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被二爷捡走的小可怜》 第101章 你是张家本家人?! 黑毛蛇在抗拒他的镇压力量。 可是以岁并没有在黑毛蛇身上感应到能够对抗蛇主的另一股力量。 既然不是力量,那就是…… 以岁眼神一凛,直接打开了玻璃罐! 玻璃罐里面的黑毛蛇没有睁眼,却瞬间从里面弹起,直冲以岁的面门——无差别攻击,它想逃! “小心!!” 张日山惊喊,迅速过来,张启山猛地往这边快走两步,旁边的医生们更是惊愕的往后面不断撤退。 然而有一道身影抢在了张日山之前,脚步无声,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以岁身边。 比别人要长一截的双指精准的捏住黑毛蛇,然后往下一甩,砰的一声,来人的掌心狠狠扣在了玻璃罐的盖子上。 正是哑巴。 他一身深蓝色利落长衫,一头黑色碎短发遮住了眉毛。 离开了那野人的装束,稍微剪剪头发穿件好衣服,就显出来了原本的好看五官。 “……” “……” 周围沉默如死水。 张启山和张日山则是紧紧盯在哑巴按在玻璃罐的那只手上。 双指奇长是张家本家人的特征之一,但发丘中郎将的后人也有这本事,可发丘中郎将后人现而今实在是太少了,是以张日山下意识说了句:“你是张家本家人?!” 哑巴淡淡看了他一眼,收回手,站在了以岁身后,并不做声。 以岁:“张家…本家人?”他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什么意思。你跟佛爷都姓张,难道你们是一个家族出来的?” 张启山想到了现在张家的情况,迟疑道:“不确定。” (本文设定张启山见过小时候的小哥,但是没有见过长大后的他,只知道现在张家还有族长。小哥的成长经历会参考一部分剧版的藏海花,虽然剧版的藏海花有部分想吐槽,但却是三叔讲述小哥过去讲述的最完整的了,氛围感拍出来了,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以岁:“哑巴是陈皮送来,现在是我下属,负责护卫我的安全,他会留在我身边,他的事等会再说也可以。” 张启山和张日山似乎想验证一下,但也明白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就点了点头。 以岁顺其自然换了话题,“我刚才是故意放出来的。” 他费劲打开,又给他摁回去了,啧。 张启山:“你有什么发现?” 以岁:“嗯……是一点极其细微的味道,佛爷也知道我鼻子很好使。”他面不改色的说着半真半假的话,“这蛇,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诱导了,才会挣扎着想摆脱沉睡状态。” 大概就是,这些蛇的神志已经醒了一部分,但身体还被他的力量镇压着,才会出现这种不断扭动的状态。 “诱导?”医生过来,沉吟:“可以解剖查验一下,是什么成分诱导的。” 张启山:“本来只有两条,我本是想留着研究的。样本太少了,但是……” 他黯然的目光扫向被关押在笼子里的那些亲兵。 “如果要更多的黑毛蛇,就得剖开他们的颈椎神经,黑毛蛇会挣扎扭动,他们必死无疑。” 用三倍强效镇定剂,让士兵沉睡,何尝不是张启山在延续他们的性命呢。 以岁沉吟:“我可以让黑毛蛇暂时进入彻底沉睡,不知道这样能不能保全这些士兵的命?” 医生说:“五成几率可以,不过就算是活下来,以后行动也会受到影响。或许…会坐轮椅,拄拐棍,手脚颤抖。” 张启山却毫不犹豫:“做!” 以岁看了他一眼。 张启山的果决体现在各个方面,他似乎总会选择损失最小化的选项。 他下了决定,以岁也不废话。 他要了一些药材,让张启山给他准备和研钵和一处安静的地方。 以岁把药材磨成药粉,用材料粘合起来,用做香的手法,把药材搓成泥丸子。 捏好之后,他头也不抬:“哑巴,看好门,别叫人进来。” 哑巴点头,站在了门口,背对着以岁。 以岁指尖弹出一根取血的针。 他在自己手腕处扎了一下,药泥丸子里就混入了几滴他的血。 若是放在从前,他都上刀子了,但金盆洗手之后,他学会了能少痛就少痛,能少流血就少流血。 滴血之后,他又揉捏了几下,把药丸子分成了三十几颗,用火烤干。 药泥没啥用,这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有用的是他的血。 他把烤干的药丸子给了张启山。 “把士兵们都唤醒,点燃药丸,直到士兵安分下来,代表他们体内的黑毛蛇已经沉睡了。” 张启山郑重接过:“多谢!” 以岁笑了笑:“佛爷的事,自当放在心上。这是我训蛇的时候自己研究的,但是效力不长,最多只有三个小时。” “佛爷省着点用,不然第二次使用的时候,可能会有抗性,药丸就不管用了。”这句是假话,不然张启山让他大量供应,他绝对拿不出来的。 张启山:“这些已经够了。” 他将士兵们唤醒。 是疯癫活着,还是去跟死神赌一把,五成机率,赢得半生残疾的人生。 士兵们身体无力,被束缚在笼子里,左右为难的选择,暗室之中,安静而沉默。 张启山沉声道:“我更希望你们活着,你们是我手下的兵,就是后半生残废,我也会照顾你们,养老送终。” 以岁找了个地方蹲下,哑巴默不作声的跟着他。 以岁抬头一瞅,随后扯扯他的裤腿,往地下指了指。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哑巴就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哑巴默默蹲下。 蹲下后又朝着以岁这边挪了挪,两人的距离不过半拳。 以岁满意了,塞给他一颗姜糖。 他自己也吃着一颗,好奇的观察着暗室里发生的一切,观察着士兵们的反应。 哑巴捏着手中的糖,偏头看了下以岁的侧脸。 从他的角度看去,以岁左侧腮帮鼓鼓的,应该是含着糖。 哑巴看了片刻,也安静地拨开糖衣,把糖含进嘴里,过了会儿,他左侧的腮帮也鼓了起来。 两人并排蹲在旮旯里,乖乖的,动也不动,只跟着暗室里面的动静,来回转动脑袋。 一黑发一白发,挨得很近—— 像是两颗长在阴暗角落里的小蘑菇。 第102章 你会……吗? 一切都结束之后,活下来的亲兵只有五个。 张日山对以岁表达了感谢。 要是没有他给的药丸,或许连这五个人都活不下来。 事情忙完,在等待医生检测结果的空档,张启山带着以岁和哑巴离开暗室,去了张府待客的客厅。 他们准备验证一下哑巴的身份,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张家人。 “坐下,不用客气。” 尹新月上了茶,叫下人去准备热水。 以岁:“哑巴,来坐,”他招招手,哑巴挨着他坐下,这次他距离控制的很好,还是半拳。 “发丘指,”以岁把玩着哑巴的手指,端详片刻,“昨晚没有细看,你这两根手指确实蛮长的,力道如何?” 哑巴任由他玩,垂眸看着桌上的茶水。 张日山:“是天生下墓探洞的手,可以刺穿墙砖缝隙,抽出砖块,感应到细小的机关波动。” 发丘指是随便让人捏来捏去当玩具的吗? 他虽没经历过本家人的训练,但知道本家人训练出来的那两根手指挺敏感的,一般不会叫人碰,因为那跟捋虎须没区别。 张日山欲言又止的看着两人的互动,刚想劝下,但又想到岁爷同样不好惹,也是个大杀器。 以岁:“哦?那刺穿人的脖子岂不是轻而易举。” 张启山点头:“嗯。” 以岁话音一转:“所以佛爷,副官,你们两个的本家,跟我师父一样也是盗墓世家么。” 红府是戏班子起家,唱花鼓戏,后来也涉及别的。 在长沙定居洗白之前,戏班满处跑,装唱戏物品的箱子底下,就是盗墓用的工具。白天唱戏晚上盗墓,一身墓里走的功夫就是这般传下来的。 以岁知道红府的过去,但不知道张启山的过去。 师父知道的也不多,齐八爷是个能忽悠就忽悠,从不多说半个字的性子。 所以张启山和副官的本家,在他看来是很神秘的。 张启山沉吟:“也可以这么说,但我跟副官,还有手下的兵,已经和张家不怎么联系了。本家秘密颇多,而且……” 而且什么,他没有说。 以岁点点头,表示理解。 客厅里一时没人说话,佣人端着备好的热水,尹新月亲手端了过来,摆摆手,客厅里面的无关人员立马全部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张日山在热水盆里泡上毛巾:“岁爷,让你手下把上衣脱了。” 哑巴看向以岁。 以岁点头。 哑巴抬手解开衣服,上半身露了出来。 肩膀上被以岁啃出来的红痕牙印也露了出来。 这痕迹怪暧昧的,可偏偏当事人两个,一个神色淡漠,一个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来什么不好意思和异样。 “怎么弄?”以岁问。 张日山把热毛巾吸的水拧干了一半,走到哑巴面前,“失礼了。”他将热毛巾敷在了哑巴胸口。 渐渐地,墨黑色的痕迹从毛巾下蔓延开来。 张日山神色瞬间变得郑重。 张启山也站了起来:“真是张家人。” 发丘指不算铁证,但发丘指+鸽子血麒麟纹身基本就能确定了。 张日山:“佛爷,他应该是本家。外家人你应该都有印象,不至于认不出来。” 以岁看着哑巴:“那你应该是姓张。” 哑巴:“张……” 他捂住头,脑海里飞速闪过几个片段。 失忆之后,再次接触到熟悉的事物,会慢慢想起来一些。 他想起来了零零碎碎的常识,有些是小时候学的,有些是长大后学的,但无一例外,回忆起来的片段之中,没有声音,连面容都是模糊的。 也只是常识了,重要的一个都没想起来。 张日山:“失魂症。” 张启山:“应该是被天授后不久,不知道怎么来到了长沙。” 以岁:“失魂症,失忆么。天授是什么?” “具体原因不清楚,”张启山想起那跟张家相关的蛇形手札,到底没有避着以岁,斟酌着说了,“但张家本家人几乎都有一种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失忆一次。失忆的程度和血脉浓度相关,几年前,张家爆发了一场内乱,听说族长带着一些族人离开了族地,不知道去了哪里。” 以岁眉头皱起。 所以跟他产生了特殊关联的哑巴,是有家族的。 他不是傻子,结合哥哥传承给他的信息,他几乎可以确定了,佛爷口中的张家,就是他寻找的长寿隐世家族。 但…… 失魂症?天授?内乱? 哥哥给他的信息里可没有这些东西。 看来张家内部发生了不少事。 已经过了三千年,那当时哥哥和张家定下的契约,这些人是否还会遵守,甚至,这些人是否还记得,有这样一份契约? 他心里疑虑深深,打消了想透露一点自己和张家的关系的念头,又问了一些问题,可张启山却没有再细说了。 以岁:“佛爷和副官都有纹身么。” 张日山:“嗯,都有,不过佛爷是穷奇,外家基本是纹穷奇。这位小哥是张家本家人,看他失忆的情况,体内的血脉浓度应该不低。” 