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老宅通现代》 第四十四章 你们要给我钱? 青松摇摇头，嘴唇紧紧抿着。 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倔强地不肯说累。 车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挤了好几次，三人才终于下了车。 阳光刺眼，林巧云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镇立明德学堂的红砖墙高大气派，门口停着几辆自行车。 几个穿着白衬衫的老师说说笑笑从里面走出来，与他们这身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形成鲜明对比。 “大舅，我想跟你一起去。”林巧云拽住正要独自去门卫室的蒋富贵。 她的手心全是汗，心跳得厉害。 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可她却突然害怕起来。 万一真的找到巧月，她该说什么？该怎么办？那个把巧月带走的人会不会把她还给他们？ 如果巧月已经不认识她了怎么办？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 门卫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正坐在竹椅上看报纸。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打量着这三个衣着朴素的乡下人：“找谁啊？” 林巧云连忙从篮子里拿出果香糖：“大爷，我们是慕老师以前的学生，想来看看他们。”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生怕露出马脚。 大爷接过糖，和蔼地笑了：“慕老师啊，在教师宿舍园住着呢。你们往里走，看见那排红房子没有？就在那儿。” 三人快步往家属院走去。路过操场时，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林巧云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想象着巧月是不是也在教室里认真读书。 突然，林青松的手死死抓住林巧云的衣角：“姐......” 他的声音颤抖，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林巧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个穿着鹅黄色小裙子的女孩，扎着漂亮的辫子，正被一个慕老师牵着走来。 她的裙子上绣着蝴蝶，脚上是一双崭新的白布鞋。 那张小脸，那双眼睛，那熟悉的一切，让林巧云几乎窒息。 记忆中那个穿着补丁衣服，总是跟在她身后喊“姐姐”的小女孩，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只是光鲜得让她有些认不出来。 “巧月！”她终于喊出了这个日夜思念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小女孩回头的瞬间，慕容惠的脸色骤变。 她一把将巧月护在身后，尖叫起来：“救命！抢孩子啊！” 这声尖叫像是引爆了一颗炸弹。 家属院顿时乱成一团，有人拿着扫帚冲出来，有人挥舞着晾衣杆。 “打死他们！”“抓住他们！”此起彼伏的喊声中，棍棒雨点般落下。 林巧云顾不得砸在身上的棍子，扑过去抱住慕容惠的胳膊，泪如雨下：“她是我妹妹！是我的亲妹妹啊！求求你，让我看看她，就看一眼......” 巧月躲在慕容惠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陌生女孩。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认出的痕迹，仿佛眼前这个满脸泪水的人，与她毫无关系。 “你胡说！”慕容惠用力推开林巧云，“这是我的女儿！我的亲生女儿！谁让你们来的？滚出去！” 林巧云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但她迅速稳住身形，目光紧紧锁定在巧月身上。 “阿姨，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很难相信，但我们有证据，有照片，还有村里人可以作证。求您，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看看巧月，好吗？”林巧云几乎是在恳求了。 周围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有的同情地看着林巧云，有的则对慕容惠的反应感到疑惑。 慕容惠犹豫了一下，周围人的目光也让她感到了压力。 最终，她点了点头，示意林巧云几人跟上，慕容惠把林巧云几人带回了家，楼道里的灯光昏暗，映照着她紧绷的侧脸。 小巧月趴在慕容惠肩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偷偷露出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林巧云他们。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慕容惠的衣领，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林巧云心里一阵酸涩，这是她的亲妹妹啊，却对她如此陌生。 楼道里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邻居们探头探脑地张望着，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慕容惠眉头微皱，语气冷淡地开口：“进来吧。” 他们跟着慕容惠走进屋内。这是个狭小的两居室，没有客厅，就剩下一间窄窄的灶房。 厨房里除了灶台和水槽外，勉强塞下一张折叠桌。 墙角堆着几个塑料凳，显得更加拥挤。 慕容惠轻车熟路地穿过厨房，将小巧月送进房间。 随后，房间的门紧紧地锁着，发出“咔哒”的轻响。 狭小的厨房里顿时显得更加压抑。青松和蒋富贵站在墙边，身上的伤痕在灯光下格外醒目。林巧云看着慕容惠的一举一动，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这位慕老师对巧月的保护欲望如此之强，真的会愿意把巧月还给她们吗？ 慕容惠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最终停留在青松蒋富贵脸上的伤痕上。 她抿了抿唇，转身从橱柜里拿出几个玻璃杯，倒上温水推到他们面前。 “说吧，这次又要什么？”慕容惠坐在折叠凳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厌恶，“是不是又想要钱？” 林巧云攥紧了手里的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慕老师，巧月是我妹妹，我想把她接回去。” “又来！”慕容惠猛地站起身，折叠凳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最开始提出放弃孩子的是你们家，如今又是你们说要把孩子带走！你们把孩子当什么？当货物吗？！” 厨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巧云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她没有退缩：“慕老师，我知道您是好心收养巧月，花费了一大笔积蓄。东拼西凑了一些存款...您能看看这些是否合适？” 她将那叠钱放在桌上。钱是用报纸包着的，里面有从林正家翻出来的三百五十，有她和青松卖烧饼挣的，还有韩二婶、巧巧等村里人帮着凑的。 纸包被汗水浸湿了一角，显得有些皱巴巴的。 慕容惠盯着那堆钱，脸上的怒气渐渐转为困惑：“你们...要给我钱？” “这是应该的。”蒋富贵往前走了一步，“这件事都怪我妹夫干的好事，可我们不能让您吃这么多年的亏。虽然钱不多，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慕容惠的目光在他们脸上逐一扫过，若有所思：“所以...你们跟那对夫妻不是一伙的？” “当然不是！”蒋富贵握紧拳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那两个丧良心的，说把孩子送去二姨家，谁知道竟然把孩子卖了！要不是我们找到这里，还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慕容惠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些。她站起身，示意他们跟她进里屋说话。 第四十五章 二哥,你裤子破了 主卧里的陈设简单却整洁。靠墙摆着几个书柜，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教材和参考书。 窗边放着一张写字台，台上堆着作业本和试卷。 靠窗还有一张小方桌，桌上放着一个儿童水杯，杯身上画着可爱的卡通图案。 慕容惠在写字台前坐下，轻轻抚摸着桌上的作业本，开始讲述收养巧月的经过。 原来那天，林正和赵银珠带着巧月来找她，说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父母双亡，想请她帮忙照顾。 慕容惠当时刚失去自己的孩子不久，看到巧月可怜，就答应了下来。 “他们要了五百块钱安置费，说是给孩子买些日用品。”慕容惠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当时还觉得他们挺负责任的，想着给孩子准备东西...谁知道...” 林巧云的心越来越沉重。她没想到林正和赵银珠如此卑劣，不仅卖了孩子，还多次上门敲诈。 “后来他们又来了好几次，说什么孩子生病要钱，上学要钱...” 说着，她起身走向角落里的老式柜子。 柜子上的漆已经有些剥落，显然年代已久。 慕老师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叠泛黄的纸据，手微微发抖：“这是他们写的保证书和收据。” 林巧云接过那些纸据，目光在上面逐一扫过。每一张收据上的字迹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着她的眼睛。 三百六......两百多......整整六百块。 这些数字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心口发闷。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却衬得屋内更加沉寂。 那对狠心的夫妻，连这种事都要说谎骗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司老师匆匆赶了回来。 他身上还带着教室里的粉笔味，衬衫的袖口微微卷起，显然是刚下课就赶回来的。 司老师和慕老师都是知识分子，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但此刻，司老师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戒备。 林巧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司老师的表情逐渐柔和，最后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巧月，过来。”慕老师轻声唤道。 小巧月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怯生生地看着这一屋子的人。 她穿着一条鹅黄色小裙子，头上扎着彩绳辫子，看起来比在林家时精致多了。 “你之前养父母的名字还记得吗？”慕老师蹲下身，轻声问道。 “那个爹爹叫林正，那个后娘叫赵银珠。”小巧月的声音很小，说话时还不自觉地往慕老师身后躲。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慕老师的衣角，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靠。 林巧云心头一紧。那声“那个”，分明是把林正和赵银珠当成了外人。 她看着小巧月躲闪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你上一个家里的兄弟姐妹还有印象吗？”慕老师又问，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一只受惊的小鸟。 小巧月偷偷瞄了林巧云和林青松一眼，声音更小了：“二哥叫林青桐，大哥叫林青松，姐姐叫......” 她说不出林巧云的名字，但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林巧云。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林巧云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小巧月，要不要姐姐背你去割猪草？”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 林巧云轻轻哼起了儿歌：“夜来香绽放十八岁，二五六，二五七......” 歌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带着几分怀念，几分伤感。 小巧月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她扑进林巧云的怀里，小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这一刻，林巧云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 她抱着小巧月，感受着这个小小的身躯在自己怀里颤抖。 多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背着小巧月上山，一边干活一边唱歌。 山间的风吹动她们的衣角，带着泥土的芬芳。 “姐姐......”小巧月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的泪水打湿了林巧云的衣领，却没人在意这些。 林青松也红了眼眶，他蹲下来抱住姐妹俩。 就在这时，小巧月突然指着林青松的裤子：“二哥，你裤子破了。” 这句童言童语打破了屋里凝重的气氛。 慕老师破涕为笑，从针线篮里取出针线：“来，我给你补补。” 林青松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任由慕老师给他补裤子。 看着慕老师低头认真缝补的样子，林巧云忽然想起了娘。 那时候，娘也是这样，给他们补衣裳、扎辫子。 记忆中的那双手，也是这样温柔而细致。 她摸了摸小巧月头上的彩绳辫子，轻声问：“巧月，你喜欢现在的娘吗？” “喜欢！”小巧月用力点头，随后凑到她耳边，“姐姐，二姨家的蓉蓉姐说我和哥哥是没娘的野孩子......” 她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但是现在我有娘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戳进林巧云的心里。 她紧紧抱住小巧月，眼泪无声地滑落。 慕老师放下手中的针线，轻轻抚摸着小巧月的头发：“巧月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司老师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个相册：“这些都是巧月这些年的照片。” 他翻开相册，里面是小巧月从小到大的成长记录。 上幼儿园时的入园照，穿着红色小裙子； 过生日时的蛋糕照，脸上沾着奶油； 运动会上的领奖照，手里捧着奖状...... 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一个快乐的瞬间。 林巧云一页页翻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年，小巧月过得很好，有人疼爱，有人照顾。 可为什么，她的亲爹后娘要一次次来打扰这份平静？ “姐姐，你看这个。”小巧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作文。 她骄傲地说：“这次作文考了满分呢！” 林巧云接过本子，看到题目是《我的家》。 字迹虽然稚嫩，却写得真挚动人。 小巧月在文中说她有两个家，一个是现在的家，有疼爱她的父母； 一个是记忆中的家，有疼她的姐姐和哥哥。 看到这里，林巧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将本子轻轻合上，抱着小巧月，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巧月的话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入林巧云的心口。 她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时间竟说不出要带她离开的话。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巧月稚嫩的脸庞上镀上一层金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慕老师早已泪流满面，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小女孩的发丝。 那份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连呼吸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时钟滴答的声响。 “巧月很喜欢这里。”慕老师哽咽着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楚，“她刚来的时候总是做噩梦，半夜惊醒就喊着要找哥哥。现在...现在终于安定下来了。” 第四十六章 我们要把巧月接回去吗? 司老师站在一旁，眼眶泛红。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巧月的身影，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刻在记忆里。 “司老师，慕老师，”蒋富贵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巧月身上，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你们收养巧月时，没帮她重新取个名字？” 