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无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赠葛岭宝云茶 “还不确定。”张衍清说，“李承兰太谨慎，不过，他的立场已不重要了。” 李承兰时日无多，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消息。 等李承兰一死，李琨和就会成为最年轻的李家的一族之长，他需要威信让人信服，那么到时候一定会拉拢权贵做他的靠山。 或者，结一门姻亲，借用岳丈的名声来帮他站稳脚跟。 等他考取功名后在官场有所功绩，族长之位便如泰山般稳固。 太傅府到底跟随哪一艘战船，去往哪一条江河，等到风来时就知道升起的船帆是何模样了。 王从正听到这，还是没有头绪为什么还要再往太傅府送一份请帖。 而且还是给老太君的。 先前一份是送到李家如今主母手上，再送一份…会不会有挑拨太傅府和睦之嫌。 再然后王轶就听不太清了，屋内的人说话声音轻了下来，也或许是不再讲话了。 张衍清坐在王从正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抬眼一望，在王从正身后挂着一幅字，写的是游龙井中的一段诗词： 徘徊龙井上，云气起晴画。澄公爱客至，取水挹幽窦。坐我詹卜中，余香不闻嗅。但见瓢中清，翠影落碧岫。烹煎黄金芽，不取谷雨后，同来二三子，三咽不忍漱。 王从正喜欢饮茶，尤其是龙井。 茶具旁边放着一盒新茶，是去岁的贡品。 “葛岭宝云山的宝云茶，你倒是舍得，这贡品陛下才赏于你罢？竟是拿来给我了。” 王从正话语里恨铁不成钢，眼里却是对宝云茶的好奇与兴奋。 他在朝堂上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在旁人眼里，皇帝几乎都快忘记这个礼部主客司的正五品郎中了。 于此，别的人在官场上浮浮沉沉，王从正数十年如一日地领他那点微薄俸禄。 礼部的官员没有油水可捞，主客司内与使臣打交道，一些商贾与官员会用银钱来买消息，或是请主客司的官员搭桥牵线，这些王从正都不做。 他有六个儿子，若他不守规矩，害得可不止是他，况且他老来得女，女儿还小，又怎么狠得下心去铤而走险只为了浮银三两？ 没有银子买他喜欢的，买得起的他又不大喜欢，如今张衍清送他一份宝云茶，算是解了他的心头痒意。 他也不与张衍清客气，伸手拿过宝云茶就打开来，入目便是扁平光滑挺直的茶叶外形，外头强烈的阳光照亮屋内，将他面前的茶叶照得嫩绿光润。 张衍清的视线冷不丁看向敞开的窗户，看了许久，收回视线再看着王从正时见他正低头轻嗅那茶，他闻见一股鲜嫩清高的香气，再取一些放入茶壶，展示起他的烹茶技术，颇有些小儿炫耀心爱之物的稚气。 瞧得出，王从正对张衍清这份礼物送得很满意。 “好茶送给懂茶的人才不算浪费，给了我，暴殄天物了。”他尝不出茶与茶之间的差异，没有那些功夫，整日处理公务都让他脚不沾地，喝茶也不过是为了提神润嗓。 王从正叹了口气：“近浊…” 他想说一些关怀之话，但又觉得有些矫情，但他年纪到底太轻，王从正怕他这根弦绷得太紧，最后断了，便道：“廿八是小女生日，你若无事，便来赴宴罢。” 张衍清没说话。 王从正叹了口气。 张家人情冷漠，他的宗父待他又不如亲父，又格外严厉，家中温情张衍清从未感受过，他想要的只有权利，为了权利，做了陛下的利刃，替他斩除小人。 王从正收到张衍清的礼时，心里是高兴的，这高兴，不光是这份礼物合他的心意，更多的，还是对张衍清如今得圣宠而高兴。 至少有陛下在他头上冠着，明面上他会好过一些。 从前种种苦难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王从正只是希望这位潜力无穷的后生可以走得更远些，造福的百姓也能更多些。 能让更多的人温饱，更多的人知暖是何感，知这天地万物间并不是抬首低头这一片小小的田亩，也能够像他们一样，读书识字，安居乐业。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从前老师这样教导他们，王从正记得，他知道张衍清也记得。 “尝尝罢。”王从正拿出三个杯子，给其中两盏倒入茶水，一杯推向张衍清，一杯给自己。 鲜爽甘醇。 王从正品味一番，舒心地扬起嘴角，他看着面前的张衍清，眼神期待，似乎是在等待他说些什么。 可张衍清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的思绪如砚台上渐渐磨匀的墨，墨汁颜色愈发黑，也愈发稠。 王从正知道他身上挤压太多事，叹了口气，只道恕他不远送。 书房的门被打开，王轶还没反应过来，等她暗道不好时，张衍清就已经从书房内走了出来。 王轶将头一转，在心里骗自己说张衍清看不见自己，等了几个呼吸，耳边并没有传来别的声音，只有他逐渐走远的脚步声。 王轶复又转过头，看着张衍清离去的背影，她刚想起身，忽地发觉腿脚已是酥麻得不行。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头顶上就传来说话声：“还不进来，要在外面偷听多久？” 王轶脊背一僵，讪笑着抬头去看她父亲，只见王从正负手而立窗前，正低头佯装怒意看着她，见到她露出的笑，瞪了她一眼。 王轶费劲起身，一瘸一拐走到王从正的书房，见有一盏热茶放在他对面，她疑惑道：“张大人没喝茶？不爱喝？” “葛岭的宝云茶，你若不想喝就罢了。” “原是给我的。”王轶走近，“那我自然是要好好品鉴一番。” 她与王从正像，都爱龙井，一闻那茶香，整个人都如浮于云上，飘飘然。 王从正看着自己女儿的模样，知道方才她躲在窗下偷听，张衍清不再说话，应是这个原因。不过他没有点明，也算是给他留了面子。 不然到底算他教女无方。 王从正最终另写了两张请帖给张衍清。 一张按照张衍清所说送去李太傅府，另一张就让张衍清带走了。 喜欢池鱼无珠请大家收藏：()池鱼无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春城无处不飞花 王轶看着李毓灵，看得有些走神。 同样在看李毓灵的还有苏馨，方才在柳荫下一时不敢再看，如今都坐在流水曲觞桌前，她的对面就是李毓灵，想不见都难。 庄娴儿坐的地方离李毓灵有些远，这位置虽说是随意入座，但早就有了安排，李毓灵坐的位置如此靠前，这是让庄娴儿没有想到的。 在柳荫下什么姐妹情深此刻又散了去，她的心里染上一股委屈又气愤的情绪。 她表姐这样竟也能坐得如此靠前，明明她才刚来京城。 庄娴儿极度不平衡，撇过脸，不再想去看李毓灵，心里却冷笑，从乡野中来的村姑，她倒要看看没有人替她解释，她该怎么适应。 她一想到当时自己是脑中一片空白涨红脸的状况，心中就不免多了几分愉悦。 若是有表姐兜底，那她这次酒令应当也不会难过。 想到这，庄娴儿心里平衡了点，这次就算被旁人说太傅府的女儿都学识浅薄她也不出声了。 王轶回过神，见众人都入座，便打起精神来说道：“那今日就借韩翃的春城无处不飞花来玩一轮飞花令，可好？” 飞花令通俗易懂，且也没有地域间细小的差别，几乎靠自己的才学，这样的游戏对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们来说，是最合适的。 王轶这话一出，就得到了在场众人的附和。 酒令中文人墨客爱玩雅令，尤其是诗会或女席间，多以雅令为主，而武将则更喜欢玩可以大喊大叫的通令。 飞花令在雅令中不需要太多规矩，王轶首选这个，也是希望快些结束，她好去陪母亲。 “既摆了曲水流觞桌，何不玩曲水流觞？” 王轶闻言定睛一看，就见一位身着淡雅衣裙的女子正疑惑开口，不过她没看自己，似乎只是单纯发问。 似乎是意识到此言一出四周都安静下来不少，后知后觉看去，对上王轶的视线，窘迫地露出一个笑。 曲水流觞是酒杯随流水而动，杯停于谁前就谁作诗一手，这比飞花令更费心思，且作诗一首又需要许多时间，王轶对她突然的出声感到不满。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笑收敛起来，几乎是以冷漠的表情对着她，不过这神情只维持了一瞬，随后就恢复一派和煦的笑脸来。 但那一瞬的表情变化也是被说话的那人收入眼中，忙不迭道：“是林惊霜说的…我…我也只是重复了她的话…” 她的话吞吞吐吐，眼睛疯狂眨动，心里的害怕迫使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最终将这番话、这盆污水就往林惊霜身上泼。 林惊霜一愣，听到这话下意识去看王轶，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她们的各异的目光。 有戏谑，有鄙夷，还有冷漠。 林惊霜的目光只敢在她们的脸上停留一秒，在那些目光里，她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都让她仿佛回到那个被退婚后第一次出门参加筵席的时光。 