他稍微解释了两句麒麟血的情况,不过也是言简意赅。 结合第一代蛇主传下来的信息,以岁知道他们隐瞒的长生的秘密,这种秘密不和他这个外人说是明智的选择。 以岁没想到来一趟张府,就弄清了哑巴的来处。 他跟哑巴身体共鸣的反应,是因为哑巴那所谓的血脉么?难道所有血脉比较浓郁的张家人都会勾起他身体的异样吗? 张家为何会得失魂症,又为何会内乱。 本家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蛇主之约,守门之责? 张家的族地在哪,是否有关于天石所在地的线索?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冒了出来,以岁略感头痛。 张启山:“小岁,你这个手下既然是张家的人,不如卖个人情,给我如何?” 他以为要个人很容易,毕竟哑巴是张家人,谁料以岁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捏玩着哑巴的手指,半晌没说话。 这已经是无声的拒绝了,客厅氛围变得有点尴尬。 哑巴看向张启山:“还有事没有探明,我不走。” 张启山顺坡下驴,给台阶就立刻踩,遗憾道:“那好吧,希望你早日恢复记忆,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和过去。” 哑巴:“嗯,多谢。” 以岁站起身,“既然如此,我们就告辞了,佛爷。” 张日山亲自送他们离开。 从张启山嘴里套不出来的话,以岁打算从副官嘴里套出来。 “你们族地冷不冷?” “东北,自然是冷的,”张日山道。 以岁状若好奇,打问了下张日山的童年,以及地方特色。 张日山回答完,以岁已经大致推算出来了他们族地的大概范围。 看来以后得抽时间去趟东北。 他去东北的计划是很久之后,毕竟他可以活很久,有些事根本不着急。但以岁没想到,去东北的机会来的这样快。 张日山:“等黑毛蛇躁动的原因清楚了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以岁:“好。” 告别了张日山,他带着哑巴回红府。 路上,没人的地方。 以岁突然站住,转身。 哑巴反应极快,立马刹住脚,没有撞到以岁身上。 以岁:“你的纹身遇热显色,昨天晚上,你很热吗?” 哑巴迟疑一秒,点头:“嗯,有灼烧的感觉。” 以岁凑近,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了,他侧着头,在哑巴耳边问: “那你会和我一样有……的冲动吗?” …… 还有一更,稍等一会儿 第103章 交手 在外面,以岁收敛了一些,但那四个低弱却清楚的字眼,还是伴着温热的吐息,就这样飘进哑巴的耳中。 他说完就退开了一步,观察哑巴的表情。 哑巴瞳孔都收缩了一下。 某些常识概念记起来之后,他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 大概是没想到以岁能用这样干净的眼睛说出那样的词,哑巴沉默一会儿,看着以岁这张脸,才不到二十,对他来说,就是个小孩儿。 这念头来得奇怪,因为他自己看起来也是二十出头,不是四五十岁的老头,为何会觉得别人小呢。 不过这小孩,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把本能的诉求告诉了他。 哑巴问:“你难受是因为这个吗?” 以岁:“嗯,靠近你会缓解。” 哑巴:“需要多近?” 以岁:“越近越好。” 哑巴不再走在他身后了,而是跟他并排走。 以岁深觉这个打手上道。 回到红府之后,他去找了二月红,把张府的事简单说了说。 他只是提供了一些药碗,后续的研究项目他不参与,二月红嗯了声:“此事波谲云诡,情况不明,少插手为好。” 他喝了口茶,“听说,你新收了个手下带在身边?” 以岁莫名心虚一秒。 “是……” 二月红在低头侍弄他养的花,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信得过就行,你遇宝斋越做越大了,容易混进来心思不正的,多注意。” “好,师父放心。” 收个打手是小事,二月红没有过多询问,转而说起了家常事。 他笑道:“过两日会有一盆新种海棠送来,你也一起来看。” “师父,你又和师娘秀恩爱,”以岁无力吐槽,“反正所有的赏花时刻,都是你们的二人世界。” 二月红哈哈大笑:“等你成了家,有了夫人,就知道师父是什么感觉了。” 他近来隐隐有催婚的想法,正在到处挑选哪家的好姑娘。 以岁敏锐察觉,立马开溜。 徒留二月红摇摇头,笑骂一句:“臭小子……” —— 以岁小院。 他把哑巴安排在了这里。 不过并没有叫人给他准备房间,他的床就是哑巴的床,他们不会分开睡。 晚上的时候。 以岁吃完饭,照旧躺在院子里吹风,哑巴坐在小马扎上坐在他旁边。 墙上突然传来动静,以岁抬头,黑瞎子蹲在墙头,露着一口大白牙,挥挥手:“HI小少爷~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想瞎子了没?” 他一下跃下墙,朝着以岁走来:“嗐,好不容易从四爷那出来,你竟然不在香楼了,你不是说不能离开那吗?现在出来没问题吧。” 黑瞎子习以为常的靠近,哑巴站起来,拦住了他。 黑瞎子挑眉。 几秒后,恍然大悟:“哦~你就是四爷送来的那个。” “怎么,真想拦我?” 哑巴没说话,但也没动。 黑瞎子:“小少爷,不让你的人让一让?打起来可不好看。” 以岁悠哉的躺着,看热闹不嫌事大:“过过招也没事,正好我看看他的身手,省的我自己来测了。切磋一下?谁赢了,有钱拿。” 黑瞎子变了一副嘴脸,正经道:“什么钱不钱的,黑爷我就是手痒痒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来来来。” 哑巴看向以岁。 以岁轻笑:“会输吗?” 哑巴:“不会。” 他走到黑瞎子面前,两人对视一眼,半句话都没说,直接上前! 黑瞎子旋身横踢,哑巴没躲,直接抬起左腿挡住,砰的一声!两条长腿相撞,空气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他们迅速拉近距离,格挡!进攻!快的出现了残影。 又一击之后,他们后撤几步,刚刚的简单交手,双方基本都估摸出来了对方的力量值。 以岁坐直了身体,也来了精神。 不错嘛,有点东西。 …… 这场比试持续了一个小时。 暂时没有结果,因为以岁叫了停——他困了。 但他能看出来,哑巴跟黑瞎子两个都在收着打,他们没有出任何一个杀招,如果全力以赴,不知道谁输谁赢。 可单论力道的话,瞎子不及哑巴。 “就这样,钱平分,”以岁打了个哈欠,“瞎子,你晚上在这睡吗?” 黑瞎子揉着手腕,“我想啊,但是四爷不得吞了我,他误会不浅,解释也不听。” 以岁:“……他脑子不好,你见谅。” 黑瞎子:“四爷折腾归折腾,但跟着他赚钱是最多的,”他耸耸肩,“道上说四爷狠,但跟三爷比起来,他算好的了。” 半截李,李三爷。 这两年,陈皮在道上名声日隆,以狠辣不留情面出名,但投奔他的极多,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下地之前,会把所有的风险告诉你,甚至还会告诉你,他会把你当成探路石。 但与死亡并列的,是极高的利益,陈皮把危险明码标价,不会扣下你的任何份例,他只想要他想得到的,其余随便。 然而,有一个人的狠辣比他更甚,那就是半截李。 但更叫人背后蛐蛐的,是半截李因为残废,极端且敏感,打死了很多老婆,还跟他嫂子不清不楚的二三事。 总而言之,此人生性多疑,手段阴狠,若在陈皮和半截李之间选一个,还是前者比较好相处。 以岁点头:“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黑瞎子:“下次不许让你打手拦我了,你的事怎么样了。” 以岁知道他说的是他身体的事,这事除了哑巴,他也就跟黑瞎子说过:“目前暂时解决了。” 黑瞎子点头,他确实还有别的事忙,翻墙走了。 他一走,以岁拉着哑巴进了卧室。 “走,去睡觉。” …… …… …… 开班了,得上班,抽时间码字,尽量不出现之前忙工作断更三五个月的情况 第104章 杀意 深夜。 红府。 以岁已经睡着了,但身体很不老实。 他试图在哑巴身上汲取更多凉意,可是对方的身体也是温热的,叫他略感烦躁。 精神上已经不难受了,但随着跨入五月,他没有缓解过一次的身体,叫嚣的越来越厉害。 他醒着的时候尚且能凭借着毅力压制,睡着之后,身体翻身做主。 导致的后果就是,以岁时而蜷缩到角落里,时而趴在哑巴身上,热的烦了又滚到一边。 可,明明已经热成这样子了,他还是坚持把被子都卷在自己身上—— 他似乎是想让哑巴的身体冷一冷,等凉了之后他再贴上去。 “……”哑巴支起上身,伸手一扯,把床角蜷着的人扯了过来,扒拉了半天,才找出被子的两个角,他双手一抖,被子展开。 被子下面被闷的满头汗的人,眉头才松了一点,但身体蜷缩的更紧了。 他身上穿着的很薄的睡衣被他不老实的睡姿欺负的很惨,皱皱巴巴,纽扣都开了好几颗,腰间的血色小月牙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哑巴准备躺下的动作顿住。 即便那小月牙很像个胎记,但他第一反应就是—— 这是伤。 很严重的伤。 哑巴重新坐好,凝眉伸手探去。 “嘶——!!!”小银蛇窜出来,圈在小月牙上呲牙,它的毒牙泛着冷光,眼里杀意弥漫,野性和兽性暴露无遗。 它身量细小,惯常耍宝,这几年都没长个,实际却是以岁身边最毒、鳞片最坚固的那条蛇。 小银蛇收紧尾巴尖,昂起头颅:“嘶……” 窸窸窣窣。 房顶、角落、床下、一双双蛇瞳无声出现,蛇信子从毒牙中间吐出,它们冷眼凝视着床上的男人。 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包围了上来,比之香楼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屋里的氛围骤变,粘稠诡异的冷气爬上了床、黏在皮肤上,散发着嗜血的味道。 它们在警告,这是倾巢而出的进攻信号。 无声的危险之中,床上只有蛇主在这股气息中安睡,睡得脸颊红红。 哑巴静静看了小银蛇一会儿,谨慎地收回了手。 小银蛇眯着眼,等哑巴躺下之后,它也缓缓盘了回去。 哑巴刚一躺下,以岁就翻身,一口咬在了他胸口,叼着一点不松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还没成年的缘故,他睡着之后,叼着东西不放的口欲期被发情期激了出来,吸来吸去的。 