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合欢宗女配后渣了男主师尊》 1、001 穿书了 北风萧萧。 呼嚎的风卷着鹅毛大雪,飘飘扬扬。 苏清鱼坐在一处狭隘的山洞里,面色忧愁地望着外面的茫茫雪白。 她不过就是上班出外勤的时候中暑晕了过去…… 怎么一睁眼醒来就穿越了? 穿越不可怕。 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穿到了哪本书里—— 而她的面前还躺着一个昏迷的男人。 男人墨发披散,一袭月白长袍,被血迹染红了一片。 脸色青黑,看起来像是中了毒,但依旧能看出眉目桀骜俊朗。 好帅一男的。 看起来就不是什么炮灰角色。 无数前车之鉴告诉后人,路边的男人不要捡。 苏清鱼阅遍言情小说,自然也知道这条保命铁律。 但…… 万一他是好人呢? ……这人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啊? 苏清鱼挣扎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她的手刚一悬到男人的上方,这人的眼睛就蓦然睁开。 他虽然睁着眼睛,目光却是虚焦的,聚不到实处。 他犹疑道:“芊芊?” “咳咳……”他咳嗽两声,嗓音愈发沙哑,“芊芊,是你吗?我中毒前……看到你救了我。” 他失明了。 中毒、失明、认错人、芊芊…… 苏清鱼瞳孔地震。 这不就是她昨天刚熬夜看的一本小说吗! 妈耶,还好是昨晚刚看的,她的脑子还记得不少剧情。 这是一本典型的男频龙傲天文,男女主青梅竹马,女主角家庭变故之后,男主父母收养了她,成为了男主妹妹。嗯……就还带着一丝伪骨科。 后来两人踏入仙途,因为种种原因分开,男主又遇到了众多朝他示好的女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堪称男频稀有的好男人。 这文更新快,节奏爽,感情也清新自然,引来了不少女读者安利。苏清鱼就是吃了这个男主专一的安利去看文的。 女读者变多了,这文的男读者就不爽了。 男读者叫嚣着赶紧开后宫,不开后宫就弃文。 然后这傻x作者就开始喂屎了! 苏清鱼刚看到最新更新的情节,就是男主被人暗算,中毒失明,女主救了男主,结果被女配给截走。女配在前面的情节中就痴恋男主,在男主和女主之间搅风搅雨,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最重要的是,这女配是合欢宗的。 女配因为眼光奇高,第一个男人就认定了男主,不把男主搞到手不罢休—— 一个倒贴上来的,合欢宗的,“干净”的女人,这还不赶紧收了? 于是作者就安排了垃圾的认错人桥段,让男主误以为女配是来救他的女主,和恶毒女配睡了。 睡就睡吧,还得让女配动用秘法,散尽一身修为给男主解毒。 苏清鱼看到这里看得血压飙升。 姐妹,糊涂啊! 天下男人这么多,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你是合欢宗女修诶,居然还把自己的修为送给他? 你到底恶毒在哪啊?! 更气人的还在后面。 女配给男主解完毒,故意告诉了男主自己的真实身份。 男主愤怒、震惊、痛苦、自责……表演了一通对女主的深情。 结果他重伤未愈,一下心绪起伏激荡,又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他失忆了。 是的,他、失、忆、了。 这时女主赶来,女配没有了修为,怕自己被女主杀了,就逃走了。 之后,逃走的女配遇到凶兽,失去修为,被凶兽吃了。而失忆后的男主驯服了这头凶兽,成为了他的坐骑。 女主不知道发生了这件事,男主也不记得。 一个小风波过去,两人就这样和和美美地又在一起了,还天天一起骑着坐骑出门秀恩爱。 废寝忘食熬夜追到最新章的苏清鱼:“……” 淦! 什么狗屎! 她半夜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打开电脑抄起键盘连喷了作者十几条。 看书这么多年从未遇到如此惊天大雷,苏清鱼当场发誓,再也不看喂屎男频文了!!! 嗯,这个誓言她果然也做到了。 因为她直接穿到了这个鬼地方,已经没有看男频文的机会了…… 苏清鱼回忆了一番这个狗屎剧情,脆弱的内心又受到了一阵重创。 想到自己最后的结局是被凶兽吃了男主角还收服凶兽秀恩爱,她的面容就一阵扭曲。 垃圾作者,整的什么阴间活。 走剧情是不可能走剧情的,这男主谁爱救谁救吧。 苏清鱼站在原地沉默半天,地上的男人没听到她的回应,继续喊她:“芊芊……你怎么样,受伤了吗?芊芊?” “别叫了。” 苏清鱼道:“莫少白,我不是你的芊芊。” “……红菱?” 莫少白听出了她的声音,霎时紧绷:“怎么是你!” 女配叫红菱。 准确地说,红菱并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职位。 合欢宗分两派,合宫与欢殿。欢殿里天资最好的那个弟子,会被赐名红菱,带在宫主身边培养。如果被宫主厌弃,就会收回这个名字。 ……当然,女配的名字现在已经被收回了。 因为宫主屡次让她不要追着男人跑,她偏要恋爱脑。 加上女配性情高傲,又得罪了一堆同门。约等于是为了男人众叛亲离,最后死了,也没人来找她,更别提替她报仇了。 苏清鱼怀疑作者就是故意这样写的,让这个女配满足男读者的种马癖;又要讨好女读者,不能让她的事情被发现,让男女主感情破裂。 简单来说,就是一纯纯的冤种。 “我已经不是红菱了。” 苏清鱼平静道:“你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 男人不信,更加防备。 苏清鱼笑了笑:“大哥,对你不感兴趣,就是真的不感兴趣。你现在……” 苏清鱼端详了一下他的面容:“太丑了。” 中毒之后又青又黑又紫…… 怪难看的。 莫少白猝不及防听到这话,猛咳几声,吐出一滩黑红色的毒血。 苏清鱼连忙后退几步。 他吐随他吐,血别溅她裙子上。 莫少白虽然看不见,却也对周围有所感知。 他清晰地听见了她后退的声音,和她那股犹如化作实质的情绪。 他……被红菱嫌弃了? 莫少白强撑着坐起来,失明的眼睛望向她的位置:“别耍花招。你为何在这里?芊芊呢?” “我为何在这里?” 苏清鱼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当然是我从你的芊芊手里把你抢过来的。” 莫少白咬牙:“你!” 苏清鱼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我?要不是我救你一命,你早就毒发身亡了。” 这是真的。 女配不要钱地往他身上扔保命的丹药,这才将他救了下来。 苏清鱼原本是想直接丢下他就走的,想起来这人还欠原主一个人情呢,得收回来! 苏清鱼心念一动,一个荷包顿时从储物戒指里冒了出来。 女配是被合欢宗从凡间捡回来的,在凡间的时候就被拘在家里绣荷包。女配绣工不好,就偷偷让丫鬟去街上买回来。 在遇见男主之前,女配见人就发一个荷包,说是自己怀恋凡尘,亲手为他绣的。 许多修仙者都是凡俗出身,很吃这套。 可惜遇见男主之后,女配就收心了。 荷包倒是还存了一沓。 诶嘿,原来从储物戒指里拿东西这么方便。 苏清鱼又拿了三枚回春丹,往荷包里塞了进去。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也能帮他吊着一口气。 她蹲下身,把荷包放在他的手边:“我不喜欢你了。假如有再见之时,就当做互不相识吧。” “不过,你还欠我一条命。” 苏清鱼道:“希望,我不会有让你报恩的那天。” 苏清鱼站了起来,很有礼貌地和他道别:“再见。” “哦……不对。”她纠正道,“莫少白,再也不见。” 她才不要和男主扯上关系。 远离剧情保平安! 苏清鱼转身,踏入了洞外纷飞的大雪中。 听到她决绝的话语,莫少白疑心有诈,攥紧了手,搏命一击,蓄势待发。 待她离去许久,他才松开手,拾起那荷包。 他又咳出一滩血,手指摩挲着荷包上绣得工整的并蒂莲,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双目茫茫。 …… 苏清鱼潇洒地走了。 等走出山洞外她才发现……她不认路啊! 已知某条路会有凶兽吃掉她,某条路女主正在往这里赶来……那么她走哪条路才是安全的?! 苏清鱼再次进入储物戒指里翻找—— 用的是神识。 神识这玩意好奇妙,就像是她脑袋里想了想,就多出一个摄像探头一样。 苏清鱼在储物戒指里找来找去。 她这时候发现了穿越的一丝好处。 冰天雪地里站了这么久,她居然都不会冷的诶! 找半天,她找到了一只圆滚滚的引路机关鸟。 好像是女配在地摊上买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引路。 算了,凑合用吧。 要是实在倒霉遇到了凶兽或者女主,就认命。 苏清鱼往机关鸟背部塞进去一块灵石。灵石一启动,这小胖鸟的翅膀就扑腾地飞了起来,指着一个方向。 她花了点时间练习了一下御空飞行,然后朝着指路的那个方向飞去。 顺着方向飞去,四周不再下雪,也越来越温暖。 不知道飞了多久,机关鸟忽然失灵了,沉沉地向下坠去。 苏清鱼使用灵力不熟练,想用灵力操控捡机关鸟,却一个术法把鸟又往下扔了。 她追着鸟往下落,最后落地时,只看到机关鸟被砸了个稀巴烂。 她的鸟啊! 苏清鱼心在滴血,颤抖着去捡零件。 捡零件时,却又看到一行血迹。 顺着血迹望过去,树边靠着一个昏迷的男人。 男人一袭白衣,眉目冷冽,紧紧握着手中剑,容貌气质比起莫少白似乎还更胜一筹。恍若巍峨雪山,凛然而高洁。 苏清鱼:“……” 啊这。 你们路边的重伤男人搞批发吗? 刚扔下一个,又来一个?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02 路人甲 路边的男人,救还是不救? 苏清鱼看着男人犹豫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这修仙界平均颜值水平就是高。 这片森林气候温润,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然而一片绿意里,男人身边突兀地被剑气斩平了一块,树枝散落满地。 她的引路鸟,估计就是被这股剑气搅乱的气场牵引,掉了下来。 一片狼藉中,男人靠在树旁,眉宇俊朗,殷红血迹斑斑落在那身白衣上,却仿佛雪地红梅,傲然孤高。连手中剑锋,都好似覆了一层霜雪。 苏清鱼简单粗暴地采用了颜值认人法。 晕倒在地上都这么赏心悦目。 比男主莫少白还英俊诶……估摸着是个什么重要人物吧。 就是不知道是正派反派。 ……算了,救! 这男人要是个好人,那她不救也可惜。 要是个反派,她路过了却见死不救,这反派记仇怎么办? 至于像小说女主一样把人照顾到醒来,那是不可能的。 她又不是医修,不懂得治病。 苏清鱼又摸出了一个荷包,又往里面放了三枚回春丹。和刚才塞给莫少白的荷包一样,一视同仁。 她装好丹药,捏着荷包,正准备放在他身边。 刚一靠近他,却忽然见眼前的男人动了。 他仍旧流着血,面色苍白。 长睫微动,却又并未睁开眼,半昏半醒着。 他提起剑,雪亮的剑尖准确地寻到了她的位置,肃然指向她。 提剑的刹那,一股迸发的剑气骤然朝她扑来。 这股剑气无形又好似有形,柔和又仿佛刚烈,乍让人感觉像是一片落叶轻飘飘回旋,然而叶片的边缘却带着凌厉的罡风。 苏清鱼睁大了眼睛。 倒不是因为惊吓,而是…… 她体内的合欢宗功法对这道剑气中的灵力有了感应! 这本书里的合欢宗,分为合宫与欢殿。 合宫强调广撒网、积少成多;欢殿则强调取气精纯。她正好修炼的就是这欢殿功法。 而取气精纯,一为灵气纯净,二为精气纯真。 灵气纯净—— 灵根纯粹,天赋奇佳。要么是大佬,要么是未来的大佬。 精气纯真—— 童子身,元阳尚在。 所以眼前这人,很可能是位天赋奇佳的童子身。 这不就是她的天选修炼对象,合欢宗功法指定经验包! 要是能和他双修,那…… 苏清鱼脑中飞快闪过这些信息,怔愣这么一瞬,忘了躲闪。 而后,她后知后觉地就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她低头一看,赫然看见左臂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嘶——” 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男人仅仅是举剑指向她,剑气就让她受伤了! 疼痛令她立马清醒了过来。 刚才那些对眼前男人的幻想也随之消散一空。 她察觉到,功法的感应似乎会影响她的意识…… 苏清鱼咬紧下唇。 不行。 她的脑子不能被功法驱使。 大佬的身子那是可以随便馋的吗? 万一是什么剧情重要人物呢。 她才刚刚甩掉男主,千万别又被带回了剧情里。 她这种恶毒女配在剧情里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远离剧情保平安! “这位道友,”苏清鱼忍痛道,“我没打算害你。” 你们修仙界警惕心好强啊,一发现有人就提剑。 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 举个剑都这么酷炫,她一看就打不过他。 听到有人说话,男人终于勉力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生得极好看,漆黑如墨,冷冽如霜。 哪怕现在虚弱至此,也藏着一股不可摧折的锐意。 苏清鱼又被他的美色怔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我只是见你受伤,想给你留些药,你不要误会。如有冒犯,我此刻便离开。” 这就走这就走,别记仇啊哥! 说完,苏清鱼捏着荷包,捂着伤口一个转身。 然后她当即一个心脏骤停—— 在她身后的树枝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色泽斑斓的毒蛇! 青黄色的蛇身弯曲缠绕在树枝上,一截长着脓包的蛇头悬在半空,朝她幽幽地吐着信子,离她不过三寸之遥。 苏清鱼:“!!!” 她胆子并不小,却也是头一次直面这样丑陋中带着诡异的生物。 惊吓过度的她反而很安静,全身的肌肉都随之绷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低头。” 在这紧张至极的时刻,她忽然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声音。 他语气低沉坚决,令苏清鱼不知不觉就跟随了他的指令。 而她刚一低头,一股冷峭的剑气就擦着她的发丝飞旋出去—— “噗!” 耳边传来一声闷响,是血肉被斩断的声音。 再然后,是扑鼻的腥臭气。 苏清鱼忍不住抬起了头。 半截色泽斑斓的蛇头阴森森地掉下来,和蛇身一起化作一团浊气混合着血雾在空中弥散,又悄无声息地浸入湿润的空气和泥土里。 血雾朝她飘了过来,她不小心闻了一下这味道,胸腔一团燥热,脑袋似乎也有点晕乎乎的。 她连忙再次屏气,但她体内功法被方才剑气感应,又自行运转,还未来得及排毒,毒气就渗入了她的身体里。 苏清鱼:“……” 好消息,没被蛇咬。 坏消息,中毒了。 苏清鱼转头看向那个男人。 被人救了一命,她此刻也真心实意了一些。 她郑重地朝对方鞠了一躬:“多谢道友救我。” 原来他提剑是为了杀蛇,不是为了杀她。 男人看向她,目光有些空茫,仿佛在辨认她的面孔。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荷包,点了点头:“不谢。” 他惜字如金,苏清鱼却莫名懂了他的意思。 因为她准备给他送荷包,所以他才帮她杀蛇吗…… 啊这。 到底还是好人有好报啊! 这帅哥原则还挺强,一报还一报。 胡思乱想间,男人收剑,扶着树,勉力站了起来。 “林中有高阶妖兽。” 他道:“走。” 苏清鱼:“啊?” 她还没来得及问要走去哪,就见这人踉跄一下,连站都几乎站不稳,用剑撑在地上才将将维持住站姿。 “你……看起来伤得很重。” 苏清鱼问:“还能走吗?” 剑修大概都是御剑吧。 他伤得这么重,站都站不稳,更别说御剑了。 男人停顿片刻,倒是很痛快地承认了:“不能。” 他问:“你可有飞行法器?” 苏清鱼连忙道:“有有有。”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自己的法器。 刚才在路上御空飞行的时候,她就用神识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当,初步了解了一下自己穿越后的状况。 嗯…… 就是法器的样子有一丢丢尴尬。 她的法器模样是一枚粉紫色翩跹的蝴蝶。 缥缈轻纱坠在蝴蝶翅膀的尾端,随风飘扬,泛着点点微光。 没办法,原主出自合欢宗。 合欢宗女修最喜好打扮,连法器也要弄得如梦似幻。 男人见到这法器,显而易见地沉默了一下。 苏清鱼转动着小脑瓜:“呃……你不想乘蝴蝶,那我背着你飞?” 听到她的话,男人抿了抿唇,跨步坐了上去。 嗯,看起来不是很想她背的样子。 只是,当冰冷高洁不容亵渎的剑修和粉紫色的娇俏蝴蝶凑在一起…… 实在有点古怪。 当然,这画面还是挺美的。 大概因为这男人长得足够帅吧。 真的猛男,敢于乘坐粉色蝴蝶! 见他坐稳后,苏清鱼也跟着跨坐了上去。 这蝴蝶为展现女修们飘逸的风姿,造型极为精巧。背部坐一个人正好,坐两个人却是有些尴尬。 苏清鱼不得不紧挨着他,才不会掉下去。 两人的肢体不由得有些亲密。 她几乎依偎在他的背后,明显感到身前的男人姿态变得紧绷。 苏清鱼倒是无所谓。 反正挤早高峰的地铁也是挤,挤蝴蝶也是挤嘛。 “我的引路鸟摔坏了,我不认识路。” 苏清鱼问:“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飞?” 男人道:“西边。” “好。” 苏清鱼用灵力催动了小蝴蝶。 小蝴蝶样子小巧,飞得却不慢。她坐在蝴蝶上,终于腾出空来,处理自己刚才被剑气割破的伤口。 她松开手里的荷包,递给他:“里面有三枚回春丹,是我刚才想给你的。” 男人接过荷包,握在手中,没有打开:“多谢。” 她往伤口上敷了点药,想起自己还中了毒,又问:“方才那条蛇是什么毒物,为何我都不能察觉?” 原主的修为不算高,却也不低,也到了金丹期。 以金丹期的修为,都没有察觉身后潜藏着一条毒蛇。 那蛇被斩断之后立刻化作了一团血雾,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男人道:“那并非毒物,乃妖兽的毒气化形。” “毒气?” 苏清鱼问:“我刚才不小心吸了一口……” “无碍。” 他平静道,“此妖兽强大,毒气已遍布山林。” 苏清鱼:“……” 反正都进毒窝里了,吸一两口不碍事是吧? 苏清鱼慌慌张张地给自己调息,又往嘴里塞了一枚解毒避瘴的清心丹。 之前的毒解没解不知道,现在是多了几分心理安慰。 她给自己防护完,又问对方:“你要清心丹吗?” 男人微微摇头:“不必。” “哦……”苏清鱼将清心丹收了起来,嘟囔一句,“毒气遍布山林,这妖兽很强啊。” “嗯。”男人背对着她,声音从前方飘了过来,“此妖兽修为在金丹之上,恐有元婴。” 苏清鱼瑟缩一下。 欢殿功法讲究取气精纯,在取到之前,则靠吸食人的“欢情”,以情绪为供养,增长修为。 但真正的功法修炼,还是需要阴阳和合,取人精气。 原主不得到男主角就誓不罢休,还是处女之身。 这就导致她空有一身修为,却并未真正修炼功法。 她这金丹虚得很,这妖兽还在金丹之上! 苏清鱼小心翼翼询问:“敢问道友的修为……” 其实她用神识可以探查他的修为。 但她觉得有点不礼貌,还是问了出来。 然后她得到了一个淡淡的回答:“金丹中期。” 和她一样啊。 一个金丹重伤员,和一个金丹菜鸟。 ……怎么感觉不是很妙的样子。 呸呸呸,想点好的! 苏清鱼赶紧把糟糕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不知飞到了哪里,两人的眼前渐渐起了雾。 淡淡的白雾萦绕在苍翠山林间,撩起几分仙气,又诡谲如妖。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阵,苏清鱼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对方名字。 有了名字,她才能辨认对方的身份—— 剧情里,男主角莫少白现在是金丹修为,他身边的朋友也都是金丹。 要是这男人也和剧情有关联,她就赶紧跑路。 “说起来,”她顿了顿,“道友该怎么称呼?” 男人正闭目调息,听到她的话忽而睁开了眼。 他侧头,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带了点血气。看起来,重伤正在渐渐恢复。 他瞥她一眼,目光垂落:“沈弃。” 苏清鱼:“哦……” 主角团的名字她都认识,没有叫这个的。 另外,这个名字,应该也不是什么和剧情有关的大人物。 倒也不是她记忆超群—— 而是她在看书的时候,发现这作者取名仿佛有强迫症。凡是正派大佬和主角团,名字都是三个字,两个字的都是小喽啰或者炮灰。 就比如她穿越的这个女配,被宫主赐名为红菱…… 至于反派,那更好认了。 反派都是复姓! 什么上官啊司马啊南宫啊,突出一个邪魅狷狂。 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苏清鱼稍稍松了口气。 两个字的名字,又只是金丹,估摸着就是一个普通的路人甲吧。 苏清鱼露出一个笑容:“原来是沈道友,我叫苏清鱼。” “嗯。” 沈弃算是回应了一下她,听起来却像是有些敷衍。 一段对话结束后,男人继续闭眼调息。 苏清鱼也没多想。 毕竟短短接触下来,这男人的性情就是这么冷淡。 小蝴蝶又飞了一段距离。 林中的雾气越来越浓,清淡的白雾不知不觉变成了粘稠的乳白色,阴湿地缠绕在他们四周,瘴气重重。 苏清鱼感觉有几分不对,如芒在背:“这地方……不对劲。刚才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她话音刚落,浓雾中忽然就渐渐显出一轮阴沉的巨兽轮廓。 先是露出一颗阴森的蛇头,再是狰狞的龙爪,而后是烈红的凤翼—— 一双暗红色竖瞳嵌在这怪异的蛇头之上,直勾勾地垂涎着他们。 苏清鱼看呆了,头皮发麻。 她喃喃道:“这是什么东西?” 听到她的话,沈弃再次睁眼。 见此巨兽,他缓缓起身,从蝴蝶背上站了起来。 他迎头直视着这巨兽,握紧了手中剑。 一团精纯的灵力聚在他的掌心,流淌至剑锋,敛足锐气,蓄势待发。 谁料他这一动,苏清鱼体内的合欢宗功法感应到了,又自行运转起来,源源不断地开始将周围的瘴气卷入经脉里。 没多久,她的身体就变得燥热难耐,连手脚都开始酥软无力。 苏清鱼:“………………” 救命啊。 这功法和瘴气一起被催动的后果……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03 清心丹 察觉到自己身体异样,苏清鱼连忙给自己狂磕清心丹。 她倒出丹药,也没数有几颗,一把塞进嘴里。清心丹的药效除了解毒避瘴,还主打一个清心寡欲。一把药塞进去,她体内的这股邪火终于压下去几分,勉强维持着一个头脑清明。 但不妙的是,她的功法似乎还在持续地运转之中…… 估计打完这架,她不是被眼前这个怪物弄死,就是要被这瘴气毒死了。 “沈道友……” 苏清鱼开口唤他。 一张嘴,就察觉自己的声线也控制不住地充满撩人媚意。 她紧握双拳,努力克制住自己:“我中瘴气了。” 不管怎样,还是先给队友交个底。 实力差是水平问题,帮倒忙是态度问题。 “我打不过它。” 苏清鱼很坦诚地承认了自己菜,“你呢?” 沈弃轻咳一声,嘴角淌下一丝鲜血。 他抬手,擦掉唇边血迹:“只余一剑之力。” 一剑之力…… 能有啥用? 这位重伤员和她一样菜啊。 苏清鱼看着他这病恹恹的样子,飞快从储物袋里掏东西:“我们现在跑吧,我带了很多疾风符!” 说话间,青绿色的蛇头缓缓地朝他们游了过来。 蛇头顶上诡异地飘着两缕金红的鸟类翎毛,暗红色竖瞳紧盯着他们不放,幽幽闪着冷光。 苏清鱼拿着符箓的手有点抖,被看得浑身发毛—— 被妖兽盯着不仅仅是长相丑陋怪异这么简单,修为比她高的妖兽,本身就会散发强大的威压。 在这种威压之下,她的灵力都仿佛滞涩了一般,被压迫得动弹不得。 “此乃连理。” 沈弃提剑站在她身前,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甲级妖兽,腾蛇与毕方所生,迅疾如电。” 苏清鱼:“……连理?” 有点耳熟。 等等,长得像鸟又像蛇…… 卧槽。 这就是那个吃掉了原主的凶兽。 她就知道,她这种非酋注定脸黑! 苏清鱼飞速地回想原书中男主角是怎么制服这只凶兽的,可是她看到女配被这凶兽吃了之后就出离愤怒了,实在想不起来原书中的情节。 唯一记得的,就是这玩意飞的贼快。 要不然男主角也不会拿这怪东西当坐骑。 现在碰上了这凶兽,她想跑都跑不掉啊! 苏清鱼有点绝望。 难道……她没有给男主角送修为,还是逃不掉被吃的命运? 奇异的是,越是绝望,她反而越是镇定。 既然逃不掉,她颇有一种誓死一搏的气势。 死就死吧。 书里是被它吃了没错,但现在这玩意要是想吃她,她就算自爆,也非得给它的牙都崩喽! 苏清鱼一下把跑路的疾风符又换成了震雷符。 震雷符需要极近的距离引动,杀伤力极大,也容易伤及自身。 “是连理也没关系,我还有震雷符。” 苏清鱼道:“沈弃,你先走吧,我替你拖延时间,为你断后。” 如果剧情一定要她死在这里,那还是少拖累一个人比较好。 这人刚才救她一次,她这样也算是一点回报了。 沈弃听到这话,回头望向她。 深黑的双眸如同一汪幽潭,倒映出她的脸。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却让她感觉,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沉默片刻,道:“你……为我断后?” 