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情敌上钩以后》 1、决裂 “恭喜你，总算和我姐分手了。”岑晞正襟危坐，齐肩的短发掖到耳后，露出线条分明的脸廓，肤色瓷白莹亮，眉目清秀。 她薄唇轻抿，无端生出几分疏离感来。 “小晞，别这么说······”路婧彤眼睫低垂着，有气无力的声音可不像她在岑宛面前那样理直气壮。面前的女人，她还是有点怕的。 “呵。”岑晞打断她，“不用叫得这么亲密，我们已经没关系了。”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口，岑晞用她那双魄人的眸子紧紧盯着路婧彤，眼尾微微上翘，似笑非笑，“这不正合你意？为了这一天，你计划很久了吧？” 岑晞反问她，目光迥然。 路婧彤艰难地吞咽喉咙，半晌才憋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我是有苦衷的，你也知道，我家里人本就不同意我和你姐······” “他们是到现在才不同意的吗？”岑晞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吓得路婧彤连忙出声阻止，刻意压低了嗓音，“你小声点。” 路婧彤四处张望，因为是中午，咖啡厅的人不算少，倒没有人过多注意她们这边。 时而畅快摇恍的曲调将紧张的气氛悄然融解。 路婧彤暗暗舒了口气。 她有点庆幸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就怕被人认出来她与岑晞见面。来之前她是做好了要与过去彻底决裂的准备的。 将路婧彤慌乱的神情收入眼底，岑晞毫不掩饰对她的鄙夷，咖啡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清脆的响声瞬间碰碎再次凝重起来的气氛。 岑晞伸手拿起一旁的提包起身，“既然你这么怕见人，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回去找个被子蒙好，省得被阳光照见。”毕竟，你那肮脏龌龊的心思，可经不起曝露。 岑晞红唇翕动，到底没将最后那句话说出来。 路婧彤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岑晞不像她姐姐岑宛，说话做事总是温声软语的。路婧彤从见到岑晞的第一面，就觉得她像是一朵带刺的野蔷薇。 美则美矣，就是性格太烈了。 不过，路婧彤在岑晞面前有多卑微，在岑宛面前就有多趾高气昂。她也只敢捡软柿子捏一捏，仗着人家喜欢她罢了。 “等一下。”路婧彤拉住她胳膊，见岑晞冰冷的目光扫过来，立马松了手，“对不起。”她指了指岑晞的包，“我让你带的······东西。” 回头盯着她看了会儿，岑晞抿紧唇重新坐下，从包里掏出几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推到路婧彤跟前。 “这些都是你姐姐曾经送给我的礼物，我很珍惜。”路婧彤手指摩挲着红皮盒子，指节泛白，她眼底的深情一点点酝酿出来，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 包装盒上金色的英文字母格外刺目，岑晞瞅了眼，顿时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差点憋死。 她姐姐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舞蹈教师，一个月不到一万元的工资，去掉生活费和外甥女岑思琪的开支所剩无几。要买这么贵重的礼物，还不止一个，她需要攒多久？ 岑晞眉心拧紧，目光就落在那精致的礼盒上，若有所思。也难怪平日里她总不见姐姐为自己添置衣物。岑宛所有的开支和精力恐怕都花在她的外甥女和眼前这个薄情人的身上了。 早知道就不帮她将东西带出来了，岑晞下颌线收紧，她还以为这些贵重物品都是路婧彤自己买的。 岑晞胸口剧烈起伏，越想越替姐姐感到不值。 “还有······照片。”感受到岑晞脸上的愠怒，路婧彤试探着问，大气不敢出。 她向来会演戏，岑晞倒没让她哄住。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水盈盈的眼睛好像下一秒就有泪珠子掉下来，岑晞撇撇嘴，也就她姐姐会受那人骗。 岑晞没好气地将一沓残缺的照片摔在路婧彤跟前，那人低头扒拉翻找一通，所有她和岑宛的合影都被剪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单人照，连照片背后两人曾经一同写下的回忆也被一并剪断。 “你······”路婧彤敢怒不敢言，攥着照片的手都在抖。 被气的。 “这我姐剪的。”是岑晞盯着岑宛剪的，她生怕姐姐再次心软。 “分都分了，还留着前任的照片做什么？”看路婧彤气青的脸，岑晞好受不少，继续讽刺挖苦她，“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你的苏小姐吗？你可以把她的照片洗出来和你的黏在一起，凑成一对，多好？” 路婧彤心虚地避开她讥笑的眼神，无奈将残碎的照片塞进包里。 就在此时，被放置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岑晞心思一紧，垂眸瞥了眼，划开屏幕的同时，一条来自“姐姐”的微信跳进来。 【不在工作室？】 岑晞下意识抬头看向路婧彤，见她未曾起疑，神色瞬间恢复如常。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她没打算立刻回复那位备注为“姐姐”的人。 “是你姐？”路婧彤趁空瞧了眼自己的手机，眼底焦急的神情像是在等谁的消息。 岑晞凝视着她，但笑不语。不否认也不肯定，让路婧彤有些捉摸不透。 “她······还好吗？”从提出分手到现在过去也有四个月了，期间路婧彤有听说岑宛生病住院的消息，但她忍着没有去看望。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能回头，她不想再过以前那种不被重视尊重的生活。她需要有路家的庇护，有了路家大小姐的身份，周围的人才能高看她一眼。 而和岑宛在一起的这八年，她几乎将人情冷暖体会了遍，没有特殊身份的加持，在别人眼里，她什么都不是。 路婧彤攥紧手机，她知道岑宛足够爱她，当然她对岑宛也是有感情的。但相比第一次遇见苏清涵时怦然心动的感觉，还是差了点。 那一晚，苏清涵一袭白色抹胸晚礼服，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她秀挺的鼻尖上一株小巧的黑痣，仿佛长在路婧彤胸口的那一抹朱砂。 她的心底仿若突然涌起一股激荡的热流，连同她沉寂已久的生命都好像重新苏醒了过来。 这或许，才是她向养父母妥协的最主要原因。 是的，她并非路家亲生女儿，所以这个身份对她而言，弥足珍贵。她没有继续任性下去的资本。 更何况，她已经感知到养父母对她的忍耐几近临界点。 放弃岑宛，是最好的选择。 “托你的福，还有一口气。”岑晞说得并不夸张，面对被路婧彤的抛弃和爱人移情别恋的双重打击，岑宛一度陷入低迷，险些患上抑郁症。 八年的感情，对有的人来说，或许可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像风吹过的蒲公英，飘着飘着，就散了。但对于用情至深的岑宛而言，她就像是一朵被骤雨击打的玫瑰，在狂颤中坠落，淹埋进尘埃里。 下巴埋进胸前，路婧彤沉默良久，说：“好在有思琪陪着，她会挺过去的。” 提到外甥女，岑晞眸光骤然暗沉下来，“当初你让我姐领养思琪，是不是就提前预想到了你有一天会离开她们？”所以，她才会想到用孩子稳住岑宛，让她不至于在失去爱人的那一刻，情无所依。 路婧彤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即便被岑晞言中，她也不愿意承认，“始乱终弃”这个词加在她身上实在是太重了，路婧彤承受不得。 岑晞连轻蔑的笑都懒得给她，“如意算盘打得不错，这样一来，也能替你减轻些负罪感。我想，你一定听我姐说过，离开你，她会死。所以你才想到这个办法是吗？” 岑晞并不需要路婧彤的回答，一切她早已了然。这个孩子与路婧彤没有分毫关系，她的确可以潇洒地离开。而她姐，也能在日后的生活里，有一份情感寄托。 深呼了口气，岑晞低垂眼睫瞧了眼杯里凉透的咖啡，淡声说：“那就祝你幸福吧。” 岑晞起身离开，经过坐在她们后排的一桌时，瞥见一戴墨镜女人正低头悠闲地品着咖啡。抬头瞟了眼落地窗外矿灰色的天空，岑晞只稍稍纳闷了几秒，阴天戴什么墨镜？而且还是在室内。 手心里的手机再次震动，岑晞低头见还是那人，余光往路婧彤那儿瞟了眼，抬脚加快离开的步子。 岑晞走后，路婧彤倒也没过多沉浸在忧伤中。她此刻所有的心思几乎都放在那条石沉大海的信息上。 从她发给苏清涵信息到现在过去也有五个小时了，那人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苏家长辈约她今晚去家里吃饭，路婧彤原本想着联系苏清涵一起回去，也好显示她俩关系亲近。但对方连个回应都没有，路婧彤心里直打鼓。 如果订婚成功，或许这是她重新赢得路家信任的机会，顺便还能抱得美人归。但如果苏清涵看不上她······ 耳畔的音乐低回，路婧彤幽黑的眼睛里，眸光晦涩。 一口浊气吐出来，路婧彤偏头望向窗外，岑晞停在路边的车子并未启动。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两人的目光隔空接触，岑晞像是被蜜蜂蜇了下，瞬间将车窗升上。 岑晞找到苏清涵的微信，那个被她备注为“姐姐”的女人。 苏清涵比她大三岁，岑晞觉得她的备注没什么问题，也防止了某些小人的有意窥探。 【什么时候回来？我在你工作室。】苏清涵问她，没有寒暄式地问候，开门见山，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 清脆且干练。 【马上回去了。】 岑晞给出回复，临出发前又掏出好友曹馨如发给她的一本名叫《如何做水一样温柔的女子》的书。 岑晞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她不温柔，但她现在所做的事情却需要她柔情似水。 她需要学习。 这本书她研究了有一段时间了，半知半解，主要还是行动起来有些难为情。 车子启动，卷起一地的尘土。 待她赶到办公室时，苏清涵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平铺在膝盖上的杂志，修长的双腿交叠，露出弧度完美的小腿肚。视线向上，岑晞目光在苏清涵标准的鹅蛋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偏圆润的凤眼瞳仁黑亮，卷翘的羽睫轻轻眨动，每一下都仿佛在拨动人的心弦。 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岑晞将房门关紧，再转身时目光匆匆瞄了眼苏清涵鼻尖的黑痣，像一串英文字母后不经意的一个点，格外小巧、可爱。 如此灵动的女人，也难怪路婧彤会移情别恋。岑晞稍稍感慨了下便及时收回目光，她到底还是不愿承认眼前人胜过她那温柔知性的姐姐。 “回来了？”早已感受到岑晞的靠近，苏清涵缓缓抬头，随意撩开披散在肩头的长卷发，露出戴着耳机的精巧耳朵，耳垂粉透。 她目光深邃地盯着岑晞看了会儿，耳机里正播放着岑晞与路婧彤义愤填膺的对话。 “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你的苏小姐吗？你可以把她的照片洗出来和你的黏在一起，凑成一对，多好？” 让她与路婧彤凑一对？ 苏清涵美眸轻眯，恍惚间，有异样的情绪从她微翘的眼尾溢出来。 2、上钩 暗阴阴的天空很快被乌云遮蔽，密雨如织，打着颤儿的枝叶被泼淹在雨幕中，有零星的叶片颓丧丧地贴在满布水痕的窗玻璃上。雨滴敲打着窗台，叮咚如珠落玉盘。 岑晞躲避开苏清涵充满了窥探的凝视，抬脚走到窗前将被雨水打湿的窗户关好，空灵的雨声瞬间被隔绝在外。 静谧的空气中还残存着湿润的草香。岑晞转身倚靠在墙边时已然调整好心态，她的眸光璨若星河，又如和软的春风一般直直地注视着沙发上的人。 苏清涵深看她一眼，便被她眸中的温柔征服，暗自赞叹这女人的狡猾，竟能在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中游刃有余地穿梭。 “想喝点什么？”岑晞终于开口，婉转的声音悠扬地传到苏清涵的耳朵，与她耳机里听到的冷若冰霜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微怔了下，苏清涵低头的刹那及时关掉手机里正在播放的音频，淡然回应，“茶就好。” 起风了，即便是夏日，也想在雨天喝点茶，消融些身上的凉意。 “白牡丹？”说话间，岑晞已经走到茶台前，苏清涵目光就追随着她，看她包臀的黑裙及膝，露出细削光滑的小腿，肤白胜雪。 轻轻收回目光，苏清涵下意识舔了下唇，“好。” 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放置在桌上，岑晞很自然地坐在苏清涵的身旁。肩膀挨着肩膀，淡淡的栀子花香糅合着醇厚的麝香，苏清涵浅浅呼吸，立刻便猜到了岑晞所用的是充满野心的猎豹淡香水，就差将她的野心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 “想什么呢？”一只手落在苏清涵的腿上，岑晞唇角扬起小小的弧度，温柔地问她。 那只手还算安分，苏清涵颔首看了眼，并未制止，“想你······”苏清涵故意拖长声音，见岑晞缓缓靠近，两人的鼻息近乎相融时她才问：“刚刚去哪儿了？” 适时地在苏清涵眼前停住，岑晞单手撑在沙发上，身体保持侧倾的姿势，坦然回应：“去见了个朋友。” “什么朋友？”苏清涵的声音并不十分柔和，但却极好听，带几分诱人的磁性。 “一个不太熟的朋友。”岑晞自然地勾起垂落下来的秀发掖到耳后，挑眉问：“怎么？你感兴趣？” 苏清涵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并未回她。 岑晞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苏清涵到底是出身豪门，优雅的姿态仿佛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香腮动人，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想到她前几天过来订制的套装，又联想到她今日不约而至，岑晞说：“你的衣服还没有做好收尾，大概要明天，你急着穿吗？” 岑晞是当地比较有名的服装设计师，她开了一家工作室，客户都是比较上流的人物。她和苏清涵也是在一次次接触中熟识起来的，慢慢的，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只是谁都没提过让对方给个名分。 “那套西装不急。”苏清涵换了条腿交叠，与岑晞稍稍拉开了些距离，“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帮我再做套晚礼服，简约些就好，白色的，我的喜好你知道。” “好，什么时候要？”谈起工作，岑晞收敛起眼底的笑意。 “下个月，来得及吗？” “来得及，我先给你做。”岑晞眸中隐约露出些耐人寻味的情愫，苏清涵淡淡瞟了眼，气定神闲地问：“还需要量下吗？” “不用，你的尺码······我记得。”岑晞说这话时眼神不着痕迹地在苏清涵的身上扫了眼，放在她腿上的手缓缓滑动，最终握住那只柔夷，动作温柔地将其拢在手心。 “今晚······要一起吃饭吗？”呼吸徐徐地从鼻腔里送出来，声音像是被窗外的雨水浸润过，岑晞觉得，她大概用尽了她此生所有的温柔。 掌心被温暖包裹，苏清涵偏头盯着那双让她眷念的眼睛，透过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她一时竟舍不得挪开眼。 一阵急促的铃声不合时宜地打破静谧，苏清涵瞥了眼手机，站起身往窗前走，“抱歉，接个电话。” 房间内亮着银白的灯，苏清涵站在窗前刚好可以看到玻璃上映着的人影，曼妙的身姿背对着她，缓缓走到铺满布料的桌前忙碌着。 “喂，路小姐。”透过窗玻璃，苏清涵目光始终黏在岑晞的身上，她敏锐地察觉到岑晞在听到那三个字时微顿的胳膊和稍稍偏过来的头。 果然，路婧彤才是她接近自己的目的。 猜想再次得到印证，苏清涵唇角的笑意加深，继续讲着电话，“今晚？”略一停顿，苏清涵回过头，此时的岑晞也刚好转过身望向她，两人的目光遥遥相触，相互传递着复杂的情愫，“好，七点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苏清涵握着手机走到岑晞身边，满含歉意道：“抱歉，今晚恐怕不行。” “没关系，那就改天？”岑晞轻抿唇，细密的眼睫低垂，半掩住她失落的神情，再抬头时她脸上重新堆起明媚的笑，只是那笑是如何努力牵扯出来的，明眼人一瞧便知她在强颜欢笑。 岑晞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她也如愿从苏清涵的眼中看到了疼惜和丝丝缕缕的歉意。 手背轻抚岑晞的脸颊，苏清涵小心翼翼地触摸她的眼睛，像在抚摸一块上好的璞玉，“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很美？” 当然知道。 岑晞在心里应了声，如果不是这双与苏清涵的白月光相似的眼睛，她恐怕不会这么顺利地接近她。 抬手握住苏清涵停留在她眼角的手，岑晞用脸颊轻蹭她，问：“那你喜欢吗？” 红唇微抿，苏清涵只对着她温柔地笑。 岑晞知道，她喜欢。 从岑晞那儿离开，苏清涵收好伞坐进车里，她偏头望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工作室，回想起岑晞妩媚的举止，不禁牵唇一笑，“勾人的妖精。” 既然岑晞愿意演，那她就陪着她。左右她与路婧彤也不过是合作关系，这事苏清涵打算约个时间与路婧彤讲清楚，想要从她这儿捞取好处，想都不要想。 她是不会给路婧彤机会的。 岑晞自苏清涵离开后便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那张近乎笑僵的脸此刻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她倚靠在转椅上，伸手拉开办公桌旁的抽屉，手触到那盒还未开封的香烟时，忽然顿住。 苏清涵好像不喜欢烟的味道。 收回手，岑晞神情恹恹地仰头靠向椅背。拆散别人的姻缘这个行为很恶劣她知道，但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为了她姐姐，岑晞甘愿做个恶人。 自母亲离开她们，保护姐姐成了她的使命，她已经习惯了凡事冲在姐姐的前面。只因为小时候姐姐曾救过她的命，她便认定她这一生，都要护姐姐周全。 所以让姐姐痛不欲生的人，岑晞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路婧彤就是那个人，至于苏清涵······ 岑晞轻咬嘴唇，自己甘愿给苏清涵做替身，暂且抚慰她那颗孤独寂寞的心，算不算是变相偿还些罪责呢？ 岑晞自我安慰着。 第二日，岑宛的生日。八年来，第一次没有路婧彤陪伴的生日。岑晞不想气氛太过凝重，提前预订了一家环境别致的西餐厅，下班时接了姐姐和外甥女一起赶过去。 岑晞并不知道苏清涵当晚也约了路婧彤在这家餐厅，她们走进去时，苏清涵刚好从洗手间出来，路过宽敞明亮的大厅，苏清涵淡淡地看岑晞挽着一位气质如兰的女人往靠窗的位置走。 远远地，她看岑晞侧头望着被她挎着的女人，灿烂的笑容，无暇且纯粹，像乳白色的山楂花。 “原来她还有这一面，开心地像个孩子。”苏清涵低吟。 3、巧遇 餐厅里环境不错，淡淡的光在米白色的地砖上投下一圈圈光晕，和缓的曲乐宛若流淌在石岩间的溪水声。知道岑宛喜静，岑晞刻意选了靠窗户的地方，每一桌都有珠帘隔开，倒也相对僻静。 三个人面对面坐下，岑晞抬眼望向依偎在岑宛怀里的外甥女，展颜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学喽，思琪可就要成为小学生了。” 岑宛闻言笑容可掬，伸手揉揉女儿柔软的秀发，“我们思琪已经开始为开学做准备了是不是？” 因为是舞蹈老师，岑宛的天鹅颈格外凸显气质，长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挽起，用一支发簪束着，白色的无袖连衣裙着身，整个人都恍若是从画中走出的女子，娴静淡然。 “嗯，是啊，古诗词我已经背了半本书了。”岑思琪乖乖地点头，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时不时地舔一口，嘴边沾了些糖渍。 “是吗？思琪太棒了。”在家人面前，岑晞向来是最放松的，脸上的笑容自然流淌。 岑宛笑着抽一张纸巾给她擦嘴，再抬头时顺便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微微蹙眉，“其实我们三个人在家里吃就好，何必出来花这份冤枉钱？” “这不是今天特殊吗？”岑晞笑着解释说。 岑宛轻抿唇，没再说什么，心底还是感动妹妹的用心。 尽管她只比岑晞大五岁，但却比岑晞传统老成许多，像这样奢侈的餐厅，她不常来。与路婧彤在一起的八年，岑宛一直秉承的是努力做好女朋友的身份，尤其是领养了岑思琪以后，她便自动将身份由一个女朋友上升到“妻子”的角色，家里的开支她都是算计着来。 她觉得，她们三个人在一起，便有了家的感觉，日子要往好了过。 可惜，路婧彤并没有这么想，她把岑宛当成了累赘，当成了她攀升的障碍，她要趁早摆脱自己。 想到这里，岑宛黑色的瞳仁变得晦涩起来。桌上的酒杯在灯光下亮得人睁不开眼，有一种酸胀感。 岑晞瞧出姐姐的异样，她手搭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尽量降低声音安慰说：“姐，都过去了。为了那种人伤神，不值得。” 努力扯出一抹笑，岑宛淡声说：“我没事。”因为刚出院，岑宛的气色还不太好，苍白的脸色若不是化了妆，憔悴得好像弱不禁风的小木槿。 服务员按照岑晞的预订将生日蛋糕端上来，岑宛简单许了愿吹蜡烛，从此，她便真的与过去告别了。 不远处的包间内，苏清涵刚入座，路婧彤便殷勤地说：“久等不见你回来，我就帮你点了，是你喜欢的西冷牛排。” 苏清涵挑眉瞟她一眼，点头致谢。连她的喜好都摸清楚了，看来路婧彤私下里做了不少功课。 回想起昨晚她们同时出现在苏家老宅，爷爷见她们笑弯的眼睛，还有小妈蒋燕美不怀好意的殷勤，苏清涵眉目犹如染了一层霜。 “今晚约路小姐出来是有点事要与你商量。”柔白的手指捏着水杯挪动下位置，苏清涵切入正题。 看苏清涵一脸严肃，路婧彤也变得紧张起来，藏在桌下的手下意识地攥紧衣服。 故意无视她的神情，苏清涵说：“路小姐对于两家的撮合有什么看法？” 话题忽然抛给她，路婧彤猝不及防。她纠结着，“我尊重长辈们的决定。” 心里轻哼，苏清涵没有拆穿她的小心思，“我和路小姐没有感情基础。” 但我们可以培养。路婧彤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苏清涵堵了回去。 “将来也不会有。”