小崽子老板咬的实在不是地方。 哑巴忍了忍,忍不住低声说:“松开。”他不是妈妈,也不是磨牙棒。 他试图将以岁推开,遭到了报复,以岁梦见了在嘴边的猎物逃跑,又往前啃了一大口。 湿热温软的潮气和微微刺痛的触感。 “……” 哑巴彻底僵住了,身上的纹身从胸口开始蔓延,最后耳朵根逐渐发红。 小银蛇用蛇尾巴尖捂住眼。 许久,哑巴拳头略微收紧,又慢慢松开。 最后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把被子一扯,直接把以岁的头都盖住,那画面,眼不见心不烦。 次日一早。 以岁一醒,身边没人。 他懵懵的坐起来找人,只见哑巴早就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了门口。 以岁揉揉眼,打了个哈欠:“早,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哑巴看他一眼,扭头就走。 以岁:“?” 他怎么觉得这人似乎在生闷气? 过了会儿,哑巴端了碗牛奶进来,放在桌上。 以岁正在洗漱,擦完脸,走过来:“什么啊?” 哑巴:“喝。” “啊?”以岁莫名其妙,“喝什么。” 哑巴:“奶。” 以岁不明所以,但还是喝完了。 “今天厨房的早餐吗?我很久不喝奶了。” 哑巴端碗就走,再次用一种略微奇怪的眼神看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以岁只觉得有点奇怪,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为什么哑巴这样看他,又为什么端着碗奶给他喝—— 再说一遍,谁是缺奶的小孩?!! - 时间又过去了几日。 张启山那边的研究出了结果,二月红在张启山的临时研究基地和红府两边跑,本以为结果出来之后能轻松一些,谁料事情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这些发病的士兵,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去过矿山。 那个已经被以岁吸收了天石的地方,按理说不会出现任何奇异现象才对,却莫名引发了士兵们的异样。 既然都去过矿山,那黑毛蛇是不是就是从矿山那里感染来的? 张启山决定二下矿山。 不过这次,没有以岁什么事。 一是他之前去过一次,回来之后的模样太吓人,给二月红都留下阴影了。 二是,这次张启山请的是二月红出山。 鹿活草虽然对丫头没有用,但当初张启山出钱出力,二月红是承了他的情的,人情是最难还的东西。 所以百般考虑,他答应了张启山的请求。 以岁有点担心,但也只有一点。 他相信师父的功夫,而且矿山下的天石已经在他体内了,那边不会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 如此,五日之后。 张启山一行人狼狈的回来了。 二月红除了几处擦伤之外,没有别的事,然而,出乎意料的,张启山却出事了。 他之前在矿山之中中过头发丝一样的怪异活物,后来被二月红强行拔除,后续恢复的也很好。 可谁料,二下矿山回来,他竟高烧不退,口中含糊,几乎昏迷不醒! 齐八爷被请上了门,多番诊断之下,最终只有一个办法—— 换血。 回张家族地,找同源血脉换血,才能清除体内毒素,求得生存的可能。 张启山、张日山、尹新月、齐铁嘴带着一队张家亲兵打算北上,他们邀请以岁身边的哑巴张—— 因为这家伙还是记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但好歹有了个姓,就叫哑巴张了。 他们邀请哑巴张同去族地,不知道真实的目的是什么,但明面上说的是,或许在族地,哑巴张可以寻找到一些他的记忆。 哑巴没立即答应,因为他跟以岁有约定,不能离开他身边太远,所以张日山就又来问以岁的意思。 “你让我考虑一下。”以岁没有直接拒绝或者答应。 张日山:“好,佛爷的情况耽误不得,三日后出发,你好好考虑。” 他走后,以岁盘腿坐在小院的秋千上,晃晃悠悠。 他有些意动。 东北,张家的族地,他定是要去一趟的。 这种传承了数千年之久的家族的族地,定然难找,也一定有对付外来者的手段,加上张家现在似乎发展成了盗墓世家,对付外人的手段说不准会很阴间。 如果他自己去的话,深入内部,难度挺大。 可如果有张家人领着,他探明情况,肯定会容易不少…… 哑巴看他一会儿,说:“你想去。” 以岁:“你会读心术?” 哑巴:“不会。” 以岁愁叹了一声,把腿放下来,往后一蹬,秋千高高飞起。 直到下午黄昏,橘色的小猫从墙头慢步回家,秋千才停了下来。 以岁望了望火烧云的天空。 “走之前,再陪师父师娘看一次海棠花吧。” 第105章 哑巴的冰碗 以岁将自己打算去东北一趟的决定,告诉了二月红。 他本以为二月红会极力反对,但二月红只是问了他为何必须要去。 以岁回答的很简单,身世,责任。 只有这四个字,以岁本以为二月红会继续问下去,但出乎意料的,二月红沉默许久,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了一句话:“去吧,终究是长大了。” 以岁三日后出发去东北的事,就此定下。 五月份。 红府种植的各种各样的花基本都开了。 它们被红府的男女主人精心培育,养大,到了绽放的季节。 去东北要带的东西,阿三和小草在帮他准备,他们两个这次会留在长沙,打理以岁名下的产业。 其余的武器之类更不用他操心,张府会准备好一切。 以岁闲了下来。 他在府中陪着丫头和二月红,等那盆名贵的海棠花送来之后,府上还摆起来了家宴。 月上梢头,灯笼悬挂在亭子六角。 暖风温和,夜色如水。 石桌上摆着府中三个主人爱吃的食物,还有一壶度数浅的清酒。 亭子外是一盆开了半数的极品海棠,海棠无香,这一盆却有一点清雅的香气,在夜色之中,被清风一吹,送到了鼻尖。 丫头和二月红在石桌旁边,调着冰碗。 以岁来的时候,他的冰碗已经被调好了,里面放的都是他爱吃的,还加了点酸奶。 “师父,师娘,这次送来这盆海棠是不是比之前的都要名贵?”以岁一身暗红色的轻薄长衫,低头闻去闻海棠花。 他的五官在月色下显出一种玉质的清透,映着海棠,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更美。 “废了不少功夫呢,”二月红笑着说,“现在开一回,照顾的好的话,秋天还能再开一回。” 丫头招招手,“来,小岁。” “唉!来了。” 以岁应了一声,亭子外围了一圈水池,白日里下人燃了熏虫的中草药,一点飞虫都没有,只有水池之中绽放的花。 他没走石阶,身体一轻,三两步飞跃了过去。 二月红:“嗯?感觉比之前快啊。” 以岁伸手就去拿桌子上的冰碗:“可能是快了一点吧。”特殊时期,他灵敏和力量都会提升的。 啪。 丫头用筷子轻敲了一下他的手腕。 “不可以吃的太急,不然又要生病。只有这一份哦,吃完不可以撒娇再要。” 以岁抱拳:“遵命,师娘。” 二月红哈哈大笑,丫头忍俊不禁,“吃吧。” 以岁用勺子舀了一勺,冰凉凉的碎冰夹杂着果肉和酸奶的香味在嘴里蔓延开,激的他一精神。 入座后,他给二月红倒了一杯酒,给丫头倒了杯果汁,然后抬头瞅瞅二月红。 二月红:“可以喝一点酒。” 以岁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喝酒都是被管着的,平时二月红和丫头只让他喝果汁,甚至还嘱咐以岁身边的小草和阿三,不让他在外面乱吃乱喝,省的吃坏身体。 就算是他因为生意,跟下属在酒楼吃喝,他们两个都觉得不太干净。 若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以岁大概就是被家长质疑天天在外面吃垃圾的小孩。 二月红:“佛爷那边说定什么时候走了吗?” 以岁:“明天傍晚出发,八爷算的吉时。” “是他的风格,”二月红往亭子外不远处的屋顶上看了眼,“他跟你一起去?” 以岁也望过去。 只见那屋顶之上,坐着一个人。 蓝色长衫,黑色短发,气质清冷。哑巴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一来二月红就发现了他。 二月红觉得挺奇怪的,他虽然觉得自家小徒儿需要个打手,平时帮着做点事,阿三和小草虽然是小岁身边的人,功夫却差了些,黑瞎子到处跑,也没办法一直跟着小岁。 但这个叫哑巴的,是不是跟小岁走太近了? 这是家宴,还得在房顶上看着。 以岁:“他功夫不错,要跟着。” 丫头:“长得挺俊,成家了没?” 以岁:“嗯……不知道。好了师娘,先吃饭,咱们不说他。” 一顿饭,吃得十分舒心高兴。 以岁吃得快,他吃完的时候,二月红和丫头才吃了一半不到,看起来还得吃好久。 他们两个二人世界,以岁不打扰,他又弄了一份冰碗,踩着墙边的树上了房顶,一撩衣摆,坐在了哑巴身边。 以岁把冰碗递过去:“你的。” 哑巴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也有份。 他空茫发呆的神色不见了,侧头看了看以岁,眼里映入了这个人的影子。 过了两秒,哑巴才伸手接过,用勺子舀了上面的水果切块,慢慢放在嘴里。 “谢谢。” “不客气,就当多谢你这几天每天早晨都给我端碗牛奶了,这本不是你的工作。” “…………” 冗长的沉默。 哑巴顿了好久,才吃了下一口冰酪,也说了句:“不用谢。” 以岁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托着腮,看着下面亭子里的师父和师娘。 他时常这样看着他们两个。 二月红将他捡来,和丫头一起两人将他养到现在,他们的相处和互动,以岁几乎天天看。 以岁眨了下眼睛:“你看,师父和师娘又在秀恩爱了。” 哑巴看去。 二月红和丫头站在亭子外的海棠前,他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丫头笑出了声。 以岁:“你失忆了,知道这是什么吗?” 哑巴没理解:“什么?” 以岁:“这就叫相爱,相爱的状态是我师父和师娘这样。” 他觉得哑巴失忆了,肯定不如他这个学感情学的很慢的‘伪人’。 学感情方面,以岁一直蛮挫败的,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学渣,现在身边有个失忆的空白人士,他倒有了点优越感似的,很有老师风范的给哑巴讲解了一些他观摩到的相爱细节。 二月红和丫头的爱是日常里的细水长流,所以他说的也都是日常的小细节。 “师娘吃的鱼是从来都没有刺的,师父的衣服上永远有师娘的针脚,就算是她精神不济,也会用针在衣服上绣一朵海棠花或者一朵红云,他们记得对方任何一个禁忌,任何一个欢喜。” 以岁掰着手指头数,这些都是很容易模仿的地方,他记得最牢固。 虽然他没有能付之于爱欲的人,但多学一点,或许其他种类的情感就能触类旁通。 哑巴一直在听,时不时嗯一下。 不过没多久,说着说着,以岁就开始磕磕巴巴。 嗯,他学的也不多,能倒的全都倒出来了。 磕巴了半天,实在挤不出来了,以岁问:“总而言之,就是干净,纯粹。怎么样,觉得学到了一点吧。快回答,别装哑巴,认真点。” “干净,纯粹,学到了,”哑巴问:“今晚睡觉我可以穿上睡衣吗。” 他话题拐的跟急刹车陡转一样,以岁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啊,为什么?” 哑巴没吭声。 因为再不穿,他胸口就得缠纱布上药了。 哑巴回答:“因为冷。” …… …… …… 第106章 关云州 次日。 傍晚。 车队从长沙城北出发。 说是车队,其实只有三辆车。 张启山、尹新月、张日山和他们手下一个信得过的下属张竹一辆,方便照顾张启山。 以岁、哑巴和齐铁嘴一辆。 最前面一辆车是张府四个亲兵,带了一些武器。 张启山自然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走,他这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找了信得过的人暂时接管长沙军区,绝不会和上次一样生乱了。 不过他掩盖了自己的行踪。 除了几个信得过的人知道他要去东北,其他人都以为他要南下,找一位奇人治病。 以岁坐的车在最后。 傍晚时分,这里安静得很,只有车行驶在路上的声音。 齐铁嘴道:“咱们走的路,这样开得开十天才能到地方吧,到了之后还得找,半月内能把佛爷治好,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他虽然还是一副乐观的模样,但是眼底却有些忧愁。 张启山那莫名其妙的病暂时用法子压下去了,但最多,也就压半个月而已。 半个月换不了血,必死无疑。 以岁:“佛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齐铁嘴:“对,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知道以岁灵的身份,虽然还不晓得灵的具体奇异之处,但是以岁这句随口说的话,还是让齐铁嘴得到了莫大安慰似的。 “黑瞎子也知道咱们这趟,就是不清楚他会不会来。”齐铁嘴摇摇头,“解家出手大方啊,不知道雇佣他去做什么了。” “东北现在的局势很乱?”以岁从他话里察觉了什么,“我们后面还有徒步的计划,要绕开的地方那么多吗?” 哑巴抬头看向齐铁嘴。 齐铁嘴:“嗯。” 氛围莫名沉重了几分。 侵略者的战火在国土上肆虐,根脉相连的民族同胞在地狱里挣扎,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以岁看向窗外。 飞驰而过的景色,随着黯淡下去的天空,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在长沙长到十八岁,他在乎的人都在这里,胸腔里那颗跳动着的心脏本不会有情感,但最终还是生出来了牵绊。 以岁摸了摸脖颈上的小金块挂坠。 齐铁嘴笑着说:“岁爷,咱还会回来的。” 以岁:“嗯。” 车队疾驰,朝着北方远去。 接下来的五天,他们都不会停下,顶多就是路上加油,抄近路还要绕过日本人的哨点。 下个目的地在关云州,据说因为地形问题,一年十二个月,有九个月的时间,气温都在零下十度。 - 长沙城内。 红柳巷青楼。 一批还不上债的青楼女人被抓进了铁笼子,她们本来就卖了身,成了别人口中的贱人,现在再卖一次,真就是变得奴隶不如了。 白姨—— 一个丰腴的女人。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也很少有人问她的名字,只是用白姨两个字称呼她,似乎她生来就叫白姨似的。 她远远称不上国色天香,但长相也算过得去,只是年纪跟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比起来,算是大的了。 她为何会被卖走,自然是因为欠下了白眼狼利钱。 她是个及时享乐的人,需要钱就想办法搞来,年轻的时候,从恩客那里好拿钱,现在不行了,她就借了利钱。 还不上了,自然只能被别人拿捏在手心里。 白姨蜷缩在铁笼子里,跟她关在一起的,是个跟她有些交情的女人,这女人叫青柳,锁骨上有个青色胎记,像柳树枝子,她火的时候,恩客们叫她小青柳,很爱抚摸她的锁骨。 现在么……恩客们嫌弃为什么她身上长了青色的斑,是不是有脏病。 青柳问:“那个死犟的男人呢?没把你赎回去。” 白姨:“他脑子不好使,还抽大烟,哪里有钱。” 她脑中闪过一个邋里邋遢的沉默男人身影。 道上人叫黑背六爷,总是独来独往,他不是长沙人,是陕北来的,原先是打刀客。 刀客们没有固定组织和纪律,但大多数都有拔刀相助的江湖义气,侠肝义胆,参加革命,抛头颅洒热血。 白姨有时候想,抛头颅洒热血的义气她没在黑背老六身上看出来,傻倒是看出来了。 她只不过是捏着鼻子陪了黑背老六一次,这人就要给她赎身。 她觉得好笑,让他帮忙还利钱,什么时候还完了,她就答应赎身。 白姨不想跟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虽然她不年轻了,但还做着白面书生的梦。那傻子还一点,她就再借一点,跟个无底洞一样,傻子知道她在骗他,但还是沉默的还钱。 不过她还是欠的太多了,被抓去还债也不亏。 把她们抓起来的债主在前面,商量着行程,“佛爷南下治病去了,路途岗哨都很严格,碰见佛爷的人,这批人估计够呛能卖成。这样吧,北上,日本人在东北那边也缺人手。” “爷,日本人也不好相处啊。过路费什么的……” “你他娘的懂什么?”白债主哼笑,“这群女人不就是过路费?日本人是畜生,是个女人他们就走不动路,不比钱好使的多?一路六个岗哨,送六个女人,到了关云州,剩下的人全都卖去挖矿。” 做妓女这些人是老了,但挖矿还能挖个几十年。 甚至不用给工钱,给口吃的喝的就行。 白天干活,隔三差五的,晚上也可以干活,矿场有的是男人。要是一不小心死了的,还有吃人肉的异食癖,热爱骨架的收藏家…… 再不济,还能当肥料。 白债主琢磨着这些人的剩余价值,势必要敲骨吸髓,吸干最后一滴价值。 他的手下们夸赞他有头脑,开着荤笑话,看着笼子里面的女人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篝火的光在夜色下,映出来的不是人影,扭曲晃动间,恍若野兽。 青柳忍不住哭泣,“我觉得我会死在路上。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对吧。” 白姨攥紧了冰凉的掌心。 她们这样的人,早就无所谓死亡了,她以为自己的结局是死人堆里的一卷草席,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什么。 原来真到了走入地狱的时候,还是会怯懦。 - 颠簸了五天。 车队终于抵达了关云州。 一踏入这里的地界,就觉得脚下一股冰冷的寒意。 以岁从一开始坐车的精神奕奕,到现在的蔫头耷脑。 五天,整整五天,吃喝在车上,拉撒停车解决,解决完立马上车,为了避开日本人的哨点,他们绕的路还很颠。 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削弱的身体素质开始拖后腿,以岁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一下车,冷气扑面而来,他连打了三个喷嚏,甚至打了个哆嗦。 车上不觉得,下来是真冷啊。 齐铁嘴哎呦一声,“快快快,围巾,大衣,你师父叮嘱我了,让我看顾点你,你身体不好,别吹冷风。” 他扭头在车里以岁包裹中扒拉了半天,“唉?你衣服呢??” 哑巴从自己包里翻了翻,找出围巾和大衣,递给以岁。 以岁先穿了大衣,然后头一低。 哑巴顿了下,抬手帮他戴上围巾。 齐铁嘴满头问号:“你的衣服在哑巴包里啊。你包里这不空很多吗,装不下?” 以岁瞥他一眼,吐出一个字:“沉。” 说话间,嘴里冒出白白的雾气。 他们的车停在山上的崎岖小路,以岁来到山边往下看—— 雾气弥漫之中,坐落着一个恍若世外小村子。 这里植被稀疏,霜雾覆盖,枝头林间都挂满了白霜,小村子的屋檐上都泛着白色,好像是没有化开的雪。 很有出尘的气息。 这便是关云州,很难想象,现在才五月上旬。 齐铁嘴叹道:“真是神奇。” 以岁咳嗽了几声,把脸往围巾里缩了缩,“今晚睡山上还是哪里?” “进村,”张启山脸色苍白的被尹新月搀扶着过来,“我在关云州留下了东西,需要取走,才能进族地。” 张日山:“走吧。”他担忧的看了眼以岁,“而且在山上睡太冷了,咱们保温措施少,晚上会被冻死的。岁爷,到了村子里借宿后,你得吃点药了。” 以岁点头,又咳了几下。 哑巴原本在后面,突然快走几步,到了以岁右前方。 以岁以为他看见什么东西了,结果没啥后续,就好像是哑巴觉得那块路好走,才走右前方。 可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吹到他身上的冷风变少了。 以岁抬头。 哑巴似乎感应到什么,侧头看了眼他,干净的眼底依旧平静如水。 以岁心想。 这个人看着很冷淡,什么也勾不起他的情绪和兴趣的样子。 其实有一方面的性格,似乎蛮细心的,有些无声的温柔。 第107章 尺寸 关云村。 这是坐落在关云山下的唯一一个村落。 以岁一行人找了村长,给了些钱财,借宿在了村民的家里。 因为给的钱多,村长特意将自己家里的房子借了出去,以岁一行的核心成员挤一挤都能住下。 到了地方,齐铁嘴忙活着给以岁煎药。 他精通奇门之术,对岐黄之术也了解一些,而且以岁带来的都是现成的草药包,他直接煮了就是。 以岁在西屋住,这里小一些,但是点了炭火会比大屋子暖和。 他靠在门边,哑巴在房间里收拾。 他失忆过,本不会做照顾人的活儿,但是在以岁身边待了段时间,竟慢慢学会了——尤其是晚上帮蹬被子的人盖被子这种事,已经成了本能习惯。 他知道这个小老板爱干净,把床单铺的平平整整,不过被子却没管,乱乱的堆在旁边。 以岁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和脑门。 很好,已经开始发热了。 