪犯造成蛋碎,还是让那家伙直接失去了反抗能力。 吴尚荣一击奏效,立即往罪犯侧面连滚几翻。 几个民兵趁机冲上去把犯人扑倒在地,管教干事收了枪,拿出手铐将犯人铐了起来。 一场农场劳改犯人劫持知青的恶性事件,终于在吴尚荣、江沁兰两个中学生和十多个民兵的协助下,化险为夷,成功解救下人质。 农场管教干事向吴尚荣、江沁兰和民兵敬礼致意,特别对吴尚荣的临危不惧,有勇有谋表示赞赏。 问了吴尚荣和江沁兰的姓名,那位警察还在记事本上把二人的名字记了下来。 接下来,那个管教干事又对被受害的女知青表示歉意,说因为自己工作的疏忽,致使犯人对她造成了伤害。 并问她受伤没有,如果受了伤,马上带她去上药。 那位女知青说,一些擦伤,不用上药。 那位管教这才转过身,走到那位犯事的犯人面前,一脚把他踢来跪在地上,拿出一根赶马的鞭子,递给牵马过来的犯人:“给老子把这个祸害人的东西狠狠地抽几下。” 于是,另一个犯人拿着鞭子,对着犯事犯人的腰背连抽了十多鞭子。 管教把手伸出:“给我!” 抽人的犯人把鞭子递给管教,管教一边抽打企图逃跑的犯人,一边骂道:“你这还通人性的东西,你的瞎眼老母日日盼着你早点回去给她养老送终。” “眼看你只有半年刑期了,才放心带你来镇上采购物资,谁知我马奎去结账付钱回来就不见了你的踪影。” “开始以为你找厕所解决问题去了,一打听,才有老乡说看见你从医院背后往上面去了。” “你色迷心窍,居然敢祸害女知青,破坏伟大领袖上山下乡的战略部署。” “你说,你这样做对得起中队干部对你的帮助吗?” “对得起你望眼欲穿,眼睛都哭瞎了的母亲吗?” 听到管教干事再次提到他母亲,这个自认为铁石心肠的犯罪分子终于有了几丝悔恨。 他说:“确实是怪我色迷心窍。主要是这位女知青长得太漂亮了,同我的那位被人祸害了,跳河死了的秀儿长得一模一样。” “暝暝之中,我觉得秀儿她又复河了,是专门来同我相会的。于是,我就尾随她身后,来到了这上面……” 说到这里,那位犯事的人犯自己都已经泣不成声了。 他走到受害者面前跪下磕了一个头,就随着管教走了。等着他的不知又是多长的徒刑…… 在场的人们已经陆续散去,那位受害的女知青在一个同伴的陪同下,来到正准备回家的江沁兰和吴尚荣面前深深地躹了一躬:“今天要不是你们两个弟弟妹妹及时赶到,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在人间。” “特别是这位弟弟举着扫把冲过来打那个犯人时,被他一掌把你掀来撞在墙上,当时我就看见你昏死过去了。” “没有想到你醒来后,又不顾个人安危,和这个妹妹一道把我从犯人的魔爪中解救出来。差点害得你被罪犯砍死。” 知青姐姐摸着吴尚荣扯光头发的那块头皮:“大恩不言谢,你们的名字我已经问清楚了,一个叫江沁兰,一个叫吴尚荣,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石燕华的亲人,是我的亲弟弟,亲妹妹……” 吴尚荣这时才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个险些被犯人祸害了的知青姐姐。 她其实也只有十六七岁,身材高挑,长得确实很漂亮。 尽管穿得很朴素,还是难掩她的国色天香…… 在吴尚荣上一世的记忆中,兰子姐是最漂亮的女子。今天见了这石姐姐,好像也比兰子姐差不了多少…… ………… 七月下旬,正是一年最炎热的季节。连续几天不下雨,天气闷热得令人窒息。 地里的玉米冒出了红缨,田里的谷子已经开始抽穗。 农忙还没有到,生产队这几天自由安排,没有出工。 社员们这几天,背的背吊柴(背去镇上卖的柴),割的割青草。 吴尚荣重生过来的这晚突然发高烧,他老妈江文英用棉签沾着白酒跟他抹在额头和腋窝下退烧。 折腾了大半夜,才休息。第二天又去赤脚医生那里卖了一些退烧药来吃,第三天才好转…… 又休息了两天,吴尚荣发觉体力基本上恢复了,这天早上就去割草。 吴尚荣是一个比较讲究现实的人,既然重生了,那就要学会先适应家里的现状。 这一世同前世一样,父亲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老娘一个人拖着他们兄弟二人过日子,身体又不好,经常咳嗽不止。 他作为老大,理所当然地要帮着妈妈把家里的一摊子事情做起走。 所以,天刚亮他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背着背柴草的工具——背架,去后山割草去了。 后山东边沟那边,地势陡,山路全是牛羊路,很不好走。 但是各种青草长得非常茂盛,许多割草的都愿意朝这个方向来。 吴尚荣今年其实才十三岁,现在初二读完,初中已经毕业了。在这一个时空,从他们这一年起,初中和高中都被庒缩成了两年。 他是还没有到六岁就跟着教导主任的父亲去镇上读书的。那时他妈要带老二尚光,还要去队上抢工分,留在家里无人管。 这样他就提前了一年多去一年级教室里坐着。 他老爸原本是让他跟着一年级的学生混一年的,谁知道他非常聪明,读起书来根本不费力,在班上比大多数同学的成绩都好。这样就一直跟着最初的班级读到了初中毕业。 可能有看官要问,这世上有过两年制的初中吗?有! 在吴尚荣的上一世,川省七六年、七七年、七八年这三年毕业的初中就是两年制的,只是在这个时空两年制的初中在川省提前了一年…… ………… 吴尚荣今天找到的这片草好多天没有人割了,长得非常茂盛。两个小时不到,他就把背的草割够了。 吴尚荣虽然几十年没有割草了,但自幼练就的割草捆草技能始终还在。 他把割的草用草或藤蔓捆成了若干小捆,然后才把它捆绑在背架上,背回家中。 把草绑在背架上是件技术活。不是长期割草的人,绑不好。这个过程叫判草。 用背架来背青草,判草要判两次。第一次判三分之一在中下部。 然后把背架掀起来竖立起,用打杵把它抵好。 接下来,把剩下的三分之二的青草一小捆一小捆地抱起来码放在背架上,用绳子紧紧地捆绑在上面。 为了把这一背架草判好,吴尚荣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所以,把草判好后,他已经大汗淋漓了。 当然,这跟他才穿重生回到这个时空的身体素质有关系,毕竟病了几天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 他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背对着绑有草的背架,把草背了起来慢慢上路。 