苏清涵故意停顿了几秒，掀掀眼皮观察对方的表情，“所以······我的意思是暂且配合着她们演戏，选个日子把婚订了。” “当然，我不会让路小姐白白耽误精力，你可以借助我们在外的关系去巩固你在路家的地位，追求你想要的东西。但是······”苏清涵端起水杯润润嗓子，继续说：“不能假戏真做。在他们面前，我们都是演员，能不能演好这出戏，为自己争取想要的，那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路小姐觉得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路婧彤再想说的话也只能强压回去，她没想到苏清涵是这个态度。昨晚在苏家，苏清涵当着长辈们的面给她夹菜，亲自送她回家，路婧彤还以为她对自己有意思。 原来都是在演戏。 路婧彤脸色像吃了苦瓜一样难看，一个“好”字硬生生从嘴巴里挤出来。 “在这期间，路小姐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只要不被他们发现，可以交往，我绝不干涉。”苏清涵的言外之意，自然也不希望路婧彤干涉到她的感情生活。 水杯放置在桌上，苏清涵忽然想到岑晞那张精致的脸，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她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 “我不会的。”路婧彤连忙拒绝，她低低说了声，“我其实······挺喜欢苏小姐的。” “哦？路小姐喜欢我？”苏清涵眸中的光闪了闪，对她忽然的告白却并不上心。早在决定与路婧彤假订婚时她就将其调查清楚了，能为了利益抛弃相处八年的女朋友，她的喜欢似乎有点廉价。 路婧彤被她问得脸一红，对上她玩味的眼神时，回应的话就在舌尖打转，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她总觉得苏清涵的笑里夹杂着几分轻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了。路婧彤暗暗叹息，自从得知路家起了要放弃她的念头后，她就变得自卑起来。尤其是在比她混的好的同学朋友面前，路婧彤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她迫切想要证明自己。 而与苏家攀亲，是她得到路家重视的好机会。 路婧彤不想放弃。 用餐结束后，两人起身准备离开。走到包间门口时，苏清涵忽然顿住，“刚刚从洗手间出来，我注意到爷爷手下的人也在这里，你要不要挎着我胳膊出去？” 虽然她不太喜欢与不熟的人太过亲近，但为了演戏，总要做点牺牲。 路婧彤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有喜色从眉目中露出来，很快被她掩去。她微凉的手挎住苏清涵的胳膊，掌心下细腻的肌肤让她心头一漾，心跳莫名加速。 路婧彤低头盯着两人挽在一起的胳膊，心想着，事在人为。尽管苏清涵拒绝了与她做真正恋人，但是苏清涵的小妈说过会帮她。如果她投入真心，未必不能日久生情。 当初她追求岑宛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但她贵在坚持，才最终博得岑宛的答应。 偏头看了眼侧颜冰冷的苏清涵，路婧彤心里咯噔一下，苏清涵与岑宛还是不同的。 愁绪一点点漫上心头，路婧彤跟着苏清涵走到主厅，丝毫没有注意到与她们迎面走过来的岑宛她们，倒是被岑思琪的声音惊住。 “小妈，是小妈。”岑思琪率先瞧见对面的人，松开岑宛的手跑过去抱住路婧彤的腰，仰头冲她笑，“小妈，你去哪儿了？你好多天都没回家了。” 忽然被抱住，路婧彤彻底回神，她木讷地低头，又僵硬地抬头看向站在她对面三米远的岑宛，蓦然怔住。 “小妈？你的孩子？”苏清涵明知故问，而后望向对面的两人，经过岑晞时，四目相触。那双眼睛，再次让她的心起了波澜。 匆匆别开眼，苏清涵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红了双眼的岑宛身上。 4、幽会 四个人相互看着，问话由苏清涵抛给路婧彤，她此时正被岑宛盯得心里发毛，眼皮颤抖着躲开，“那个······” 路婧彤张张嘴，手按在岑思琪的胳膊上想要将她推开。她的动作幅度不大，但是岑宛一直注视着她，自然将她的抗拒收入眼底，心底顿时像是被淋了一层冰，岑宛冷冷开口，“思琪，过来。” “妈妈。”岑思琪不解地回头，语气里还有些不情愿。小孩子懂得察言观色，看岑宛微冷的神情，岑思琪还是听话地松开手，噘着嘴躲回到岑宛怀里。 “走吧。”岑宛拍拍女儿的背，转头对岑晞说。 “嗯，好。”岑晞应着，三个人就这样若无其事地从路婧彤与苏清涵的跟前走过。 岑晞身上的淡香从鼻端飘过，苏清涵微眯着眼目送她离开。 “路小姐怎么没打声招呼？”等人都走远了，苏清涵这才出声问，语气里听不出是否在有意调侃。 路婧彤将视线从岑宛的身上收回，她猜测苏清涵应该是知道她的过去的。 “已经分手了。”路婧彤解释，“那个孩子是岑宛收养的。”她眼里像蒙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无精打采的。 看起来，刚刚那个岑宛对她并不是毫无影响的。 见关系被路婧彤三言两语撇得一干二净，苏清涵只深看她一眼，嘴角不着痕迹地一扬，抬脚往门口走。 路婧彤与谁有没有关系，她其实并不关心。只要不被她的家人知道，苏清涵懒得理会。 路婧彤瞧不出苏清涵是喜是怒，只低着头跟过去，生怕她因为岑宛的关系拒绝自己。 岑晞开车从停车场出来，远远地她就从后视镜注意到等在路边的路婧彤上了苏清涵的车，坐的是副驾驶。 岑晞下意识攥紧方向盘。 等红绿灯时，岑晞忍不住掏出手机主动联系苏清涵。刚刚匆匆一见，她能感觉到苏清涵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或许此时正是她联系苏清涵的好时机。 【你的西装做好了，今晚要过来试试吗？】 苏清涵没让她失望，很快给出回复：【好。】 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岑晞的唇角情不自禁勾起。将手机放到一边，岑晞回头看了眼后排的姐姐，说：“姐，待会儿送你和思琪回家我要去趟工作室，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这么晚还要去工作？” 岑宛看起来还没有从与路婧彤偶遇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她脸色憔悴，岑晞早就瞧出来了。不过路婧彤那个人，岑晞不愿意再在姐姐跟前提起，刚刚四个人面对面，她故意不说话，想要看看路婧彤的反应。 那人果然没让她失望，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将岑宛最后抱的一丝希望完全扑灭。 也好，姐姐能死心，她对付起路婧彤来也不会再有什么顾虑。 “是，客户要的急。”岑晞回应，心虚地没敢回头。 岑宛搂抱着女儿坐在岑晞的斜后方，她目光掠过去打量起岑晞的穿着。前段时间因为与路婧彤的事她无暇顾及妹妹，今晚得空她才注意到，岑晞的衣着似乎换了风格。 以前的岑晞喜欢穿阔腿裤西装，一身干练的行头，但现在不同了。岑宛视线扫到岑晞包臀裙下延伸出来的长腿，忍不住问：“小晞，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岑晞脚不经意点了下刹车，车子跟着顿了下。 “怎么可能？”岑晞莞尔一笑，“姐，我说过了，不结婚，也不会恋爱。” 这话岑晞在父母离婚之后她就说过，后来岑宛与路婧彤分手，岑晞又说过一次。 爱情是最靠不住的。 轻轻叹息，岑宛心里愧疚，她怕自己的情况对岑晞的感情观有影响。 车子驶入小区，岑晞熄火下车。外甥女趴在岑宛的身上睡得正香，岑宛低头想要将她叫醒，却被岑晞阻止。 “让她睡吧。我抱她上去。” “她太沉了，让她自己走吧。”岑宛胳膊伸过去挡住岑晞想要抱起岑思琪的动作。 “能有多沉？姐你忘了我力气多大了吗？”岑晞满不在意，她从小就习惯了照顾人，事事冲在岑宛的前头。尤其是岑宛被路婧彤甩了以后生了场大病，岑晞就更加心疼姐姐了。 岑思琪已经被岑晞抱起来，岑宛跟着弯腰下车。 从车库到电梯口有一段距离，岑宛怕女儿太重，跟在岑晞身旁一直念叨着让她将孩子放下。 岑晞一口拒绝，双手托抱着外甥女的屁股往上颠了颠，粗喘了几口气。进电梯后，借着灯光，岑宛注意到了岑晞额间的细汗，心疼地用手替她擦拭。 电梯匀速上行，岑宛望向岑晞时的眼神，是姐姐对妹妹的那种疼惜，油然而生的。 “小晞，有合适的话找个人谈谈吧。”岑宛视线落到岑晞纤细的胳膊上，明明也曾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不希望有人疼有人爱呢？ “我和路婧彤是个意外，这世上专情的人还是有很多的。”岑宛眼里有光，盈盈地闪烁着，“也不是强求你，就希望你不要过早地否定一切。” 妹妹还年轻，从未谈过恋爱，岑宛心里不是滋味。 岑晞眼睛盯着电梯里跳动的数字，听到岑宛的话只偏头笑了笑。 楼房是岑晞买的，岑宛与路婧彤分手后就搬过来与妹妹一起住。但岑晞一直都想要换一套房子，因为这里距离她们生父一家太近，岑晞心里膈应。 两年前她就曾与同父异母的妹妹在附近狭路相逢，那人似乎是故意上来找茬，岑晞也不是吃素的，没给她便宜占。两人争执之下，岑晞被女孩儿扇了一巴掌，岑晞毫不示弱地扇了回去。这事让她生父知道了，第二天就找到岑晞的工作室，不问青红皂白当着员工的面就给了岑晞一巴掌。 从那天起，岑晞的心里就再没有父亲的位置。也不知他们是不是搬了家，从那以后岑晞倒是没再碰到过他们。 开门将岑思琪放回卧室，岑晞看了眼时间，简单叮嘱几句便匆匆走进电梯。 苏清涵向来守时，岑晞不希望让她久等。 电梯的内壁是镜面式的，微微泛黄，岑晞凑近用食指擦去唇边晕开的口红，轻轻抿唇。镜里晃着她干净的容颜，岑晞盯着看，不知不觉，眼前出现苏清涵的重影。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岑晞从来都觉得不屑。如今她竟然为了苏清涵，几乎改变了自己的风格。 岑晞笑得有些讽刺。 * 从小区离开，岑晞独自开车往工作室赶，路面上映着黄色的夜灯。遇到街边的水果店事，岑晞还特意买了些新鲜的水果，都是已经切好的。 苏清涵比岑晞早到，她将路婧彤送到小区门口就驱车离开了。两人不过是合作关系，也没什么好寒暄的。 工作室的门关着，苏清涵一个人无聊，坐在车内半降下车窗，一只胳膊悠闲地搭在上面，回想到今晚见到岑晞时她那意味不明的眼神，情不自禁地笑了。 两束银白色车灯突然打过来，苏清涵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她知道是岑晞，但依旧坐着没动，只试探着用琥珀色的眸子盯着那辆车子，直到有人从驾驶位下来。 “等多久了？”岑晞一手提着水果，缓缓地走过来，另一只手顺势搭在苏清涵的车窗上，两只手不清不楚地触碰着。动作自然，不像是对待客户的状态。 “没多久，刚到。”苏清涵瞥了眼她白嫩嫩的手，覆上去开门下车。 夏夜的晚风习习，轻轻撩起苏清涵及膝的裙摆，岑晞不动声色地瞅一眼，肤白腿细，美得生动。 5、撒娇 开门走进工作室，岑晞的一只手刚抚到墙壁上的开关，腰间忽然摸上来一只手，岑晞手指一顿，沿着墙壁缓缓向下滑动，最终垂落在腿侧，指尖有一丝颤抖。 苏清涵胳膊轻轻揽住岑晞的腰肢，头靠过去温柔地搭在岑晞的肩上，声音轻柔，“让我抱一会儿。” 黑暗的房间内，偶尔有一道道耀眼的车灯透过落地窗玻璃闪过。岑晞立在那儿，任由苏清涵抱着她，鼻端的幽香像是雨后的百合，干净且清润。 岑晞轻轻抿唇，除了姐姐，她能接受与她亲近的人，恐怕只有苏清涵了。 空气中的呼吸声浅弱，岑晞想到她第一次与苏清涵有肢体上的触碰，那时她感觉头脑蒙蒙的，说不出是喜是恶。总之，浑身不自在。 接触的次数多了，岑晞已经可以很好地掩饰她心底的抗拒。不知这算不算是适应到麻木的状态。 “谢谢。”苏清涵嗓音清冷地说了声。 在岑晞走神的时候，苏清涵已经松开她顺手按开了开关。房间内瞬间被点亮，岑晞不自然地眨眨眼。 苏清涵绕过她径直往她的办公室走，岑晞目光追随着苏清涵高挑的背影，猜不透她的内心。 刚刚有那么一瞬，岑晞觉得苏清涵也该是个温柔的女人。她的呼吸是柔和的，她蹭自己脸颊时的动作是小心翼翼的。 难道，她是想念她的白月光了？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岑晞眸光一闪，在苏清涵站在办公室门前准备回头时跟了过去。 将切好的水果一一拆封摆在桌上，岑晞叉了一块哈密瓜递给苏清涵。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久久没能挪开。苏清涵眉眼弯弯，伸手接过，指肚轻擦岑晞的食指，在那上面留下一层薄薄的红晕。 苏清涵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像是从骨子里溢出来的细腻。哈密瓜被她咬了一小口，咀嚼时也是轻抿着唇。 岑晞偏头望着她，直到苏清涵将最后一口吃完，才轻声问：“还要吗？” 岑晞是笑着问她的，苏清涵眼前浮现岑晞与岑宛在一起时的笑容，开怀的，不加收敛的，很恣意。 “不用，够了。”苏清涵拒绝，端起一旁的茶品着。 岑晞自是瞧出了她兴致缺缺，倾身将手里的叉子放下，身体向后一仰，靠着苏清涵坐着，“有什么烦心事吗？”岑晞掌心覆在苏清涵光滑的手臂上，温柔摩挲。 岑晞的眼睛很美，像是有被揉碎的星星藏在里面，圆睁着望着她。苏清涵低头的时候目光与岑晞的撞在一起，心头又不自觉晃了下。 轻轻吞咽喉咙，苏清涵的头一点点低下来。 两人之间狭窄的空间里满是苏清涵身上的馨香，岑晞眨动眼睫，她知道苏清涵接下来要做什么。心跳在一点点加速，倒不是因为悸动或羞赧，而是她不习惯，不习惯与人过于亲密。 唇瓣被岑晞抿紧，她最后深看了眼已经近在咫尺的苏清涵，手指渐渐弯曲，攥住苏清涵的胳膊。 轻吻如她所想细雨一样落在额间，轻点了点。岑晞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紧接着又是眼睛，温润的触感在她的眼角徘徊。 岑晞屏住呼吸，她甚至生出想要苏清涵快点的冲动。 快点亲吻，快点结束这种让她窒息的感觉。 所以，有些事一旦做了，是要付出代价的。岑晞觉得她现在就在为她的当初的决定付出代价。 等了很久不见苏清涵有继续的动作，岑晞疑惑地睁开眼睛，眼眶湿漉漉的。 “好点了吗？”岑晞问。即便心里再抗拒，岑晞也能做到面色如常。 苏清涵已经靠回了沙发靠背上，岑晞挨着她温声说：“其实我可以做的不止这些。” 苏清涵眼露惊讶地看她。 岑晞被她不可思议的眼神逗笑了，手指向前勾了勾苏清涵秀挺的鼻梁，说：“你想哪去了？我说的是······”岑晞故意停顿数秒，“做你的倾听者，替你排忧解难，或者出谋划策。” “如果你愿意的话。”岑晞又补充了句。她从来都是如此，体贴得知分寸，不至于让人觉得逾越了界限。 苏清涵凝视着岑晞，此刻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刚刚她的确是一时冲动去吻岑晞的。因为两年前的今天，尹知夏离开了她，越洋去了遥远的异国······ 努力避开心底的痛，那是苏清涵不愿揭开的伤疤。苏清涵承认自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她把岑晞当做尹知夏的替身，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人。 不过钩子是岑晞主动咬上来的，苏清涵自我安慰。况且，岑晞接近她也不是没有目的。她与岑晞之间，就如她与路婧彤一样，各取所需。 眼底的光晦涩不明，苏清涵在心底嘲弄一笑。活到33岁，她的人生里却充满了谎言与算计。 这怪谁呢？ 岑晞被苏清涵盯得不自在，虽说她知道苏清涵是在走神，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总让她觉得藏着什么秘密和阴谋。 “饿不饿？要不要去吃宵夜？”岑晞问，试图避开苏清涵的眼神。 苏清涵收回飘远的思绪，状似无意地瞟了眼岑晞的小腹，“你饿了？” “嗯，有点。”岑晞站起来，顺便将苏清涵一起从沙发上拽起来，“走吧，一起去。” “等一下，我的西装呢？不是说做好了？”苏清涵没忘掉她来这儿的目的。 岑晞顿了顿，转过头似嗔似娇地晃晃苏清涵的手，“还差一点收尾，明天给你？” “故意的？”苏清涵挑眉问，脸色倒没显露出多少怒气，显然连她自己都惊讶她对岑晞的容忍度。 岑晞眼睫一低，半是羞赧半是失落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疼，“如果我说我今晚忽然就是想见你，你信吗？” 纵使知道她这是在演戏，苏清涵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称赞岑晞演技精湛，连她自己都不禁然心里一抽。 “我信，可我想知道理由。” 沉默一会儿，岑晞才勉强勾唇微笑，“因为今晚和你一起出现在餐厅的女人。” 苏清涵没想到岑晞竟然主动承认，她微眯着眸子，眸光深邃地审视着似是红了眼圈的岑晞，心绪复杂如万千藤蔓缠绕。 “我嫉妒她，也羡慕她。”岑晞直言，“可我没有办法，不是吗？” 岑晞眼眶湿润润的，下眼睑好像都被打湿了，偏生那泪挂在那儿，就是不滴落下来。 好水平，演得太逼真了。 苏清涵眼皮轻跳，她及时收住差点跌进岑晞感情漩涡的情绪，问：“你都知道了？” “藏得住吗？”岑晞语气里带了点嗔怨，听起来倒像是无理取闹的女朋友在向心上人撒娇。 气氛恰到好处，岑晞顺理成章地调动起情绪：“我想着，只要你们一天不确定关系，我就还有机会。” 岑晞改为双手握住苏清涵的手，柔软细腻的触感，像是在抚摸果冻的表面。 “我知道，这些都非你所愿，你有你的苦衷。”岑晞想说的话点到为止，再说就有点多余了，反而显得她是有意窥探苏清涵的隐私。 两个人开两辆车岑晞自然不愿意这样的安排，她拉开苏清涵的副驾驶车门坐进去，解释，“今天有些累，不想开车。” 苏清涵瞧她一眼，看岑晞盯着副驾驶前的台子出神，目光顺着延伸过去，“路小姐今晚落下的，明天让她自己来拿。” 她指的是路婧彤遗落的一只耳钉。 “去哪儿吃？”启动车子，苏清涵不太想岑晞的关注点放在那儿，率先错开话题。 岑晞很识趣，立刻收回眼神，当那颗耳钉不存在。 “我知道一条生意很火的小吃街，要不要去尝尝？”其实岑晞并不太喜欢街边的东西，盐味大都比较重。但是她想依照苏清涵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去那种街边小店。 她想要的就是多制造一些与众不同的回忆。 小吃街上人挤人，岑晞主动牵起苏清涵的手，美其名曰怕她走丢了。 苏清涵看一眼两人交握在一起手，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在外面有亲昵举动。目光追随着岑晞，苏清涵落后她一步，几乎是被岑晞拽着走的。 苏清涵每天回家需要与继母斗智斗勇，去到公司又要应对一帮尔虞我诈，好像只有面对岑晞时，她才得以稍稍偷点懒。 看客一样看岑晞在她面前演戏，苏清涵很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感觉。 “要不要尝尝臭豆腐？”岑晞忽然回头问。 远远的距离苏清涵就已经闻到那豆腐独特的味道，看岑晞雀跃的眼神，她眉头一皱，摇头拒绝。 “尝尝嘛，我外甥女说特别好吃。”看岑晞的样子也像是从未尝试过，鬼使神差地，苏清涵就跟着她走到小店门口。 怕吃不惯，岑晞要了个小份的。店面不大，里面仅有的两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岑晞只能将小纸碗端在手心里，戳了块带汤汁的臭豆腐往苏清涵嘴里送。 苏清涵下意识抬手拒绝，“你吃吧，我不饿。” “就一块。”岑晞不依，手就停在苏清涵的嘴边，纸碗还贴心的靠在她下颌处，生怕汤汁会滴到她衣服上。 苏清涵为难地向周围看看，街上行走的人大都是成双成对的小年轻。小吃街离附近的一所大学挺近，她猜测该是来自那里的大学生。 苏清涵勉强地张开嘴，满口的臭豆腐包裹着浓郁的汤汁，还有丝丝香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苏清涵抬手半遮挡住嘴巴，她觉得大庭广众，嘴巴里塞满东西实在不雅。 但尽管她再小心，嘴角还是沾了些汤汁。 岑晞瞅见了，拇指自然地伸过去替她抹去。 苏清涵微愣。 “姐。”有熟悉的声音在喊她，苏清涵抬眼望过去。 人群中，高挑的苏清瑶露出半个脑袋，目光却落在岑晞的身上，打量着。 6、白眼 苏清瑶长得很可爱，圆圆脸，长直发干净利落地扎在后面，皮肤白皙透亮，没有化妆，但又好像自带美颜效果，嘴唇略厚，水润润的，像樱桃。 “你怎么在这儿？”苏清涵趁妹妹走过来的功夫快速将嘴里的东西吞下。 “真巧啊。”苏清瑶故意避开姐姐的询问，她自然不能告诉苏清涵她是有意跟过来的。刚刚在路边等红绿灯时，她就注意到了坐在副驾驶的陌生女人。 姐姐有新情况，出于好奇，苏清瑶才跟了过来。转头看向一旁的岑晞，苏清瑶笑着向她打招呼，“嗨，漂亮姐姐。” 姐妹俩的性格差距有点大，苏清涵人前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模样。妹妹苏清瑶就不同了，她看起来倒是很活泼，甚至有些自来熟。 “你好。”短短的时间内岑晞将两人的性格总结了一番，微笑点头回应。她手里还托着一碗臭豆腐，苏清瑶凑近瞅了眼，轻啧了声。 “姐，臭豆腐好吃吗？”苏清瑶意味深长地问道。 “你以前没吃过？”光是在家里苏清涵就见妹妹买回去几次，这会儿她忽然问自己，显然意不在此。 “吃倒是吃过，但是漂亮姐姐喂的那肯定不一样啊。”苏清瑶又看了眼岑晞，她对岑晞的印象不错，刚刚这女人给她姐姐擦嘴角的动作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得是爱得多深沉才能体贴到这等地步？ 姐姐与路婧彤的事，苏清瑶旁敲侧击了解过，姐姐的计划她倒是赞成。毕竟那人是她们继母中意的，只要是继母看中的人，苏清瑶就看不顺眼。 岑晞看两姐妹的互动，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她觉得她需要给出些回应。她头一低，面露含羞地地躲开苏清瑶的眼神。 苏清瑶瞧见了，觉得这两人有谱，笑呵呵地朝苏清涵递眼神，意思是让她姐再加把劲。 苏清涵白她一眼，怕她继续胡闹，催促说：“你要不要继续逛逛？” “哦，是，我朋友还在那边等我呢。”苏清瑶很懂姐姐的意思，临走前还不忘跟岑晞道别，“漂亮姐姐，再见。” 苏清瑶走后，岑晞才开口说：“你妹妹挺可爱的，性格真好。” “古灵精怪的。”望着妹妹离开的背影，苏清涵宠溺地笑了。 “大学毕业了？” “嗯，是。今年刚刚转到a大附属小学教书。”对于这些，苏清涵倒没有有意遮掩。 “这么巧？”岑晞略显惊讶，“我外甥女开学就在那儿读小学。” “是吗？”苏清涵脸上倒是波澜不惊，只用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岑晞。 刚刚她脸上的那一抹红晕，来得真是时候。苏清涵腹诽，连她妹妹都被蒙骗过去了。 * 晚上苏清涵开车回家，车刚开进别墅院子，苏清瑶就冲了出来跑到车旁，笑眯眯地说：“姐，你回来了？” 苏清涵轻嗯了声，知道她不回来，她妹妹是绝对睡不着觉的。苏清瑶那八卦的小心思，就差写到脸上了。 停车落锁，苏清涵拿起包下车，被妹妹一把夺了过去，“姐，你累一天了，我来帮你拿吧。” 苏清瑶将包抱在怀里，两人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凑近苏清涵的耳朵，小声嘀咕，“那女人在看电视呢，咱们回卧室说。” 