林惊霜就这样如梦魇般深陷，见她不说话，那些看好戏的人也觉得没趣。 王轶余光瞥到李毓灵，见她端正坐在那儿，目光不偏不倚就盯着面前桌上的景观。 她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王轶不想再浪费更多时间，便让婢女去倒桃花酿。 选了春为主题，王轶便起头：“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李毓灵道：“芳春平仲绿，清夜子规啼。” “……” 林惊霜：“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 苏馨：“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 庄娴儿：“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 婢女桃花酿倒了一杯又一杯，能说出关于花的诗句的贵女越来越少。 再次轮到庄娴儿时，她皱眉抿唇，眼睛下意识看向李毓灵，一个荒唐的想法把她吓了一跳： 她的心里竟然是在期望李毓灵给她暗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庄娴儿的思绪被分散，脑子里接连想出几句都被自己否决，最后吐出一句来也是被苏馨勾唇反驳：“娴儿妹妹，这句已说过了呢。” 庄娴儿对她那神情语气感到一阵气闷，但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想不出诗句来了，喝了在她面前的桃花酿后，空杯以示落败。 王轶、苏馨、林惊霜三人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林惊霜本已淡出众人视线，但自从回京后她在酒令上作出的诗词就被人记录下来，一时间她名声大盛，这也是为何她收到请帖不断的原因之一。 而王轶与苏馨则是一直有京城四美的称号。 此二人不光长得美艳动人，文采也是让人艳羡。 而李毓灵，倒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本以为一个从乡野中来的对这种场面会惊慌失措，或是不知所云，但她从始至终都坦然处之，且说出的诗句一句都没有重复过。 李毓灵感受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最尖锐的还是在她对面的那位贵女。 她的目光如有实质，像一根尖锐的箭矢朝着她射来，恨不得将她钉在箭靶上。 方才与孔夏瑶会面，她说了许多关于湖边聚集的贵女的姓名与身份。 与蔻枝告诉她的外观，她能从衣着颜色与话语中来猜出到底是谁。 若是她想的没错，坐在她面前的，便是苏馨，似乎一直在与庄娴儿拌嘴。 再一次轮到她，众人的目光几乎都不动声色地放到她身上，王轶与苏馨一样，对李毓灵的表现感到吃惊。 她也看向李毓灵，不过没有苏馨那么紧张。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 王轶又说出了一句，轮到苏馨。 苏馨想来想去，越想脑中越空白，越空白她的心就跳得越快。 内心的焦急与气闷仿佛聚集在掌心，放在腿上的手捏紧，在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 “…”苏馨张口欲言，却吐不出一个字，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比一个从乡野种来的人。 她生于京城长于京城，虽是庶出，但她饱读诗书，耐心钻研，怎么会比不过李毓灵！ 一个从乡野中来的人！ 喜欢池鱼无珠请大家收藏：()池鱼无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怀复杂望毓灵 “答不出来便作罢了吧。”庄娴儿本在瞧桌上新上的桃花酥，模样新颖，虽也是叫桃花酥，但竟是透明的淡粉色，里头还可以依稀瞧见内馅的颜色，听见苏馨吞吞吐吐的声音，她终于找到了可以讥讽的机会。 苏馨的才女名声众人皆知，眼下被庄娴儿挑破了说出来，其余的人脸上都有一闪而过的尴尬神情。 苏馨与庄娴儿一向不对付，听见她这样挖苦自己，当即脑子停下思考诗句，嘴里轻蔑道：“娴儿妹妹，实在是到了此刻心里遗憾，想再陪各位姐妹玩上一轮罢了，你呀是懂不了的。” 庄娴儿被她的话一噎。 这不就是在说她腹中无墨水，飞花令坚持不了这么久吗。 苏馨慢悠悠说完，反倒送了心中憋着的一股劲，笑着说：“我是比不过各位姐妹了，认输了。” 言毕抬手举起面前的酒杯，就将那桃花酿一饮而尽。 她的干脆让庄娴儿与其他微微感到吃惊。 苏馨是一个极为较真且心眼极小的人，但凡是关于诗词歌赋的宴席上举办的酒令，她一定会全力以赴，并且基本上都在前三甲。 如今竟是拍了第四名，原本被众人所默默认同的京城贵女中的才学排名，是王轶排第一，林惊霜第二，苏馨第三，但这排名也看重样貌，所以这个排名一向被京城众人广知。 王从正虽在官场沉寂，但他的六子一女却给他脸上争辉。 苏馨的落败让林惊霜心里有些吃惊。 林惊霜的位置与庄娴儿隔着一个，对庄娴儿与苏馨的话，她都听见了耳朵里。 多思敏感的她忍不住朝主座方向看，她看见李毓灵，又看见了王轶。 在她的眼里，李毓灵是如旁人所嘀咕的貌若座前童女，但她的脾性，却是不骄不躁，深沉如深渊，平静如潭水。 明明是从家庙里刚来京城的少女，明明该对京城的一切惊慌失措感到惊奇，但她没有。 没有京城贵女千篇一律的清高，却有着来自山野间的包容。 她接纳一切，对她的嘀咕声音，对她饱含深意的眼神，对她明显的排挤与打压。 这一次的飞花令，就足以证明京城贵女有多自利，一些人为了权势谄媚王轶，一些人为了名声讨好一个庶女，即使这位庶女被她们暗地里讽刺过许多话，一些人为了不被“抛弃”，而选择附和旁人的想法——为了给初来乍到的李毓灵一个下马威。 就因为她瞧起来并不像她们印象中的乡野中的女子。 林惊霜看着李毓灵的脸，收回视线，对她竟然生起了旁人都不会产生的情绪：怜悯。 这不是通过李毓灵看到自己，而是由自己想到李毓灵的处境恐怕也是极为艰难，有些心心相惜。 李毓灵给她的震撼太大了，在锦鲤湖边让婢女引诱那些锦鲤汇聚，又在面对王轶时坦然行礼，她的坦然态度，从方才的驱散蜜蜂到现在的飞花令似泉水般源源不断的诗句从她的口中吐出，都让林惊霜觉得李毓灵的不简单。 她的记忆太好，飞花令进行到如今，说过的诗句也有两百余句，她竟是一句也没有重复过。 林惊霜神情有些复杂，想着想着，竟又轮到了她。 李毓灵与王轶又答出了一句。 其实飞花令进行到如今，她的才女头衔已经可以保住，林惊霜也不像苏馨那样莫名有一股劲在较真，既然想不出来，她便立刻说出自己败了。 喝尽杯中的桃花酿，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绽放。 酒杯很小，上面是缠枝鎏金孔雀蓝花纹，里头装着粉红色的似桃花的酒酿，林惊霜不敢一下子全部喝完，就抬着酒杯一口一口慢慢抿。 酒水入口，如烟花炸开，味蕾被桃花香气包裹，香气淡淡的，但又持久地留在口中，连带着鼻尖似乎都被包裹着桃花，让人置身在桃花林间。 随着林惊霜也宣告她的落败，在场的众人更是惊讶，有些甚至已经惊呼，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都是围绕着李毓灵在展开。 王轶望向李毓灵，她的心跳莫名地突然开始加快，毫无预兆地好像她的脑子被人猛敲一棍，有些发胀。 李毓灵的眼睛后知后觉看向王轶，她就坐在王轶的右手第二位，对于视线的敏锐，她感知到有人在看她。 又根据视线的来源猜测出这是此次生日宴的主人翁，王轶。 她在看自己，李毓灵知道自己的计划已是完成了大半。 张衍清帮了她一个大忙。 李毓灵的嘴角让人不易注意到的勾起一个弧度。 王轶看着李毓灵，一字一句说出她想到的诗。 她的目光灼灼，带着猛烈又霸道的侵袭感，朝着她直直地射过来。 王轶在这个时候终于对李毓灵提起了兴趣。 在来到柳荫前时，她觉得李毓灵是一个不知礼数又鲁莽愚笨的人——这几乎是当时见到青红所作所为时贵女都认为的。 但后来她与自己面对面，她的语气不卑不亢，不像王轶身后站着的那几位官家小姐，嘴里说着姐妹情深实则就是冲着她的身份而来，话语间尽数是对她的谄媚。 王轶并不喜欢这样，她从小在王家长大，对疼爱与宠爱的感知能力很强，因为五个嫂嫂的缘故，她也很容易能感觉出来旁人对她态度是否隐藏着某些不一样的情绪。 在柳荫下，王轶知道李毓灵对自己绝不像她表面上所展露的那样。 但先入为主的想法让王轶对李毓灵有些轻视，再加上张衍清之前来书房找父亲所说的话。 一张特意另送的请帖。 是张衍清亲自来让父亲腾纸另写，王轶将二人的关系想得有些不一般。 本是怀揣着看好戏的心态来认一认李毓灵的脸，没想到碰上了一群莫名其妙的蜜蜂。 