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总是逢场作戏》
1. 冲喜新娘
暮色初合,檐下的红纱灯笼依次亮起,整间院子浸在暖红色的光晕中。
房内雕花烛台上立着三尺高的龙凤对烛,烛泪顺着凤尾纹路蜿蜒凝结。
床幔下羊脂玉般的腕子斜搭在百子千孙被上,纤细手指微微抽动。
“嘶……”
又活了。
池缨晚掀开厚重的锦被起身坐在床边,双眼发直看着地面。右手紧紧按着胸口,哪怕此刻她浑身毫无损伤,利刃捅入皮肉,撕心裂肺的痛意似乎还有存留。
整整十三次,就算是一头皮糙肉厚的野猪,被捅十三次也该死得不能再死了,更不用说她这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再来一次她真的会崩溃。
池缨晚内心咬牙切齿:“系统,你什么意思?我又没说不接任务,至于让我死这么多次,故意警示吗?”
喜烛爆开一朵灯花,火苗颤巍巍舔上垂落的红罗,一道虚弱的童声在她脑海中响起。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重启十三次!用了我多少积分你知道吗?!”说到后面声音中还夹杂了一丝哽咽,“工作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任务。一个任务点都没到,存的老本就已经被霍霍干净,难道我就不心痛吗??”
池缨晚生不出一丝同情的心情,毕竟这十三剑可都是结结实实捅在她身上的。
思及此,她猛地拔出头上的一根风簪插向床上另一个人。
“是不是他干的?”
“住手!你要干什么!”系统发出尖锐爆鸣。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他是主要人物?”尖锐簪头正对着男人闭着的眼睛,池缨晚咬着牙说道:“房间里就我们两个活人,不是他对我下手还能是谁!任务可以做,十三剑之仇不能不报。”
“不行!他现在还不能死,他死了你也活不了两天。”系统语气笃定。
“什么意思,他是我任务对象?”池缨晚挑了挑眉,“还不说?”
“他是名剑山庄的少庄主季之亦,你是他的冲喜新娘,他要是在新婚夜就被冲死,你觉得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系统叹了口气,声音比刚才还要委屈,“为了复活你,我的积分已经不够兑换详细剧情了…而且你看他都虚成什么样了,怎么瞧都不像能杀你的样子,说不定是别的刺客呢?”
闻言,池缨晚仔细看了床上躺着的男人,那张脸白得近乎透明,连唇色都淡若春樱,偏生眉目如画,让一时挪不开眼。双手交叠放在腹上,青脉在近乎透明的肌肤下若隐若现,鸦青长发散在百子千孙纹间,似泼墨洒在朱砂上。
大红喜服松松垮垮披在肩头,露出里头素白中衣,衣襟处绣着暗纹竹叶,衬得他愈发清瘦如竹。
病骨嶙峋的模样,应该没有一剑捅死她的力气。池缨晚勉强忍住脾气,将凤簪扔到一旁,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喂,醒醒……”
男人眼皮都没动一下,可即便隔着层层喜服池缨晚也依旧能感受到他凉意彻骨的体温。
难道…已经死了?
不会吧,她这么倒霉的吗?
池缨晚小心翼翼去探他呼吸,“还好还好,有气。”
系统也在这时说道:“别管他了,趁我现在还有点时间,再跟你强调强调任务内容…”
“什么意思?”池缨晚猛地站起身,“你不陪我?不给个金手指什么的?”
“我给的金手指还不够大吗……”系统语气如怨妇般哀怨,“所有积分都给你了,我现在必须去下个小世界身兼数职继续赚积分,只带你一个我会穷死的…”
积分积分,这小玩意三句话有两句不离积分!池缨晚握紧拳头,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捅了她十三剑,害她开局就被强行背上负债,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没这么憋屈过!
“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这方小世界的男主是赫连溪,女主是应雪,你的任务是给这对小情侣增加阻碍,让他们越挫越勇,越难越爱,成为他们感情和事业上的磨刀石…”
系统自顾自地说道:“身为恶毒女配,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女主救男主的功劳据为己有。”
狗屁的磨刀石!根本就是让她历劫遭难的!
池缨晚有些崩溃,发出四连问,“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功劳,怎么据为己有?”