司老师轻轻摇头，眉宇间浮现出往事的痕迹：“其实最初是想过的，但巧月坚持不肯改。那时候她才六岁，可倔强得很。” 林巧云心中了然，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巧月离家时已经三岁半了，在姑姑家又住了将近三年，六岁时才被收养，这个名字早已深深刻在她心里，就像是最后一根连接过去的纽带。 “是哥哥不让我改名字的。”巧月忽然说道，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他说一定会回来找我。” 林巧云心头一紧，喉咙发涩：“巧月，你见着青桐去哪边了没？” 巧月摇摇头，长长的辫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不知道，哥哥也说不清楚。但他临走前偷偷告诉我，让我记住自己叫林巧月。” 那时的青桐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可在那个年代，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林巧云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楚。 “哥哥说他还记得舅舅家在哪，”巧月仰着小脸，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他说如果能逃出来，一定会去二姨家找我。” 林巧云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我们...咱们明早动身去城里。” 她话语中的迟疑让慕老师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连空气都仿佛变得凝重。 “慕老师，司老师，”林巧云低声道，“能让我和舅舅、弟弟单独谈谈吗？” 两位老师连忙起身，带着巧月离开了房间。 临走前，慕老师的手在门把手上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默默关上了门。 屋内陷入沉默，窗外传来孩子们嬉戏的欢笑声，却衬得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大舅，青松，”林巧云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我们...要把巧月接回去吗？” 蒋富贵沉默不语，他太清楚家里的困境。 当初没能留下这四个孩子，如今的境况也并未好转多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目光落在窗外的远方。 “巧月很喜欢慕老师，”青松低声说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子上的补丁， “这里的条件...比我们家好多了。” 林巧云看着弟弟的动作，心中一阵酸涩。 她何尝不明白，慕老师和司老师给了巧月一个完整的家。 这里有温暖的饭菜，有干净的衣裳，有人陪她读书写字，有人在她做噩梦时轻声安慰。 “巧云，”蒋富贵叹了口气，“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林巧云摇头打断他：“大舅，我不在乎这些。” 她的犹豫源于另一个原因——她能给巧月优渥的物质生活，却给不了一个完整的家。 看着窗外飘落的树叶，林巧云的思绪不由得飘向远方，不知道青桐现在在哪里，是否也在思念着这个小妹妹。 长久的商议后，林巧云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的手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月牙，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请两位老师带着巧月进来，蹲下身轻声问道：“巧月，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回家呀？” 巧月乖巧地点头，但眼神却不时瞟向慕老师。 “那你愿意留在这里生活吗？” 巧月毫不犹豫：“我愿意！”说完又有些担心地看向林巧云，“姐姐，你会生气吗？” 林巧云露出释然的微笑，摸了摸妹妹的头发：“不会，只要你开心就好。”她转向两位老师，“慕老师，司老师，我能经常来看巧月吗？” 慕老师和司老师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林巧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慕老师激动地抱住林巧云：“当然可以，随时都欢迎你们来。” “姐姐，”巧月仰着小脸，眼中闪烁着泪光，“我真的能留下来吗？” “当然，”林巧云蹲下身，轻轻擦去妹妹脸上的泪水， “只要你开心。姐姐会经常来看你，等找到青桐哥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慕老师热情地邀请他们留宿，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要不你们就在镇区住一晚吧，明天去府城也方便些。这边条件虽然简陋，但总比赶夜路强。” 林巧云心里正想着要多看看巧月的生活环境，这个提议恰到好处。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看到墙上贴着的儿童画，心头微微一暖。 “那就打扰慕老师了。”她轻声应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 慕老师摆了摆手，脸上却露出几分歉意：“不过我们这会儿得出门一趟，巧月要去打疫苗。这个时间点刚好。” 蒋富贵皱着眉头，一脸困惑地挠了挠后脑勺：“打啥疫苗？孩子看着挺好的啊，又不生病。” “这是预防针，能预防很多疾病。”慕老师耐心解释道，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乡下可能不太普及，但在河集，尤其我们当老师的都知道这个重要性。现在国家也在推广这个政策。” 林巧云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把巧月留在这里是对的，至少在这里，她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想到村里的孩子们从来没打过这种预防针，就连青松摔伤那次都没去医院，她心里五味杂陈。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节泛白。 司老师看了看手表，匆匆告辞：“我得赶回学校了，下午还有课。” 蒋富贵和林巧云便陪着慕老师带巧月去了医院。 路上，巧月一直拉着林巧云的手，小手温暖而柔软，让林巧云心头发软。 医院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慕老师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来到幼童医馆，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巧月的接种记录。 林巧云凑近看那本子，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护士给巧月打针时，小姑娘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倒是林巧云紧张得手心冒汗。 慕老师见状，轻声安慰：“没事的，巧月很勇敢。” 打完针后，慕老师兴致勃勃地带他们去了杂货铺：“难得来一趟，今晚咱们饱餐一顿。”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把整个柜台都搬回家似的。 柜台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有些林巧云叫得上名字，有些则闻所未闻。 慕老师买了黄桃罐头、橘子罐头，还有熏肉和腊肠。 又称了两斤带着小圆孔的方形饼干，上面还撒着白砂糖，香甜的气味隔着包装都能闻到。 “这两包杏酥给你们路上吃。”慕老师又拿起两包点心，眼角的笑纹更深了。 “使不得使不得。”蒋富贵连连摆手，脸上露出窘迫的神色。 第四十七章 姐姐也有吗? “不吃就留给巧月。”慕老师神色严肃，直接塞进了蒋富贵怀里。 慕老师又买了新鲜的排骨和一只老母鸡，准备做一顿丰盛的午饭。 看到青松还在上学，她还想给他买文具。 “慕老师，我有笔有本子。”青松连忙从书包里掏出巧云给他买的钢笔，生怕慕老师再花钱。 回到家，林巧云主动钻进厨房帮忙。 厨房虽小，但收拾得很整齐。 她娴熟地处理食材，洗菜切肉的动作行云流水，还知道在红烧排骨时加点糖提鲜。 慕老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你这手艺不错啊，比我强多了。” 林巧云笑了笑，眼神有些恍惚：“以前给一个老婆婆做饭，学会的。那时候我和青松能打扫剩饭，可开心了。” 说这话时，她想起了赵太婆那些整整齐齐摆在碗里的剩菜，那是她和青松最快乐的时光。 厨房里很快飘出诱人的香气，巧月坐在客厅写作业，时不时偷瞄一眼厨房的方向，小鼻子轻轻抽动。 下午，慕老师带他们参观了巧月的学校。 教室明亮整洁，墙上贴满了孩子们的作品，还有一张张红彤彤的奖状。 学校后面是一片操场，水泥地面上画着跳房子的格子，还有几个孩子在追逐打闹。 林巧云看着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夜幕降临，林巧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回想着这一天的点点滴滴，心中充满了感激。 夜色渐深，镇区的喧嚣慢慢平息，只剩下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林巧云早早就醒了。 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飘动的杨树叶发呆，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弟弟青桐的模样。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这是学校宿舍特有的气息。 “咚咚咚。”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林巧云轻声说道。 司老师推门而入，手里提着几个油纸包：“我从教职工食堂买了些早点，油条豆浆和肉包子。这是特意让食堂包的油饼，你们带在路上吃。” 林巧云连忙接过：“司老师，您太客气了。” “这有什么客气的。”司老师摆摆手，目光慈爱地看着她，“你们这一路上不容易，多带点干粮总是好的。” 慕老师也端着一个搪瓷盆进来：“我煮了些鸡蛋，虽然不多，但也够你们路上吃的了。” 看着这些难得的食物，林巧云眼眶有些发热。 这时，小巧月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姐姐，你们要走了吗？” 林巧云蹲下身，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巧月，这些是给你的。” 小巧月接过礼物，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果香糖、新袜子，还有漂亮的花头绳，每一样都让她爱不释手。 “这些都是我的东西吗？”小巧月欢喜地问，“姐姐也有吗？” 林巧云笑着晃了晃自己的辫子：“当然有，你看，我也戴着小兔子皮筋呢。” “那以后兔子就是我最喜欢的动物了！”小巧月抱着毛绒布做的小兔子头绳，在原地转起圈来。 慕老师拿起那双袜子仔细看着：“这袜子真漂亮，我们镇区都买不到这么好看的。” “是在赶集的时候买来的。”林巧云犹豫了一下，“有些商贩私下里卖外地的商品。” 司老师闻言皱了皱眉：“这种货要当心，万一是计划物资就麻烦了。” 蒋富贵站在一旁，看着外甥女的举动，心里直打鼓。 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连这种货都敢买。 要是让司老师知道她还在河集摆摊卖饼，怕是要吓一跳。 慕老师带着巧月去上课，司老师则亲自送他们到长途汽车站买票。 坐上开往府城的长途车，林青松的晕车症状很快就显现出来。 他趴在窗边不停地呕吐，脸色苍白得吓人。 林巧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只能递上手帕，轻轻拍着他的背。 五个多小时的车程，颠簸不断。 林巧云一边照顾弟弟，一边还要提防小偷，都不敢离开座位。 她的目光不时扫过车厢，提防着形迹可疑的人。 到达府城时已过午时，阳光毒辣地照在水泥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蒋富贵擦了擦额头的汗：“得抓紧找地方住，农业社的介绍信不一定管用。” 他们又叫了三轮车直奔林家二姨的住处。 林巧云站在林家二姨的门前，心脏狂跳不止。 敲门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里面传来拖鞋的声音。 开门的林家二姨穿着一件褪色的蓝布衣服，看到他们的瞬间，脸色骤变：“你们怎么来了？” “二姨，你真的没有骗我们吗？”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站在门口的林家二姨面色复杂，眼神闪烁不定。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叹了口气：“巧云，我知道你不相信，但青桐确实不在这里了。” “那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看看？”林青松突然插话，他的眼神里带着倔强。 林家二姨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角：“这个时候不太方便......” “二姨，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真相？”林巧云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如果早知道，也许我们还能找到青桐......”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清脆而刺耳。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挽着林家二姨父的胳膊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艳红色的连衣裙，手腕上戴着几个金镯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女人上下打量着门外的几个人，眼神里满是轻蔑：“这是哪来的叫花子？” 她的声音尖细，像是在故意刺痛别人的耳膜。 林巧云攥紧了拳头，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形印记。 她看到林家二姨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丽丽，这是我堂上的晚辈！” 那个叫丽丽的女人捂着嘴假笑：“哦，原来是亲戚啊......”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眼神在林巧云破旧的衣服上扫过。 林家二姨父咳嗽了一声，把胳膊从丽丽身上抽出来：“你们是来找青桐和巧月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闪躲。 “是。”蒋富贵沉声道，“我是孩子们的大舅。”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 丽丽靠在门框上，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墙面：“现在想起来当大舅了？当初把孩子扔这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看？” “二姨，让我进去看看吧。”她恳求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 林家二姨看了一眼丽丽，又看了看二姨父，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整齐。 客厅里摆着一套红木家具，茶几上放着一个玻璃果盘，里面的水果已经有些发干。 林巧云跟着二姨上了楼，来到一间小屋前。 楼梯的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第四十八章 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留下 “这是他们以前住的地方。”林家二姨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床单已经泛黄。 墙上贴着几张照片，照片的边角已经翘起，显得有些陈旧。 林巧云走近看，照片上是青桐、巧月和一个陌生女孩的合影。 青桐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神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的心沉了下去。这里确实没有青桐生活的痕迹，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留下。 林巧云从楼梯上走下来时，客厅里的气氛已经凝固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一眼就看到大舅蒋富贵站在那里，脸色难看得像是刚吞了一只苍蝇。 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不自在地摆弄着衣角，在这装修考究的客厅里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倚在真皮沙发上，眼神轻蔑地打量着他们。 她涂着艳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茶几，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 “这是什么穷亲戚啊？”丽丽撇了撇嘴，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衣服都穿成这样了，也好意思往这儿跑。” 林巧云平日里不是个爱与人争执的性子，但看到大舅被人如此轻视，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意。 “这位阿姨，领导教导我们要艰苦朴素，我们的衣服虽然朴素但很干净，不知道有什么好打量的。” 丽丽闻言立刻变了脸色，眼睛瞪得像铜铃：“谁是你阿姨？你这死丫头，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 林巧云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地说：“抱歉啊，那我该叫您大娘？” 这话像一根针，直接戳中了丽丽的痛处。 她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林巧云：“你、你这个小贱人！” 二姨父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站在一旁，眼神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二姨端着水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穿着朴素的家居服，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来，都喝点水。” 林巧云注意到二姨的手微微发抖，水杯里的水晃动着，差点洒出来。 她连忙上前接过水杯，余光瞥见二姨眼底的疲惫和一闪而过的黯然。 二姨父冷着脸说：“看也看了，人也不在这，你们请回吧，我还有事。” 说完，他拉着丽丽就往外走。 丽丽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撇了一眼：“就这种人家，也配来我们家做客？”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震得墙上的装饰画都晃了晃。 客厅里只剩下二姨和他们三个人，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二姨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在灯光下格外明显：“你们一定饿了吧？我煮点热汤面给你们。” 林巧云想要拒绝，但二姨已经转身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来了锅碗瓢盆的声响，还有油烟机的轰鸣声。 没多久，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 蒋富贵的那碗用的还是大汤碗，面条堆得高高的。 “来，趁热吃。”二姨说着，又转身去拿调味料。 三人默默坐到了饭桌前。林青松用胳膊肘碰了碰林巧云，让她瞧瞧锅底。 林巧云用筷子拨了拨，发现每碗下面都藏着一个煎蛋，金黄的蛋黄还带着些许流动性。 二姨又端来了榨菜和一罐肉罐头。 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林巧云心里一阵酸涩。 这个女人，在这个家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二姨，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青桐和巧月的事？”她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已久的问题。 二姨的动作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告诉你又能怎样？你养得起这么多嘴吗？” “我可以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二姨打断她的话，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你自己都吃不饱，拿什么养活他们？那时候你还那么小...” 林巧云沉默了。她想起那些年，自己确实连温饱都成问题。 二姨继续说：“你年纪轻轻，要是知道了这事，还不得拼了命地想办法？到时候...”她没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 林青松低着头，眼泪无声地滴进了面汤里。 蒋富贵也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难为你了。” 林巧云这才明白，二姨的沉默是在保护她。 她看着二姨布满岁月痕迹的脸，想到这个女人在虞家的处境，心里更加难受。 “二姨，能跟我说说青桐在这里的事吗？”她轻声问道。 二姨的眼神柔和了一些：“青桐很懂事，总是照顾着妹妹们。刚来的时候，他每天都帮我做家务，有时候还会给妹妹们讲故事...” 听着二姨讲述这些年的往事，林巧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看着二姨说话时微微颤抖的嘴唇，看着她眼角不经意间滑落的泪水，看着她努力维持的笑容。 一个农村来的保姆，嫁给了主人家的儿子，却始终不被认可。 在这样的处境下，她还要面对丈夫的背叛，还要照顾自己的女儿。 即便如此，她还是在最艰难的时候收留了青桐和巧月。 “那时候青桐总是偷偷哭，”二姨说着，眼神有些恍惚，“晚上我经常听到他在被窝里抽泣。我想安慰他，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巧云的手紧紧攥着筷子，指节发白。 她能想象到那个画面：深夜里，一个小男孩蜷缩在被窝里无声地哭泣，而二姨只能站在门外，无能为力。 “后来慢慢好了，”二姨继续说道，“他开始学着照顾妹妹们，帮我分担家务。有时候我看着他，就觉得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林青松抽噎着：“二姨，对不起...” 二姨连忙摆手：“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 蒋富贵放下筷子，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苦了你了。” 二姨擦了擦眼角：“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她站起身，又往厨房走去，“我去给你们热点水，这面都凉了。” 看着二姨的背影，林巧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做，而是不能做。 就像二姨不告诉她青桐的事，不是不关心，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面条已经有些凉了，但林巧云还是一口一口地吃着。 她知道，这碗面里，除了面条，还有二姨的心意，有她这些年的艰辛，有她无声的付出。 等他们出了虞家，天已经快黑了。 站在大路上，林巧云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五点，赶不上最后一班长途车了。 “姐，今晚我们得露宿街头了吗？”青松挠着头，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他的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头发也乱糟糟的。 虽说席地而睡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这两年抓盲流抓得紧。 林巧云看着弟弟疲惫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涩。 她从包里拿出老大队长的介绍信，带着两人挨个招待所问过去。 第四十九章 真有房间? 前面四家招待所都以介绍信不够格为由拒绝，每一次被拒绝，林巧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直到第五家，他们才遇到转机。 “还有房间，要开几间？”前台小姐热情地问，她梳着整齐的短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真有房间？”青松又惊又喜，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蒋富贵也不敢相信：“怎么前面几家都说没有？” 他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生怕这也是一场空欢喜。 林巧云打量着招待所的环境，地面打扫得很干净，墙上还贴着几张宣传画。 “这家装修好，说明人家走在前头。”她笑着说。 “小姑娘真聪明。”前台小姐推了推眼镜，“我们这区来了个首都来的年轻干部，让我们做试点。现在很多政策都在改革呢。” “就像凤阳县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青松兴奋地插话，眼睛亮晶晶的， “听说他们今年的粮食产量顶得上前五年总和！” 前台小姐惊讶地看着他：“小弟弟懂得不少嘛。”她的语气里带着赞赏。 林巧云看着弟弟自豪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读书也用功，总是让她省心。 要是青桐也在就好了，他们兄妹三个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开了房间，蒋富贵站在门口，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连连赞叹：“乖乖，还有电灯呢！” 他小心翼翼地按下开关，明亮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巧云和青松睡床上，我打地铺。”蒋富贵说着就要往地上铺东西。 “我也打地铺好了。”青松看看自己满是灰尘的衣服，不好意思地说，“这水泥地都比我身上干净。” 林巧云想起楼下看到的澡堂招牌，掏出钱包数了数剩下的钱：“大舅，带青松去洗个澡吧？” 蒋富贵搓搓手，有些犹豫：“不知道多少钱。” “去吧，”林巧云将钱塞到蒋富贵手里，“这一路上都累坏了，洗个热水澡舒服些。” 林巧云提着行李下楼，身后跟着蒋富贵和青松。 楼梯间昏暗的灯光下，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前台姑娘见状连忙迎上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几位这是要退房吗？住得不习惯？” “没事没事。”林巧云摆摆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就是想去澡堂看看。” 她说这话时不自觉地打量着大厅，目光在墙角的布告栏上停留了片刻。 前台姑娘恍然大悟，笑意爬上眉梢：“原来是这样。现在外出确实得小心些，带着行李也是应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竹编小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叠票据。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您，住宿可以免费领两张澡票。”她从筐里抽出两张递过来。 听到“免费”二字，林巧云眼前一亮，接过澡票时手指都有些颤抖。 这不就跟超市门口买东西送鸡蛋一个道理吗？ 想起前几天在河集超市门口，她舍不得买东西，白白错过了送鸡蛋的机会，心里不免有些懊恼。 “那我在这看东西吧。”林巧云把澡票递给大舅和青松，目送他们拿着洗漱用品离开。 等他们走后，林巧云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倚在前台的柜台上，跟姑娘聊了起来。 她心里打着小算盘，能开这样的招待所，消息肯定灵通。说不定能打听到青桐的消息。 前台姑娘叫常思甜，性格如她的名字一般甜美开朗。 两人很快就聊到一块去了，从天气聊到物价，又从街坊邻里聊到城里新开的商店。 “最近来住店的客人可真不少。”常思甜一边整理登记簿一边说，“有做生意的，有探亲的，还有找人的。” 林巧云心头一动：“找人？” “是啊，前两天还有个年轻人，说是找弟弟。” 常思甜叹了口气，“可惜没找着，昨天就走了。” 林巧云攥紧了衣角：“那人...长什么样？” 常思甜歪着头想了想：“个子挺高的，穿着件蓝色中山装，说话很客气。” 她顿了顿，“不过看起来有点着急，问了好几家招待所呢。” 林巧云心跳加速，这描述怎么这么像青桐？可惜晚了一步。 她强压下心中的失落，继续打听着其他消息。 等蒋富贵和青松洗完澡回来，林巧云已经跟常思甜混熟了。 常思甜还热情地推荐他们去对面的人民食堂尝尝红油抄手。 “那家店的抄手可是一绝，我们这边有名的小吃。”常思甜眨着眼睛说，“趁现在还不到饭点，去吃正好。” 人民食堂的装修很是简单，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宣传画，桌椅也都是统一的木制家具。 但店里飘来的香气却让人食指大动。 水饺分量十足，薄皮大馅，一咬开汤汁四溢。 红油辣椒的香气扑鼻而来，三人吃得满头大汗，连蒋富贵都忍不住感叹：“早知道该吃完再去洗澡。” 青松连吃了好几碗，抬头时发现林巧云正出神地望着窗外。 他知道姐姐在想什么，轻声说：“姐，我们一定能找到青桐的。” 林巧云回过神，揉了揉青松的头发：“是啊，一定能找到。” 晚上回到招待所，他们合计着次日该启程了。 青松要上学，他们也要挣工票，不能在府城多待。 “每个月来一趟吧。”林巧云躺在床上，望着斑驳的天花板，“他记得二姨家的地址，说不定能碰上。” 蒋富贵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林巧云以帮村里人带东西为由，把府城的合作社、杂货铺和食品站都转了个遍。她仔细记下每家店的位置和营业时间，甚至在小本子上画了简单的地图。 府城的商品比河集丰富太多了。 光是百货大楼门口的自行车店，整整摆放着几十辆簇新的红旗牌单车。 车把上的铃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车轮上的反光片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短短一会功夫，就有三个人骑着新车离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林巧云看得心痒，遗憾手头没有购车证明。 她在心里盘算着，等以后有了券，一定要买一辆。 百货大楼里更是让她大开眼界。一楼的柜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商品，有搪瓷茶缸、铝制饭盒、搪瓷脸盆，还有她从未见过的电视机！ 虽然见过未来的发达，但这些老物件更让她心动，因为这些东西她能光明正大地用。 林巧云在柜台前转了好几圈，最后买了两盏新煤油灯和灯罩，又添置了灯油和蜡烛。 手电筒太贵还要工业券，她只买了一只，但电池买了好几对。 其他零碎东西也没少买：针线、布料、肥皂、牙膏...她深知找青桐固然重要，但生活也得继续。 每一样东西都仔细挑选，生怕买到次品。 中午赶到汽车站时，蒋富贵和青松已经买好了车票。 候车室里人头攒动，不时有人提着大包小包匆匆跑过。 第五十章 真的随便吃? 林巧云从挎包里掏出纸包递给青松：“山楂陈皮丸子和话梅，路上不舒服就吃点。” 青松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谢谢姐姐。” 这回青松总算没晕车，一路平安到了镇区。 可惜没赶上回河集的末班车，只好去慕老师家借住。 慕老师和司老师听说没找到青桐，都很遗憾。 倒是小巧月天真地说：“肯定能找到哥哥的！” 大人们相视一笑，心里也多了几分希望。 回到河湾村已是第五天。 青松回学校上课，林巧云下地干活。 田间地头的劳作虽然辛苦，但至少能让她暂时忘记对青桐的担忧。 村里人三三两两地打听青桐的事，林巧云只是简单应付：“在找了，在找了。” 她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具体情况，免得招来闲言碎语。 这天傍晚，林巧云在后院收拾菜地。 菜地里的蔬菜长势喜人，显然是柳思远照看得不错。 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但总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 “你有照片吗？”柳思远突然出现在菜地边，声音依旧清冷，“我朋友在邻省，或许能帮忙打听。” 林巧云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她装作要去河集洗照片，实则打算去未来想办法。 摘了一篮子新鲜蔬菜，又从鸡窝里摸出两颗鸡蛋，锁好厨房的门。 林巧云站在灶台前，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按在那个小圆坑上。 一阵熟悉的眩晕感传来，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站在了未来的老宅里。 林巧云站在老宅门前，看着满院的枯草落叶，心头涌上一丝惆怅。 几天不来，这里就变得更加凌乱了。 杂草疯长，爬满了院墙，连门前的石阶都被落叶覆盖。 她蹲下身，一片片拾起散落的树叶，指尖触及枯黄的叶片，仿佛能感受到时光流逝的痕迹。 收拾完院子，她换上一件浅蓝色连衣裙。 镜子里的女孩眉眼清秀，只是眼底藏着几分疲惫。 她轻轻叹了口气，整理好情绪，翻过小山坡朝集市路走去。 李爷爷和李婆婆的摊位就在集市路入口处。 老两口正忙着整理袜子，一见到她，李婆婆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迎了上来。 “你这孩子！”李婆婆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颤抖，“几天不见人影，也不说一声，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林巧云看着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关切，心里一阵温暖：“对不起，家里有点事，去外地了几天。” “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李爷爷也凑了过来，“这几天我和你婆婆天天念叨你。” 面对两位老人的追问，林巧云只能含糊其辞。 她把带来的新鲜蔬菜放在摊位上，转移了话题：“这是我家地里刚摘的，您二老尝尝。” 李婆婆接过蔬菜，仔细端详：“长势不错，就是你一个人干活太辛苦了。” 说着，眼角泛起了泪光。 林巧云连忙安慰：“不辛苦的，我习惯了。” 她看了看时间，“我得去找巧芬了，改天再来看您。” 李婆婆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路上小心点，有事一定要说啊。” 离开摊位，林巧云直奔奶茶店。 透过玻璃窗，她看见秦巧芬正在为顾客调制饮品，动作熟练而优雅。 