苏清涵看她一眼，径直走进去。 门口出现动静，坐在沙发上的蒋燕美闻声往门厅处瞥了眼，看到是两姐妹，眼白一翻，回过头继续看电视。 “怎么不把她眼珠子翻掉呢？”苏清瑶沉吟，她声音刻意压着，只够身边的苏清涵听到。 家里的和睦都是假象，只有她们父亲苏诚力在家时才会有。蒋燕美原本是她们母亲的闺蜜，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攀上她们的父亲。苏清涵一直觉得母亲的离世，蒋燕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苏清涵冷冷的目光扫到蒋燕美的身上，她穿了件修身旗袍，藏蓝色的，亮面，很显气质。 蒋燕美很注重保养，远远的都能看到灯光下她发光的皮肤，苏清涵眸色暗下来，她们现在还不能与她明面硬扛。 她还没有拿到实权，父亲又处处袒护蒋燕美，苏清涵能做的只有暂时隐忍。 两姐妹上了楼梯，蒋燕美这才掏出手机与路婧彤联系。 【路小姐，今晚你们聊得如何？我看苏清涵刚到家，看样子有戏啊。】蒋燕美极力撮合苏清涵与路婧彤不是没有道理的。 路婧彤是她好姐妹的孩子，如果真能帮她打入到敌方内部，蒋燕美觉得她拿捏住苏清涵的胜算会高一些。 路婧彤是五分钟后给她回的信息：【蒋阿姨，我们只待了一个小时就分开了。不过是她开车送我回家的。】碍于面子，路婧彤没有告诉蒋燕美实情，苏清涵并不愿意与她发展真感情的事被路婧彤压了下来。 是吗？蒋燕美盯着手机出神，一个小时就分开了，那苏清涵这么晚才回来是和谁在一起？难道她身边还藏着别人？ 蒋燕美狐疑地回头往楼上看，好像能透过厚重的水泥板望见苏清涵一样，幽冷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 周末，按照习惯，苏清涵没有特殊情况都会去好姐妹的酒吧坐坐。她赶到时看到俞雪正被一个小姑娘缠着问东问西，苏清涵找了个空闲的散台坐下，点了些酒。 有服务员过去知会了俞雪一声，她回头看到悠闲地坐在散台里的苏清涵，好容易才摆脱掉小姑娘的纠缠，往苏清涵那儿走。 “早来了？”俞雪身穿米灰色吊带裙，胸前线条弧度流畅，腰际微微收紧，裙子稍短，刚刚到大腿处，露出瓷白的长腿。 “刚到。”苏清涵简单扫了她一眼，下巴朝远处的小姑娘扬了扬，说：“怎么？看上你了？” “怎么可能？”俞雪反驳，她眉骨立体，衬得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更加深邃，“我比你还大两岁，她一个小屁孩儿，你觉得可能吗？”俞雪回头望过去，那小姑娘正眼巴巴地注视着她这边。 俞雪收回视线，细眉微蹙着，“她叫曹馨如，曹霆天的女儿。我们一起参加过酒宴，曹先生刚好把她女儿带去了，那丫头知道我是开酒吧的，就常过来光顾，比她爸来得还频繁。” 远处的曹馨如眼巴巴瞅着心上人跑了，她原本还有些幽怨。但看清楚散台里坐着的人时，她双眼倏地一亮，兴奋地掏出手机给好友岑晞打电话。 岑晞这边正忙着，这几天为了能够制造更多的时间与苏清涵相处，岑晞很多工作只能加班补上。再次接到曹馨如的电话，她显得有点不耐烦，“喂，不是说了不去了吗？我这儿一堆工作呢。” “你确定不来？”曹馨如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盯着苏清涵打量，“不得不说，你眼光真不错，苏小姐长得还真是美。” “你看到她了？”岑晞捏着长尺的手指一顿，问。 “何止是看到，她现在正和我的俞姐姐坐在一起聊天呢。”曹馨如故意说：“知道你忙，我不打扰你了，挂了。” “等一下。”岑晞喊住她，瞅了眼桌上的布料，再次下了决定，“酒吧地址发给我。” 7、圈套 岑晞赶到酒吧时，那里人已经聚集了很多。酒吧内的灯光斑斓，舞池里不少年轻人在舞动，或妖娆，或灵动。 曹馨如看到岑晞的身影，兴奋地跑过去拉住她的手，眼神打量着调笑说：“啧，自从你有了心上人，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岑晞长得标志，五官大气，今晚又穿了一袭黑色无袖收腰连体裙，裙摆堪堪到膝盖处，露出雪白如凝脂的小腿，像一朵孤冷绽放的黑巴克，纯净洁白的花苞，灰黑色在花瓣的外沿一点点晕染开，美得清新脱俗。 “别胡说。”岑晞克制住想要四处找寻苏清涵身影的目光，抬手拂开颊边的碎发，拍了下曹馨如的肩膀，喃喃：“我今晚来只是想放松一下，不为别的。” “真的？”曹馨如并不信，单手拖着下巴盯着她玩味地笑，仿佛下一秒就能在岑晞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嗯。”将提包往吧台上一放，岑晞偏头看了眼一旁剩了一半酒的高脚杯，情绪恹恹地问：“你喝的什么？” “龙舌兰，你敢喝吗？”曹馨如晃晃酒杯，金色的液体险些顺着杯沿泼淹而出，在杯底激荡出小浪花来。 收到曹馨如挑衅的眼神，岑晞无所畏惧，“给我来一杯。” 龙舌兰的烈性不是吹嘘的，几口下肚，岑晞已经隐约感受到了胃里的躁动。 “喝这么猛？”曹馨如显然察觉出了岑晞的不对劲，左手伸过去搂住岑晞的肩膀，问：“情场失意？”话落，她下意识地回头往苏清涵的方向瞅了眼，不巧那人的目光刚好落在她们身上，冷冷的，透着几分逼人的寒意。 曹馨如打了个哆嗦，正纳闷时余光瞥见自己搭在岑晞肩膀的手，烫手山芋一样，瞬间弹开了。 避开苏清涵幽冷的目光，曹馨如蹭蹭鼻尖，凑近岑晞问：“是因为那位苏小姐？” “不是。”指肚摩挲着微凉的玻璃杯，岑晞神情淡漠，刚刚一时冲动想要来酒吧的确是因为苏清涵，但现在却并不全是为了她。 回想起来时遇见的那个人，岑晞眼里的光暗了下来。 今晚她锁门走出工作室，夏夜的晚风透着月季花的幽香，岑晞仰头看朗阔的夜空，星月交辉。但如此平静如水的夜却忽然被一名不速之客打破，甚至无端掀起一波巨浪。 “岑晞，你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父亲岑宏广近乎咆哮着冲到她跟前，垂在腿侧的手攥成了拳头。 岑晞见到他先是一愣，片刻后才借着昏黄的路灯瞥了眼岑宏广狰狞的脸，不屑地嗤了声，“你什么意思？”对于眼前近乎陌生的男人，岑晞已经没有勇气再喊出“父亲”两个字。 不知是他不配，还是自己不配拥有父亲的疼爱。 岑宏广无视岑晞看到他后憔悴的脸色，继续咄咄逼人，“什么意思？婧珊应聘工作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岑晞蹙紧眉，还没有从他的质问中反应过来。 “她上周去应聘工作，原本有希望被录取的，后来被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绝了。后来一查才知道，那家公司的负责人居然是你的同窗。星尧公司里是不是有你的朋友？” 多年来，岑宏广从没有与岑晞说过多少话，今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是为了替他宝贝女儿出气。岑晞哂笑一声，她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让这个男人忍着厌恶来到她跟前，与她说了这么久的话？ 但冰冷的语言，斥责的语气，像一层冰霜覆盖在岑晞的身上，冻得她双手止不住颤抖。 深吸了口气，岑晞微微仰头，唇角努力向上扯出一抹笑，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是吗？她又被招聘公司拒绝了？真是可惜了。” “她是不是很难过？”岑晞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好好努力学习，而不是想方设法地用在如何对付别人身上。” “你，你怎么这么恶毒？如果不是你从中捣鬼，她会被星尧拒绝？”岑宏广看向岑晞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甚至夹带着一丝陌生感。 “我恶毒？”笑容在岑晞的脸上结了霜，她轻哼，“我一直是这样，你才知道吗？” 头偏向远处，有行人高大健硕的背影映入眼帘，男人肩膀上拖着兀自啼笑的女儿，和谐的画面蓦然刺痛岑晞的眼睛，她眼眶一热，忍不住仰头想要将眼里的热意逼回。 “也是，你像是躲瘟疫一样避开我们，怎么会知道？如今你得偿所愿了，又跑来质问我挡了你宝贝女儿向上攀升的道？”别说她不知道她同窗拒绝岑婧珊的事，就算知道了又怎样？ 她与他们不过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她没必要去掺和。她了解她在星尧工作的那位同窗，是一个公事公办的人，不太可能将私人感情带入工作。 岑婧珊会被拒绝，只能说她工作能力不被认可。 这个锅，她不会背。 最后两人自然又是闹得不欢而散的结局。耳边劲爆的音乐将岑晞从悲伤的回忆中拉回，愁绪锁在眉心，岑晞仰头将杯里仅剩的酒一饮而尽，眼里被破碎的光充满。 远处散台里坐着的苏清涵看到的便是岑晞落寞的背影，借酒消愁的女人，像一朵即将凋谢的白玫瑰，纵使她满身的刺，也有不得不低头的无奈。 指肚捏紧杯脚，苏清涵轻抿红唇，心底有一种冲动在涌动。 “怎么了？”俞雪坐在她身旁，自然感受到苏清涵情绪的异样。她偏头顺着苏清涵目光注视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一女人身着黑裙，缓缓走上歌台。 瑰丽灯光下的脸庞冷媚而清丽，俞雪多看了几眼，眉头越蹙越深。 那女人，身上蕴着说不出的韵味儿，像久酿的红酒。她单膝微屈搭在高凳的支撑上，一手握着话筒，长发垂落在脸庞，若隐若现的魅惑感从她好看的眉眼中一点一点溢出来。 那双眼睛里的破碎感惹得俞雪心头一震，她忽然明白了苏清涵被她吸引的原因。 深深一叹，俞雪轻声问：“还是不能忘了她？” 久等不见苏清涵回应，她的眼里此刻只有歌台上的女人，和那人红唇翕动下令人沉醉的歌声。 “她已经出国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俞雪没有忽视苏清涵藏在眼底的忧伤，她的手指被她捏得近乎苍白。 “你还要继续等吗？”作为好友，俞雪自然心疼苏清涵这样毫无回应的等待。 实在太熬人，孤独的帆在茫茫大海中失去了方向一样，不是被寂寞折磨而死，就是被海水淹没。 苏清涵下颌收紧，她举杯仰头抿了口酒，双眸微阖时，一株晶莹顺着眼角滑落，躲进她细密的发间。 来得悄无声息，去得无影无踪。 “离不开我爱的人 我知道爱需要缘分 放不下爱我的人 因为了解她多么认真 为什么最真的心 碰不到最好的人， 我不问我不能 拥在怀中 直到它变冷” 岑晞的歌声低沉而富有磁性，她的眼里无光，无情，仿佛所有的情都被她的歌声偷去。苏清涵甚至感受不到她眼里的温度，哪怕酒吧里所有的光都集中了在她的身上。 她就像一抹倔强的黑，是光不可能照尽的地方。 两个心灵空虚的人，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却在无声中进行了一次心与心近距离的交流。 她懂她，却只是懂她而已。 一曲终了，苏清涵站起身，绕过舞台走向洗手间。 岑晞看到了，却没有追过去。 这首歌是她有意选的，她想唱给苏清涵听，更想唱给自己。 今晚的目的达到，她也该离开了。 走下歌台，曹馨如激动地夸赞岑晞的歌好听，“想不到你还挺有手段，你不知道苏清涵眼睛一直盯着你，我猜她已经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岑晞浅浅笑，“头有点疼，我先回去了。” “现在就走？你不打算去跟苏清涵打声招呼？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曹馨如还处在亢奋的状态，她下意识地回头找寻苏清涵的身影，却扑了个空，“人呢？” 岑晞知道她去哪儿了，但她不想追得太紧，有时候，情绪达到一个点，需要释放的空间。 “不用了，今晚不太舒服，不想去打扰她。”岑晞摆摆手，拿起包就准备走。 曹馨如又忍不住啧了声，“太体贴了，要不是我已经有心仪的人，真想追你。” 岑晞眼尾一挑，斜昵了她一眼，醉意浓浓。 曹馨如立刻抬手挡住眼睛，“别这么看我，我怕下一秒就缴械投降了。” 岑晞露出今晚难得一见的微笑，柔和得如沐春风。 料想自己会喝酒，岑晞特意把车停在了工作室那儿，打了辆车。岑晞坐在后排，两边的车窗完全降下，晚风染了海水的湿意吹在脸上，凌乱了耳畔的秀发。 岑晞胳膊肘抵在车窗框上，抬手拂开挡在脸前的头发，看眼前匆匆滑过的夜景。 苏清涵的消息传了过来，提示音是岑晞专门设置的。 她低头漫不经心地划开手机屏幕，苏清涵的信息跳了出来：【去哪儿了？】 拇指抚摸着屏幕上的字，依旧毫无温度的语气，岑晞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熄灭，她却没有给出回应，任由手机被冷落在一旁。 她想让苏清涵为她彻夜难眠。 不，确切地说，是为她心里的那个人，辗转反侧。 8、心痒 岑晞赶回家时岑宛正一个人倚靠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幽黄的落地灯，灯光如静谧的月光泻了一地。门开的时候，安静的客厅宛如掀起波澜的湖面，立刻生动了起来。 “姐，还没睡？”岑晞站在玄关处换鞋，嘴角努力噙着一抹笑。 岑宛走过去扶住她，凑近时一股刺鼻的酒气袭来，岑宛忍不住蹙眉问：“你喝酒了？” “嗯，少喝了点。”岑晞点头，包往沙发上一放，将自己无情地摔进柔软的沙发里，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茶几上摆放着一大束艳红的玫瑰，开得恣意，灯光下晃得人眼更晕了。岑晞阖眸，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揉着太阳穴。 “不是说在加班？怎么又去喝酒了？”岑宛已经转身去给她倒水，看岑晞痛苦地皱着眉头，岑宛心里咯噔一下。 她瞬间联想到今晚的那通电话。 胃里忽然一阵翻涌，岑晞噌得一下起身，手捂住嘴巴往卫生间冲。 “怎么了这是？”岑宛端着水杯愣了数秒，反应过来后立刻跟过去。 岑晞双手撑在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岑宛看着心疼，左手替她抚摸着后背，右手将水递过去，“好点了吗？快漱漱口。” 待胃里好受些了，岑晞才冲了马桶，去洗过手后接过姐姐端来的水杯，漱口时，岑宛看她憔悴的脸色，仔细斟酌着语言问：“今晚他去找你了？”对于父亲，她们习惯用“他”来代替。 岑晞漱口的动作一顿，吐水时像是在吐什么脏东西，脸色微冷，“嗯。” “你们······”岑宛知道岑宏广是妹妹的禁忌，提不得，话到嘴边又停住，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他给你打电话了？”岑晞反问她，站在洗手台前，余光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苍白无血色的脸，看起来十分颓丧，凌乱的头发半遮着脸颊，看起来像一个疯子。 疯子。今晚岑宏广被她说急眼，临走时就是这么指责她的，骂他的女儿是个疯子。 心里像是被蜜蜂狠狠地蛰了下，岑晞手指摩挲着杯子发出吱吱的声音，语气渐冷，“以后他的电话你不要再接。” 无非就是一些指责的话，看岑宛的表情岑晞就猜测出来了。 “嗯，他在电话里骂了一会儿，为他那个女儿，说你······”岑宛戛然而止，幽幽叹了一口气，“算了，我把他拉黑吧，每次打电话来准没什么好事。既然他不再认我们，我们尽量避开就是。” “避开？”岑晞嗤笑。 避得了吗？哪次不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她们被那母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那个男人就是那母女的武、器。 用来对付她们的武、器。 一把刀可能会致命，但最致命的是拿刀的人。 岑晞怔怔地盯着镜中的自己，想着如果那个男人拿着刀捅向自己，她还有没有躲的必要？ 镜中的自己惨然一笑，苦涩之意从唇角溢出。 回到客厅，岑晞看着茶几上的鲜花，这才想起来问：“这花谁送的？”她嘴角一扯，笑道：“姐姐这么快就有第二春了？” “死丫头，刚舒服点了就开始拿你姐姐开涮？”岑宛宠溺地看着岑晞，重新为她冲了杯蜂蜜水端过来。 “我现在这个情况谁会要我？”岑宛在岑晞身旁坐下，水杯递给她，“喝点蜂蜜水。” “怎么没人要？姐姐貌美如花，性格又好，大把的人排队等着好不好？”对于夸赞姐姐，岑晞毫不吝啬，她喝了口水，头一歪倒在岑宛的怀里，像以前一样，撒娇似地问：“快说，到底是谁？” 看岑晞脸色恢复了些，岑宛心底的担忧也减了一半。她抱住妹妹，望着桌上夺目的花，笑道：“是楼上的刘先生，他下午送过来的，在家里等了你很久，见你还没有回来，很失落地离开了。” “是他？”岑晞止住笑，僵硬地坐直身体。 那个刘先生全名叫刘辰阳，他们只不过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并不相熟。不过他对岑晞有意思这事，岑晞早有预感。 但她没有那心思，为了避免尴尬，岑晞尽量错开与他上下班偶遇的时间，没想到他竟主动到登门送花的地步。 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实在不适合她，岑晞面无表情地瞅了眼那束花，心无波澜。 她适合野性的黑玫瑰。 它的花语是什么来着？ 岑晞凝神想了会儿，对，逝去的爱。 逝去的，便不会再拥有。 “这花你要不要放卧室里？”看妹妹在愣神，岑宛试探着问，她其实是盼着岑晞能够给出回应的。 “扔了吧。”岑晞忽然站起身往卧室走，“姐，我去洗澡睡了，你也早点休息。”临关门前，岑晞回头叮嘱，“以后他再送东西来，你都不要接，一律拒绝。” 既然没有可能，她就不能给对方丝毫的希望。 一点微光都不可以。 她就是这么决绝的人。 房门被关紧，岑宛回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好像看到了岑晞密不透风的心一样。 什么时候，岑晞才愿意向这个世界敞开心扉呢？ 眸光暗下来，岑宛落寞地望向窗外深邃而静谧的夜，黑得彻底。 都说黑的尽头是光明。 岑宛真想这黑夜能再短一点，究竟怎样的人才能帮她妹妹温暖冰冷的心？ * 第二日岑晞依旧起了大早，岑宛的早餐早已做好，两人都没再提关于刘辰阳的事，那束花也没再出现在客厅，空气中也没有丝毫花的香味。 好像那束玫瑰从未在这里绽放过。 安静地吃过早餐，岑晞与外甥女亲昵了会儿便拿着包出门。好巧不巧，电梯门开的时候，里面正站着一个身穿笔挺西装的男人，两人四目相对，岑晞愣了会儿，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岑小姐，早。”刘辰阳有一米八五的个子，脸廓棱角分明，皮肤略白，看起来倒是十分阳光。 他看岑晞的眼里有光，带着和暖的温度。可惜岑晞是块石头，普通的温度根本捂不热。 “嗯，早。”岑晞在他身旁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 电梯下行，刘辰阳看着电梯的数字快速跳动，心跳不受控地加速。他鼓了鼓勇气说：“昨晚······” “刘先生，谢谢你的花，不过以后不要送了。”岑晞偏头打断他，像是很怕听到他接下来的话似的。不过她已经在尽力组织着不那么伤人的措词了，“我的意思是······你很优秀，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我不值得，也不合适你。” 岑晞的话太直接，刘辰阳愣了会儿，想要约她吃饭的话就那么被堵在嘴里。天知道他今早为了与岑晞巧遇，守了她有多久。 电梯叮得一声，门开了，下到负二层。岑晞临走前客气地与他道了声再见，不过刘辰阳还是追了过去，冲着她走远的背影喊：“岑小姐，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脚步忽然顿住，岑晞缓缓回头，她盯着男人看了会儿，一个鲜活的生命，与她一个将死的心，如何配？ 他的生命里有光，可她的心里只有黑，她喜欢一切阴郁的颜色。 那点熹微的光照亮不了她，要说能给予她的生活一点乐趣的人，岑晞忽然想到苏清涵，那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和她一起演戏，倒让岑晞感受到了些脉搏的跳动。 不过与喜欢无关。 “对不起，我是独身主义者。你不要白费功夫了。”岑晞想，这样的话，是最不伤人的理由了。 表白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提前被对方否决，刘辰阳开晨会时还在郁郁寡欢。 会议结束，苏清涵看他一眼，叫住他，“你留一下。” 等会议室的人都散尽了，苏清涵才开口问：“怎么了？一上午无精打采的。” 苏家与刘家是世交，刘辰阳与家里闹矛盾，所以一直呆在苏氏企业工作，刘老也放心，交代过苏清涵帮忙多照顾些这个比她小5岁的弟弟。 苏清涵倒也上心，看刘辰阳情绪低落，便关心了几句，“失恋了？” “有这么明显吗？”刘辰阳错愕。 “与家里闹矛盾都不见你这么颓丧，能让你上心的恐怕也只有感情上的事了。”苏清涵颔首浅笑，起身收拾起铺满桌子的资料。 “让你猜对了。”刘辰阳点点头。 “确切说也不是失恋，我们······都还没有开始过。”刘辰阳帮她收拾，起身跟在苏清涵的身后一起离开会议室，言语中不免透着失落。 苏清涵侧眸看他一眼，不禁开始好奇什么样的女生会拒绝刘辰阳？ “还在外面一个人租着房子住？”苏清涵问。 “嗯，不想再依靠家里，想出来自己闯荡，我想证明自己。”刘辰阳态度异常坚定。 “我有空闲的房子，不然你先搬过去住？”苏清涵提出建议，她日后也好向刘家长辈交代。 “不用，我在那儿住的挺好，而且······”刘辰阳低头，欲言又止，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硬朗的脸庞，凸显了几分阳刚。 苏清涵微眯着眼睛望他，迟疑问，“是······为了那个女生？ 刘辰阳笑笑，不好意思起来，“算是吧。不过······她不太好追，我第一次在一个女生面前产生挫败感。” 刘辰阳实话实说，苏清涵对他心里的那个女人更加好奇了。 “苏姐，中午一起吃饭吧？当是抚慰下我一颗受伤的心，我现在被她伤得快没有动力和信心了。”刘辰阳摆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手捂着胸口。 苏清涵觑他一眼，笑道：“你金刚之身，这点困难能打倒你？” “真的，你不知道她有多冷淡。”一回想起早晨发生的事，刘辰阳立刻蔫了，像是枯萎的向日葵，耷拉着脑袋。 苏清涵笑笑，并不觉得这是坏事。刘辰阳之前的几段感情都太顺利，大都是别人主动的，刘辰阳被动接受，后来没感觉了就提出分手。这次能遇到一个能治他的人，挺好。 “放你半天假调整，至于吃饭······我今天中午没空。”苏清涵看了眼寂静无声的手机，从昨晚到现在，岑晞那儿一直没有回她消息，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昨晚一宿没睡好，心里像是有只猫在挠。如果不是因为有晨会，她恨不能一早就冲到工作室去找岑晞。 想到那个让她欲罢不能的女人，苏清涵的心又痒了。 9、公开 岑晞的工作室，苏清涵来过几次，店里的工作人员对她都很熟悉，知道她身份显赫，对她更是热情备至。 “你们老板呢？”四处打量，苏清涵没见到岑晞的身影，她抿抿唇，努力压下心里那点不知名的躁动。 工作室最年轻的小周周艺琳见状回应说：“在办公室，我带您过去吧？” 苏清涵跟着她走，细长的小道，地砖擦得光可照人，高跟鞋踩在上面叮咚作响。 