几十年没有背着重物走这么陡峭的山坡路了,开始他脚的脚有些打抖,走得十分小心。 今天这背草有点多,估计有七十多斤,这是在他这个年龄段能背负着从山坡走下来的极限。 所以,他背在身上有些沉重。 今天依然是一个大晴天,这时候虽然才九点过,可是地下已经开始有地气蒸腾了。一股火热的热气扑面而来,令人有窒息的感觉。 没走多久,吴尚荣身上的那件补丁重重的单衣,就已经被汗水打湿透了。 开始这段路好走一些,只有十多度的坡度,这样的缓坡走起来不容易踩滑。 这段路走完,就到了最危险的大沙沟边。整个这条大沙沟有二十来米宽,十来米深。 一条七弯八拐的羊肠山道慢慢地由这边的山梁弯到沟底,有些地方的路段足足有六十度的坡度,负重走下坡路很容易踩滑。 吴尚荣背着铅块一样沉重的草,来到大沙沟这边的山梁上,把打杵放在背架下方,让重量大部分支撑在那根立木上。 这样,他的肩头才轻松了起来。 这个过程叫息气,也称为打一杵。 目的是让全身放松一下,重新恢复体力。 吴尚荣这一次息了足足有五分钟的气,他必须要养足精神,铆着劲,才能背着这背草顺利地穿越最危险的大沙沟地段,走到对面那道山梁上。 开始下坡了。吴尚荣今天穿的是一双新的草鞋,在逐渐恢复了的这一世的记忆中,他记得是发高烧的前一天下雨没有事做,他抱着梭草去二叔家,给二叔学了半天编草鞋的技术后,二叔给他开好了头,他自己编织的。 虽然没有二叔他们编织的草鞋好看,但穿在脚上还是很防滑。 只是,他上山时穿的是旧草鞋,草割完后,发现旧草鞋已经磨穿了,才换的这双新草鞋。 这双新草鞋的后面没有用木锤锤打够,不很柔软。脚后跟那里没走多远就被坚硬的草鞋后跟边缘磨起了血泡。 这就是乡人的说的草鞋打脚…… 不一会儿,血泡破了,脚后跟钻心地痛。 血沿着脚后跟流下来,浸湿了草鞋的后面。 要是走在石板路上或者是走在后世的宽厰的水泥大道上,那就是一步一个血脚印,看着确实让人心酸。 如果这样的情景被后世九O后的父母看见,自己十一二岁的孩子的脚被鞋磨破了脚,走在路上一步一个血印,那不知道有多心疼。 父母铁定走过去:“幺儿,痛死你了吧。来,爸爸妈妈背着你走。” 但这个年代的农家子弟,半数以上是这样长大的。 吴尚荣忍着双脚的疼痛,背着草向沟心下面走过去。 每向下移动一步,右手就用打杵杵在地上,站稳了脚步后再移动到下一步。 这一情景不禁让人想起了那首著名的校园歌曲:“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只是蜗牛是背着沉重的壳往上爬,他是背着沉重的草往下移…… 火辣辣的太阳照在脸上,晒得他那张幼嫩的脸通红,豆大的汗珠由额头顺着脸成串成股地往下流。 这哪里是在背草?这分明是背着沉重的生活重担,在濒临死亡深渊的地方艰难地前行。 稍有不慎跌进深渊,将万劫不复啊…… 吴尚荣十分小心地慢慢移动双脚,右手紧紧地支撑在打杵上,走完了这段最难走的下坡路。 转弯了,脸朝上方的土壁时,要稍微好走一些。因为,这时可以用双手握着打杵,把打杵支撑在土砍上往下移动。 双手握着打杵,身体自然要稳固得多。身体借用打杵的支撑力,走起路来也要省力一些。 费尽千难万险,忍着脚后跟磨破带来的疼痛,吴尚荣终于走过了这段最陡、最危险的陡坡。 这时,他几乎要虚脱了。真想在沟心打一杵,喘一口气。 但是,这时他所处的地理位置不允许。 如果有牛羊在上面的山坡上吃草,沟心里的人随时有被飞石滚落下来砸伤砸死的可能。 还得坚持一会儿,走出大沙沟,走到山梁上,才能把草放下来休息。 2章 负伤住院 坚持,坚持,再坚持。 忍住,忍住,再忍住。 吴尚荣拼尽全身力气,背着那一背架草,终于走出了大沙沟,走到了对面的山梁上。 他把背架放在一个一尺多高的土坎上,让草往后仰,用打杵从后面把背架抵稳。 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吴尚荣坐在一边休息了几分钟,待气喘匀称了,才走到沟心里去喝了点水,用冷水洗了一次脸,回到了背架旁边。 吴尚荣刚把打杵松开,想把草背起来,他四叔和小叔等人也背着草来到了对面的山梁上。 “四叔,小叔,你们今天也割草来了吗?”吴尚荣问道。 他小叔先打好了杵,便开口回答道:“是呀,你娃儿今天早哦。小心点哈,有好些天没下雨了。路上到处是干沙子,踩在上面沙子一滚动人就危险。” “好,那我先一步走了哈。 于是,吴尚荣又用瘦小的身子,背着比自身的体积大了好几倍的青草,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 这一幕,又让人想到了蚂蚁搬家,劳动的工蚁也经常搬动比自身体积大得多的东西往前行。 走着,走着,吴尚荣突然感到头晕眼花,脑袋无比沉重。 他知道,因为天气太热,他又背得过重,加上病了一场,才重生过来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一时根本不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劳动。 但是,此处地势不适合把背上的草放下来。 于是他咬紧牙关,想坚持把草背背到平坦一些的地方再放下来。 又走了几步,头部一阵更加剧烈的眩晕感传来,他顿时感到头重脚轻,脚下一滑,站立不牢,连人带草向前摔了下去。 吴尚荣直接栽下了下方的土坎,人和那一背架草一同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这段山坡虽然没有大沙沟那边陡,但一路下去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大树。 遇见这种情况,要想使人和草停下来,一是背架滚到大树上方,人和草被树拦住。 二是希望背架上的草快点垮下来,只剩背架和人是翻滚不远的。 但是,偏偏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人借着一背架草的弹性和重力势能一直往下滚。 如果翻滚的时候,身体正好碰在大石头上,纵使是钢筋铁骨的武功高手,也难免骨折腰断。 所以,这一路滚下去,把这七八百米的陡坡滚完掉入大沟中,即使不死也要带残疾。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四叔和小叔看见了,二人放下背上的草就往山下冲去。 