秦巧芬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林巧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朝同事打了个手势，快速调制了一杯珍珠奶茶：“我请你喝，有员工优惠。” “这怎么好意思。”林巧云推辞道。 “别客气，”秦巧芬把奶茶塞进她手里，“等我换衣服。” 不一会儿，秦巧芬换下工作服，端着自己的那杯奶茶，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歇会儿乘个凉，外面太热了。” “现在也不热啊。”林巧云看了看外面，天气已经转凉。 “奶茶店就这样，”秦巧芬吸了一口奶茶，“二十六度以上都开空调，冬天还得开暖气呢。老板说这样顾客才舒服。” 林巧云沉默片刻，从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巧芬，帮我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照片上是三个小孩，虽然年代久远，画质模糊，但依稀能看出他们天真烂漫的笑容。 秦巧芬接过照片，凑近仔细端详：“这么多年前的事了，怕是难找。” 她叹了口气，“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都有找不回来的，更别说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林巧云心里一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奶茶杯：“现在条件这么好，也找不回来吗？” “可不是。”秦巧芬放下照片，“我们村前几年就丢过孩子，到处发帖子也没用。后来听说去了外省，但具体在哪儿也不知道。” 林巧云请秦巧芬帮忙上网搜索“林青桐”，结果一搜就是上万条信息，密密麻麻的搜索结果让人眼花缭乱。 “要不我们去复印几张照片吧。”秦巧芬突然提议，“多印几张，贴在附近的村，说不定有人认识。” 复印店就在街角，老板是个戴着老花镜的中年人。 他接过照片，仔细打量：“难得见到这么新的老照片，保存得不错。” 林巧云有些忐忑：“请问一张多少钱？” “黑白A4一块钱。”老板说道。 秦巧芬在旁边插嘴：“楼下才五毛呢！” 老板推了推眼镜，耐心解释：“照片用墨多，能一样吗？这样，给你排版，一张纸印三十张小照片，加上排版费一共六块。” 林巧云眼前一亮，这比她预想的便宜多了。她立刻点头：“好，麻烦您了。” 等照片打印完的时候，秦巧芬突然说：“走，请你吃百味轩自助！新开的，59一位。” 林巧云一愣，这价格在小镇区可不算便宜。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秦巧芬看出她的犹豫，拉着她上了公交车：“两小时随便吃，有海鲜呢！我在外地打工的时候经常去，可好吃了。”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秦巧芬掏出手机给林巧云看团购页面：“咱们青山算是晚的了，其他地方早就搞起来了。你看这些菜品，全是新鲜的。” 林巧云看着手机上琳琅满目的美食图片，不禁咽了咽口水。 各种海鲜、肉类、蔬菜应有尽有，摆盘精致，色香俱全。 她忽然想起大舅蒋富贵的饭量，一顿饭能吃掉一大筐包子。 要是让他来这种地方，不知道老板会不会后悔做这门生意。想到这里，她不禁莞尔。 公交车在终点站停下，两人下了车。 林巧云站在百味轩自助店门口，眼睛瞪得滚圆，鼻尖轻轻抽动着，贪婪地嗅着从店里飘出的诱人香气。 “真的随便吃？”她第三次向秦巧芬确认，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秦巧芬被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当然是真的！只要不浪费，想吃多少吃多少，就是时间限制两小时。” 第五十一章 这个酱料绝了! 林巧云心里暗笑，两小时？在七零那边，她见过有人两分钟就能把一大碗饭菜扫荡一空。 那时候，下地干活的人们都是抢着吃，生怕慢了一步就没了。 饥饿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店里人声鼎沸，此起彼伏的谈笑声中夹杂着餐具的碰撞声。 各种食材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动。 秦巧芬刚付完钱，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不少人焦急地踮着脚尖往里张望，生怕错过了什么美味。 一位身着红色工作服的服务员领着她们穿过拥挤的用餐区，来到靠窗的座位。 服务员在小票上写下时间，笑容可掬地提醒：“两小时哦，请注意。” 话音未落，秦巧芬已经“嗖”的一声冲了出去，边跑边回头喊道：“快去拿菜！趁着汤底还在准备！” 林巧云被她这股子劲头感染，也紧张起来。 眼前的取餐区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美食王国，冰柜里堆满了鸡鸭鱼肉，还有各式各样的丸子，琳琅满目得让人眼花缭乱。 熟食区飘来阵阵诱人的香气，烤肉区的铁板上滋滋作响，寿司台前排起了长队。 有人端着十几个盘子摞得老高，看得林巧云直捏一把汗。 她小心翼翼地拿了一盘肉片，透明的塑料盘子里躺着薄如蝉翼的肉片，粉嫩的纹理清晰可见。虽然不知是什么肉，但看着很新鲜。 自助餐厅实在太大，转得她晕头转向。 一模一样的桌椅让她找不着北，好在秦巧芬来取第二轮食材时把她捡了回去。 “就拿这么点？”秦巧芬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一盘肉，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炒菜、烤肉、炸薯条、寿司、蛋糕，想吃什么自己拿啊！这可是自助餐，不是小饭馆！” 看着秦巧芬第三次冲出去，还有满餐厅来回取餐的食客，林巧云终于相信这是真的能随便吃。她壮着胆子又去拿了个空盘子，在熟食区徘徊了一会，夹了块金黄酥脆的猪扒。 七零时期养成的习惯让她对浪费食物有着本能的抗拒。 回到座位，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猪扒，差点感动得掉眼泪。 这才叫大口吃肉！一大块金黄酥脆的猪排，外酥里嫩，每一口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锅底上来时，秦巧芬也端着一摞盘子回来了，满满当当都是卷着的牛羊肉片。 她看着林巧云面前那可怜的餐盘，急得直跺脚：“趁现在人不多赶紧多拿点！等高峰期来了，想吃都吃不着！” 林巧云一听这话，立马又冲了出去。 这回她学聪明了，专挑贵的拿。 甜点区的蛋糕像一朵朵精致的云彩，水果区的苹果红得发亮，她都照单全收。 “你怎么拿这么多蛋糕和苹果？”秦巧芬都要哭了，“这些最占肚子！你这样根本吃不回本啊！” 林巧云眨眨眼：“这水果真香甜。” 在七零，谁不喜欢吃苹果？那可是稀罕物。 至于蛋糕，她只在合作社见过，还从没尝过呢。 秦巧芬无奈，只好拉着她再去一趟，一边走一边传授经验：“虾要多拿，个头大的先下手，贝类看你能不能吃，我建议别浪费时间。肉卷挑瘦的，丸子点心少拿，水果挑开胃的柠檬橙子，苹果绝对不行！” “猪排可以，但要是能抢到牛排就更好。鸡排少吃点，油太大。鸡翅倒是可以，蘸料调得好，一口一个。” “我喜欢鸡腿。”林巧云插嘴，语气坚定，“鸡翅没几两肉。” “听我的准没错！”秦巧芬拍着胸脯，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这样才能吃回本！” 林巧云笑而不语，七零村姑的饭量，可不是开玩笑的。 在秦巧芬的指导下，她总算明白了什么值得吃，什么该避开。 不过她还是按自己的喜好挑了些想尝试的。 秦巧芬自己也没完全按她说的来，光炸薯条就吃了好几盘。 金黄酥脆的薯条配上番茄酱，让她停不下来。 火锅一开，秦巧芬立刻倒了好几盘肉进去。 薄薄的肉片在沸腾的汤底中翻滚，几秒钟就变成诱人的粉色。 她还给林巧云调了个独门蘸料：麻酱打底，加入沙茶酱提鲜，生抽调味，腐乳增香，蚝油提味，再加上花生碎增加口感，炸蒜酥提升香气，蒜蓉解腻，小葱和香菜点缀，最后点上一勺红亮的辣椒油。 林巧云夹起一片裹满酱料的肥牛，塞进嘴里。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天堂。 肉片入口即化，各种调料的味道在舌尖跳舞，让她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 “怎么样？”秦巧芬期待地问，眼睛亮晶晶的。 “太好吃了！”林巧云连连点头，又夹起一片肉，“这个酱料绝了！” 两人坐在位子上，一边吃一边聊。 林巧云第一次吃海虾，在秦巧芬的指导下学会了剥虾壳。 虽然有些笨拙，但很快就上手了。 不过对贝类她兴趣缺缺——太费劲不说，还没什么肉。 她更喜欢各种肉卷和排档，桃心形状的荷包蛋都消灭了一对。 唯独对寿司不敏感，看着秦巧芬往嘴里塞寿司时，她忍不住说道：“你怎么还吃这个？就那么点肉，下面全是饭，不是最占肚子吗？” 秦巧芬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小孩：“可是真的好吃啊！” 林巧云已经记不清自己吃了多少盘肉，每次服务员推着餐车来收盘子时，桌上总是堆得老高。油光水滑的牛肉片在锅里翻滚，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你们能不能多装点肉啊？这样也省得你们来回跑那么多趟。”她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服务员，语气诚恳。 服务员面色僵硬，机械地收着盘子：“规定就是这样，每盘限量。” “他们就是故意的。”秦巧芬凑到林巧云耳边，压低声音说，“让咱们多跑几趟，一次拿不了太多。你看那服务员的表情，明显不耐烦了。” 林巧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和秦巧芬每次都是七八盘起步。 要是每盘都装满，那可就是一顿真正的饕餮盛宴了。 她看着服务员远去的背影，暗自盘算着待会儿要多拿几趟。 周围的食客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窃窃私语，但林巧云毫不在意。 她专注地涮着眼前的肉片，看着鲜嫩的肉片在沸腾的汤汁中变色，心满意足地夹起放入口中。 一个小时后，秦巧芬已经撑得直不起腰，瘫在椅子上。 她的运动裤松紧带偷偷松了两圈，脸上写满了痛苦。 “不行了不行了，我得缓缓。”她摆摆手，艰难地端起杯子去饮料区。 林巧云却依旧稳如泰山，不紧不慢地一盘接一盘地吃着。 手撕鸡的鲜嫩多汁，煎鱼块的外酥内软，这些熟食她也没少吃。 虽然秦巧芬说甜点太腻还容易饱，但那香甜绵软的奶油总让林巧云忍不住多拿一块。 第五十二章 多少钱我给你 服务员似乎被林巧云之前的建议惹恼了，好一会儿没来收盘子。 桌上的空盘子已经堆了四五摞，每摞都有十几二十个盘子之高，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小山。 “你们两个女孩子，真能吃啊。”邻桌一位中年妇女忍不住搭话，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 林巧云笑了笑：“是啊。”她向来不需要别人帮忙，更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而改变自己。 把最后一碟菜倒进锅里，秦巧芬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她懒散地趴在沙发上，看着林巧云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不禁怀疑她的胃是不是真的是个无底洞。 从自助餐厅安全撤离后，林巧云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秦巧芬实在撑得走不动，先打车回家去了。 林巧云独自去了集市巷，在小商店挑选东西。 夜晚的集市巷人流渐少，但依然热闹。 小商店的灯光有些昏暗，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日用品。 这种集市巷旁边的小商店，在未来人眼里就是“质量差”、“便宜货”的代名词。 但这正合林巧云的意，越是朴实无华的东西，越容易带回计划年代。 她仔细挑选着牙刷牙膏，超市里那些亮闪闪的手柄，精美的包装，在计划年代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简单朴素的东西才最实用，这是她穿越以来总结出的经验。 “小姑娘又来啦？”小商店的老板娘笑呵呵地打招呼，“今天有新到的毛巾，要不要看看？” 林巧云点点头，跟着老板娘去看货架。 老板娘已经认识她了，总爱给她带些小东西。 今天是两把琥珀色的塑料梳子，虽然装饰掉了，留下一点胶痕，但梳子本身没问题。 “这两把梳子，我家孩子把装饰弄掉了，卖不出去了，你要不要？”老板娘热情地递过来。 “要的，谢谢老板娘！”林巧云开心地收下了。 不管现在挣多少钱，她都珍惜这样的善意。 从小商店出来，她又去食料铺买了些红糖和黄冰糖。 小米粥里加点红糖，特别受欢迎。 她从未来带回去的东西，都按计划年代市价加三成入账。 秦春珠和巧巧说的“人情费”自然也进了她的腰包。 夜市上熙熙攘攘，各种小吃的香气混杂在一起。 想到前几天去府城，青松被折腾得够呛，回来还要熬夜补课，林巧云特意去买了只烤鸭。 看着老板熟练地片鸭子，香气扑鼻，她知道青松一定会喜欢。 回到计划年代的老宅，青松还在学校，柳思远也不在家。 她将物品塞进抽屉，照片也收好，然后拿着从小商店买的五块钱卷尺开始量窗户尺寸。 这段时间忙着地里、河集、未来三头跑，都没顾上修缮房子。 眼看天气转凉，破损的窗户得赶紧补上。 她仔细记录着每扇窗户的尺寸，打算明天去找木匠重新打制窗框。 量完自己和青松房间的，她又去西厢房量了柳思远的窗户尺寸。 反正都是要刮刀片，多划一块也无所谓。 这时她才发现，柳思远窗户上的六格玻璃又碎了两块。玻璃碎片还留在框上，看样子是最近几天才碎的。 她正准备清理碎玻璃，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柳思远和青松几乎同时进了院门。 林巧云刚要开口打招呼，就见柳思远神色骤变。 他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大步流星地朝屋里冲去。 那速度快得惊人，带起一阵风掠过林巧云身边，她的衣角都被吹得猎猎作响。 “怎么了？”林巧云愣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院子里一切如常。 片刻后，柳思远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盆。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涌动着压抑的怒意。 林巧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打起了鼓，连忙解释道：“我刚才过来看看窗子大小，没碰别的东西。”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青松也凑了过来，关切地问：“柳大哥，出什么事了？” 盆里的景象让林巧云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应该整齐排列的幼苗，此刻却被石块和泥土砸得六零八落，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嫩绿的叶片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被完全埋在了泥土之下。 “不是我干的！”林巧云急得额头都冒出了汗，“我真的只量了窗户！”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心跳得厉害。 柳思远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缓和了些：“我知道。你们去镇区第二天，窗户被人给打碎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赵阿财和赵芳兰！”林青松立刻喊道，声音里充满愤怒，“一定是他们！这两个人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林巧云看着弟弟气愤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涩。 这对兄妹从小就没少受那两人欺负，如今林正和赵银珠进了局子，这两人更是变本加厉，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他们身上。 柳思远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蹲在井边，开始清理盆里的泥土。 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林巧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都是我们拖累了你。”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歉意。 柳思远摇摇头，继续专注地挑拣着幼苗。 他的手指在泥土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生怕漏掉任何一颗种子。 林巧云赶紧把煤油灯拿了出来，温暖的光线驱散了院子里的昏暗。 “谢谢。”柳思远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温度。 借着昏黄的灯光，林巧云终于看清了那些幼苗的模样。 它们的叶片比普通玉米要宽一些，颜色也更加浓郁。 “这农作物是啥品种？看着像玉米，可这叶片看着有点陌生。” 她忍不住问道，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杂交玉米，新品种。”柳思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在做试验。这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种子，能够提高产量。” 林巧云心里一紧：“这批苗木还能种不？现在都十月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不要紧。”柳思远抬起头，目光平静，“这批是测试耐寒发芽率的，本来就不打算种下去。主要是想看看在低温环境下的表现。” 听他这么说，林巧云才松了口气。她蹲下身，也开始帮忙清理泥土。 三个人一起忙活，把能救的幼苗和种子都仔细分拣出来。 柳思远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神情专注。 “数量差不多对得上。”柳思远说，“这样数据还能用。”