系统心虚得声音比刚才又低了几分,“任务契机在两个月后,其他的要等我有了积分解锁才再告诉你……至于任务点,需要先完成这个才能解锁下一个哦。”
呵呵,想杀人。
池缨晚闭了闭眼,两个月,她要撑两个月才能到第一个任务点,实在不敢想整个任务会有多艰难,需要花费她多少时间,好想撂挑子啊…
察觉到她情绪不稳定,系统继续道:“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呦,我真的没积分再救你啦。”
池缨晚想堵住它那张净给她添堵的嘴,但是权衡利弊后,她确实也没有别的选择。
绑架,撕票,正是她穿越前所经历的,绑匪是她妈的姐妹妹,也就是她小姨雇人干的,目的是为她儿子霸占她家家产。
池家是京海市首富,家中也只有她一个孩子,原本计划再玩几年就回去继承集团业务的,偏偏这会她出了意外…必须靠完成任务复活杀回去报仇…
池缨晚松了松勒得她有些气短的腰带,坐在床边扶额思考半晌,道:“行,但是我掌握的信息太少了,你必须保证一旦有能力解锁剧情就立刻马上给我传送过来。”
“好的!没问题!”系统语速极快,明朗又轻快,“那就先这样,你好好加油,我走啦。”
熏笼里的银丝炭噼里啪啦地燃着,池缨晚这会才感受到房内温度越来越高,热浪闷得她快喘不过气,鼻尖覆上一层细汗。
确定床上的人不会醒,她把里三层外三层的喜服脱掉,只着白色里衣走到窗边透透气,不设防听到外间窃窃低语的交谈声。
“听说少夫人是刚入剑庄的弟子,为了银钱才嫁进来冲喜的。”
“山下吃不起饭的农女罢了,也是她命好,被夫人救下后在后院厨房当个烧火打杂的,赶巧碰上少庄主命不久矣,不然哪有她攀高枝的份。”
“是啊,少庄主那么谪仙的一个人…”
农女?池缨晚下意识摸了把脸,将一旁梳妆台上的铜镜拿到跟前,镜中人肌肤白皙,乌发如云,五官精致艳丽,跟她原来的样貌一模一样,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外间一女子声调突然拔高,刻薄道:“什么谪仙,不过就是一奸生子,配个不知打哪来的农女,那也是庄主夫人心善抬手放他一马才有的造化。”
此话一出,霎时间无人再敢搭话,好一会才有人怯怯道:“霜华姐姐,庄主说过那都是流言,不可信…”
“哼,蠢货,等他们二人都死了,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茶具碰撞声突的响起,那女子继续道:“这等糟污下作之人,才配不上我伺候,喜烛要燃一夜呢,你们就在这慢慢候着吧。”
死死死又是死,才醒来多会功夫,已经被死亡威胁暗示好几次,本就没消的火气‘蹭’地一下冒起来。
“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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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
池缨晚‘啪’的一声推开窗,目光凌冽地看向已经背对她走了几米远的女子。
见到她,两排下人立时跪了一地,表情惶恐:“少夫人赎罪…”
“少夫人…”
“你。”池缨晚眯了眯眼,抬手指着立在院中的女子,“霜华是吧,转身过来,本少夫人有话问你。”
初春的寒意还未消散,霜华身形微微一动,缓缓转过身,倨傲的目光落在那张艳丽面容上有一瞬的怔愣,很快又恢复成不可一世的神情,走到池缨晚面前敷衍的行了个礼,“少夫人。”
池缨晚目光如炬,上下打量她几眼,冷声道:“方才你们在议论什么?”
其他人皆脸色苍白,不敢出声。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霜华嘴硬道:“少夫人听错了,我们什么都没说。”
池缨晚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我耳朵有毛病?散播流言,诅咒少庄主,你好大的胆子!”