门开的时候，她想了一夜的人并没有出现。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盆新鲜的绿植，晶莹的水珠摇摇坠在枝叶的尖端，像一颗好看的钻石镶嵌在上面。 “大概在休息。”周艺琳解释，她指了指里面的休息室，说：“需要我去叫老板起来吗？” “不用。”苏清涵往休息室看了眼，摆手，“你去忙吧。” “嗯，好，有事您叫我。”周艺琳退出去，贴心地为她关好门。 办公室内霎时恢复安静，苏清涵双手背在身后，情不自禁地抬脚往休息室走。门开了点缝隙，手轻轻一推，便开了。 苏清涵头探进去，休息室内布置得很简洁。一米半的床上正侧躺着一个女人，薄毯随意地搭在腰际。苏清涵从门口望过去，女人背对着她，白色连体裙包裹着她姣好的身材，白皙的长腿从裙摆中延伸出来，线条流畅。 苏清涵站在门口等了数秒，抬脚刻意压着声走进去，在床沿缓缓坐下。 也不知岑晞是何时被吵醒的，或许是苏清涵进来时，又或许更早，苏清涵没有太在意。 岑晞慵懒地转过身时，苏清涵手很自然地伸过去扶住她的肩膀，指肚在她的肩头细细摩挲。望着睡眼惺忪的女人，苏清涵的声音都刻意放柔了许多，裹着和风一样，软软地拂过岑晞的脸颊。 “睡醒了？”苏清涵凑近她，目光浮在她的眼尾，沿着脸廓徘徊在唇角。 岑晞不答，眼睛微眨了眨，伸手握住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挪到颊边，头一歪，枕着又阖上了眼。 “困。”岑晞喃喃，那声音，真像昨晚挠在苏清涵胸口的小猫，惹得她心里又是一阵悸动。 “困就再睡会儿。”苏清涵没有动，任由岑晞枕着她的手。她看岑晞几乎素颜的一张脸，肤白透着些淡粉，像一朵沐浴在阳光下的樱花，她轻抿唇，眸中含着浅浅的笑。 轻眯了会儿，岑晞便再次睁开眼，脸颊轻蹭了蹭苏清涵的手背，笑说：“舍不得。” “什么？”苏清涵疑惑。 岑晞笑，头一偏便在苏清涵的手腕处落了一吻，“舍不得让你一个人等我。” 她的声音绵软得不可思议。 苏清涵怔怔地看她，心里涌动了一晚上的躁意被岑晞三言两语便抚平了。 她真是有本事。 午饭苏清涵是在岑晞那儿吃的，她离开时，岑晞抱着她又温存了会儿。坐进车里，苏清涵抬手抚摸了下被岑晞吻过的唇角，舌尖微甜。 尹知夏没有给过她的温情，她在岑晞这儿得到了。 想到昨晚被毫无回应的岑晞折磨得夜不成寐的自己，再联想到今日对方的温柔体贴，苏清涵后知后觉地想：她是不是故意的？ 仔细琢磨了会儿，苏清涵有种被人拿捏的滋味。 上一次产生这种坐过山车一样不上不下的感觉，还是在尹知夏出国前。 想到尹知夏，苏清涵胸口又是一痛，仿佛一处结了痂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开。 以前，她只能任由那伤口痛着，但现在不同了。 她有药，岑晞就是她的药。 不会有副作用的药。 * 周末，苏清涵的父亲苏诚立出差回来。按照惯例，一家人要聚在一起吃饭。苏清涵特意给妹妹苏清瑶打了电话，劝她回家。 因为小妈的关系，苏清瑶为了避免与她发生冲突，经常是在外面解决了晚餐再回家。这次如果不是苏清涵电话过来，她还是不愿意回去。 餐桌上向来安静，就像几个陌生人坐一起拼了个桌，大都是苏诚立先起话题。 “快开学了吧？”他这话显然是问小女儿的。苏清瑶大学一毕业就考取了教师，苏诚立也干涉不了，只能顺着她。 苏清瑶头都没抬，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姐姐因为公司的职务需要附和父亲，但她不会，她恨不能离他们远远的，自然没什么好态度。 “听说你最近在找房子？”冷冷看了眼小女儿，苏诚立深吸了口气，尽量控制脾气。在这个家里，他与小女儿爆发的战争最多，因为他再婚的原因，两父女间的话也越来越少。 “听说？听谁说？”苏清瑶碗一放，总算抬头看了眼一个月没见的父亲，而后又将目光移到一旁看热闹的蒋美燕身上，质问道：“你说的吧？怎么？又想借着枕边风让我爸打我一顿？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宽？” 喘了口气，苏清瑶又问：“你不是不愿见到我吗？” “瑶瑶······”在苏诚立面前，蒋美燕都是这么称呼她。 “别这么叫我，我听了恶心。”苏清瑶打断她。 “苏清瑶！注意你的态度。”蒋美燕还没开口，苏诚立便动了怒，他啪得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冲着苏清瑶吼了声，“她现在是你妈。” “她不是我妈，我妈已经死了。”提到母亲，苏清瑶有点控制不住，眼眶都红了，恶狠狠地盯着两位长辈，怒道：“是被你们逼死的。” “你······”苏诚立抬手就要打她，被苏清涵拦住。 “爸，您说过不再打瑶瑶的。”苏清涵护在妹妹前面，上一次打女儿导致父女之间的裂痕还没有修复，苏诚立心里一直插着一根刺。见父亲情绪有所缓和，苏清涵继续劝道：“瑶瑶脾气不好，我们可以坐下好好说。” 苏诚立粗喘了几口气，瞅着毫不示弱的小女儿问：“真的要搬？” 苏清瑶余光看了眼一旁得意的蒋美燕，手攥成了拳头，她的确不够沉稳，那女人摆明了想让他们父女不和，偏生她每次都控制不住情绪，如了她的意。 吸吸鼻子，苏清瑶回应，“房子已经找好了，在学校附近。快开学了，我明天就搬过去住。” 看了眼碗里剩了一半的米饭，苏清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我吃饱了，回房休息了。” 苏清瑶一走，餐桌上就只剩下三人，苏诚立瞅了眼蒋美燕身旁的空位，问：“雨笙呢？怎么没回来？” 苏雨笙只比苏清瑶小两个月，是苏诚立与蒋美燕的孩子。曾经蒋美燕与苏清涵的妈妈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仔细一分析，就不难理解苏清瑶为何如此痛恨父亲和蒋美燕了。 “他跟客户谈生意呢？”提到自己的儿子，蒋美燕脸上堆满了笑，不放过任何夸赞她儿子的机会，“你不知道他现在有多上进，前段时间为了陪客户，喝得半夜去了医院。” “这就叫上进？让他有时间跟他姐姐学学，以后不必要的应酬就不要去了。”苏诚立心里有火，难得对蒋美燕态度恶劣。 听他夸苏清涵，蒋美燕脸一冷，望向苏清涵的目光格外幽深。 苏诚立没有注意到，将目光落到大女儿身上，他现在也就对苏清涵还放心些，“你和路家那丫头处得怎么样？” “挺好。”苏清涵从不正面与父亲硬扛，尽管她心里对父亲也有怨恨，但她藏得深，懂得忍而不发。 “何止是挺好啊，路家那丫头都来咱们家好几次了，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蒋美燕热情撮合，言语中不免夸大其词的嫌疑。 苏诚立点点头，甚是欣慰，“等我忙完这两天，就去与老路商量一下你们感情的事，你们也都不小了，再拖下去不好。” “嗯，好。” 苏清涵点头，手指攥着筷子，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没人知道她深沉的心里想得究竟是什么。 * 苏家长女与路家女儿一同盛装出席酒宴的事被有些媒体相继报道。那天刚好中秋节，岑晞与姐姐带着外甥女在外订了家餐厅过节，手机推送在这个时候推进来。 岑宛笑容僵在脸上，盯着手机出神，岑晞注意到了，忍不住问：“怎么了？” 窗外街道上灯光斑斓，洋溢着节日的喜庆。不过这些都与岑宛无关。她此刻苍白着一张脸，看着照片上原本熟悉的人正与另一个女人牵手，她心里钝痛，嘴唇被她咬出齿痕。 岑思琪正专心吃着榴莲月饼，看身旁的岑宛情绪不对，扭头问小姨：“妈妈怎么了？” 岑晞也瞧出了姐姐的异样，她起身坐到对面，头一低，便清晰地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 照片上的苏清涵格外高贵，精致的五官被细腻的妆容修饰后美得不可一世。她穿着一袭抹胸的白色礼服，没有特别的修饰，简约大方，像一朵高冷的芙蕖，静静绽放。 “她们这算是公开关系吗？”岑晞低吟。 活动的礼服苏清涵没有找她做，连要与路婧彤一同参加晚宴的事业没有告知她。 岑晞觉得挺失败。 她在苏清涵那儿仿佛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10、情敌 按说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与路婧彤之间的感情也该彻底了断了，岑宛也是一直这么努力劝说自己的。但是路婧彤与别人幸福同框的画面猝不及防地传过来，岑宛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中秋节这顿饭吃得不咸不淡，甚至有些味同嚼蜡。 中秋节过后，女儿岑思琪班里举行了开学以来的第一次家长会，时间在晚上的7点。将女儿送回家，叮嘱妹妹岑晞9点哄她入睡后，岑宛便打车赶去学校。 学校的家长会是分年级举行的，一二三年级先召开，下午6点半的时候学校门口就已经被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岑宛提前一个路口下车准备走过去。 期间经过一辆白色轿车时，因为离得近，一股清淡的幽香袭来，岑宛下意识地转头，透过降下的车窗，一张好看的侧颜跃入眼帘。 岑宛脚步猛地一顿，脸色微冷。 那女人，她认识，路婧彤的新伴侣。 好像叫苏清涵，很出色的一个女人。 路婧彤大概看中的就是她的能力和家世背景吧。 心里发涩，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岑宛轻咬唇，正出神的时候，白色车的副驾驶门被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个女人。确切说，是位年轻的女生，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 岑宛盯着她看了数秒，心里百转千回。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为路婧彤担心。 那个叫苏清涵的女人，是不是真正喜欢路婧彤？ 副驾驶多么重要的位置，她竟然让别的女生坐？ 猛地摇摇头，岑宛觉得自己挺犯贱的，都被路婧彤抛弃了，还去想她的事。 像是落荒而逃，岑宛抬脚加速离开，直到走进教室坐在座位上，她心里的咚咚声还很强烈。 家长会的形式万变不离其宗，尤其是一年级的家长会，岑思琪的班主任是一位老教师，刚刚带完六年级，近二十年的教龄了。能够分到这么优秀的教师，很多家长都感到十分幸运。 班主任介绍完工作之后便向大家介绍数学代课老师，是位年轻的高材生，原本很多家长对数学老师的教学能力持怀疑态度，但一听她的学历介绍，高校毕业的研究生，立刻放下心来。 在国内，还是很认可高校的头衔的。 岑宛对这些倒是没有过多担忧，她正低头看着一年级培养目标的宣传，有清甜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汇聚到讲台上时，愣了数秒。 望着那抹似曾相识的身影，岑宛心里有不知味的酸涩在窜动。 原来她叫苏清瑶。 低低念出她的名字，岑宛很快联想到苏清涵。 片刻后，她才艰涩一笑。 原来是两姐妹。 这扯不断的牵连，挺讽刺的。 * 苏清涵这边送妹妹离开后，她的车便一直停在路边。前方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她索性熄火不走了。 其实是，她不知道该去哪儿。 那个冰冷的家，她不愿意回。 车窗外的天空是绛蓝色的，微风习习，苏清涵把车窗又往下降了降，悠悠的目光茫茫然没有焦距。 刚刚那女人看她的眼神充满敌意，苏清涵没有忽略。也是，她抢了对方的女友，换了谁都没办法用和善的目光来看她。 天空不知何时被几团乌云遮蔽，苏清涵瞅了眼，心里更堵了。她低头拿起手机，屏幕被点亮，又熄灭。 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心里爬，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联系岑晞的冲动。 自从与岑晞纠缠，苏清涵发现她仿佛掉进一处沼泽，她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有时候，她竟然会有一瞬想要为了岑晞放弃自己的计划。 这是不好的征兆。 明明那人也在演戏，她竟然会不受控地担心岑晞会不会伤心。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攥紧，苏清涵心如乱麻。 她甚至害怕见到岑晞，害怕看岑晞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冲她含情脉脉。 她会真的以为尹知夏也会如此温柔待她。 她会控制不住，不忍伤她。 哪怕岑晞在她这儿只是一个替身。 刺耳的铃声突兀响起，苏清涵看了眼手机，甚至有些庆幸这通电话将她从困扰的思绪中解救出来。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说合作商的负责人临时改了时间，今晚九点到达机场。苏诚立早已安排了人去机场接机，苏清涵的助理也跟着去了。苏父的意思是让苏清涵今晚在提前预订好的酒店候着，先与对方打个照面。 父女俩关于工作上的事从来不直接联系，大多时候都是通过助理进行工作安排。 挂断电话，苏清涵看了眼腕表，八点半。她现在赶去酒店要花费半个小时，那边九点飞机落地，时间刚刚好。 想到今晚要见的人，复杂的情绪蓦然涌上心头，苏清涵掉转车头，轻踩了油门。 一个人坐在套房中，苏清涵指尖搭在膝盖处一下下敲着，脑海中不自觉回忆着这位故友的过往。 正出神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她起身整理衣服上的褶皱，深呼了口气，才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了一身形高挑的女人，头发高高盘起，冲着她露出浅淡的微笑。 “好久不见。”女人先开了口，向苏清涵伸出右手。 她身后的助理陈雪帮她拖着行李箱。 “好久不见，熊总。”沉默片刻，苏清涵低头看了眼那只白嫩细长的手，伸过去象征性地握了握，而后对站在后面的助理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套房内亮着微黄的落地灯，苏清涵与熊颖初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两人相互对视着，却谁都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 “你这么看我，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熊颖初率先打破宁静，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这次回国她的身份不同，苏清涵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怼回去，只淡淡一笑，低头取了根女士香烟扔她怀里。 熊颖初拿起香烟点燃，红唇间轻吐薄雾。她眼神打量着苏清涵的装扮，白色的v领打底衬衫，米杏色平驳翻领小西装，同色小脚小西裤，腰间用棕色皮带过渡，增加了层次感。 熊颖初忍不住点头称赞，“几年不见，想不到你的品位提升这么快。尹姐如果见到现在的你，不知道会不会心动呢？” 提到尹知夏时，熊颖初特意用玩味的眼神看她。苏清涵也没让她失望，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脸颊一瞬僵硬。 熊颖初满意地笑了，“当年你我为她争得你死我活，没想到最终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她这笑夹带了些苦涩，她低头深吸了口烟，白雾朦胧了她的视线。 “她过得怎么样？”苏清涵没有熊颖初有魄力，她有她的牵绊，她还没有在苏氏立足，不能无所顾忌地离开。 但熊颖初与她不同，当年尹知夏出国，熊颖初毅然决然地跟着追出国。 苏清涵知道她们在国外见过面。 “挺好。”熊颖初不咸不淡地回答。她红唇翕动，到底将尹知夏心里其实有苏清涵的话咽了回去。 她从心底里不愿意承认，她再次输给了苏清涵。 从小到大，熊颖初的父母事事拿她与苏清涵作对比，那时两家住得很近，两家同龄的孩子不免成为家长比较的对象。 日子久了，连熊颖初自己都已经习惯了事事要与苏清涵争高下。 这种竞争一直到熊颖初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搬离本省才得以缓解，但熊颖初却争上了瘾。 连喜欢的人都要争一争。 所以当尹知夏挑明熊颖初喜欢的并不是她，而是喜欢上与苏清涵竞争的感觉时，她瞬间懵了。 苏清涵点点头，眸光暗下去，房内再次陷入沉默。 “关于合作的事宜，明天我们去公司谈？”苏清涵不愿再提起伤心事，尹知夏在国外结婚的消息她早已知道，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这个不急。”熊颖初很喜欢现在能够在苏清涵面前趾高气扬的姿态，心里那点憋闷也怅然了不少。 “我刚到，明天你陪我到处逛逛买点衣服？”熊颖试探的语气问，倒真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好。”苏清涵没有拒绝，如果她能够与熊颖初所在公司的品牌合作，帮助苏氏企业发扬壮大，也有助于她在苏氏立足。 “你想去哪儿逛？”苏清涵问。 熊颖初微眯着眼睛打量她，半晌才煞有介事地问：“你这套衣服不错，订制的吧？在哪儿订的？明天带我过去瞧瞧？” 两人所在公司都有涉猎设计这一块儿，尤其熊颖初，她团队里就有几位知名的独立服装设计师，不可能没有满意的私人订制。 她这话，醉翁之意，昭然若揭。 苏清涵心跳一促，拇指摩挲着陶瓷茶杯，杯里的茶香四溢。她低头，看嫩绿的茶叶尖在水中打着旋儿，她眼前一阵儿迷蒙，岑晞的脸庞仿佛就倒映在水中。 那双水盈盈的眼睛，美得动人心魄。 不知道熊颖初见了，会不会被摄住心魄？ 岑晞是她仅剩的秘密了。 喉咙轻轻吞咽，苏清涵放下瓷杯，轻拽了拽轻薄丝滑的西装，柔软的质感让她想起岑晞熨帖在她颊边的那只手。 苏清涵晃了下神，轻咳一声，道：“好，明天约好时间来接你。” 11、生气 清晨如洗的天空，被阳光一照，湛蓝湛蓝的，清澈得不染纤尘。 岑晞坐在落地窗旁，抿了口咖啡，目光从窗外的晨景中收回，落到桌上的一沓资料上，问：“她真有吸收国内独立设计师的计划？” 曹馨如打着哈欠，大清早被岑晞叫出来，她还惺忪着睡眼，抬手拍拍张大的嘴巴，回应说：“我收集的信息还能有假？” 看岑晞凝神思索的样子，曹馨如起了精神，身体向前弓着，压低声音问：“你······感兴趣？” “嗯？”岑晞眉尾一挑，若有所思道：“有这个打算。” 苏清涵这次忽然的冷落让她意识到，她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如果能与她进入商业合作的模式，那一切就好办得多了。 岑晞没有刻意隐瞒好友的想法。 曹馨如单手揉搓着下巴，半晌才说：“让你感兴趣的，不是这个项目，而是制定这个项目的人吧？” 岑晞浅浅笑，那笑容，像是被窗外的晨光融化在颊边，暖暖的。 “两者都有。”岑晞不咸不淡地回应，倒是勾起了曹馨如的好奇心。 “跟我说说，那个姓苏的到底哪儿吸引了你，让你一个独身主义的死忠粉顿悟。” 岑晞没有立即回答她，杯里的咖啡有些凉了，她好看的指尖摩挲着杯壁，说：“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看对眼了。”她想起苏清涵那张冷漠脸，全靠颜值撑着。 末了，她又补充说：“我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她让我的生命变得鲜活。” “啧啧。”曹馨如揉揉胳膊，皱在一起的五官不知是被酸到还是甜到，“岑晞，我发现了，像你们这种常年独身的人，一旦恋爱起来，比我们可怕多了。” 脸上的笑容刚刚顺着嘴角散开，曹馨如像是想到什么，笑容瞬间冻在颊边，“等等，姓苏的不是已经······”她瞟了眼岑晞的表情，试探着问：“她不是已经订婚了？对象还是你姐姐的前女友。你······” 曹馨如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岑晞倒是一眼看出她的意思来，淡然一笑，端起杯子将凉透了的咖啡一饮而尽，“她们······不是真的。”她必须向曹馨如坦白，被绿过的人，最痛恨的就是第三者插足。 岑晞还不想为了一个计划失去朋友。 “什么意思？”曹馨如反应了会儿，说：“嗯，又是这种把戏。”她也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家族联姻的情况她见得多了，有几对是真心相爱的？ “你就不怕她们假戏真做？” 岑晞不以为意，倏而笑了，“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而且，我相信她。” 岑晞说得十分坚定，曹馨如了然地点头，既然岑晞这么有把握，她也不用过于担心了。只是好友第一次开窍想要恋爱，对象却要背负家族的责任，与别人假订婚，而这对真正的恋人却只能偷偷摸摸，见不得光。 曹馨如皱紧眉，意味深长地盯着岑晞看。 就怕是好友剃头和尚一头热。 曹馨如咬咬牙，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她怕一个打击，岑晞又不愿尝试爱情了，那可亏大了。 兀自叹息一声，曹馨如在心里狠狠地可怜了岑晞一把。 两个人各有所思，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岑晞低头瞧了眼，拿起来接听。 “喂。”她声音很柔，坐在对面的曹馨如瞪大眼睛看着。 “我知道。”岑晞被好友盯得有些不自在，那感觉好像她真的恋爱一样，有点心虚，“你们已经到了？” “我一会儿回去。” 挂断电话，曹馨如笑着调侃她，“呦，是她吧？”明明是简单的对话，她却听出了打情骂俏的意味来。 “嗯，不跟你聊了，我得先走了。”岑晞脸上现出一点歉意。 曹馨如无所谓地摆手，“走吧走吧，可不能让你心上人久等。” 岑晞笑笑，没有解释，起身经过她时拍拍曹馨如的肩膀，“回头请你吃饭。” * 苏清涵这边已经带着熊颖初赶到岑晞的工作室，两个人在展厅中闲逛，期间有工作人员陪着。 熊颖初的目光忽然被展厅正中央位置的一件晚礼服吸引，炫酷的金属色十分夺目，复杂的衣纹走向看得出用尽了心思。 熊颖初盯着礼服看了会儿，如此大胆的设计和选色，无论从气质上还是版型上，都与苏清涵的风格完美贴合。 她轻咬唇，心底对这件衣服的设计者充满好奇，该是十分了解苏清涵的人。 “这件礼服我要了。”熊颖初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她瞥了眼苏清涵的神情，问向一旁的工作人员，“我可以出比它原价多两倍的价格。” 接待员是小周，她一副纠结为难的样子，看看熊颖初，又望向苏清涵，这事她也做不了主。 “抱歉，这件礼服已经订出去了。”在苏清涵开口之前，岑晞从门外走进来，声音如泉水叮咚在岩石上。 她穿了件银色长衣，西装领口，腰间系着一款同色系带，内里的裙摆及膝，被外衣半遮着，极富层次感。 熊颖初闻声回头，却在对上岑晞那双明媚的眼睛时，蓦然愣住。 心像是漏跳了一拍，眼前有尹知夏的重影在晃动，摇曳在水光中，缓缓荡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过神时，熊颖初早已恢复如常。