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 林巧云洗着手说：“明天我去玻璃厂，按尺寸划二十四块玻璃回来。正好我认识那边的师傅，应该能便宜些。” “多少钱我给你。”柳思远说着就要掏钱。 “行，等明天划完了算给你。”林巧云笑着应道。 简单的对话，却让两人都觉得舒服。 第五十三章 姐生了个闺女 林巧云端出了晚饭，锅巴粥的香气立刻飘满了院子。 粥是用新米煮的，米粒饱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锅巴粥！”林青松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坐到了桌前。 “还有更好的！”林巧云笑着端出烤鸭和凉拌茄子。 烤鸭是今天在镇区买的，皮酥肉嫩，金黄的油光闪闪发亮。 凉拌茄子则是她的拿手菜，紫黑的茄子切成细条，配上蒜末和香菜，清爽可口。 她把鸭腿分给自己和弟弟，又给柳思远和林青松各分了三块鸭肉，剩下的放在碗里任人取用。 “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林青松一边吃一边赞叹。 柳思远也点点头，虽然没说话，但从他专注吃饭的样子就能看出对这顿饭的满意。 林巧云收拾完厨房，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门窗。 刚锁好厨房门，转身就看见柳思远放下一叠票子。 “伙食费。”他简单地说，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林巧云看着那叠票子，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这个看似冷淡的男人，其实处处都在为他们着想。 “这些钱，你留着用吧。”林巧云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你在这边也不容易。” 柳思远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坚定：“既然住在一起，就该出一份力。” 看着手里这一摞票子和粮票，林巧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老宅里，柳思远可以说是最拮据的一个。 每次看到他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她都忍不住心疼。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有些恩情太重，反而会成为日后的包袱。“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她干脆利落地收下钱，语气轻快地说道。 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她也不可能看着柳思远吃糠咽菜。何况，她还有自己的打算。 第二天一早，蒋小翠就来了，手里提着十个网兜装的红鸡蛋。 她穿着一件略显褪色的蓝布衣裳，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姐生了个闺女。”蒋小翠眉眼弯弯，“虽说长得皱巴巴的，不如青桐巧月小时候好看。”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满是宠溺。 林巧云正在院子里收拾晾晒的粮食，听到消息，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 阳光下，她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哪有刚出生就好看的娃娃？”林巧云笑着接过鸡蛋，“等出了月子，自然就白白胖胖的了。” 她转身从屋里拿出两个罐头瓶，里面装满了红糖。 这是她特意从未来带来的，连罐头瓶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把铝制盖子上的漆磨掉，玻璃瓶上的标签撕干净，就跟这个年代的东西一模一样。 蒋小翠看着两大罐红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罐子，生怕一不小心就摔碎了。“这得值不少钱吧？” 林巧云又拿出二十个鸡蛋：“这些一起带给阿翠姐，改天我去看她。” 蒋小翠踌躇了一会，终于开口：“巧云姐，我听说你们卖烧饼真的很挣钱？” 林巧云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轻声道：“是能挣钱，就是辛苦些。” 说着，她不由得想起每天凌晨就要起来和面、烤饼的日子。 “我娘也想试试的，”蒋小翠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就是我爹不让，说种地踏实。” 她坐在门槛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罐头瓶的边缘。 说着说着，她提起姐姐生产的事就来了气：“郑家那老太婆，死活不让去医院，非要在家找产婆。” “我娘想出钱送去医院，结果被骂多管闲事。”蒋小翠说到这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 林巧云听得直皱眉：“大舅他们都愿意出钱了，郑家还不乐意？” “可不是，”蒋小翠气得直跺脚，脸都涨红了，“那老太婆说什么"生个丫头片子去什么医院"，要留钱等生儿子。” 听到这里，林巧云心里一阵后怕。 还好她现在不用考虑结婚的事。 要是嫁人了，不光要伺候一大家子，还得处处提防着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蒋小翠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事，时不时叹口气。 “对了，”蒋小翠突然想起什么，“昨天我看见下乡所那边来了几个新人，好像是从城里下来的。” 林巧云心里一动，但面上不动声色：“是吗？男的女的？” “两男两女，”蒋小翠压低声音，“听说有一个是什么干部的孩子，不过看起来倒是挺老实的。” 林巧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知道，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好。 蒋小翠又待了一会才走，临走时还念叨着要把红糖赶紧送去给姐姐。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村口的拐角，林巧云才慢慢收回目光。 她转身回到屋里，简单收拾了下，便往河集赶去。 到达河集摊位时，天边已大亮，集市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这手艺真是绝了。”秦春珠凑近闻了闻瓦罐里飘出的香气，眼睛亮晶晶的，“我看着都馋了。” 林巧云手上动作不停，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 她一边揉着面团，一边说道：“明天我要去地里帮忙，我得想办法弄点猪肉。” 话音刚落，秦春珠立刻来了精神：“要帮忙吗？我认识几个合作社的。”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林巧云低头专注于手中的面团，避开了秦春珠探究的目光。 巧巧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一边剥着韭菜一边插话：“是不是咱这儿合作社的肉不够用了？我听说隔壁农业社那边也紧着呢。” 钱长河在一旁急得直搓手，脚步来回踱着：“那可得赶紧想办法，这烧饼摊可不能停啊。”他犹豫了一下，又压低声音说道：“要不咱准备点礼？这年头，有些事总得意思意思。” 林巧云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平日里抠门得要命的钱长河，居然主动提出送礼？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春珠就已经麻利地从钱箱里数出一摞票子。 “这事儿得办妥当。”秦春珠一边数钱一边说，“毕竟是计划物资，没点门路哪行。” 钱长河看着那一摞钱，脸色由红转青，最后变得有些发绿。 但在媳妇凌厉的眼神下，他愣是没敢吱一声，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去，假装整理摊位。 傍晚收摊时，林巧云想把多余的钱还给秦春珠，却被她按住了手。 “这钱你留着。”秦春珠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不问你从哪儿弄的肉，以后也不会问。咱们都是明白人。” 林巧云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其中的分寸该怎么把握。 第二天干完农活，林巧云顾不上休息，穿越到未来，直接奔向了集市巷。 市场里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她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市场里，目光在各个摊位间游移。 第五十四章 你从哪儿弄来的? 未来的物资这么丰富，总能找到合适的东西带回去。 只是这其中的分寸，还需要好好斟酌。 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她发现了一个卖腊肉的小摊。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摊位虽小，但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大爷，这腊肉怎么卖？”她停下脚步问道。 老人抬起布满皱纹的脸，慢悠悠地说：“三十块钱一斤，都是自家腌的。” 林巧云拿起一块仔细端详，深褐色的肉质透着油光，闻起来有淡淡的烟熏味，正是农村最传统的腌制方法。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她想。腊肉容易保存，味道也好，最重要的是不会引人注目。 “给我来五斤。”她掏出钱包，“麻烦给我挑块肥瘦均匀的。” 老人笑眯眯地应了，动作麻利地开始选肉。 林巧云站在一旁等待时，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把这些东西带回去。 付完钱，林巧云提着沉甸甸的腊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林巧云目光紧盯着摊主手里那只所谓的“土鸡”。 她的手指轻轻捏了捏鸡腿，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作为一个从七零穿越而来的人，她对真正的土鸡实在太熟悉了。 那种在泥地里刨食的土鸡，骨头结实，肉质紧实，绝不是眼前这只肥硕的“土鸡”能比的。 “这鸡多少钱？”她还是开口问道。 “三十八一斤，称一下？”摊主眼睛一亮，麻利地把鸡放上秤。 林巧云看着秤上的数字，心里暗自盘算。 这个价格确实不便宜，但如果真是土鸡，倒也值得。 “要不要帮你斩小块？”摊主一边问，一边已经拿起了砍刀。 “等等。”林巧云伸手制止，“不好意思，这只鸡我不要了。” 摊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这人怎么回事？称都称了又说不要！” “这不是土鸡。”林巧云轻声说道，语气平和但坚定。 “呵，你倒是行家啊！”摊主冷笑一声，“不买就不买，花这点钱居然想买正宗散养鸡？你咋不自己养呢！”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林巧云的思维。 她眼睛骤然一亮，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现在她和青松分了家，按照一户人家的标准，完全可以养五只鸡。 如果再算上柳思远那边的指标...这个主意简直太棒了！ “谢谢你啊，你这个建议真好！”林巧云由衷地道谢，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摊主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一脸古怪地看着这个笑容灿烂的年轻姑娘。 林巧云转身离开，继续在市场里逛着。 她仔细观察每个摊位上的鸡，但结果都让她失望。 这些所谓的“土鸡”，要么体型过于膨大，要么皮色发白，明显都是饲料养大的。 最后她来到超市。隔着饭盒的塑料盖子，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鸡的品质。 “算了。”她轻叹一声，挑了一只看起来还不错的普通鸡，又买了两根大棒骨和一个猪蹄。这些加起来还不到集市巷那只假土鸡的价钱。 买完东西，林巧云立刻往七零赶。 回到七零后，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背着篮子往小竹坑村走。 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遇到一辆农用三轮车。机器轰鸣声中，林巧云赶紧招手：“师傅，去小竹坑村吗？” “去小竹坑村，能送你到岔路口。”农用三轮车师傅放慢了速度。 车上的人帮忙把林巧云拉上去，她坐在货箱里，随着农用三轮车的颠簸一晃一晃。 耳边是发动机的轰鸣声，鼻子里充斥着柴油的味道，但这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到了岔路口，林巧云给了师傅一角钱表示感谢。 她继续往小竹坑村走去，又走了七八里路，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村口。 刚到村口，就碰见了要出门的司慧西和蒋小翠。 “巧云姐！”蒋小翠惊喜地喊道，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司慧西手里提着一只被绑住双脚的母鸡，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语气却是不咸不淡：“大老远跑这一趟做什么，多累啊。” 林巧云注意到司慧西手里的鸡，连忙问道：“大舅妈，这是要拿去给阿翠姐的？” “可不是！”司慧西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你阿翠姐生了好几天了，除了姜汤炖蛋，连口荤都没吃上！” 蒋小翠在一旁补充道：“生产那天喝了碗大骨汤，知道是个闺女后，婆家就再没表示。我们送了几次营养汤，但我姐的奶水就是不足。” 她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愤愤。 “准备把这鸡拿去合作社换个猪蹄，给她炖个猪蹄黄豆汤。” 司慧西说着，手里的鸡不安地扑腾了两下。 林巧云赶紧从篮子里掏出自己买的东西：“大舅妈，不用换了，我这儿正好带了猪蹄和鸡来！” 司慧西瞪着林巧云手里的篮子，一脸不信：“你有啥有！”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躁，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篮子上瞟。 这年头，猪蹄可不比红糖那么好弄。 红糖好歹还能去合作社排队买，可猪蹄这玩意儿，没点门路谁能搞到手？ 就连她们农业社长家，一年到头也难得见着几回。 林巧云也不多说，轻轻掀开了篮子上的蓝花布。 布角微微翻起的瞬间，一股若有若无的肉香飘了出来。 阳光下，篮子里的东西晃得司慧西眼睛都直了。 一只白净的母鸡，两根肉多骨少的大棒骨，还有一个白嫩嫩的猪蹄，整整齐齐地躺在那儿。每一样都新鲜得很，看得出是刚处理不久的。 “这...这...”司慧西结巴了，她伸手就要去拿篮子，手都在抖。 眼角余光瞥见四下无人，这才稍稍放心，但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快收起来！” 林巧云见状赶紧把篮子递了过去。她知道大舅妈的担心不无道理，这年头，就连说话都得处处留神。 司慧西接过篮子，仔细打量着里面的东西，眼睛瞪得溜圆：“你从哪儿弄来的？” 她的声音里既有惊喜，又带着几分惶恐。 这些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够一家人过年时候炫耀的了。 林巧云抿了抿嘴，神色平静：“大舅妈，这东西我能弄来，但从哪搞到手的，我不能说。”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闪烁着躲开大舅妈探究的目光。 “胡闹！”司慧西急了，一把抓住林巧云的胳膊，力道大得让林巧云吃痛。 “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多危险？要是让人知道了，说你投机倒把，你小命都得搭进去！”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眼里满是焦急。 这些年她看着太多人因为一点小事就被扣上帽子，再也翻不了身。 第五十五章 我给巧云做碗糖水鸡蛋? 林巧云看着大舅妈焦急的样子，心里一暖。 她知道大舅妈是真心疼她，连忙解释：“大舅妈，没人知道这事。” 她轻轻拍了拍大舅妈的手背，“您放心。” 她心里清楚，这年头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祸从口出。 多少人因为一句话就全家遭殃，她可不敢乱来。 每次出门，她都把路线想得清清楚楚，就连跟人说话都得琢磨三分。 司慧西见她懂事，这才稍稍放心。 但还是忍不住嘀咕：“你说你也是，弄一样就够了，弄这么多干啥？” 林巧云看出她的为难，笑道：“大舅妈，我还想请你们帮个忙呢。” 她的声音轻快了几分，眼睛亮晶晶的。 “啥忙？你说！”司慧西立马来了精神，她最见不得林巧云这副样子。 这丫头从小就懂事，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能开口求人帮忙，那准是有要紧事。 “先去看阿翠姐吧，路上说。”林巧云提醒道。 她来的时候，司慧西和蒋小翠正要出门呢。一行人拿着猪蹄往郑家塘赶。 路上，蒋小翠悄悄跟林巧云说：“我娘总担心姐姐一个人，总这样在人家里呆着也不太合适，所以才带着东西来煮，能多待会儿。” 她说这话时，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自打姐姐嫁到郑家，她就没见姐姐过过一天好日子。 郑家人势利眼得很，见姐姐没带多少嫁妆来，就处处刁难。 林巧云点点头。这年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娘家人就是再心疼，也不好过多插手。 她看着蒋小翠紧皱的眉头，心里也不是滋味。 走了约莫一刻钟，远远就看见郑家的房子。 破旧的土墙上爬满了青苔，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看就知道是个不讲究的人家。 