在蜜蜂排山倒海冲她铺面而来的时候，王轶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该作何动作，因为愣神，等再反应过来时，蜂群离她已经很近了。 是李毓灵推开了她。 喜欢池鱼无珠请大家收藏：()池鱼无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 王轶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有震惊，有惊奇，但最终留在她心里的还是迷茫。 为什么李毓灵要冒着受伤的风险也要保护她？ 为什么她不像其他人一样，向自己展露她的伤口然后来拉进与她的距离？ 她安静地站在柳树后，看着面前喧闹的人群，然后，王轶看到她往前走，走到了一位夫人身边，那夫人王轶认识，按照辈分来说，应是李毓灵的叔母。 面对她叔母的话语，王轶看到李毓灵展露了一个笑，但多数是听长辈在讲，她手上的伤口，没有人在意，没有人询问，她也没有提起。 明明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打苦情牌，通过让王轶愧疚融入京城贵女圈，但她没有。 若说她像林惊霜那样胆怯好像也不尽然，李毓灵身上虽是有若隐若现的怯懦，但王轶却莫名觉得这是她诱骗外人的伪装。 李毓灵的背影与林惊霜很像，但王轶就是会去看李毓灵，而不是选择关注林惊霜。 她坐在位置上，说完她的诗句后，就等待着李毓灵开口，在等待的过程中，她慢慢想着这是为什么。 几乎是下一瞬她就知道了答案，是因为李毓灵的气质，与林惊霜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王轶会从李毓灵身上想到李琨和，也会联想到张衍清，这两个人一个让她大为震撼，一个让她敬佩又胆怯。 而林惊霜，不得不说她的样貌的确在京城中排的上号，但她被退婚一事影响太深，从退婚时陶丽京城再到重返京城后听说在万泉县主的筵席上谈及朱敬堂的言之色变，都不是王轶赞同的点。 本该与李毓灵形如陌生人，但因为种种，她开始注意到李毓灵，并且，她开始好奇。 为何李毓灵可以做到刚来京城就可以做到如此优美的礼仪，记得同在太傅府的庄娴儿，当初刚来京城时因为讲官话与贵女有些不同，就闹了好大的笑话。 李毓灵虽说是在老宅家庙里养大，但她讲官话的口音却没有乡音。 又为何李毓灵腹中有如此多的墨水，在听见要玩酒令时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胸有成竹似的。 酒令每个地方都有些许不同，但她对京城酒令规则如此熟悉，实在是让人猜想在家庙时她是不是就一直在筹谋入京后的种种事宜。 王轶越想越深，投入的情绪也越来越多。 她对李毓灵的好奇达到了高峰，频频用余光注意李毓灵，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可她大失所望，因为在她的眼中，李毓灵没有任何反应，不管是旁人的窃窃私语还是光明正大的视线，她都稳如泰山，一点外泄的情绪都没有。 像个没有感情的牵线木偶。 若是李毓灵知道王轶所想，会道：她不是牵线木偶，只是在孔夏瑶口中大致知道此次生辰宴有了谁后，细细考虑一番，就不难知道这些人前来的目的。 一个人做一件事总有一个目的。 庄娴儿是为了一扯前辱。 吴氏是为了给他儿子选主母。 苏馨是为了彰显她与王轶的关系深厚，这样日后有什么游会宴席就会对她的庶女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惊霜则是听从家中长辈的话，为了维护她的才女名声，让她在京城中重新有一个可以被称赞的点，而不是一直被人与过去的亲事挂钩。 …… 李毓灵在外出陪孔夏瑶买好礼品与她分道扬镳，在晚上见过太傅府众人后躺在床上静静地将白日里孔夏瑶对她说的话一一理清楚。 对于孔夏瑶知道这许多消息，李毓灵并不多想，每个人都有秘密。 李守财有一个瞒了十七年的秘密。 李苏秀有一个十分离经叛道的秘密。 蒋方正有一个从前不敢说出口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秘密。 李毓灵也有秘密，她从前女扮男装去学堂上学，甚至至今还与夫子写信保持联系。 所以，孔夏瑶的这些消息她愿意告诉自己，李毓灵感到庆幸。 还有在孔家养伤的那些日子，也是孔白氏悉心教导，孔夏瑶日日陪伴下慢慢养成的规矩与礼数。 王轶等待着，忍耐不住，终于抬眼去看李毓灵，她莫名有些紧张，怕李毓灵说不出来，又怕李毓灵说出来。 她捏紧手，几乎是目不转睛。 王轶看到李毓灵嫣红饱满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十四个字来：“春愁兀兀成幽梦，又被流莺唤醒来。” 王轶一怔，心中每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填满，这种感觉让她难以描述，就好像在赛马时她选中了一匹最不被人看好的马，自己偷偷为她加注，在赛马时会注意自己明面上的马，实则心思都会放在另外一匹马上。 现在，那匹被许多人议论的马跑到了最前面。 王轶终于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 像是意料之中，又带着点不可置信。 不过也是，与李琨和长得如此像又出身太傅府，还与张衍清认识，李毓灵若没有藏精，王轶并不相信张衍清会与她交好。 在王轶眼中，张衍清太过重利益，不管是什么，人还是物，只要有利益，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他所用，若不能收入囊中，就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 王轶脑海中还在思索，可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应是这场飞花令已经给出了她想要的结果，明面上的输赢，她并不在意。 王轶刚要拿起酒杯喝酒认输，就听到旁边的婢女上前来打断了她的动作附身凑到王轶耳边禀告事情。 王轶眉头一皱，眼睛里迸射出寒凉的精光。 飞花令最终没有结果，但王轶知道是谁赢了，最后离席时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毓灵。 热闹一下子飘远，三三两两的贵女结伴离开。 李毓灵也离席，蔻枝跟在她身后，青红却不知去了哪里。 在最后冷清填满原本玩飞花令的流水曲觞桌时，苏馨来到李毓灵所坐的位置，在她的面前，有两行用清水写下的诗句：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喜欢池鱼无珠请大家收藏：()池鱼无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李琨和修书于人 苏馨沉默地看着流水曲觞桌上的诗句，她站在李毓灵的位置，看着李毓灵离去的背影，檀口微开，眼中流露出几分复杂情绪。 她与王轶对诗，竟不落下风，且苏馨如今知道，或许在这场明面上并没有分出胜负的酒令中，胜者早就已经见了分晓。 酒令后，贵女们顺着小径三三两两从后院湖心亭处一一入座。 先前的迎宾茶果中雪梨、佛手柑多见，王家又多添了枇杷与龙眼。 “…这些分别寓意着清白无暇，福寿绵长，金玉满堂，玲珑慧心。”孔夏瑶与李毓灵站在一块儿，说起那些在湖边见到的香果，“寻常人家多用两种，王家节俭清廉，但到底还是好随官员大流，采办齐整四色香果，寓意深远。” 小径两侧花盆中单独栽种的花生长着嫩绿的叶子，迎着春风显出盎意生机。 花圃中的花开得早的有些话已渐凋谢，有些则绿叶繁复，粉红深绿，点缀在深色鹅卵石两侧，吸引来宾的注意。 想到四色香果，就不得不提起茶点中的玲珑八攒盒。 分别是梅子姜、玫瑰鹅脯、琥珀银鱼、藕丝荷香、糟鹌鹑蛋、蜜渍金桔、翡翠芹芽与殷桃煎。 嫩姜糖渍，祛寒开胃。李毓灵吃了一块，味道她不喜欢，孔夏瑶知道后笑道：“喜欢梅子姜的人很喜欢，恨不得日日吃，包了油纸揣身上可以随时取，但不喜欢的人，比如堂姐你，就是觉得它难以下咽。” 李毓灵不知这些，对于京城的事情，她可以用初来乍到糊弄，对于李家族内情况的了解，可以借用李琨和的安排说她落水后失忆，但这些，对官家小姐来说并不稀奇的吃食，她不能表现出来一点不对劲。 孔夏瑶知道李毓灵的身份，她喜欢这个堂姐，自然愿意帮李毓灵。堂姐不知的东西，她孔夏瑶可以讲给堂姐听，孔夏瑶只求下次万一她被邀请去行酒令，李毓灵可以帮帮她。 就像她现在帮她一样。 孔夏瑶莫名就有感觉觉得李毓灵与寻常的女子不一样，从她过往的经历中来说，若是换作其他人，大概不是兴奋过度就是怯懦到底，但李毓灵从醒来的时候起，到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一切几乎都没有改变。 那日与李毓灵同去老君庙，最后竟是分道扬镳，孔夏瑶心里揣着事，脾气也有些火爆起来，等到了家，利索下车去找她母亲说这件事。 