七寸鳞受损后他生病是经常的事,从一开始的不乐意吃药,到现在有闲心思猜这次会病几天。 他微微叹了口气。 哑巴收拾完:“好了。” 以岁踢掉鞋子,钻进被窝,暖半天暖不热,对着掌心哈了哈气,对哑巴说:“兄弟,给我暖暖。太冷了。” 哑巴坐到了床边,以岁双手往他衣服里一钻。 齐铁嘴推开门进来,手里还端了一碗药,“来来来,稍微烫口一点喝下去出出汗,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以岁在哑巴身上取暖,手不太想伸出来。 齐铁嘴看这场面,啧啧几声:“岁爷,您还真是物尽其用,打手还兼职暖手呢?还叫人喂你不成,快来,喝下去。” 以岁慢吞吞把手拔出来,裹着被子坐在床边,把自己包裹成了个三角粽子,捧着略微烫手的药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 齐铁嘴站在屋里甩甩手跺跺脚,双手恨不得插进炭盆里,让自己暖和起来。 “鬼天气,冷风刮的人脑门子疼。炭火也不咋管用,真是遭罪!” 他抄着手吐槽了几句,张日山进来了。 “八爷,岁爷,”他打了招呼,担忧道,“岁爷怎么样了,进了屋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以岁:“还好,死不了。” 生病只是难受而已,致命弱点没事,他确实是真死不了。 张日山无奈:“别开这种玩笑。” 他想上前探探以岁的体温,被哑巴攥住了手腕,张日山下意识挣了一下,却发现对方力道大的离谱,他竟觉得是被铁箍死死勒住一般。 张日山:“都是张家人,这么不客气。” 哑巴看了他一眼,“不要碰他。” 身体敏感成那样子,晚上睡觉蹭到他都会抖,更别说白天人醒着的时候。 张日山心下不愉:“可以松手吗?” “松手吧哑巴,”以岁笑了笑,“抱歉啊副官,是我最近脾气怪,不想别人靠近。多谢你的关心。”张日山是好意还是冒犯,他分的出来,自然态度也很和善。 哑巴松手退到床边,张日山也退了一步,揉了揉手腕,“没事。” 齐铁嘴笑眯眯的看完张日山吃瘪,瞧着很高兴,瓜子一嗑:“佛爷那边什么指示?” 张日山来这里不只是看以岁的身体情况,还有事要说。 他神情正经起来,“是这样的,族地需要信物才能进去,当时佛爷带着我们从集中营逃出来的时候,一路往南,信物就存放在了关云州的后山。但是现在后山是日本人的据点,我们得潜入进去找信物。” 以岁揉揉太阳穴:“这不是个小工程吧,佛爷从东北到长沙已经很多年了,信物还在不在原地都两说。” 张日山却很笃定:“可以找到,张家人藏的东西,只有张家人能找到线索。” “是你藏的吗?”齐铁嘴问。 张日山:“不是。”他当时是跟在佛爷身后放哨的。 齐铁嘴:“这不就完蛋了,佛爷那情况就算打了兴奋剂都不一定能去,你能找着也得把日本人的据点翻一遍吧,怎么翻?咱们可就这一点人,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关云州的后山为何会成为日本人的据点,自然是因为有矿。 他们将矿石开采了之后,卖给中国人,卖给外国人,然后再用赚来的钱买武器,占领中国,奴役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生活的百姓。 关云村之所以能存活下来,是因为这里没有上山的大路,上山的大路在山的另一边,已经被日本人征用了,他们禁止除了据点之外的任何人靠近。 张日山:“八爷放心,就跟您用奇门之术一样,张家有自己存放东西的方法,佛爷已经告诉我了,我到了地方,可以找到的,只是潜入……” 以岁:“想我帮忙直说,我这次来就是帮忙的。” 张日山直言:“本来是想你帮忙的,但是我觉得你好像病的比刚才还明显些。岁爷,你还是好好休息,我找你借下哑巴。” 以岁琢磨了一下。 “借多久?” 他不能离开哑巴太久,不然会难受,正常情况下就蛮难受的了,更别说生病的时候。 张日山沉吟:“不超过三十六个小时。” 这是预留出来的最久的时间,要是超过三十六个小时没找到,他们就该继续走了,到那里再走一步看一步。 以岁:“……” 他面无表情。 “我也去吧。” 张日山没说话呢,齐铁嘴跳起来:“不成!答应了二爷照顾你的,你病着,在外面吹冷风吹三十多个小时,不得大病一场我齐铁嘴倒过来叫。” 以岁继续面无表情:“我也去。” 张日山轻咳一声:“岁爷,你要是好转了,去肯定没问题的,但是……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休息的好。” 以岁瘫着脸:“我也去。” “……” “就这么定了。”以岁拍板,“出发的时候叫我。” 三十六个小时。 还不如去外面吹冷风。 张日山见他下定了决心,也只好道:“好吧,我去找人裁几件掏个洞就能贴身穿的皮袄,你也穿一件,能暖和些。” “不过,岁爷,你穿什么尺寸?”张日山迟疑片刻,“贴身的皮袄得差不多大小,才能严丝合缝的挡住风。” 以岁:“嗯……”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尺寸,平时在府上都是师娘身边的丫鬟给他量尺寸,量完就走,然后筹办的衣服直接送到他小院子里。 他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这么长。”比划不清楚,以岁放弃,“我把衣服脱了,你量一下吧。”就是穿脱又得冷。 哑巴:“不用。” 以岁:“嗯?” 哑巴走到张日山面前:“带我去,我知道。” 齐铁嘴:“????!!” 张日山:“????!!!” 不是,哥们,是贴身的尺寸,不是平常衣服的尺寸,你量过啊你就知道?! 第108章 纱布,缠绕 一行人各怀心思的去准备贴身衣服。 事实证明哑巴的目测和手测能力都不错,给以岁带来的那一件贴身衣服,丝毫不差。 他自己也有一件。 计划是晚上去日本人的哨点,但是显然他们要提前出发,在哨点踩点,最好是能精准定位到当时张启山藏信物的地方。 齐铁嘴帮不了什么忙,去了也是白去,张日山回去挑选亲兵换衣服了,房间里重新回归安静。 ——也不算安静。 以岁在窸窸窣窣的换衣服。 为了避免发烧状况变得更严重,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换衣服,被子蛄蛹蛄蛹,里面像是装了一头找不到路的小熊。 哑巴也默默脱了衣服。 以岁从被窝里钻出脑袋,不经意一扫,看见了哑巴光裸的后背上缠着一圈纱布。 那纱布似乎是从前胸绕过,绕了两三圈,在肋骨处打了个结。 以岁随口问:“你受伤了?” 这段时间晚上睡觉,哑巴都是穿着睡衣的,虽然醒来很凌乱,但哑巴想藏的事没人能发现,所以以岁也从来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他不问还好,一问哑巴就回头看他。 那里破皮之后就没好过,睡衣也不管用,这人就跟吸铁石一样,贴上就撕不下来了。 以至于每天早晨醒来,小伤口都是肿的。 他不得不用纱布缠起来,自己给自己缠的时候,粗糙的纱布摩擦,很奇怪的异样感令哑巴忍不住吐出一口气。 虽然记忆是空白的,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和疤痕告诉他,他过去应该是经常受伤的,也应该是习惯包扎伤口的。 但没有哪一次,跟这次包扎伤口的理由类似。 包扎好之后,每次一动,必定牵动纱布的摩擦,每次一摩擦,他就想起来晚上这人一脸单纯天真咬上去的睡颜。 以岁:“真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啊,给我看看。” 严重吗? 现在着急赶路,要是感染了,路上药物也是个问题。 他无所谓,致命点没事他病得再厉害也不会死,但是别人不一样。 他倾身过来,指尖一弯,勾住了哑巴胸膛的纱布条边缘,往自己这边一扯。 哑巴攥住了他的手腕。 一股热流和痒意从皮肤相接的地方钻入骨骼,迅速向上攀附,以岁:“嘶……” 哑巴瞬间就松开了手,皱眉道:“抱歉。” 他没反应过来。 掌心残留着炽热的触感,年轻老板敏感的身体温度很高,发热比他想的要严重些。 以岁察觉到他的抗拒,也没非要扯下纱布看伤口了,捏住纱布的边缘,帮他扯好:“没事。” 扯动间,又开始摩擦了。 隐秘涟漪从异样传来的地方荡漾开,一圈又一圈,弥漫到空白的记忆之中。 哑巴飞快换好衣服。 “你发烧很严重。” 以岁搓搓手搓搓脸,让自己四肢的血液活络起来。 “你不建议我去?” 哑巴:“嗯。” 以岁穿好鞋子跳下床,又给自己裹了件外套。 “你离开的时间太长了,”他直白地说,“如果你离开太长时间,而我发烧神志又不清楚的话,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以岁心想。 彻底失去神志的状态下,他肯定会强制唤来周围所有能唤来的蛇群,让它们进入交配期,他则会控制不住本能,蜷缩在蛇群缠绕的巨大巢穴之中,沉沦在甜腻腥气的舒缓味道之中。 如果有人想要将他带走,周围的蛇群被激发出来守护欲,无差别攻击周围所有人,保护他这个‘筑巢期’的蛇主。 村子里可都是百姓啊。 他们抵抗不住疯狂的蛇群。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以岁也不允许自己失控成那样子。 况且,那场面有点太yindang太挑战人类的底线了,不太符合师父教给他的道德观。 哑巴问:“发烧,会导致控制力降低吗?” 以岁想了想:“会有一些。” 他衣服穿好了,在炭盆旁边搓了两下手,就准备出门了,一回头发现哑巴还站在原地没动。 “走啊。”他说。 哑巴伸手:“那要牵着吗?” 肢体接触、靠近会缓解的话,要牵手吗?他可以戴着手套。 以岁愣了一下。 他视线落在哑巴的手上。 不是用来干脏活和杀人的右手了,是干净修长,和普通人一样,没有发丘指的左手。 除了说好的晚上,哑巴会尽量避开和旁人的接触。 他很少主动做事,很少主动说话,一直都是很沉默,很安静的出神、看着远处和天空。有时候存在感低到几乎没有,像个单薄苍白,不存在于世界的影子。 和以岁小小一团,蜷缩在南风馆屋檐下,看着狭窄逼仄的天空的时候很像。 “不用了,我用右手握住你的左手,就没法利落地杀人了。”以岁耸肩,“我习惯用右手出招。” 他率先出了门。 身后。 哑巴静了一秒,才放下手,跟了出去。 张启山不能出来吹风,尹新月担任了张启山的传话人,她雷厉风行的模样有新月饭店的影子。 以岁、哑巴、张日山还有一名叫张兆的士兵。 四个人组成了去取信物的的小队。 他们没有耽搁,一路潜行,在天黑之前来到了日本人的哨点。 这里原本似乎是个古老的遗迹,四处都是残败的、青白色的弧形石墙。 