苏清鱼咬咬牙:“反正我们两加一起都打不过它……我中了瘴毒,毒性已深,死了便死了。你留着这一剑之力,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巨兽离他们越来越近。 它慢悠悠地靠近他们,她甚至还从这怪物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势在必得的玩弄。 苏清鱼紧张地捏着符:“你快走啊!” 沈弃再次看向她。 少女天真、胆怯又勇敢莽撞的神情深深地映在了他的眼里。 他道:“好。” 他提剑,飞在了半空中,一道掌风打出,小蝴蝶一下被他推远。 苏清鱼听到他的回答,正准备去战斗,却骑在蝴蝶背上,莫名被他推到远处。 从她的角度,只能望见他的背影。 染血的白衣和散落的墨发在风中飘扬,和身形巨大的怪蛇相比,极其渺小,仿佛蚍蜉撼树一般,不自量力。 而后,她看到巨蛇朝他喷出一簇浓重滚烫的火焰—— 一刹那,剑光大盛。 如雪花,耀眼轻盈;如寒冰,重若千钧。 剑光猛然将这火焰斩断,锋利刚烈地裹挟一股庞大的剑势,直接斩下了巨蛇的蛇头! 巨蛇的蛇头一下轰然坠落,蛇身垂死挣扎,扭动几下,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头顶鸟翎的蛇头落在地上,恶毒阴森的双瞳直直地睁着,死不瞑目。 一剑之力,当场斩杀! 一切快得几乎让苏清鱼没有回过神来。 这就……死了? 这么快? 天呐,这就是他说的只余一剑之力吗?! 再然后,苏清鱼一眨眼,就见到半空中的男人支撑不住,从空中直直坠落下来。 她全力驱使着小蝴蝶朝他飞过去,将将在他快要摔在地上时接住了他。 男人的身体摔在蝴蝶背上,小巧的蝴蝶飞行法器为之一颤。 苏清鱼将他翻了过来,他的身体半靠在她怀里,手中的剑已经断裂,只余一截残破的剑柄。 “你还好吗?” 苏清鱼喊他:“沈道友?沈弃?” 男人昏迷着吐了口血,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迷蒙着看向她:“无事。” 声音依然冷淡,却变得虚弱至极,气若游丝。 “你……” 苏清鱼看着这重伤员,碰都不敢碰他,“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沈弃眼中神色渐渐清明,他强行坐起了身,和她保持了一丝距离:“不必。” 见他一动,苏清鱼反倒是不敢动了。 瘴气没散,刚才他那一剑,又引动了她的功法。虽说她已经有点习惯了这感觉……但她忍得很辛苦啊!!! 她拿出丹药,又给自己磕了一把清心丹,将这燥热给压下去。 苏清鱼:“不看大夫?我看你伤得很重……” 沈弃淡淡道:“我的伤,大夫治不好。” 说完,他忽而从小蝴蝶上跳了下去。 苏清鱼:“欸——” 沈弃只当没听见她的惊呼,踉跄落在了那蛇头前。 他握着剑柄,往蛇头上一剔,那蛇头上金红色的鸟翎就被他握在了手中。 苏清鱼:“这是……” 沈弃:“我此行要取之物。” 苏清鱼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所以你说要往西飞?” 沈弃:“嗯。” 苏清鱼:“……” 靠。 原来你小子是故意带我来这的。 亏她刚才以为自己要被剧情杀了,还说要给他断后! 不过…… 吃了原主的凶兽被他给杀了,也算是帮原主报仇了吧。 苏清鱼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巨蛇的尸体,整理了一下心情,二话不说也跳下了小蝴蝶。 沈弃听见她动静,看向她。 苏清鱼:“剩下的东西你还要吗?” 沈弃咳嗽一声,又渗出些血:“我拿走翎毛足以。” 苏清鱼问:“那还有什么能带走的?我储物袋小,全都带走装不下。” 沈弃:“蛇眼,蛇胆,蛇丹,蛇翼。” “哦……”苏清鱼点头,“多谢。” 苏清鱼从储物袋里掏出把刀,忍着恶心和恐惧,开始准备分割蛇尸。 她轻轻一刀—— 切不动。 她用力一刀—— 还特么是切不动。 她带着灵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一刀—— 好么,震得手疼不说,蛇皮只受了点皮外伤。 苏清鱼扭头看向沈弃,怀疑人生。 这丫怎么做到一剑就把蛇头斩下来的?变态吗??? 苏清鱼不得不羞耻地求助一个重伤员:“沈道友……你能不能帮帮我?” 然后沈弃就给了她一个新的储物袋。 苏清鱼捧着储物袋,一下把整个蛇尸装进去了。 她如获至宝,笑得眼睛都弯了:“多谢沈道友!” 全都能带走,这卖出去还不得发大财! 沈弃看着少女的笑眼,轻轻点头:“不谢。” 收起了蛇尸,苏清鱼和沈弃重新坐上了小蝴蝶。 苏清鱼心情很好:“这次我们往哪走?” 沈弃:“西南。” 苏清鱼警惕起来:“你别告诉我你又想去杀蛇。” 沈弃:“那里有连理的巢穴。” “哦——”苏清鱼再次兴奋起来,“我们要去掏了它的老巢吗?!” 沈弃:“……不,我们在那住一晚。” 苏清鱼的眼神有点茫然:“啊?” 沈弃见她这天真懵懂的表情,顿了顿:“天快黑了,林中还有其他妖兽。它们能察觉到山中变化,往日镇压它们的连理死去,这山中势必要有新的王。妖兽为争王会变得凶恶,却暂时不敢靠近那威压尚在的巢穴。” 苏清鱼点了点头:“这样啊……” 苏清鱼倒是没有质疑他的决定。 毕竟人家一剑斩蛇,比她厉害多了。自己菜当然要跟在大佬背后捡饭吃。 苏清鱼:“好,都听你的。” 小蝴蝶又载着他们一路飞过去,沈弃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又回归到了沉默寡言的模式,闭目调息。 苏清鱼的功法不知道为何还在运转,一直吸收着路上的瘴气,她只好一路无奈地偷偷磕清心丹。 等到了那洞穴的门口,浓烈的腥臭气混合着潮湿瘴气的味道朝她扑过来,她下意识地往药瓶里一摸—— 阿欧。 尴尬了。 她的清心丹……磕完了。 而在此时,她又感到那股熟悉的燥热,冲她涌了上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04 解个毒 没有了清心丹的压制,热潮一浪一浪,来得凶猛至极。 苏清鱼压制不住,满腔邪火,几乎要感受到传说中的爆体而亡是什么滋味。 不行。 得想个办法。 眼前倒是有个男人,这么扑上去……会不会被他直接弄死?! 要不,勾引他试试? 不试也得试了,再不解毒她要死了! 这样乱糟糟的时刻,苏清鱼的脑子立马做出了决定。 而后,她的身体一下软倒在了蝴蝶上。 她故意让自己连坐都坐不稳,仿佛要从小蝴蝶的背上摔下去,摇摇欲坠。 沈弃察觉有异,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沈道友……” 女人的声音,娇的像蜜,媚而缠绵。 他手握之处好似柔若无骨,她体内流淌的热意传到他手掌,烫得令人心惊。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断断续续将这几个字从唇边吐出:“我的瘴毒……发作了。” 沈弃定定看她一眼。 他双目有疾,从小就无法记住别人的面容。 女人的容貌在他眼中过目即忘,却也能见到她受瘴毒影响颇深,双颊绯红,目光迷离。一字一句吐气如兰,连抽气和隐忍也带着若有似无的勾引。 她难受得眼睛都红了,却还尽力克制着自己,瑟缩着躲开他:“清心丹也吃完了……” 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你把我留在洞外吧,免得拖累你。” 她模样可怜兮兮,一番话说得真挚至极,沈弃看着她,微微有些动容。 从见她第一面起,他便知道眼前此人,毫无警惕心。 遇见个陌生人,不仅敢给对方送药,还敢带着对方走,天真得近乎傻气。 修炼至金丹之人,多多少少也经历过了一些试炼。 她不知是否被保护得太好,竟像是什么都不懂一般,对周身的危险,一无所察。 原以为这样的本性会贪生怕死,岂料遇见凶兽,她非但没有退缩,还想着引雷自爆,替他断后。 他与同门多次历经险境,断后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他。 还是头一回…… 有人挡在他的身前,让他先走。 他素来不喜与女修多牵扯,只觉得麻烦。 可她什么都不懂。 若是将她丢在洞外自生自灭,怕是明日一早就没命了。 ……罢了。 他此行本就是为了寻找突破的机缘,救她一命,许是能攒下些善报。 “进洞。” 他道:“我帮你。” 苏清鱼听罢,心中大喜。 她赌对了,果然对付这种男人就应该以退为进! “沈道友……”她强装出一幅难为情的神色,扭扭捏捏,“你、你要如何帮我?” 沈弃:“用剑。” 苏清鱼:“……啊?” 他的剑只剩了一截剑柄。 用剑柄……的话,是不是有点太羞耻了?! 他握着剑,清冷高洁,不沾一丝红尘,干干净净;而她长发散乱、意念迷失…… 苏清鱼本就难受得不行,想一下这个画面,更是面红耳热。 却听沈弃又道: “用剑剖蛇尸,取蛇胆,或有解毒之效。” 苏清鱼:“………………” 哦。 原来你说的帮忙是这个帮。 对不起,是她的脑子太不正经了。 算了算了,也行吧。 要不是现在快爆体而亡了,她也不是一个刚见面就要在野外和陌生人翻云覆雨的变态。 苏清鱼维持着自己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人设,怯怯地朝他道了声谢:“多、多谢沈道友。” 两人一起进了洞穴。 出人意料的,洞穴内部并不脏乱,大而空旷,也没什么味道。外边的腥臭之气,也许是那条名叫连理的凶兽有意留下的,为了震慑山中百兽。 沈弃从储物袋中取出蛇身,提着他那几乎只剩个剑柄的残破不堪的烂剑,向下一划,轻轻松松就将这巨蛇开膛破肚。 苏清鱼看得眼睛都直了。 怎么这人杀蛇这么轻松的! 难道他这剑是什么神兵利器吗? 沈弃在一团血肉中翻找蛇胆,苏清鱼被这一波又一波功法的热潮弄得十分难受,目光一转,竟在洞内寻到一清澈的水潭。 她还保存着最后一点理智,用神识探查了这水潭内没有别的东西之后,直接跳了进去。 沈弃循着声音回头,看到的便是少女泡在水中、衣裳湿透的曼妙身姿。 他垂眸,收回视线,背过身去: “苏道友,蛇胆已找到。” 这是一活潭,源头不知道来自哪里,潭水凉丝丝,还带着灵气。 苏清鱼正泡着舒服呢,听到他的话,抬头望了过去。 没有了蛇头的蛇身躺在地面上,仿佛一座巨大的肉山,沈弃站在肉山前都显得有些渺小。 而他掏出的那一团东西,放在他的脚边,竟足足有他的膝盖高。 苏清鱼瞳孔地震:“这是蛇胆?!” 沈弃:“嗯。” 苏清鱼:“……” 这蛇胆也太大了吧! 苏清鱼:“这蛇胆……要怎么吃?” 沈弃:“通常可用于炼制丹药。” 苏清鱼:“你会炼丹吗?” 男人声音淡淡:“我是剑修。” “我也不会。” 苏清鱼苦恼道:“那这蛇胆……” 沈弃:“生吃。” 苏清鱼:“……那我还是泡水潭吧。” 这么大的蛇胆,她怎么生吃啊!!! 苏清鱼越看这蛇胆越心生惧意,把自己缩在了水潭里。 到底她不是土著,面对这种巨大的怪物,一时实在有些接受不来。在游戏和影视中看到是一回事,自己亲身接触了,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呜呜,这修仙界真难混啊。 苏清鱼惆怅一下,静静地飘在水里。 潭底有暗流慢慢地涌上来,凉意渐渐将她体内的燥热镇压了下去。 但她的功法还在运转。 被沈弃的灵力感应,又吸收了一堆瘴气之后,这玩意像是坏掉了一样,一直在往她体内吸取东西。她现在泡在水潭里,就在往她身体里吸入水潭的寒气。 苏清鱼尝试着让功法停止运转,结果怎么都不能使它停下来。 尝试失败之后,她干脆自暴自弃了。 爱咋咋地吧。 经过了这么丰富的一天,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机,苏清鱼的精神渐渐地松懈下来。 她闭着眼睛,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得周身越来越冷。 冷。 好冷啊…… 苏清鱼勉力睁眼,睫毛上竟起了霜。 她起身,想要离开水潭,一抬手,却发现四肢都仿佛被冰封一般,动弹不得。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霜愈发浓重,远处男人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 “沈道友……沈弃!” 她喊他名字:“救救我!” 洞穴内很安静,她声音稍大,一开口就有了回声。 沈弃听见了她的呼救,站起身,不一会儿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仍旧背对着她:“何事?” 苏清鱼有气无力:“我被这潭水冻住了,出不来。” 沈弃沉默了片刻。 他道:“……冒犯了。” 他走上前,一伸手便将她从这寒潭中抱了出来。 他将她放在地上,极快地松手,再次背过身去:“潭水性寒,你可用干衣决驱除身上水汽。” “我用不了……” 少女的语气可怜巴巴:“我的灵力也被冻住了。” 沈弃又转身,从他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件外袍,飞快地裹在了她的身上。 将她湿透的身体裹住之后,男人终于正眼看向她,语气中带了几分教诲:“这连理有毕方血脉,此处潭水应是它平时用来舒缓体内火气,于常人而言,过于寒凉。” “哦……” 苏清鱼听了个半懂,一幅好学生模样点了点头。 表面上好学生,心底里却长出了一个小恶魔—— 这沈弃不愧是被合欢宗功法验证过的处男之身,作风实在正人君子。 那她……能不能顺杆往上爬一下呢? 虽然没有感情基础就阴阳和合不太好啦,但培养出感情呢? 长得这么帅,实力又强,人品还好,最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路人甲,和剧情没有关系! 这么好的双修对象她上哪找去? 她实力太弱了,泡个潭水都差点没把自己淹死,还是得正经修炼一下,提升自己的实力。 咳。 不过合欢宗的正经修炼,好像也不那么正经…… 想到这里,苏清鱼得寸进尺。 她目光柔弱,哀求道:“我的手脚也被冻住了,能不能帮我离这水潭远一些?” 沈弃:“嗯。” 他一勾手,将远处的飞行法器小蝴蝶勾了过来。然后他提着外袍的领子一拎,便将她放在了蝴蝶上。 沈弃牵引着蝴蝶,把她带回了蛇胆的旁边。 苏清鱼:“……” 靠。 什么纯种直男。 她想让他抱她过去! 苏清鱼被这直男操作弄得无话可说,看向沈弃的目光都带了点幽怨。 等到她身体恢复了些,她又感受到瘴毒和功法双重的躁动,不情不愿地从小蝴蝶背上跳下来,忧伤地蹲在了那膝盖高的蛇胆面前。 她拿了把小刀,又从储物袋里拿了个小碗,眼一闭心一横,往蛇胆上一划—— 青绿色的胆汁便流了满碗,还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淌出来。 苏清鱼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里掏东西接胆汁,能装的瓶子都装了个满满当当。 好不容易将所有胆汁都装完,她看着面前小碗里那幽幽的青绿,愁眉苦脸,仿佛看着一碗毒药。 给自己做了大半天的心理建设,她才终于端起碗,轻轻抿了一小口。 也许是这蛇吸收天地灵气的原因,胆汁不臭,也没有什么古怪的气味。 但!是! 蛇胆真的太苦了!!! 苦得她双手一颤,小半碗胆汁直接洒在了地上,眼泪唰得就流了下来。 她把碗放在地上,控制不住地抽泣。 哭声又引来了沈弃的目光:“你……为何哭了?” 苏清鱼抽抽搭搭:“我不想吃这个东西……” 沈弃冷静道:“你中了瘴毒,需要解毒。” 苏清鱼哭得更凶了:“太苦了……呜呜,和我的命一样苦……” 沈弃:“……” 苏清鱼一开始是真的被这胆汁苦得给弄哭了。 但哭着哭着,她就有点戏瘾上身,想要通过梨花带雨的泪珠来引起沈弃的怜惜。 谁料她蹲在那哭了半天,都没听见沈弃安慰的声音。 她抬头一看,沈弃这丫直接闭目打坐了! 干嘛啊! 安慰人都不会的吗! 苏清鱼心里大骂沈弃,表面上却切换到了小白花模式,收起了抽噎,故作坚强地望向他:“沈道友,你有糖吗?” 沈弃睁眼看向她:“没有。” 苏清鱼:“蜜饯呢?” 沈弃:“没有。” 少女垂着头,有些失望的样子:“没有啊……” 泪珠还悬在她的睫毛,晶莹剔透,好似她那颗天真纯洁的心。 修士要吃的苦太多了。 口腹之苦,乃是最次等的苦。没有人会因此而流泪。 吃了太苦的东西之后找糖吃,也是相当孩子气的行为。 他不会哄孩子,更不会哄女人。 故而他只有沉默。 但见到她失望的神情,他的心中莫名生起了一丝极轻的愧疚感。 这感觉稍纵即逝,快到他几乎来不及察觉。 而后,他的面前忽然就出现了一双手。 循着那白嫩的指尖望去,他见到少女捧着一块方糖,冲他灿烂一笑:“既然你没有糖的话,我请你吃!这是桂花味的噢,特别清甜!” 沈弃看着她,眸光一颤。 他仍然无法记住她的脸。 但……方才的这个瞬间,他似乎一下记住了那双悬着泪珠、又带着盈盈笑意的眼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05 玉耳坠 沈弃盯着那桂花糖看了一会儿,收下了。 他嗓音低沉:“多谢。” 苏清鱼见他收下,笑了笑,自己也捻了块糖放进嘴里,甜滋滋地眯起眼睛。 这些糖也是原主特意备下的,用仙界的灵桂模仿做成的凡间桂花糖。 和那堆从凡间带上来的荷包一样,唤醒思乡之情,形成亲切温柔的情感攻势。 看小说的时候见到原主对男主角用这招,还觉得有点俗。 现在就是一个真香! “多亏有这些糖,不然我要被胆汁苦死了。” 苏清鱼顺着桂花糖,假装无意地打开话题:“我从前在凡间时就喜欢吃桂花糖,修炼之后实在想念这味道,试了好几次,才将这味道做了出来。” ——这糖当然是买的。 不过就和那号称亲手做的荷包一样,主打一个真诚。亲手做的总比随处可以买来的更加容易打动人一些。 比起性情妖艳张扬的女修,这些男修士们总是容易对贤惠型的女修放下戒心。 原主的相貌本来就是清婉娇艳,纯洁甜美,用这一招更是无往不利。 苏清鱼期盼望向他:“你快尝尝,我做的桂花糖好吃吗?” 沈弃听罢,眼眸微抬:“苏道友是在凡间长大?” “是啊,”苏清鱼又吃了块糖,“你呢?” 沈弃垂眸:“还以为苏道友从小长于名门大派之中。” 苏清鱼心里咯噔一下。 踏上修仙之路的修士分为两种。 一种是出身凡间,被仙门遴选,或自行因为种种机缘,踏上仙途;还有一种,则是一出生就待在了灵气浓郁的仙乡。 前者和后者通常玩不到一起去—— 草根和仙二代怎么玩? 除非草根放下脸面,心甘情愿地去做仙二代的跟班。 修仙之人通常都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日后能修成大道,草根单打独斗,看不起被爹妈供养的仙二代。 而仙二代又觉得草根是土鳖,见到个垃圾都当成宝。 沈弃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还说以为她是仙二代。 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草根出身,觉得她是个仙二代娇生惯养…… 还是他是仙二代,以为碰到了个同类,结果是个土鳖? 名门大派又是什么意思?他是真心这么说,还是发现了她合欢宗出身的蛛丝马迹? 短短一瞬间,苏清鱼的脑子过了十几道弯,大脑都快烧干了。 可恶。 勾引男人真不是人干的活。 每句话都要猜他是什么意思再配合着表演反应好难啊!!! 她决定装成傻白甜,将话头踢回去:“道友为何会这样想?” 沈弃道:“你被身边人保护得很好。” 苏清鱼:“……” 行。 就是说她菜呗。 菜就菜吧,她也确实是个刚穿过来的菜鸡。 合欢宗的身份没有暴露就行。 据她看书时模糊的印象,书里的合欢宗,口碑可不怎么好。 合欢宗众人有男有女,行事作风嚣张,往往和对方双修之后,还想杀人夺宝,妥妥的反派。 要是沈弃知道了她是合欢宗的人,恐怕第一个要杀她。 她不想杀人夺宝啊! 她只是馋他身子! 苏清鱼脑子里又过了十几道弯,开始真真假假编瞎话,降低他的戒备:“我是家中幺女,又是师父最宠爱的弟子……” 少女单手托腮,轻轻叹了口气。 她睫毛扑闪,犹豫地瞥了男人一眼,又瞥一眼,最后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孩童:“沈道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沈弃眸光微暗。 秘密? 他不想知道。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容易死。 知道的越少,越是心无挂碍。 但还未等他拒绝,少女就低着头,别扭道:“我是瞒着师父,自己偷偷跑下山的……我偷偷听到,师父想将我送给一位大能当小妾。” 沈弃默了默。 原来这就是她的秘密。 难怪她金丹修为,却被养得不谙世事。 怕是她这师父,就是以养育炉鼎,供奉给大能为生。 “我本以为自己金丹修为,下山之后怎么也有自保之力。”少女苦笑,“谁知道下山之后才发现,我只不过是个井底之蛙。” 沈弃问:“你平日里习的何等功法?” 来了来了,上钩了。 苏清鱼就等着他问这句呢。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烈火诀、春水决、引雷术、凝冰决……还有师门传承的玄女经,修身习气。” 沈弃心下了然。 教的都是些入门法术,人人都会,关键在于那本玄女经。 他道:“你靠修习这功法,筑基金丹?” 苏清鱼:“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功法的缘故。” 她道:“师父每日都给我们服药,突破也为我们准备了许多天材地宝,还用上等法器帮我们抵御天雷。” 她眸中困惑不解,还有些受伤:“师父平常对我们视如己出,形同母女,我不知道为何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大能是合欢宗的,师父若将我送过去,我岂不是成了炉鼎!” 她说着激动起来,而后又低落下去:“所以,我便逃了。但后来我又想,莫非是师门遭遇了什么不测,师父迫不得已才求助于他……” 苏清鱼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我这样逃走,是否陷师门于险境,成了不肖之徒?” “沈道友,”她的眼神茫然而脆弱,“你说,我要回去吗?” 沈弃看着她那天真的眼眸,沉默片刻。 他道:“你可有同门师姐妹?” 少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道:“我只有师妹,没有师姐。不,从前是有的。待师姐们金丹之后,师父便让她们游历四方。” 沈弃:“后来你是否见过她们?” 苏清鱼伸手去端那盛着胆汁的碗,还未拿起,又纠结地放下。 她道:“……没有。” 沈弃抬眸望向她。 “我无意对你的师门进行评判。” 他道:“但你的师父,从收你们为徒那天起,就不安好心。” “你是说……师父她!”少女意识到什么,用力摇头,“不,我师父不会的,师父她将我养大……” 沈弃薄唇微张,字字锋利:“她养育你们,本就是在培养炉鼎。” “……够了!” 苏清鱼猛地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她抬手,佯装擦泪,将大拇指上蹭到的胆汁抹在了唇边。 霎时,她真的流下了两行清泪。 苦啊。 这胆汁真特么苦啊!!! 她哽咽一声,又回头看着沈弃,泪水涟涟:“不要再说下去了……” “苏姑娘。” 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他冷静道:“不要被假象蒙蔽了双眼。” 少女终于失控:“你出去!我不想听!” 男人看着她满脸痛苦的神情,也站起了身。 他听到这话,并未生气,只是神情平静。 “想必你此刻需要独自静一静。” 他顿了顿,道:“我去洞外,将此处让与你。” 双方沉默了好一会儿。 苏清鱼站在那里,安静地流泪,没有挽留,也没有说话。 终于,沈弃迈步,朝洞外走去,与她擦肩—— 衣角却忽而被一只手拽住。 他转头看她。 “欸,”她哭得眼睛都红了,嗓子也是哑的,“……对不起。” “你别去了好不好?你说的,天黑了,外面很危险。” 她吸了吸鼻子,又是紧张又是担忧,清凌凌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影子。 “我害怕……”她低下头,小声道,“你会受伤。” 她的话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好似一阵微风柔软地朝他吹拂。 她垂着头,教他望见她小巧玲珑的耳垂。 耳坠悬在上面,掉了半截,只剩下几颗细小的玉珠,窘迫又美丽。 他道:“……好。” 她犹疑问:“真的不走了?” 他道:“嗯。” 得到他的肯定,少女立马抬头,绽放出一个娇妍的笑容,耳坠随之轻晃。 沈弃不期然地闪过一个念头: 待出去之后,不若就为她买一对新耳坠作为临别赠礼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06 丑八怪 沈弃留在了洞穴内。 苏清鱼的情绪也变得平和了起来,安静地坐在洞穴里发呆。 表面上是因为遭遇了人生重大打击,实际上在放空自己胡思乱想。 现在编的这个身份,应当能把她身上乱七八糟的可疑之处给圆过去。 合欢宗的身份当然不能暴露。 但除了这点以外,她修炼的功法和常人不同这却是事实。 现在还能借着瘴气遮掩,如果离开了这里,她就装不下去了。 所以,得早早给自己找好退路。 直接告诉沈弃她被师父当成炉鼎养这也太假了,不如真真假假混着说,让他自己去猜。 人往往会对自己推断出来的东西笃信不疑。 根据她这么多年看狗血电视剧的经验…… 这么编应该圆过去了吧? 她大学时参加过戏剧社,跟着老师学过点表演,好在那点功底还能给她啃两口—— 她痛苦的表情也不是装的。 那胆汁是真苦啊! 她的痛苦和挣扎都是真情流露!!! 解决了身份问题这个最大的麻烦,接下来呢? 苏清鱼仔细想了想,感觉自己要去进修一个易容术。 