“到底是我好大的胆子,还是你好大的架子!没有圆房,当不当得成少夫人还另说。”霜华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人,嘴角扯出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更何况,咱们这位少庄主…以后到底姓什么,谁又知道呢。”
话已出口,撕破脸也不差那一句两句,霜华上前几步,贴在她耳边阴恻恻地低声道:“想另拜山头也该好好想清楚,剑庄如今到底是谁做主,你的命捏在谁手里。”
她就知道自己这任务是来遭罪的!池缨晚很不爽,但又必须继续忍。
前情是什么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她也不知道,完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憋着。
“少夫人息怒,霜华姐姐原不是咱们青锋院的,奉夫人之命前来帮忙,估计是听到二重峰上几个弟子的胡话,护主心切才口不择言。”人堆里个头最小的一个蓝衫姑娘抖着身子开口帮忙说合。
“今日少庄主大婚,凌霄堂客人多,只怕更需要霜华姐姐帮忙,眼瞅着天都要黑了,再晚这路就不好走了…”
霜华没再多纠缠,只是走前丢下一句“明日咱们燕栖堂见,夫人可等着你敬茶呢。”
池缨晚垂在腿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忍了又忍才没挥出去。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出院子,萧萧夜风拂过,凉意袭身,原本一团糟的思绪被理清许多。
吐掉一口浊气,池缨晚指着刚才说话的蓝衫姑娘让她进来,然后关上窗户转身回去披了件外袍。
外间,池缨晚手肘撑在桌上,食指一下一下拨弄着耳垂上的赤金镶红宝石坠子,瞧着进来就跪下不敢头的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刚从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里走了一遭,山岚有些紧张地抿了下唇,“奴婢原名二丫,进庄后顾婆婆给改了名,唤山岚。”说完抬头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便憋着一口气说了起来。
“奴婢当初是想拜师的,可剑术堂的堂主说我根骨不佳练不了武,这才进了后院打杂伺候,顾婆婆说,山岚凝剑气,万里镇苍穹,进了剑庄总要有个相衬的名字才行,奴婢还,还挺喜欢的…”
说了这么多就怕改名字,嘴皮子还挺利索,池缨晚嘴角微勾,“名字挺好听的,就这么叫着吧。”
“多谢少夫人。”山岚喜滋滋地又叩了个头。
“我刚嫁进来,婚事繁琐,如今身边正缺个能干的,你…若有心,我明天就去找夫人要人。”
工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她要想先把名剑山庄的情况摸清楚,身边没个人可不行。
2. 你是…谁
山岚大喜,“多谢夫人提拔,女婢自然是愿意的。”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
池缨晚忙去拦她,“以后别磕了,不然我还要扶你,怪累人的。”把人拉到一旁坐下,给她倒了杯茶问道:“你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一说吧。”
“夫人想知道什么?”山岚双手捧着茶杯,探头看了眼里屋,有些拿不准。“今晚…是少庄主和少夫人的新婚夜…奴婢…”
“没事,你们少庄主已经睡了。”池缨晚坦然道:“先说说我这位夫君吧,他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不用藏着掖着。”
山岚小心地点点头,道:“少庄主剑术超凡,德性高洁,江湖中人称他是百年难遇的君子剑!一人一剑独挑黑风寨十八匪寇,路遇灾民,更是散尽千金…”
“额……”池缨晚见她越说眼睛越亮,不得已只能主动打断,“好的,这些我知道了,那霜华呢,我想知道霜华的情况。”
山岚眉头微蹙,自己也有些不解,“霜华姐姐是夫人跟前伺候的,没中毒之前,霜华姐姐对少庄主还很倾慕…”
“等等,你们少庄主不是体弱,而是中毒?”池缨晚诧异,“是谁下的毒?还有霜华说的…奸生子,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少夫人不知道吗?”山岚表现的比她还惊讶,“三个月前突有流言传出,说少庄主并非庄主亲生,而是先夫人与旁人苟且所生,此事闹得大,庄主发了好大脾气,接连处置好几个弟子,更严令庄内不得再传。”
“谁知就在半月前,少庄主突然中毒,又有流言传出,说是庄主不堪受辱,想要除掉少庄主这个孽…”
山岚不敢再说下去,眼睛眨啊眨地看她,“少夫人…以奴婢看这些流言都当不得真,庄主若真这般心狠手辣,怎么还会费心寻医问药,连冲喜都……”
“少夫人,奴婢瞎说的…”山岚低下头去喝水,不敢再吭声。
这事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池缨晚没什么太大反应,继续问:“我知道了,你多说些剑庄的情况吧。”
山岚继续道:“名剑山庄共有九峰,庄主的家眷和关门弟子在首峰,内门弟子在二重峰和三重峰,余下的便都是外门弟子和各堂所居。”
“庄主和夫人在松涛院,二公子在听云院,三姑娘在听雪院,剑庄大长老是庄主兄长…”
池缨晚听得嘴角直抽抽,人多关系杂,她废了好大的心思才记住些关键信息。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道:“还好提前问你,否则明天认错人就不好了。”
“还有件事,你听没听过赫连溪和应雪这两个名字?”