孔白氏细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与孔风桦认真商量过后，再考虑要不要告诉李琨和关于李毓灵的事。 孔风桦的态度是告知。 孔家三口人，从涿鹿刚来京城，孔风桦虽然是升迁，也得到了皇帝的青眼让他暗中调查。但到底是不敢出太多风头，让皇帝心生疑窦。 但若是告诉李琨和，他自是比外家孔家还了解太傅府的情况，孔风桦找到李琨和，告诉了他这件事，李琨和听完后为了不引起旁人的猜忌和怀疑，硬是在孔家吃了晚膳才回府。 一回到鸿鹄居，李琨和就研磨舔笔写下一封书信，他知如今使臣一案与朱敬堂有关，本想与他作个交易，没想到这封信石沉大海。 李琨和当即选择外出，对内只说外出一躺。 实则是听派去涿鹿老家的手下关于给李毓灵安排身份的事。 李毓灵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份，让他能大大方方地接到府中来，思来想去，也就涿鹿老家的家庙最合适。 而让李毓灵回太傅府来的理由也很简单，年岁渐长，理应和亲，遂修书一封，急令回京。 至于家庙，不过是一个偏僻的庄子。 在他父亲的遗物中，几乎都是在涿鹿的地产，李琨和挑选了一块符合的庄子，将那信让人送到庄子上去，而后又让人雇马车前往庄子上做一个假象。 只是让李琨和没想到的是，与朱敬堂的来往断了，反倒是欠了张衍清一个人情。 他虽是答应做朱敬堂的幕僚，但心终究是不忠，对李琨和来说，朱敬堂更多的还是在弥补他对人脉关系的短板。 张衍清橄榄枝朝他抛出，让李琨和警惕又犹豫。 一来若有张衍清的相助是让李毓灵最快完成金蝉脱壳最快的途径，二来张衍清与朱敬堂互不对付，李琨和若是答应，有违背约定、另投明主之嫌。 但李琨和最终还是选择了张衍清。 不为别的，就想李毓灵能尽快出来，回到太傅府，成为他口头上名正言顺可以喊的“阿姐”。 他太期待了，甚至有些急于求成。 从牢狱将昏迷的李毓灵带出来放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再偷偷与太傅府的马车进行转位，最终造成接李毓灵回太傅府的假象。 只是将李毓灵从牢狱接入马车时，李琨和听见门口守着的两位交班衙差正在低声嘀咕： “张大人可真是一点不心软，人比花娇的姑娘说剥皮就剥皮了…” “你还心疼她？不怕嫂子拿扫帚抽你！” “嗨呀，那些花娘子，模样身段，的确是一等一的销魂，只可惜她年纪太小，不然哪里能这样安稳地死了？” “别说了，可被人听了去…” “怕什么？这深更半夜的，连狗都睡了，也就咱哥俩倒霉，被安排这个时段下衙。” “……” 声音渐渐远离，李毓灵也被顺利地“请”入马车。 马车往前行驶，为了低调和掩人耳目，马车行驶的速度格外缓慢，天即将破晓时才刚将李毓灵“请”到另一辆马车内。 城门打开，李琨和就借着晨曦在城内的道路上缓慢行走。 微凉的春日晨风还带着昨夜里静谧，吹在脸上有点儿冷到发麻。 李琨和从马上转过头，看了一眼马后的马车。 仿若马车后边牵拉着初升的骄阳，光芒万丈刺人眼，往前走，李琨和突然有一种短暂的迷茫，不知等阿姐醒来，她到底会如何反应。 是欣喜，还是厌恶。 李琨和眯起眼睛，将心里那莫名的想法扫除在外。 喜欢池鱼无珠请大家收藏：()池鱼无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章 女重教宴席见微 其余的，就属樱桃煎是最受贵女们喜爱的了。 首先是名字，其次是口味。 孔夏瑶与李毓灵讲完玲珑八攒盒内的八样后，就已经来到了席面上。 布置讲究不必多说，但整体并不算辉煌，孔夏瑶觉得中规中矩，只能说多些雅致，她并不惊讶，李毓灵又看不清，姐妹二人神色都较为平常，也不算突兀。 庄娴儿比李毓灵走得快，她入座时才看到李毓灵走进来，身边的那位面生，既是面生，要么就是如王轶一样，有才女之名，但并不经常参加宴会；要么就是与李毓灵一样，外地来的，所以没有印象。 她对李毓灵的情感复杂，细细一琢磨，大概就是希望表姐作她的陪衬，但又不希望李毓灵太惨遭人耻笑。 李毓灵与孔夏瑶一齐入座。 生辰宴分前后院两部分，前院归属男人，是王从正与他六子的同僚或是交好的人，后院则是那些官员的家眷与女儿。 男女七岁不同席，在今儿王轶的生辰宴上，李毓灵也听到许多属于稚子的声音。 有哭有笑，生辰宴很热闹。 菜肴一一上来，每上一道，李毓灵都会下意识去看看，她虽看不清，但从前养成的习惯却有些难改变： 她不想让旁人知道她眼睛有疾，于是就会模仿，仿佛她的眼睛没有疾病。 生辰宴上女眷吃得都不会很多，一来是保持形象，二来是若有人回答，不会显得匆忙而粗鲁。 不过这些都与李毓灵没关系，她在来之前，就已用过了早膳，本今日她来王家参加宴会不该吃许多，但厨房送来的顶着的是老太爷的名头。 李毓灵并不觉得老太爷和老太君会为她考虑得如此精细，大概又是李琨和借用二老的名头替她展现威严，以防有不长眼的下人冒犯到了他阿姐。 孔夏瑶低声与李毓灵说话，她虽有些大大咧咧，但基本的人情世故都懂，说的话也没有让旁人听了去，几乎是上一道菜没一会儿就跟李毓灵讲所上的菜肴。 头汤是雪霞羹。 “…就是芙蓉花瓣跟豆腐一起煮。” 主菜一道玉簪鸡、一道芙蓉蟹斗、一道牡丹鱼片。 “…玉簪鸡就是鸡腿肉卷上了芦笋与火腿，看起来像女子的发簪。芙蓉蟹斗是蟹粉填蟹盖，蛋清蒸如芙蓉。这道菜可好吃了，一定要尝尝。再说那个牡丹鱼片，琥珀色的芡汁浇在开成牡丹扇的鱼肉上…你会吃鱼吗？” “不会。” 李毓灵不想吃，怕孔夏瑶让人给自己添菜，连忙拒绝。 孔夏瑶心直口快道：“鱼肉娇嫩，很考验厨子手艺，若是手艺不过关，做出来的菜色香味皆下品。但会做这些的厨子定价很高，寻常人家很难吃得起。” 她想说李毓灵若是想吃不必拘束，只是想到李毓灵在一个下人家过了十七年，衣食住行皆与官家小姐有所差别，不免又心生怜悯。 但心中所想与说出口的话却是截然不同，听着倒像是她在刻意炫耀一般。 孔夏瑶说完愣了下，下意识看向李毓灵，发觉她的脸色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放下心来。 “百花酿竹荪。” 竹荪网兜裹虾茸，缀花瓣。 “珍珠翡翠汤圆。” 糯米圆内包豆沙，外滚鲜芡实“珍珠”。 “玲珑鲊。” 小鱼染色如霞味似仙。 再上藤萝饼、荷花酥，配菊花煨酒。 上一盘百果蜜糕喻“百事和合”。 宴尾吉利的甜羹是杏仁豆腐，雕成莲花状，浇桂花蜜。 孔夏瑶看了一道又一道，说了一道又一道。 但李毓灵并不饿，她不饿，只安静听着偶尔会传来的交流，女眷这儿绕不开三个话题。 婚嫁、男儿郎、美貌。 譬如吴氏，早早儿的与她认为的最值得结交的贵夫人交谈甚欢，在吴氏那一桌席面上，谈论的都是关于婚姻嫁娶之事。 又说美貌，谈论京城中所说新出的首饰衣料，说起那家胭脂铺最好，珍珠粉紧俏。 关于男儿郎，则多在生儿子的贵夫人中。还有些则会顺着这些继续往下聊，聊京城中的英俊男子。 “听说小张大人今日也来了…” 说起张衍清，京城人想谈又不敢谈。 “小张大人今岁几何？订了哪家千金？” “弱冠之年，应还没定亲罢？” “不过我想，他谁都不给面子，倒是来参加王家的生辰宴，莫不是想与…” 点到为止的话，八卦的目光d在席间交换，隔着屏风，李毓灵依稀听见一些事，想想张衍清与王轶，她不知二人样貌如何，听旁人说皆不错，若从家世看，倒是极为相配。 关于张衍清，李毓灵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好的盟友。 牢狱之事他虽不说明，但李毓灵也知道事他帮了自己，李毓灵一直想不到她身上可用的价值，最后将目光放到了太傅府上。 坐在回太傅府的马车上，李毓灵细细回想了她的一切计划，与预料中的一切都一样。 比她至太傅府拿到的第一张请帖更早，她就开始有了计划。 她需要有一个可以出现在京城贵女眼中的机会，那晚她在张衍清的书房内，隔着一扇屏风，看着他的影子投射到屏风上，想起自己与他共同的谋划，李毓灵想为自己争一条出路。 听孔夏瑶之前提起王家有女要办生辰宴，就是这两天，这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她要瞄抓住这次机会，那么就得能去王家。 可王家一来跟孔家并不多熟，二来她若回到太傅府，前去赴宴的女眷中她能不能去还是未知。 她想让张衍清帮她一个忙，拿到去王家的请帖。 屏风上的黑影动作停住许久，就在李毓灵忍着眼睛的酸涩睁大眼睛再看去时，她听见张衍清应允的声音。 但她并不打算全权交由张衍清，所以在回到太傅府后，她与李琨和拉近距离，本想通过他知道去赴宴的府中女眷有谁，没想到一下子就等来了请帖。 李毓灵邀请孔夏瑶来府里，诱导她想到礼品，再顺着她的思路说到香料，借此出府。 喜欢池鱼无珠请大家收藏：()池鱼无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青梅竹马遥相对 孔夏瑶对出府一事兴致勃勃，她来京城后就不常出门，京城贵女都不常出门，譬如送请帖邀人，或是茶艺插花，但凡能不出门的，皆不会出门。 孔夏瑶不知该说京城富贵反倒规矩多，还是涿鹿民俗开放。