理由也很方便,为了躲避师门把她抓回去当小妾。 等易容术学好了,就算碰到男女主跟合欢宗的人,她也安心一点,省得生出事端。 找到了接下来的人生目标,苏清鱼也有了点方向。 她在心中酝酿几分,又看向了沈弃:“沈弃,你会易容术吗?” 沈弃:“……易容术?” “嗯。” 少女眼中的迷惘消散了许多,柔弱而坚韧。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像是在给自己壮胆:“我……我不想回去。” 她又是苦笑:“我想过了,你说的是对的。师父她……” 她咬了咬下唇,不忍心对往日恩师恶言相向,满腔心绪回转,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沈弃望见,她的眼眶又红了。 她将泪珠含在眼眶里,迟迟未落。 又仰头望天,眨了眨眼,硬生生将眼泪给忍了下去。 她哽咽一声,道:“从前在凡间的时候,我常常偷看一些话本子。话本子里会写主角到处历险,我问师父我何时能下山,师父只说,山下危险,等到金丹便可下山历练。” “那时在凡间,我家中行商,隔壁住着一位开武馆的老武师。儿时常看老武师的弟子们相互切磋,十分热闹。入了师门之后,我们同门之间却是极少切磋本领。师父只给我们上好的法器、符箓,说有这些东西足矣。” “回想从前……如今这局面,种种皆有源头。” 她闭上眼,两行清泪终于簌簌落下:“怎会有师父对徒弟极好,而徒弟全都被养成了毫无用处的废物呢?” “我若回去,不过是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她睁眼看向他,目光渐渐冷静下来:“我有点天资,修炼却不算勤勉。师父对我的情谊虽假,但她这些年往我身上耗费的天材地宝不是假的。我这样跑了,她势必要抓我回去,不然白白浪费她许多灵石。” “我想过了,我实力微弱,想要变强,便要下一朝一夕的苦功夫,非一日之功。” 苏清鱼道:“我不知道师父会如何来找我。我要学些旁门左道,掩藏行踪。” “所以……”她期盼地看向他,“你能不能教教我?” 让他,教她易容术? 沈弃的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地扫向她:“苏姑娘。” 苏清鱼:“嗯?” “看家保命的本事,不是人人都会教的。” 他语气淡淡:“何况,你我相识不过一天,我若将你捆了,送到你师父面前,你又当如何?” “啊?” 苏清鱼听到后一愣。 “不可能。” 少女想都不想地否决他,斩钉截铁:“你不会。” 沈弃又道:“轻易相信他人之人,最是愚蠢。” “我不傻!” 她瞪他一眼,小声嘀咕:“我不信别人。” “我……只相信你。” 少女看向他,眼神亮晶晶的:“你要是想害我,就不会杀了这蛇,来救我了。” 沈弃眼睫一颤。 “苏姑娘,你多想了。” 男人气质孤冷,拒人于千里:“我只是为了取连理枝。” “哦……那我便多想了吧。” 苏清鱼丝毫没被打击到,顺着他的话问下去:“连理枝,是这大蛇的翎毛吗?”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苏清鱼喃喃将这诗念了一遍,“难道就是这大蛇名字的来源?” 沈弃道:“嗯。” 苏清鱼皱眉,有点嫌弃:“这么美的两句诗,这大蛇怎么长得这么凶。毕方与腾蛇,不是仙兽吗?” 沈弃:“毕方与腾蛇虽是仙兽,但相传,这二者结合并非各自情愿,乃是一对怨侣。” 哦豁。 有八卦听。 听到八卦,苏清鱼来精神了:“怨侣?” 沈弃道:“毕方原是一只普通火鸟,垂涎腾蛇之仙力,诱惑腾蛇。得到腾蛇仙力后,毕方移情别恋,被腾蛇发现,斩断其一足。而后,毕方心中有恨,诞下了连理。” 苏清鱼:“……” 毕方垂涎仙力,移情别恋,又被斩断一足…… 是不是因为她做了亏心事的原因,这故事怎么越听越心虚呢? “原来如此。” 苏清鱼开展糊弄学:“沈道友真是博学多识。” “所以……”她贼心不死,“你会易容术吗?能不能教教我?” 沈弃沉默片刻。 他道:“不能。” “你会对吧!” 苏清鱼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顺杆上爬:“教教我嘛……我付拜师费行不行?” 沈弃:“我不收徒。” 苏清鱼思索片刻:“你缺妹妹吗,我认你做干哥哥,等我学成之后报答哥哥。” 沈弃:“……不缺。” 苏清鱼纠结一下:“那,缺姐姐吗?” “实在不行我做你姐姐也可以啦,等我变强了我罩你!”苏清鱼勉为其难说出这话,又歪头问他,“说起来,沈道友今年多少岁了?说不定你真的要叫我姐姐呢。” 沈弃:“……” 沈弃没想到,苏清鱼性情天真单纯,却也相当活泼执着。 活了三百余年,他真是从未遇到如此……跳脱的姑娘。 没等他说话,苏清鱼就自顾自地将自己的事一箩筐地抖了出来:“我十五岁入仙门,二十年筑基,六十年金丹。如今晋升金丹已二十五年……我竟一百二十岁了!” 说到这里,她稀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要不是师父将我带回来,”提到师父,她又有些低沉,“我在凡间,恐怕已经成老太婆了。” “沈弃。” 顷刻,她的消沉又散去,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比我大还是比我小呀?” 他抿了抿唇:“比你大些。” “是吗?”少女的眼眸亮起来,“那我叫你哥哥喽?” 沈弃:“……” 他一言不发,苏清鱼就当他是默认,哥哥长哥哥短地叫了起来,娇娇嗲嗲,腻死人不偿命。 “是叫你哥哥好呢,还是沈哥哥、沈弃哥哥?” 她调戏得起劲,结果没调戏几句,沈弃的脸色就变了。 他一下坐不住,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勉力用手肘支撑着身体,闷哼一声,嘴角淌下一丝血。 苏清鱼吓了一跳:“沈弃……沈弃?” 男人眉头紧皱,似乎极为痛苦。 他颤抖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两枚金红的翎羽,竟连拿都拿不稳,两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苏清鱼立即帮他捡了起来。 “你是要用这连理枝吗?”她将羽毛放在他的手上,“如何用,需要我帮你吗……啊!” 苏清鱼惊叫一声。 因为这金红的羽毛竟在她的手中化开了一片!而另一片,化在了沈弃的掌心! 这该怎么办? 苏清鱼看向沈弃,却见到眼前男人已然昏死过去。 她这下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经脉之中的灵气混乱得像是在打架一般,无需探他的经脉,就已经能感受到一股从他身上传来的绞煞之气。 再这样他会死的吧! 要找个什么将他体内这些乱七八糟的镇压下去…… 那口潭! 苏清鱼想起那差点将她冻死的寒潭,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精神,不抱希望地将他拖上小蝴蝶,带到了寒潭边,放了下去。 他的身体一浸入水中,就散开一团血雾。 过了一会儿,他身上那股暴乱的感觉终于平息了几分。 苏清鱼松了口气。 还是有用的。 误打误撞,竟然被她蒙对了。 她守在沈弃的身边,时不时地盯着他的状况。奇异的是,吸收了那羽毛之后,她体内的功法就停歇了下来,靠在这寒潭边上也不觉得冷了。 也不知道那羽毛到底有什么作用。 肯定是什么好东西吧。 就这么被她吞了一个……感觉怪对不起沈弃的。 偌大的洞穴只剩她一个活人,时不时还能听到外边妖兽的嚎叫。苏清鱼起初觉得有点瘆人,精神一直紧绷着,杯弓蛇影。后来发现外边的妖兽也不敢进来,逐渐松懈几分。 就在她又困又累,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极小的水花声。 她猛地被惊醒,看向身边人:“沈弃?” “……嗯。” 男人微微睁眼,极轻地回了她一句。 “沈弃!” 苏清鱼去扶他:“你现在怎么样了?” 过了许久,男人又是极轻道:“无事。” “那太好了。” 苏清鱼是真的安下心来,愧疚道:“我还以为……那片翎羽化在我手里,才害你变成这样的。” 沈弃终于抬眸,定定望向她。 他黑眸深深,眼中有几分她看不懂的复杂。衣衫被水浸透,凌乱地敞开了一丝胸口。 男人的面容苍白而英俊,墨发被水打湿,贴在他的鬓边和脸侧。他周身气质依旧冰冷高洁,却无端多了几分病弱和……色气。 好一幅美人出浴图。 好蛊啊! 苏清鱼被这一眼惊艳到失语,艰难地忍住自己痴汉的眼神:“你……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沈弃敛眸:“与你无关。” 苏清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回答她的上一句话。 她不知道该接什么,干巴巴道:“哦……” 两人尴尬地对话之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里。 再然后,便是沈弃突然开口:“有人要来了。” “有人要来了?” 苏清鱼第一反应是要跑:“那我们赶紧走吧!” 一个菜鸡一个重伤员,不方便打架! 她的提议,沈弃没有拒绝。 苏清鱼火速把洞穴内要带走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又在沈弃的指导下,把洞穴里的痕迹清理了一遍。 两人乘着小蝴蝶出门,按照沈弃的指点走了南边。 离开洞穴时天色正蒙蒙亮,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乘着仙舟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风中有人在说笑,传来女修促狭的讥笑声—— “好丑的修士。” 苏清鱼:“?” 这附近还有别的修士吗? 她忍不住看向四周,却又听那乘在仙舟上的女修讥讽道:“我要是长成这样啊,我绝不出门令人倒胃口。” 苏清鱼正好与那女修四目相对。 而后她听女修叫了声:“哎呀,她看过来了!更丑了!” 另一名女修的声音略显清冷:“长相乃天生,莫要对他人容貌评头论足。” 苏清鱼:“……” 草。 丑八怪竟是我自己。 有没有长眼睛啊? 她合欢宗的诶,就算不是美得惊天动地,也绝对和丑沾不上边!!! 苏清鱼愤怒地去瞪她们,却听那声音尖些的女修又道:“长得丑的女人,连找的男人也是丑的。难为他们两个竟能凑到一起,如此般配。” 苏清鱼:“……???” 你说谁丑?! 沈弃? 他是个绝世大帅比好吧! 你们修仙界的人是不是都眼睛瞎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07 叫哥哥 被人说了两次丑八怪,苏清鱼看向她们,眼中怒火更盛。 这仙舟做成了龙形,虽不张扬,足以看出用工精良,造价不菲,低调之中,也颇显身价。 这两人站在仙舟的船头,仙姿佚貌,风采卓绝。 刻薄的女声身着粉衣,清冷些的那个,穿着靛蓝色的长裙颇显沉着。 见她望过来,蓝裙女子停下仙舟,朝她微微颔首:“抱歉,我的朋友失言,我代她向你赔罪。” “芊芊,何必向他们赔罪?我看你就是性子太好了。” 粉衣女子倨傲地扫他们一眼:“看他们身上这破破烂烂的样子,挤在这样一个小法器上……一个剑修,连剑都断了,这样的修士,平常连与我们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芊芊? 这个名字…… 苏清鱼一晃神,被称作芊芊的那女子又道:“蕊儿,你去看看少白哥哥伤势如何了。” 芊芊、蕊儿、少白…… 卧槽。 芊芊……这不是女主角陆芊芊吗? 苏清鱼有一瞬间的紧张。 女主角和原主可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啊! 她内心紧张,面上强作镇定。 只见那蕊儿被不情不愿地支开,陆芊芊再次向她道歉:“我朋友有口无心,还望道友不要介怀。” 说完,陆芊芊还拿出了一枚荷包,作势递给她:“此乃一百块中品灵石,一点薄礼,以表歉意。” 苏清鱼:“……” 看起来,女主角没有认出她。 原剧情里,她掠走了男主角莫少白,然后散尽功力救了他,在女主角到来前逃走,被凶兽吃了。 现在她也没有散尽功力,凶兽也被杀了…… 剧情已经完全改变了。 以前的仇怨说到底不过是争男人引起的,现在她都躲着主角团走,应该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苏清鱼沉默半天,没有接这荷包。 见她不收,陆芊芊干脆操纵法术,让荷包落在了她的身边。 “道友,我此行还有要事,便不多久留了。” 陆芊芊朝她笑了笑:“祝愿道友修成大道,早日登仙。” 说完,陆芊芊操纵仙舟离去。 仙舟的飞行速度终究还是比她的小蝴蝶快上许多,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苏清鱼看着手边的荷包,兀自生着闷气。 “沈弃,”她扭过头去,“我觉得这叫芊芊的,比那叫蕊儿的还过分些。” 从方才起一直没有开口的沈弃应了声:“嗯。” 他不辩人脸,却识得人声。 这名叫芊芊的女子,他曾经见过。 她陪伴在他新收的徒弟身边,似乎是青梅竹马之谊。 当时没有留意,未曾想,今日见到了她真正的性情。 他道:“看似温和,却显倨傲。” “就是!骂了人之后给点钱就想打发我了?” 苏清鱼义愤填膺:“骂我可以,得加钱!” 沈弃:“……” 察觉到沈弃那微妙的沉默,苏清鱼发现自己暴露本性了。 啊这。 她的小白花人设啊! 苏清鱼连忙把自己的人设往回拉:“容貌乃天生,被她说两句不会损毁什么。可她的朋友这般羞辱人,她又想拿这点钱摆平我,毫无诚意……着实太瞧不起我。” “原来我在她的心中,就只值这一百灵石……况且!” 苏清鱼愤愤道:“说我丑便罢了,她们怎么能说你丑呢?你那么好看!” “你……”沈弃有片刻的停顿,“觉得我好看?” “当然!” 苏清鱼的话发自肺腑:“你是我从小到大见过最好看的人。” 沈弃:“你不觉得……我的容貌有了变化?” “变化?” 苏清鱼凑近看他—— 剑眉星目,鼻梁挺拔,薄唇轻抿,整张脸轮廓分明,气质又如雪山月明,清冷孤高、疏朗浩荡。 她大大方方地将他的脸从上往下、从下又往上扫了好多眼,最后满足地收回视线。 她的语气异常真诚:“还是一样好看呀!” 沈弃又是微妙地沉默了。 “你为何会这样问?” 苏清鱼想了想,道:“难道……你在我们的脸上施加了易容术?所以那两人才会觉得我们很丑?” “并非易容术。” 沈弃道:“……待到了附近的城镇,我才能知晓结果。” “哦……” 苏清鱼半懂不懂的,囫囵点了个头。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附近的城镇?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我们现在身处何方。” “离这最近的,是天墟城。” 沈弃道:“不见天要开放了,天墟城想必人流如织。” “噢——不见天!” 苏清鱼道:“我知道这个地方!” 修真小说嘛,秘境副本少不了。 她记得,男主角就是为了这个“不见天”的秘境,才会来到这个地方的。 秘境诶! 宝藏诶! “我从前……听师父偶然提起过,里面有许多机缘和奇遇。” 苏清鱼兴致勃勃:“这不见天,我们能进去吗?” “我可以。” 沈弃望她一眼:“你不行。” 苏清鱼:“为什么?” 沈弃淡淡道:“会死。” 苏清鱼:“……” 很好。 这位酷哥说话很直白。 真是一点都不给人留有幻想的余地啊! 苏清鱼被他给说自闭了:“不能去啊……” 沈弃眼见着她方才还活泼着,一下耷拉着眉眼。 这眉眼间又不带轻愁,不带责怪和迁怒,只是少女最简单的苦恼。提及生死,她的失落之意却相当纯粹,毫无沉重之感。 他问:“你很想去?” “当然。” 苏清鱼道:“你记得小时候的春游吗?” “这种感觉就像是……期待了很久的春游,结果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告诉你不能去!” 修仙世界不进秘境,她不是白穿越了一趟? 她的机缘—— 她的宝藏!!! 苏清鱼惆怅地叹气:“看来,只能以后等我变强,再去凑凑热闹了。” 沈弃听到她的回答,忽有所感,心念一动,闭上了眼睛。 她身处尘世间,却将自己当成那游乐的过客。 生与死,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雨而已。不过,是凑那一场热闹。 修仙之人狂妄嚣张,自以为是天地的主宰,自以为能跨过重重境界去飞升得那大道。 可终究,修仙之人与那赶集的贩夫走卒也并无不同。 在这浩瀚天地间,他们何尝不是过客? 何尝,又不是天道眼中的凑热闹? 一念之间,沈弃发觉,他那久久未能突破的境界蓦然松动了一丝! 境界有所转圜,他一直以来逆行的功法竟也顺畅几分,顺行的功法拂过经脉中那些沉疴旧疾,血污洗净,嫩肉新生。 短短几瞬,他这段时日以来的苦痛和困顿便已经扫除一空。 他缓缓睁眼,望着苏清鱼:“多谢你,苏道友。” 苏清鱼:“啊?” 她圆睁着双眼,眼中的失落如烟消散,转瞬变成了懵懂茫然。 他记得她眼睛充满笑意的模样。 如今他记得的模样……又多了一种。 沈弃微微一笑:“具体因由我不便多说。总之,多谢。” 苏清鱼见到他这一笑,看呆了。 他眼中始终藏着冰冷之意,极少有这样温和的时候。 这一笑犹如冰消雪融,浅浅暖阳照耀在冰层之上,涓涓细流闪着细碎的微光。 “我好像第一次见你笑诶。”苏清鱼不自禁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沈弃的笑意又敛了起来,又恢复往日模样。 他道:“耽搁已久,我们继续前行。” “……哦。” 苏清鱼点了点头,催动小蝴蝶。 啧,笑容好短暂,真是遗憾呢。 她现在有点明白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心情了。 谁不想看美人一笑呢! …… 小蝴蝶又飞了许久,渐渐地,飞在空中的人越来越多。 不是所有人都像是陆芊芊一样财大气粗的乘仙舟,前往天墟城的修仙者中,有御剑飞行的、乘坐仙鹤的、骑着白虎的,还有和他们一样,好几个人挤在一个飞行法器上的。 人变多之后,她和沈弃就不那么惹眼了。 但苏清鱼总觉得,这些路过的人都会朝他们投来奇怪的一瞥。 那种…… 像是见到了丑陋怪物一样惊讶的目光,令苏清鱼浑身不适。 只不过,这些人谁也没有说出口。 秘境开放在即,没有谁会傻到得罪两个不明来路的金丹修士。 被看得多了,苏清鱼忍不住偷偷拿出了镜子。 合欢宗女修最是注重容貌,她手中的水镜更是高档货。明亮照人,纤毫毕现。 可是—— 镜中人的容貌娇艳清纯,仿佛沾了露水的雪白梨花,一颦一笑动人心弦、我见犹怜…… 没有任何问题啊! 怎么会有人觉得这样一张脸丑!!! 总不能,她穿到了一个审美颠倒的世界吧? 不对,她见过莫少白,也见过陆芊芊。 这两人是书里的男女主角,也是俊男美女的相貌。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苏清鱼困惑得不行,忍不住问沈弃:“沈弃,一两人也就罢了,为什么人人都觉得我们丑?” “苏姑娘。” 沈弃沉默半晌,道:“我们许是中了诅咒。” 苏清鱼:“啊?” 沈弃:“毕方和腾蛇乃是一对怨偶,诞下了连理。故而,传说中,连理的身上背负着诅咒,中咒的双方会在所有人眼中变得奇丑无比。此前无人知晓这诅咒会被如何触发,只当是一则逸闻,现下我推测,恐怕与那连理枝有关。” 连理枝? “啊!” 苏清鱼反应过来:“那个化在我和你手中的翎毛!” 沈弃道:“正是。” 苏清鱼犹豫道:“在所有人眼中……都变得奇丑无比吗?” 沈弃:“嗯。” 苏清鱼又托腮看他,打量半天:“可我看你一点也不丑。” “……此咒名为美人面。”沈弃望向她,黑眸深深,“唯有最浓烈的爱慕,才能看穿诅咒之下的真容。” 苏清鱼:“……?” 苏清鱼:“……!” 啊哈? 她对这位帅哥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吗?! 这倒也……没有吧…… 苏清鱼震惊地看着他,有一丝丝心虚。 这诅咒难道出bug了? 苏清鱼一时理不清,干脆反问道:“那你呢?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 沈弃道:“我天生双目有疾,不辩人脸。是美是丑,在我眼中无任何不同。” 苏清鱼:“……” 行。 大哥,你才是卡bug高手。 那她之前装小白花,装楚楚可怜……岂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可恶啊!白演了! 心好累。 苏清鱼不想暴露自己的尴尬,避开沈弃的视线,扭过头去。 她低声问:“这诅咒,有破解之法吗?” 她不想当一辈子丑女诶。 她修的合欢宗功法,被别人看作是丑女,职业生涯全毁了。 真爱才能看穿她的面容…… 合欢宗哪管你真爱不真爱的啊! 苏清鱼的心更累了。 然后,她听见了沈弃的声音:“有。” 她眼睛亮了起来:“什么?” 沈弃顿了顿,道:“身负诅咒之人……进行双修。” 苏清鱼险些笑出声。 什么叫天降助攻啊!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死死地咬着唇,再次转过头去,维持着自己的小白花人设,极力撇清:“沈、沈道友……我其实、其实……只是把你当哥哥……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一定是这个诅咒有问题!” 这样的撇清,在沈弃的眼中,反而多了一层少女心事被看穿的窘迫。 他望着少女泛红的耳根,郑重道:“苏姑娘,你既叫我一声哥哥,往后,我们便以兄妹相称,我也将你视作亲人。” 她送他一份境界参悟的机缘,他便全了这一段兄妹情谊。 “解咒之事交给我。” 他沉声道:“我会另寻解咒之法,你不必为此担忧。” 苏清鱼:“………………” 你大爷的。 谁要跟你当兄妹。 就不能维持一段简单快乐的解咒关系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008 亲上了 苏清鱼被“兄妹相称”这几个字给搞得郁闷至极,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还不能表现出来,险些让她憋出内伤。 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想来想去,最后觉得这个诅咒对她不生效的原因,要么是她修炼的这个合欢宗功法;要么是因为她在林子里吸入了那么多的瘴气,为了解毒,又吃了那苦得要命的蛇胆。 仔细一想,如果不是她卡bug了,这个诅咒的内容还够恶心的。 要和一个绝世丑男双修才能解咒…… 她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根本下不去嘴啊! 换个角度来说,沈弃的这个不认脸的毛病,也是帮了她大忙了。 沈弃不认脸,所以也不会觉得她丑,那她去攻略沈弃,多多少少也有点希望。 她努力给自己调整着心态。 行。 叫哥哥是吧。 反正从兄妹关系开始培养感情,也不是不行。 说不定还能降低他的防备心。 见她一直沉默着,沈弃敛眸:“你可是不愿?” “我……并非不愿。” 少女声音柔软,似是有几分哽咽,“只是这诅咒若是真的,可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 “你伤得很重。” 她担忧道,“这重伤又一直未愈,我害怕这咒一直不解开,你会……有意外。”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消沉。 沈弃不料想她得知自己中了咒,第一件事,竟是先关心他的身体。 他怔了怔。 “无碍。”他道,“我身体已好上许多。” 苏清鱼望向他,泪光盈盈:“真的吗?” 沈弃:“……嗯。”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将我体内那根翎毛取出来就好了。”她喃喃道,“这羽毛一根便能让你身体好转,两根翎毛,是不是会更好些?” 少女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眸中泪光忍了回去:“我若放血给你喝,能把这翎毛的效用还给你吗?” 沈弃微微皱眉:“放血?” 苏清鱼点头:“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她将手腕伸到他面前,两眼一闭,视死如归:“哥哥,你放血吧,我不怕疼!” 少女素手纤纤,掌心细嫩,手腕柔盈地悬在他面前。 沈弃抿了抿唇。 而后,他握住断剑,剑柄用力打在她掌心。 少女唰得睁开眼,满目委屈:“你打我!” 沈弃冷冷道:“喝人血治病乃邪魔歪道!” 苏清鱼头一次听他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吓得往后缩了缩。 她小声道:“邪道?” 沈弃道:“今日你可放血救我,倘若明日,有旁的修士说你的血能治病,你又当如何?” “我才不救他。” 苏清鱼理直气壮:“他又不是我哥哥。” “沈弃,”苏清鱼放软了声音,举着通红的掌心给他看,“你打疼我了。” 沈弃依然冷着脸:“若是怕疼,放血比这疼千万倍。倘若碰到那吸血的邪术,可不止割腕如此简单。” 苏清鱼却笑了:“可如果能让你身体好起来,我受疼也没关系呀。” 她神情天真烂漫,眼眸明亮、熠熠生辉。 沈弃从未见过这样纯真的脸。 半晌,他道:“我并非邪修,无需你的血。” 苏清鱼:“……哦。” 苏清鱼问:“邪修是什么?我的意思是……” 她语气低落下去:“师父不让我们下山,也并未教过我们。” 沈弃道:“正经修士乃修炼自身。不论大小宗门,皆靠自身吸取天地灵气。邪修,譬如赤血宗吸血入道、合欢宗吸人精气……皆靠害取他人。” 少女眸光一颤,似是被吓到。 片刻后,竟又是胆大地为自己辩驳:“可我自愿将血给你,没有害人,怎么能算邪修呢?” 