到了郑家，林巧云才明白为什么要专门送饭来。 郑家人正在吃饭，看到她们来，连个凳子都懒得搬。 郑老太太坐在上首，捧着个大碗，里面是白花花的大米饭，还飘着油星子。 其他人也都吃得正香，桌上摆着几个菜，虽说不算丰盛，但也比一般人家强多了。 进了屋，林巧云看到蒋阿翠床边的饭菜，心都凉了。 一个黑乎乎的窝头，半生不熟的白萝卜，还有一坨咸菜。 这就是给坐月子的人准备的饭？就连平日里最普通的家庭，也不会这么苛待坐月子的媳妇啊。 蒋阿翠靠在床头，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看起来比生产前还要瘦了一圈。 听见动静，她勉强撑起身子，想要打个招呼，却被一阵咳嗽打断了。 司慧西见状，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抓住女儿的手：“阿翠，你这是怎么了？” 蒋阿翠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咳嗽。”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说话时还带着喘。 林巧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翻江倒海。 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带来这些东西，阿翠姐怕是要熬不过这个月子了。 郑承业搓着手，眼神闪烁不定，脸上带着几分局促。 他看向蒋阿翠时，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犹豫：“要不...我给巧云做碗糖水鸡蛋？” 林巧云连忙摆手，脸上露出婉拒的神色：“不用了，这些都是给阿翠姐的。”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心头泛起一丝酸涩。 “岳母说了，汤水和糖水都是你特地送过来的。” 郑承业执意要表达感激之情，声音中带着几分腼腆，“真是太感谢了。” 蒋阿翠察觉到林巧云眼中的担忧，轻声笑道：“放心吧，我娘给的东西我都锁在柜子里，要用时才开。” 她说着，还指了指角落里那个上了锁的木柜。 听到这话，林巧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她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贫瘠的痕迹：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蛛网，木桌上的漆早已剥落，就连窗户纸都泛着黄。 “来，抱抱孩子吧。”郑承业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婴儿递给林巧云。 接过孩子的那一刻，林巧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如蒋小翠所说，小家伙全身粉嫩嫩的，像只刚出生的小猫崽。 但更令人心疼的是，这个小生命显得异常虚弱。 由于经常抱青桐和巧月，林巧云对于抱小孩很有经验。 她轻轻晃动着怀中的婴儿，柔声哼着小调。 奇怪的是，刚才在郑承业怀里还哼哼唧唧的小家伙，此刻却安静得出奇。 “看来宝宝很喜欢你啊。”郑承业和蒋阿翠相视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然而林巧云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她注意到孩子的脸色略显苍白，小手也没什么力气：“孩子好像没什么精神，是不是饿了？” 一般的婴儿饿了都会放声大哭，可怀里这个只是有气无力地哼唧，连哭声都显得那么微弱。林巧云心里一阵揪痛，这哪里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该有的样子。 蒋阿翠叹了口气，眼中满是自责和无奈：“我没什么奶水，产后好几天都没什么，根本不够。”她说着，声音哽咽起来，“看着孩子饿得直哭，我这个做娘的却什么都给不了。” “那现在是怎么喂的？”林巧云连忙追问，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能用米汤...”蒋阿翠话未说完，就被林巧云急切地打断。 “不行！绝对不能喂米汤！”林巧云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这么小的孩子，消化系统还没发育好，喝米汤会生病的！” 郑承业和蒋阿翠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无助：“可是...咱家连奶粉都买不着呢。” “合作社那边托人问过了，”郑承业搓着手，语气中充满无奈，“都是有门路的人提前预订，根本轮不到我们。” 他说着，眼角泛起湿意，“我们也想给孩子最好的，可是...” 林巧云心里一阵难受，这就是计划年代的艰难。 她低头看着怀中瘦弱的婴儿，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 这时，司慧西和蒋小翠从厨房走了过来。 看到孩子越发虚弱的样子，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深深的忧虑。 “阿翠，你得多喝点汤，”蒋小翠心疼地说，“这样才能有奶水。” 司慧西则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泪光。 作为母亲，看着女儿和孙女受苦，她的心里比谁都难受。 林巧云轻轻将孩子放回摇篮，拉着司慧西走到一旁。她压低声音说：“大舅妈，我认识合作社的人，我这就去想办法弄些奶粉来。” “当真？”司慧西眼睛一亮，赶紧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布包，“我早就准备着了，就怕买不到东西。” 接过钱时，林巧云感受到了布包的分量。 她知道，这里面凝聚着一家人的希望。 打听到有人去大河湾村，林巧云立即搭了顺风车。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她的心始终悬着。路上的坑洼不断提醒着她时间的紧迫。 第五十六章 奶粉六十块一包 回到河湾村后，林巧云立即穿越到未来。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秦巧芬的电话，想问问秦姐有什么推荐。 “嘟——嘟——”电话里传来规律的忙音。 “喂，巧云？”秦巧芬温柔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林巧云咬了咬下唇：“巧芬，我想问问......”她顿了顿， “你知道哪里能买到便宜点的奶粉吗？” “奶粉？”秦巧芬的声音突然拔高，语气里满是惊讶，“你该不会是......” “不是我！”林巧云赶紧打断她的猜测，脸颊微微发烫，“是老家的一位表姐，刚生了孩子没奶水，小家伙饿得直叫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轻笑：“哦哦，我还以为你......吓我一跳。” 林巧云抿了抿唇，没接话。 “对了，”秦巧芬突然想起什么，“现在不是有营养包发放吗？你家那位姐妹没报名吗？” “营养包？”林巧云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她可能不知道这个政策。” “是啊，专门给贫困地区的。”秦巧芬解释道，话锋一转，“不过申请流程可能有点复杂。” 林巧云心里盘算着时间：“那现在申请怕是来不及了......” “这样吧，”秦巧芬似乎在翻找什么，纸张摩擦的声音传来，“我问问秦姐，她在妇女协会工作，对这些比较熟。” 挂了电话，林巧云决定先去超市看看。 推开超市的玻璃门，她径直走向生活用品区，却被促销区的水果吸引了目光。 一筐筐苹果整齐地摆放着，虽然表面有些斑点，但价格却很实惠。 挑了一袋看起来还不错的，又去挑了两筒面条。 蒋阿翠在坐月子，煮面条总比蒸饭方便。 想到蒋阿翠那张憔悴的脸，林巧云心里一阵酸涩。 正在结账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巧云！”秦巧芬的声音里带着兴奋，“我刚问过秦姐了，她给我介绍了一家亲子店，说那边的奶粉便宜，虽然不是最好的牌子，当然是过关的。” 按着秦巧芬给的地址，林巧云很快找到了那家店。 店面不大，装修也很朴实，但干净整洁。 “这个袋装的奶粉，六十块一包。”店员是个面善的中年妇女，耐心地给她介绍， “刚出生的孩子两包够吃二十天左右。” 林巧云仔细查看包装上的说明，确认适合新生儿后，买了两包。 店员还送了奶瓶和小帕子，让她心里暖暖的。 回到老宅，她小心翼翼地撕掉奶粉外层的包装，只留下透明的内袋。 虽然这塑料袋的质地在计划年代显得有些超前，但她安慰自己就说是府城买的。 收拾好东西，她匆匆赶去坐小毛驴车。 路上，她不停地盘算着剩下的钱。 这趟花了两百多，接下来得省着点用了。 小毛驴车颠簸了一路，终于到了郑家塘。 林巧云抱着篮子，小跑着往郑家赶。 转过巷口，她差点撞上一个人。 “对不住。”她气喘吁吁地道歉，抬头一看，是司慧西。 “这么快就回来了？”司慧西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几分讶异。 林巧云举起篮子，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找到奶粉了！” 话音未落，郑家老婆子的目光像钩子一样紧紧盯着她手里的篮子，眼神中带着几分贪婪和盘算。 她佝偻着腰，脚步虚浮地朝林巧云走来。 “这是啥？”郑家老婆子伸出皱巴巴的手就要去抓篮子。 林巧云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是给阿翠姐带的东西。”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坚定。 “给阿翠的？拿来我看看。” 郑家老婆子又要伸手，眼睛里闪烁着不安分的光。 司慧西眼疾手快，一把将林巧云拉到身后。 她虽然穿着朴素的蓝布衫，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不好惹的劲儿：“亲家母，这是咋了？怎么还跟抢东西似的？” “谁抢了？我就看看都不行？”郑家老婆子瞪圆了眼睛，声音拔高了几分，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司慧西冷笑一声，眼神里带着讥讽：“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奶粉。”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尖锐，“哦，我倒是忘了，这些日子还真没在你家见过奶粉。” 这话像一根尖刺，狠狠戳到了郑家老婆子的痛处。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指颤抖着指向司慧西：“还不是你闺女没奶水？有奶水谁用这个？” 司慧西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可是能跟糙老爷们儿掰手腕的主，但现在却不得不忍着这口气。 蒋阿翠正坐月子，她不能让闺女操心。 林巧云的目光在站在窗边的蒋小翠和抱着孩子的蒋阿翠之间游移。 蒋阿翠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显然这段时间没少受罪。蒋小翠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姐姐，时不时偷偷擦拭眼角。 “舅妈，”林巧云轻声细语道，声音柔和得像是在讲一个不经意的故事，“我家从前养了一群母鸡，想让母鸡产蛋更多，青松可是满山遍野地捉虫子、挖蚯蚓呢。”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养猪也是一样，光吃糠哪够？不都得买点饲料补补？” 这话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机锋。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连院子里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几分。 司慧西立刻接过话头：“可不是嘛！我今儿还特意带了猪蹄来给闺女补身子呢！”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人不能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啊！” 这话传得老远，引得村里人纷纷往这边张望。 有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探头探脑地朝郑家院子张望。 郑家老婆子气得脸色发青，重重地拍打着院子里晒着的衣服，发出“啪啪”的声响。 最后，她啐了一口，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躲进了屋里。 等郑家老婆子走后，司慧西急切地问：“居然搞到了奶粉？”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林巧云点点头，从篮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包奶粉。 包装虽然简单，但在这个年代，这可是稀罕物件。 蒋小翠赶紧去厨房烧水，林巧云拿着新奶瓶跟了过去。 厨房里飘着柴火的味道，灶台上的水壶冒着热气。 她仔细地用开水煮过奶瓶，动作轻柔而认真。 然后按照母婴店老板娘教的方法调制奶粉，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水到这条线，两勺奶粉，半个月都这样喂。”她一边示范一边解释。 郑承业在一旁认真记着，他的眉头紧锁，生怕漏掉任何细节。 作为一个年轻的父亲，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眼神里满是对妻儿的关切。 几个郑家的孩子围着灶台，眼巴巴地看着。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但林巧云并不打算给他们尝。 既然郑家对蒋阿翠不好，她也没必要对郑家人心慈手软。 调好的奶粉还有些烫，林巧云用井水浸着降温。 第五十七章 猪蹄汤 清凉的井水漫过奶瓶，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孩子似乎闻到了奶香，开始轻声啼哭。 那细弱的哭声像是一把小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终于，温度合适了。 蒋阿翠颤抖着手，把奶瓶凑到孩子嘴边。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孩子。 小家伙很快找到了奶嘴，贪婪地吮吸起来。 “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丫丫，丫丫在喝奶了。”蒋阿翠喜极而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郑承业连忙给她擦眼泪，粗糙的手指轻轻拭去妻子脸上的泪水。 他的眼圈也红了，但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来。 司慧西也松了口气，看着外孙女有力地吮吸，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站在一旁，眼神慈爱地看着这一幕。 小家伙喝了半瓶就不喝了，郑承业把剩下的奶温着。 林巧云知道这样不对，但也没说什么。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谁也舍不得把奶粉倒掉。 没过多久，孩子又饿了，把剩下的奶全都喝完，还冒出了一圈奶沫。 小家伙的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是满足。 “巧云，真是太谢谢你了。” 蒋阿翠抱着孩子，眼中满是感激。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份恩情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林巧云笑了笑：“阿翠姐以前照顾青桐巧月的时候，可比这多得多呢。” 她的声音轻柔，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心疼。 蒋阿翠轻轻拍着孩子，看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眼里满是母爱的光芒。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心酸似乎都值得了。 郑承业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妻子和女儿。 他的眼神里有愧疚，也有决心。从今以后，他要更好地保护她们。 孩子终于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微弱的鼾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荡，像一首轻柔的摇篮曲。 林巧云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这孩子总算安稳了。”蒋阿翠靠在床头，声音里带着疲惫。 她抬手轻轻擦拭额头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吓人，“这几天丫丫都睡不好，一会儿就醒，哭得嗓子都哑了。” 司慧西接过孩子，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床上。 她伸手抚摸着孩子的小脸，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这不是饿的吗，孩子饿了哪能睡得着。” 说着，她转头看向角落里的郑承业，眼神里带着责备。 灶台上，猪蹄汤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漫。 汤汁浓稠，金黄的油花在表面漂浮，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锅里的猪蹄已经炖得软烂，肉质鲜嫩，一看就知道是用心熬制的。 林巧云看了眼那口锅，心里暗暗盘算。 这猪蹄是她从未来带来的，专门为蒋阿翠补身子。 想到蒋阿翠这段时间的遭遇，她心里一阵酸楚。 “来，阿翠，趁热喝。”司慧西盛了一碗汤，递给蒋阿翠。 