她偏头凑近苏清涵的耳朵，调侃道：“苏总真是好本事。” 能找到与尹知夏如此相像的女人，苏清涵一定费了不少功夫。目光重新打量着走近她们的岑晞，熊颖初感叹：这女人身上，有尹知夏没有的强势和韧劲。 像寒风着傲然挺立的雪梅。 如果尹知夏能有她三分的强韧，恐怕都不会弃苏清涵而去。 熊颖初看得通透，在一缕幽香扑来时，主动伸出手，“你就是······岑小姐吧？” 她没有遮掩从眼底流露出的赞赏之意，苏清涵在一旁看着，沉静了一上午的脸色终于有了点波澜。 “你好，熊总。”岑晞礼貌地与她握手，想要抽回时，却发现熊颖初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她微微蹙眉，正欲出声阻止时，熊颖初适时松开她，道：“看来苏总已经提前向你介绍过我了。” 岑晞偏头望向一旁安静的苏清涵，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撞，重击感犹如猛烈撞击在一起的钟声，语音缭绕在心头，久久消散不去。 她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岑晞低了眼睫，没有接熊颖初的话。 在工作室呆了一上午，熊颖初最终订制了一套晚礼服一套小西装，至于那件她第一眼便喜欢上的礼服，岑晞一直没有松口。 熊颖初也没有过于强人所难。 她们离开时岑晞亲自出来相送，熊颖初说话间刻意观察着两人间的暗波涌动，心底又生出了些别样的想法来。 路上苏清涵开车载着她往公司赶，熊颖初忍了一上午的话终于开了闸，“岑小姐，挺有意思的。” 苏清涵握着方向盘的指尖一顿，故作淡定地反问：“是吗？”在熊颖初面前，她不能表现出对任何东西的兴趣，一旦被对方发现，便有被争夺的危险。 在尹知夏的身上，苏清涵深有体会。 “你不觉得吗？”熊颖初坐在副驾驶，一偏头便能将苏清涵的侧颜收入眼底，她紧绷的脸颊微冷，注意力一直放在前方的路况上，似乎对熊颖初提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想起岑晞，苏清涵眼里不自觉盈满了温柔的光，片刻后便被她藏了起来。微挺直腰板，苏清涵淡淡回应，“不觉得。” 熊颖初见话题进行不下去，无聊地降下车窗，微风拂过，她深吸了口气，新鲜的空气让她整个人心旷神怡。嘴角噙着笑，熊颖初缓缓抬起与岑晞交握过的手，阳光下的掌心粉而通透。 车子在停车场停稳，临下车前，熊颖初忽然道：“或许······我可以考虑留下来发展。” 苏清涵一只脚已经落了地，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下意识抿紧唇。 * 结束一天繁重的工作，苏清涵坐在办公桌前，看窗外越发低矮下来的天空，有灰蒙蒙的乌云挡住夕阳的余晖，苏清涵沉郁一天的脸色更加晦涩了。 熊颖初今早的话一直徘徊在耳旁，苏清涵心绪不宁，危机感涌上来，似汹涌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烦扰着她。 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熊颖初一旦起了想要与她争夺的心思，必会竭尽全力。细数起来，虽然她失败的次数居多，但还是令苏清涵很是忌讳。 这次也不例外。 尤其岑晞长得还与尹知夏颇为相像。 她担心熊颖初靠近岑晞，是另有所图。 就像她一样。 思及此，苏清涵心一紧，掏出手机便给岑晞打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好听的音乐，苏清涵等了会儿。回想起之前她与岑晞的每次通话，岑晞几乎都是秒接的。 但这次却不同。 岑晞是在苏清涵即将挂断时才迟迟接听，轻浅的呼吸透过听筒传过来，苏清涵仔细听着，却没等来对方开口。 到底是与她疏离了。 苏清涵没有问原因，大底与她订婚有关。她无奈一笑，道：“岑晞？” 又是一阵沉默，轻如蚊蝇的声音细细地传过来，“嗯。” “不舒服？”了无生气的回应，苏清涵微蹙了眉。 “没有。” 迟疑了数秒，苏清涵又问：“晚上要见面吗？”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工作，岑晞想到被苏清涵冷落的这段时间，她一口回绝，“不了，要加班。” 今日与苏清涵见面，让她觉得风筝线握在她手中，即便暂时失控，岑晞并没有过于慌乱。 让风筝再飞一会儿，再收线也不迟。 绷得太紧，反而容易断。 第一次在岑晞的口中听到拒绝的话，苏清涵一愣，微妙的情绪像是生了芽，在心头恣意生长。 她起身，踱步到窗前，看泛着余晖的树叶在风中凌乱，她开口，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生气了？” 12、暴露 布料被岑晞攥在手里，丝滑的触感微凉，透过掌心直达心底。挂断电话，岑晞轻抿唇，想到苏清涵即将到来，她心里竟萌生了几分期待来。 苏清涵没有让她等太久，下班后的一个小时便来到了岑晞的工作室，不少员工已经下班回家，只剩下岑晞还在，办公室内的白色灯带格外明亮，像是刻意被点亮迎接某位客人的到来。 “还在加班？”苏清涵递了杯咖啡过去，目光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岑晞的办公桌。 “嗯，谢谢。”接过咖啡，岑晞又绕回到办公桌后，继续埋头工作，期间并没有匀给苏清清涵半点眼神。 坐在沙发上的人盯着她看了有半个小时，终于忍不住站起身走过去，伸手按住岑晞描描画画的手，问：“已经很晚了，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苏清涵的手很暖，即便是在风雨瓢泼的雨夜，已经足够暖贴。目光迥然地瞅着被苏清涵覆盖住的手背，岑晞心里一暖，当即便应了下来，“好，刚好觉得有点饿了。” “去哪儿吃？”总算没有再遭到拒绝，苏清涵没有察觉她语气里的欢愉。 岑晞起身更换衣服，转身时蹙眉想了会儿，没有给出任何想法，“不知道呢，你决定吧。” 岑晞的眉头蹙得很深，看起来像是真的没有任何主意的样子。 “坐我的车？”苏清涵抬抬手里的钥匙，询问了句。 岑晞摇头拒绝，刻意掩住心底的雀跃，“不用了，我开车来的。吃过饭我还想再回来继续加班。” “还要加班？”苏清涵收敛了笑意，担忧地询问，数日未见，她发现岑晞竟然瘦了不少，脸色也变得憔悴许多。 “你需要多休息。” “我知道。”岑晞凑近她笑笑，离开时手指擦过苏清涵的手背，温暖而细腻的触感，仿佛湖面撩起的一层浅浅涟漪，又像绽开的荷花上那一抹娇艳的粉红。 惹人心神荡漾。 岑晞走远，苏清涵愣在原地，看那女人婀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忽然抬脚追出去，手搭在岑晞所在的驾驶座，问道：“你开车载我吧？” “嗯？”岑晞不明所以地挑眉，手指蓦地攥紧方向盘。 “我忽然想起来，车子油不太够了。我怕一个来回开不回来。”苏清涵似是看清她的意思，忙着解释。 多么拙劣的理由，岑晞觉得耳熟。 以前很多次，都是她在想方设法地去蹭苏清涵的车，没想到今晚两人倒是颠倒过来了。 “好，上来吧。”岑晞觉得有些好笑，她唇角一勾。 笑容轻浅且明媚。 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苏清涵。 岑晞的车子是两排的，苏清涵完全可以选择坐在后排，但她在副驾驶停留了会儿，还是选择开门坐进去。 熟悉而淡淡清香扑鼻，岑晞感觉自己像是瞬间被温暖包裹。 “去哪儿？”她问。 苏清涵漫不经心道：“去福楼法餐厅吧。” “嗯，好。”听闻，像是有美好的回忆瞬间从脑海中跳脱出来，岑晞启动车子，往餐厅的方向驶去。 她很喜欢餐厅里的装修风格，虽然她从没有在苏清涵面前表达过，但是通过这次，她知道苏清涵应该是知道的。 她们之间，也不是只有她自己在勇往直前。 起码，她们两个人都有在一同努力。 至少此刻，她能够感受到来自苏清涵的体贴。车厢里的窗户紧闭，没有开空调，苏清涵觉得有点热，她伸手想要打开空调，却被岑晞制止。 “我怕冷。”岑晞瞥一眼，气定神闲道。 “嗯，好，那不开了。”苏清涵这次倒是很懂得体谅人，毕竟有错的是她，想要将人哄回来，还是要用些耐心的。 岑晞头一偏，望向窗外被夜色染了灰黑色的夜景，唇角微微漾开。趁着苏清涵向后靠着闭目养神时，她伸手打开了车厢内的空调，温度没有调太低，风很柔。 苏清涵感受到了，闭着眼睛凭着记忆伸手去碰岑晞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腕，紧紧握住。 掌心是流水一般微凉的触感，苏清涵温声道：“怕冷就不要开了。” “没事。”岑晞淡淡回应，没有将胳膊从苏清涵的掌心抽离。 有时候，两人之间的默契是不着痕迹的相互体谅。 温柔如和风，温暖似阳光。悄无声息地融化着两颗冰冷的心。 岑晞没有想到苏清涵的体贴可以周到至此，用餐时看到满桌的菜品，她诧异地抬头看向对面。 苏清涵没有抬头，认真地替她将牛排切好推过去，说：“我已经切好了，你先吃。” 这样的行径，放在往常，都是岑晞负责做的。 “谢谢。”低头瞧了眼被切得大小统一的牛排，岑晞眼波微动，拿过叉子叉了块牛排放入扣中，轻轻咀嚼。 分明是与以往一样的味道，但是这一次岑晞却品出了不一样的细腻来。 餐桌上显得极为安静，感受到来自对面的炽热目光，岑晞缓缓抬头，问：“你不吃吗？” “我不饿。”苏清涵难得温柔一回，端起透明水杯喝了口水。 岑晞看她一眼，也没再继续追问，低头继续吃着。 苏清涵摆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她低头看了眼，这一次没有起身离开，反而是当着岑晞的面接听，“喂，路小姐。” “你在哪儿？”路婧彤语气不似之前那么温柔，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苏清涵看了眼埋头用餐的岑晞，回道：“和朋友在外用餐。” 岑晞捏着叉子的手指泛白，她没有抬头，直到苏清涵将电话挂断，她才放下叉子，拿纸擦了擦嘴。 “吃完了？”苏清涵问。 “嗯。”看苏清涵始终盯着自己，岑晞撩起颊边的碎发掖到耳后，露出饱满的额头。 她知道怎样的自己最让苏清涵喜欢和着迷，不动声色的拒绝最让苏清涵心痒难耐。 这也是岑晞近些日子总结出的经验。 用餐后两人一同开车回工作室，向来敏感的岑晞没有忽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辆轿车，是路靖彤的车子。 骚气的红色。 “你们不是已经订婚了？怎么还称呼她为路小姐？”岑晞开车时忽然冒出一句，苏清涵一愣，而后笑着回应，“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约定，没有结婚之前，最好还是保持一些距离。” 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后面那辆紧追不舍的轿车，岑晞点点头，漫不经心道：“看得出她很在意你。” “有吗？”苏清涵很开心岑晞愿意主动与她聊起路婧彤。 “你不觉得？”岑晞不答反问。 “有点。”苏清涵用手轻蹭鼻尖，如实交代，“她约我周末去她家吃饭。”细算下来，苏清涵订婚后有多久没见岑晞，就有多久没与路婧彤碰面。 路婧彤会突然如此紧张她，大概是因为她家里的那位继母在推波助澜的原因吧。苏清涵眼底的光收敛，她手指抵住下巴，无声地望向车窗外。 夜色静而低沉，苏清涵无心去欣赏。 感受到周围忽然冷下来的低气压，岑晞问：“怎么了？” “嗯？没事。”苏清涵心情低郁，转过头时看到岑晞那张清新脱俗的脸，还是会控制不住一阵心神荡漾。 车子在工作室前停稳，苏清涵忽然抓住岑晞要开门的手，身体倾过去，问：“还没有消气吗？” 或许已经习惯了苏清涵的触碰，岑晞并没有抗拒她的忽然靠近，只在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红色轿车时忽然笑了，说：“我早已经不气了。” 她抬手，温柔抚摸苏清涵的脸颊，鼻尖凑过去轻蹭她的，安慰说：“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理解你。” “不过，我不希望你再产生欺瞒我的念头。”岑晞的语气里夹带着些警示，她身体后撤，准备离开时却再次被苏清涵拽住手腕。 “不会了，不会再有下次。”岑晞的退离让苏清涵蓦然想起突然失踪的尹知夏，她开始害怕起岑晞的离开。 就像惊慌于尹知夏的无故消失一样。 将苏清涵的慌乱收入眼底，岑晞拇指替苏清涵擦去唇边晕开的口红，问：“今晚没怎么吃东西会不会饿？” “嗯？不饿。”苏清涵摇头，她头一偏便枕在岑晞的肩上，阖眸感受两人间难得的温存。 “饿的话我办公室有零食。”将苏清涵搂在怀里，岑晞用脸颊蹭蹭她的额头，询问：“要去吗？” “好。”出乎意料的，苏清涵竟给出了肯定回答。 岑晞忽然笑了，“不是不饿吗？” “现在感觉到饿了。”被岑晞明目张胆地笑，苏清涵觉得有些难为情，坐直身体开门下车。 见驾驶座的人迟迟未动，苏清涵疑惑地问：“你不走？” “走。”岑晞心情没来由地好，开门下车与苏清涵一起走进工作室。 岑晞是在凌晨十二点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她将工作室锁好，准备上车时被路婧彤喊住。 岑晞抬头，看清迎面走来的人，道：“是你？” 她倒是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来。 路婧彤等她这么久，倒是没功夫与她寒暄，开门见山道：“我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你。” 岑晞轻呵一声，“你没想到的事多了。” 看她不以为意的样子，路婧彤脸色蓦然一寒，半是乞求道：“离开她吧，算我求你。” “离开她吧，也算我求你了。”岑晞没有被路婧彤微冷的脸色唬到，只想到这人竟然会在她面前扮起可怜，岑晞气得咬牙切齿。 “清涵她不会喜欢你的。”岑晞不怕伤到路婧彤，越是让她痛岑晞心里越觉得痛快。 她现在已经不会再顾及姐姐会不会心疼了。 绕过她往车边走，身后的路婧彤忽然开口：“小晞，我知道我伤害了你姐姐是我不对。但这次是我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了，我不能前功尽弃。” 手指摸着冰凉的门把手，岑晞深呼了口气，她不是耳根软的人，更不能在这个时候退让。 “那是你的事。”岑晞开门上车，车子启动，耀眼的车灯打在路婧彤的身上，像一层白霜披满身，灯光勾勒着她单薄的身躯。 岑晞攥紧方向盘缓缓倒车，路上她播放着姐姐爱听的音乐，眼眶不知不觉中变得酸胀。 今晚岑晞并不想回去住，她心虚，更觉得对不起姐姐。 让路婧彤伤心仿佛就是对姐姐的背叛。岑晞头痛地揉捏着太阳穴，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 今晚，是她们疏忽了。 13、过节 凌晨无聊地在街上兜兜转转数圈后，岑晞觉得无处可去，还是不得不掉转车头开回家。 无论她多晚回去，姐姐照旧会在客厅亮着一盏灯等她。开门的时候看着歪着身子倒在沙发上的姐姐，岑晞暗淡了眸光，心里很不是滋味。 毕竟，她刚伤害过姐姐的心上人。 也不知现在还是不是，路婧彤在姐姐的心里又占据了几分？ “你回来了？”听见动静，岑宛从睡梦中醒来，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起身走过去接过岑晞的挎包，“最近怎么总加班？很多事情吗？” “嗯，旺季订单有点多。”岑晞不敢看姐姐的眼睛，含糊着想要蒙混过去。 岑宛还没有完全清醒，整个人显得十分慵懒，“吃东西了吗？我帮你下碗面？” “不用了，我吃过了。”岑晞拒绝，都这么晚了还要麻烦姐姐，岑晞心里过意不去，她拽住姐姐的手腕，瘦骨如柴的触感，岑晞心里一颤，那点因为伤害路婧彤的愧疚之感瞬间荡然无存。 “吃过了？和谁？”岑宛来了兴致，睁大眼睛打量起妹妹来，似乎想要从她的眉眼中瞧出些端倪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岑晞最拿不稳的就是在姐姐面前撒谎，她低垂着眼睫，抬手勾起垂落下来的碎发，偏头躲避开岑宛的有意窥探，“一个客户，你不认识。” 怕姐姐不信，岑晞继续反驳说：“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啊？” “最好是这样。”岑宛浅浅笑，笑容温柔似水，任谁都抵挡不过她眼底的娇柔。 岑晞看了，心被狠狠地刺了下。她想起了今晚离开工作室时路婧彤半是哀求的故作可怜，不免有些唏嘘。 失神的片刻，岑宛已经转身走去厨房，岑晞寻着声音跟过去，柔和的灯光将岑宛单薄的身影包裹，岑晞单手扣住门框，一点点捏紧。趁着岑宛转身的功夫，岑晞忽然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因为两姐妹身高的悬殊，岑晞的下巴刚好可以抵在姐姐的肩头。 “怎么了？”感受到妹妹的低落情绪，岑宛只由她抱着，只伸手将锅盖掀起来防止锅里沸腾的水溢出来。 “我知道你吃过饭了，但是加班到这么晚你肯定也饿了，给你煮点酒酿圆子吧？”岑宛轻声询问着妹妹的意思。 “嗯，好。”锅里的热气升腾，岑晞眼眶一热，偏头枕着岑宛的肩膀，胳膊牢牢圈住姐姐的纤纤细腰，生怕姐姐会跑掉一样。两人静默了会儿，岑晞才言辞闪烁问道：“姐，如果······我伤害了你最爱的人，你······会怨我吗？” “最爱的人？”岑宛手里还端着一瓶酒酿圆子，微怔了下才笑道：“你和思琪不就是我最爱的人？” 岑宛自是没想到岑晞话里的深意，自然也没有往那方面去延伸。 “真的？我是你最爱的人？”岑晞瞪大眼睛，像是有无数闪闪烁烁的星星揉碎在她的眼里。 这么说，路婧彤在姐姐心里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这倒是给了岑晞继续行动下去的勇气。 “当然。”岑宛将酒酿圆子倒进锅内，转过身时双手捧住妹妹的脸，宠溺道：“你现在是我最亲的人，当然也是我最爱的人了？” 掌心的触感冰凉，岑宛察觉出岑晞的不对劲，唇角的笑容戛然而止，“小晞，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没，我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看出姐姐的担忧，岑晞也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离开厨房，“忙了一天有点累了，我先去换衣服洗个澡。” “嗯，好。马上就好了，你尽量快点，趁热才好吃。”岑宛低头忙碌着，其实在妹妹刚刚躲闪时她就起了些疑心。 最爱的人。 是路婧彤吗？ 想到那个人，岑宛手指一颤，指肚猝不及防地被热锅烫了下。她现在果然没办法再去想起路婧彤，那个让她倾注了一切心力的人。 她曾经以为的不可能，在路婧彤那通通得到了实现。起初，她并不看好她与路婧彤之间的感情，毕竟她们之间有一定的年龄差，家庭条件悬殊也很大，所以起初她是拒绝路婧彤的追求的。 不过那个人似乎有很强大的韧劲，是岑宛不曾想象到的执着。岑宛承认，她的确有被感动到过。 后来，她接受了路婧彤的追求。正当她做好了要与路婧彤相处一生的准备时，那人却突然抛弃了她。 沉沉叹息一声，岑宛揉揉酸胀的眼睛，她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既然这段感情有人已经决定放下，那么岑宛觉得她应该尊重对方才是。 刚刚岑晞的那一番话，不会是有什么言外之意吧？ 岑宛暗自思量，一阵忧心忡忡的功夫，宵夜已经做好。正当她端出去时，岑晞刚好洗完澡出来。 “快过来吃。”见妹妹擦着头发走过来，岑宛调整好情绪，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担忧。 “这么快就弄好了，谢谢姐。”岑晞坐下，拿起汤勺舀了些汤水喝。 “两姐妹有什么好客气的？”岑宛嗔她一眼，在她对面坐下，桌下的手攥着睡裙，暗自组织着语言。“那个······小晞。” “嗯？”岑晞抬头，瞧着姐姐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她的意思了，“怎么了？姐，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那个······我和路婧彤是和平分手，我对她已经没有感情了，她现在和谁在一起，将来会怎样，都与我无关。”岑宛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洒脱的样子。 可是岑晞眼睛如此毒辣，又怎会瞧不出姐姐的伪装？ “哦。”岑晞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她是不太同意姐姐的说法的，“可她毕竟深深地伤害了你，就像爸爸伤害了妈妈一样。” 岑宛一时哑口无言，对于父亲，她知道这在岑晞的心里埋下了多深的刺。 “我吃饱了，姐你早点休息。”岑晞起身，颓丧着脸回卧室。 纵使她们是两姐妹，但性格的悬殊还是决定了她们处理事情的方式截然相反。 岑晞向来杀伐决断，不会被身边人所左右。这是她的优点，当然有时也会成为她的缺点。 就比如她与父亲之间的感情，每次见面从来都是激烈争执的气氛。 相比之下，父亲好像更喜欢姐姐的性格。岑晞看得出来，只是她不说而已。 女孩子就应该温柔如水，可是这个家，总要有一个人挑起担子。 那个人便是岑晞。 她习惯了独当一面，习惯了凡事冲在前面，更习惯了做一个无所畏惧的女强人。 * 周六学生放假，岑宛有舞蹈课要上，女儿就只能交给岑晞照看。 苏清瑶是在好友的强迫下才不得已报了个舞蹈课，起初她还极不情愿，但在见到舞蹈教师后态度似乎有些改变。 起码不再抗拒。 岑宛是在上了一半的课时才注意到苏清瑶的存在的，以至于她连接下来的动作都做的有些僵硬。 苏清瑶的好友注意到了，趁着没人的时候，凑近她说：“看着没，舞蹈教师看到你时眼睛都直了，你说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别瞎说。”尽管苏清瑶承认自己天生丽质，但也不至于让一个女人一见钟情。这事儿多少有点离谱。 尽管她对那女人，也挺喜欢。 舞蹈课两个小时，转眼的功夫就过去了，苏清瑶还有些意犹未尽。下课的时候特意与好友一起跑去找岑宛扣动作。 岑宛没想到苏清瑶会主动过来找她，更没想到她居然不记得自己。 也是，上次家长会，也没有让家长挨个站起来做自我介绍，苏清瑶对她自然没有特别印象。 岑宛听了苏清瑶的问题，温声说：“你可以做一遍我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嗯，好。”苏清瑶很开心老师私下里也如此温柔亲和，舞动作时仿佛全身的神经都被调动了起来。 “等一下。”岑宛制止她，走过去手按在苏清瑶的颈后，一点点向上延伸，“你要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白天鹅，脖颈要尽量向上伸展。” 岑宛身上有细腻的甜香，她的手抚过苏清瑶的后颈时惹得对方禁不住颤抖了下，心跳蓦地加速。 “懂了吗？”瞧出苏清瑶在走神，岑宛也没有生气，反而温声将她拉回现实。 “嗯。”苏清瑶点头，有娇红顺着颊边向耳朵根晕染。 “那你重新来一遍我看看。”岑宛退回到休息处，双手抱臂，身姿挺拔，从后面看，如傲然挺立的百合。 纯净而美好。 苏清瑶窥视一眼，脑海中立刻将岑宛比作百合。她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岑宛躺在一片百合花海中的模样。 只容许人远远窥探，却不得靠近亵玩。 三人将教室门锁好，下楼时才发现外面的雨下得很大。