另外,跟着他们一路去割草的三个乡亲,也放下了背架帮着下山去救人。 说运气不好,运气真不好。吴尚荣今天的这背草,一直滚到东边沟的沟坎上,都没有摔垮。所以,他终究没能幸免带伤,他的左腿大腿骨摔来骨折了。 说运气好,也有那么一点不幸中的万幸。好像有人在遥控背架一样,一路经过之处,大多是有草丛的地方,没有碰到大石头。 所以,吴尚荣尽管翻滚了几百米的下坡,除了左腿骨折断了外,身上居然没有多少挂伤和擦伤。 更为神奇的是,附近几百米只有这一棵大树, 而绑着草的背架如果不斜着右拐过来,也不会被这棵脸盆大的树拦住。 而被大树拦住时,如果不是刚好把有草的一面撞在树杆上,要是有人的一面撞在树上,那不知道肋骨要断多少根,而且脊椎也肯定要被撞断。 如果是那样,吴尚荣重生过来的这一生多半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更为幸运的是,这棵大树的下面是三十多米高的断崖,如果不是背架在上面二十多米的地方斜歪着拐过来,一直翻滚下去,那吴尚荣多半是要被摔得粉身碎骨…… 吴四叔和吴小叔一路哭喊着追了下来:“天啦!天啦!荣娃儿,荣娃儿,我们家的荣娃儿啦!” “贼老天,你还要不要我们吴家人活呀……” 几个人连扑带跳,还是没有滚动的背架快,直到背架被大树挡在了悬崖边上,吴四叔和吴小叔等人才赶上。 吴小叔哭着把已经休克了的吴尚荣的双手从背系中取出,用右手在他的鼻孔那里探了探气息。 “还…还有人吗?”有铁汉之称的吴四叔哭着问他弟弟。 “还有气息。快检查,看哪里受了伤,赶紧送医院。”吴小叔答道。 几个人发现,左腿骨翘起来了,肯定是断了,其他地方没有明显的伤势。 既然是腿骨断了,肯定是不能把受伤者背起走,怕造成二次伤害,这点基本常识大家是有的。 几个人把背架上的草放下来,把吴尚荣平放在背架上,轮换着把他抬回了家。 正在自留地干活的吴尚荣的老妈江文英闻讯跑回家来,望着躺在饭桌上一动不动的儿子,大喊一声:“我的儿啦。” 就当场昏死了过去,随后赶来的吴二婶等人通过掐人中,才把江文英弄醒。 “大嫂你要挺住,我看了你们家里有一些面条,我喊他三婶回去把我家的也拿点过来,让大家吃点面后,把尚荣送县医院,大腿摔骨断了镇医院肯是定不行。” 吴三叔对江文英说道。 “你们几个叔叔安排了就是了,我已经六神无主了。” 听说吴尚荣割草受伤了,要送县医院,一下子就来了七八个邻居。 有吴定怀、吴尚兴、吴尚宽等吴家族人,也有一些外姓的乡亲。 大家用两根大竹竿绑上一些绳子,两头再绑上两根横木固定宽度,铺上被子,做成简易的担架,把一直处于休克中的吴尚荣放了上去。 大家抬着他一路小跑,朝将近三十里外的县城跑去。 两个小时,仅仅用了两个小时,大家就把吴尚荣送进了医院。 幸好那时的医院,都是先治疗了最后才结算、交费,否则吴尚荣就只有等死。 就这样,吴尚荣左腿打上石膏板,住进了医院。 等他输了液,苏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了。 他妈妈和几个叔叔见他终于苏醒过来了,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 江文英问道:“左腿痛得厉害不?” 吴尚荣说:“左腿现在是麻木的,还不知道痛,身上其他地方倒是有些痛。” 吴二叔对江文英说:“那大嫂就在这里安心照顾他,这三十多块钱是我们兄弟四人凑的,先拿着吧。” “钱我们四兄弟会想办法,你不要太节省。娃儿要恢复得快,就要吃肉、鸡蛋、奶粉。” “鸡蛋我们每家都有点,明天带过来。肉就在医院买来吃,奶粉去公司里买。” 吴尚荣的叔叔们知道,大嫂家是根本拿不出什么钱来的。原因无它,大嫂几乎每个月都要吃药。别说家里没有钱,就是有钱都被大嫂拿来吃药了… 听着二叔代表叔叔婶婶们说的这一句句暖心的话,吴尚荣真正地觉得自家这些叔叔婶婶是世上最好的叔叔婶婶,不愧是一个大家庭里走出来的亲人。 血浓于水的亲情在这里体现在得淋沥致尽…… 3章 凑钱 吴尚荣住院的第三天牛池镇赶集。 凌晨,远在永红乡的吴尚荣的三个舅舅,每一个人从家里背了七八十斤玉米去牛池镇上买。 中午,卖了玉米的钱,加上身上从家中带来的少许零钱,每一家人凑了二十元钱,三兄弟专程跑去县城把钱交给江文英,说是拿给大外甥做医药费和伙食费。 江文英接过钱哭道:“荣儿这跟斗摔下去,可把叔叔们和舅舅们都摔穷了啊。” 吴尚荣不敢看舅舅们,把头藏在被子里抽搐。 “只要人保住就是好事,钱是人找的。” 说话的人是吴三叔,后面跟着吴二叔和吴小叔,他们今天又跟吴尚荣带了三十多个鸡蛋和二十多元钱来。 吴家三兄弟见到江家三兄弟,亲友们互相打着招呼。 吴二叔问江大舅:“江大哥,你们三兄弟今天下午怕饭都没有吃啊?” “我们知道回去要赶夜路,早上出门时每个人都带了两三个麦粑。” “每个人吃了粑粑已经不饿了。”江大舅说道。 是呀,为了把每一分钱都节约来给吴尚荣做医药费,舅舅们连三分钱一个的米粑都舍不得买一个来充饥。 舅舅们和叔叔们在医院坐了一个多小时,吩咐吴尚荣要听医生和妈妈的话,不要乱动,要好好的将养伤口,争取早日出院。 然后,大家就告辞了…… 吴二叔和江大舅等人走在回牛池镇的路上,又在商量凑医药费的事情。 吴二叔说:“怀三哥(吴定怀)说,给云队长和高支书以及村长等人说一声,开一个免费申请,请队长、支书和村长签字盖了章后,交到公社和县医院审批。” 吴三叔道:“这件事情还要麻烦怀三哥去跑,他能说会道,善于结交朋友,村上和乡上的干部都要卖他的面子。这件事和以往他为大嫂家办的事,只有等尚荣他们长大了慢慢地感谢他。” 吴小叔道:“报销医药费按大嫂家这种特困户,应该可以评一级免费标准,到时可以免去百分之六十的医药费,可以节约好几十元钱。” 吴三叔说:“我问过医生,前后至少要做上一个月的医院,要花上三百多元,现在江大哥他们几兄弟和我们几兄弟一共凑了一百二十多元了,加上报的药费(假若申请能批准),现在将近有了两百元钱。” “但是,即使如此,都还差一百多元钱的窟窿补不起来。现在江吴两家人可能没得哪个小家庭还拿得出一块钱,那大家说一说剩下的钱怎么办?” “当然,现在还有一个办法是我们七家人每家去生产队预支二十元钱,年终决算的时候扣除。但这样一来,年终决算时,本来就不多的钱,到时就更少了。” “关键是一家人一年辛苦到头,就盼着年终那几十元钱给娃娃们买一件新衣服,这一下子少了二十元钱,每个小家庭的内部就要闹意见。” 吴大舅说:“是不能动那笔钱,动了每个家庭都不得安宁。