汤汁浓郁，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郑承业连忙上前，从司慧西手中接过碗，小心翼翼地递到蒋阿翠面前：“阿翠，喝点汤吧。” 蒋阿翠接过碗，轻轻吹着热气。 浓郁的香气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克制地小口小口喝着。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又像是在节省这来之不易的补品。 “巧云，你也喝啊。”司慧西又盛了一碗，递向林巧云。 林巧云摆摆手，笑着说：“我不饿，这汤还是留给阿翠姐吧。” 她看着蒋阿翠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 要说美食，她随时都能回未来享受，但蒋阿翠现在正是需要补养的时候。 “巧云，你喝吧，这猪蹄还是你送来的呢。”蒋阿翠抬起头，眼中带着感激。 “真不用，”林巧云走到床边，轻声说道，“我在河集经常能吃到好东西，这汤还是给阿翠姐补身子要紧。” 司慧西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她太了解郑家的情况了，虽说条件不算太差，但也不至于让坐月子的儿媳妇吃这么清淡。 这些天，要不是她和林巧云时不时送些吃的来，蒋阿翠怕是要被婆家给饿坏了。 “承业，”司慧西突然转向女婿，语气严肃，“这猪蹄汤是专门给阿翠补身子的，你得看着点，别让别人惦记。”她的话里带着警告的意味。 郑承业脸上一红，低着头应道：“岳母，您放心，我一定看着。” 他想起前几天自家兄弟们偷喝蒋阿翠的红糖水的事，心里更是惭愧。 那天他明明在场，却没有阻止，现在想来真是懦弱。 “阿翠姐，你先休息会儿吧，等孩子醒了再喝些。”林巧云轻声说道，帮蒋阿翠掖了掖被角。 蒋阿翠点点头，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这几天照顾孩子，她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 每次刚要睡着，孩子的哭声就会把她惊醒。 郑承业坐在门槛上，神情复杂。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做得不够好，但面对家里的压力，他总是左右为难。 不一会儿，孩子醒了，又开始哭闹。 蒋阿翠连忙坐起来，但还没等她下床，林巧云已经抱起了孩子。 “我来吧，”林巧云熟练地冲泡奶粉，“你先把汤喝了。” 司慧西又盛了一碗热汤，这次蒋阿翠没有推辞，慢慢地喝着。 汤的温度刚好，滑润的口感让她感到一阵暖意。 林巧云看着蒋阿翠终于露出轻松的神色，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蒋阿翠这是在强撑，但也不忍心戳破对方的小心思。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林巧云轻声说道，眼角泛着疲惫。 蒋阿翠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终只是挤出一个笑容：“路上小心。” 夜色渐浓，林巧云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赶。 坐在农用三轮车上，她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思绪纷乱。 这一天的奔波让她身心俱疲，两进两出未来，又往返郑家塘，饶是她平日里下地干活体力不错，此刻也累得只想躺着。 到家时，她连灯都懒得点，直接倒在床上。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青松回来的脚步声。 隔着窗户，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青松进屋看到她安然无恙的样子，紧绷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一觉睡到天亮，林巧云揉着酸痛的肩膀直奔地里。 阳光明媚，田野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忙活。 但现在手里有了卖烧饼的收入，她干活的劲头明显减弱，跟着大伙儿差不多就行。 韩二婶一边插秧一边打量她：“巧云，你这两天看着没精神，是不是累着了？” 林巧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坦然道：“二婶，我不是累，就是觉得没必要那么拼命。” 她直起腰，望着远处起伏的田野，“卖烧饼两个月就能挣一百多块，咱们村干一年才分这么多。” 韩二婶闻言皱起眉头：“话是这么说，可种地才是根本啊。你想想，你们卖烧饼的面粉不也是种地种出来的吗？要是都不种地，以后吃什么？” 第五十八章 这个月的荤券 林巧云若有所思。 她想起秦巧芬说的话，未来那边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连中年人也不种地了。 她不禁好奇，那边的粮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就被眼前的活计冲散了。 赵韩财站在田埂上，看着林巧云有一搭没一搭地干活，忍不住叹气：“巧云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林巧云直起腰，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韩财队长，我以前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结果还不是只多两三个工票？现在省点力气，拿一样的工票，这不是更划算？” 赵韩财被她这番话噎住了。他望着地里三三两两闲聊的社员，愁眉不展：“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大家都这么想，产量能高到哪去？” 林巧云看着他发愁的样子，安慰道：“生活一定能渡过难关。” 这天傍晚，林巧云把在未来复印的照片装进信封，准备寄给府城的二姨。 写信的时候，她想起蒋阿翠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阵发紧。 第二天，她去镇区看望巧月。巧月见到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慕老师见状笑道：“正好我和司老师有电影票，多一张，一起去看吧？” 林巧云犹豫了一下。她已经很多年没看过电影了，上次还是蒋桂芳在世的时候。 那时候，她和蒋桂芳挤在露天电影场的人群里，看着银幕上闪烁的画面，感觉整个世界都亮堂起来。 最终，她点头答应。电影是新片《小花》，讲述一个贫苦家庭被迫卖女儿，后又收养女婴的故事。 巧合的是，养女也叫小花，十多年后在战火中与亲人重逢。 故事情节深深打动了在场的每个人。林巧云想起自己和巧月重逢的经历，不禁潸然泪下。 慕老师夫妇也是失子后收养巧月，看得几人泪流满面。 就连一向稳重的司老师也在不停擦拭眼角。 看完电影离开，慕老师提议去人民食堂吃涮羊肉。“这几天刚开始卖，天冷正好适合。” 林巧云还从未吃过涮羊肉。 在农村，别说羊肉，就是猪肉也是稀罕物。只有农业社杀猪时才能分到一点。 她只在赵太婆家吃过一次炖羊肉，还是和胡萝卜一起炖的。 林巧云跟着司老师他们走进饭店，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店内人声鼎沸，烟火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这边，这边。”司老师熟门熟路地领着大家往里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将桌面映得明亮。 服务员麻利地擦拭着桌面，递上几张油光发亮的菜单。 司老师接过来扫了一眼，起身道：“我去买锅子和羊肉，你们先看看想吃什么。” 林巧云环顾四周，邻桌热气腾腾的火锅香气不断飘来，勾得人胃口大开。 慕老师正在和小巧月说着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不一会儿，司老师端着一个铜锅回来，后面跟着服务员送来的调料。 林巧云看着碗里的麻酱，韭菜花的清香混着麻酱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来，我教你调料。”慕老师拿起调料碗，“麻酱要多搅一搅，加点醋和蒜末，这样更开胃。”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调制着。 锅里的水刚烧开，服务员就端上来两盘现切的羊肉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在白瓷盘中排列得整整齐齐。 紧接着又是萝卜片、白菜和一碗鲜切面条。 “来，巧云，尝尝这个。”慕老师用筷子夹起一片羊肉在沸水中轻轻涮动，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珍宝，“别烫太久，容易老。刚变色就可以吃了。” 林巧云接过慕老师递来的羊肉，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肉片入口即化，鲜嫩多汁，一点点膻味不但不让人反感，反而让整体风味更加浓郁。 她不由得想起未来那些吃不出区别的牛羊肉，心里暗暗感慨。 “好吃吧？”慕老师笑着问，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慈爱，“这家店的羊肉是附近最好的，选的都是小羊羔。” 小巧月也吃得眉开眼笑：“姐，这个真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都香！” 两盘羊肉很快就见了底，大家都意犹未尽地看着空盘。 司老师的筷子在空盘上轻轻敲了敲，脸上闪过一丝为难：“这个月的荤券...” 话未说完，小巧月就很懂事地放下了筷子，虽然眼中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神色，但还是笑着说：“我已经吃饱了。” 林巧云看着这一幕，心中一动，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票据：“司老师，慕老师，用我的吧。” “这怎么行！”两位老师异口同声地推辞，“你自己留着用。” “这些票再过几天就用不了了，不用白不用。”林巧云将票递到慕老师手边，“再说了，今天吃得这么开心，我也想多吃点。” 慕老师接过票仔细看了看，果然多数只剩一个月有效期，有几张更是只剩几天就要过期了。她的眉头舒展开来：“那可不能浪费。” 很快又端上来两盘羊肉，周围食客不时投来羡慕的目光。 林巧云看着大家脸上洋溢的笑容，心里也跟着暖暖的。 “对了，”慕老师突然想起什么，“你们知道吗？这家店的老板以前是御厨的徒弟，这些刀工都是祖传的。” 司老师接过话头：“是啊，你看这羊肉片，薄如纸却不会散，火一烫就卷起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酒足饭饱，临走时，司老师还用快过期的票买了手抓羊肉和羊蹄：“给青松带点，他整天忙着，难得吃顿好的。” 林巧云接过散发着香气的饭盒，心里泛起一阵温暖。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十月底。 北风呼啸，街道两旁的梧桐叶子纷纷扬扬地落下，空气中已经带上了凉意。 不过林巧云一点都不担心寒冷，她和青松都有新棉衣，还把秦巧芬帮忙买的样品棉衣改成了褥子。 这天，林巧云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空气中飘来阵阵咸香，那是韩二婶家腌制咸鸭蛋的味道。 韩二婶的咸鸭蛋是远近闻名的好，每个都是红心流油，咸香适中。 林巧云循着香味来到韩二婶家，院子里晾晒着一排排的咸鸭蛋。 “二婶，在家吗？”林巧云站在院门口喊道。 “哎呀，是巧云啊！”韩二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快进来坐！” “二婶，我想买些咸鸭蛋。”林巧云走进院子，看着那些晾得发亮的咸鸭蛋。 “想吃随时过来取就好，还买什么！”韩二婶一边擦手一边热情地说，“要多少尽管拿。” “是要送人的。”林巧云解释道。 “那八分钱一个。”韩二婶说着就要去挑选。 “还是一角吧，二婶的手艺值这个价。”林巧云笑着说，“您这咸鸭蛋可是一绝。” 第五十九章 什么酸菜鸭蛋? 韩二婶被夸得眉开眼笑：“那是，我这可比合作社的强多了。这腌制可有讲究，盐要适量，时间要掌握好，火候差一点都不行。” 林巧云买了三十个，韩二婶又热情地给她炒了些酸豆角和雪里蕻：“带着尝尝，这是新腌的，味道正好。” 回到家，林巧云小心翼翼地把腌菜分装好，站在灶台前，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按在那个小圆坑上。 一阵熟悉的眩晕感传来，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站在了未来的老宅里。 翻过山坡，来到了大马路上。 寒风凛冽，林巧云裹紧身上的棉衣，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路边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落下雪来。 街上的行人大多穿着时尚的羽绒服，踩着高跟鞋匆匆而过，偶尔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让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这件已经穿了好几年的棉衣。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脚步依然轻快。 手里提着的保温盒微微晃动，里面装着婶婶特意为李爷爷李婆婆腌制的鸭蛋和酸菜。 想到两位老人吃到这些时脸上会露出的笑容，她的心里就暖暖的。 拐进小巷，熟门熟路地走了几个弯。 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院门，门口的对联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能看出上面“福满乾坤”的字样。 她轻轻地抬手敲了两下门，手还未放下，门就开了。 “巧云姐！”李乐乐惊喜的声音传来，她穿着一件粉色的毛衣，脸颊因为屋里的暖气而泛着红晕，“太巧了，我们正念叨你呢！” 林巧云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说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李婆婆就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 老人家的手温暖而干燥，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柔：“巧云，快进来暖和暖和。” 走进院子，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热闹的气息。屋里传来说笑声，还有饭菜的香味。林巧云这才发现今天韩家来了不少人，客厅里坐满了人，茶几上摆着各种零食和水果。 李乐乐一边给她拿拖鞋，一边介绍：“这是我父母，那边是大伯一家，沙发上坐着的是二姨一家...” 原来是李家的团圆日。林巧云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竟然挑这个时候来打扰。 她连忙从包里拿出带来的保温盒：“李婆婆，这是我婶子亲手做的咸鸭蛋和泡菜，她说您上次提到想吃...” “什么酸菜鸭蛋？”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李乐乐的大伯母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屑，“老两口现在什么营养品没有，还吃这些？” “就是，这些腌制品都致癌，奶奶可不能吃。”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也跟着说，那是李乐乐的堂嫂。 林巧云手里的保温盒顿时变得无比沉重。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们懂什么！”李婆婆生气地说，眼角的皱纹都因为激动而颤动，“这可是我最爱吃的！上次就念叨着想吃...” 但其他人并不买账，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现在骗子可多了，专门盯着老人家。” “是啊，先是送东西，套近乎，后面就开始要钱了。” “我看新闻上说，有的骗子专门假扮成老人的晚辈...”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戳在林巧云心上。 她的嘴唇微微发白，手指紧紧攥着保温盒的提手。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她连忙开口说道，声音却越来越小。 可没人听她说话，反而越说越难听。 有人开始翻看手机，说着最近的诈骗新闻； 有人则开始数落李爷爷李婆婆太过轻信。 李乐乐看不下去了，挡在林巧云面前：“你们别这样说巧云姐！她对爷爷奶奶最好了！每次来都帮着收拾屋子，陪他们说话，还教奶奶用手机...” “你还小，不懂这些。”大伯母冷笑一声，“现在的骗子手段多着呢，装得越真越危险。”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难看，林巧云强忍着泪水：“李爷爷，李婆婆，我...我先走了。” 她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有些踉跄。 身后传来李婆婆焦急的呼喊声：“巧云，你别走啊！”但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直到拐过两个弯，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声音，林巧云才停下脚步。 寒风吹在脸上，她这才发现脸上早已满是泪水。 手里的保温盒还带着温度，可她的心却冷得像冰。 她只是想对李爷爷李婆婆好一点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正抹着眼泪，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巧云......”李乐乐站在她身后，声音里满是歉意。 他看着林巧云微红的眼眶，心里更不是滋味，“对不起，我替那些亲戚向你道歉。” 林巧云抬手擦了擦眼角，转过身来时已经挤出一丝笑容：“没关系的，我知道他们也是关心你。” 李乐乐急忙解释：“爷爷奶奶都很喜欢你，别管那些闲言碎语。他们就是......