沈弃望向她:“你想让我成为邪修?” “如果你伤重濒死……” 她回望他:“我不管你是不是邪修,我只想让你活着。” 她小脸扬起,目光坚定异常。 他向来记不清人脸。 人的五官在他眼中仿佛一团迷雾,模糊不清。 这一刹那,她的面庞在迷雾中骤然清晰。 他看清了她柳叶细眉、琼鼻樱唇、和那双清凌凌的眼睛。 沈弃定定地望着她。 须臾之间,那迷雾又将她面容笼罩,只余那惊心夺目的一瞥,印在他心中。 “不对!呸呸呸!” 她很快摇了摇头,又拉着他的袖子:“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事。不会有那天的!” 沈弃:“……嗯。” 谈话停留在这里,苏清鱼没有再说话。 人设嘛,卖过头了就用力过猛了。 苏清鱼复盘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表现,决定给自己打九十分—— 她刚才的目光绝对相当坚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先让自己入戏,才能把别人也带入戏中。 假如需要用她的血救沈弃,她一定毫不犹豫。 毕竟把沈弃养回来,她还可以双修从他身上榨回来…… 咳咳咳。 好像是有点邪修。 不对。 怎么能说是邪修呢? 这只是合理的人才投资,然后获取投资收益! 苏清鱼如今对沈弃势在必得。 本来觉得拿不下沈弃就换人,现在不拿下不行了。 这个咒必须得解开。 她不能顶着一张丑脸行走江湖啊!影响她修炼! …… 两人乘在小蝴蝶上又飞了一会儿。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远远能望见城市的影子。夕阳照耀着半边天空金辉灿烂,下面是一片断壁残垣;另外半边阴阴沉沉,黑压压的云层极具压迫之意。尚且完好的古老建筑伫立在那里,庄严肃穆,还有一股风雨欲来的翻涌。 苏清鱼抬起头,眺望着远方的城镇:“那就是天墟城吗?” 沈弃:“嗯。” 苏清鱼:“为什么叫天墟城,是因为这废墟吗?” 沈弃:“此处临近秘境。每开一次秘境,这城市就会受到损毁。” 苏清鱼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谈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城门口。 城门处设有一岗哨,每人需要交十块中品灵石的入城费。 岗哨是傀儡制成的木偶看守。木偶的眼珠不知镶嵌了什么,泛着一股幽绿色,咕溜溜地转着。 苏清鱼好奇,多看了几眼。 她和沈弃排在长队之中,前后的人看到他们的面容,都莫名让开了几分,仿佛会被他们的丑陋传染一样。 苏清鱼:“……” 真的有丑到这个地步吗?! 好在进城后,城里的小贩宽慰了她的心。 一进城,他们就被小贩们团团围住。 小商贩们见多了八方来客,就算是面对他们也专业素养极高,笑脸相迎: “上仙,要来点丹药吗……” “上仙,我云来客栈依山傍水,风景绝佳……” “上仙,可要补充些法宝符箓……” 苏清鱼听了满耳朵的上仙,一转头看向沈弃,正要问他要不要买些什么,就看到了他手中的那柄断剑。 苏清鱼道:“我们去修一下你的剑吧。” 沈弃:“不必。” 苏清鱼:“修补它很费功夫吗?” “不。” 沈弃道:“这并非我本命剑,只不过是武器阁中随手买下的,随处都有。” 随手买下的剑? 苏清鱼瞪大了双眼。 他凭借这柄剑一剑就秒了元婴期的大蛇,她原以为这是什么神兵利器……这居然只是随手买下的剑! 而且他还带着重伤! 苏清鱼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个修仙界的战力设置问题—— 越级打怪,根本没那么轻松!元婴和金丹之间隔着天堑! 所以她挑中的这个双修对象……不是潜力股? 是已经长成的大佬啊! 苏清鱼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充满尊敬。 但这里人多眼杂,她也知道不是问话的时候。她硬生生将自己满腔的疑问咽了下去,然后和沈弃被那招揽人的伙计引入了那云来客栈。 掌柜有些修为,是炼气初期的小修士,见到他们的面容愣了愣,但同伙计一样巧舌如簧:“上仙,您选了我们客栈真是眼光好,我们客栈依山傍水、风景绝佳……” 说到这里,掌柜神秘兮兮地低下了声音:“灵气虽不是很浓郁,但这客栈建在了一间废址之上,有秘境的一些残迹。我们没有天资,无法参透这机缘,上仙福缘深厚,定能有所进益!” 掌柜滔滔不绝,苏清鱼听得津津有味,沈弃分毫不感兴趣。 他道:“两间上房。” 掌柜:“不巧啊上仙,近来秘境将开,我们客栈内的上房只剩下了一间。您二位……是道侣吧?为何不住一间房呢?” 听到夫妻二字,苏清鱼看了沈弃一眼。 她脸色微红:“这是我哥哥。” “抱歉抱歉——”掌柜连连道歉,“上仙勿怪,小人有眼不识朱。可实在不巧,房只剩一间了。我这就给您二位安排最好的上房,再赠您一壶桃花酒。” 沈弃:“那便住一间。” 他看向她:“我睡地上,也可保你安全。” “呦,上仙,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掌柜立即道,“咱天墟城有三名元婴真君坐镇,寻常人可不敢造次。” 掌柜一边说好话,一边吹嘘,把他们领进了房间,又送来一壶桃花酒,嘴里说了一堆吉祥话离开了。 然后苏清鱼发现…… 所谓的依山傍水、风景绝佳,就是在屋子外面摆了一座假山,然后窗户后面有条臭水沟。 什么仙气飘飘、风景宜人,都是不存在的。 诈骗啊! 苏清鱼一住进去,肉眼可见地闷闷不乐起来。 想到钱都掏了,想换客栈还得另外花钱,更是心情不爽了。 沈弃察觉,看向她:“你不高兴?” 苏清鱼气道:“那伙计骗了我们!” 男人抬眸,目光微凝:“骗了我们?” 他迅速抛出一抹神识,探查这客栈四周的杀气。 苏清鱼倚在窗边,气鼓鼓道:“他说这客栈风景好,可是一点也不好,还不如我们在林子里风餐露宿时见到的景色,偏偏还骗我们花了这么多钱。” 沈弃顿了顿:“你说的骗竟是这个。” 苏清鱼:“对啊!” 眨眼间,沈弃已搜寻完,并无大碍。 他收回神识:“你想看风景?” 苏清鱼:“想啊。住在风景好看的地方,心情也会变好吧。我从前……” 提到从前,她的神色又低落下去。 沈弃淡淡道:“出门在外,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师父那般养着你,你当习惯,人人皆是如此。” 苏清鱼:“……” 这人是想安慰她还是想教育她? 靠。 你们直男哄人两句会死啊! 苏清鱼原先就最讨厌爹味说教,这会儿不得不耐着性子忍下去演小白花。 “哥哥说得对。” 她故作坚强地笑了笑:“既已离开师父那里,就不该去想往日的生活。” 沈弃:“闭眼。” 苏清鱼:“嗯?” 苏清鱼不知道他突然搞什么名堂,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的合欢宗功法被沈弃的灵力引动了。 微弱的灵力牵动着功法,像是羽毛轻轻地拂过她的奇经八脉,令她有几分轻微的躁动。 她将这躁动压了下去。 沈弃的灵力却被分成了千丝万缕,越来越绵密。仿佛一张由羽毛编织而成的网,将她笼在其中。不难受,但格外熬人。 “哥哥……” 苏清鱼轻声问,“可以睁眼了吗?” 男人声音低沉:“嗯。” 苏清鱼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被眼前的奇景所震撼—— 青山如黛,群山耸立,茫茫云雾缥缈如烟,风吹云动,仙气浩荡。而她的身后,飞瀑如白练,悬着一道七色彩虹,白虹贯日,云蒸霞蔚,姿态高雅的仙鹿俯首在瀑布下饮水,脖颈修长的仙鹤展翅在彩虹间翱翔。 苏清鱼的心跳不期然漏了一拍。 谁说直男不会哄人的。 沈弃他……哄人的办法,还挺闷骚的嘛。 “真美……” 她喃喃自语,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风景。 但她又一眨眼,这幅壮丽奇景就消失不见了。 “没有了!” 苏清鱼转头看向沈弃。 沈弃道:“这是小幻术,维持不久。” 她有点失落,随后又扬起一个笑容:“多谢哥哥,我头一回见如此美景!这幻术好厉害……我能学吗?” 沈弃:“不能。” “哦……” 苏清鱼郁闷了一下,随即又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我想看的时候,就让你变给我看。哥哥还会变出什么风景呀?” 沈弃:“并无其他风景。” 苏清鱼:“为什么?” 沈弃本不欲说太多,望见她好奇神色,终究还是开口:“此乃我洞府所在。日复一日,早已熟记于心。” 苏清鱼:“原来熟悉的景色才能用这幻术编织……” 她托着腮,咬了咬下唇,忽然瞟向他:“那这幻术可以画出人的形貌吗?” 沈弃:“可以。” 苏清鱼目光大亮:“我想学这个!这个我能学吗?” 沈弃:“不能。” 苏清鱼急切道:“为什么不能?” 沈弃:“我不辩人脸。” 苏清鱼:“……” “可我就是想学。” 苏清鱼想了想,道:“唔,你不教我……” 她提起桌上掌柜送的那壶桃花酒,掀开盖子嗅了嗅。 酒香很淡,闻起来不像是烈酒,苏清鱼放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 这酒微微泛甜,只有极淡的酒味,喝起来像甜水。 她心生一计,暗自催动功法,而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沈弃望见,她双颊立刻扬起一抹绯红。 “你不教我,”少女轻哼一声,“那我去找别人教我。” 沈弃在她身侧坐下:“小法术,别无他用。为何执意要学?” “秘境将开,哥哥志存高远,必是要进入秘境的。而我实力微末,进不去秘境,也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苏清鱼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可你要是进去了,我就见不到你。” “学会这法术……” 少女端酒饮下去,笑得无忧无虑:“想你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你。” 沈弃:“有留影石。” “那不一样!” 苏清鱼道:“留影石会破碎、会丢失,还有期限,石头不见了,什么就没有了。但我记住了你的脸,那谁也夺不走。” 男人嗓音清冷:“记忆也可被抹除。” 苏清鱼:“……” 沈弃你真是纯种直男啊! 一般流程进行到这种时候不应该开始感动了吗!这人怎么刀枪不入! 算了算了。 继续演下去吧。 “哥哥,你不辩人脸……不记得我的模样。” 苏清鱼闷不做声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催动功法继续装醉,一饮而尽:“那我只能努力记得你的样子。” “不然日后,我们分别又重逢,你认不出我来怎么办呢?” 少女仰头看他,眼中已有了醉意,双颊红得仿佛流霞。 她靠近他,伸手去扯他的衣角,声音有些低落:“离了师父,这世上对我好的只剩你一个了。我不想连你也失去……” 沈弃本想避开她的手,听见她这话,又是身形一僵。 犹豫一瞬,他的衣角就这么被她握在了掌心里。 认识这几日,他已摸清了她的性情。 苏清鱼天真活泼,受到的重创却不是一日能抚平的。许是幼鸟离巢,他照拂几分,便对他有了眷恋之心。 她如今是他的妹妹。 他亲口认了这关系,她依恋他,也是应当的。 ……可他并未做过兄长。 兄长应当如何哄家中小妹? 思忖片刻,沈弃道:“我会记得你。” 苏清鱼望着他:“你骗我。” 沈弃:“不骗你。” 少女醉醺醺的,目光却倔强异常:“你就是骗我!你连我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况且我现在还变丑了!你就更不会记得我了!没有人会记得一个丑姑娘!” 苏清鱼越说越大声,竟是又哽咽了。 她吸了吸鼻子,还想给自己倒酒,沈弃伸手,按住了她的酒杯。 他道:“你喝醉了。” “好喝。” 少女不接他的话,把酒杯递给他:“你要不要尝尝?” 沈弃不说话。 苏清鱼靠着他,往日里天真纯洁的眼睛此刻充满醉意、媚态横生,格外有股娇憨:“你喝嘛!你喝了,我就不喝这杯酒了。真的!” 沈弃只当她是与他做交易。 他应下:“好。” 他举起酒杯,喝了口酒。 酒杯还未放下,眼前人忽然迅捷地扑了上来。 她亲在他唇边,又舔了一口他唇角酒渍。在他推开她之前,她自己撤了回去。 “我只说不喝杯里的酒呀。” 少女眼波流转,狡黠一笑:“哥哥,你真傻,还是给我喝到了!” 沈弃抿了抿唇。 唇边似乎还残留着少女唇瓣柔软的触感。 ……他们是兄妹,怎能做出如此举动。 醉了就发酒疯,要改。 他抬手,轻轻在她肩上一按。 本来还想得寸进尺的苏清鱼霎时就晕了过去。 苏清鱼:“………………” 可恶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009 师与徒 苏清鱼这一晕就晕到了第二天早上。 她借酒装疯的小伎俩在沈弃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她心头暗恨。 迟早有天她要修炼得比沈弃强,然后把他捆起来狂亲! 苏清鱼闭眼装睡,在脑内暗爽一下,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继续扮演她的柔弱小白花。 她扶着头坐起身,环视一圈,在屋内找到了沈弃的身影,轻轻喊了声:“哥哥。” “头有点晕……” 苏清鱼揉着太阳穴,茫然地看着他:“我睡了多久?” 沈弃正坐在窗边擦拭着一柄剑。 剑锋崭新,似乎刚打造不久,但品级和外表看起来也不过是常见的货色,应当是他刚刚新买的。 他擦拭完之后,收剑入鞘:“五个时辰。” “这么久?” 苏清鱼有点惊讶:“我都……不记得怎么睡着的了。” 沈弃抬眸望她:“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啊?我要记得什么?” 她皱起眉头,冥思苦想:“难不成,我昨晚欠了你很多钱?还是欠了客栈很多钱?” “又或是……” 她的眼眸骤然圆睁,像受惊的小鹿:“我师父追上来了?!” 见她越说越离谱,沈弃打断她:“无事。” 他原想抹除她的这段记忆,又思及自己如今功法逆行,稍有不慎,会伤了她。 如今看来,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沈弃神色平静道:“不过是你醉了。” “你酒量浅,日后莫要喝太多酒。” 沈弃不自禁地带出几分管教的语气。 他平素不爱管人,更不爱与人交谈。 他只需知道自己一路与剑为伍,旁人与他并不相干。 若不是宗门见他师父羽化之后独来独往,过于冷清了些,塞给他个天资出众的徒弟,他连这徒弟也不会有。 只是苏清鱼一入仙门就被她师父当做炉鼎养大,她什么都不懂。 他不得不管着她。 兄长管教妹妹,也是应当的。 沈弃道:“若我不在你身边,不要碰酒。” “不碰酒……” 苏清鱼嘟囔一句,“可是那桃花酒真的很好喝。” 苏清鱼问他:“哥哥昨晚喝了吗?” 沈弃:“嗯。” 苏清鱼:“好喝吗?” 沈弃不期然想起了昨晚少女柔软的双唇。 他嗓音低沉:“……嗯。” 苏清鱼听见这回答,眼睫一挑,俏生生地望向他,期盼无比:“那今晚一起喝酒?” 沈弃瞥她一眼。 他明令禁止:“不行。” 苏清鱼:“……” 苏清鱼郁闷地应下:“好吧,都听哥哥的。” 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 昨夜的那一场酒醉,再也无人提起,但又心知肚明。 亲了,但我们还是纯洁的关系。 装纯嘛,她熟。 沈弃不想两人的关系有进展,她当然就要退回安全距离,以免引起他的警戒和防备。 他不让她喝酒,那她以后就偷偷喝,然后去他的面前借酒装疯,再亲一次。 谁让他把她当妹妹。 小妹妹犯一些错,那不是很正常? 小白花人设,需要做的可不止是装乖而已。 …… 两人又在屋内待了一天。 这一天沈弃拘着她哪都不让去,压着她读完了几本书。 这几本书看起来像是地摊上买的,毛毛糙糙,甚至还有许多错字。但上面的内容却实用的很,介绍了这片天沧大陆上的许多修仙小常识,算得上是入门级别的科普读物。 看了一天书之后,苏清鱼有些坐不住。 她如今金丹修为,已经辟谷,但她总有些口腹之欲,好奇尝了些掌柜送的灵果,就喜欢上了这滋味。 来了这修仙界之后,她还没有正经接触过几个人,了解过这边的风俗人情。 她真的很想出门逛街!吃吃喝喝! 她祈求地凑近沈弃:“哥哥,我想出门看看。” 沈弃:“可以。” 苏清鱼骤然高兴起来:“谢谢哥……” 沈弃:“将这几本书背下来。” 苏清鱼:“……” “沈弃!”苏清鱼气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这人是有多不放心她啊。 沈弃:“嗯。” 苏清鱼:“我看过书之后都记住了!” 沈弃:“腹有鳞片,翼生黑羽的妖物叫什么?” 沈弃:“乘仙舟从蓬莱到太昊山,须经过几座城镇?” 沈弃:“霓霞宗、灵霄宫、千仞派,哪家弟子服为紫衣?” 这些都是书中极细的细节,苏清鱼囫囵看了一遍书,一个都答不上来。 她支支吾吾:“这个……嗯……那个……” 沈弃见她窘迫模样,淡淡道:“这便是你说的记住了?” “对不起……” 苏清鱼小声道:“我错了。” 少女垂头丧气,一幅生怕惹他生气的模样,小心翼翼。 沈弃一顿。 他从前做弟子,若是将书读成这样,必将被师父狠狠地打一顿,斥责一番,再罚去抄书。 面对苏清鱼…… 他却下不了这个手。 最终,沈弃将书放在她的面前:“看书罢。” “嗯嗯!” 苏清鱼猛点头,拼命装乖,然后认命地开始学习。 钓个男人还得读书。 真不容易…… 学无止境啊! 等到苏清鱼昏头脑涨地背完了这些书,再次通过了沈弃的考试,她才终于又放松下来。两人稍作休整,出了门,正好是天墟城的夜市。 暖黄的灯笼点了满街,明亮之中格外有股幽森晦暗。街道之上熙熙攘攘,游人如织,衣着打扮各不相同,皆是天南地北的来客。 在各式各样的奇装异服和粗犷长相之中,苏清鱼和沈弃这张“丑脸”,反而没有多少人在意。 许多人只是擦肩而过之后瞟他们一眼,就收回视线。 苏清鱼忐忑的心放下了下来:“他们都不看我们诶。” 沈弃:“嗯。” 他原是被人看惯了的,也从不在乎他人容貌。 被她这么一提,方才想起来,他们两人身上背负着诅咒。 他道:“你怕被人说是丑姑娘?……是我考虑不周。” “才不是。” 苏清鱼道:“我只是不想他们指着你说难看。” 少女骄傲道:“沈弃天下第一好看!” 天下第一…… 好看? 沈弃听多了吹捧他天下第一的话,却是头一回听这样的称赞。 他低头向她望去。 只见她的眼眸明亮,无比纯挚地望向他:“我被人说难看不要紧,你一定是最好看的!” 她的眼神如此赤诚,令他也不禁恍神一刹。 她对他的感情,竟是如此浓厚,能够透过这诅咒的表象……看到他的真容吗? 良久,他道:“嗯。” 随即,他们耳边传来一声轻慢的嘲笑—— “噗嗤。” 苏清鱼随着声音转过头去,又看到了女主角陆芊芊和她的跟班。两名女修袅娜娉婷地站在一起,身边还有一个面色苍白、满脸病容的男人。 这张脸,正是男主角莫少白! 苏清鱼连忙低头,将自己眼里的震惊掩饰了下去。 她不由自主地往沈弃的身后躲了躲。 虽然早就知道有可能会和男主角再次碰面,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 她和女主角陆芊芊打了个照面,对方没有认出她,那…… 莫少白应该也认不出她吧? “芊芊,我们怎么又遇到了这两个丑人了。”那刻薄女声嫌弃道,“少白哥哥,你可别看他们了,倒胃口,怕是连你的病都要好得慢些!” 莫少白闻言皱了皱眉:“岑蕊儿,这里不是宗门,勿要摆你那小姐威风。” 他这话毫不留情,岑蕊儿被他一梗,丢了面子,气恼起来,跺了跺脚:“少白哥哥!” 莫少白没有理她,只朝他们鞠躬致歉:“两位道友,我同伴出言不逊。我如今身子不便,请你们喝上一杯茶饮,以茶代酒赔罪。不知二位可愿意赏个光?” 苏清鱼望向沈弃。 沈弃扫了莫少白一眼,这才微微颔首道:“可。” 莫少白爽朗一笑:“道友宽宏大量。确实,出门在外,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 苏清鱼听着这话,总觉得有几分微妙。 这是在暗示,假如他们不喝这个茶,就要和他变成敌人了? 她又看向沈弃。 沈弃神色淡淡,不动如山。 一行人进了路边的茶楼。 莫少白出手豪绰,包了雅间。雅间布有隔音阵法,不被外面的喧闹侵扰,里面的说话声也不会被外面听见。 坐下后,他大方道:“我名莫少白,这是我妹妹陆芊芊。” 陆芊芊温柔一笑:“两位,又见面了。我们与二位还真是有缘。” 莫少白转头问她:“你们何时见过?我从未听你提起。” 陆芊芊又端庄地笑笑:“我确实没有提起。” 莫少白也笑:“芊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时你发生了什么都会告诉我。现在怎么都不与我说了?” 陆芊芊脸上的笑容浅了些:“你在养病,我不好事事都来烦你。” 不知是不是苏清鱼的错觉,她感觉,眼前的这两人不如她想象中的亲密。陆芊芊这边总有种若有似无的隔阂。 这两人的相处方式是这样的吗? 怎么有点…… 相敬如宾。 理论上来说,这两人应该如胶似漆啊。 岑蕊儿见他们两人把话题拉远了,又阴阳怪气地扯了回来:“我是岑蕊儿,我父亲是灵霄宫长老乾元仙君,合道期的大能。还不知道两位如何称呼,又是什么出身?” 金丹之后是元婴。 元婴之后是化神,化神之后是合道。 这岑蕊儿有个好爹啊。 苏清鱼知道自己只有金丹修为,说出来肯定要被岑蕊儿一通嘲讽。 但是,傻子才和她对线。 被人欺负怎么办?当然是扑进好哥哥怀里嘤嘤嘤啦~ 苏清鱼冲她笑了笑:“我名苏清鱼,这是我哥哥,名叫沈弃。我二人出身低微,只金丹修为,不足挂齿。” 果然,那岑蕊儿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嗤,金丹修为,给我爹当侍剑童子都不配。” 苏清鱼朝沈弃看了眼,借着桌子的遮挡,一只手偷偷抓住了他的袖角。 沈弃侧头看她。 却见她对他用了传音入密:“哥哥,你别听她的。早晚有一天你也是合道仙君,你才不会当侍剑童子呢!” 合道仙君么…… 沈弃敛眸,也传音到她耳里:“嗯。” 苏清鱼装小白花,忍耐着不还嘴,岑蕊儿果然愈演愈烈:“不知二位出自哪个宗门?是何师承?” 提及师承,苏清鱼咬了咬唇:“小门小派而已。” 岑蕊儿追问:“那你师父是何修为?” 她咄咄逼人,逼得苏清鱼有几分狼狈:“元婴修为……” 岑蕊儿得意地睨她一眼:“你可知道,我少白哥哥的师父是临渊剑君,大乘尊者!只差一步,就可以得道飞升!” 苏清鱼一怔。 临渊剑君…… 大乘尊者? 书里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毕竟莫少白是男主角嘛,拜的师父肯定也牛逼轰轰的。 不过这个角色根本没出场几次。 灵霄宫给莫少白举行完拜师礼之后,他的师父就闭关修行了。 估摸着是作者留了个伏笔,等到日后让师父出来给莫少白做靠山的。 岑蕊儿见她被吓住,继续道:“临渊剑君如今不过三百余岁,乃旷世奇才,剑术盖世。大乘尊者啊,只需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将你捻成飞灰!” 苏清鱼抓着沈弃的袖角又紧了些。 她有些害怕地往沈弃旁边靠了靠,勉强笑了笑:“我想这大人物,也不会与我这小人物计较。” 岑蕊儿吓她:“那可未必。听说啊……” 莫少白听不下去,出来制止:“岑蕊儿,够了!” 莫少白向他们致歉:“她说的都是些玩笑话,二位别放在心上。家师正在闭关,无暇理会我们这些小打小闹。” 玩笑话? 小打小闹? 沈弃低头,望见身边苏清鱼被吓得慌张怯怯的神情,目光微冷。 他握住了剑柄。 白光一闪,手中的剑就悬在了那岑蕊儿的颈边。 岑蕊儿惊叫出声:“啊——你、你干什么!” 莫少白也为之一惊:“沈道友!” 这人好快的剑! 他竟连沈弃是怎么出剑的都没有察觉! 莫少白和陆芊芊同时紧绷了起来,握紧武器。 莫少白一手按住陆芊芊,越过她半个身位,将她护在了身后。 他绷着脸,沉着道:“沈道友,你这是想做什么?” “没什么,玩玩剑而已。” 沈弃缓缓地将剑抽回,锋利的寒芒一寸一寸地掠过岑蕊儿的颈边。 剑锋与她皮肉离得极近,却未伤她分毫,只在最后一刹,剑尖一旋,她鬓边一缕黑发悄然飘落。 他收剑入鞘,神色平静,连眼皮也未抬。 “她可以玩笑,我竟不能玩剑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010 小荷包 沈弃收剑之后,满场鸦雀无声。 连岑蕊儿一直聒噪,也像是被这一剑封住了嗓子,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莫少白哑口无言,陆芊芊正要站出来缓和气氛,沈弃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今天这茶,不喝也罢。” 他径直站起身,望向苏清鱼:“我们走。” “……欸!” 苏清鱼也跟着起了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离得有些远。 出了茶楼,两人还是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沈弃见她离得远了,站定在原地,等她跟上来。 苏清鱼小跑着靠近他,抬眸望他一眼。 她想去拉他的手,又不敢,最后只犹豫伸手,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哥哥……” 她苦恼道,“我们是不是得罪人了。” 沈弃被她牵住,身形微僵。 半晌,他道:“无碍。” 苏清鱼依旧有些担忧:“可……那三人,似乎来头都不小。” 沈弃道:“那又如何。” 苏清鱼不禁又看向他。 他这话说得平淡,根本不将这三人放在心上。这并不是源自蔑视和傲气,更不是如岑蕊儿一般的鄙夷。仿佛他只是陈述着某一件事实—— 无论是这三人,还是这三人背后的人,他都毫不在意。 