但也只有一些石墙了,更多的遗迹,都掩埋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粗木头的篱笆绕着据点,高高的简陋哨塔上站着日本兵,里面约莫百十号人,来来往往的,时不时有日本人把装着矿石的板车运出去。 以岁一行人就躲在距离据点最远的一棵大树上。 仗着望远镜和视力好,将据点内的情况揽入眼中。 张日山用笔在一张黄纸上计算着位置,以岁看了一眼,上面是八卦定位,乾坤离兑。 他涉及过一些,明白了当时佛爷藏信物的办法。 原来是这种定位藏法,怪不得不怕丢,看张日山的画图,信物应该藏在地下。 张日山定位成功,脸色难看起来:“不在防守最严的哨点之内,在哨点的北方,也就是矿场内部。” 哨点虽然防守严格,但是他们好歹可以看清里面的布防。 但是被哨点守护的矿场,那他们可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里面的布防情况。 以岁:“北方哪里,距离多远?” 张日山:“一千二百米,直走,北偏东。” 以岁沉吟:“你需要范围多少的布防图?” 张日山:“隐藏的话……得找到一条进去的通道,通道周围的布防都要清楚。如果暴露了行踪,我们取东西会十分麻烦。藏物点的布防,只需要方圆二十米就行。” “我还真来对了。” 以岁打了个响指。 小银蛇从他衣服里钻出来,盘在他手腕上,吐了吐蛇信子,对着以岁优雅的盘起尾巴,轻轻低头,做了个绅士礼。 蛇主大人,您座下第一秘书(划掉)蛇腿子,愿意为您效劳。 以岁:“按照他刚才说的,去里面探清情况。” 小银蛇可以灵通,但不能太灵通,以岁假装比划了几个手势,然后喂了小银蛇他随身带着的一块肉干,低声说:“去吧。” 小银蛇这才跃下他的手腕,消失在夜色之中。 张日山惊叹:“这蛇真是成精了。” 张兆已经不止是惊叹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岁爷,您……您的意思是,等它回来给我们画图?” “也不算,它会做出回应的动作,需要我破解,在纸上画出来,”以岁淡淡道:“特殊办法训练出来的,加上小银本身就很有灵智,我也只有这一条。” 世上奇人异事很多,他这算不得什么。 张兆:“那也很神奇。” 张日山:“多谢岁爷了。” 以岁不愿意多说,找了个避风的石墙,也不嫌脏,坐在墙根处等小银蛇回来。 他盘腿坐下,手肘撑在腿上,掌心抵住了额头,缓解着不适。 行动最好不引起任何动静,那探明布防情况,还有比蛇更合适的途径吗?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人为爬过去的一条蛇而让全哨点进入警戒状态吧。 哑巴蹲在他面前,“等会儿你就不要跟着去了。” 以岁:“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哑巴:“我……” 一阵乱糟糟的嘈杂声从哨点门口传来,打断了哑巴的话。 他们都是耳聪目明的人,哨点任何一点变故,都能瞬间被他们注意到。 一行车队停在了哨点门口,都是中国人,领头的会说几句日本话,他点头哈腰,笑吟吟的:“太君!花姑娘滴干活。” 他指着车队之中被关押的女人们。 那正是白老大抓来的妓女,白姨也在其中。 第109章 落雪 以岁也听见了,朝着那边看去。 “这是在干什么?” 张兆平时处理坊间杂事比较多,对这种情况有所耳闻,他眯眼认了半晌,认出来为首的是常在长沙一带放贷活动的白老大。 “估计是用女人开路的,现在南方的生意不好干,白老大应该是想往北方发展一下。”张兆说,“不必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等岁爷的蛇回来了,我们就走。” 他们一行人没有闲工夫管别的事。 白老大似乎是跟这里一个日本小队长交好,笑着进了据点,言谈间似乎还要在这里住一晚。 以岁的视线在那些笼子里的女人们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他眼尖的发现,里面还有两个蜷缩在一起的小孩子,约莫八九岁的样子,身上脏兮兮的,脸却十分干净,方便叫人相看,都是清秀稚嫩的好相貌。 那个日本小队长贪婪下流的视线就在那两个小孩子身上流连。 以岁注视着他们进了哨点,那两个小孩子也一同进了去。 一时间,他有些发呆。 张日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岁爷?” 以岁眨眼,回过神来:“嗯。” 张日山:“哑巴说得对,你要不留在这里,就当接应了。” 以岁:“先看看小银回来后那边的布防怎么样吧。” 说完,他看了眼哑巴,重新缩回了石墙的角落处避风。出发前准备的贴身皮袄还是很有用的,锁住了上身核心的温度。 他这样说了,哑巴也没有再继续坚持,沉默的坐在以岁身边。 以岁靠在墙壁上闭目休息,陷入半睡状态。 约莫一个小时,小银蛇回来了,正常情况下它可以回来的更快,但那速度有点逆天了,为了不被当成怪物,它把时间控制在了人类觉得惊叹,但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它一回来,短暂休息的众人顿时精神大振。 以岁也睁开眼,伸手:“纸。” 张兆忙不迭从贴身的小包里掏出纸张来,还有一支炭笔。 小银蛇的尾巴尖在地面滑动,以岁一边看着它画出来的图案,一边听着小银蛇的‘嘶嘶嘶’,神色认真起来,空白的纸张上,所需范围内的布防图逐渐成型。 “副官圈定的位置是被挖空过的矿洞,周围布防不多,不必担心,但是沿途……沿途是运输矿石出去的分叉路之一,守卫不少,还有狼狗守着。” 狼狗的鼻子可比守卫灵敏的多,如果是经受过训练的狼狗,一点风吹草动和异样味道,都会引起它们的警觉。 以岁没有将守卫的数量标注出来,只是用大圈和小圈来表示守卫的多少,让他们有个大概的理解。 从这里到目的地,他们需要绕路到达废弃矿洞。 一路小心,应该能避开狼狗的追查。 佛爷要的东西在底下,进入地下多多少少肯定会弄出来动静,狼狗肯定会叫。 张日山皱眉道:“一个哨点,居然还养着狼狗。” 小银蛇呲呲牙,对着以岁嘶了两声,表达自己可以把狼狗全都咬死。 以岁屈指弹了下它脑门。 死一条狼狗就算了,全咬死,不是摆明了告诉哨点的日本人有异常吗?到时候全部戒严,他们东西就别想拿了。 以岁把布防图给张日山,问:“从这里到你找到放置信物的地方,需要多久?” 张日山:“最多八个小时。”有这份图,他们会快很多。 以岁:“那就八个小时,你们先走,我留下,八个小时之后,我会在哨点制造出来动静,把狼狗吸引过来,你们趁机下地。至于怎么出来……” 张日山说:“放心,入口和出口不是一个,佛爷留了一次性出口,我们都带着铲子,堵死也也能挖地出来。可是岁爷,你不是说要跟着我们一去去?到时候哨点戒严,你就跟不上我们了。” 哑巴说:“我也留下。” 以岁:“我制造完动静会追上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有小银帮忙,做一些引起动静的事,远比你们要容易。” 他看了下天色。 “你们现在出发,八个小时之后,我会制造动静,然后最多两个小时,我会追上你们。” 天气阴沉,冷风肆虐。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见鬼的天气就会再下一场暴雪。 张日山:“岁爷,你自己能行吗?你还发着烧。” 以岁:“别废话了。” 他语气里透露出一点零星的不耐烦,“都走。” 以前就觉得副官婆妈,现在更甚了。还搞不清楚状况吗?他们这一行的终极目的是拿到信物,其他的不重要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张日山深吸一口气:“好。” 他跟张兆快速收拾了东西,披上了一层可以很好在雪地隐藏的白披风,伏低身体,拿着以岁给的布防图,快速朝着目的地出发。 哑巴也是。 他走之前,静静看了一眼以岁,“十个小时你没到,我会回来找你。” 以岁笑:“这不是应该的?你是我的打手。” 哑巴听完不再犹豫,紧紧跟上了张日山和张兆,三人披着白披风的身影消失在雪色之中。 以岁看着他们离开后,自己蜷回了石墙后面,避着风,等着时间慢慢过去。 他袖口处缓慢滑下了一条黑白相间的蛇,瞪着豆豆眼,等着蛇主的吩咐。 以岁打了个哈欠,困出来的泪水很好的掩藏了眼底那一丝淡淡的冷意。 “去哨点看看那两个被抓来的小孩子。” 他屈指一弹,针尖扎破指尖,一丝血色落入黑白环蛇的口中,后者分明是蛇类,却很有灵性的行了人类的跪拜大礼,恨不得长出来手脚。 以岁被它跪拜的样子丑到了,别开眼。 小银蛇:“嘶嘶!” 黑白环蛇忙快速爬走。 它走后,小银蛇疑惑道:“嘶嘶?” 以岁摸着它的脑袋,轻声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着两个被抓来给人当礼物的小孩,想起了我以前。” 他看向四野一片荒芜的雪。 干净,单调,苍白。 师父当年将他从南风馆抱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雪天。 小银蛇:“嘶嘶。” 蛇头轻轻蹭了蹭以岁的脸颊。 以岁微微一笑:“我知道很危险,热武器和弹药库哨点不缺,我也不是一定救他们。只是先将你的属下派出去看着他们,然后让上苍来选……” 他再次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冷冽的风刮来霜雪的气息。 以岁轻轻开口:“如果这场雪在八小时之内落下,我就救下他们。” 把哨点里的日本人搅得天翻地覆。 这一次并非模仿别人的善心,而是他自己的想法。 是否让善念的种子生根发芽,是否让这一点零星的念头落地生根,让木偶般的灵魂生长出血肉。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天意。 而天空之上,风暴酝酿。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苍茫灰白的穹顶,那漩涡状的风暴像是一只淡漠的上苍之眼,俯视着人间,注视着那个仰头看它的苍白灵魂。 六个小时的时间静默而过。 倏尔。 一点纯洁干净的雪花,从风暴中央,轻柔的落在以岁的眼睫。 第110章 有神垂怜 另一边。 远比以岁想象的要顺利。 哑巴等热一路留下记号,躲避着观测者和狼犬,终于摸到了定位的地方。 避开哨点和巡逻守卫到达这里花了两个小时,然而在定位的地点寻找到具体的位置,则是花了将近五个小时。 