现在唯一可行的是,我们江吴两家一共七个男子汉,一起上老林背吊柴卖,每个人一天按规定,农忙期间找钱每天扣一元二角钱给生产队,现在还有六七天才到农忙秋收时节。” “所以,开头几天不用交给生产队。这样,七个人突击背十多天吊柴,估计就可以把钱凑齐了。” 吴二叔苦笑道:“这确实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可能是江大哥家几兄弟早就在家商量好的了。行,就按江大哥说的办法整。” “从明天起,我们江吴两家七兄弟上老林背吊柴。当然,柴砍好了,可以在老林里找一会儿天麻,万一运气好,每天找到两窝天麻,就可以少背几天柴了。” 于是,江文泰、江文明、江文忠三兄弟当天晚上,就同吴定发四兄去了吴尚荣家,当天晚上,他们就把柴刀、背架准备好了。 第二天凌晨五点,吴尚荣的奶奶在吴尚荣家煮好了早饭,并用面粉给几个人烙好了烙饼,七个人吃了饭,带上烙饼就上老林背吊柴去了。 开始三天,天气炎热,七个人顶着烈日没有退缩。 第四天,天气阴凉,回来时半路上下起了毛毛雨。 接下来三天,天天下雨。七个人顶着大雨去,顶着大雨回。晚上卖了柴回到家中时,身上无一处是干燥的。 他们不顾山路泞沥,陡坡打滑、风雨无阻。心目中只有一个信念,背吊柴,挣钱,不能让他们的亲人无钱治病,不能让他们的侄儿带残疾。 也许是他们的诚心感动了上帝,他们的决心唤起了神仙的同情心,第八天、第九天,连续两天七个人判好了柴去找天麻时,人人有收获,每个人都找到了天麻,并且每个人找到的天麻都不少,相当于四五天吊柴的钱。 第十天,县城逢集。他们七个人提前结束了背吊柴的工作,把这些天找到的天麻背到县城去买了,居然有九十五元钱,加上七个人九天的吊柴钱,一共有二百七十六元钱。 每天卖柴的钱是吴三叔统一管理的,每个人一天只花费了九分钱,用来买一包等外香烟。 吴三叔说:“怀三哥连跑了四五天,已经给尚荣把免费申请跑下来交给县医院的收费室了。” “那么按原来的估计,可能最后还要交给院方一百元钱。” “加上他们母子二人的生活费,再给他们留下一百五十元钱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一百二十六钱,我们七兄弟一个还可分到十八元钱。还好,下了几天雨虽然背柴更费力一些,但是收庄稼的时间推迟了,没到农忙季节,我们也不用交给集体。” “今天,江大哥他们赶回去。明天误不了生产队的农忙。” 于是,每个人高高兴兴地分得了十八元,到医院去把剩下的一百五十元拿给江文英。 谁知道,江文英说,用不了这么多了。 学校的文校长、卫老师、丁老师都来学校看望了吴尚荣,每个人都给了江文英二十元钱,说一定要把孩子的脚治好,不能让娃娃这么小就带残疾。 他们三个人还说,他们与吴尚荣的爸爸本身就是好朋友,好同事,吴尚荣又是你们看好的好学生。 所以,文校长说:“吴尚荣家有困难,我们决不会放任不管。” 江文英还说,吴定怀、吴尚兴、吴尚宽三个人前天来看望吴尚荣时,每一个人又给了她五元钱。 江文英说:“他们三家都很困难,我不要他们的,他们说是我嫌少了,我没有办法,只得收下。 吴三叔说:“是啊,关键时刻,你就可以看出哪些人是真心对你好的。收下就收下吧,这份恩情我们家记住了。” “特别是怀三哥,这几天为尚荣的事跑上跑下的,烟都没有抽我们一支,还倒拿了五元钱。加上那一年的事情,怀三哥对尚荣他们的恩情,他们两兄弟长大后够抱一辈子了。” 吴二叔说:“既然大嫂这里又多出了七十五元钱,那我们每个人再多拿十元回家补贴家用,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同意吴二叔的提议,吴三叔又给大家各发了十元钱,把剩下的八十五交给了江文英。 这样,经过各方人士的共同努力,吴尚荣的医药费终于凑齐了。 4章 提前出院 就在吴尚荣的叔叔们刚松了一口气,回到生产队参加秋收的农忙没过三天,吴二叔的大儿子吴尚锐就出事了。 吴尚锐今年十二岁,比吴尚荣小一岁,这天早上在山上放牛时,被一头牛挤下了山坡,把右腿骨摔断了。 两兄弟的儿子前后半个月之内连续摔断了腿骨,让本村那些与吴尚荣家有矛盾的人家幸灾乐祸,说吴万泉(吴尚荣的爷爷)的后人撞到跳崖鬼了,两个孙子都把脚摔断了。 吴尚锐也被送进了县医院住院,同堂兄吴尚荣住在了同一间病房。 吴家上一辈几兄弟前些天带回家的钱,除了买生活必需品用掉了的外,又全部回到了吴二叔手中,用作医疗费用。 吴尚锐的入院,让吴尚荣家一大家人是雪上加霜,生活陷入了更加艰难困苦的环境当中。 吴尚荣住院时,每家把喂来过年吃的公鸡都买了,每个小家庭只喂了一到二只下蛋的母鸡。 现在吴尚锐住院,除了背吊柴节余下来的钱,任何一个小家庭都拿不出一块及以上的钞票了。 但是,如果连母鸡都卖了,家里没有盐吃时,拿什么去换?何况娃儿住院也要吃一些鸡蛋。 现在,唯一能稍微减轻大家庭困难的只有吴尚荣提前出院,回到家里慢慢地康复,把节省起来的钱用来医治吴尚锐的腿伤。 因此,吴尚锐入院的第二天,吴尚荣先把自己的想法同妈妈讲了。 江文英想到,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最大限度减轻他们这个大家庭的负担,让大家共同渡过难关。 吴尚锐住院的第三天晚上,吴家几兄弟都在,江文英就把吴尚荣的想法同吴二叔等人讲了。 牵涉到自己的儿子,吴二叔不好表态,吴三叔说道:“我同意荣娃儿的意见,把要吃的药让医生开来带回去,让他自己在家里慢慢的康复。” 吴四叔和小叔也同时说道:“只有采取这个办法了,否则我们就是现在去背吊柴卖,农忙期间队长也不会批准。” 于是,第二天上午,江文英不顾医院的挽留,为吴尚荣办了出院手术。 医院为吴尚荣配了一根拐杖,想到他们家里困难,就没有算钱,让他脚好了自己还回来。 由于生产队的人在抢收庄稼,就只有几个叔叔临时请了一个上午的假,把他抬回了家中。 离开医院时,江文英把吴尚荣提前出院节约下来的126元钱交给了吴二婶。 回到家里后,江文英就投入到农忙的劳动中,奶奶就去了吴二叔家帮忙做家务。 虽然老妈出门时,让吴尚荣就在家好好休息,家务事她回来做。 但是,他不忍心老妈一个人忙外又忙内,在外面忙了一整天都得不到多余的时间休息。她身体又不好,万一累倒在床,他们家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于是,他一手拄着拐杖,忍着左脚的疼痛,开始在家里煮饭、喂猪。