瓢泼大雨夹着疾风扑过来，苏清瑶见岑宛包装的双臂，下意识挡在她身前，小心护着。 “岑老师怎么走？”苏清瑶问。 “我打车走。”岑宛顺口回了句。 “不如岑老师和我们一起走吧。”苏清瑶说这话时刻意掩去眼底跳跃出来的激动。 “你们？”岑宛诧异。 “哦，我姐一会儿就来接我，到时候让她顺便送下你。”苏清瑶解释着，她心里是希望岑宛能答应的，只是没想到她在自己提到姐姐时脸色顿时变得微冷，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距离感。 “不用了，谢谢你。我……” “姐！”一辆车在此时开到她们跟前，岑晞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冲着台阶上的人喊了声，“上车。” 今天大雨，岑晞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过来接岑宛的。没想到下课的时间到了，她竟然没有在人群中找到姐姐的身影，打电话也不接。 她心里百感交集，眼看着苏清涵的车也开了过来，岑晞担心她会与姐姐相遇，干脆启动车子开到三人的跟前，将姐姐带走。 “抱歉，我妹妹来了。需要她送送你们吗？”看到是岑晞，岑宛暗自舒了口气，她是不愿意再与苏清涵碰面的，尴尬不说，主要是她不愿意欠对方的情。 “哦，不用了。”苏清瑶盯着驾驶座的岑晞看了会儿，问：“她是你妹妹？” “是啊。”岑宛疑惑，“你们认识？” “哦，见过面。还不算太熟。”苏清瑶摇摇头，心想着有这层关系以后也不怕联系不上岑宛了。 岑晞的车子开走后，苏清涵才到，开门坐进车内，苏清瑶不似往常那般滔滔不绝。 察觉出妹妹的不对劲，苏清涵问了句：“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在姐姐面前，苏清瑶不善于掩饰自己，干脆坦然道：“姐，岑小姐的姐姐是不是叫岑宛？” 听到岑宛的名字，苏清涵下意识踩了下刹车板，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过节？”看苏清涵霎时冷下来的脸色，苏清瑶了然，心里咯噔一下，五味杂陈，“什么过节？能跟我说说吗？” 她是不希望会喜欢上姐姐的旧情人的。 14、约会 苏清涵诧然想起刚刚看到岑晞的车子，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没想到竟然真是她。 可她躲什么呢？ 苏清涵面色突然变得冷硬，岑晞刻意升上去的车窗，她不是没注意到。那个时间点，分明是在自己的车子拐进来以后。 “姐，你没事吧？”苏清瑶以为戳到了姐姐的痛点，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我没事。”苏清涵柔声回应，脸色也跟着变得柔和起来。对于岑晞的怨愤被她悉心掩藏好，仿佛从没有漫上过眉梢。 暗自长吁一口气，苏清瑶见姐姐没什么大碍，便壮着胆子问：“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嗯，是的，她们是两姐妹。” “你问这些，是······”苏清涵如临大敌，上次偶遇，她不是没感觉到妹妹对于岑晞的热情，如果妹妹真的对岑晞有什么想法，那自己······ 自从认识岑晞，苏清涵总感觉谁都觊觎岑晞一般，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自私且矫情。 “哦，随便问问。感觉她们两姐妹都挺好看的，尤其是岑宛姐姐，不仅好看，还温柔。”相比之下，苏清瑶倒是答得漫不经心。 “她好看还是我好看？”酸涩感悄然在心底膨胀，苏清涵随口问了句。 “嗯？”苏清瑶偏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岑宛。”苏清涵也不清楚她这油然而生的醋意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岑宛是路婧彤的前女友；又或许，是因为岑宛能得到岑晞满满的爱和关注。 当初岑晞那个小妖精接近自己，不就是为了替岑宛报仇吗？ 为了她那位貌美知性的姐姐，岑晞不惜将自己当做利用的工具，苏清涵越想越气，指尖都不自觉地颤抖。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居然还敢躲着她，她是饿狼，能吃了她不成？ “吃”字蓦然跳入脑海，苏清涵情不自禁红了脸，感觉车厢里的气温都跟着热胀了起来。 仿佛是在惩罚她的胡思乱想。 “那肯定是姐姐好看了，是吧孙小盈同学？”苏清瑶明白过来，回头给好朋友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给出回应。 “那是自然。”孙小盈嘴甜，立刻倾着身体凑到前排说：“你看苏姐姐高挺的鼻梁，如凝脂一般的肌肤，明媚的眉眼仿佛会放电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姐姐是在发电厂工作呢。” “什么意思？”苏清瑶不明所以，赶在苏清涵之前问出口。 “就是眼睛会放电啊，发电厂刚好符合。” 苏清瑶了悟，睨她一眼，哼道：“孙小盈，你嘴真贫。” “彼此彼此，你刚刚撩岑老师的时候跟我不相上下。”重新坐回去，孙小盈丝毫没注意到苏清瑶投过来的冷冽目光。 “撩岑老师？哪个岑老师？”苏清涵很会抓重点，立刻发现了她们对话中的端倪。 “就······就是岑宛姐姐。”苏清瑶立刻蔫了，余光始终不忘注意驾驶位上的姐姐，生怕她阻止。 “哦。”苏清涵眉心微蹙，却又不着痕迹地被她掩去。 “可·····可以吗？”苏清瑶试探着询问，如果真是姐姐的前女友，那以后她们见面可就尴尬了。 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复杂。 “你问我？”苏清涵还纳闷妹妹为什么会征求她的意见。不过下意识里，她是不太愿意妹妹与岑宛有什么牵扯的。 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日后真要是理起来，有点麻烦。说实话，她是不太愿意与岑宛有其他额外关系的。 “是啊。”苏清瑶觉得她姐怎么就突然变得迟钝了？你前女友，不问你问谁？ 不过这话她不敢当着旁人面说，她姐不过是表面看着温柔，真动起怒，翻江倒海也不为过。 “随你便，你开心就好。”苏清涵不是为一己之私就干涉旁人的人，亲妹妹也该有她的自由。 但是有些事，可能需要解释一下。看苏清瑶的神情，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一路恍惚着将妹妹的朋友送回家，准备往家赶时，苏清涵临时起意，想要与苏清瑶好好谈谈。 “想不想去喝点东西？”苏清涵启动车子之前问了句。 “好啊，去哪儿喝？”苏清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算下来她们两姐妹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了，尤其是开学以后，她工作忙起来，连回家都没有时间。 当然，那个家除了姐姐，苏清瑶谁也不想见。 “我知道一个地方不错，去到你就知道了。”那地方还是岑晞曾经带她去的，总是在无意间想到岑晞，苏清涵无端生出几分烦扰来。 她不希望自己刚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又跌落进另一个坑里。 她怕了。 无论是哪一个坑，她都不想要掉落。那深入谷底的凄凉与悲痛的感觉，尝过一次就够了。 就是这一次，苏清涵也花费了很长时间去治愈。 咖啡厅的环境很幽静，两姐妹选了一处不容易被打扰的角落。苏清涵知道妹妹喜欢喝什么，帮她点了炭烧咖啡，却被苏清瑶阻止，“换卡布奇诺吧。” “什么时候换口味的？”苏清涵倒是觉得有些好奇，从她得知妹妹喜欢岑宛开始，她就已经好奇了。 那女人苏清涵了解过，温柔优雅，又是舞蹈老师，气质不俗。换了谁，只远远地瞧一眼，都会被迷得挪不动脚。 更别说她那脾性还没稳定下来的妹妹了。 “刚刚。”苏清瑶洒脱回答，想起岑宛那张令她迷醉的脸，苏清瑶承认，是她落入俗套了。 一见钟情这回事，以前她不信。但现在，她竟有些难以启齿。 她的确对岑宛有好感，靠近她时，苏清瑶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她觉得岑宛就好比那薄荷，足以让人提神。 咖啡在此时送上来，苏清涵垂眸望着杯里的咖啡，满满的，上面还有好看的图样，线条流畅仿佛被风吹拂的柳条，她却不自觉拧紧眉说：“瑶瑶，有件事你可能需要知道。” “什么事？” “岑宛······是路婧彤的前女友。” “什么？”苏清瑶被咖啡呛了下，连连咳嗽。她眼前一阵群星乱转，待苏清瑶回过神时她甚至庆幸姐姐没有与岑宛碰面。 情敌相遇，这场面，苏清瑶都不知道该如何控制。 她在心底问候了路婧彤数次，这么好的女友都不要，她脑袋该是被驴踢了。 难怪岑宛在听她提起姐姐时霎时冷了脸呢。 所以，她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但看她的态度似乎对自己没有怨念。 她以后是不是需要替路婧彤赎罪？毕竟路婧彤是为了与苏清涵在一起才抛弃的岑宛。 越想越后怕，后脊背一阵发凉。苏清瑶一点品咖啡的心思都没有了，眉眼间全然被沉郁的情绪笼罩。 如果当事人是她，她一定不会放过路婧彤和姐姐的。 “怎么了？”苏清涵的目光始终落在妹妹身上，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苏清涵心仿佛一刹那被掏空。 怎么会这么巧？ 她们两姐妹与岑晞姐妹也确是有缘。 “没事，只不过有点担心以后关系被捅破时尴尬的情景。”苏清瑶完全沉浸在自我忧伤中，她已经开始担心下一堂舞蹈课该如何面对岑宛了。 * 岑晞这边待车子开出去很远，才想起来询问岑宛情况。 “姐，你跟苏清瑶怎么认识的？” “她是思琪的数学老师。”岑宛尽量平静回应，这剪不断的缘分让她郁闷。 “哦，那你们今天······”岑晞注意力放在路上，因为雨大，街道上的车辆车速都不算快，停在红绿灯路口时，她透过后视镜注意到了斜后方苏清涵的车子。 岑晞下意识挺直腰板。 那女人一定也看到她了。 可她不想解释。 “她来上我的课，学舞蹈。”岑宛被这事扰得心神不宁，胳膊肘抵在车门框上撑着头。 她越想要忘记路婧彤，那些与路婧彤有牵连的人偏偏不放过她。 一个两个都无端闯入她的生活，扰得她整日郁郁寡欢，情绪比窗外的天气还要沉郁。 * 将各自亲人送回家，苏清涵与岑晞两人不约而同联系了对方，两人的微信消息几乎是一前一后进入的。 岑晞：【在忙吗？见一面？】 她们聊天从来不加称呼，早已经习惯了。 苏清涵：【刚刚看到你了。】 坐在车内看苏清涵的消息，岑晞轻抿唇，屏幕上好像真的出现了苏清涵漠然的脸庞，这话倒是与她的脾性有几分贴合。 岑晞回复：【是吗？我刚刚好像也看到你了，因为雨大没来得及同你打招呼，不过现在后悔了。要不要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苏清涵车子已经停在岑晞的工作室附近，她没有下车，只坐在驾驶座盯着岑晞的消息思考良久，料想对方的耐心快被消磨掉时才迟迟回应：【去哪儿见？我在你工作室附近。】 犹豫着点击了发送，苏清涵双手捧住脸，掌心因触碰到发烫的脸颊而变得粉红。 不知道岑晞看到她的消息，会不会在偷笑她？ 她承认，她没有刻意要将车开到岑晞的工作室附近，只是当她意识到时，她人已经到这儿。 在苏清涵兀自羞涩的间隙，岑晞的消息再次传了过来：【工作室旁边有个宾馆，地址发给你，我在一楼大厅等你。】 去宾馆？ 静默的车厢内，苏清涵甚至可以听到自己扑通扑通加速的心跳声。万千种设想在片刻涌向大脑，窗外的雨声叮咚，苏清涵觉得有些缺氧。车窗玻璃被雨水朦胧，完全看不清窗外的情况。 苏清涵仿佛被完全闭塞为了狭小的空间内，连思想好像也被禁锢了起来。 去宾馆，做什么呢？ 掌心湿漉漉的，她猜不出，但她想知道答案。 15、生气 岑晞没让苏清涵等太久，发烫且跳跃的思绪只翻腾了两下，岑晞的地址就已经发送了过来。 点进去看了眼，苏清涵发觉她距离那宾馆不过步行几分钟的距离，将手机攥紧，她心跳一滞，连带着呼吸都跟着窒了下。 苏清涵抿紧唇，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岑晞：【带身份证了吗？】 苏清涵对个人隐私很保护，如果她与别人一同开房，一旦被她爷爷或者父亲调查到，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她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路婧彤的未婚妻。 苏清涵回复：【没有，你先开好房间，把房号发给我，我到了直接去房间找你。】 收到信息时岑晞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她就料到这女人一定会这样回复她。 这么直白地要房间号，她是期待自己会对她做什么吗？ 岑晞唇角向上牵起，她很满意苏清涵的反应。 待在房间内等候时，她一直守在门口，耳朵贴着房门，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就像是被消了音一样，什么也没有。 房门哗啦一声被打开，岑晞果然撞见正举着手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苏清涵。 两人之间不过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呼吸相融，浅浅的幽香。岑晞望着她，蓦然笑了，“不敲门站在这儿想什么呢？” “要你管？”苏清涵被岑晞笑得有些难为情，睨她一眼，低垂着眼眸走进房间。 岑晞在她进门后就将门关好并且反锁，苏清涵听到声响，疑惑地要回头时被岑晞从身后圈抱住，而后头埋进苏清涵的颈窝，深吸了口气，浅笑着低声道：“真香，换香水了？” “嗯。”抬手搭在岑晞附在她腰间的手背上，苏清涵缓缓向后靠在岑晞的怀里。 岑晞的怀抱很温暖，像暖阳一样融化着她的理智，她此刻一点都不想去考虑那些繁琐的尘世。 岑晞是演戏也好，利用她也罢，她索然无味的生活，的确需要岑晞这个调味剂。 细密的吻在苏清涵的颊边蔓延，她微阖着眼，仰头任岑晞采撷。亲吻落到唇角边时，苏清涵呼吸变得急促，她双手向下拽紧岑晞的衣服，眼睫轻颤，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岑晞看她配合的模样，心底的猜测有了七分的肯定，一时间忘了下一步动作。 “怎么了？”久等不见岑晞的下一步动作，苏清涵睁眼回头，恰好对上岑晞笑容明媚的脸庞。 她脸颊一红，垂眸轻咬唇，羞意漫上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推开岑晞时还不忘在她肩头打一巴掌，“你逗我？” “没，我怎么敢？”岑晞握住苏清涵的手，将那一双柔夷完全包裹在掌心，试图用自己掌心的热度温暖她。 两人面对面站着，苏清涵比岑晞稍矮一些，她一抬眸就能捕捉到岑晞怜惜且宠溺的眼神。她心惶惶，明知道这不是真的，却又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去相信。 理智在一点点瓦解，苏清涵愈发苦闷。 难道真的要落了下风不成？ 她不甘心。 可她却控制不住那颗跃跃欲试的心。试什么呢？一个替身，难道也能让她沦陷不成？ 一番心理斗争之后理智终于占了上风，苏清涵蓦地抽出双手，转身走到床前坐下，故作淡定地问：“为什么非要选在这儿见面？” “我工作室去了些不讨喜的人，我不想见他们，所以就选了个附近的地方。”岑晞走过去挨着苏清涵坐，胳膊自然地搂抱住她的腰，还未搂紧就被推开了。 岑晞微眯着眼眸看她，苏清涵的情绪在百转千回，尽管她在刻意压制，但终究是漏了陷。 岑晞左边的唇角勾了勾，在苏清涵偏头看她时又恢复了原样。 “谁是不讨喜的人？”苏清涵问。 “我生父和同父异母的妹妹。”岑晞不愿意提到他们，脸色变得沉郁起来，是苏清涵从未见过的冷漠。 “不想见就不要见了。”或许是感同身受，苏清涵一下子就体会到那种难以言明的无奈与痛感。她抬手在岑晞的后背抚摸两下，岑晞倒是很会借题发挥，头一歪就枕到苏清涵的怀里，我见犹怜地红了眼。 “他当年为了与我母亲离婚，一言不合就对我母亲拳打脚踢，我和姐姐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一旦被他发现，也要被他拉过去暴打一顿。”岑晞诉说着往事，那个让她怨恨的父亲，似乎没有在她和姐姐跟前尽过做父亲的义务。 苏清涵在岑晞的额头落了一吻，柔声询问：“疼吗？” “疼，但我从没再他面前哭过，也从没有告过饶，只有我母亲跪在他面前求他。还有姐姐······”岑晞抽噎了下，继续说：“姐姐将我护在她怀里，后背被父亲抽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是我的倔强连累了她们。” “不是的，你已经很勇敢了。”苏清涵想象着那种场景，如果换成是她，不知她会不会有岑晞的那份勇气和韧劲。 岑晞的这份品质是她最欣赏，也最羡慕的。 不管是她还是尹知夏，但凡她们有一人能拥有岑晞的这份能力，都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胸口惴惴痛，苏清涵跟着岑晞一同低落了情绪。 下意识地，苏清涵抱紧了岑晞，力度比开始时还要大。 “我有点困了，你要不要陪我休息一会儿？” 苏清涵的思绪被岑晞拉回，她诧异地问：“现在？” “嗯，就睡一个小时，我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呢。”岑晞点点头，爬到床上躺好，冲苏清涵招招手，“快过来躺下啊，我喜欢睡觉时抱着点什么睡。” “你叫我过来就是陪你睡觉的？”不自觉提高了嗓音，苏清涵眼底有愠怒漫上来。 “不然······你以为呢？”岑晞故意拿色眯眯的眼神打量坐着的苏清涵，目光刻意在不该停留的地方多停了会儿，道：“当然，你要是愿意······” “我不愿意。”苏清涵瞪她一眼，回过头咬紧唇，缓解了好一会儿情绪才躺在岑晞的身旁。 她是背对着岑晞躺着的，她知道此刻的自己表情有多冷漠，她不能让岑晞看到。岑晞的胳膊搭过来时，苏清涵毫不留情地拍了一巴掌，“别碰我。” 她在赌气。 也不知是气岑晞在耍她，还是气自己的不争气。 她怎么可以轻而易举地就落入岑晞的圈套呢？ 这不应该。 “好了，别气了。我在想，我们要不要选一个合适的幽会的地方，只属于我们两个人，方便我们见面？”岑晞头抵着苏清涵的后背，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能与苏清涵有一个小家，让她日渐依赖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苏清涵顺着岑晞的话思考了会儿，轻抿唇，房子她有，闲置多年。那还是她为尹知夏购置的，可惜一直没能送出去，那人就走了。 “怎么不说话？”久等未见回应，岑晞趁苏清涵不注意弯曲胳膊抱住她，搂紧。 “困了，想睡觉。”这次苏清涵倒是没与她计较，任由她抱着。 苏清涵不得不承认，岑晞真的是最合她心意的替身了。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亦或是喜好，都与尹知夏很契合。 翻转身体缩进岑晞怀里，苏清涵沉闷且柔弱的声音道：“抱着我。” 她刚刚还在气头上没考虑那么多，现在冷静下来，意识到岑晞给她画了一个圈，那她自然不能让岑晞白忙碌一场，不跳进去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岑晞很听话地抱住她，温声喊她：“清涵。” “别说话，我要睡了。”苏清涵回抱住她，头埋进岑晞的颈窝，偷偷笑，“我怕冷，你可要抱紧了哦。” 她轻轻吻岑晞的脸颊，柔声说：“没想到躺在你怀里这么舒服。” 岑晞一怔，刚刚溢出来的喜悦感因着苏清涵的变化骤然降为负值。 这女人，怎么可以变化这么快？ “你觉得舒服就好。”礼尚往来，岑晞也回了苏清涵一个吻，轻柔得犹如羽毛轻拂额头。 “嗯，好。”苏清涵胳膊抬起来圈住岑晞的脖颈，“你走的时候记得叫醒我，我不想醒来的时候只有自己被留在这里。” “知道了，快睡吧。”岑晞看怀里娇柔的女人，心都要酥了。 她暗自佩服苏清涵的应变能力，居然可以在居于下风的时候立刻扭转局势，真让她刮目相看。 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沉稳，岑晞垂眸看怀里人在她怀里睡得如此踏实，她竟然一点困意都没有。 情不自禁抬手抚摸苏清涵的脸颊，岑晞盯着她目不转睛。 她这次，是不是遇到了强敌？ 其实与这女人斗智斗勇，倒是挺有意思的。 岑晞不自觉温柔了眉眼，盯着苏清涵看时，眼神都舍不得挪开。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岑晞侧转身体准备向后退，却被苏清涵紧紧勾住脖颈的动作束缚住。 “小妖精，我接个电话。”岑晞拿指尖轻点苏清涵的鼻子，宠溺一笑，掏出手机看了眼，是岑宛打来的。 “不许。”苏清涵慵懒的声音回她。 “是我姐。”岑晞凑近她耳朵，说：“不然我与她开视频，你要不要与我姐打声招呼？” 苏清涵忽地睁开眼，眼眶内有浅淡的红血丝，她咬牙质问：“你故意的？” 16、亲吻 苏清涵冷着一张脸，两人鼻尖碰着鼻尖，岑晞不禁然打了个寒噤。 “哪有？就是你想要视频，我也不会同意的。”岑晞陪着笑解释，不料却惹来苏清涵一个白眼。 “是啊，你多心疼你的宝贝姐姐？”苏清涵话里话外都透着浓浓的酸涩，岑晞看着她，心尖猝然一颤，像是被什么戳了下。 “谁说的？我也心疼你啊。”岑晞接电话前捧着苏清涵的脸吻了吻，直到苏清涵脸上浮出几抹淡粉，她才罢休。 苏清涵被她弄得羞涩难耐，松开紧搂着岑晞脖颈的手，转过身去再次背对着她，“好了，你接电话吧。” 苏清涵有个习惯，她害羞时总喜欢咬唇。此刻，唇瓣被她咬出齿印，仿佛这轻微的痛感可以取代那不不可名的羞意。 “喂，姐。”岑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清涵肩膀颤栗了下，这种背着人偷偷约会她妹妹的行为让苏清涵无端生出几分罪恶感来。 且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悄无声息地消磨着她的意志和理智。 “刚刚在休息，没听到手机的响声。”岑晞注意到苏清涵的细微变化，手自然地搭在苏清涵的肩头，揉捏两下，算作是安抚。 “嗯，没。就是有点累，睡了会儿。”岑晞看苏清涵耳朵尖泛着淡淡的红，羞涩地从发间露出来，模样很是可爱。 岑晞微笑着凑过去，在苏清涵的耳朵上吻了吻，嘴里还在应着岑宛的电话，“嗯，他们已经去工作室了，等不到我自然就会回去，不用理会。” “我不在工作室，在附近的宾馆。” 苏清涵被她亲得难受，抬手想要阻止却被岑晞先发制人，一把攥住苏清涵的手腕。 因为没有掌控好力度，苏清涵吃痛地轻哼了声，电话那头的岑宛听到了，下意识询问：“你身边还有其他人？” “啊？嗯，是······一个朋友。”岑晞看一眼苏清涵，握着她那雪白的皓腕，上面的确布了一层红晕。岑晞不自觉拧紧眉，轻握着苏清涵的手腕送到嘴边亲吻，又刻意压低声音叮嘱她，“对不起，没掌握好力度。” 苏清涵低哼，又不想被岑宛听到，只拿眼神狠狠地瞪她一眼，转过身，头埋着不想理她。 姐妹俩的电话没有持续太久，临挂电话前，苏清涵听岑晞说下班后回家接岑宛去吃饭。 哼，真是个二十四孝好妹妹。 苏清涵暗自在心底嘀咕，岑晞电话挂断时她就闭了眼假寐。