总之，对于能外出去，她是很开心的。 “堂姐，”孔夏瑶坐在马车里，对着李毓灵，撩开帘子看着外面，没一会儿又坐好，“我们要去哪儿？” 李毓灵回答：“香域斋。” 京城人皆爱熏香，挂香囊，孔夏瑶不是没脑子全听李毓灵的建议，她细细想过，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送香不出错，且选一个新奇的，可以让人眼前一亮，她自己初来乍到，不好选太出挑的，抢了旁人的风光，若是因为此让人记恨上自己，那可是因小失大了。 孔白氏所出遵循礼数，基本是中规中矩，若孔夏瑶想要与王轶处好关系，那是得花费很多心思。 李毓灵静静地坐在马车内听着孔夏瑶的话，她很兴奋，甚至到了有些坐立难安的地步。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太过害怕。 等到了香域斋门口，孔夏瑶先下马车，李毓灵依旧在蔻枝的搀扶下下马车。 香域斋的牌匾高高地挂在屋檐下，雕刻精美，鎏金染字，笔锋坚韧。 木质大门敞开，还未彻底踏入店铺内，就闻到一股似花香的清冽味道。 其中还夹杂着果味的甜蜜。 孔夏瑶几乎是一瞬间就被这两种淡而有韵味的味道吸引了注意。 原本还担心李毓灵一个从小在小厮家长大的，眼光会不会有所欠缺。 毕竟人的见识需要靠银子与时间来堆砌，而在孔夏瑶的眼里，自然而然地将李毓灵看低了去。 她不是个喜欢压着掖着的人，当即说道：“堂姐，我从前不信你的眼光，如今看来是我井底之蛙，不该用浅短的目光来看待你。” 李毓灵闻言轻轻一笑，她摸清楚了孔夏瑶喜欢的性格，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温柔地望向她，声音轻而缓，脸颊上扬起笑，露出两个酒窝：“原本我还担心你会因为这家店新开而不喜，如今看来，我选对了地方。” 她听到孔夏瑶上扬的语调，知晓她心里对自己选的这家店铺是满意的。 若是孔夏瑶不满意要离开，李毓灵也会找借口拖住，因为她的目的，并不是带孔夏瑶真的来买送予王轶的生辰礼。 进入店内，只看到账房师傅正在低头噼里啪啦地算账，两个布包头小厮穿着整洁，在店内整理货物。 店内多是女客，婢女一共有三，穿梭在店内。 看到有新客入门，最年长的婢女扬起笑迎了上来，婢女一靠近，孔夏瑶就闻到与她方才在店门外闻到的一样的味道。 出于好奇，她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婢女盈盈一笑，一边引着二人往里走，一边向孔夏瑶介绍。 店内香料品种虽少，但每一样都摆放整齐，店内一共只有一种味道，淡淡的，很好闻，但是让人猜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孔夏瑶并不常出门，但这个味道总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半天功夫，终于想起来是她上回去遇仙楼时，与一位贵女擦肩而过时，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李毓灵心思不在买香料上，更何况她手头上的银子另有其他用处，今日并不想购入新的香料。 她喜欢从小用到大的山茶味，很安心，仿佛是从记忆深处她一直记着的，与血液一道在她身体里，深入骨髓的，难以忘怀。 耳畔听到孔夏瑶又问了别的，李毓灵走到另一张桌子前，看着上面摆着的三盒香膏。 熏香、香囊、香膏…还没有看完全部，原本在算账的账房师傅突然停下了拨弄算盘的手指，从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抬起头来，朝着李毓灵的方向看来，微微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会儿后，他招招手，唤了一个小厮来：“你去后院，告诉少爷，让他出来一趟。” 小厮对账房师傅的态度很恭敬，毫无缘由的吩咐他没有质疑也没有拖延，当即往后院方向走。 拨开帘子，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就可以看到越来越强的光亮。 小厮站在出口，朝后院里看了一眼，庭院内没人，小厮就来到主屋外，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道声音：“进来。” 小厮连忙进去。 最近东家的脾气都不好，他并不想让东家不快，忙不迭讲完账房师傅的话，却没等来东家的回应。 主屋内沉静下来，小厮被吓得冷汗都从额头冒了出来。 他想出声提醒，但又怕东家是在思考，于是也跟着等。 等着等着，又想到账房师傅在他离开前叮嘱的话：“…务必让少爷尽快来。” 硬着头皮刚要开口催一催少爷，就等来了回答：“知晓了。” 小厮感觉骨子都松快了，看着东家起身，走出门外，他忙不迭帮着将门关好，跟在东家后头重新回到前边店铺中去做活计。 蒋方正的脸色并不好，他的眼底青黑，脸色也有些病态，看起来毫无神采，但他一抬眼，看到出现在自己视野中那一抹让他无比熟悉的背影时，他愣在了帘子前。 蒋方正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在冰天雪地里被冻住，骨头也被打入了铁钉一般无法活动。 血液在这一刻凝固，又快速流动。心脏被视野中的亮色刺痛，疯狂跳动的同时传来闷闷的钝痛感。 这好像是梦一般。 蒋方正忍不住，也是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是…毓灵妹妹… 蒋方正想上前去，但莫名地犹豫了。 明明一直想与她说话，想让她听一听他的事，说一说他的心里话，但李毓灵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又冷不丁想到宋启平的话，眼前之人虽熟悉，但身份到底已不再是从前的他可以喊的毓灵妹妹了。 自上次分别，若日后有幸再见李毓灵，他只能唤上一声李姑娘。 她是官家小姐，是尊贵的，受人仰慕的；他是商贾之子，是低贱的，让人唾弃的。 喜欢池鱼无珠请大家收藏：()池鱼无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二章 香域斋购买香料 或许蒋方正的心里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也有邪恶自大的想法。 这样生出自卑情绪来的，从前只有在读书上，蒋方正打心底认为自己比不上李毓灵，不管是吟诗还是背诗，引经据典还是辩论，他的脑子都不如李毓灵转的快。 旁的，譬如书法，他的字也是勉强可以入目的程度。 但蒋方正只是在幼时有这样的想法，到后来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后，在承认李毓灵比他在读书上厉害的同时，逐渐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上面。 他是商贾之子，她是小厮之女。 他无法科考，她难脱奴籍。 他家财万贯，她并无月钱。 他身体康健，她视物不清。 …… 越往下想，蒋方正虽对李毓灵的怜惜更多，但也确确实实将李毓灵放在了较低的位置。 他心里依旧仰慕李毓灵，但并不觉得李毓灵这轮明月像幼时那样高不可攀了。 他长高了，也长大了，夜空上的明月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他怀揣着别的心思，对明月动起了贪念。 明月虽遥尤可摘。 蒋方正从没有真正地认清自己内心的欲望与需求，一直将追随李毓灵作为自己的目标，将娶李毓灵作为自己的愿望，但他真正想要的，只是可以被别人看到并为他拍手叫好，为他喝彩罢了。 小时候生活在李毓灵的光辉下，长大了又被哥哥的从商头脑掩盖，蒋方正扪心自问以为不在乎，实则在内心深处，很渴望成为让别人刮目相看的存在。 或许他对李毓灵真的喜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在这里也参杂了许多的权衡利弊。 有好的有坏的，这么多年，蒋方正还喜欢她，李毓灵深觉他是专一的。 蔻枝在她身边低语：“姑娘…蒋二公子在您背后…” 李毓灵感受到余光内那站立的人目不转睛的目光，她佯装不在意，实则心里也有些难过。 她知道，就算她真的能与蒋方正结为夫妻，日后他对自己的情感也会慢慢减淡，因为对蒋方正来说，明月已得到，日日陪伴在身边，会将明月当烛灯，再不复从前浓情蜜意。 既如此。 李毓灵微微转过身，将自己的大半张脸面向蒋方正。 她抬起眼，在一面模糊的视野中全凭感觉看去。 蒋方正还在发愣，他的视线就这么水灵灵与李毓灵的对撞，这一下，直接冲击到了蒋方正的大脑，他浑身如被细密的针扎了一般猛得颤抖了一下。 “姑娘…”蔻枝的声音又在李毓灵的身后响起，她的声音拿捏得刚刚好，既可以让李毓灵听清，又不至于落入旁人的耳朵里让话语被听个真切，“蒋少爷朝您走来了…” 蔻枝有些紧张，自从上次朦朦胧胧间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对这个她从前很看好的姑爷的情绪就有些复杂，说恨铁不成钢，又想坏规矩地骂他有眼无珠。 但这些在心里嘀嘀咕咕完，蔻枝脸上是万不敢流露一丝不敬的。 如今姑娘成了太傅府嫡女，是正儿八经血统纯正的官家小姐，她又是官家小姐身边的一等婢女，贴身伺候的婢女代表的也是主子的体面，也是要有情不外露的本事，才不至于让人算计了去。 蔻枝瞟了一眼后就垂下头，恪守一个婢女该做的事。 蒋方正的确是往李毓灵这儿走来了，不过他最后停留在的地方却是账房师傅的面前。 账房师傅又重新抬起左手噼里啪啦地打算盘，右手则用毛笔写字，蒋方正走到他面前，连头都没抬一下，便道：“你不总恨自己找不到机会与她解释清楚，如今机会来了，看你自己了。” 蒋方正听完这话，苦涩地笑了下。 “有劳。” 他不敢再看李毓灵，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顿了两秒后抬手招来一个小厮，就是刚才被账房师傅吩咐去后院寻他的那位。 又吩咐他两句话后，蒋方正就回了后院。 蔻枝对于蒋方正对李毓灵的视而不见感到有些难堪与憋闷： “到底从前关系这么好，如今这幅样子，怎得像姑娘辜负了他似的？” 蔻枝心里又开始不忿，骂了蒋方正一圈后，听到有个小厮来到李毓灵跟前，行礼恭敬传话。 蔻枝心中也期许蒋少爷可以与姑娘可以好好说清楚，明明就该是姑爷，现在怎得成了这般… 于是蔻枝抬眼去寻孔夏瑶，见到她在另一侧背对着这边，便对李毓灵道：“姑娘，孔姑娘在另一侧认真挑香料呢。” 李毓灵听完蔻枝的话，脸上表情柔和道：“好。” 她答应了，蔻枝有些小小的雀跃，在李毓灵身后偷偷扬起嘴角。 蔻枝对大家族的婚配并不了解，她根本没意识到如今的李毓灵根本不可能再与蒋方正成亲，于公，她与蒋方正日后只会有生意上的往来；于私，只有利用与被利用。 李毓灵心中失望与难过早已排解，她如今没有任何心思去想这些，太傅府内尔虞我诈的未知就足够她整日里思来想去。 等孔夏瑶与李毓灵再次碰面的时候，两个人身后的婢女手上都拿着精美的香料盒子。 孔夏瑶坐在马车里感叹：“这香域斋瞧着小，但内有乾坤啊，进去这么久，竟然就一面都没有与堂姐碰上我还想让你帮着我挑选一下呢。” “我不常用香料，你问我也无用。”李毓灵有些无奈地说。 “这倒是。”孔夏瑶道。 都是头脑一热，对这些香料都觉得新奇。 “香域斋是近月才在京城风靡，若是喜欢，日后可以常来。”李毓灵说道。 孔夏瑶就喜欢这样听李毓灵讲话，她语气实在温柔，说的话也深得孔夏瑶的心。 与李毓灵身上所带的利益相结合，孔夏瑶越发觉得这个堂姐好，自己想与她亲近。 她挽上李毓灵的手，靠近她，将她新买的其中一盒香膏拿来给李毓灵看，喋喋不休说着话。 李毓灵微笑着耐心倾听，一如从前听李苏秀的话一样。 喜欢池鱼无珠请大家收藏：()池鱼无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知吉凶赴家宴 等送孔夏瑶到孔家门口，马车一转弯，就朝着太傅府而去。 孔夏瑶站在孔府门前，她转过身，本预备走进去，忽地又想到什么，脚步停在原地，侧过脸看着马车离去。 抱桃在一旁拎着从香域斋买回来的包裹，她看了一眼孔夏瑶，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马车，道：“姑娘，堂姑娘她…” 孔夏瑶收回视线转过脸，道：“走吧。” 主子不说，抱桃也不再多问。 只是当她布置晚膳的时候，听见坐在桌旁的孔夏瑶似是呢喃，又像是在问她：“…香域斋这么小，我一直在四处走动，竟一下都没有与堂姐碰到。” 好奇怪。 但孔夏瑶仔细回想一下，自己余光内好像有李毓灵，又好像没有。 抱桃给孔夏瑶盛了一碗三鲜汤，内煲的鱼汤色泽白，轻薄的油在缓缓飘动。 孔夏瑶问抱桃道：“你可有看到？” 抱桃认真想了想，她当时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主子挑选的香料香膏上，想着该怎么哄孔夏瑶高兴了，对孔夏瑶所问的，她真答不出来。 认真想了想，抱桃犹豫道：“应是看到了…”怕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惹孔夏瑶不快，抱桃连忙继续说：“奴婢瞧见了蔻枝，堂姑娘，应当也是在的。” 孔夏瑶对抱桃的话信了五成，但她就是觉得太不合理。 明明她都与同一个人手肘碰到两次，但从进了香域斋后，竟是没有与李毓灵再见过… 不过这件事并不足挂齿，她看着桌上的菜肴，满满一桌都是她爱吃的，对孔夏瑶来说，吃饱喝足，明日的王家女生辰宴才是值得她费心费力的。 同样在用晚膳的还有李毓灵。 送完孔夏瑶回到太傅府后，吴氏身边的嬷嬷就来传话说今晚有家宴，就在长燕堂。 “有劳嬷嬷。”李毓灵温婉一笑，一副柔意绵绵的模样，看上去是个好拿捏的模样。 嬷嬷姓吴，是吴氏母家的家生奴，被赐了主家姓氏，至少在吴氏一干奴婢中颇有脸面，就如李守财一样，他也是被赐了主家姓氏。 枣冬送吴嬷嬷出去，一边相送，一边从她的袖中拿出一两银子，客气道：“怎得今晚忽地要二姑娘去长燕堂吃饭？好嬷嬷，求您指条明路。” 枣冬管着李毓灵的明面上的钱匣子，这部分，除了赏赐下人外，也没有旁的用处。 吴嬷嬷顺势收下，她今日拖着这把老骨头走一遭葳蕤居，就是为了拿到点赏钱，倒不说空穴来风呢，这二姑娘，手头上的确吃紧。 吴嬷嬷替吴氏打探到了消息，想赶紧回去复命，没想到被枣冬给拉住了。 吴嬷嬷又气又懊，暗想方才就应该麻利拿了钱就走，何必跟一个从老太太院里能挑大梁的人说客气话呢。 枣冬的客气话说得可比她好听说了。 吴嬷嬷被缠得没了法子，只得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日府内有些风言风语…” 吴嬷嬷手里摩挲着银子，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枣冬接收到她的眼神，终于舍得放开吴嬷嬷，她没有再停留，当即客客气气地同吴嬷嬷告别，说了两句漂亮话，就转身往回走。 吴嬷嬷站在原地看着枣冬离去的背影，暗道这小丫头是个认死理的，不好糊弄，今日来本想大致认清楚这二姑娘身边的婢女，最好能搭上那个叫蔻枝的。 听说她是个从市井中被二姑娘看顺眼了带进府内的，想来也是个眼界短，眼窝浅的，心思多，不牢靠，是个可以为夫人所用的。 没想到来与她斡旋的是枣冬。 枣冬是老太太院里的人，衷心不说，还死脑筋，如今到了葳蕤居，认了二姑娘当主子，是真的一心一意替二姑娘考虑了。 吴嬷嬷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此次前来不光不能一箭双雕，反倒被人将了一军。 枣冬进门去禀告李毓灵，眼下屋内只余李毓灵与枣冬二人，半下午的阳光显得有些懒惰与延缓，仿佛厌倦了一天高挂于天空，落下的动作格外慢。 浓稠的夕阳光辉照在主屋前的台阶上，一节又一节，慢慢从廊下往外滑动，直到整个院子都渐渐被染上紫蓝色，最后化为墨一般的夜色。 蔻枝从李毓灵的耳房出来后本想回到李毓灵跟前去禀告现在库房里有些什么，但刚靠近门口，就听见里头有说话的声音，她站在门口，先后挡住了想要进去的青绿与青红二人。 青红近日不在李毓灵跟前露脸，隐隐有些着急，愁见不到李毓灵的面，正巧厨房那儿新做了糕点，忙不迭端了来，没想到在门口被拦下。 青红瞪着蔻枝，气得牙痒痒。 蔻枝没打算告诉她主子这不刚在跟人说话，她只是拦着，看着青红，一步不让。 屋内的李毓灵刚听完枣冬的话。 她在府里待的时间比李毓灵久多了，有些事，从她嘴里说出来比李毓灵单独摸索快。 听枣冬的话，李毓灵一边在心里判断她话语里有几分真假，还有对枣冬这个人更进一步的评判。 日久见人心，她身边的婢女，除了蔻枝，眼下真的没有一个让她可以信任的，不过就算是蔻枝，李毓灵也还保留三分。 枣冬将府内的情况大致都说了，李毓灵从前就在孔家听过，再然后就是在深思吴嬷嬷带来的消息。 家宴。 李毓灵感觉到屋内的光线在越来越暗，窗外的阳光几乎没有了，无尽的黑暗从天空的另一端飞速地席卷整个天地间。 “掌灯。”李毓灵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吐出两个字。 时间临近，却不知要面对什么，若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有些太过吃紧。 老太爷与老太爷的想法尚不明晰。老太君虽给了李毓灵四个贴身婢女，但平日里长燕堂与葳蕤居没有任何交集，就算有牵扯，那也是隔着李琨和。 枣冬答应一声，就折身去点燃蜡烛。 一声烛火爆破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门外轻而密的对话声，像是两个人吵起来了。 喜欢池鱼无珠请大家收藏：()池鱼无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四章 姑奶奶含沙射影 “奴婢出去瞧瞧。”