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 不幸的是,定位确实是在地下,而且被坚硬的矿石挡住了,压得死死的,地下是坚硬的石板,铁锨是撬不开挖不动的,只能用炸药强制炸开。 这样一来,势必会惊动哨点的士兵。 张兆吐出一口寒气。 “现在就看岁爷那边了,希望一切顺利。” 张日山看了看腕表:“距离我们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等会岁爷那边动静一起,我们就引爆炸药,现在先将炸药放好。” 张兆点头,两人忙活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们忘记了一个人。 张兆一拍脑门:“哎呦,那个哑巴呢……?” 四下一望,才在十米之外看见了那个安静坐在石头上的背影。 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他仍旧裹着那身白披风,坐在黑色的大石头上,像是跟周围的雪色融为一体了。 跟着他们来的路上,这个哑巴一句话都没说过,脚步极轻,踩雪的声音近乎没有,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是三个人,张兆真的会觉得这人不存在。 存在感实在是太低太低了。 张兆一顿,嘀咕说:“副官,您说他是不是在偷懒?” “……” 张日山轻咳一声:“他功夫很好,你说话他听得见。” 张兆略显尴尬:“哦哦。” 果然,他们说完这两句话后,哑巴就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笔直的长腿裹在防寒的长靴下,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拿起张兆放在旁边的炸药包,明明知道对方应该很尴尬,还特意瞥了他一眼,跟他们一起在入口附近埋下。 对比张兆尴尬的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哑巴动作十分自然。 - 时间逐渐逼近八个小时。 风雪下,以岁对着掌心哈了哈气,淡淡的薄雾带来的一丝暖意,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在这里蹲守了这么长时间,冰天雪地的,他现在的身体不抗事,已经被冻透了。很冷的时候,他有些想念哑巴身上的温度,很适合取暖。 他看了看手中哨点内的布防图,以及藏着军火的地方。 要制造出来大动静,还要救人,就得吸引足够多的人去事故地点。 除了储存矿藏的地方之外,还有什么地方比军火库更重要吗? 小小的哨点竟然有两个军火库,以岁瞄准的是西军火库,这里距离他要救下的那两个小孩子比较远,可以避免炸伤。 小银蛇:“嘶嘶……” 以岁:“别担心,这种程度不需要借用其他力量,我自己可以溜进去。” 他摸摸小银蛇的脑袋。 以岁知道,自从他身体受损之后,小银蛇就一直念着,不想让他做任何冒险的事。不过,一个人混进哨点而已,如果这都做不到,他也就别说是师父的徒弟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小银蛇盘踞到他肩膀上。 以岁脚下加速,几个换步,身形快速逼近哨点,在被头顶的白灯扫到之前,他找到缺口翻身跃了进去。 警惕环视一圈,角落里站着个哼着小曲的日本兵。 以岁暗道,果然守卫森严,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有人守着。 一边这样想,一边飞快过去,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一巴掌切断了角落里的这个落单日本兵的颈椎。 小银蛇上去咬了一口补刀:“嘶嘶嘶……” 有够奇葩的,这人在这干嘛呢,不会是私会同营地的好友,搞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吧? 以岁:“……” 他说:“不管怎样,换上他的衣服的话,可以多一层保障。” 这么想着,他把死了的日本兵翻了个面,一股淡淡的尿骚味从这人身下传来,淡黄色的液体已经融化了周围干净的雪。 以岁:“……” 小银蛇:“……” 哦哦,原来是来这里偷偷撒尿的。 怪不得落单了。 小银蛇沉默:“嘶?” 以岁果断摇头:“不换了,我现在的衣服挺好的。” 小银蛇忙不迭点头。 一人一蛇默契退开,朝着自己目的地无声无息的前行,走着走着,以岁突然脚步停住,眉头微微皱起。 他脑海里闪过那名日本小队长看那两个小孩子的眼神。 天色暗下来了,虽然按照小银手下摸排的巡逻时间来看,现在还不是哨点内日本小队长执勤轮换的时间,就算是对那两个小孩子下手,也应该是深夜了,但万一…… 毕竟一个偏僻的日本哨点,军纪或许不会和佛爷一样那么严苛。 小银蛇:“嘶嘶嘶?”不是先去炸军火库? 以岁低声:“都是顺路,我们先去营帐周围,看看人是否安好。” - 营帐内。 白老大和日本小队长松下井村酒足饭饱,谈好了一笔交易,就晕晕乎乎高高兴兴的被扶着到了营帐中睡下。 连日赶路,到底还是累了。 白老大去休息了,松下井村可没有,他酒量一直很好,目前只是微醺。 脑中想着白老大今天送来的两个孩童,他兴致盎然,“把那两个小孩子,送到我的帐篷里。” 很快。 一男一女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就被捆着,站在了帐篷里。 这是一对双生兄妹,长得很相似,五官清秀干净。 他们双目含泪,恐惧的模样几乎是瞬间就点燃了松下井村变态的施虐欲。 他抬抬下巴,示意帐篷周围的人都离远一点,帐篷帘子落下之后,他抽出了自己腰间的皮带,一把扯过哥哥的胳膊,狠狠一摔,将人摔到地上,皮带猛地抽了下去。 男孩咬牙闷不吭声,妹妹却发出凄厉的惨叫:“哥哥——!!” “不吭声?很有骨气,”松下井村捏住男孩的下巴,端详片刻后,竟然放弃了,转而朝着女孩走去,他目标一变,男孩的表情也跟着变了,几乎惨白。 “不、不!你杀我!你杀了我!!” “放开我妹妹!放开她!!!”男孩眼底充斥着恐惧、哀求,刚才的倔骨头模样一点都瞧不见了。 “这才对嘛。” 松下井村满意的笑着。 他很讨厌这群中国人露出那副表情,好像什么东西都不能叫他们弯腰似的——没什么不能弯腰的。 只要抓住他们的亲人,弱点,捏在手里把玩,再坚强的人也会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女孩却不喊了,死死咬住唇,恐惧的泪水从睁大的眼眶里争先恐后的落下。 她不断蜷缩着往后退,手腕都磨破了磨出血,也没挣开束缚住手腕的绳子,松下井村很享受这种恍若掌控者的感觉,他跟猫抓耗子一样慢慢逼近。 庞大的黑影笼罩了女孩,男孩想扑上来撕咬,被他一脚踹飞了出去,踹的吐了血。 “哥哥——!不要……” 女孩哭泣着,已经是退无可退。 她就在帐篷的门口,却知道,外面都是日本兵,无论如何她都是逃不出去的。 谁能…… 谁能救救他们。 谁能,救救他们…… 一股寒风突兀地卷地而起。 帐篷沉重的布帘竟然被刮了起来,扬起了一角。 冰冷的寒风吹进温暖如春的帐篷内,四周恍然瞬间都结成了冰,这对趴在地上的兄妹,不管是处于求生的希望,还是恐惧别的动静,下意识朝着帐篷外看去。 从他们此时的视角看去。 一地蔓延的血色,和雪花融合在了一起,宛如瑰丽绝伦的玫瑰血晶。 一双很干净的靴子,绣着矜贵的花纹,像是被很好地呵护着的富贵人家子弟。那大片大片的血腥颜色,就是从这样一双靴子周围蔓延开。 女孩屏住了呼吸,往上看去。 在帐篷帘子重新落下之前,她看见了一双淡漠的、极美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闪而逝的金芒。 那双眼垂下看她,像是有神垂怜,听见他们的祈求,终于落下了一点目光。 第111章 以岁:还有这种爱 寒风肆虐。 凉意涌进帐篷内,随着帘子的落下,那一点冷意消弭于无形。 松下井村莫名其妙打了个寒碜,下意识往帘子的方向看去——帘子已经落下,他自然什么都没看见。 女孩的却还在盯着帘子看。 他眉梢高高挑起:“难道你还以为,有谁能来带你们走不成,用你们中国的话说,就是痴心……” 垂落的帘子猛然掀起! 一道银光如闪电般冲了进来,森寒的毒牙咬在了松下井村的脖子上! 脊椎骨攀附上令人胆寒的恐惧,松下井村抓住小银蛇的尾巴,狠狠将它扯了下来,甚至顾不上自己脖子上被撕下一块血肉。 小银蛇落地之后,优雅的吐出嘴里的血肉,脸、毒牙、蛇信子全都沁满了血腥气,它尾巴一盘,歪了歪脑袋。 “嗬……嗬……”刚才还嚣张行凶的日本人捂住脖子,无论如何他也想不明白,他帐篷外面的守卫为什么没有发出警报?或者说,他想不明白,天寒地冻的冬天,帐篷里为何会出现这样一条毒蛇! 松下井村想要大喊,可他拼尽全力,喉咙里也只能发出诡异的嗬嗬声,麻木和冷意随着毒素的蔓延,扎进了他身体每一处。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 噗通! 他身体僵硬无比的倒在地上,眼睛却还死死的瞪着那条蛇。 小银蛇打了个哈欠,游到了帘子边缘,尾巴尖尖一勾,把帘子勾了起来。 松下井村看见,一双锦缎绣云纹的贵气靴子踩了进来,那条毒蛇从他脚踝一路轻巧爬上去,盘窝在来人的肩头,亲昵的靠近他的耳朵,嘶嘶了几声。 蛇主蛇主!它只释放了一点点稀薄的毒素哦,让这家伙的死亡过程更加漫长更加痛苦一点。 松下井村慢慢抬眼,他看见了一张冷淡的美人面。 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忍不住叫人抓起来,好好玩弄一番,可此时此刻,他好似看见了玉面阎罗,踩着血路来取他性命。 他想求饶,想下跪,想求他放过,可却听见来人一声淡淡的、含着厌恶的:“眼神太脏了,下次杀这样的人,先把眼睛剜掉。” 小银蛇受教了:“嘶嘶!” 它赶忙去补了一口。 松下井村死不瞑目,还瞪着眼,小银蛇大怒,蛇主讨厌的人竟然还敢睁着眼睛死?它用尾巴尖戳烂了他的双眼,并且在地面绒毯上擦了擦脏血。 以岁已经蹲在了小女孩面前,解开了她的束缚,掏出一张软乎的手帕。 “擦一擦眼泪。” 随后,他又解开了小男孩的束缚。 小男孩飞速跑到女孩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以岁并不介意他们的警惕,只朝着小银蛇招了招手:“我杀了外面的人,十息之内,这边的情况一定会被发现,你们要是想活,就跟着这条蛇先出去躲起来。” “等我办完了别的事,我们就能安全出去了。” 小红蛇无声出现,懒懒的甩甩尾巴,示意两个小孩跟它走。 