岑晞抱住她探着头观察着问：“睡着了？” 静默良久，苏清涵依然没有回应。 岑晞笑笑，“那你睡吧，我回去工作了哦。”胳膊一松，岑晞就坐直了身体准备下床，苏清涵果然被她的架势唬到，一把握住岑晞的胳膊，问：“你要走？” “醒了？”岑晞得逞，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弯小月牙，迷得人心都酥了。 苏清涵也不例外。 手撑着床坐起来，苏清涵理理头发，弱弱地轻“嗯”一声，“刚醒。” “岑晞，想不到你这人这么粗鲁。”苏清涵握着手腕轻轻揉捏，挑眉问：“难道你之前的温柔都是装的？” “你觉得呢？”岑晞不答反问，双手托住苏清涵的手，帮她按摩。 苏清涵将她推开，嗔怨道：“我自己来，不用你。” “我觉得你八成是装的，无意间暴露的才是你的本性。”苏清涵微眯着眼睛打量岑晞，“今晚你准备和你姐出去吃饭？” “嗯，是的。今晚思琪生日，我们打算带她出去玩玩。” “哦。”苏清涵想到上次岑宛生日，她们在酒店碰到的场景，岑晞挎着她姐姐笑得异常开心。 可惜那种肆无忌惮的笑，岑晞从没有给过她。 苏清涵沮丧地低头，连手腕也不想揉了。 上一次她产生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尹知夏为了她未婚夫拒绝苏清涵的邀约，苏清涵一个人坐在床头，难过了一宿。 现在再次经历一遍，让苏清涵有了一瞬的惶恐。理智与感□□错着往上翻涌，海啸一般猛烈，连苏清涵自己都会有一种失控的感觉。 岑晞看苏清涵时阴时晴的表情，贴心地询问：“怎么？不高兴了？” “没。”苏清涵不愿在岑晞面前展现脆弱或者醋意，打理皱在一起的衣服，她下床穿好鞋子，“我刚想起来还有事需要去处理一下，你要是困就再多睡会儿。” “你的事都是临时起意的？”岑晞挡在她面前拦住她。 “怎么？不行吗？”看岑晞不开心的表情，苏清涵向她挑挑眉，心里顿时舒畅不少。 总不能让她一人难受。 “行，当然行了。”岑晞将“行”那个字咬得很重，想到她的计划，岑晞又问：“那今晚还能见面吗？” “你不是要陪你姐吗？”苏清涵拿起包，准备离开时忽然停住脚，回头看岑晞。 “可以晚一些联系啊。”岑晞走到苏清涵跟前，抱着她，“就是在哪里见面好呢？还要开间房吗？” 说这话时，岑晞一直观察着苏清涵的微表情，生怕错过了什么，“这样会不会对你有影响？毕竟宾馆里到处都是监控，即便你不登记身份信息，也可能会被查到。” 苏清涵顺着岑晞的话思考，她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我有一处闲置的公寓，今晚你忙完联系我吧，我把地址发给你。” “嗯，行。”岑晞笑了，看向苏清涵时，好像对方要被她眼里的光融化了一样。 苏清涵目光躲闪开岑晞的凝视，低着头往门口走，“那我走了。” “路上慢点。”岑晞亦步亦趋跟着，依依不舍的样子。 “嗯，好。”苏清涵打开门，临走前还是不忘回头再看岑晞一眼。 两人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房内，相互对视着，头顶橘色的灯光半笼着两人，流水一样将两人融在一起。直到隔壁传来开门的声响，苏清涵才抬脚匆匆离开。 关门后，回想到刚刚苏清涵落荒而逃的模样，岑晞忍俊不禁。 怎么好像有点可爱？ 一条消息进来，岑晞划开手机，是苏清涵发来的。 【不许笑我。】 岑晞扑哧一声笑的声音更大了，她都能想象到苏清涵坐在车里气嘟嘟的模样。 还挺傲娇。 * 周一上课，苏清瑶进行了一次数学测验，她做事效率高，一个上午就将试卷批改完了。做最终班级学生成绩分析时，她盯着岑思琪的试卷看了良久，一年级数学并不难，但是只得了65分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苏清瑶最终忍不住翻找家长群寻找岑思琪的家长微信，然后点击了添加好友申请。 岑宛接收到好友申请消息时正在家里做家务，她看了眼申请信息：岑思琪数学老师。 岑宛攥紧手机，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添加。但对方毕竟是女儿的数学老师，她似乎没有不添加的理由。 指尖靠近手机屏幕时还在不自觉颤抖，岑宛踟蹰再三，还是点了同意。 苏清瑶一直在等家长的回应，手机传来消息通知时，她将预存在手机里的试卷发给岑宛，然后又配了一些文字： 岑思琪家长你好，这是思琪同学的数学测验情况。说实话，考得不是很理想。思琪同学对于一些题目的理解不是很到位，导致很多大题几乎全错。 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电话聊一下？ 苏清瑶作为老师倒是很负责，语言措词也相对严谨。岑宛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实在没办法将这些话与苏清瑶本人联系在一起。 分明是两种不同性格的人。 岑宛给出回复：【中午放学以后可以吗？或者苏老师什么时候方便？我随时都可以。】 短短的几句话，岑宛检查了数遍才发送过去。生怕态度不好得罪了苏清瑶，从而影响到岑思琪。 苏清瑶的回复来得很快：【我现在就可以。】 岑宛盯着手机看，现在吗？她起身走出洗手间，地板上的肥皂水有些滑，她几乎是扶着墙，一步步挪出去的。 苏清瑶的语音电话即刻打了过来，岑宛喝了口水润润喉，接听。 “喂，苏老师。”岑宛率先问候对方。 熟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来，苏清瑶怔楞片刻，盯着手机看了数秒，在大脑中搜寻熟悉的声音，因为没有匹配的人选，只怔怔地回应说：“你好，思琪妈妈，同你电话也是想要和你聊聊关于对孩子学习的监督和辅导问题。” “嗯，好。”岑宛点点头，对女儿的学习，她也很头疼。岑思琪对数学不敏感，她早就注意到了，也有私下里陪她学习训练，但女儿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开窍。 “思琪在上一年级之前，有没有提前学过数学啊？”苏清瑶拿起笔和纸，准备做一些调查和分析。 “有接触过，但是每次学习一些新知识都需要很长时间，而且需要反复巩固。”岑宛如实回答，“思琪学得慢，忘得却很快，我最近有些忙，所以没有怎么关注她的学习。不好意思苏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这倒没什么，一年级的小学生一开始上学，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可以理解。”苏清瑶听着岑宛动听的声音，徐徐道来，不免有些动容，“我在学校会多关注她的情况，不过你作为家长可能也需要多费些心。” 对于温柔的家长，苏清瑶都舍不得大声说话，总觉得会吓到对方。 “嗯，我会的。辛苦你了，苏老师。”岑宛很欣慰苏清瑶不是她见到时的鲁莽样子，听她与家长探讨学生情况时的态度，倒是还算稳重负责。 一通电话，苏清瑶在岑宛心底的形象不自觉提升了一个高度。 电话挂断之后，出于好奇，苏清瑶忍不住翻看岑宛的朋友圈，对方似乎是个很严谨的人，朋友圈只有女儿的照片，却找不到她本人的。苏清瑶一条一条地看，直到注意到一条关于广告推广时，目光定住，眼眶内似有星光闪烁。 舞蹈学校，是她吗？ 苏清瑶抬手捂住胸口，那里莫名地一阵悸动，眼前似有岑宛好看的舞姿在展现。 她又想起了岑宛迷人的天鹅颈。 可惜这样的结果让苏清瑶又喜又郁闷，原来她已经结婚有孩子了。 17、为难 岑晞第一次到苏清涵的公寓，两人约在凌晨见面，开门后，岑晞下意识地打量起房间内的布局，很明亮的白色墙面，无主灯设计，大都采用米黄色的灯带，哑光地砖。 “你可以换了鞋进去好好参观。”苏清涵见岑晞站在门口定住的动作，抬手拍拍她的肩膀，“穿这双米色的拖鞋吧。新的。” 苏清涵特意强调了声，盯着拖鞋的目光暗下来，失落而低沉的情绪悄然漫上来。这双鞋的确是新的，她当时特意按照尹知夏喜欢的颜色挑选的。 如今却阴差阳错地穿在了岑晞的脚上，大小好像还很合适。 可惜，岑晞终究不是尹知夏，却可以享受着苏清涵无处安置的感情，用着本该属于尹知夏的东西。 苏清涵心里没来由的沮丧。 岑晞将提包放在沙发上，转身问依旧立在门口的苏清涵，“可以参观一下吗？” “随便你。”苏清涵兴致不高，每次只要联想到尹知夏，就像是将自己沉浸在冰河中，浑身冷得颤栗，直至痛得没有知觉。 岑晞看了眼苏清涵，刚刚来时心情还不错，怎么一回到公寓，人就变了呢？ 她狐疑地往卧室走，指了指紧闭的房门，问：“这是主卧吗？我可以进去吗？” 初次到访，岑晞尽量守礼。 灯光下的苏清涵脸色微寒，抬头看过来时，她盯着高阔的房门数秒，才缓缓道：“可以，我找下钥匙。” 居然还锁门？ 岑晞诧异了会儿，等着她翻找钥匙。苏清涵的钥匙是用一只透明的小盒子收纳起来的，岑晞看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将涌上来的好奇压下去，没有多问。 一步步走到卧室门口，苏清涵攥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好像门里站着什么重要的人一样。 “我来吧。”岑晞握住苏清涵半天没有插进孔内的钥匙，体贴地扭动钥匙开了门。 房间内的布置很温馨，白色的吊灯，像是用纸张叠起来的一朵白玫瑰，床对面的墙面上挂着一张相框，里面的女人，端庄优雅，美得生动恣意。 岑晞盯着那张与她有七分相像的女人看得出神，她忽然明白了苏清涵莫名低落情绪的原因。 是为了她吧？ 尹知夏。 “看够了吗？”苏清涵不太喜欢岑晞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尹知夏的画像看，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尽管尹知夏的确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她第一次见到对方时，也如岑晞这般怔楞的表情。 失了神一般。 其实她有在犹豫，要不要把这幅画取下来，细细珍藏。但是画像刚取了一半，失落感便涌了上来，跟着毫无征兆地挤压着她的五脏六腑，苏清涵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尹知夏是她的不可言说的骄傲，没有人可以动摇她对尹知夏的心意。 岑晞也不可以。 “看完了，我们出去吧。”岑晞自是感受到身后扑过来的低气压。岑晞双手抱臂，脸庞冷艳，并不比画像里的女人失色几分，甚至还多了几分灵动。 不等苏清涵回应，岑晞率先走出主卧，她知道苏清涵是不会允许她们在这里停留太久的。 苏清涵那么紧张姓尹的那个女人。 岑晞很识趣，但清楚了一切，心底莫名生出一股酸涩感来，她不自觉蹙紧眉，又摇摇头，将那种朦胧的感觉驱散。 苏清涵跟着岑晞走到客厅，看她微冷的侧颜，冷硬而疏离，苏清涵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语气不好，柔和了声音问：“要喝茶吗？” “好，有白茶吗？”岑晞抬头看苏清涵，星眸璀璨。 苏清涵与她对视的刹那，心头不自觉一颤。找一个替身仿佛不是在安抚她，而是在折磨着她的心。 苏清涵也是在与岑晞的相处中体味出来的。 这个女人对她的折磨，一点不比尹知夏少。 “有。”人长得像也就罢了，连喜好也一样。苏清涵轻抿唇，深深看了眼岑晞，才抬脚往厨房走。 她这里只备了白茶，刚好符合岑晞的要求。 泡茶有讲究，烫壶、温杯、置茶、高冲、刮沫、低斜，苏清涵熟练地进行着每一道工序，她想起尹知夏当初教她时的无奈表情，苏涵忍不住勾起唇。 岑晞在客厅等得久了，好奇心驱使她走到厨房去查看。厨房的灯光要稍显明亮一些，苏清涵背对着她，优雅的背影落入岑晞的眼中，惹得她一阵心痒。 苏清涵一直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并未意识到某人的靠近，直到腰间被岑晞圈抱住，她才倏地僵硬了身体。 回忆固然让人沉醉，可终究要回到现实。 这不，很快就摔回了冰冷的世界。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苏清涵的警觉性很高，不该是这种反应才是。岑晞没有太用力，只虚抱着她。 “没想什么。”苏清涵背对着她调整情绪，转过身将茶端给岑晞，问：“要尝尝吗？” 岑晞看她一眼，低头，嘴唇凑到杯子边沿，轻抿了口，茶香四溢，像是在口中化开了一样，透过舌尖瞬间蔓延。 “好喝。”岑晞称赞，“醇厚绵长，茶汤细腻柔和，有茶花香的清甜感，也有水果的香甜感，味道很不错。” “是吗？”苏清涵挑着眉看她，并不太相信岑晞的恭维。她记得尹知夏每次喝她泡的茶，总能提出一些问题来。 “当然，因为你是亲手泡的。”岑晞坦率回应，双手接过茶杯送到苏清涵的嘴边，说：“不信你尝尝看。” 苏清涵低头盯着杯子，陷入沉思。 岑晞动作顿住，很快就意识到苏清涵犹疑的原因。 “抱歉，我用过的杯子。我帮你重新泡一杯茶吧。”岑晞贴近苏清涵，莹润的脸庞看得苏清涵心头一悸，她下意识伸手拦住她，“不用了，就用你的杯子。” 苏清涵低头，柔和的红晕染透她的脸颊，樱花粉一样含羞的颜色，岑晞一时看入了神。苏清涵的头埋得更低了，她双手捧着茶杯尝了口，味道的确不错。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嗯。”苏清涵将杯子递给她，岑晞却只盯着她看，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 静了几秒，苏清涵不明所以，“怎么了？” 岑晞盯着她，笑容一点点从颊边溢出来。她缓缓靠近苏清涵，那两瓣红唇上还残留着水渍，灯光下，水盈盈的。 岑晞吞咽了下喉咙，她以前是不喜欢主动与人亲近的。 不过这次，却不同。 静谧的环境为她们营造了美好的氛围，如果不做点什么，岑晞总觉得心里像是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唇瓣如期相贴，微凉，软软的。 岑晞抬手抱住苏清涵，对方双手轻抵在她的肩头，阖眸任她采撷。岑晞却没有，她一直睁着眼，看苏清涵颤抖的卷翘睫毛，感受她不稳的呼吸在被自己一点点吞噬，成就感不断攀升，体温也是。 岑晞没办法形容此刻的感受，这世上最难形容的就是一个“爱”字，即便她搜寻了所有的文字，也找不出一个妥帖的词语来。 还好，她不会去触碰那个“字”。 “你走神了？”亲吻的时候不上心，另一个人是能感知到的。苏清涵质问的话刚到耳边，岑晞就感觉到嘴唇被咬了下，痛感直抵大脑。 “对不起，我······”岑晞摸了下被咬过的下嘴唇，陪着笑似的与她额头抵着额头，解释道：“我在想，我们现在算什么呢？你已经订婚了，而我······” 岑晞刻意停顿，给苏清涵留出思考的时间，“名不正言不顺，总是说不过去。” “你也知道名不正言不顺？”苏清涵胳膊勾住岑晞的脖子，目光落进岑晞的眼里，柔和的目光似江南晚风拂过的一池碧水，“我和路小姐，是不是真的，你感受不到吗？” 岑晞低垂着眼睫，思虑良久，才道：“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你们的确门当户对，不是吗？” 这么快就想要实行计划了吗？ 苏清涵看着岑晞一张委屈的脸几乎皱在一起，她双手捧着岑晞的脸颊，细细摩挲着，很心疼的样子，“我们不过是为了应付双方的家长罢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话，她曾经向岑晞解释过。没想到岑晞再次问出口，这不像是她的风格。 “那她呢？她也愿意与你假戏应付长辈吗？”岑晞握住苏清涵的手贴紧自己的脸颊，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当然。”苏清涵点头，“我知道她和你姐谈过好多年，一个对待感情如此决绝的人，我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后半生交付于她？” “我姐被她伤得很深。”提到岑宛，岑晞黛眉拧紧，低沉着声音说：“一度到了不得不住院的地步。那段时间，她过得浑浑噩噩的，我甚至以为我可能要失去她了。” “这就是你怨恨路小姐的原因？”苏清涵被她的低气压包裹。岑晞笑时，整个世界都是明媚的；但她失落时，眼里的光没了，周围的一切好像也被泼了一层墨。 黑漆漆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岑晞抿紧唇，深深看她，没有回答，但也算是默认。 岑晞的头低埋着，苏清涵勾着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凑近轻吻一下，问：“现在呢？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岑晞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弯了弯，一把将苏清涵抱住，需要安抚的小猫一样蹭着她，“有你在，真好。” 岑晞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经历过一场劫难后的重生，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苏清涵被她抱得很紧，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回抱住岑晞，手自然地轻抚她的后背。 “我在呢。”苏清涵很喜欢岑晞偶尔在她面前展露出的娇弱感，让她生出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苏清涵想起了无数个孤冷无助的夜晚，她是如何一个人坐在窗前，望着冷月一点点消失的。 没有人会留在她的身边，给她抚慰，给她温暖。 两人坐在客厅看了部电影，岑晞离开后，苏清涵点了根烟，她一直固守着尹知夏不喜欢的所有事情。但是，她愈来愈发现，她越是中规中矩，尹知夏好像离她就越远。 缥缈的烟雾缭绕着整个房间，苏清涵才感觉到她整个人鲜活了起来。 这个房间，也似乎有了些烟火的气息。 桌上摆放着岑晞用过的一盏茶杯，杯里的茶水还残留了点，苏清涵墨亮的瞳仁盯着白莹莹的杯壁，静默。 她原以为岑晞能沉得住气，多陪她周旋一段时间，没想到她今晚就要与自己摊牌，表现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 苏清涵轻扯唇角，自嘲般地一笑。 看来，没有人愿意对她用情至深。 将烟灰弹进烟灰缸内，苏清涵凄怆一笑，端起岑晞的茶杯将杯里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凉意顺着咽喉蔓延，苏清涵仰头瞅着天花板，感受着身体里的热意被那点剩茶吞噬。 低落的情绪肆虐地在她的心头铺展开，苏清涵疲惫地揉着头。 她不是演员，可以做到巧妙的角色互换。一旦与她搭戏的人走了，苏清涵发觉，她竟然不能够立刻做到从戏中撤离出来。 岑晞会吗？ 苏清涵回忆着岑晞不露分毫破绽的表现，心里憋闷。 * 岑晞从公寓离开，并没有注意到有一辆车子一直守候在小区外，蒋燕美就坐在车上，司机开着车听她指挥着。 岑晞将车子开进小区，没有输入车牌号的车子是不能随便进入小区的。蒋燕美寒着脸吩咐司机，“随便找个地方停一下。” 车子在路边停下，蒋燕美降下车窗，她偏头望向窗外，昏黄的灯光照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树影落在地面，在风中摇曳。 近期苏清涵与岑晞之间的往来比较频繁，蒋燕美也是从路婧彤那里得知的。所以她才起了秘密调查的念头，岑晞是个什么样的人，蒋燕美暂时不了解，但当她拿到对方的照片时，蒋燕美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然窜上来。 像，实在是太像了。她如何不知苏清涵为了那个叫尹知夏的女人怎样生不如死的？ 也只有在那段时间，她儿子也有机会喘口气，不至于事事被苏清涵压制着。 蒋燕美还挺感谢尹知夏的，尽管对方不愿意与她同盟，但起码能够让苏清涵生不如死。 不过，苏清涵的求生欲很强，没有消沉多久就回到公司忙公务。 预感到路婧彤与苏清涵的婚姻危机，蒋燕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苏清涵在公司太有话语权，一旦让她站稳脚，那么她儿子想要争夺权利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眼下路婧彤还愿意站在她这一边，蒋燕美自然也愿意帮她守住这份感情。 当下她已经收集了一部分证据，包括苏清涵与岑晞在一起时的亲密照，但她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车子在路边停了有一个小时才开走，蒋燕美不高兴路婧彤连一个人的心都把握不住，气怒地给她打电话。 “你说你们婚都订了，怎么还能让人趁虚而入？”蒋燕美语气很冲，路婧彤接到她的电话时还有些懵，她其实这些天心情也很差，不仅是因为苏清涵不愿意理她，还因为那天在岑宛的舞蹈学校见到了岑宛与苏清瑶的互动。 路婧彤感觉她现在就是鸡飞蛋打，前女友没了，未婚妻也要跟人家跑了。 她甚至怀疑岑晞就是故意的。 “阿姨，我也想好好与清涵相处，可是她那么忙，我根本没有机会与她约会。”路婧彤好言好语地解释。 “她忙？她能有多忙？再忙都能抽出时间与那个岑晞见面，就没时间腾出来应付你两下？”蒋燕美对路婧彤的期望值降低，脾气就像一根火柴，一点就着，“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挽回吧，不要什么事都指望我。” 说完她也不等路婧彤回应，直接将电话挂断。 路婧彤盯着手机失神，越想越觉得生气，她好好的一段婚姻，竟然被岑晞给搅合了。她觉得自己有些窝囊。 路婧彤一宿没睡，一直熬到岑晞上班的时间才给她打电话。 岑晞收到路婧彤的电话本不想接听的，但是对方似乎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一通接着一通地打过来，岑晞被吵得无奈，才接通，冷冷道：“有事？” “嗯，方便出来坐坐吗？”路婧彤知道岑晞不会给她好脸色，只得放低了姿态与她商量。 “不方便。”岑晞拒绝，临挂电话前，路婧彤问她：“和苏清涵约会就方便是吗？” 岑晞蹙着眉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问：“你什么意思。” 路婧彤轻哼，“岑晞，你不要欺人太甚，再怎么说我和苏清涵也是有名分的。你和她，永远只能偷偷摸摸。” 岑晞轻呵，“是吗？永远有多久？我想试试。” “岑晞！”路婧彤嗓音骤然拔高，惹得岑晞稍稍将手机拿远了些。 路婧彤是知道岑晞的脾气的，硬来是不行的，只能再次软了语气，“小晞，你想想你姐姐，她愿意看你为了她做这种事吗？你们最痛恨的不就是第三者插足吗？” “不要提我姐，你还不配。”岑晞提高了嗓门，她姐性子软不与她计较，但她不能。她就是要路婧彤不痛快。 岑晞夹枪带炮的语气让路婧彤头疼地靠在床头，她甚至有一瞬间在怀疑，当初与岑宛分手，她是不是错了？ 现在走得每一步都十分艰涩，她甚至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仿佛她对不起整个世界一样，谁都可以对她指手画脚。 她忽然有些想念和岑宛在一起的时光了，虽然很平淡，但却美好得像是活在童话里。 可惜，那个童话被她打破了，留下伤痕累累的岑宛一个人躲在黑暗里舔舐伤口。 路婧彤沉默许久，久到岑晞以为断线时路婧彤才喑哑着声音回她，“你说的对，我没资格提她。” 