就是......” “就是觉得我穿得太朴素是吗？”林巧云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实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李泡泡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看着林巧云略显憔悴的脸庞，内心更加难受。 自从认识她以来，她总是这样，穿着朴素到有些过时的衣服，说话的语气也像是从旧时代走出来的人。 “巧云，要不我请你吃顿饭赔罪？”李泡泡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 林巧云连忙摆手：“不用了，手头还有点事情。”她的目光飘向远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更要请你吃饭了，你大老远来一趟，结果被我家人这么对待......”李乐乐越说越觉得过意不去，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林巧云看着他诚恳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乐乐，你是大学生，能不能帮我找些书看？” “什么书？” “七八十年代的历史书，或者报纸也行。”林巧云的语气突然变得急切起来，“特别是关于那个年代的生活记录。” 李乐乐挠挠头：“报纸可能不好找，不过书应该有，我可以帮你在网上买。只是......”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林巧云，“你为什么对那个年代这么感兴趣？” 林巧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就是......突然对那段历史感兴趣了。” 看着她闪烁的眼神，李乐乐总觉得她在隐瞒着什么。 但他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好，我帮你找。” 分别后，林巧云直奔集市巷。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那些人说她是乡下来的穷丫头，说她是想攀高枝。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她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第六十章 我家没冰箱 秦姐已经在集市巷门口等她了。 看到林巧云带来的鸭蛋和咸菜，她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你这丫头，每次带来的东西都这么好！” “秦姐......”林巧云还想说什么，却被秦姐拉着往水果店走。 “走，今天姐请你吃水果。”秦姐的语气不容拒绝，“你看这个榴莲，新到的，特别好。” 林巧云看着那个长满尖刺的怪东西，心里直打鼓。 在她那个年代，别说榴莲了，就连普通的水果都是稀罕物。 “不用了秦姐......” “那山竹？火龙果？”秦姐指着一个个新奇的水果，“你看这个火龙果，红的白的都有，特别水灵。” 林巧云看着这些在她那个年代闻所未闻的水果，心里五味杂陈。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能吃上一个苹果都是过年才有的待遇。 “秦姐，真的不用......” “对了！”秦姐突然一拍脑门，“买什么水果，给你买肉！” 还没等林巧云反应过来，秦姐已经拉着她进了超市。 看着秦姐往购物车里疯狂地扔鸡鸭鱼肉，林巧云都看傻了。 “秦姐，我家没冰箱啊！”林巧云赶紧喊停。 “没冰箱？”秦姐挑肉的手顿在半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转头看向林巧云，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 林巧云抿了抿唇，轻轻点头：“真的没有。”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秦姐的目光。 农村人家没有冰箱很正常，但在城里人看来，这恐怕和没有电视机一样不可思议吧。 秦姐愣了片刻，手里拿着的肉也不知该放下还是继续挑。 肉摊上的灯光明晃晃的，照得猪肉泛着油亮的光泽。 “那...”秦姐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按照你们家两三天的量来买。你们家有多少人？” 林巧云心里一紧，她可不敢说实话。 要是让秦姐知道家里有五口人，肯定会买更多。 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买个小点的就行，真的够了。” 秦姐摆摆手，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哪能啊！鸡得来两只，一只炖汤，一只做菜。再来点猪肉，可以做肉丝肉片的。” 说着，她已经开始跟摊主讨价还价。 林巧云站在一旁，看着秦姐热情地挑选着肉，心里既感动又无奈。 “排骨就算了吧，”她小声建议道，目光落在价格牌上，“买点筒骨或者精肉就行。” 虽然不该挑三拣四，但看着排骨二十八九一斤的价格，林巧云实在不忍心。 普通猪肉才十三块钱，这差价也太大了。 她记得上次去河集，猪肉才十块出头。 秦姐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拍拍她的肩：“别想那么多，今天我请客。” 最后，两只鸡加四斤猪肉，总共花销不到百元。秦姐提着肉，笑眯眯地说：“我吃你那么多菜，这点算什么。” “农村的菜不值钱的。”林巧云轻声道，“就是等入冬后新鲜蔬菜不好买了。” 说着，她想起村里的情况。 入冬后，地里的菜就少了，大家都得去河集买菜。 倒是院子里散养的鸡，一年四季都能下蛋，偶尔还能抓只来炖汤。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林巧云突然心里一动：“秦姐，你们这边真的很难买到土鸡吗？” “可不是嘛！”秦姐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去年过年，我婆婆花一百六买了只号称是土鸡的，结果是假的。现在市面上什么走地鸡、音乐鸡，噱头一大堆，就是没有以前那种正宗土鸡的味道了。” 林巧云心跳加快，手心微微发汗：“那...如果有真的土鸡，你们愿意出多少钱？” “活的的话二十块一斤左右吧，杀好的贵点也行。”秦姐一边走一边说，“反正一只一百来块，只要是真土鸡，大家都愿意买。现在城里人最怕买到假货了。” 林巧云却觉得浑身发热，脑子里不停地计算着。如果一只鸡能卖一百块... 秦姐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对了！你们乡下有散养的走地鸡吗？” 林巧云没敢立刻答应。 村里养的鸡确实都是散养的，但大多是自家用，能不能凑够数量还是个问题。 而且现在天气转凉，鸡容易得病，万一... “我回去问问看吧。”她谨慎地说。 秦姐开心地拉着她往家走：“走，先去我家看看乐乐小时候的东西，说不定你表姐能用上。” 走进秦姐家的单元楼，电梯里明亮的灯光照得林巧云有些不适应。 看着秦姐的背影，林巧云心里的想法越发清晰：也许，真的可以在村里养些土鸡。 不仅秦姐家想买，恐怕城里很多人都在找正宗的土鸡吧？ 如果能把村里的好东西卖到城里，对大家都是好事。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开始在脑海中盘算：先从家里的几只母鸡开始，再去隔壁张婶家问问，她家后院空着正好可以用来养鸡... “巧云？”秦姐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林巧云笑了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就是在想，村里的好东西，确实应该让更多人尝到。” 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踏出了电梯，秦姐用钥匙将门打开后， 林巧云的目光落在客厅的两个大箱子上。 箱子里的东西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码放着。 每一件物品都被精心整理过，透着一股都市生活特有的精致。 衣服、鞋子都用透明塑料袋包裹，崭新得仿佛从未被穿过。 叠放整齐的婴儿服装上还带着淡淡的柔顺剂香味，让人不由得想起未来生活中那些细致入微的关怀。 塑料玩具擦得锃亮，五颜六色的积木、小汽车、变形金刚整齐地排列着。 毛绒玩具也都套着防尘袋，一只只圆滚滚的熊猫、兔子、小狗透过透明的包装袋，用黑豆般的眼睛望着她。 两摞儿童读物码放在箱子一角，封面光鲜亮丽，书页崭新如初。 林巧云轻轻翻开一本，纸张的触感细腻柔滑，插图精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些物品勾起了林巧云对村里生活的回忆。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些在田间地头奔跑的孩子们。 他们的“玩具”是多么朴素啊——路边随手摘下的狗尾巴草，河滩上捡来的鹅卵石，用树枝削成的简陋弹弓。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青松那颗珍藏的玻璃球浮现在眼前。 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却被赵阿财蛮横地抢走了。 不过青松也没吃亏，他把赵阿财收刮来的弹珠全分给了村里的孩子们，那些孩子脸上绽放的笑容比玻璃球还要明亮。 “这些都是乐乐的旧物。”秦姐一边说，一边从箱子里拿出一件件衣物， “本来想要二胎的，但乐乐太闹腾了，我实在没精力带两个。” 第六十一章 我陪你返程!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却又透着未来都市妈妈特有的细致。 林巧云的目光被一双会发光的小运动鞋吸引。 鞋底镶嵌着LED灯，只要走动就会闪烁着彩色的光芒。 这样的鞋子在未来都市再平常不过，但在计划年代，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双鞋乐乐才穿了不到两个月。”秦姐拿起鞋子，轻轻拍了拍鞋底的灰尘，“他长得太快了，脚一个劲地往上窜。” 林巧云心动却不敢要，这种鞋子在计划年代太过显眼。 她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最后只挑选了些素色和小碎花的婴儿衣服，这些低调的款式不会引人注目。 秦姐执意要陪她去母婴店。推开店门，熟悉的奶粉香味扑面而来。 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林巧云：“上次的奶粉还习惯吗？小宝宝吃得还好吧？” “很好，这次要四包。”林巧云掏出准备好的钱。 秦姐趁她不注意，悄悄给老板娘使了个眼色。 老板娘会意地点点头，包装奶粉时顺手放进去两个新奶嘴。 回到计划年代后，林巧云站在自家院子里，望着天边的晚霞，心情格外轻松。 未来社会的冷漠她也曾经历过，但像秦姐这样的温暖，总能抚平那些不愉快带来的阴霾。 青松早就等在家门口了，他借来了大福家的自行车，车把上还特意系了一条红绸带，准备和姐姐一起去看蒋阿翠的孩子。 少年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眼睛亮晶晶的。 “你可得小心点骑。”大福不放心地叮嘱，眉头微皱，“要是摔坏了自行车...”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小叔拉住了。 “放心，就是摔了我也护着车。”青松拍着胸脯保证，脸上的笑容纯粹得像早晨的阳光。 大福的小叔看不下去了，把大福拉到一边：“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操这些心做什么？” 转头对青松说：“去吧，青松，路上当心。” 姐弟俩先去了大舅家，却扑了个空。 院子里安静得出奇，只有几只母鸡在地上觅食。 蒋富贵正在地里忙活，看到他们来了，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司慧西和蒋小翠一早就去郑家塘了，说是要给孩子看大夫。” 这话让林巧云心里一紧。她和青松对视一眼，立刻调转车头往郑家塘赶。 山路崎岖，自行车颠簸得厉害，青松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的石头。 等他们赶到郑家塘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林巧云远远就听到了吵闹声，刺耳的争吵声穿透院墙，在寒冷的天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们这么欺负我闺女，我能不管吗？”司慧西的嗓门震得院墙都在抖，她那张常年操劳而布满皱纹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 “谁欺负她了？她是金枝玉叶吗？”郑家老太太尖声反驳，那刻薄的语气仿佛能刺破空气。 林巧云心里一沉，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这是出事了，而且听这动静，怕是不小。 她赶紧下了自行车，青松也麻利地把车锁好。 冰冷的铁锁和链条在他手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阿翠姐！”林巧云在门口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屋里应了一声，虚弱而颤抖，她这才往里走。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火药味。 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狼藉。衣服散落一地，水盆倒在地上，冰冷的水渍在地面蜿蜒。 蒋阿翠抱着孩子站在角落，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发抖。 蒋小翠正在帮姐姐收拾东西，动作急切而凌乱，眼角泛着愤怒的泪光。 “娘，您消消气。”郑承业在一旁低声劝着，脸上写满了为难，“我去烧热水，让阿翠洗衣服。”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烧什么烧！”郑家老太太一把推开儿子，力道之大让郑承业踉跄了几步，“你是不是被这个媳妇迷了心窍？出了月子就该干活，哪有这么多讲究！”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像是要把屋顶掀翻。 林巧云看着这一幕，心里直犯堵。 她悄悄拉过蒋小翠：“这是怎么了？” “我姐才出月子，婆婆就要她冷水洗衣服。”蒋小翠气得直咬牙，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这么冷的天，这不是要我姐的命吗？你看看我姐的手！” 林巧云这才注意到蒋阿翠的手，红肿发亮，像是被冻伤了。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这种事她见得多了。 有的婆婆就喜欢拿捏儿媳妇，仗着自己是长辈，就要儿媳妇像牛马一样干活。 可蒋阿翠才生完孩子啊，这哪是当婆婆的该做的事？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被惯坏了！”郑家老太太继续数落，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我当年月子没坐满就下地干活，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娇气！” “那是以前！”司慧西寸步不让，眼睛瞪得像铜铃，“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拿老黄历压人？你自己受过的苦，非要让下一代也受？” 林巧云看向蒋阿翠，后者眼圈已经红了，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发出细微的啜泣声。 “阿翠姐，要不要回娘家？”她轻声问，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了谁。 蒋阿翠抱紧了孩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我陪你返程！”郑承业立刻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你说什么？”老太太的声音都在发抖，眼睛瞪得老大，“你要跟着那个不孝的女人一起走？”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蒋阿翠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这份紧张，轻轻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啜泣声。 “娘，您别这样说阿翠。”郑承业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倔强，“这些日子她一个人在家坐月子，您也没去看过她一眼。” “我？我去看她？”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她生了个赔钱货，我有什么好看的！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到头来竟是养出这么个不孝子！” 话音未落，老太太已经冲到郑承业面前，“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郑承业脸上。 “娘！”郑承业捂着脸，却没有躲开，“您打我可以，但别说孩子是赔钱货。她是您的亲孙女啊！” 蒋阿翠默默地收拾着东西，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孩子的用品多些。 一件件叠好放进包袱里，她的手有些发抖，却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阿翠，别管那些了。”蒋小翠心疼地看着姐姐，“咱们先走。” 司慧西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阵绞痛。 才出月子的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她扬声道：“亲家母，阿翠今儿出月子了，我这个当娘的接她回去休养几天。您放心，我一定把闺女和外孙女照顾得白白胖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