有时肩上还挂着一个背篓去菜地弄些菜回来,供人和猪吃。 这天凌晨下了一会儿雨,路上有点打滑。 早上,吴尚荣去菜地弄菜,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倒了。 菜洒了一地,拐杖先到了路下边的菜地里。 吴尚荣没有拐杖左脚支撑不起,就从地上爬不起来。 但是,拐杖掉进了路坎下的菜地里,菜地比路要矮一尺多,吴尚荣要拖着一只断腿爬进菜地里捡起拐杖,那可是困难重重。 吴尚荣抬起头来四处望,想看有不有过路的大人小孩经过,请他们过来帮忙把拐杖捡来递给他。 左看右看,他终于看见一个人从远方走过来了。 走近些了才看清楚,原来是但云山那个游手好闲的独生儿子。 但云山的儿子叫但银富,十八岁了,只有一米四多一点点高,人称“矮打杵”。 但云山是一个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可她老婆是有名的泼妇,对人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 她教育出来的儿子又懒又馋,人长得矮丑不说,还一肚子坏水。 吴尚荣这次是万般无奈,才想到求助于他。 欲知是否求助成功,且听下文分解。 5章 捡拐杖 且说吴尚荣柱着拐杖去自家菜地里弄菜,不小心摔倒在田间的路上,拐杖抛进了路坎下的田里。 因为他的左腿骨断了,没有左手拿着拐杖支撑着左边的身体,他根本起不来。 见到但云山的儿子但银富从远方走了过来,他便大声求助道:“银富哥,麻烦你帮我捡一下拐杖好不好。” “不好。我为什么要帮你?再说前些年,你们无数的小娃儿在我屁股后面追着喊:“但银富,矮打杵,按在地上打屁股。”今天你正好遭了报应,轮到我看你的笑话。” “你看我摔在地上,脚又痛,起又起不来。你这人乍没有一点同情心呢?” “同情心值几个钱?不过,我把双脚张开,你如果愿意从我的胯下爬过去,再喊我一声爹,我就可以把拐杖捡来递给你。” “好哇,但云富,你给我记住。你今天给我的羞辱,我今后一定会让你加倍地偿还。” “你有那个机会吗?小杂种!你那只断脚恐怕再也站不来了。你都要成瘸子了,老子怕你个锤子!” 但银富说完,在吴尚荣屁股上踢了一脚,右脚提起来在吴尚荣头上转了一圈,骂了句:“呸,什么东西!老子跨你一个尿骚,让你倒霉一辈子。” 然后,唱着,笑着慢慢往上边大路上走去。 本地风俗,“跨尿骚”是把脚抬高从别人头跨去,这是一种侮辱性的动作,同胯下之辱是等价的。老辈人说,被人施加这种动作的人是要走霉运的。 吴尚荣卧在地上,双眼喷射出燃烧的怒火,紧紧地握着一双拳头,上牙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但是眼眶里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吴尚荣擦干泪水,咬紧牙关,把心一横:“我自己跌倒,自己爬起来,不稀罕你的帮助!” 心里默念完,闭着眼睛往路坎下的田里滚去。 “啊…啊……” 吴尚荣尽管把下嘴唇都咬破了,还是没有忍住断腿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他知道,自己刚才可能干了一件蠢事,身子翻滚时,万一把正在愈合的断骨拉开,就有可能要去重新入院治疗了。 吴尚荣平躺在地上,双眼无助地望着乱云滚动的天空。 左腿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的额头起了一层热汗。 等到疼痛稍微减轻了一些,吴尚荣往右边轻轻地翻动身子,让自己重新卧在这块菜地里。 吴尚荣双眼盯着三米外的拐枝,开始尝试着用右肘支撑着身子,左手按在地上。 他用右肘和右腿配合着腰力,左手作辅助和维持左边的平衡,推着沉重的身子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动。 三米的距离,让吴尚荣感觉有300米远。 每移动一寸,就要忍受左腿断骨处传来的几乎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爬了几十下,吴尚荣感觉又痛又累,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被汗水湿透的,还是给抹在全身的湿湿的泥巴里的水分浸湿的。 吴尚荣卧在地上喘着粗气,休息了片刻,待力气恢复了一些,又开始一寸一寸地往前移动。 近了,近了,右手离拐杖越来越近了。吴尚荣凭着坚忍不拔的毅力,终于要自己拿到拐杖了。 最后还剩一寸多的距离,吴尚荣竭尽全力将右肘死死地扣紧地面,将身子又往前送出了一点点,他用力地将右手伸出去,还差一厘米。 他这时忽然想到,要是自己练过武侠小说里的九阴白骨爪功夫就好了,手臂可以随意伸长一尺多,那这点距离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他自己都为自己此时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好笑。 但是,现实中一厘米的距离毕竟还是距离,手臂不会因自己的意愿而伸长。 所以他只得积蓄力量,再往前移动一点距离。 他自己给自己喊了一句:“加油!” 这次身子居然奇迹般向前移动了两寸。 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心里道:“这次无论如何都够得着了。” 于是,他信心满满地把右手臂伸出去抓拐杖。 “见鬼了!怎么会还差一寸?自己明明又向前移动了两寸。”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吴尚荣的精神瞬间崩溃。 欲知吴尚荣因何缘由没有够着拐杖,请继续看下一章。 6 章 报应来得快 吴尚荣刚才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这最后一次上,见最后的努力化作了泡影,人一下子像被抽空了一般,瘫倒在地上。 “哈……哈,你倒是爬呀。怎么不爬了呢?” 几排高高的茄子秆后面,站起来一脸坏笑的但银富。原来是他悄悄地跑了回来,躲在茄子地的中间把拐杖往前移了一点点。 “我说过,你只要从我的胯下钻过去,再喊我一声爹,我就把拐杖拿给你。