霎时,他的形象在苏清鱼的眼中变得有几分神秘莫测起来。 沈弃他…… 到底是什么修为啊?又或者,他也有大的靠山? 苏清鱼胡思乱想着,问他:“哥哥的意思是……” 沈弃:“待诅咒解开,他们便无回天之力。” 苏清鱼犹疑道:“诅咒解开,他们就不认识我们现在这张脸了?” “嗯。” 沈弃道:“待诅咒解开,我会恢复真容。” 苏清鱼:“……” 哦。 原来是这样吗。 就仗着诅咒解开之后恢复真容然后他们就认不出来了是吧。 认不出来了就没办法寻仇了? 这么简单的理由耍了个这么大的威风,又是拔剑又是撂挑子走人…… 沈弃你真是个逼王啊!!! 苏清鱼心里吐槽,嘴上却附和着他:“原来如此,我竟没想到这点。” 她嘿嘿一笑:“想这修真界这么大,我们也不会再碰上他们。” 紧张的情绪消散,少女自然而然地松开了他的手。 沈弃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微微敛眸。 她误会了。 ……便让她误会罢。他如今也不便暴露身份。 他道:“嗯。” …… 茶楼内,莫少白与陆芊芊被撂在原地,面面相觑。 岑蕊儿受了惊吓,浑身瘫软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他竟敢……他竟敢!我要将他关入水牢,每天都狠狠地鞭打他!” “岑蕊儿,不要胡闹。离了宗门,这里不是灵霄宫。” 莫少白语气不善:“难不成你想把他带回去?” “为什么不可以!” 岑蕊儿道:“他不过区区金丹!少白哥哥,我知道你很强,天资超绝,元婴之下从无敌手,定能打败他!你该不会怕了他吧!” 莫少白本想说自己连他如何出剑都没有看清,被她的话头一堵,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若是在此时说出来,岂不是就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怕了这沈弃? 他心高气傲惯了,断不可能认输。 莫少白压下心中不悦:“我们此行进入秘境,并非是为了结仇。何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便是我赢了又能如何?不过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罢了。不若化敌为友……” “我不要化敌为友!” 岑蕊儿恨恨道:“谁要和一个丑八怪做朋友?他沈弃什么身份,也配和我平起平坐!”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去将他给抓了!”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摸出一枚法器,“这一剑折辱之仇,我亲手报!” 莫少白见她正要冲出门去,伸手一拦。 这岑蕊儿仗着父亲强大,为所欲为,真要放她出去,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来。 他反捆她双手,摁住她:“你不能去。” 岑蕊儿素日里对莫少白有些好感,被他这一拦,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莫少白,你放开我!你凭什么拦我?” “蕊儿,”一直沉默不语的陆芊芊出来调和,“少白哥哥的身上还带着伤。并非他不愿帮你,可也得他伤好了不是?” 岑蕊儿被她一劝,闹腾倒是停了下来。 陆芊芊又道:“我们来之后还没有出门逛过街,你不是一直想在这天墟城看看吗?今天大家都累了,休息一天,明天我同你出去。你想买下什么,都让少白哥哥付账,用来给你赔罪可好?” 莫少白闻言看向身侧的陆芊芊。 她面容沉静,温柔劝诫着岑蕊儿。小时候的她纤细敏感,不知从何时开始,小姑娘愈发有了温婉模样。 岑蕊儿渐渐冷静下来。 她睨了一眼莫少白,冷哼一声:“放开我。看在芊芊的面上,我不去了。” 莫少白松开了她。 岑蕊儿果真不吵也不闹,坐在那里,唯有目光残余着一股浓烈的愤懑。 三人在茶楼内随意吃了点东西,又回了客栈。 待回到客栈,莫少白拉住了陆芊芊的手:“我有话想与你说。” 陆芊芊望他一眼,挣开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拿出了手帕,握紧。 她道:“你进来吧。” 两人进了房间。 “芊芊。” 莫少白未察觉到她动作,自然地坐下,“沈弃不提,那叫苏清鱼的女修……似是有些熟悉。不记得在哪曾经见过。” “……女修?” 陆芊芊将手帕更握紧了几分,轻轻擦了擦刚才被他碰过的手指。 “是。” 莫少白皱了皱眉,“我与女修打交道不多,更不认识她们,你可有印象?” “打交道不多……是么?” 陆芊芊笑了笑:“我在那山洞中找到你的时候,你昏迷时,口中还在喊着一个女修的名字。” 莫少白心中一惊。 难道是…… 他道:“我喊了一个名字?是谁?” 陆芊芊淡然一笑:“我也未听清。想必是我听错了。” 莫少白松了口气,磊落道:“芊芊,我与你青梅竹马,你我之间的情谊,并非他人能够染指的。喊那女修之名,许是我在混沌中与她厮杀,你莫要多想。” 陆芊芊又笑,眸光温柔:“少白哥哥,我自是信你。” 莫少白一颗心又安定了下来。 他继续道:“不仅那苏清鱼,就连那沈弃,我也觉得有些熟悉。” 那出剑的招式,身形气质,竟有些像……师父? 不。 不可能。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立刻就将这个猜想从脑海中抹去。 他师父临渊剑君已经是大乘修为,怎会来到这小秘境凑热闹? 何况那沈弃手中持的也是武器阁中的普通之剑,他师父的本命剑可是名剑雪影,绝世神兵。 师父若是压低修为来这里,见了他,定不可能连他也认不出来。 这沈弃,分明是不认识他的样子。 “怎么回事,这两人都熟悉,却又都想不起来。” 莫少白自嘲几分:“我这一受伤,连脑子都不好用了。” 陆芊芊道:“也许是你记错了。这二人面目丑陋,见之都印象深刻,若是从前见过……不会记不起来。” 莫少白点头:“也是。” “这几日见你精神不好的模样,”他关切道,“芊芊,你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这几日,他总感觉陆芊芊对他有几分若有似无的疏离。 陆芊芊摇头:“我没事。” 她笑道:“少白哥哥,你受了伤,才是要多加休息。蕊儿那边就交给我吧,你不必担忧。” 有她这一番话,莫少白心中十分妥帖。 应当是他想错了。 何来的疏离? 他的芊芊,仍旧真心待他。 他离开了房间,陆芊芊送他出门,保持着微笑。 待他走后,眼底却闪过一丝凉薄的讥讽。 莫少白昏迷时喊的那个名字…… 她当然听清了。 那个人—— 正是将他掳走的合欢宗女修红菱。 那红菱每次见到莫少白,都毫不掩饰对他势在必得的欲望。她并非不信任莫少白,只是她千辛万苦赶来救他,听到的却是他口中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的心霎时凉了半截。 昏迷时的无心之言她还能装作不知情,可他醒来后,分明有股她看不懂的落寞。 乃至于,他手中还藏了个荷包,时不时地就拿出来看看。 她有些怀疑他们两之间有什么秘密。 正巧她手中得了一面溯源镜,可以追溯过往所发生之事,传言甚至能照见前世今生。 她便在他睡着时,用溯源镜看了一面他当初在山洞里发生了什么。 结果,令她看到了极为不堪的一幕—— 这一对男女,在山洞之中相拥在一起,意乱情迷地交欢! 他骗了她,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伪君子! 道貌岸然的令她恶心! 陆芊芊握着手帕,用力擦着自己的手指。 被他碰过的地方,恨不得脏得连皮也剥下来。 而后,她手指轻点,那手帕上就燃起一簇火苗,轻而易举地将这手帕烧为灰烬。 火光明亮,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想起在凡间时,他逃了夫子的课,为她去买桂花糕; 想起两人初入仙途,她被人欺负,他发了狠,与人进行生死决斗; 想起她筑基时困顿难捱,他为她去寻天材地宝…… 多年来青梅竹马的一幕幕不由自主在她眼前浮现。 她怔然片刻。 一闭眼,两行泪珠就静静低落在了她掌心。 …… 另一头,莫少白回了房内,低头望着一只荷包。 荷包上绣着的并蒂莲乃是凡间织物,在他这几日的摩挲之下已有些褪色,还能看到他当初拾起这荷包时滴落的血迹。 这些天,他总是想不通,那合欢宗的妖女红菱,为何将他掳走,又将他抛下,还留给了他一只装着丹药的荷包。 但直到今日,他方才察觉,这举动似乎令陆芊芊起疑了。 芊芊她是孤女,从小寄人篱下,容易多思多想。 固然他与红菱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可留着这荷包,恐怕会引起事端。 可若是烧毁这荷包…… 莫少白迟疑几分。 红菱的那句“我不喜欢你了”犹在耳边。 她追逐了他这么久,竟是说放下便放下么? 莫少白心中隐隐有股不甘。 他很清楚,这股不甘并非对她有什么感情。而是不甘于被她俯视—— 让她率先做了这个一刀两断的人。 这样果断地被抛下,竟令他有几分不能与人言的难堪。 他坐在原地良久,终究只是将这荷包放入了储物袋的深处。 …… 次日,苏清鱼收拾好心情,又拉着沈弃一起出门了。 昨天一出门就遇到了糟心事,她也没了逛街的心情。但离秘境开放的日子越来越近,等到沈弃进了秘境,她和沈弃不就分隔两地了,还怎么培养感情? 得趁着她还在他身边,多制造一些共同回忆,让感情升温。 苏清鱼换了条街,绕开了昨天遇到莫少白的地方。 这条街名为七不靠,当初似乎是城中有七股势力,七方都不管的地带。 但天墟城的范围逐渐被秘境侵蚀,当初的许多势力也随着时间消散,这个名字却这么留了下来。 沿街是不同的摊贩叫卖,卖丹药的、卖符箓的、卖法器的……大部分是散修,用料和品质都参差不齐。有一些是宗门弟子,拿出自己制作的东西来售卖,用料更好更足,要价也贵上一些。 苏清鱼看了一圈,没什么想买的,倒是觉得这过往挑挑拣拣的修士们谈价砍价挺有意思。 不同地方的口音、习俗和服饰长相在此处交汇,有人笑盈盈的,却狡诈得狠;有人一幅刀疤脸,结果被人当成肥羊宰。 有捶胸顿足的,有喜笑颜开的,人间百相皆在于此,搞得她很想搬张小板凳坐下看戏。 她转头问沈弃:“我可以在此摆摊吗?” 沈弃:“你想卖什么?” 苏清鱼:“我哪有什么可以卖的东西……啊,对了,那条蛇!” 她询问他的意见:“我可以将这个卖了吗?” 沈弃:“嗯。” 少女笑靥如花:“嘿嘿,等我卖了钱,就去买酒请你喝!” 沈弃淡淡道:“不许喝酒。” 苏清鱼和他讲价:“……就喝一小杯。” 沈弃:“不行。” 苏清鱼:“哦……” 在七不靠摆摊不需要什么手续,只要能找到地盘就行。苏清鱼寻摸半天,在街尾找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刚准备铺开摊子,眼前就来了客人。 苏清鱼美滋滋准备做生意呢,抬头一看,眼前竟然站着莫少白。 只有他一人,陆芊芊和岑蕊儿不在他的身边。 “两位道友,”莫少白爽朗一笑,像是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好巧。” 苏清鱼的脸垮了下来。 她敷衍一笑:“嗯,好巧。” 莫少白解释道:“我并非有意跟着二位,只是实在有缘,我在这七不靠搜寻连理的消息,竟又碰到了你们。” 苏清鱼:“……连理?” 莫少白道:“苏姑娘不知这是什么?这是高阶妖兽,长得像蛇,又生有双翼。飞行极快,很适合当坐骑。” 苏清鱼沉默了。 啊这。 她和沈弃,这算不算抢了男主的机缘? 她看向沈弃,沈弃神色如常:“没有。” 莫少白叹气:“没有便罢了。我那妹妹这几日心情不佳,我还想可否有缘收服这妖兽,送给她当坐骑。” 苏清鱼强行忍住了自己面容的扭曲…… 她实在是没办法忘掉原主被大蛇吃掉的结局啊!!! 她的异常引起了沈弃的注意。 他望向她:“怎么了?” 苏清鱼找了个理由含混过去:“唔……我也想契约一个灵兽。” 谁不想要一个又酷又拉风的坐骑呢!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能帮忙打架! 沈弃应下:“我为你留意。你可有什么喜好?” 苏清鱼想也不想:“龙!” 沈弃道:“蛟龙确有,纯正的龙族血脉却是难寻。” 苏清鱼:“那……凤凰?麒麟?饕餮?穷奇?” 沈弃沉默半晌。 他早以为自己习惯了她的跳脱,却不曾想她总有更跳脱的时候。 还没等沈弃开口,一旁听着的莫少白就听笑了。 他道:“苏姑娘,这当中有瑞兽,也有凶兽。有飞禽,还有走兽。你说的这些,未免太宽泛了。” 苏清鱼瞪他一眼:“宽泛便宽泛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莫少白原是好心,被她这么一怼,心头一梗。 这苏姑娘…… 是看他不顺眼吗? 为何说话如此夹枪带棒的。 不过,她生的虽丑,貌比无盐,这双眼睛却亮极了。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苏姑娘,在下可曾得罪过你?” “不敢不敢,”苏清鱼阴阳怪气,“我这等丑八怪,可不敢与你这翩翩公子打交道。” 莫少白道:“原来姑娘还记着昨日之仇。那我现在就送你一只灵兽,权当是我的赔礼,如何?” 苏清鱼可耻地心动了。 这四舍五入,不就是白嫖了一只灵兽? 但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她是那样爱财如命的人吗?显然不是啊! 她要坚定站在沈弃这边! 苏清鱼拒绝了他:“我不要你送的。我只要我哥哥送的。” 莫少白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脸色有些僵住。 倒是沈弃,思忖片刻:“待出了秘境,我替你找。” 苏清鱼扯了扯他的袖子:“我现在就想要,你买给我吧!” 沈弃:“……现在?” 时间紧了些,却也不是做不到。 若是能使她高兴…… 却听苏清鱼又道:“前面有个卖玉牌的,上面雕着龙凤麒麟。你买个玉牌给我,和送我灵兽也没什么两样嘛。” 少女笑着望向他:“只要是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一刹那,犹如拨云见月。 沈弃又越过了重重迷雾,见到了少女娇妍鲜丽的面容。 他再一次看清了她的脸。 这不辩人脸的旧疾…… 在她面前,竟要失效了么? 沈弃一个恍神,手腕就被她牵住,拉着他往前走:“走呀哥哥,去买灵兽!” 他极少与人有肢体触碰,被她握住手腕,有几分不适应。 但先前就已被她捉住过手指,如今被牵了手腕,好似也理所应当。 两人没走几步,到了那摊位前。 莫少白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思,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苏清鱼蹲下身,挑了只雕着凤凰的:“我要你送我这个。” 沈弃:“好。” 接着,她又挑了条龙。 她拿着那玉牌,放到沈弃的掌心:“哥哥,这个我送给你。唔……就给你挂在剑穗上吧,回头我给你编个剑穗!” 沈弃从不往他的剑上挂剑穗。 此刻望着她的眼睛,却不忍拒绝。 良久,他道:“嗯。” 他拿出灵石付钱之后,从储物袋中又拿出了一枚荷包,将这玉牌系在了荷包上。 跟在后面的莫少白为之一愣。 因为,这一眼,令他看到了那荷包上一模一样的并蒂莲。 这沈弃…… 难道也是那合欢宗妖女的裙下之臣?! 苏清鱼原本没觉得沈弃系玉牌有什么不对,心里还有点美,觉得自己终于捂化了这石头。 直到她一转身,撞见了莫少白惊诧的神情。 卧槽。 她给这两人的荷包好像都是一样的。 她的身份该不会要被莫少白认出来了吧! 苏清鱼紧张兮兮,表面上还要装作自己云淡风轻。而后,她忽然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功法被一股力量引动了。 不是来自沈弃,而是来自莫少白! 莫少白动用了灵力,似乎想使用什么术法附在他们的身上。沈弃那边很快回击,将他的灵力打散。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沈弃一动用灵力,也引动了她体内的合欢宗功法! 苏清鱼:“………………” 啊? 啊??? 原来是可以同时对两个人感应的吗?! 你们这合欢宗功法有点野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011 装个病 苏清鱼被自己的功法给震惊到了。 她惊诧地望了莫少白一眼。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功法被引动,她这一眼,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只消一眼,便仿佛万千繁花盛放,妖娆婀娜。 饶是莫少白见过美人如云,也为她这一眼惊艳了一刹。 莫少白不顾礼数,大胆地又往苏清鱼面上看了几眼。 可待他再次看向苏清鱼,眼前这女修的双目又犹如死鱼一般,呆滞无神, 刚才…… 是他眼花了吗? 察觉莫少白过于放肆的视线,沈弃不动声色地将苏清鱼挡住,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内敛藏锋、神色平常—— 却几乎令莫少白承受不住,差点当场跪下。 他面色大骇:怎会如此?! 沈弃明明没有放出威压。 为何此人身上,却有如此恐怖的压迫之意! 他上一次受到如此压迫,还是面见他师尊……那可是大乘尊者啊! 他强撑着,勉力维持住站姿。 待他感觉这股恐怖的压迫之意散去,他再抬头,男人已经带着女人走远,消失在了人群中。 …… 苏清鱼被沈弃拎着,在这股对合欢宗功法的震惊中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之后,苏清鱼还在想这件事,不自觉地看着手中玉牌,看似发呆,脑中却在寻找着原主修炼时的记忆。 穿过来好几天,又是瘴气又是诅咒的,她折腾得够呛,都不敢轻易去动自己的功法。 所以,她也就还不知道这个合欢宗功法是如何运行的。 之前是对修真界的各种常识半懂不懂,现在被沈弃抓着看书背书恶补了一番,多少有点基础了。 是时候好好研究一下。 苏清鱼在神识里,找到了原主修炼功法的玉简—— 欢殿以情为修炼之法,讲究取气精纯。在取到精纯之气以前,都以人的“欢情”为食。 沈弃、莫少白两人动用灵力,仅仅是使她的功法感应到潜力股。 遇到了这么多次,她还没有真正地“吸食”过,所以修为也一直毫无增长。 而真正要“吸食”,第一步,要观情烟。 欢殿这一脉的祖师爷不知是谁,不同于别人将爱恨比作情丝,在她的眼中,这些爱啊恨啊都是烟雾。聚到浓时成了情瘴,散了之后又渺无所踪。 在她老人家的理论里,人在情绪波动之时,身上就会升起情烟。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不同的情绪是不同的颜色。 赤为上品,橙为中品,黄为下品,其余都普普通通。灰色、黑色最次,都是些污糟情绪,最好别碰。 观情烟之后,就是取情烟了。 因为情绪为烟雾,只有浓的时候才能聚起,所以下手要趁早,晚了都散了。 不过不用担心。 老祖宗在玉简里洋洋洒洒写道,她把这功法改良过了。情烟超级浓,形成情瘴的时候,咱合欢宗功法会自动吸取哒! 苏清鱼:“……” 谢谢你哦。 难怪她刚穿来的时候这功法一直吸取林中的毒瘴啊!!! 她不禁想到了沈弃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毕方垂涎腾蛇,得到腾蛇仙力之后又移情别恋,最后被腾蛇斩断一足…… 好一对怨偶。 难怪这两人的崽身边有这么重的情瘴。 但是,只有情绪极浓时才会形成情瘴。 平常瞬发的情绪,则需要使用功法去捕捉。像是引入天地灵气一样,将情烟引入经脉。然后在合欢宗功法的作用下,这些情烟就会转化成灵力,在经脉间流转,增进修为。 普通的功法,经脉能够吸入的灵气是有限的。 吸入过多,就会爆体而亡。 而合欢宗的功法,众生平等。 不论是修为高的还是修为低的,都存在情烟。理论上可以无限量地吸入情烟,然后飞速修炼—— 当然这也仅仅是理论上的。 因为过于浓重的情烟,里面残留的情绪,会影响干扰人的神识。 同时吸入太多,反而会迷失自己的神识。 苏清鱼秒懂。 被精神污染了嘛…… 她越学感觉越有意思,兴致勃勃。 就在她沉迷脑内学习时,沈弃忽然喊了她一声。 “苏清鱼。” “啊?”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桌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沈弃摆满了灵果。 桃李饱满,石榴晶莹。樱桃鲜嫩,雪梨澄黄。 他道:“灵果。” 果香四溢,带着清润的灵气朝她飘过来。品质不知比掌柜送的要好上多少,一看就花了不少的价钱。 苏清鱼捻起一簇樱桃,满脸欣喜:“你什么时候买的?” 沈弃:“你休息之时。” 昨日与她出门,还未买到灵果,便遇上了羞辱她容貌之人。 见她心情低落,他便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还是哥哥对我好,”少女甜滋滋道,“又送我玉牌,又请我吃灵果。” 她吃了几粒樱桃,又拿了个梨子吃得正香。 沈弃见她吃得开心,目光也渐渐柔和了几分。 此处虽临近秘境,灵气浓郁,到底不比宗门培育的灵果滋味好,只是些山野粗果罢了,她竟也如此满足。 沈弃见她吃得大快朵颐,心中渐渐也有了松动。 他辟谷多年,终日与剑为伴。竟从未像此刻一般,有了口腹之欲。 他捏了粒樱桃,正要送入口,却见苏清鱼停了下来。 她衔了颗樱桃,愣愣地放在唇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抿了抿唇,道:“不喜欢?” “啊?没有啊……” 苏清鱼收回思绪,眨了眨眼睛,冲他一笑:“没有不喜欢。” 她只是沉迷学习而已! 现在理论学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实践一下了? 但沈弃这人吧,冷冷淡淡的,平常也几乎没什么情绪波动。 苏清鱼有点怀疑他是否真的能从他身上看到情烟这玩意。 她决定试探一下。 “我只是在想,今日那莫少白道友说他在找连理的踪迹……”苏清鱼道,“说不定,他会知道一些关于诅咒的线索?” 今天这两人似乎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她去找莫少白,能不能让他吃点小醋? 她抿了口樱桃,唇上沾了嫣红的汁液,盈盈望向他:“我想去找他问问。唔……哥哥你就别去了。” 沈弃:“为何?” 苏清鱼冷哼了一声:“他们可以骂我丑八怪,不能骂你。” “我去找莫少白就好了,碰到他那刻薄的朋友也没关系。” 沈弃想起她被羞辱容貌的场面,眉头微蹙。 他如何能让苏清鱼挡在他的前面。 况且,莫少白看向她的眼神…… 他不喜欢。 哪怕此人是他的徒弟,他也不放心苏清鱼和他来往。 她性情单纯,定会吃亏。 沈弃思忖片刻,道:“打探消息之事,我去即可。你留在客栈,好好休息。” 说完,男人便起身离去,转眼没了影踪。 苏清鱼:“………………” 哥! 你等等啊! 还没让她吸一口怎么就走了呢!!! …… 沈弃效率太高,说走就走,来去如风,让苏清鱼郁闷了半天。 算了算了。 莫生气,莫生气。 高岭之花这么好攻略,那也轮不到她下手。 苏清鱼很快安慰好自己,然后继续摸出玉简苦读。等她学得差不多了,不期然又想到了莫少白。 理论上说,她的功法对两个人都有感应,她可以同时攻略两个人…… 想到这里,苏清鱼打了个寒颤。 把这个念头扔掉、扔掉! 龙傲天男主角不是恶毒女配能够染指的。 老老实实攻略一个路人甲就好了嘛。 她看沈弃就挺好。 只可惜,攻略进度慢了点,要是能够加快点进度就好了。 苏清鱼继续看玉简学习,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 合欢宗的功法,可以吸入,也可以散出—— 要不然原主也不会散尽了浑身修为,为莫少白解毒。 那她是不是可以…… 告诉沈弃这诅咒会让她修为尽失,骗他主动双修解咒? 苏清鱼决定铤而走险一回。 她躺在床上,运转功法,逸散了自己的一部分修为。 散失修为的感觉很不好。 像是灵根的本源在被人一点一点地抽空。恍惚间,苏清鱼几乎觉得自己的灵根要破碎了。 灵根破碎的感觉,怎么说呢。 也就要比痛经还要痛个一百倍吧。 得亏她这是金丹修士的身体,要是一届凡人忍受这个,早就痛成一具尸体了。 散尽修为那么疼,原主还要心甘情愿为莫少白解毒。 龙傲天的主角光环可真强大。 苏清鱼龇牙咧嘴,在心里疯狂吐槽,给自己找乐子,这才将痛苦给忍了下来。 等她觉得差不多了,就停止了逸散功法。 不必照镜子,想也知道她现在脸色肯定苍白如纸。 好在日后要是能够运转功法吸取精气,她还能给自己补回来。 她虚弱地躺在床上等沈弃回来,等着等着,困意就弥漫了上来。 半睡半醒间,她听到沈弃喊她:“苏清鱼。” 他嗓音低沉,微微沙哑。 他又叫了她一声:“苏清鱼。” 苏清鱼困乏地睁开了眼睛。 “沈弃……”她轻声道,“你回来了啊……我好累。” 少女乌发凌乱地垂在耳边,小脸煞白,毫无血色。 她往日生机勃勃,他不过离开两个时辰竟然就变成了这样,仿佛一朵开得鲜妍又骤然枯萎的花,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沈弃心中一沉。 难道…… 他扶起她,令她靠在他怀里:“可有人来过?” 苏清鱼摇头,却发现自己连摇头都没有力气。 她道:“你走后,我一下就很疼……好像灵根要碎了一样。你、你快帮我看看我的灵根……” 她坐起身,急切地去抓他的手腕。 但身子实在虚弱,连握住他的手腕都做不到,手掌无力地垂在他腕边,柔弱地靠在他怀里。 “好。” 他道:“我帮你看。” 灵根乃修行之本,无怪她如此焦急。 