以岁交代完,留下小红,根本就没给两个小孩开口的机会,带着小银蛇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脑中数着时间。 松下井村想办事,不想叫任何人打扰,只在帐篷外面留下了两个守卫。托松下井村的福,他把死人用雪埋上,一时半会儿,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不对。 先炸军火库,再救人,是风险最小、时间最合理的。 先救人,再去炸军火库,时间上会有延误,根据布防点和巡逻队巡视情况来看,他就算运气好到爆棚,最多也只有十息的时间去完成这件事,并且—— 他会撞上一队巡逻队。 他需要将对方在发出任何讯号之前,将十五人的巡逻队全部杀掉。 杀人对他来说很简单,但是他不能保证这些人不发出任何示警。 以岁已经做好了动用一丝天石力量,让这些人晃神几秒的打算,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去承受天石反噬,估计会有些难受,但…能救下那两个小孩子,这不算什么。 现在只希望那狗东西被发现的慢一点。 不然他动用的天石力量越多,后续反噬只会越强。 八息。 七息。 以岁像是一只轻盈的猫,无声落在哨点内的视线盲点。 六息、五息…… 顶头的探照灯扫过一片片阴影,以岁追逐着暗影,躲过探照灯。 三息…… 一声尖锐的鸣笛声突然响起,扩音器里嘶吼的声音恍若惊雷,是一句暴怒的日语:“不好了!队长被杀了!!!警戒!警戒!!!” 糟糕! 以岁倏然回头。 不过是两秒时间,整个哨点像是被惊醒的豺狼,一部分的人涌向松下井村的帐篷,更多的人则是涌向了军火库! 此时炸军火库,被围的水泄不通,别说小银蛇,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若要强行动手,就要面对数百荷枪实弹的日本兵。 以岁站在草垛的背面,眯起眼。 探照灯再次照射而来,这回,他却没有再躲开。 他身上披着夜色的影子,苍白修长的手指摸上腰间的银蛇烟枪。 他低喃道:“日本人,师父也痛恨,杀穿一整个哨点,报的乃是国仇家恨,就算受点伤,师父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以岁是在说给小银蛇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毕竟他答应过师父,以后要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只是情形不由人。 小银蛇拱起身体,冷冷的发出一声嗜血的:“嘶……”二代蛇主承接一代蛇主的血脉,却是吸收这片天地草木精气才诞生在世间的。 战火肆虐,大地悲鸣,生灵涂炭。 以岁自己都不知道,他骨子里掩藏着对侵略者本能的排斥,连带着饮用过他鲜血的小银蛇也是如此,对手握屠刀之豺狼如此厌恶。 探照灯冰冷的光柱扫过草垛。 以岁的身影暴露在光芒之下,他抬起眼。 哨塔的探照灯停顿了一秒,继而发出尖锐的警报,它直直的射向这个方向,向哨点内所有的士兵发出信号,这里有入侵者! 正在以岁准备用掉可以借用天石力量的次数的时候,他似有所查般,猛地望向军火库的方向。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他转身的功夫,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轰然炸响! 轰!轰!!! 轰——!!!! 无比刺目的火光从就近的军火库炸开,半天的夜空都似乎被烧炸成了火烧云的日暮。 滚滚的烟雾在夜空升腾。 惨叫声此起彼伏,守在军火库外的日本兵瞬间就死了九成! 剩下还活着的全部都残肢断臂,滚烫的鲜血染满了枯寂的白雪,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硝石的味道糅杂在一起,把火烧云的日暮,烧成了人间炼狱。 “救命啊——” “救命!!!” 炸飞的血肉挂在周围燃烧着的帐篷上,发出烤肉的焦臭味儿。 谁也没有闲心去管以岁这个入侵者,接连不断的爆破声和瞬死的士兵,吓破了哨点其余人的胆子。 以岁趁乱,发出信号,让小红蛇带着那两个孩子快速离开。 他自己则在爆炸声减小后折身返回。 不太对劲。 是谁炸了军火库?若是不查清楚,可能会对佛爷的计划有妨碍。 折身回去的路上,逃窜的日本人没有人指挥,便如土鸡瓦狗,他见一个杀一个,小银蛇尾巴卷着一把手枪,砰砰开枪,它尾巴勾着以岁的小腿,用来消减手枪的后坐力。 以岁踩着鲜血和尸体走向军火库。 漫天的大火点燃了雪色,烈火滚滚,他衣服被吹的鼓鼓猎猎。 他脚步一停。 只见前面,有个提着刀的男人,刀尖滴着血,他单手抱着怀里的女人,从大火之中走来。 胡子拉碴,衣衫破旧,赫然是黑背老六。 他似乎在安抚怀里的女人,说的话却有些笨拙:“……别哭了,你以后可以继续打我,骗我。我愿意的。” 以岁在他眼中看见了很熟悉的光彩。 那是他在二月红眼中看见过的神色——一种,叫‘爱’的情绪。 对于爱,或者说爱情,以岁脑海里只有岁月静好、细水长流,是一日三餐,是两情相悦,是四季轮转温情不变,是二月红和丫头的相处画面。 可此刻,这场大火卷着飞舞的雪花,一起烧过师父和师娘相依相偎的画卷,重新在以岁心里种下了别的感悟。 银蛇烟枪上敌人的鲜血还热着,以岁眼中升起明悟的神采。 他站在雪和硝烟烈火之中,懵懂地想。 原来每个人的爱都是不一样的,不是岁月静好才叫爱,火焰、鲜血、极致的热和冷,也叫爱。 第112章 同时奔赴 滴答。 殷红的血珠渗透了地面的雪。 以岁注意到,黑背老六浑身是伤,尤其是炸伤,看起来很严重。 他应该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靠近了军火库,又没法远程引爆,只能近距离引爆,这样炸伤日本军队的时候,同时也炸伤了自己。 以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黑背老六,同时,对方也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他。 “你怎么在这里?”黑背老六是认识以岁的,或者说,长沙城里没几个人不认识他,他们两个还见过几次。 以岁道:“炸军火库,显然你快了一步。” 黑背老六看了眼他身后那条血路:“你又杀回来了,为什么。” 以岁:“回来看看是谁炸了军火库,如果对佛爷,对我们此行有碍……” 黑背老六:“如何?” 以岁语气淡淡:“我会杀了你。”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他身后的血路和尸体,都能证明他说的不是假话,这种沉默的对峙里,白姨忍不住紧张起来,手指攥紧了黑背老六的肩膀。 黑背老六性子沉默,此时难得解释了几句:“我不会干涉你们,我甚至不知道你们要去干什么,我来,只是为了她。” 以岁点点头。 他们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逃窜的日本人被其他小队长聚集了起来,杀掉了几个逃兵,勉强稳定了军心,“把闯入这里的人杀了!我要把他们的头挂在哨塔上!” 不抓住罪魁祸首,消息传出去,上面怪罪下来,他们就该切腹自尽了! 以岁五感很强,他抬眼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你救了人,但很可惜,你们两个或许都会死在这里。” 黑背老六:“我欠你一次。” 以岁:“后面。” 脱离了平时的环境,以岁的话比平时少,他跟黑背老六的对话堪称极简。 ——帮我,我欠你一次。 ——行,跟在我身后,我开路。 他身上一抹银色流光消失在雪地里。 以岁吐出一口寒气,身上高热的滚烫带来的冷意,和周围的冰雪,他分不清哪个更冷一些。 “既然已经炸了,不如炸的更彻底一些。” - 军火库爆炸的那一刻,哑巴等人就收到了讯号。 趁着爆炸的声响,他们引爆了周围埋下的炸药,轰的一声,地面出现一个小洞。 张日山和张兆用铲子挖了几下,小洞变大,能够成年男性进入。 “真给力啊!”张兆抹了把汗,惊叹道,“岁爷给的信号真是……壮观。” 张日山:“这不仅是给我们信号,恐怕很远之外的佛爷他们也收到了吧。这种程度的爆炸,真不知道岁爷怎么干出来的。” 哑巴没有帮他们挖洞,他站在原地,狂暴的狼犬朝着哨塔涌去,那璀璨的火光吸引了所有的火力和危险,他们这里没有任何人注意。 一个人,身处险境,无人相帮。 这种处境他很熟悉——他不记得了,但是有记忆以前,他一定是习以为常的。 但是他不想别人也这样。 不知道现在以岁的情况怎么样。 哑巴眉头轻轻皱起,若是熟悉他的张海客在这里,估计能察觉出来,族长此时已经有点烦躁了。 张日山:“哑巴张,你不下去吗?我们先去,如果能在岁爷来之前拿到东西,就不用让他费心了。” 哑巴一时半会儿没动,好几秒之后,才闷头跟他们下了地洞。 半山腰。 一个黑皮大衣,戴着黑眼镜的男人,背着包,吹了个口哨。 “嚯,刺激。” 语气戏谑,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正是齐铁嘴嘴里被解家雇佣走了的黑瞎子。 他出现在这里很是突兀,谁也没想到他会跟上来。黑瞎子一来,就问以岁在哪,齐铁嘴实话实说,刚一说完,就看黑瞎子玩味一笑,语气危险:“二爷让你们照顾好他,现在他发着烧,你们让他去山顶吹风?” 全然不管是以岁自己要去的。 然后立马背着包去了哨点,找人。 第一个军火库爆炸没多久,第二个军火库就炸了。 轰如雷霆的爆炸声犹如神罚降世,将整个天空都烧着了。 黑瞎子脸上的笑容收敛,拧眉道:“感觉有点不对……”他知道张日山上去找东西,那刚才炸一个军火库,或许是为了吸引注意力,因此他不是很急。 但是第二个军火库也炸了,这只能说明,上面出现了意外。 他朝着哨点跑去。 - 地下。 哑巴等人也听见了第二次爆炸。 三人动作同时一停。 下一秒,哑巴转身就走。 张兆抓住他肩膀:“喂!你……” 哑巴反手一拧,张兆吃痛松手,再次抬头的时候,哑巴已经快步走出去好远了。 张日山看着哑巴的背影,沉声喊了句:“护好岁爷!” 谁都知道,第二次爆炸不正常。 哑巴已经翻身上了地洞,清冷淡漠的眼底映满了夜色火光,他嘴唇紧抿着,疾驰反程,身形流畅的宛如黑夜里的猎豹。 平稳绵长的心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剧烈的奔跑,而逐渐加速、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