现在我再加一个条件,你只要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还可以直接把你扶起来。” “但银富,你个死打杵。你欺负到我们吴家兄弟头上了,看老娘过来不撕了你。” 突然,远方响起了一个少妇的怒吼声。 吴尚荣听声音就知道,从远方走来的是有“女汉子”之称的龙大凤,她大约有二十二三岁,是吴尚荣的堂兄吴尚宽的老婆。 吴尚荣听见是嫂子来了,哭喊道:“嫂子呀,不要放过但银富那个挨千刀的坏杂种。” “兄弟放心,我在那边都听见了他喊你钻他的胯,还让你喊他爹。” “我抓住他,就让他钻老娘的胯,让他喊老娘喊妈。” 但银富一听龙大凤要让他钻胯,哪里还敢停留。 俗话说,“钻了婆娘胯,永远长不大。” 他但银富就这样都长不高了,钻了那个女人的胯,怕不长得更矮? 但银富慌里慌张的,也不敢沿着大路走。 这片梯田从上往下有十多块,都是社员家里的自留地,种着各种瓜果和蔬菜。为了躲开龙大凤,他就一块梯田一块梯田往下跑,遇到田坎就往下跳。 他人矮,上了一米高的田坎,他跳下去就摔倒在地上,连跳了七八条高田坎,就被摔了个鼻青脸肿。 加上龙大凤一直在后面大声喊道:“站住!钻了老娘的胯才准走。” 他知道,惹毛了的女汉子他那泼妇老娘都招惹不起。 听到龙大凤的吼声,他越发慌张,早已忘了最后一根田坎下面是一条深深的排水沟,田坎上面到沟底有六七米高。 当他从最后一根田坎跳下去后,龙大凤和吴尚荣立即听到下面传来一阵惨叫声。 吴尚荣道:“嫂子去不去看一下?那矮打杵怕是掉进深沟里爬不起来了。” 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但银富刚才如此侮辱他,但听见但云富发出了惨叫,他又开为但银富的安全担忧了。 龙大凤扶着站了起来的吴尚荣笑道:“掉进去了活该!谁叫他欺负我家兄弟的。但愿把他的两条腿都摔断,那才是报应来得快。” 龙大凤说完,把吴尚荣洒落在地上的瓜果蔬菜捡来装到背篓里,背在身上,扶着吴尚荣往家里走去…… ………… 中午,江文英回到家里带回消息,旦云山的儿子但银富摔进深沟里把左脚摔断了。 因为家里没有钱送他去住院,打电话给彩云省那边的亲戚,让他们请那边乡下的骨科郎中来家中给他治疗…… 这天晚上,吴尚荣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他想到自己也是真够倒霉的,上一世老婆又死得早,好不容易熬到五十多岁快要退休了,儿子也大学毕业在蓉城找到了满意的工作。 可自己居然脑袋里长了肿瘤,要动手术。 动手术时,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了手术台上,反正自己打了麻药后,醒来就回到了十三岁这年的仲夏。 他其实自己都没有搞清楚,自己究竟是穿越了还是重生了。 但是又回到了少年时代,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他在上一世的网络小说里,看到那些穿越者和重生者,大多数都带有金手指和主角光环。 可是自己重生过来,不但没有金手指,还第一天就遇到逃犯。 当时想到自己是重生者,应该具有主角光环,于是主动出击,去解救那知青姐姐。 谁知道差点被逃犯用镰刀劈死。幸好自己采用壁虎断尾之计,舍去了那一缕头发,才得以脱身。 重生第一次出手,虽然凶险,最终获得了成功。 于是自己又有点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确实具有主角光环。 谁知道自己重生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就病倒了。 病好后出门割草又摔断了左腿。 于是他又暗暗自己问自己:难道老天让我重生只是单纯地让我来受罪、来受折磨的? 可是如果我只是单纯来受折磨的,为什么折磨我、侮辱我的人不久就摔断了腿呢? 好像上一世,这个绰号“矮打杵”的旦银富是因为偷东西被人追来掉下悬崖而摔断了腿,最终成了一个瘸子的。 这一世不会因为是欺负了我,成为了瘸子吧?若真是这样呢,说明老天对自己还是眷顾的。 想着,想着他自己就睡着了…… 出了摔倒在地上那件事后,江文英就不许吴尚荣一个人去菜地了。 吴尚荣就每天在家里煮饭喂猪。这样在家里又呆了十来天,吴尚荣的左脚也慢慢地可以在地上开步走路了。 反正在家里闷得慌,这天生产队开始收玉米了,吴尚荣对江文英说,他要去生产队剥玉米壳。 江文英想了想也行,反正吴尚荣从十二岁开始就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为家里挣工分了。 第一年,劳动一天生产队给评三分,满了十三岁后,增加到四分。 也许现在50岁以下的人,不管是不是农民,根本不知道工分是什么? 工分是那时农民的劳动报酬,就相当于后世打工者的工资。 它是生产队的粮食分配和年终的现金决算分配的唯一依据。 那时,一个农村壮劳动力,平时农闲工分按天数计算,男子每出一天工是十分,女子每出一天工是九分,其他诸如老人、学生等,则根据能力大小评三至八分不等。 工分的多少,直接影响一个家庭的收入。因此那时的农民人人抢工分,工分多,一是分的粮食多,二是年终结算时分的钱多。 于是,吃过早饭后。江文英背着背篼出了门,到坡上搬玉米去了。 老二吴尚光赶着家里的一大一小两头牛也出了门,上山放牛去了。 吴尚荣柱着拐杖,把家门锁好,就去了生产队的保管室。 保管室就是生产队的队部。吴尚荣他们二队的队部是和大队部修在一起的,院子比一队和三队的大。 吴尚荣左手拄着拐杖,蹒跚着走在去保管室的路上。 一路上碰到一些年老体衰的老人和妇女,他们也上不了坡,背不起多少玉米,也是去保管室剥玉米壳的。 许多人都对吴尚荣表示了关心,问吴尚荣大腿还痛不痛,丢了拐杖可不可以慢慢地走路了。 也有少部人对他漠不关心,显得很冷漠。更有极个别的人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吴尚荣家离保管室并不远,两三分钟就到了。 吴尚荣走进保管室的大院时,龙大凤和成文君两位嫂子正带着先到的人打扫院坝和敞口厅,打整干净了好堆放玉米。 龙大凤是生产队的保管员,成文君是吴尚星的老婆,比龙大凤大两三岁,也是吴尚荣的本家嫂子。 两个人既是本家弟兄的妯娌,互相之间关系又好,龙大凤当了保管员后,成文君就成了她的帮手。 