沈弃二指落在她颈后,探出一丝灵力,在她经脉内游走。待这丝灵力到达她的灵根,沈弃发现,她灵根上果真有丝细小的裂痕。 见他久久未说话,苏清鱼声音一颤:“我……怎么了?” 沈弃收回灵力,敛眸道:“我有一事,要告知你。” 他并未去找莫少白。 可方才那一趟出门,他这两日来在城内打听的消息,也有了眉目。 沈弃眸色黢黑:“相传这诅咒……无需双修,二人肌肤相触,也可缓解。如若不解开,则会使人灵根破碎。” 苏清鱼听到肌肤相触,先是一喜。再听到后面那句,又是一愣。 不解开会灵根破碎? 啊这。 瞎蒙题结果蒙中答案了。 不枉她铤而走险一场! “灵根……破碎?” 苏清鱼目光脆弱,关切地望向他:“那你呢,你可有事?” 沈弃没料到她竟不问自己如何,反而来问他的状况。 他默了默,道:“我无事。” 少女苍白的面容忽而灿然一笑。 她道:“原来这诅咒只让我一个人受伤。” “我的灵根……碎了就再养回来嘛。” 她双眸晶亮地望向他:“你没事就太好啦!” 沈弃闻言,心头一颤。 “你也会无事。” 他握住了她的手,定定看向怀中少女:“你我是兄妹,我定护你周全。” 一刹那,苏清鱼望见他的身后飘起一缕金色的轻烟。 哇哦。 终于见到这个男人的情烟了!让她来吸一口! ……等等等等。 苏清鱼忽然发现了几分不对。 情烟的最高品级不是红色么。 为什么沈弃他…… 是金色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012 亲脸颊 苏清鱼对着沈弃那金色的情烟怔愣片刻。 金色诶。 应该是好东西吧。 不管了。 吸一口再说! 她暗自催动了功法,悄悄将那一缕情烟牵引过来。 这缕情烟的金色,灿烂犹如朝阳初升,一入体,就感觉蕴含着一股磅礴鸿蒙之气。金灿灿的流烟游走过她的奇经八脉,最后归于她丹田。 一股充盈的灵气霎时将她丹田冲刷,浓郁而纯澈。 将情烟吸完之后,情烟中的一丝神念也侵入她的神识之中: [灵根可温养。这诅咒令她受伤,日后需找天材地宝将她养回来。] 苏清鱼:“!” 这不就是读心术嘛。 合欢宗功法还有这等好处! 苏清鱼屏气凝神,还想从这缕情烟中多读出一些东西,却发现只有这一丝神念。 哦…… 也没有读心术这么逆天。只是能捕捉一些瞬间的思绪和想法。 不过也算个金手指了! 沈弃话少,通过这个,多多少少能知道一些他在想什么。 少女仰头,冲他甜甜一笑:“虽然被这诅咒伤了些修为……可现在有你在身边,这诅咒已经让我不难受了。” “嗯。” 沈弃应了声,依然握着她的手。 沈弃很少和她有身体接触…… 这是他在用牵手的方式,“肌肤相贴”给她缓解诅咒吗? 那她能不能得寸进尺一点? 她现在半靠在沈弃怀里,她要睡觉,为了“肌肤相贴”解咒,沈弃岂不是要抱着她睡? “哥哥,我还是有些困。” 苏清鱼柔声道:“我想睡觉。” “嗯。” 沈弃伸手一指,一把椅子便移在了床头。他坐在椅子上,仍旧牵着她的手:“你睡罢。” 苏清鱼:“……” 这不是她想要的肌肤相贴啊!!! 她在心里大骂沈弃直男,郁闷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坐起身:“哥哥。” 沈弃:“嗯?” 她睫毛浓密,像小扇一般扫过:“倘若秘境开放之后,你进了秘境,我留在外边,这咒毒怎么办?” 她担忧道:“你若是在秘境之中忽然被伤了修为……境况会很危险。” 苏清鱼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实力又低微,和你一起进这秘境,会拖累你。” “离秘境开放还有七日。” 沈弃道:“你不必忧心。” “可是……” 苏清鱼咬了咬牙:“这肌肤相贴的暂缓之道终究不是办法。不若我们……还是双修解咒吧。” 沈弃眉头微蹙。 他道:“你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啊!” 少女双颊带着羞赧的绯红,语气却急切了几分:“比起贞洁,我更不想你在秘境中出事!我已经因为这诅咒开始逸散修为,等你进了秘境,修为消散,灵根破碎,那要怎么办?” “反正都已经成为修士了……凡人那一套贞洁束缚,也就无所谓了。” 她的脸越来越红:“你可把我当做青楼里的花娘,我把你当做小倌,实在不行,还可蒙眼双修,将这诅咒给解了……” “苏清鱼!” 沈弃难得对她说了句重话。 他沉着脸,一缕金色的情烟从他背后逸出,金光煌煌,威严厉色:“莫要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苏清鱼被他气势吓住,微微缩了一下。 当然,没忘记把他的情烟给吃了。 这一口下去,沈弃的训斥直接钻进了她的神识里: [知道她性情跳脱,竟如此胡言乱语!兄妹之间,如何能双修!] 噢…… 苏清鱼心下了然。 难怪这厮刀枪不入呢。 原来他真的把她当妹妹了。可他们又不是亲兄妹! 都怪她这段时间装得太乖了!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闹腾,就听沈弃当机立断道:“不必双修。我带你进秘境。” 苏清鱼:“可……我会拖累你。” 沈弃:“不会。” “只有元婴之下的修士可以进入秘境。” 他淡淡道:“金丹修为,不是我的对手。” 苏清鱼:“………………” 好。 大哥,算你狠。 她是相信沈弃这番话的。 他能够一剑把那大蛇给斩了,实力肯定不俗。 但是沈弃始终这么正人君子,她得攻略到什么时候去啊! 理论上说服不行,只好胡搅蛮缠了。 苏清鱼牙都快咬碎了,硬生生给自己憋出一汪眼泪来。 “哥哥……” 她含着眼泪,将落未落:“你不愿和我双修……是不是嫌我丑啊?” 沈弃又蹙眉:“不是。” 少女的心思如此难以揣度,总是转向他无法预料之处。 养妹妹,竟如此麻烦么? 他耐着性子道:“我与你说过,我从小双目有疾。” 苏清鱼楚楚可怜地望着他:“那你在秘境里会不会把我弄丢了?” 沈弃:“不会。” 少女咬了咬下唇:“可你都脸盲,不认得我的样子。” “脸盲?” 沈弃道,“倒是个合适的词。可我认得你。” 苏清鱼:“你骗我。你认得我什么?” 沈弃道:“声音。” ……和她的眼睛。 他也记得她的脸。 但他只望见须臾一瞬,虽瞥见芳华,却终究又被迷雾所遮。 听到他的答案,苏清鱼不依不饶:“假如我哑了呢?秘境之中种种意外,谁知道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在这秘境之外,都中了诅咒,要是在秘境内又中了什么蛊毒……更是雪上加霜。” 沈弃为之一顿。 他身居高位、突破大乘期已久,竟都忘了从前修为微末时的担忧。 若是他一切如常,别说这秘境,就是连现在身上的这诅咒也不放在眼中。 可如今他正是因为飞升在即,功法逆行,才不得不压低修为,来到他当初这悟道的秘境,找寻突破的机缘。 苏清鱼见他被说动,得寸进尺地抱住了他的腰。 “沈弃……” 她埋在他怀里,低声道:“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沈弃被她环抱,身形一僵。 少女的身体贴在他身前,带着陌生的温热与柔软。 “我也不希望你会出事。” 苏清鱼仰头,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你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她眸光炽热而坚定,沈弃忽而被这滚烫烧灼—— 她如此相信他,他也定然要护佑她平安顺遂。 此心念一起,他霎时就置身于某种玄妙境界之内。 他望见枯树所落之黄叶一片又一片地飞回枝头,满树枯黄被翠绿浸染,焕发生机;他望见油尽灯枯的老朽,满头白发漆黑,脊背挺直,身形健壮。 时光逆流,日月倒转,漫天星河回溯闪耀。他望见了他入门拜师的那一天,跪在师父身前。 师父问他:你为何修炼? 他道:变强,升仙。 师父问:升仙之后呢? 少年沉默地跪着,双目混沌。 师父又问:假使有一日,你成了世上最强之人,天道也为你臣服。你想做什么? 他又是沉默。 师父道:你何时能懂得这含义,何时才能真正得道飞升。 此后很多年,师父的这三问一直悬于他心头。 随着他越来越强,修为甚至远远超过了师父,这段记忆才逐渐被他放下,不再想起。 如今,这段蒙尘的回忆又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你为何修炼? ——升仙之后呢? ——假使有一日,你成了世上最强之人,天道也为你臣服。你想做什么? 沈弃并不知晓自己日后的答案。 他只知道,此刻,他希望自己恢复从前的强大,仅仅是为了将苏清鱼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此念明了之后,他浑浊的灵台刹那清明,破碎的经脉稳固重建,逆行的小周天也回流顺转,转眼恢复到了从前五成修为。 沈弃睁眼,眸光微亮,落在苏清鱼的身上。 他道:“我恢复了些功力。” 苏清鱼:“恢复?……也是,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受了重伤。” 她小心翼翼问:“是超过金丹修为了吗?” 沈弃:“嗯。” “那便是元婴了!” 元婴大佬诶! 苏清鱼没忍住,捧着他的脸,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哥哥,你太厉害了!” 刚才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就看到沈弃的背后冒出一片浓郁的金色雾气。 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 这哪是金光啊? 这不妥妥的大金矿! 她一定要抱紧沈弃的大腿,把他搞到双修!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013 赌个气 苏清鱼亲完沈弃,适可而止地松开了他,背地里偷偷狂吸着他的情烟。 好多哦! 她的丹田都快要吃撑了! 这片情烟中竟没有什么沈弃的思绪,只有一句老者的只言片语: [假使有一日,你成了世上最强之人,天道也为你臣服。你想做什么?] ……这是什么? 难道是沈弃的回忆吗? 苏清鱼这边在一心二用地吸情烟,沈弃猝不及防被她亲了脸颊,神色一怔。 他的面上带了些肃然:“举止莫要轻浮。” “我只是替你高兴……” 苏清鱼立马切回小白花模式,眼泪汪汪:“你竟嫌我轻浮。” 沈弃望向她:“你与任何人都如此?” “当然不是。” 苏清鱼道:“你和别人都不一样啊。” 沈弃面色依旧清冷:“那也莫要如此。” “哦……” 苏清鱼不情不愿地认了错,坚决不改。 她嘟囔一句:“我从前在家中养了只小猫。高兴的时候……都会亲它的。” 沈弃:“……你将我当做小猫?” “哥哥不喜欢被当做猫?”苏清鱼思索片刻,“那你喜欢狗吗?我可不可以把你当小狗?” 沈弃:“……”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啊……” 苏清鱼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讨好一笑:“哥哥,我没有在骂你。” 她试探道:“你……没有生气吧?” 沈弃:“没有。” 苏清鱼仔细看了眼他的表情。 男人的面容始终是这样,清清冷冷的,不辩喜怒。她也看不出来他到底生气了没有,又或者是生气了,隐在心中不说。 “对不起,我错了嘛。” 苏清鱼低声下气哄他:“我错了哥哥,我是小狗,我才是小狗!” 沈弃瞥她一眼:“你是小狗?” 苏清鱼笑眯眯地看着他:“嗯!我是哥哥的小狗,只围着哥哥转!” 两人挨得很近,他一低头,便能看见她发顶细碎的绒毛。 果真有些像小狗。 让他甚至…… 想伸手摸一摸。 沈弃按下自己这轻佻的想法,却忽然生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 他道:“你不像小狗。” 苏清鱼果然追问道:“那我像什么?” 他不曾养过宠物,也没有养过灵兽。 从前他不知为何要将精力浪费在这上面。 现在竟有几分理解了那些人的心思。 沈弃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麻雀。” 苏清鱼一愣。 麻雀? 这人是嫌她叽叽喳喳太吵了吗? 她咬了咬下唇,眼睛霎时又变得雾蒙蒙水汪汪:“麻雀好丑哦。哥哥……果然还是嫌我丑对吧?” 沈弃:“……” 他忽而有些头疼。 若是旁人反复揪着这一点胡搅蛮缠,他早就冷脸了。对上苏清鱼,却狠不下这个心。 他道:“你不丑。” 苏清鱼:“那你还说我像麻雀!” 沈弃道:“如麻雀一般叽叽喳喳。” 苏清鱼听到他果然嫌她吵,鼓着嘴瞪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那我不说话了!” 她伸出右手绕到他背后,手指在他背上一点。 沈弃浑身一僵,身体绷紧:“你做什么?” 苏清鱼一声不吭,继续用手指在他的背上写字。 偏生她写得又慢,纤细的手指在他背上划来划去,指尖撩过他的脊背,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酥麻。 沈弃的脊背愈发绷紧,几乎无法去分心注意她胡写乱画些什么。 他忍无可忍,握住了她的手:“别乱动。” 苏清鱼依旧紧闭着双唇,一双眸子睁大,不服气地望着他。 他抓住了她的右手,她便伸出了左手。 这回干脆不在他的后背写字了,指尖径直点在了他的胸前。 她左手写字又比右手写字要笨拙得多,她的指尖擦过他锁骨,沿着锁骨向下碰去,磕磕碰碰。 他虽为剑修,也曾在绝境之时,与人贴身肉搏过,拳拳到肉,浑身青紫。 也曾在胸膛受过深深浅浅的刀剑之伤,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可从未有哪次像苏清鱼这般,仅仅是指尖轻点,就令他一阵战栗。 他又制住了她的左手:“苏清鱼,别动。” 双手都被他锁住,苏清鱼扭动两下,想要挣脱。 他不愿伤她,她这一挣扎,他便被她向后一带,与她一同跌落在床榻上。 两人几乎鼻尖抵着鼻尖,耳边便是少女温热的呼吸。 沈弃手肘撑在床榻上,与她隔开一段距离。 他道:“有话与我说便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苏清鱼还是倔强地看着他。 她一声不吭,眼神执拗与他对抗,似是要与他僵持到底。 但沈弃也并非轻易低头之人。 她不愿说话,他便也不逼她,指尖一点,用一道灵力捆住了她的双手。 他起身,给她盖上了被子。 沈弃道:“你方才说困了,那便好好休息。” 苏清鱼:“……” 可恶。 这人怎么这样啊! 说她是麻雀叽叽喳喳,现在她不说话了,又不理她! 苏清鱼也有点来气了。 本来只想在他身上写字,撩他一下,结果他这么不解风情,一下捆住了她的双手。 行吧。 不让她说话也不让她写字,那她也不理他了! 苏清鱼赌气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沈弃见她赌气,却也不好与她计较。 她这性情,如同小孩一般。 若与她计较,反倒使他失了气量。 他道:“我修为恢复了些,带你进秘境已不是问题。即决定带你进秘境,我去集市之上为你准备些东西。” “我稍后便回来,你冷静一些,好生休养。勿要动气,动气伤身。” 苏清鱼:“……” 靠。 这人不说还好,一说更气了好吧。 知道她生气了还让她冷静!还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苏清鱼又生了满肚子的气,还没等她气完,沈弃又走了。 走之前,解开了束缚她双手的灵丝。 沈弃离开后,她翻身坐了起来,气得直接捶床。 啊啊啊啊! 想要撩动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难! 难道真的只能继续走卖惨路线? 苏清鱼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一来是因为她逸散修为实在有些疼。 二来就是,怕卖惨卖多了会变得不管用。何况做的越多,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她越是病弱,沈弃肯定越是会小心关注她。要是哪次沈弃看出来她是装的,那就完犊子了。 现在嘛…… 就和沈弃冷战吧。 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修,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不是挺正常? 太乖了,只会一直待在沈弃的安全区内,被他当做是小妹妹。 有这个诅咒把两人的命运连在一起,她偶尔作一下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 小作怡情! 苏清鱼想了想,从储物袋中翻出笔墨和一沓宣纸。 她并不会写毛笔字。 好在原主并不是什么才女,却也是正经习过字的,她继承了原主这个技能。 沈弃嫌她吵,那就笔墨沟通吧。 反正她已经认过一回错了。 这次绝对不会先低头! …… 沈弃去了一趟集市,行迹匆匆。 他储物袋中该有的好东西并不少,但当初金丹时期用的法器符箓和丹药却是没剩几件。 出门在外,最忌露富。 他可以将那些至宝给苏清鱼用。 明面上,却还是要给她装点出一套金丹期的行装。 带着对苏清鱼的担忧,沈弃目的明确地扫了几家店。 等进了珍宝阁,他遇见了陆芊芊与岑蕊儿—— 他并不认得这两人的脸。 但他听见了这两人的声音。 他与珍宝阁掌柜交谈时,这两人似是在他背后,议论了些什么。 他不感兴趣。 也不敢耽搁太久。 要是久了,苏清鱼身上的咒毒也许又会发作…… 将该买的东西都买到手,沈弃又迅捷地赶回客栈。 在他走后,出门逛街的岑蕊儿和陆芊芊二人望着他的背影,又谈论起他来。 岑蕊儿的语气带了些不忿:“这丑八怪清高什么?竟连正眼都不瞧咱们一下!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傲慢无礼之人,不将咱们放在眼中!” “许是有什么急事吧。” 陆芊芊沉吟道:“他似乎很急迫,一刻也不愿耽搁。” 掌柜的拿出东西,他眼睛也不眨的,就要了最贵的那一件,甚至都不曾与掌柜的讨价还价。 要么是因为他要的急,要么是因为他不屑于这点小钱。 又亦或是,二者皆有? 他买下的那些东西,可不便宜。 饶是岑蕊儿有个合道期的爹,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也不会一口气买下这么多东西。 这个沈弃,是什么来历? 岑蕊儿犹记得沈弃当日一剑抵在她脖子上,恨恨道:“急事?如今在这城里的,最急的事便是这秘境。他能有什么急事?他那清高模样,仿佛我们两脏了他的眼!” 陆芊芊被她这咬牙切齿地一说,忽然想起当日被她忽视的一件事。 她问:“你可还记得他当日用的什么剑?” 岑蕊儿提起那件事就仿佛受了奇耻大辱,她道:“我怎么会记得?反正不是什么好剑,左右不过破铜烂铁罢了!” 岑蕊儿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芊芊笑了笑:“没什么。” 她道:“只是想着能否从他的剑推断出他的门派。” 岑蕊儿嗤笑一声:“反正不是我们的灵霄宫的。灵霄宫乃第一大派,还有临渊尊者这剑道魁首,当世第一剑。无论他是哪派出身,都不过是小门小派罢了。” 岑蕊儿高高扬起下巴:“上回是你们拦了我。若要叫我再碰到他,我一定要他好看!” 陆芊芊望了眼岑蕊儿的神情,没有再劝。 岑蕊儿高傲惯了,也不是她一两句话能够管得住的。劝的多了,反而还惹恼了她,容易使她翻脸。 岑蕊儿不像她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她的亲爹是灵霄宫长老乾元仙君,素来宠爱她。这趟秘境之行,估摸着给了她不少至宝。 即使冲动行事,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又何必再多说,惹她生厌。 只是这沈弃…… 她虽不是剑修,但莫少白是。 因为莫少白,她也学了许多关于剑的知识。若是名剑,她定然能够分辨。岑蕊儿也不是剑修,但她的亲爹是,她又自小见惯了好东西,是否好剑,一看便知。 这沈弃,身为剑修,用着最普通的剑,符箓法器这些身外之物,花起灵石来眼睛也不眨。 剑修最是惜剑,嗜剑如命,也不爱用法宝符箓。 ……他真的是剑修吗? 陆芊芊闭上眼,回忆当时那一剑。 很快,她便做出了判断。 沈弃是剑修。 她不了解沈弃,但她了解莫少白。 和莫少白相处多年,他心中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 莫少白到底也是个少年人,在凡间时,他就喜欢与人比武切磋,踏入仙途,进了宗门之后,更是因为几次擂台而在宗门之内扬名。对于他这样的少年天才,好战才是他的天性。 当日岑蕊儿冲动想要去追杀沈弃,被莫少白阻止,绝不是因为出门在外要低调行事。 而是…… 用剑之人,剑法在他之上。 起码,在那人出剑时,莫少白没能拦下那剑。 她这几日沉湎于被莫少白背叛的痛苦之中,竟忽视了如此重要的细节。 莫少白羞于提起此事,也并未与她言说。 莫少白金丹修为,却被大乘尊者临渊剑君收做徒弟,自然是天赋奇高,前途无量。 这沈弃,是隐藏了修为…… 还是天赋甚至在莫少白之上?! 陆芊芊越想越心惊。 在她想得入神之际,岑蕊儿忽然推了推她:“莫少白来接你了。” 她一抬头,身形俊朗的剑修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朝她一笑,恣意爽朗:“芊芊。” 灿烂日光照耀在他的头顶,明亮至极。少年风流潇洒,英姿勃勃,一如往昔模样。 他总是这样,温柔而又深情地叫着她的名字,好似眼中只有她一人。 谁又能想到,他的身体已经与他人有染,早就背叛了她! 她不愿相信溯源镜的结果,后来又用溯源镜照了他两次。 三次机会用完,溯源镜直接碎裂。 而这三次…… 她都在镜中看到了莫少白与那合欢宗女修交欢! 那肮脏画面,每看一次,都犹如有人拿着刀在她的心头凌迟。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恨莫少白,为何还能装作一幅忠贞不二的模样! 陆芊芊握紧手帕,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 她面上自然地露出一个微笑:“少白哥哥。” 莫少白又是一笑:“你们今日逛街买了些什么?灵石可还够用?” 她柔声道:“够用的。” “够用什么啊,芊芊今日什么都没买。” 岑蕊儿替她出头:“我看芊芊是不愿意花你的灵石,怕把你给花穷了!” “芊芊小时候就俭省,这么多年了也改不了这习惯。” 莫少白有些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尽管花,有我在呢。” 陆芊芊忍住心里的滔天恨意,轻轻应了一声:“嗯。” 岑蕊儿快言快语,又说起了方才遇到沈弃一事。 莫少白听说他们遇见了,连忙问:“他今日可有出剑?” “出剑?他敢!” 岑蕊儿道,“这可是珍宝阁!敢在珍宝阁动武的,早被这的阵法击成飞灰了!” 莫少白松了口气:“你们没有受欺负便好。” 他停顿一下,又问:“只有他一人吗?他那妹妹,苏清鱼不在?” 陆芊芊敏锐察觉到了莫少白这句话的异样。 说不清这句话到底与平常有什么不同,但就是十分不一样。 他从前几乎连女修的名字都记不住。 现在却这么关注这苏清鱼…… “那个女人不在。” 岑蕊儿刻薄道,“少了一个丑八怪,少碍一份眼。” “只有沈弃一人啊……” 莫少白若有所思。 陆芊芊清晰地将他一闪而过的一抹失落收入眼底。 她心中冷嘲一声。 呵。 这苏清鱼引起他的兴趣了? 真没有想到,她自恃美貌多年,又与莫少白多年情分,莫少白却先看上了那合欢宗女修,又看上了苏清鱼这貌丑的无盐女。 正好,沈弃也引起了她的兴趣。 貌丑又如何,若是实力高强,她不介意也背叛莫少白一次。 想到莫少白知道她背叛后不可置信的神情,陆芊芊心中隐约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不过,在那之前。 她要先摸清楚沈弃的底细。 只要够强,她便可献身。 不止是沈弃,还有…… 比莫少白强的所有人。 既然一心一意的对待会遭到背叛,那她便要令所有强者,都成为她的裙下臣! …… 沈弃回到了客栈。 进了房间,一推门,便望见苏清鱼坐在桌前。 她眼前摊了本书,正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见他回来,她先是一喜,正要喊他,又像是忽然想起还在与他赌气,立马又扭过头去,只给他留下一个生气的后脑勺。 竟还在生气。 沈弃也不恼,莫名有些想笑。 他并不是爱笑的人,素日里情绪波动也极少,犹如一滩死水。 遇见苏清鱼之后,便像是有人往这死水中投了一粒石子。 水面上一圈一圈地泛起涟漪。 而那石子,缓缓地沉入了水中的淤泥里,永远被这一汪深水包裹环绕。 他带着东西,走到她身边。 “这是为你新买的储物袋。”他道,“里面装着些符箓和丹药。法器不知你惯用什么,便都买了下来。” 苏清鱼将储物袋打开,为之一愣。 她虽然不熟悉这修仙界的物价,这些天待下来,却也是有点见识的。 沈弃买下的,全都是好东西。 甚至可以说是小极品。 原主在合欢宗受欢殿宫主器重的时候,收到的东西也没有这么豪绰。 俗话说的好啊,伸手不打笑脸人。 沈弃一上来就是这么奢靡,企图用物质收买她……她还要和他赌气吗? 苏清鱼犹豫了几秒。 不行,还是得赌气! 就得让他沈弃知道,金钱不能腐蚀她的灵魂! 苏清鱼拿起纸笔,唰唰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谢谢] 沈弃瞥了眼纸上字迹,见她还是不说话,也不强求。 只是她不说话,总觉得耳边似乎少了些什么。 沈弃在屋内的另一端坐下,也随手拿起一本书。 他拿着书翻了几页,这书上的文字却始终看不进眼里。