枣冬连忙放下火折子出门去看。 刚走到门口，枣冬就猜出了门外的人， 一个是青红，另一个就是姑娘从外头带进来的婢女。 青红在府内已待了很多年，这样坏规矩的事，枣冬并不认为她会做，但等到她推开门去看清楚情况，一下子愣住了。 与枣冬对上眼神的，是青红；而用背对着她的，是蔻枝。 也就是说，是蔻枝拦住了青红，且看着架势，似乎是青红想要往里闯。 “……”枣冬自以为的想法被全部推翻，她被眼前这一情况弄得一时没有反应，直到蔻枝听见背后的响动才转过身来，瞧见是枣冬，蔻枝挑了挑眉。 枣冬脸上轻微的嫌弃之意还未褪去，她的眉头微皱，这一表情在蔻枝看过来后才快速收敛，但还是被蔻枝看到了。 她放下了拦住青红的手臂，侧过身，微微歪头，笑着看向枣冬，道：“可是姑娘嫌吵了？” 枣冬一时心情复杂，一时间竟然有些赧然，她抿嘴点了点头，没去看蔻枝，反倒看向青红。 廊下的的灯笼还没有被点燃，三个人借着从屋内透过窗户投射出来的烛光看着对方。 蔻枝率先往屋里走，她与枣冬一样，也是有话要向姑娘禀报的，连她都在外边等着，这个就为了送一碟糕点的青红，真是没眼力见。 蔻枝踏入门的一刹那，猛得眼皮跳了一下： 在这个瞬间，她竟然想到了从前的自己的模样。 那时似乎也是这样全然不顾屋内有谁在，姑娘在与谁说事，她都没眼力见地进去。 蔻枝的心怦怦直跳，原来她从前对姑娘如此不敬，想到这，只想到更加替李毓灵做事才好。 她走进屋内，走近李毓灵，先恭敬询问李毓灵要不要掌灯。 枣冬点了一半的蜡烛被蔻枝尽数点完，然后蔻枝来到李毓灵跟前，跟她禀报耳房内的物什。 两间耳房一间充当库房，一间作为书房。 库房内放着她从李守财家里带出来的属于她的东西，还有府内搬来的一些物件。 耳房钥匙放李毓灵自己手上，枣冬方才给吴嬷嬷的，是从她梳妆匣内取出来的散银。 李毓灵拿回钥匙，听蔻枝说库房内的情况。 蔻枝的话不多，等她说完，站在屋外走廊下的枣冬与青红也进来了。 青红头垂下，眼眶有些红，蔻枝瞥了一眼，便知应是挨训了，她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自然是有枣冬明事理替她主持公道的高兴，也有看青红挨骂的得意，但在这二者之外，还有透过青红看到从前自己的愧疚与难堪。 她只瞥了一眼，没有再重提，只是抱着李毓灵等会要去葳蕤居的衣服去屏风后面熨烫熏香。 枣冬知道青红也是为了想在李毓灵跟前搏一个好面孔，但她太着急了，沉不住气。 从前在长燕堂，有她姐姐青绿告诉她该怎么做，如今姐妹二人一起来了葳蕤居，是一个新的主子，青绿使出浑身解数为了让李毓灵信任她，重用她，对妹妹的管教与叮嘱自然就少了，而青红这个做妹妹的，本来在长燕堂也是受姐姐庇护日子过得不错，如今她与姐姐同为一等婢女，青红心里有些较劲的意思，也有暗自着急。 一等婢女就四个位置，一个枣冬姐姐，一个看起来让姑娘很喜欢的蔻枝，一个手艺了得的蜜竹姐姐，最后剩下一个，可不得从她与青绿中选。 但她从前又全仰仗姐姐，难道此番光景，青绿还会帮她吗？ 青红往里走，她将手里拿着的食盒里的糕点端出来。 枣冬看到是糕点，想说些什么，明明在门外她已经告诉过青红了，姑娘要去长燕堂用晚膳，不比在葳蕤居，可以肆意些。 可青红还是将那糕点拿出来。 糕点模样好看，可惜李毓灵看不清。 李毓灵知道门外是蔻枝与青红，她眼睛不好，耳朵倒是比旁人还要灵敏许多，蔻枝的声音她很熟悉，因她坐的位置在窗前，在门外说的话，也可以听到一些。 李毓灵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但青红这样子，又何尝不是从前的蔻枝，让蔻枝与从前的自己会面，结果很显着，她比从前更加忠诚。 蔻枝去而复返，要伺候李毓灵更衣，青红与枣冬都被勒令退了出去，屋内只剩李毓灵与蔻枝主仆二人。 李毓灵道：“你方才做的很好。” 蔻枝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 “你跟着枣冬好好学，我不放心旁人，只放心你。”李毓灵道，她的语气温和，但表情却冷淡，一双眼眸漂亮得不像话，蔻枝却不敢抬头看一眼。 长燕堂内最先来的是三房，而后是出嫁后又回府小住过年的姑奶奶，接着便是二房。 吴氏让吴嬷嬷去告诉李毓灵的时辰要晚上半柱香，本想借此探探虚实和身份，还有与老太君的关系到底深厚与否。 等到了时间，门口却没有人来，吴氏暗自勾了嘴角。 “毓灵这丫头也是忘性大，早先就与她说了今晚有家宴，这会儿也不知是否还记得，怎的还不来？”吴氏假装苦恼，低声自语，坐在她旁边的姑奶奶李晚说话了： “二弟妹，此言差矣，礼数不周，不尊长辈，哪里是你的错？”李晚言语犀利，她的话说的太快，快到余下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番对李毓灵的指责就已经说出去了，“快差人去瞧瞧，可别被狼叼走了，若人还在着，那倒是想问哪儿来的架子，足可以撑三条棉被呢。” 李晚话语讥讽，有些含沙射影的意思。 众人皆不吭声，老太君高坐明堂上，也是一言不发，吴氏听到这话，便知道她在说自己呢。 小一辈都以为是真的在说这个新到府里的，但吴氏、三房的江氏，还有老太君，都知道李晚这番话是在控诉吴氏的权利太大。 她不服吴氏，也在埋怨老太君。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甚至连茶盏与盖子相碰撞的喝茶声都没了。 喜欢池鱼无珠请大家收藏：()池鱼无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五章 毓灵你怎的晚了 “姑母说的是，侄儿来晚了，还望姑母恕罪。” 李毓灵站在门外，本预备进去，没想到有一抹淡青色的长袍下摆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她抬头去看，模模糊糊，她认出声音的主人，是李琨和。 李琨和说完这句，又侧身低语：“阿姐别怕，跟在我身后一同进去罢。” 李毓灵看着她这个弟弟，闻言在心里思绪闪过，点头，抿嘴笑了下。 李琨和看清了李毓灵的神情，敛眉顺目地带着李毓灵进去，一进堂屋，便见几位长辈神色各异坐在太师椅上。 吴氏对李琨和心底有些发怵，到底日后她这手里的管家大权要交付给新妇，日后二房能否继续住在太傅府，也不过李琨和一句话的事。 他说要分府，难道还能有人能拦得住？ 吴氏想到这，只温婉慈爱地看着李琨和，还有跟在李琨和身后进来的李毓灵。 瞧她那身段大方袅娜，但微低下头，对于她的容貌还不能完全看清，不过光看大致，便知道这也是个极为标致的人物，站在李琨和身边，莫名有些相配。 吴氏心情复杂：难道这是老太太的心意？ 李晚冷眼相对，三房江氏笑着看二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守玉见过祖母，二叔母三叔母。”李琨和行礼，姿势优雅，身量高挺，声音清润。 李毓灵抬起头，唇瓣刚张开，欲要说什么，就听见耳畔炸开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下意识顺着那异处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原本就有些心悸的吴氏这下更是心脏狂跳。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望着李毓灵那张脸，吴氏几乎是痴痴地望着。 故人之姿。 排山倒海的回忆瞬间灌入吴氏的脑海，将她的太阳穴冲撞地胀痛。 孔南椿。 她回来了。 “……”江氏将吴氏的变化尽收眼底，十七年前，关于孔南椿，想来与吴氏脱不了干系。 李毓灵的话被打断，小辈都被吴氏吓了一跳，老太君望向吴氏，浑浊深邃的眼睛里露出几分不满。 “老、老太太…” 吴氏终于回过神来，她欠身行礼，老太太不耐地摆摆手，目光从吴氏身上放到李毓灵身上。 李毓灵睁眼第一人所见是老太君，那时候这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隔着蚊帐瞧她，目光被隔着，李毓灵所感并不那么真切，如今她的目光越过大半个堂屋，直直地黏在自己身上，像一块灼热的糖，让人感觉到不适与黏腻。 “哎呀，嫂嫂你也是，见着侄女怎这么大反应，若不是高兴坏了？”江氏一看李毓灵的相貌也是惊了一瞬，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今晚上这家宴，到底是为何缘故。 想来应是给大家伙儿介绍这姑娘。 李毓灵。 江氏抿嘴一笑，这打趣的话语加上她有些俏皮的语调一下子就将有些僵滞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怎得站着？” 门口又传来声音，惹的堂屋众人又下意识看去。 “父亲！” 站在江氏旁边的约莫九十岁的兴奋地叫了一声。