龙大凤见吴尚荣来了,便关心地问道:“大兄弟的腿好些了?今天可以来干活了?” 吴尚荣道:“已经不疼痛了,只是还不敢用大力,害怕把长好了的地方又弄来破裂了。” 这里吴尚荣刚把话说完,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哎哟,有些人要穷疯了,带了残疾没有好都来混工分,真是笑死人。” 说这话的正是旦银富的老娘常卫兰。 吴尚荣正要反击她几句,嫂子成文君发言了:“这做人呢,还是要讲点良心。说话呢,还是要跟自己积点口德。否则,不损害自己,都要报应在后代的身上。” 龙大凤也道:“是呀,有些人一辈子尖酸刻薄,眼看都要成绝户了还不知道修阴功(指佛家的积瓒功德)做好事。” 7章 剥玉米 听见成文君和龙大凤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常卫兰不依了:“喂,你们吴家两妯娌说谁呢?谁是绝户啦?我可是有儿子的人哈。” “是呀,但大婶儿这辈子就是行,说了一辈子的硬话。又生了一个聪明能干、长相英俊的儿子,这辈子硬是没得啥子遗憾的事情。” 听到龙大凤的话越来越难听,气得常卫兰直蹬脚。 “其实,我认为人家但大嫂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来生产队做事,得一分工分要值得起一分。” “既然你摔断了腿,就医好了才来。你没有医好,你就干不了活。” “你干不了活,还来挣工分,就是占大家的便宜,就是混工分。” 说话这的人叫成文珍,是成文君的堂姐,也是吴家寨的第一大泼妇,说话虽然不及常卫兰尖酸刻薄,但是她家一家子欺凌弱小比常卫兰母子更甚。 她和她的三个儿子如果与别人发生争执吃了亏,她的绝活就是寻死觅活,撒泼打滚死给别人。 所以,吴家寨的人怕她真的去寻死,大多让着她。 成文珍的那个死了的男人叫吴尚奎,岁数虽然比吴尚荣的父亲大了六岁,但其实按吴家字辈来算,吴尚荣还是应该叫他一声大哥,叫成文珍一声嫂子。 吴尚荣见成文珍居然迎合常卫兰的说法,便问道:“老大嫂,请问你剥玉米壳是用脚来剥的吗?” “你才是用脚来干活的,你今后讨(娶)个婆娘也是用脚来干活的。” 成文珍恼怒地回击道。 “剥玉米壳既然不用脚来剥,而是用手来剥,我只是脚受了伤,又不影响手来撕开玉米壳,我怎么就是混工分了呢?” “生产队规定12岁就可以参加劳动了,我今年13岁,为什么就不能参加剥玉米了呢?” “你大腿受了伤,可能坐都坐不稳,肯定要影响剥玉米的速度。” “这样吧,成文珍,你和常卫兰都认为我剥的玉米与你们的相比你们吃亏了。” “我们三个人今天就来比一下,看我剥的玉米与你们的相比成不成比例。” “我们三个人各人在一边剥,不要与其他人的混在一起。” “你们两个人干一天是9分工分,我干一天是4分。” “那么我剥100斤,你们两人就要剥225斤,达不到这个比例,你俩就占了大家的便宜,就把工分降下来。” “当然,我如果输了,这几天来生产队白干活,不记工分。怎样,你们两个人敢打赌吗?” “如果敢打赌,并且赢了我,我就真心对你们服气,夸你们嘴巴有一套,手也有一套。” “如果不敢打赌,那就只能说明你俩是两只乱咬人的疯狗。” “母疯狗乱咬人,我就请人撕她的嘴。男疯狗乱咬人,我就请人打断他的腿。免得有人认为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 吴尚荣的叔叔婶婶多,他家与生产队的乡亲们关系也处得好,真要找人收拾两个泼妇,大有人在。 常卫兰比成文珍狡猾,她知道剥玉米,大家都是一双手,大人和小孩的速度悬殊不大,大人纵使快一点,也绝对快不了两倍以上。 所以常卫兰听了吴尚荣的话,连忙说道:“我刚才说的话不针对任何人,只是两句玩笑话。如果得罪了你吴老大,我收回来。” 吴尚荣见常卫兰服软了,又转个方向问成文珍:“成文珍,你敢不敢赌?你要想清楚,赌输了就把你每天的工分降成8分。” 成文珍道:“赌就赌我难道还怕你不成?” “赌什么赌?剥玉米是手上活,你的速度快得到人家吴尚荣的两倍以上吗?但大嫂都服软把话收回,你也可以收回。” 劝她的是她的小叔子吴尚德,是一个专门占人便宜,当面说好话暗中下毒手的阴险小人。是吴家人中的败类。 成文珍知道,娃儿的二叔是一个人精,他都认为不行的,答应了肯定要吃亏。 但是成文珍心里服了,口里却不完全服软。 她装着无可奈何地说道:“算了,你还是小娃儿,我一个大人给你打什么赌?赢了你也不光彩。” 吴尚德也在一旁帮腔道:“哈哈,兄弟,大家都姓一个吴,别给自家大嫂较真。” 这时,第一批掰玉米的社员已经回来了,记分员吴小叔给大家过了秤,倒在敞口厅里,剥玉米壳的就开始剥玉米了。 龙大凤害怕吴尚荣脚痛,坐地上坐下和起来都不方便,就给他找了一根独凳子来,让他坐在凳子上剥玉米。 农村里,小叔和嫂子是可以开玩笑的,那些泼辣的嫂子们也最喜欢戏弄本家小叔子。 比吴尚荣大两岁的堂兄吴尚俊见龙大凤给吴尚荣找了一根凳子来,便开玩笑道:“嫂子偏心,一样的是兄弟,乍不给我也弄一根凳子来。” “兄弟你等着,嫂子给你找一根来。” 成文君说完,很快跑进一间屋里端了一根凳子出来。 吴尚荣见成文君走出来的时候脸上憋着一股坏笑,想提醒俊哥防着嫂子使坏,但又看不出坐一根凳子有什么风险。心里想也许自己想多了,俊哥应该不会吃嫂子的亏。 成文君把凳子拿来放到地上,还用围腰把凳子上的灰尘抹干净了,才笑眯眯地说道:“坐吧,兄弟。你看嫂子对你多好?” “嗯,还是文君嫂子对我好。” 吴尚俊说完,一屁股坐下去,凳子一歪,立马摔了个仰八叉。 满场上百个大人小孩全部哈哈大笑起来。 龙大凤和成文君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龙大凤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尚…尚俊兄弟,你那屁股在地上舂痛了吧?这…这下子你咋个都记得住文君嫂子的好了。” 吴尚俊从地上爬起来提起凳子一看,原来凳子有一只脚是崴断了的,成文君去拿的时候,把断脚小心地接在断口上端了出来,让人看不出它是坏的。 吴尚俊虽然吃了嫂子的亏,嘴上却不服:“我就晓得嫂子没有这么好的心肠。我可是看见你是用双手把凳子端出来的,而不是提出来的,就知道有问题。” “但是,我虽然发现了嫂子的阴谋诡计,还是故意坐上去摔一下,就是想让大家笑一下,干起活来好有精神。” “有道理。