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知道耳边少了什么。 少了她…… 声音清甜地喊他哥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014 吻喉结 苏清鱼很有骨气地继续和沈弃赌气。 沈弃在看书,她也继续看手中的书。 不过沈弃回来之后,屋内多了个人,陡然增强了许多存在感。搞得她在看书的时候,都变得连连分心。 她拿的书是本话本子,坊间书写的一位修仙者传奇。素材嘛,自然就是灵霄宫那位最年轻的大乘尊者,临渊剑君。 别人三百岁还在金丹期苦苦挣扎,天资更差些的,三百岁终老,还没有跨过筑基这道坎。 而这位大佬,三百岁就已经迈入了大乘,可以说离登仙只差最后一步了。 放眼整片天沧大陆,这都是天才之中的天才,传奇中的传奇。 这样牛逼的人物,当然会出现在各种地摊文学上。 什么《我师尊是临渊剑君》、《拜入宗门后收了临渊剑君做小弟》、《夺舍大乘尊者后我无敌了》之类的…… 内容包括不限于:在炼气期的时候骨骼惊奇被临渊剑君收徒,一路开挂;在临渊剑君炼气期的时候捡到他,巧施恩情,令对方感激涕零甘做小弟;在临渊剑君炼气期的时候夺舍他,然后一路开挂成为大佬……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类型的。 比如《妖女与临渊剑君不得不说二三事》、《我与临渊剑君的前世今生》、《与前夫和离后嫁给临渊剑君》…… 嗯,都还卖得很不错。 可见这临渊剑君真是个流量密码,带上他名字的话本子都卖得格外的多。 苏清鱼买这话本看,主要是好奇。 也不是好奇临渊剑君这个人—— 远在天边的大佬,和她有什么关系。 何况这人还是莫少白的师尊。 身为一个被炮灰的恶毒女配,和主角团相关的一切都要远离! 她主要是好奇,这修仙界话本子水平怎么样。 卖的这么好,她也可以写话本赚外快啊! 到时候就逮着莫少白写。 莫少白是她穿过来这本书的主角,男频龙傲天,日后肯定出人头地。 趁着现在还没人写他,她可以早点开写,抢占市场。 而且她刚穿书不久,前面的情节还记得一些。 噱头打出去,就是书中写了莫少白在凡间的机缘秘事,他寒微时如何崛起,一鸣惊人。 修仙界嘛,对于机缘开悟什么的相当看重。 这些东西放出去,妥妥就是修仙界成功学—— 看了这本书,你就能像莫少白一样出人头地! 再加上男频爽文的套路,草根逆袭的热血,美貌青梅的不离不弃…… 苏清鱼仿佛已经看到灵石在向自己招手了。 她不发财谁发财! 苏清鱼美美畅享着自己的富婆前程,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安静地落针可闻的屋内,她一笑,格外清晰。 然后,她就听见背后传来沈弃淡淡的声音:“何事让你如此开心?” 苏清鱼刚准备说话,又憋住了,拿起纸笔。 她写下三个大字,写完转过身去,举给沈弃看: [没什么] 沈弃望着那张纸,眸色幽暗。 确认沈弃看见之后,苏清鱼又转回了身。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书,每个字都仔仔细细地读。 她这不是看书啊,她这是创业! 了解同行的水准,为未来和同行竞争打下坚实的基础! 状态上来了,苏清鱼看书也就沉浸进去了,渐渐忘了沈弃的存在。 能够成为畅销书,这些作者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人物活灵活现,情节跌宕起伏。 苏清鱼不知不觉看入迷了。 沈弃见苏清鱼埋头看书,又对他置之不理,心中没由来地起了一股闷气。 他放下书,起身,踱步到了她的身边。 待他瞥见她手上这本书的书名,神情有一瞬的微妙。 “妖女与临渊剑君不得不说二三事。” 他一字一句地念出这个书名,淡淡道:“你喜欢看这种书?” 他骤然出现在身后,苏清鱼被他吓了一跳。 而这个书名,被他这清冷出尘的嗓音念出来,格外有种看野男人被抓包的羞耻感。 苏清鱼深吸一口气,忍住说话的冲动,又拿起一张纸。 她在纸上写:[喜欢] 就是喜欢嘛。 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她痛快地承认了,举着纸,坦坦荡荡地望着他。 落在沈弃的眼中,眸色又是加深几分。 他道:“为何喜欢?” 苏清鱼开始觉得这人有点烦。 喜欢看小说还需要理由吗? 她这小说正看到精彩之处好不好,能不能不要来打断她! 就算他长得帅也不行! 苏清鱼小手一挥,愤怒地写下几个大字: [别吵,我要看书] 她写完就放下笔,马不停蹄地继续看书,身后人果真安静了下来。 一陷入小说里,时间仿佛就过得格外的快。 苏清鱼记得自己翻开书的时候还是白天,等她一回过神来,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她合上了书。 坐在椅子上太久,身形已经僵硬,她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 刚一动,背后又传来男人的声音。 “书看完了?” 沈弃望着她:“能与我说话了么?” 苏清鱼抿了抿唇。 这人…… 不会一直就什么都没干,等着她把书看完吧? 她想了一下,觉得应该不是。 如果沈弃有情绪波动,他的身上会飘出情烟。 有了情烟,哪怕她沉迷在小说里,也会感应到。 可她什么都没感应到诶。 沈弃这直男,估计也就是例行一问吧。 苏清鱼又坐下,提起笔写字。 写完,她举起手中的纸:[我累了] “嗯。” 沈弃神色如常:“累了便休息罢。” 看吧,这男人就是随便问问。 她放下纸,走到床边躺下。刚要闭上眼睛休息,忽然感到沈弃躺在了她的身边。 她惊恐地转过了身去,恰巧对上了沈弃的脸。 他面色仍旧没什么表情,只平静道:“我也累了。” 苏清鱼:“……” 屋内只有一张床。 沈弃这几天从来不上床的啊! 屋内的这张床,她独自躺着,相当宽敞。可一旦多了个人,空间似乎立即变得狭小起来。男人的存在感极强,带着不容忽视的雄性压迫和侵略之感,身形完全将她笼罩。 她眼睫颤动几下,最终还是决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要是没发生什么,她不吃亏。 要是发生了什么…… 她还是不吃亏。 管他呢。 沈弃爱睡哪睡哪。 在他没有认错之前,她是不会和他说话的! 苏清鱼又转过身去,闭上眼睛。 再然后,她感到脊背被人触碰,男人的长指在她背上写了两笔,她绷紧身体,一下炸得坐了起来:“沈弃!” 男人收回手指,抬眼望向她。 他不疾不徐道:“愿意与我说话了?” 苏清鱼:“……” 靠。 被自己搞出来的招数弄得破功了。 这男人真记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 他怎么学得这么快啊! 苏清鱼有点委屈:“你先嫌我吵的。” 她这回是真的想哭。 眼泪莫名其妙就聚了起来,委屈劲一上来就收不住:“你欺负我!” 她掀开被子,立马就要往外走:“我才不是麻雀呢,你爱找谁……” 话未说完,男人就握住了她的小臂,轻轻一拽,将她拽回了他的臂弯里。 “别哭。” 他伸手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发顶。 他道:“你不是麻雀。” 苏清鱼吸了吸鼻子。 她瓮声瓮气:“真的吗?” 沈弃道:“嗯。” 苏清鱼追问:“那我是什么?” 沈弃顿了顿,道:“是小狗。” 苏清鱼:“……” 算了算了,她自己承认是小狗的,怨不得沈弃。 就当这死直男低头认错了吧。 苏清鱼见好就收,凶巴巴地作势:“小狗是会咬人的!你就不怕我咬你?” 少女的眼泪还悬在眼角,又装出一副凶悍之相,实在有几分娇憨的可爱。 沈弃望着她,好整以暇:“你咬。” 苏清鱼感觉自己被挑衅了。 她狠狠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沈弃道:“没有。” ……怎么听怎么像敷衍。 苏清鱼又恶狠狠道:“我真的会咬你!” 沈弃:“嗯。” 苏清鱼:“很痛的!” 沈弃:“嗯。” 苏清鱼连着被他敷衍了两句,心中的狂霸之气简直要遮掩不住。 你等着,看老娘不得给你咬出血来! 她“汪”得大叫一声,朝他颈边扑了上去。 正要张口的时候,忽然记起—— 修士的身体经过了天雷的淬炼,似乎是相当坚固的。 要是这一口下去,没把沈弃咬出血,反而使她的牙被崩了……岂不是糗大发了! 苏清鱼犹豫片刻。 最终,她吻上了他的喉结,轻舔一下,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男人喉结滚动一下,声音紧了几分:“为何不咬?” 苏清鱼凑近他耳边,故意在他耳边说话。 “哥哥,”她娇声道,“我不舍得让你受伤……” 少女的声音犹如嘴甜的灵蜜一般淌进男人耳里。 男人抱着她的手臂也不由得收紧几分。 苏清鱼连忙抓紧时机,又凑上去亲了一口他的耳垂。 “喏,我亲过了,就当做我咬过了。” 她道:“你下次不准再犯,也不准嫌我吵了!” 沈弃感到自己的耳根迅速滚烫起来。 他指尖弹出一道灵力,灭了屋内的灯。 苏清鱼惊疑道:“你怎么把灯灭了?” “……嗯。” 他答非所问:“不嫌你吵。” 他松开了搂着苏清鱼的手,却又似是还留恋着那一片温软,不舍得放手。 他克制着自己,躺得离她远了几分。 他道:“睡罢。” 苏清鱼却跟着贴了上来。 不早日让沈弃习惯她的亲亲抱抱,她还怎么和沈弃双修呢? 她从身后搂住沈弃,又往他的颈侧亲了一口,然后迅速松开。 苏清鱼轻笑道:“哥哥,晚安!” 过了良久,黑暗之中,男人哑声道。 “晚安。”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015 造个谣 苏清鱼和沈弃的关系一下亲近了许多。 早上一睁眼,还能看到沈弃坐在床头守着她。 见她醒来,他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你可还好?” ……还没把人睡到手。 却诡异地有点现在是事后的错觉。 哎呀,同床共枕了,我们还是纯洁的关系。 苏清鱼冲他一笑:“早啊,哥哥,我很好。” “嗯。” 沈弃道:“我买了些灵食回来。” 察觉到苏清鱼口腹之欲很重之后,他就开始为她留心这些吃食。 她这张嘴伶牙俐齿,吃东西时不必说话,总是更乖些。 他并非嫌她聒噪…… 只是苏清鱼口中总会冒出些歪理邪说。 沈弃道:“你若是想吃东西,便不必出去了,我替你买。” “谢谢哥哥!” 苏清鱼从床上蹦了起来,坐在桌边,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 她问:“你不想让我出门?” 沈弃:“是。” 苏清鱼刚咬了一口红豆糕,腮帮子鼓鼓地和他说话:“为什么啊。” 沈弃:“危险。” 苏清鱼:“前几天我们还出门了!” 沈弃道:“这几日不一样。” 苏清鱼又眨眨眼:“为什么?” 沈弃:“……” 他向来不喜欢多费口舌,但见她如此神情,不得不耐下性子来与她解释:“秘境将开,城中的人越来越多了,鱼龙混杂。” “哦……”苏清鱼似懂非懂,“那……进入秘境之后,不也会遇到他们吗?” 沈弃反问:“你以为,进入秘境的修士所求为何?” 苏清鱼:“呃……为了寻宝和机缘?” “嗯。” 沈弃淡淡道:“寻宝,未必只寻秘境之宝。” 苏清鱼琢磨一下,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说,会有人在进入秘境前,就盯上别人?” “你初踏仙途,需谨记,这世间三教九流,有修习正道之人,亦有修习邪道之人。”沈弃警告道,“并非人人都是善意的。哪怕是正道之人,不少人的上位,也踩着他人的尸骨。” 说罢,沈弃望向了她。 他神情严肃,不怒自威,颇有几分骇人气势。 不知道为什么,苏清鱼却一点都不怕他。 总觉得……他这样像极了幼儿园老师。 于是苏清鱼托腮望着他,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拖长了语调:“知道啦——” “反正我也不喜欢去外面。” 她笑着看向他:“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啦!” “嗯。” 沈弃:“这几日与我一同看书。” 苏清鱼吃到一半的红豆糕顿时不香了。 和沈弃看书,那能是看书吗? 沈弃还会让她做题! 她小声吐槽:“……我忽然有点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了。” 沈弃抬眸看她,神色平静:“哦?是么?” 他这一下,反倒比刚才的威压还要吓人许多。 “呜呜,我错了……” 苏清鱼火速认怂:“我学!我学!” 她学还不行吗! 为了泡男人她付出了太多! …… 苏清鱼就这么昏天黑地“自愿”学习了。 这一次的学习不同于上次,沈弃拿给她看的书不是市面上售卖的,而是一些不知从哪来的密卷古籍。大到天沧大陆几大宗门发展史,小到一些秘境机关的破解之法,无所不含无所不包。 苏清鱼怀疑合欢宗藏书楼里最高等级都看不到这些内容,就算有,也绝不可能书写得这么详细。 她忍不住问他:“哥哥,这些东西……” 沈弃道:“乃是我师门秘辛。” “嘶——” 苏清鱼倒抽一口凉气,“那这……是可以与我说的吗?” 沈弃道:“我师父已仙逝羽化,其余人无关紧要。” 苏清鱼:“……” 好。 这很沈弃。 其余人无关紧要…… 拽上天了啊! 苏清鱼埋头苦学,等到沈弃将她考察了一遍又一遍,勉强合格之后,终于到了秘境开放的这一天。 这天她与沈弃收拾东西离开了客栈,却在离开时,听见伙计之间在嘀嘀咕咕:“七日了,她终于出门了……” “是啊,”另一个伙计道,“这七日莫说她,连那男修也极少出门,这两人不会是……” 伙计暧昧一笑:“我看也是。” “说起来,掌柜的何时将阵法换了?竟连一丝声音也听不到。” “想必是仙人又用了什么隔音的阵法。” 伙计艳羡道:“修仙真好啊,我也想如此雄风大震。” 苏清鱼:“……” 喂喂,你们修仙界的人思想真肮脏。 想到哪里去了! 他们只是埋头学习! 埋头学习懂不懂! 她刚想与沈弃说些什么,一抬头,却发现沈弃正好在看着她—— 他修为比她还要高,她能听到的话,沈弃一定也听到了。 他看向她,想说些什么,眸中有一闪而逝的尴尬和笨拙。 苏清鱼原本没当回事,见沈弃这么一看她,她立马给自己憋红了脸,从脸颊红到耳根,再羞怯地低下头去。 此时不装小白花更待何时! 她伸手想去握住沈弃的手,犹豫了一下,牵住了他的衣袖。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哥哥,我们走吧……” 沈弃眉头蹙起:“事关你的声名,我会为你澄清。” “没什么好澄清的。修仙之人,管什么凡间的俗规戒律。” 苏清鱼故作大方:“人心如镜,相信什么,便照见什么。越是辩白,反而越抹越黑。左右不过是一处落脚的地方,日后不会再来……也无所谓了。” 她越是坦然,沈弃便越是被她激起了心头愧疚。 他正要说话,却听苏清鱼道:“不过,日后我道侣要是介怀此事,哥哥可得给我撑腰啊!” 沈弃心头微沉:“……道侣?” “嗯……我想过了,等这咒解了,我肯定是不能赖在哥哥身边的。你前程远大,有我跟着反而拖了后腿。”苏清鱼半真半假地给沈弃说着自己以后的规划,“可我这人又生性喜欢热闹,以后要么找个朋友,要么找个道侣陪着我。” “不过也都是些没影的事啦。” 苏清鱼摆摆手,“我现在还一个朋友都没有呢!” 沈弃道:“我不算你的朋友?” “可是……哥哥,” 苏清鱼天真无辜地望向他:“我们不是兄妹吗?” 沈弃望见少女清澈的双眸,喉头一梗。 他神色晦暗,敛眸应了声。 “……嗯。” 苏清鱼看到他一瞬的隐忍,一阵暗爽。 她被沈弃堵过这么多次,可算是给她堵回去了。 谁叫沈弃老把她当兄妹! 苏清鱼松开衣袖,握着他的手,轻笑道:“哥哥对我这样好,待我结成道侣的那一天,一定请哥哥来喝喜酒!” 喝喜酒? 一听到这几个字,沈弃的眼前便浮现出了一片刺目的红。 他甚至无法想象,苏清鱼穿着嫁衣的模样。 她才一百余岁,又有些天赋,正是修炼的最好时机。 不该有男人来诱惑她心智,使她耽于情爱! 只是她一入仙门便被她那师父当做炉鼎养了起来,天真不知事。如今少女情怀,年少慕艾,难免会被这些儿女情长所吸引。 她在这仙界无依无靠,而他们是兄妹。 他绝不会让她被人欺悔了去。 她将来的道侣,必将先过他这一关。 沈弃暗自下了决定。 倘若有不长眼的阿猫阿狗来引苏清鱼走入歧途,他定会毫不留情!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016 不见天 天墟城的另一端。 陆芊芊也正在整理着此次进入秘境的行装。 莫少白行李不多,收拾完之后,便来她这边帮她。 陆芊芊心中不欲让他碰她的东西,笑了笑道:“你休息罢,我自己来便好。” 莫少白总觉得她这番话有几分奇怪—— 虽说面上看不出什么,但这几日,他总觉得陆芊芊与他生疏许多。 陆芊芊从小父母双亡,被他家中收养。纵使他父母及他都对陆芊芊极好,可依旧改不了她这敏感多疑的心思。两人一起踏上仙途后,她心思变得开朗不少,没成想他一朝被那合欢宗妖女掳走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就又变了。 唉。 他等着陆芊芊来问清楚,可她又什么都不说,令他也无从开口。 莫少白压下心中烦闷,也冲她一笑:“你我之间还分这么清做什么?我从小到大照顾你已经习惯了……来,我帮你。” 习惯…… 原来这么多年的感情,仅仅是习惯二字么? 陆芊芊心中又是千思万绪,她垂着头不说话,莫少白帮她收拾时,眼尖地瞥见一块镜子的碎片。 他一手挡着陆芊芊,一手拾起那碎片:“怎的镜子碎了?小心些,别伤着你。” 碎片照出他身后陆芊芊的影子,莫少白一个恍神,竟从镜子中看到,一身大红嫁衣的陆芊芊望着昏倒在床上的他,目光森然地举起了手中利刃。 莫少白心头一惊。 他下意识地使出一道灵力,转瞬间,手中碎片就化为齑粉。 莫少白先是一愣,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头冲陆芊芊讪讪一笑:“不小心把这碎片给毁了……” 他暗自试探:“这镜子不重要吧?” “不过是件普通镜子罢了。”陆芊芊微微一笑,“传闻这镜子可照见前世,我照来照去也不过是面普通的镜子……毁了便毁了吧。” 可照见前世? 但…… 他心头不禁犹疑起来:这镜子照见的,究竟是前世,还是未来? 芊芊竟如此恨他…… 甚至不惜在新婚之夜杀了他?! 莫少白的心头好似吹过一阵冷风。 满腔热情,都霎时被这镜子弄得冰凉。 他情不自禁问出了口:“芊芊,你恨我吗?” “恨?” 陆芊芊望着他,如少女时代那般温柔地笑着:“少白哥哥,我为何要恨你?难不成……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 莫少白断然道:“我怎么可能对不起你!” 陆芊芊又笑。 还以为他要坦诚了…… 没想到他还在骗她。 好在,她对眼前这个人已经心死,足以平静地接受他的装腔作势。 她道:“你既没有对不起我,那我为什么要恨你?” 莫少白一时无言。 他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何况这镜子也未必能照见什么前世今生,只是一件蛊惑人心的邪物罢了。 没错,邪物! 他握住陆芊芊的手,磕磕巴巴道:“芊芊,你要信我。我……” “我知道的。” 陆芊芊打断他,眸中闪过一丝冷嘲,轻声道,“少白哥哥,你不必说,我都知道的。” 莫少白:“……那便好。” 又是一阵沉默。 屋内两人并坐在一起,郎才女貌,双手紧握,仿佛亲密无间。 又仿佛隔了一道难以飞跃的天堑。 …… 苏清鱼跟着沈弃来到了秘境的入口之处等待。 秘境的入口处,是一座古朴老朽的城门,城门之上,还悬挂着一幅无字的匾额。 秘境将开,此处人山人海。 八方来客汇聚于此,形态打扮千人千面。有的一看就是大宗门出身的愣头青,成群结队穿着宗门道袍;有的则浑身草莽气质,衣衫陈旧手持大刀,笑起来带着股混不吝的血腥气。 空中还密密麻麻挤着些人,乘着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将人群的上方也挤得密不透风。 人一多起来,杂乱无序,也没什么排队的说法,人流都朝前涌去,似乎谁先进了门,谁就能在这秘境中拔得头筹一般。 沈弃不欲让她被挤着,带着她远远地站在后面。 身旁正好是间书铺,苏清鱼等得有些无聊,百无聊赖翻起书来。 没看几页,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苏姑娘,沈道友,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苏清鱼一回头,正是莫少白、陆芊芊和岑蕊儿三人。 开口的莫少白一身白衣飘飘,一派风流模样。不像是来秘境刀尖舔血,反倒像是贵公子携友出门春游。 岑蕊儿见着他们,脸色黑了下来,这次长了教训,只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陆芊芊大方得体,温温柔柔地也与他们打招呼:“苏姑娘。” 她眸光一胎,望向沈弃,盈盈一笑:“沈道友。” 苏清鱼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她为什么觉得…… 陆芊芊的这一眼,有些不一样了? 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在心中警惕了起来。 莫少白却望见她手中的书,来与她搭话:“苏姑娘也仰慕我师尊?” 苏清鱼:“……” 她看着手上那本《我是临渊剑君未婚妻》的话本子,有一丢丢尴尬。 这人会不会搭话啊? 故意让她难堪? 她合上手中的话本子,板着脸:“不喜欢。” 听到她这话,沈弃侧过身,瞥了她一眼。 先前还说喜欢,这会儿又不喜欢了? 岑蕊儿也忍不住出言嘲讽:“别装了,不喜欢还看他的话本子。” 苏清鱼耸耸肩:“真的不喜欢。” 莫少白问:“敢为苏姑娘为何不喜欢?” 苏清鱼扫他一眼。 “想起临渊剑君收了你这样的弟子,就不喜欢他了。” 有沈弃在旁边给她撑腰,她尽情嘴贱:“会将你收为弟子,想必临渊剑君肯定双目有疾!” 沈弃:“……”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莫少白一眼。 嗯…… 当日宗门劝他收下弟子之时,他确实欠考虑了些。 苏清鱼说的,也并无错处。 莫少白听到此番言语,也为之一梗。 他好声好气道:“苏姑娘,你若是对我不满,冲着我来便好,莫要讥讽我师尊。” 岑蕊儿也炸了起来:“当着我们的面就敢侮辱临渊剑君,真当我们灵霄宫好欺负?” 她早就对此二人心有不满,在见到他们之时就准备好了法器缚仙网,准备趁其不备,将此二人抓入网中,狠狠羞辱鞭笞。 岂料她刚想将这缚仙网放出来,沈弃的剑又一次悬在了她的颈边! 冰冷的剑刃抵在她脖颈,男人的声音比剑要寒凉:“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岑蕊儿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莫少白见她又闹事了,连忙将那法器从她手中夺了过来—— 苏清鱼看清楚那网的形状,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网的每一根绳子上…… 都长满了倒刺! 沈弃见到,微一用力,剑锋便将她脖颈割出一道伤口。 这网色泽幽绿泛光,定然浸泡过什么毒汁。 再加上这倒刺,若是苏清鱼被这网缚住,还能有一身好皮肉? “如此阴毒。” 沈弃面无表情,已然是动了怒,“当废修为!” 他双指并拢,汇聚灵力,正要动手,却忽然听见耳边一声嗡鸣。 “嗡——” 遥远的仿佛来着旷古的回响清晰而又沉重地传进每个人的耳里,古朴的城门悠悠打开,翻腾出一片云海。 云遮雾绕间,城门出悬挂的无字匾额骤然迸发出一道金光。 金光之上,书写着三个大字: 不见天。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017 苦厄海 有秘境开放时的这动静一拦,沈弃的双指停留在了岑蕊儿额间,堪堪留有一寸之余。 而苏清鱼,也看见了他身后因为动怒而冒出的那一股金色情烟。 苏清鱼悄悄将那缕情烟吸了过来,读到了沈弃的那一丝神念: [不能令此女作恶,害了苏清鱼!] 莫少白终于反应过来,站在了岑蕊儿身前:“沈道友,别冲动!她虽不对,此事也还有得商量!” 他估计是害怕沈弃会真的动手,情绪起伏极大,背后也聚起一缕情烟。 他的情烟,比沈弃略次一筹,却也是情烟中的极品,最高级的赤红色。 苏清鱼有点好奇,将他的情烟也牵引过来。 待她将这情烟化作修为,莫少白的神念也浮现在她脑中: [岑蕊儿若是被废了修为,该如何向她爹乾元仙君交代?乾元仙君可会怪罪我?] 苏清鱼:“……” 看来这男主角和岑蕊儿也没什么交情,救人也就是为了明哲保身。 “商量?” 沈弃听到此话,抬眸望向他:“你想要如何商量?” 不知是不是苏清鱼的错觉。 沈弃的这一句话,她总感觉充满着考量的意味。 就像是…… 这些天在客栈,沈弃给她出考题一样。 只不过她要是答不出来,沈弃顶多让她再多看几遍书。 莫少白要是答不对,沈弃恐怕就不会把他这么轻松放过了。 莫少白以为这事还有余地回旋,立即大方道:“沈道友想要什么价码,尽管开。” 沈弃眸光一冷:“你要替她被废修为吗?” 莫少白被问得一愣。 他道:“道友,这……何至于修为被废如此严重。你也知晓,她父亲是乾元仙君,你我不过金丹修为,恐怕道友也不想与合道期的大能结下不解之仇吧?” 听到此话,沈弃连眼皮也未抬一下:“你在威胁我?” 莫少白笑了笑:“在下并无此意。” 沈弃:“哦?那你愿与她交换,被废修为?” 莫少白又是被问住了。 沈弃神情淡淡:“做不到,便不要开口。” 毫无担当,尽学了些和稀泥的本事。 待他从秘境回来…… 这个徒弟,不能留了。 沈弃心下做了决定,双指一抬,点在了岑蕊儿的额顶。 转瞬之间,她的修为就从金丹跌落到了筑基,再而跌落到了炼气。 