被江氏抱在怀里的小儿咿咿呀呀，两声属于小孩的声音一响起来，堂屋内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站着做甚？坐。”李昱是太傅府三老爷，如今三房为太傅府新添一孙，在府内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江氏见到自己夫君来了，便维持菟丝子的状态，软软地朝李昱一笑，将小儿子往李昱怀里一放，让李昱逗儿子开心。 “这是怎么了？”李晟问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侄女终于回家，嫂嫂高兴过了头，一时失手打碎了茶盏罢了，二哥你别怪嫂嫂。” 江氏抬眼瞧着李晟，语笑盈盈。 李晟一时间愣了下。 看着自己的妻子，有些火气从心底冒起来。 不过… 侄女？ 他有什么侄女回家来？ 不只有一个亲外甥女养在家里？ 与其他官宦家的老爷一样，后宅之事都只知表面，没人来与他说家里来了谁，是都不知的。 “侄女…？” 李晟与李昱两兄弟都问出了声，齐齐将目光放到站在李琨和旁边的李毓灵身上。 “二叔安，三叔安。”李琨和道。 “二叔安，三叔安。”李毓灵微垂首，行礼问安。 李晟心道：好一位标志的侄女。 李昱心道：好一位乖顺的侄女。 一人膝下已有四位女儿，对这位侄女并无太多关注，只觉她模样好看，且还有些守玉的模样。 一人膝下都是儿子，没有一个女儿，现在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倒是颇想拥有一个闺女，尤其是看到李毓灵这般乖顺的模样，与自己的妻子江氏气质很像，不免多看了两眼。 到底是在官场的尔虞我诈中翻滚过的，两兄弟几乎一下子就已知晓高堂之上老太太的意思。 “…大侄女身体可好？”李昱抱着自己小儿子有点艰难地开口。 这么多年，怎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他还有个侄女？ 原来他大哥不只有一个儿子，还有个闺女，且瞧这年纪与容貌，应是一胎双子。 实在是有福，好兆头。 若是他也能有个闺女就好了… “劳三叔挂念，一切都好。”李毓灵从善如流。 见李毓灵如此自然，这让有些还没有缓过来的李昱显得有些不自然。 “既然如此，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快坐罢。”李昱说道，他颠了颠儿子，感觉这小子又长大了些，咿咿呀呀哼唧着，看到他爹凑近自己，用手就抵着李昱的脸，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拒绝。 “还是你来吧。”李昱将儿子还给了江氏，这么小小软软的，他唯恐自己力气大了伤到他，不免弄得心力交瘁，额头上都冒汗了。 江氏笑着接过，这下怀里的小儿子开心了，也不哼哼唧唧，安静得不行。 李毓灵与李琨和都坐在雕花镶金圈圆凳上，不光小辈对李毓灵好奇，其实长辈也有些好奇。 吴氏便道：“毓灵，可是初来京城身体不适？怎得来晚了？” 还是在提这事。 喜欢池鱼无珠请大家收藏：()池鱼无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她表姐是个蠢的 李毓灵知道了这吴氏要给她挖坑呢，可是为什么？若说最开始是试探她的身份，如今也该猜出八九分了。 且看吴氏刚才的反应，明显是知道她是谁，又为何还要继续说，这次是为了什么？ 吴氏咄咄逼人，偏语气温和，像是就单纯问问，没有旁的意思。 堂屋内众人面上虽不显，但实则都竖起耳朵来听。 “二叔母差人来递消息，自然是记在心里的，只是…” 她停顿了一下，无奈地笑笑。 “…心里挂念祖父，转道去看看罢了。” 老太爷身体不适，太医来太傅府的时间已越来越勤，老太君有心想瞒，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江氏与李晚听了这话默不作声。 原是这样。 有这样的孝心，倒是显得吴氏咄咄逼人了。 李晚想到吴氏的低语，又勾起嘴角，看热闹不嫌事大道：“毓灵真是个孝顺孩子，日后要早点说呀，你瞧你二叔母，见你不来多着急，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府上下都去寻你呢。” 李毓灵闻言抿嘴一笑，“知晓了，日后断不会这样了。” 吴氏皱眉，暗想刚才自己真是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原本以为孔南椿只有一个儿子，她也有一个儿子，扪心自问是比不过李琨和，但至少也是个儿子。 如今孔南椿又冒出来了个闺女，且这模样，说与她没关系恐怕都没人相信，这母女二人长得是在太像了。 吴氏一想自己所生的四个女儿，又看看孔南椿的女儿。 面容娇嫩，五官精秀。 越想，吴氏心里一股无名的怒火又涌了上来。 且不说孔南椿生前处处压她一头：一个从地方来的官家小姐，行事作风都不如她有规章，且性子也不适合做宗妇，怎得他就喜欢上了她，竟忍心推了亲事，将她塞给他的弟弟？ 本以为孔南椿死了，这一场噩梦就结束了，她独留一子在世，也颇为可怜，没想到竟还有一女。 亦是从家庙来，几乎与她母亲当时的状况一模一样，让吴氏都不免为之恍惚。 她的敌意，从孔南椿身上延伸到了她的女儿上。 敌意不会消失，不管孔南椿死去了多少年，只要出现一个与她相似的人，有人做她喜欢的事，吴氏就会莫名地讨厌那些人，厌恶那些事。 譬如放纸鸢，譬如听戏。 吴氏想到她那四个女儿，最大的有二十岁，去岁刚嫁人，太傅府内还留三女，次女与李毓灵同岁，还未许人家，吴氏心中憋闷着一口气，她定是要将自己的女儿风风光光嫁了，且要嫁得比李毓灵好！ 给李毓灵找个外强中干的夫家，让她后半辈子与豺狼斡旋，日日殚心竭虑。 吴氏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去看自己的三个女儿。 第二女年岁十七，第三女年岁十，她的五个孩子，前三子生得仓促，二房第一子是女儿时，她不担心，又生一女也算了，但那时孔南椿怀上了身孕，吴氏着急，还好终于生下一子。 其余两个孩子，则都是为了稳固位置，她才拼命怀孕，但结果并不如她意，像是她怕什么就来什么，到如今回头仔细一数，竟已有了四个女儿，仅仅一个儿子。 吴氏脑子里因为李毓灵的到来思绪纷杂，其余人则各怀心思。 庄娴儿是最开心的，她眼瞧着府内来了个新人，而且还是从老宅家庙来的，更是开心。 庄娴儿随着她母亲居住在外祖家，虽说是母亲的母族，但到底是寄人篱下。 往年都是来京城外祖家过年，开春就会启程，今年不知怎么了，迟迟不说启程的话。 留在京城庄娴儿自然是愿意的，京城不说繁茂新奇事物多，还聚集着能人异士，皇城森严辉煌，她偶尔从高处远眺看到那金灿灿的瓦楞，都会被迷住。 所谓富贵迷人眼，也不过如此了。 但庄娴儿心底其实一直有个疙瘩，她初来京城时礼数不周全，被人耻笑过，如今虽好许多，但内心到底发虚。 如今倒好了，一个从老宅家庙里来的，想来礼仪应是比她之前还糟糕呢吧，还有她初来乍到，不管在这太傅府还是京城，必然是处处不自在。 庄娴儿诡异地有一股安慰感蔓延至她的五脏六腑。 众人入座，分男女席面，中间用屏风隔开。 李毓灵旁边便是庄娴儿，庄娴儿原本对李毓灵这外貌还有些嫉妒，不过很快，她倒是释怀了。 因为这表姐，是个眼瞎的。 蔻枝与其他婢女一起贴着墙根而立，由枣冬与其他布菜嬷嬷一起，给主子们夹菜盛汤。 她竟是个眼瞎的，那么诗书呢？看过多少？庄娴儿在心里自问。 “表姐你在家庙素日里都做些什么？” 庄娴儿好奇问道。 “不做什么，晒晒太阳，听听戏。”李毓灵答。 可不是听戏吗，第一曲落幕，如今已是来到了第二场。 只是如今成了曲中人，不比从前恣意了。 吴氏一听到“听戏”二字忍着心中的人不悦与恶心维持表情的文雅体态，实则眼皮都有些忍得抽搐。 “可看过什么书？” “没看过什么。我眼睛有疾。” “女经？道德经？千字文？” 李毓灵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末了又羞赧地抿嘴笑：“没看过什么书，妹妹你可别笑话我。” 庄娴儿越听嘴角翘的越起。 “怎么会呢…”庄娴儿简直要笑出来，这表姐真是解了她燃眉之急，有她在自己身边作陪衬，哪里还愁旁人不夸她？ 李毓灵感受到身边人呼吸的略微加重。 庄娴儿很高兴。 李毓灵也高兴。 她的眼睛眯起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庄娴儿看到这个笑，对李毓灵的印象有了初步的判断。 她这表姐没读过多少书，人瞧着也蠢。 庄娴儿暗自高兴，老太君却不这样想。 本来若是生在太傅府，长在太傅府，李毓灵一定不会这样。 想到这，又不免要想到孔南椿。 老太君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喜欢池鱼无珠请大家收藏：()池鱼无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