下一次你如果再配合嫂子把大家逗笑。说明你就像赵本山等人一样,有演小品的潜质。让县里和市里推荐你去春晚表演哈。” 成文君的话,又引起了大家一阵哄笑…… 8章 奇迹(1) 吴尚荣在生产队保管室连续剥了三天玉米后,头一批早熟玉米就打完了。 剥了壳的玉米,除了留了一部分棒子大,籽粒饱满的作粮种外,全部分给了各家各户。 接下来,又接连下了几天雨,生产队又休了几天雨班。 吴尚荣的大腿经过这段时间的将养后,完全可以丢开拐杖走路了。 吴尚荣既然不用拐杖了,江文英就把拐杖给提前出了院在家将养的吴尚锐拿了去。 ………… 雨停了,晒了两天太阳后,又有大批的玉米成孰了。 老云队长这天下午发话,明天又开始掰玉米了。 听见这话的时候,吴尚荣和老妈江文英正在自家自留地里掰玉米。 母子二人把背篼装满后放在路边的高坎上,然后又用一根麻袋装了一麻袋来放在背篼上面。 然后江文英就背着玉米往家里走。 因为天色已晚,吴尚荣对江文英说“妈,没有多少玉米了,明天收工回来又掰。” 于是,原本要留下掰玉米的吴尚荣,手里拿了一个撮箕跟在老妈的后面也往家里走去。 走着走着,吴尚荣突然看到背篼的背系变长,一背玉米正在往下掉。原来是背系尾巴上在背篼后面打的死结滑了。 眼看一大背玉米就要往下拉着江文英向后翻转过来,如果不及时把那背玉米抱住,就可能会造成两种恶果: 一是江文英往后仰时,由于沉重的玉米向下的重力使她的腰部受伤,轻则扭伤,重则脊椎断裂,终身瘫痪。 二是吴尚荣紧跟在他老妈的后面,必然被沉重的背篼撞翻在地上,那背玉米就会砸在他的双腿上,右脚会不会受伤不得而知,但才受过伤害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左腿旧伤多半会重新断裂。 第二次受伤先不考虑连续送了两个人入院的老吴家还出不出得起医药费,就是出得起,腿骨要想完全愈合就要困难得多。 当然,危急中的吴尚荣首先只考虑到了第一种情况。 所以,当他看到背系拉长,一背沉重的玉米拉着他老妈的身子后仰时,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赶快让开,勉得被玉米掉下来砸伤脚。 而是想到不能让玉米掉下来把老妈拉扯翻。 一旦拉扯翻,老妈的腰杆就要受伤。 于是,他立即丢了手里的撮箕用双手把背篼抱住。 江文英也趁机用双手抓住双肩上的背系。 母子二人同心协力将玉米抬到路旁边的高田埂上。 把玉米放好了,江文英把背系长短弄好后,重新打上了死结,才想起检查吴尚荣的左腿:“天,荣娃儿啦,刚才你接住这一背玉米的时候,你的左腿没有伤到吧?” 吴尚荣在左腿上按了按,说道:“哎哟,妈,刚才我一着急,就把腿受了伤不能承受重力的事忘记了。” “但是,你看现在手按在左腿上都没有感到疼痛,应该没有影响到腿伤。” 江文英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可是妈还是有点没弄明白,就是你的左腿没有受伤,这一背篼加上一麻袋玉米,不下于一百三十斤,你怎么会抱得住呢。” 听见老妈这样一说,吴尚荣自己也大吃一惊,自己现在才十三岁多一点,重生前最大负重量从来没有超过八十斤。 一个大胆的设想冒出脑门,力大无穷不会是自己重生的金手指吧? 为了证实自己的力气是不是异于常人,吴尚荣对老妈说:“妈,我好像感觉滚了一次山坡,把力气摔大了,不是你看我刚才一下子就抱起了一百多斤重的苞谷。” 江文英笑道:“我也不指望你长好大的气力出来,能够与一般的人相比不要太弱就行了。” “因为你从小体弱多病,在全村的同龄人中,你的力气本来就是最小的。” 吴尚荣道:“妈,我说的可能是真的。干脆你让我来背一下,看一看我是不是能够把玉米背起来。” “不行,不行,别说你左脚才负过伤,就是吴尚俊比你大两岁,都背不起这背玉米。” “妈,你让我试一下嘛,背不起我马上就放在田埂上。再说,我就是强行把玉米背起来走了两步后,承受不起了,你不是在后面吗?你帮我接住抱下来放在田埂上不就完了。” “好好,妈说不过你。不让你试一下你终归是不死心的。” 在吴尚荣的再三要求下,江文英终于妥协。 于是,江文英扶着玉米,吴尚荣将一双手穿进背系,试了试背系有点长,背起来不省力。 他在每根背系下面各打了一个结,试了试,长短正好。 他马上身子前倾,腰背一用力,那一背篼玉米立即脱离了田埂,被他背了起来。 江文英见他一下子就把玉米背到了背上站了起来,马上说道:“承受不起就赶快放下,看伤到腰和腿。” “没得关系,我感觉并不是特别重。我应该把这背玉米背得回去。” “娃儿,别充能哈。伤到腰和腿是一辈子的事。” “你放心吧,妈。我又不是傻子,背不起都估倒背。” 就这样,吴尚荣背着玉米在前面,江文英十二小心地跟在后面保护着,随时准备丢了手里的撮箕去把玉米接住。 每走一步,江文英的心就紧一次,直到走进了自家院子,把玉米放到了桌上,江文英悬着的心才放下。 吴尚荣自忖道,刚才我自己背着这一百多斤的玉米走了三百多米的路,中途只在高田梗上息过一次气。 妈都说这背玉米不下于一百三十斤,但是自己却并不感到很吃力,这说明自己的力气应该在一百三十斤以上了。 自己受了伤还把百多斤的玉米背回了,不得不说,这是自己穿越以来创造的第一个奇迹。 既然我自己腿又好了,力气又增大了,那明天干脆去掰玉米。 一百斤两分,自己一次背一百斤,每天上午三到四次,下午再跑三次,一天起码可以挣三天的工分。 吴尚荣把自己的想法对江文英说了。 江文英考虑了一下,说道:“看你今天能够把一百多斤的东西背回家,要去掰玉米多挣点工分也是可以的,但是你要记住,每次最多背一百斤。” 听见老妈同意了,吴尚荣就在家里找了一个小一号的背篼和麻袋,准备明天早上用。 ………… 晚上,吴尚荣躺在床上,在想下午发生的事情。 这背篼是天天都在用的,背系上的死结怎么会自动解开呢? 除非有人暗中做了手脚。那么我家的背篼放在田埂上的时候,谁走那里路过了呢? 只有吴尚德从那里经过,至于他是不是在背篼那里停留过,当时他们母子二人都在掰玉米,的确没有注意到。 但是,吴尚荣百分之百的敢肯定,一定是吴尚德那阴险小人干的。 吴尚荣心里喊道:“吴尚德,你今后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你干坏事的把柄,否则一定将你送去劳改农场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