凄然地笑几声，路婧彤拿起床头上放着的照片，凝视着岑宛那张温婉的脸，手指轻轻抚摸。 她也不舍得伤岑宛这么深。 可她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小晞，我稍后把见面的时间和地址发给你，你和苏清涵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已经有除了我以外的人发现了你们的关系，很可能会危及到苏清涵。如果你不在意的话，当我没说。如果你真的在乎她，我希望你能来见我一面。”路婧彤怕听到岑晞拒绝的话，话音落时就将手机挂断，留岑晞一人恍惚。 还有人知道她与苏清涵之间的关系？谁呢？ 出神的功夫，路婧彤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岑晞盯着手机看，今晚八点在上次她们见面的咖啡厅，不见不散。 岑晞是个有问题必须要解决的人，路婧彤刚好拿捏住她的弱点。凝神思索片刻，岑晞已经决定赴约。 苏清涵在她答应路婧彤后的一个小时给她消息。 【昨晚你离开后，我一个人待在公寓失眠了一晚，到处都有属于你的味道。】 岑晞没想到苏清涵也有这么黏人的时候，冰冷的脸仿佛被一瞬间温暖，回她：【我的味道？什么味道？】 【你喜欢的白茶，像花香，又像水果的甜香味，我今天又买了些新的白茶，准备带到公寓去，你要来尝尝吗？】 岑晞犹豫，【你要亲手泡茶吗？】 【你愿意泡也行。】 岑晞轻轻笑，笑容似裹了蜜糖，【几点？】 【今晚七点？】 今晚恐怕不行，她八点需要与路婧彤见面。 找什么理由拒绝呢？ 岑晞踌躇。 18、报仇 苏清涵并不是那么好哄骗的人，岑晞坐在办公椅上沉思了有一个小时才回复她：【七点可能太早了，我和一个人八点约了要先见个面，忙完后再去找你，可以吗？】 这一次苏清涵也没有及时回复岑晞，不知道是不是在生她的气。 岑晞翻转着手机，她其实是有预感苏清涵一定在暗自傲娇着生闷气。岑晞倒也不急着催促，额外多给了苏清涵半个小时发泄不满情绪，才又发送了条信息过去：【不回应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你巴不得这样吧？】 苏清涵几乎是秒回，下一条信息也很快跟着传了过来。 【我要是不同意呢？】 【很重要的事情，晚上见面我告诉你。】岑晞解释，怕苏清涵继续跟她闹，又补充了句。 【关于你我的。】 果然，关于她们俩的事情，苏清涵向来谨慎。沉默良久，才狐疑着给岑晞打来电话。 “喂。”岑晞多等了几秒才接听，尾音微微上翘，像是刻意压着笑意。 “你要去见谁？”苏清涵打探。 “不方便说。”岑晞倒也不是非要事事依着苏清涵，讨好着她。 苏清涵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往窗前走。 清晨的城市格外恬静，微光晨曦，空气里带着些湿润的芳草香，沁人心脾。 苏清涵只是看了一眼，便被这美好的事物所触动。刚刚被岑晞激起的那点怒气也被窗外的晨景冲淡。 “那晚上我就不等你吃饭了。”临挂断电话前，苏清涵淡淡说了声。 不是不愿意等，而是根本没有心情。 指尖敲打着办公桌，发出咚咚的声音，苏清涵凝神思索着。 她自然不会轻易让岑晞蒙混过去，宁可为了一个人而改动与她的约定，苏清涵怎能咽下这口气？ 六点的时候，苏清涵开了辆新车停在岑晞工作室附近，一直等到岑晞下班才启动车子跟着她一路行使到栖木咖啡厅。苏清涵找了个离岑晞的车子远一些的地方停稳。 她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稍稍将车窗降下一点缝隙，苏清涵双手抱臂，美眸微寒地盯着坐在靠窗位置的岑晞，看她时不时地看一眼腕表，似乎在等什么紧要的人。 苏清涵抿紧唇，她正疑惑岑晞究竟在赴谁的约时，路婧彤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 苏清涵蓦然一怔。 怎么会是她？ 一瞬间，苏清涵就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无论是岑晞还是路婧彤。苏清涵的目光追随着路婧彤，看她从进门后便径直走向岑晞那桌，然后自然落座。 岑晞看向路婧彤的脸上冰冷得像是被冻住一样，僵硬得扯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来。 苏清涵盯着岑晞的脸看了半晌才扑哧一声，笑了。 那么不喜欢路婧彤还要逼不得已出来见她，也真是难为岑晞了。 想到这儿，苏清涵的脸色柔和许多。 她长睫微敛，盯着咖啡厅内毫不自知的两个女人，忽然心生一计。 她脸上的笑容似是樱花瓣上的那一抹粉，由花蕊处一层层晕染开。 苏清涵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一通电话，让她将自己的衣服送来，约会总要盛装打扮一下。 尤其是可以同时见到岑晞和路婧彤。 苏清涵已经迫不及待了。 苏清涵再次抬头望向咖啡厅时，眼神里含了些意味深长的笑。 又在车内坐了会儿，八点半时，苏清涵给路婧彤发去一条消息：【突然有点饿了，你今晚有空吗？想约你去栖木咖啡坐坐。】 关掉手机，苏清涵一直关注着路婧彤那边的情况，对方低头查看手机时，苏清涵甚至可以看到路婧彤几乎扯到耳朵根处的笑容。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足以让苏清涵得到满意的答案。 【有空，几点见？】 苏清涵看一眼路婧彤，轻笑着回复：【九点怎么样？】 【好。】 路婧彤的消息刚传了过来，苏清涵就注意到那边的路婧彤正与岑晞说着什么，双手合十似乎是在道歉。 而对面的岑晞脸色明显有些不悦。 苏清涵向上牵起唇角，愉快地笑了。 助理是在十分钟后将衣服送来的，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苏清涵干脆在车里的后排换的衣服，好在她的车窗玻璃膜选的是深色系，从外面没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苏清涵根本不用担心会走光。 八点五十分时，苏清涵下车往咖啡厅走。她穿了身黑色的裙装，左肩稍稍露了些雪白的肩头，精致的锁骨被半遮着，若隐若现。 走到门口时，岑晞刚好从里面往外走。两人迎面相撞，苏清涵冲她颔首微笑。 岑晞却是一愣，木桩一样站着没动。她回头看苏清涵婀娜的背影，直到她走进门，挎着路婧彤走到她们原来坐过的那桌坐下。 岑晞：“······” 什么情况？ 岑晞以为她晃了眼，坐在车厢内时，她始终没办法相信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路婧彤怎么可能这么大胆？同时约了她和苏清涵两个？ 连场地都不用换。 苏清涵坐着时喜欢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她白皙的小腿弧度柔和流畅，裙摆刚到她的大腿处，侧面开了一点小叉，经过的人无不下意识多瞟两眼。 在不知道第几个人侧目，岑晞忍不住给苏清涵发信息：【那么坐，小心走光。】 苏清涵料想岑晞会来叨扰她，干脆在下车前就将岑晞的微信设置为“消息免打扰”。 岑晞等了半天都没见苏清涵低头查看手机，气愤地将脸皱成一团。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岑晞回想起刚刚苏清涵见到她时气定神闲的模样，恍然大悟。 她就说苏清涵这女人哪能那么好应付。 这不，报应立刻就来了？ 岑晞不甘心，又给苏清涵发消息：【今晚几点见面？去哪儿见？】 迟迟不见苏清涵有动静，岑晞干脆给她打去电话，震动了两声，直到苏清涵偏头看向被她冷落在一旁的手机时，岑晞才将电话挂断。 岑晞坐在车内，原本想等着苏清涵回复她。没想到对方只是淡淡地瞥了眼，便抬头继续与路婧彤交流。 丝毫没有在意她的意思。 岑晞微怔数秒，无奈地启动车子。车灯透过落地窗照进里面，苏清涵抬手轻遮着看过来。 两人目光隔着层层玻璃，相互落进彼此的眼里。 岑晞板着脸与苏清涵对视。 相比之下，还是苏清涵的笑容更加温煦，她抬手将不知何时垂落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冲着车内的岑晞莞尔。 妩媚又动人。 小妖精。 岑晞咬牙切齿地嘀咕了句，别开眼看向后视镜，而后有条不紊地倒车。 阑珊夜色，街道两旁华灯初上，满眼的光彩熠熠。经过文化公园时，有动感的音乐声传来，岑晞嫌吵，关闭车厢内所有车窗。也正是这时候，苏清涵才终于想起来回复她。 岑晞原本不想理会，但等红绿灯时，她还是忍不住拿过手机瞅了眼。 【抱歉，今晚恐怕不行了。我和一个人临时有个约会，改天吧。】 一个人，还模仿起她的语气了。岑晞重复了几遍苏清涵的信息，嗤笑一声，那个人不就是路婧彤吗。 她又不是没看到。 岑晞第一次感受到，苏清涵的心眼真是比针鼻还小，报仇的速度就像是坐了火箭一样。 打得她们措手不及。 岑晞有点担忧她为姐姐报仇的事成之后，会不会被苏清涵报复？ 一阵颤栗之后，岑晞打了个喷嚏。 为了姐姐去招惹苏清涵，这个代价有点大。 19、质问 今年的秋仿佛比往年慢了半拍，在期待中姗姗来迟。 银杏园里的银杏树黄了，两排的树枝相互交错着向上伸展，遮蔽住澄蓝色的天空。黑色的树杈像血脉一样贯穿着满树的金黄，脚踩在地毯一样落了满地的树叶上，沙沙声不绝于耳。 悲秋伤春仿佛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事情，但园内赏秋的人脸上却纷纷绽开着灿烂的笑容，不时地找寻合适的景点拍照。 倒显得孤身一人的苏清涵有些格格不入。 不用照镜子，苏清涵都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有多低迷，用郁郁寡欢来形容也不为过。 正与这场冷落清秋相称。 倒也不是苏清涵多愁善感，而是昨晚临睡前，刷新到尹知夏丈夫的朋友圈，两人在国外选了一家豪华的酒店，庆祝结婚纪念日。 苏清涵吃味，但是更让她崩溃的是尹知夏用被子遮盖住身体躺在床上，光滑的肩膀露出来，她长发披散在一旁，美眸含羞地盯着镜头。 很幸福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尹知夏想要的生活吧。 苏清涵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但闭上眼睛时，脑海中却不断在放映着她的各种联想。 关于尹知夏与她老公的。 睁开眼睛时，苏清涵捂住发烫的脸颊。她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 是对尹知夏的不尊重。 苏清涵翻看昨晚她与尹知夏之间的对话框。 她先给对方发去纪念日祝福的话，尹知夏在一个小时后才回复她。 苏清涵躺在被窝里，手里一直攥着手机，生怕睡着了错过尹知夏的消息。 【谢谢你。清涵，我下个月应该会回国，到时候见面聚一聚啊？】 手机在掌心震动，苏清涵立刻睁开眼，收到尹知夏的消息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下个月就要回来了吗？心跳怦怦然，苏清涵坐起身，床头灯下的身影映在深蓝色的床单上。她低头，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跳动。 【好啊。票买好了吗？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我去接你。】 【你是和家人一起回来吗？还是自己？】 苏清涵一条条信息发着。如果尹知夏是和她的丈夫一起，苏清涵并不太想去接机。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是一回事，但是亲眼所见，对她的冲击力太大。 苏清涵怕她自己承受不住。 【我自己回去，票还没有买，回来前我会提前告诉你的。好久不见，挺想你的。】 尹知夏说话慢声细语的，和她的人一样，很温和。对待苏清涵也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会在苏清涵低谷的时候陪着她，会在她迷茫的时候为她出谋划策。 直到尹知夏意识到苏清涵对她产生了那方面的感情时，她才无措起来。 尝试着与苏清涵拉开些距离，尹知夏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和家庭背景，不允许她做出一分一毫出格的事情来。 这样的观念被念叨的次数多了，便成了尹知夏心底根深蒂固的信念。 像一颗扎根多年的葱郁劲松，不可动摇。 苏清涵也知道尹知夏的性格，所以在她决定要结婚时，苏清涵便将爱上她的秘密折叠起来，细细地藏在心底。 她曾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偷偷地将那个秘密展开，看那上面一道又一道折痕，苏清涵只能忍痛看它一点点变了最初的模样。 尹知夏能回来，苏清涵自然是高兴的。但那种开心不似从前那么激烈，可以一下子涌上来，达到巅峰。 是她所不能控制的。 但是这次却不同。 所有的情感在产生之前都像是被过滤了一遍，没有那么浓郁，也产生不了那么强烈的效应。 那种难以言说的开心，只仿佛湖面荡开的一层浅浅涟漪，在苏清涵的心头缓缓漾开，然后便归于平静。 很微妙。 * 周末休息，苏清涵无聊跑去酒吧喝酒解闷。再次被曹馨如碰见，那丫头及时向岑晞通风报信，岑晞是在与客户见面结束之后赶来的。 苏清涵坐在卡座，醉醺醺地仰靠着沙发，目光迷离地盯着头顶炫目的灯光，晃得她头晕。 岑晞远远看着她，自是明白苏清涵近来心情低迷的原因。前几天就是尹知夏与她丈夫的结婚纪念日，苏清涵不开心可以理解。 只是岑晞没有想到，尹知夏在苏清涵心里的位置如此重要。 她更没想到，苏清涵如此优秀的女强人，竟然也是一个恋爱脑。 无奈地摇摇头，岑晞走过去，在苏清涵的身边坐下，浓烈的酒味叫嚣着窜进鼻孔，岑晞不悦地皱眉。 她看了眼桌上空了的几个酒杯，问：“你就这点出息？” 苏清涵不想理她，头偏到一边，长卷发遮住她红透了的脸颊，也遮住她水盈盈的眼睛。 叹息一声，岑晞胳膊伸过去搂住苏清涵的腰，道：“很晚了，跟我回去吧。” “去哪儿？”苏清涵终于开口，许是酒喝多了的原因，话音不太清晰，像是笨拙的舌头沉在嘴里抬不动。 不过岑晞离得近，倒是能听出她的意思来。 “去你公寓，好吗？”岑晞冲她笑笑，她今晚来，刻意选了件平时尹知夏经常尝试的穿衣风格，精致的眼妆被她勾勒得仿佛从尹知夏的脸上复刻过来的。 苏清涵看得出了神。良久，才笑着点头，“好，回公寓。” 岑晞扶抱着苏清涵起来时，苏清涵双腿一软，下意识趴在岑晞怀里。她抬头，凑近岑晞的耳朵，说：“你知道吗？那套公寓，是为你准备的。” 岑晞抱着她的动作一顿，静默了会儿，才放沉声音回应说：“我知道。” 从她第一次到访那套公寓，岑晞就明白那房子的主人应该属于尹知夏。 不过岑晞没有拆穿她，只随着她的话应着。 与醉酒的人争执没什么意义，无非是多费口舌罢了。 “你不知道。”苏清涵趴在她的颈窝，抱怨，“你从来都不在意我为你做了什么，你对熊颖初都比对我好。你知道她接近你是故意的吗？你知道我喜欢的一切，她都想夺过去吗？” 在岑晞面前，苏清涵从来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岑晞微微偏头，看苏清涵小巧的鼻尖沁着晶莹的汗，无奈一笑。 瞧瞧这委屈的样子，倒是挺让人心疼的。 “我知道，我知道······”岑晞重复着，怀里的苏清涵意识越来越差，岑晞几乎是托抱着才将她送进车厢内。 站直身体时，岑晞粗喘了几口气，她看歪倒在座椅上的无意识的人，无奈地摇头。 看着挺瘦弱，没想到这么重。 岑晞叉着腰暗自腹诽。 路上岑晞担心苏清涵会吐，她尽量降低了车速，不让苏清涵产生晕眩的感觉。 车子驶入小区停车场，自从第一次来过之后，苏清涵便让物业将岑晞的车牌号也输入系统。如果苏清涵的车子不在停车场，岑晞是可以随便开车进出的。 跟苏清涵相处久了，岑晞越来越了解她的习惯。从停车场进入电梯，她一直做苏清涵的支撑，对方像是昏睡过去一样，所有的力气都压在她身上。 岑晞抱着苏清涵的胳膊都酸了。 明明很近的距离，岑晞却觉得她们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握着苏清涵的手指开了指纹门锁，岑晞扶着苏清涵躺在床上。站起身时，岑晞环顾一圈，想要找纸巾擦汗时，胳膊被苏清涵攥住。 岑晞诧异回头，“怎么了？” “不许走。”苏清涵迷离的双银凝视着岑晞，一眨不眨，眼里的星河滚烫。 苏清涵一定是把她当作是尹知夏了，岑晞感觉下一秒她都能被苏清涵的目光煮熟。 太热烈了。 “我不走，只是去找纸巾而已。”岑晞解释，弯腰替苏清涵脱了外套，又将她的鞋子退下。 “你今晚自己住这儿可以吗？”为苏清涵盖好薄毯，岑晞试探着问。 “不可以。”苏清涵下巴埋在毯子后面，似嗔似娇地回应。 “嗯？”岑晞愣住。 “我说不可以。”苏清涵头昏昏沉沉的，她皱紧眉，又不耐地说：“你今晚要留下来陪我。” “这个······”岑晞犹豫着，她目光严肃地打量着难得柔弱的苏清涵，的确不太放心她醉酒的状态下一个人住。 “那好吧。” “很勉强是吧？”苏清涵撇嘴，即便是醉酒的状态，也依旧是伶牙俐齿的。 岑晞被她可爱到了。 她忽然有点好奇，在尹知夏面前的苏清涵，也会这么傲娇吗？ 她挺期待那一刻的。 如果条件允许，岑晞真想把那个画面记录下来，带回家仔细欣赏。 “不勉强。”岑晞回应。 苏清涵轻哼，意识倒是比在酒吧时清醒些，她微眯着朦胧的眼睛打量起岑晞，问：“最近为什么不联系我？是因为害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岑晞不明所以，两手一摊，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背着我与路婧彤见面，被我当场撞见，你难道不觉有错？”苏清涵撑着身体坐起来，质问岑晞时，她语气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倒是很有她作为企业领导的气势。 “也不算背着吧？”岑晞语气稍低，自然比不上苏清涵咄咄逼人的气势。她坐在床前，握住苏清涵搭在被子上的手，解释，“出发前我不是已经说明了要去见一个人吗？” “哦。”苏清涵白她一眼，“那为什么不实话实说？” “不想你多心。”岑晞如实回答。 可她已经多心了。看来岑晞还是不是那么了解她。 苏清涵莫名有点失落。 她以为她与岑晞之间的默契早已形成，所以才会演戏都能演上瘾。 真有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你们见面都聊了什么？”苏清涵转移了话题，聊起重点。 “她说你继母发现了我们俩的关系，好像正在调查你。”岑晞拧着眉，沉吟片刻，“以后我们是不是需要减少见面的次数？” 苏清涵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同样黛眉一蹙，整个人都陷入沉思中。床头灯投下一圈光晕，温柔地拢在挨着的两人身上。 “不用刻意减少，她如果想查就让她查好了。”苏清涵静默片刻，即便处于酒醉状态，她大脑已经在努力快速回忆最近究竟都有谁可能会是那个泄密的人。 熊颖初是其中一个，连路婧彤也被她列入其中。 为什么偏偏是路婧彤告诉岑晞？这事显得有些蹊跷。 “你怎么看？”苏清涵倚靠在床头，头发披散下来，双颊樱红色，灯光下显得格外妩媚。 “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人告的密。”岑晞单手拖着下巴沉思，“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路婧彤？她之前早就知道我们有来往。” “不排除这个可能。”苏清涵揉捏着额头，有点烦躁地说：“明天我派人调查一下，总之你平时也要多注意下，小心被人跟踪。” “我那个继母可不是好惹的。” “我知道。”岑晞点头，看苏清涵抚摸着胸口，恶心想吐的感觉，岑晞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给你泡杯蜂蜜水喝？” “不用了。”苏清涵摆摆手，掀开毯子想要下床，“我想去洗澡，你扶我一下。” 苏清涵浑身酒气，睡前不冲澡是她不能接受的。岑晞看苏清涵烂泥一样瘫软在床上，苦恼地扶额。 给苏清涵洗澡，这个损失有点大。 岑晞想想，除了外甥女，她还真没伺候过谁洗澡。 按照苏清涵的指示，岑晞从衣柜里帮她翻找出更换的睡衣。苏清涵在岑晞的搀扶下走到洗手间，她前脚刚踏进去，岑晞后脚就跟了上来。 “你进来干嘛？”苏清涵推着她，脸上写满抗拒。 “帮你洗澡啊。”岑晞坦率回应，她打量苏清涵站都站不稳的身体，质疑，“你确定你自己可以？” “当然。”苏清涵用力将岑晞推出去，而后迅速关门上锁。 岑晞一怔，她都怀疑苏清涵是不是已经醒酒了，故意装出羸弱的样子让自己留下来？ 岑晞倚靠在门外，听洗手间内静了好久才有哗哗的水声从门缝中传出来，岑晞不自觉看过去。贴了膜的玻璃门被热气蒸得沁了一层水雾。 苏清涵模糊的身影在里面晃动。岑晞抿抿唇，吞咽了下干涩的喉咙，掏出手机转移注意力。 因为公寓只有两间卧室，岑晞只能与苏清涵挤一张床。两人身上的沐浴香是一个味道，甜而不腻的樱花香，很好闻。 岑晞觉得好闻，躺下后深吸了口气。肩膀忽然一沉，苏清涵挪了过来，枕在她的怀里。 “明早几点上班？”苏清涵问。 “八点到工作室。”岑晞如实回答。 “明早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岑晞会做饭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手艺还是同岑宛学的。 “都可以。”苏清涵眼皮越来越重，连声音都变得几不可闻，“你明天中午还会过来吗？” “中午？”岑晞凝神仔细回忆她的工作安排，白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来，光影婆娑在墙面上。 “应该没什么事，如果有安排我会提前给你电话。” “那我把你拉黑。”苏清涵阖眸躺在岑晞的怀里，好闻的沐浴香仿佛有了催眠的效应，她话音刚落，就睡着了。 借着月光，岑晞看怀里入睡的苏清涵，想她刚刚的那句话，岑晞情不自禁地勾起唇。 把我拉黑，亏你想得出来。 岑晞指尖点了点苏清涵的鼻头，笑着入睡。 第二天苏清涵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起床简单洗漱，走到开放式厨房时，黑色的岛台餐桌上摆放着一个用保鲜膜包好的三明治，还有一杯牛奶。一旁还有一张字条，洒脱的字迹写着： 起了就自己把三明治和牛奶放微波炉打热一下。 中午见。 岑晞 岑晞的字迹不像一般女生写得那么柔美，她的字偏刚硬一些，笔锋锐利，透着一股刚劲之气。 苏清涵第一次见岑晞的字，指尖在她的名字上摩挲着，迟迟不舍地挪开。 上午十点的时候，苏清涵在公寓开了个视频会议，会议结束的时候，门外传来门铃的声音。 苏清涵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表，十一点半而已，岑晞这么快就下班了？ 起身整理了下头发，苏清涵走过去开门，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时，苏清涵心头一紧，诧异地喊了声：“爸，你怎么来了？” 苏诚立阴沉着脸，他眼神往里探了探，不满地哼了声，“我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在这儿金屋藏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