岑蕊儿面容扭曲,发出痛苦的嚎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心中爆发出极其浓烈的憎恶和恶毒,忍着剧痛,死死地盯着眼前人的脸。 这个丑八怪,下贱的东西,竟敢如此对待她! 等她回去告诉父亲,一定将他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执法堂的每一样酷刑,都让此人尝遍! 沈弃! 她必将记住他的脸!将他剥皮抽筋! 在这滔天的恨意之中,岑蕊儿忽然仿佛透过一层迷障,看到了那迷障之下的眼睛。 那一双眼,无情而又高洁,冷冽犹如千年冰雪—— 那是…… 沈弃的真容?! 像是连恨意也被这双眼的寒凉给凝固,岑蕊儿骤然安静了下来。 沈弃也恰好在此时收手,令她的修为停留在了炼气初期。 他盯着她:“起誓,永远不得伤害苏清鱼。” 岑蕊儿歪了歪头,阴恻恻笑了:“若我说不呢?” 沈弃面色平静:“不起誓,则废你灵根,永绝后患。” 岑蕊儿见他这幅目中无人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恼怒。 废人灵根乃是极大的因果。 他凭什么为那苏清鱼做到此步? 他正眼也不瞧她,三番四次地折辱她,竟能为苏清鱼背上业障。 难不成,连这丑八怪的面容,也是为了讨那丑女欢心才换上的?! 岑蕊儿心头扭曲,忍着屈辱道:“我起誓。” “我岑蕊儿,”她咬牙切齿,“永远不得伤害苏清鱼,如有违背,身死魂消!” 话音刚落,她的头顶便降下一道白光。 白光顷刻消散,代表天道认可,誓言已成。 沈弃收回了手。 他看向苏清鱼:“事情已解决了,我们走。” “……好。” 苏清鱼瞥了眼岑蕊儿那浓得快形成情瘴的黑色情烟,悄悄取了一缕。 虽然知道黑色的情烟不能乱吸…… 但她实在,有一丢丢好奇。 黑色的,没见过! 她顺便把飘在陆芊芊身后的橙灰色情烟也取了过来。 又橙又灰的,好稀奇哦。 因为预料到了灰色与黑色都是极其负面的情绪,苏清鱼不像是吸沈弃的金色情烟一般吸一大口,只取了极小极小的一丝。 待到这两丝情烟被她化作灵力吸入丹田之后,这两人的神念也侵入了她的脑海。 岑蕊儿的黑色情烟,包裹着极其浓郁的耻辱、仇恨和憎恶,苏清鱼乍一接触,有几分不适。 而这不适当中,她听见了岑蕊儿的心声: [他凭什么瞧不上我?我要把他关起来,日夜鞭打,令他喜欢上我!] 苏清鱼:“……?” 令沈弃喜欢她…… 这是个什么神奇的报复。 苏清鱼按下那股吸收了负面情绪的恶心感,又读起了陆芊芊的情烟。 橙色的部分舒服些,灰色的部分,则蕴含着一股挑剔商品般的掂量和计较: [沈弃果真很强。可以令我委身于他。] 苏清鱼:“……???” 啊? 干嘛啊! 你好端端的女主角,怎么来跟她抢这个路人甲啊! 去和你的龙傲天男主角相亲相爱不行吗!!! 苏清鱼被这两个女人的脑回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步伐一时慢了几分。 沈弃见状,回头望向她:“怎么了?” “……呃,没事。” 苏清鱼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瞒不过去,干脆转移话题,“只是在想,哥哥这样,是不是得罪了那合道期的大能?” 沈弃:“无碍。” 苏清鱼忧心道:“是吗?” “嗯。” 沈弃并不将此放在心上,而是眺望着远方,“秘境将要关闭了。” 他们原本就站在人群的最末端,这一番折腾下来,浪费了不少时间,前面的人早都涌入了秘境里。 沈弃立即牵起她的手,疾驰奔向那城门。 苏清鱼被他拉着,仿佛利箭一般飞射出去,通过秘境的时候,头顶“不见天”的金色匾额亮了一下,而后,古朴笨重城门缓缓关闭。 她长舒一口气:“赶上了。” 她望着城门,不过几个眨眼的瞬间,莫少白和陆芊芊也身形狼狈地穿了过来,赶在了城门关闭前进入了这秘境。 见到他们二人,莫少白面色不虞地看过来。 切。 臭脸给谁看啊。 苏清鱼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哥哥,”她道,“我们走。” 沈弃应了声:“嗯。” 莫少白的声音从他们背后阴沉地传过来:“你们伤了乾元仙君爱女,就不怕被他报复么?” 当然担心。 但苏清鱼只在沈弃面前担心,面对外人,却还是要护着他。 谁让刚才沈弃也这么护着她呢。 苏清鱼开口道:“管这么多,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身为同伴,你为了进入这秘境,丢下了炼气期的岑蕊儿,你难道就不怕得罪乾元仙君?” 莫少白握紧了手中双拳。 他正是烦恨此事! 此行秘境,他不仅让岑蕊儿被废了修为,还抛下了她。 虽说他匆忙将岑蕊儿在路边客栈安顿好,但时间吃紧,终究交代不了掌柜太多东西。 等出了秘境,还不知乾元仙君如何恼他! 见他吃瘪,苏清鱼又是一句重击:“若是乾元仙君找上门来,我替哥哥去受罚。” 她扬起下巴:“莫道友,我可不像你。” “……你!” 莫少白素来被女人捧着,头一回遇到这样性子的。看着温软可欺,实则牙尖嘴利,仿佛那张牙舞爪的野猫。 一双眼睛,更是如同野猫一般,灵动又嚣张。 他一时生气,一时莫名又有几分气不起来,诡异地觉得她有几分可爱。 他恨恨想:待日后有机会…… 必将她的爪子剪了不可! 莫少白这边心潮起伏,苏清鱼与沈弃两人却不管他死活,转眼走远了。 二人并肩行走在海滩上—— 这城门后,是一片广袤海滩,和无垠大海。 在进入秘境前,沈弃就与她说过,这片海,名为苦厄海。 海水极浅,最深不过及膝。 进入秘境之人,需踏入这苦厄海中,亲身趟过这苦海。渡海时,会被唤起心中七情六欲的迷障。若是能破障,才能真正进入秘境之中,被引渡到七情岛上。 不破障,就会永恒地被留在这苦海里。 沈弃站在海边,侧头望向她:“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过什么?” “记得。” 苏清鱼乖乖道:“等渡海之后,留在原地不要乱闯,然后用传音符联系你。” 沈弃:“……嗯。” 他的目光落在了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这些天需肌肤相贴与她缓解咒毒,他竟不知不觉中习惯了牵着她的手。 且…… 有些不舍得松开。 沈弃顿了顿,终究松开了她。 “这秘境之中,我可护你周全。却唯有苦厄海……”他道,“我不能帮你。” 沈弃:“苦海需自渡。” 苏清鱼继续乖乖点头:“嗯!” 尽管教过她无数遍,到了此刻,沈弃仍旧不厌其烦地又道:“无论看到什么,都坚信那是假的,方能破障。” “知道啦!” 少女的鬓发随着海风飘扬起来,笑得弯起眼睛:“哥哥,你不必担心我。” 她忽而上前,伸手拥抱了他一下。 “我一定能渡过这苦海。” 苏清鱼踮起脚,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因为……” “有你在的地方,便不苦呀。” 男人的耳根霎时微红。 待到她松开他,耳边都仿佛残余着少女的温热气息,久久未散。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018 渡苦海 和沈弃道别后,苏清鱼踏入了苦厄海。 进入秘境时,周围明明有许多人,到了此时,海面放眼望去空空荡荡。 连刚才还站在一起的沈弃,都不见影踪。 碧蓝色的海面泛着微风,清澈见底的海水在她脚边摇晃。她干脆除了鞋袜,赤脚踩在这细沙上。 天蓝水清,白沙碧浪。 如果不是叫苦厄海这个名字,这个地方倒是个不错的旅游景点。 她慢悠悠地向前走,脚掌陷在细沙里,被细腻的颗粒感柔软包裹,舒服极了。 苏清鱼也是不知道这海哪里苦了。 这不就是她从前梦寐以求的度假生活吗! 想到从前,她不禁走神了一下。 穿来这里也没有多久,想起上辈子早出晚归996打工的日子却遥远的像是一场梦一样。 穿越之后才发觉,从前的生活多么可贵。 不用担心在树林里会遇到巨蛇。 不用担心莫名其妙的变丑诅咒。 也不用担心岑蕊儿这样的仙二代心情不好了,拿出一张带刺的网将她捆住。 修真界混久了,原来的王八蛋上司和糟心同事也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还有她的姐姐。 她父母双亡后,和姐姐相依为命。 姐姐前阵子失踪了,断了联系。 ……等姐姐回来见不到她了,会不会很着急? 她曾经很想养猫,原本约好周末去朋友家接猫回家。 还没来得及,就穿越了。 也好。 这样她穿越过来,家里没有人,小猫也不会在家挨饿。 倒是她阳台上养的那几盆月季,没人浇水,怕是要枯死了。 苏清鱼一直以来都刻意让自己不要去回想前世的事情。 既然回不去了,就接受现实。 此刻一想起来,鸡零狗碎的事情越想越多,竟有些止不住。 她闭了闭眼睛,整理思绪。 等她再睁眼,竟然已经站在了家中的客厅里。 姐姐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正在打游戏,忙中偷闲瞥了她一眼:“小鱼回家了?你去哪了,我回来都找不到你人。” “桌上有樱桃,刚买的,你吃吃看甜不甜。” 长卷发的女人在游戏里厮杀,红唇娇艳,慢条斯理:“不甜就是那老板骗我,等我打完游戏去找他算账。” 苏清鱼忽然觉得眼眶有点酸。 她张了张唇,喉头哽咽:“姐……” “怎么了?” 听出她声音不对,姐姐放下了游戏,抬头望着她。 姐姐生的比她美艳,一皱眉便显得锋利许多,杀气腾腾。 姐姐问她:“谁欺负你了?” “没有。”苏清鱼吸了吸鼻子,“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有点想你。” “啧。” 姐姐嫌弃地看她一眼,挑起她好看的眉毛:“天天见面,说这么肉麻,又去你那戏剧社了?” “……嗯。” 苏清鱼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的一颦一笑。 她又吸了口气,忍住眼泪:“戏剧社最近有活动。我最近……可能都不在家。” “知道了。” 姐姐朝她挥挥手,坐下又继续打游戏:“你去吧,我又不拦你。” 苏清鱼:“那……姐姐,我走啦。” 女人半靠在布艺沙发上,怠惰懒倦,没有再看她。 米白的布料仿佛流动的细沙,缓缓地攀上她的大腿、手臂。苏清鱼望着她越陷越深,终于,茶几上的樱桃、玄关旁的绿萝、沙发上的咖色手提包也一同融化在了一起,光怪陆离地打着旋,绚烂得仿佛她小时候吹出来的、那在阳光下五彩斑斓的泡泡,又像是老式建筑里的彩色玻璃窗。 她站在玻璃窗外,这些彩色的泡沫怎么也无法飞过窗外,朝她飘来。 她拾起一颗石子—— 哗啦。 彩色的玻璃窗碎裂,脆弱的泡沫也被玻璃碎片尖锐的棱角扎破,化作一汪幻影。 幻境消失了。 苏清鱼站在碧海白沙之中,满脸泪痕。 …… 破除了幻境,苏清鱼休整了好一会儿,才有心情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她眼前的苦厄海就不是空空荡荡的了。 眼前忽然多了一条竹筏铺就的小桥,路边立着一块石碑,只写了一个字: 忧。 苏清鱼想起了沈弃曾经教过她的东西: 喜、怒、忧、惧、爱、憎、欲,谓之七情。 在苦厄海之中被引动了什么情绪,就会被引到哪一条渡仙桥上。沿着这渡仙桥向前走,便会到达七情岛。 七情岛并不是七个岛,而是一个范围极大的岛屿的统称。 叫这个名字,只是因为,这七条渡仙桥最后都会通向这个岛屿。 苏清鱼踏上了这条窄小的渡仙桥。 沿路望去,两侧的苦厄海里都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修士。 有的修士站在原地痛哭,嘴中还在哭嚎着些什么;有的修士如她刚才一样,默默泪流。越是在渡仙桥上往前走,两侧修士的神情就越是凝固。 他们不再发出声音,皮肉也像是被粘连了一般,令脸上的表情停留在一个固定的幅度—— 入障太深,就会被永远地留在这苦厄海中。 苏清鱼慢慢地在桥上行走,望着两侧愈加僵硬的人群,不寒而栗。 她想起了一则沈弃给她说过的逸闻。 传闻这渡仙桥,原本不叫渡仙桥。 这小桥,原来叫众生桥。 众生皆苦。 渡苦海的,皆为众生。 然则后来的修士嫌弃这桥的名字不吉利,又亦或是想为自己讨个好彩头,渐渐地,这桥就被传为了渡仙桥。寓意便是,渡过了这桥便能成仙。 可成仙又哪有这么简单? 一关难,关关难。 看惯了修真小说里主角狂霸酷炫拽上天,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这成仙之路行不得半点差错。 走了这一遭,苏清鱼不由得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丝敬畏之心。 然后,她的脑袋里冷不丁地冒出个念头: 这苦厄海里都是挣扎在情绪里面的修士,那这些修士……会不会生出情烟呢? 好奇心一起,就很难摁下。 苏清鱼没忍住运行了一下合欢宗功法,来观察这些修士因为情绪波动而凝成的情烟。 然后她便看到—— 众多修士的情烟连成了黑茫茫一片,将整个海域笼罩。 苏清鱼:“……” 对不起,是她逾越了。 黑色情烟,不敢碰不敢碰。 告辞! 要是将这么多的负面情绪都吞吃下去,且不说容量太大容易让她爆体而亡,就说这么多肮脏、恶毒、糟糕和黑暗的想法全都钻进她脑海里,她不得立马被这些东西当场逼疯! 苏清鱼觉得,自己还是惜命一点比较好。 唉,还是沈弃好啊。 金灿灿的,吸起来也舒服。 就是这一片黑色之中看不见一点金色…… 沈弃现在在哪呢? 这几日都与他黏在一起,分开这么久,倒是有点想他了。 何况,沈弃现在还在被陆芊芊觊觎。 苏清鱼忽然想到,假如这两人单独在一起……陆芊芊该不会对沈弃做些什么吧? ……停。 打住。 她要相信沈弃的人品。 她费了这么大的劲都没把沈弃攻略,一个陆芊芊应该也不会这么轻松拿下他。 而且陆芊芊也不一定会和沈弃在一块……吧。 好像也不一定。 陆芊芊是女主角啊!女主角是有光环的! 苏清鱼越想越痛苦。 陆芊芊到底为什么想不开忽然看上了沈弃啊?沈弃现在中着诅咒,难道不应该是绝世丑男吗! 啊啊啊啊啊! 怪烦的。 她想来想去这就是个解不开的结,纠结原因已经没有意思了,早点把沈弃搞到手才是正经事。 没吃到的肉,总归是心里不踏实,总怕被人抢了。 苏清鱼原本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睡到沈弃,陆芊芊这么横插一脚,她的紧迫感倒是陡然提升。 决定了。 等上岛之后就把沈弃吃到手! …… 苏清鱼下了决心就不管这事了,把陆芊芊抛到脑后,步伐加快,朝着七情岛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当明亮的日光渐渐斜照时,她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七情岛。 这七情岛只是一座原始的岛屿,草木茂盛,没有任何建筑。 苏清鱼到了这里,有些走累了,也只能找了块石头歇歇脚。 她坐下,拿出传音符联系沈弃。 联系了几次,传音符都没有动静。 ……可能是沈弃还没有走出苦厄海吧。 苏清鱼又将传音符放下。 她四下打量着周围。 不见人影,树木葱郁得有些寂寥,只听见空山鸟叫的回响。 也不知道是她出来的太早了,还是走出苦厄海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七情岛上虽没有建筑,却有六欲门。通过苦厄海的人,可以选择一扇门进入。 六欲分为—— 权欲、生欲、眼欲、听欲、食欲、名利欲。 然而据沈弃所说,这岛上实际上只有五扇门。 眼欲之门,从未有人见过。相传,这扇门又别名色.欲之门。据坊间传闻……咳咳,不太正经。 苏清鱼听到这里的时候,简直瞳孔地震。 这个名字,实在是听起来太十八禁了。 沈弃察觉她想法,在她脑门敲了一下,说这秘境正气浩荡,绝不会有合欢宗那般上不得台面的考验。 合欢宗上不得台面的苏清鱼:“……” ……嗯,总之就是,苏清鱼对这个传闻中没人找到的门很感兴趣。 倒不是脑子里有什么龌龊想法啦。 而是没人去过的地方,她要是进去了宝藏不就是让她独占了吗? 修仙文里都是这么写的! 主角闯入无人进入的秘境,拳打boss脚踢恶鬼,还能收个神兽当小弟! 苏清鱼脑内自嗨了一下,立马被这种俗烂情节爽到不行。 她一边等沈弃,一边脑补爽文情节给自己找乐子。 等得实在无聊,她忍不住在周边走了走。 没敢走太远,怕沈弃到时会找不到她。就这么在岛上晃荡着当街溜子的时候,忽然,她听到某处一阵微弱的窸窣声。 苏清鱼风声鹤唳,一下握紧了手中防身的符箓。 待那人从茂密的藤蔓中钻出来,苏清鱼看清了他的脸。 她惊诧地看着对方身上的斑斑血迹:“……莫少白?” 这人怎么看起来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样子?! 而且…… 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听到苏清鱼的声音,男人浑身警戒也松懈了几分。 “苏姑娘。”他抬头望向她,狼狈苦笑,“又见面了。” 他似乎实在无力,脱力地将身上背着的人放下。 苏清鱼好奇地望过去,一张美得雌雄难辨的少年面庞,映入她的眼中。 …… 与此同时,沈弃站在苦厄海中,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望向天边的日头。进来时烈日高悬,此时已有西沉之相。 没想到,他竟被这苦厄海绊了这么久。 渡了苦海,他第一件事,便是拿出了传音符。 而后他便看见,苏清鱼找了他几回,他都没能回复她。 ……她一定等急了。 沈弃收起传音符,踏上了渡仙桥。 上桥前,他瞥了眼旁边的石碑。石碑上的字是—— 怒。 沈弃收回了视线。 他并不是头一回来这秘境,上了渡仙桥,也并不多看两侧仍旧陷在苦海之中的修士。他目不斜视,疾驰在这窄小的桥面上。即将行至终点时,桥面上忽而一名女修倒在了渡仙桥的桥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听到有人过来,女修回眸一望,目光一喜。 “沈道友,竟在此处遇见你。” 女人衣衫破了几道,渗出血迹,一道裂痕从右肩敞开到锁骨,隐约露出瓷白的肌肤和胸前的起伏。 她伸手挡了挡,柔柔弱弱地望向他:“你可有见到莫少白?” 沈弃冷淡道:“没有。” 陆芊芊抿了抿唇,双眸含泪:“我被人所伤,身上储物袋也被歹人所劫……在我找到莫少白之前,可否请沈道友护卫我一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019 杀意起 沈弃望向眼前的陆芊芊,扫了一眼她身侧。 此处连地面平整,丝毫没有打斗痕迹。 并且,进入秘境的修士都不是善茬,倘若是抢了储物袋,绝不可能就这么不痛不痒地划上几刀。 穷凶极恶之徒,真要出手,那必定是非死即残。 还能留她一条命,佯装虚弱地朝他求救? 他不是傻子。 所以也讨厌别人将他当傻子骗。 沈弃冰冷拒绝了她:“不行。” 陆芊芊被他拒绝,有些意外地一愣。 她早早便从这苦厄海中渡了出来,一睁眼,便看到了身边的沈弃。 就是如此之巧,沈弃与她踏上了这条“怒”情的渡仙桥。 苦厄海的迷障之中,她不仅看到了莫少白与那合欢宗妖女的交欢,甚至还看到这一对狗男女结为道侣……她在幻境中怒火中烧,强忍了下去,没有与他们撕扯,甚至还能笑盈盈地祝福他们,破除迷障。 待出了苦海,踏上渡仙桥,她竟在桥边看到了沈弃。 沉沦苦厄海的众人,有狂躁的、有暴怒的,有疯狂的、有激愤的。 唯有沈弃站在其中,静默如山,沉静如海。 他面色没有什么表情,双眸也紧闭着—— 那骇人的威压与煞气却止不住地从他身上透了出来,令人无比胆寒。离他近的一些修士,哪怕还在苦海中挣扎,尚未清醒,也被他这威压震慑得双膝跪伏在地。 连她隔着一段距离,也忍不住被压得战栗。 果然,沈弃比她想象得,要强许多。 他望见了什么? 他在愤怒什么?他的杀气又从何而来? 从苦海中出来之人,原则之上,不能够再次踏入苦海。 可鬼使神差地,陆芊芊又踏了进去。 她顶着巨大的压力靠近他,听见他口中低语:“不许……成婚!” 陆芊芊忽而兴奋起来。 沈弃的迷障,是如她一样,被背叛了吗? 陆芊芊前所未有地对他生起了浓烈的兴趣,又隐约有几分同病相怜的知己之感。 既然是同样遭遇背叛的两人…… 那么相互依偎取暖,岂不是顺理成章? 她回到桥上,耐心地守着沈弃。 察觉到他的那股杀意渐渐褪去,她便知道,沈弃快醒了。 陆芊芊狠了狠心,划烂了自己的衣衫,弄出了血淋淋的伤口,跌坐在渡仙桥的尽头,守株待兔。 她不敢太过露骨,直接求助沈弃,引人生疑,便搬出了莫少白做借口。 谁料沈弃竟就这么直接拒绝了她! 陆芊芊虽从小与莫少白青梅竹马,与她示好之人也络绎不绝。 故而她对勾引沈弃一事,也极有自信。 受了挫,陆芊芊心头的傲气便被激了起来。 好在她从小寄人篱下,硬生生将这感觉忍了下去,继续在沈弃面前示弱:“我知沈道友实力高强,才求助于你护卫我。待与少白哥哥相见,我与少白哥哥会将沈道友示为恩人……引荐给临渊剑君!” 陆芊芊抛出了一条大诱饵。 临渊剑君—— 最年轻的大乘尊者,天纵奇才之人,想要获得他一句指点的人如过江之鲫。谁不想获得大能一句点拨,醍醐灌顶,突破晋阶? 就算他沈弃对她的美色无动于衷,想必也抗拒不了这大好前程! 陆芊芊思及至此,望向眼前男人,神韵内藏,眉眼勾人,就等着他点头应下。 却听沈弃干脆利落又道:“没兴趣。” 陆芊芊:“……” 这人究竟是何等人物,连临渊剑君都看不上? 难不成,此人的背景比她想的还要深厚? 可这天沧大陆……也不过寥寥几名大乘尊者而已啊! 在陆芊芊兀自震惊的时候,沈弃已经绕过了她,径直向远方走去。 他摸出传音符,正要联系苏清鱼,传音符就在他的手中亮起了微光。 他轻轻一点,苏清鱼的声音便从小巧的玉符中传了出来: “沈弃?” 沈弃微微一笑:“嗯。你在哪?” 传音符的另一侧,苏清鱼终于联系上了沈弃,心下也松了口气。 “我在……”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沈弃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沈道友,你我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苏清鱼:“……” 得。 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又提了起来。 这分明是陆芊芊的声音。 这两人果真碰到一起去了! 苏清鱼镇定应对,继续和沈弃说着自己的位置。 “哥哥,我走的是忧情道。” 她心中警惕心拉到最高,茶言茶语:“陆姑娘也在?正好,我遇见了莫少白,他受了重伤。陆姑娘不若跟着我哥哥一同过来吧。” 说罢,苏清鱼便掐断了传音符。 而沈弃听到莫少白的名字,心中一顿。 想到苏清鱼正在和莫少白待在一起,他心中有几分微妙的不悦—— 方才在苦厄海之中,他看到的便是这两人。 不同于他当初金丹时的粗浅,如今他修为臻至大乘,临近飞升,哪怕未曾深入修习推衍之术,他也能窥见天道的一角。 踏入这苦厄海之中,他便看见了…… 苏清鱼的前世。 在一处冰雪纷飞的山洞之中,苏清鱼媚眼如丝地搂着一名衣衫不整的男人。 他认不清男人的脸。 却听见她喊这男人,少白哥哥。 沈弃看着这二人意乱情迷地交欢,神情平静。 很奇怪。 只需一眼,他便知道,这不是苏清鱼。 眼前的这个女人和苏清鱼不一样。 苏清鱼的声音没有这么甜腻,她也不会像这女人一样妖娆。 就算这两人的外壳一模一样,内里装着的也不是同一个灵魂。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渡过这苦厄海时,他眼前的画面,忽而变成了漫天的大红色。 红绸挂了满屋,喜烛摇曳,温润的烛光中,少女一身大红嫁衣,披着盖头,坐在了床榻上。 她即便是坐在床榻上也不老实,好几次伸手偷偷将盖头掀开,溜到桌边,吃了几口糕点,又喝了茶水。吃完喝完,擦了擦嘴,若无其事地又回到床边坐着。 沈弃望着她,目光柔和。 这定然是苏清鱼。 她改不了这性子。 他教她看书时,她便喜欢看着书摸去吃东西,还躲着他,不想让他看见。 忽而有一男人进入了这房间。男人身形高挑,穿着喜服,面上喜气洋洋,撩开了她的盖头。 少女声音清甜地喊他:“少白哥哥!” 沈弃如有雷击。 ……是了,她穿着喜服。 她要成婚了。 她竟要成婚了! 滔天的怒意忽而犹如急浪一般朝他冲刷过来,他霎时便无法掌控自己的杀意。 他喊她名字:“苏清鱼。” 她没听见,依旧和男人说笑着。 男人伸手搂上了她的腰,两人依偎在一起,越靠越近,鼻尖相贴,几乎要亲在一起。 少女狡黠地躲开,又大胆地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沈弃见到此幕,刺眼到双眸泛红。 “苏清鱼。” 他听见自己喉间挤出他从未有过的极端怒意:“不许……成婚!” 这二人仍旧像是听不见一般,卿卿我我。 他朝着莫少白举起了剑。 他望见,眼前的少女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挡在了男人的身前:“你要对我夫君做什么?” 夫君? 这一刹那,他忽然明白自己的怒意来自何处。 他不希望苏清鱼成婚。 无论此人是莫少白、刘少白、还是李少白。 他定定地看着她。 他不记得任何人的脸,当初渡这苦厄海时,他所遇到的人也都面目模糊。 然而少女此时的面容在他眼中却清晰可见。 他能够看清她额头贴的花钿、细眉一弯,仿佛花钿的枝叶一般舞动。他能看清她清澈的双眸,被这大红的嫁衣染上了几分风情。琼鼻小巧,樱唇朱红,瓷白的面庞染了红晕,像是胭脂,又像是少女在新婚之夜的天真妩媚。 他能够看清她的每一处五官,哪怕他并未看过她穿着嫁衣的模样。 少女护着身后男人,望着他的眉眼之中满是仓惶:“放过我的夫君!有什么……冲着我来!” “可以。” 他薄唇微张,答应了她。 他道:“但我有一个要求。” 少女怯怯地看着他:“你、你要什么?” 沈弃眸黑如墨:“我要你。” 咔擦。 所有的一切在此时破碎。 沈弃破除迷障,自幻境之中清醒过来。 他终于明白—— 他不愿她与别人结为道侣。 任何人,都别想染指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