山岚迷茫地摇了摇头,池缨晚心下暗叹自己病急乱投医了,没再继续问下去,抬手拔了根份量不轻的金簪,塞到山岚手中,“这是提前预支你的奖励,做得好明天还有。”
“这…”山岚看着手中的金簪,感觉有些烫手。
池缨晚不由分说道:“拿着吧,你应得的,以后都机灵点。”
将人送出去,池缨晚怒灌好几口水,却还是热得一直冒汗。在熏笼前站了会,又瞧了眼床上的季之亦,紧接着便把剩下的半壶茶都倒进去,把正燃着的银丝碳全都浇灭。
做完这些池缨晚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就是在这张床上被人捅死十三次,心里还有点膈应。
她侧过身看向旁边的男人,侧脸轮廓分明,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仿佛没有一丝血色,眉宇间隐隐笼罩着一层寒意。
长得赏心悦目,但却病殃殃的,有点炮灰的意思。池缨晚还想再仔细看看,眼皮却越来越重,意识逐渐模糊沉沉睡去。
朦胧间她隐约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仿佛置身冰窖。池缨晚伸手去拉被子,却触到一片冰凉——男人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寒冰。
池缨晚猛地惊醒,发现房内的温度不知何时已降至极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转头看向旁边,男人原本苍白面容此刻泛着青灰,有点…不像活人。
“卧槽,你可别死啊!”一想到他死了,自己可能也要陪葬池缨晚就头皮发麻,实在撑不住明天再死也行啊。
于是忙冲到门口喊山岚,让她赶快进来,“快,找大夫来,你们家少庄主好像不行了。”
山岚被她吓了一跳,拔腿就跑,回来时不止把大夫带来,连同她一早要去敬茶的公婆也一同带了过来。
于是里间几个大夫对着床上的季之亦把脉扎针,池缨晚自己站在外间中央被劈头盖脸的训斥。
“是你说自己八字旺,嫁进来后之亦定能逢凶化吉,这才第一天就出事了,感情全是诓我们的!”
自打进来,这位被唤作燕夫人的挂名婆婆就一直在数落她,旁边大名鼎鼎的名剑山庄庄主季槐序则黑着脸一言不发,连瞧都没瞧她一眼。
池缨晚垂着头心中暗忖,那是原身说的可不是她说的,就算是骗人也不是她骗的。
“之亦要是因你贪念而亡…”指责还在继续。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没想到山下农女也能有这副好颜色,大哥好福气啊。”季之亦的三妹季之惠将她从上打量到下,撇着嘴阴阳道:“只是不怎么知道规矩,才进门头一日就闹出这么大的麻烦。”
池缨晚翻了个白眼,想起系统说这次任务背景是武侠,主打快意恩仇,可这分明是宅斗现场,该不会给她穿错了吧。
不过没关系,经过这一夜她已经想通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就当自己在沉浸式剧本杀,一切都是为了拿到头等奖回去找她小姨一家算账。
池缨晚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潸然若泣:“都怪我不好,没先去找夫人了解夫君的情况,守了前半夜却不想自己身子不争气受不住,让夫君后半夜无人看顾…”
谁还不会点苦肉计了,做婆婆的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交代还怪得了她吗。反正现在正主昏迷,她想怎么瞎掰就怎么瞎掰。
池缨晚这一发挥还有些停不下来,含泪的目光扫过少女,抽了抽鼻子继续道:“相貌是天生的,若是能用这幅相貌换夫君无恙,我也是愿意的。家中贫寒哪能像三妹妹这般女德昭昭,想来三妹妹定是对此颇有研究建树,名声在外…”
宫斗剧老娘也是看过几部的,捧人谁不会,以后但凡让我抓到小辫子,非阴阳死你!
眼瞅着季之惠脸色不对要闹起来,季槐序沉声叱喝道:“行了,都别说了!”警告般瞪了两人一眼,转而对自家夫人燕俞宁道:“进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房间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池缨晚收起眼泪站在一旁,不经意扫过季槐序,见他面上毫无担心,反而多是坦然,仿佛在处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公务。
嗯,当家人的气魄就是不一样。
约莫半刻钟,燕俞宁带着一名大夫从屏风后出来,“董大夫,您来说吧。”
“少庄主本就身中寒毒,如今又受夜风侵袭,导致毒素加重,若再不加以注意,只怕后果不堪设想。”老大夫说完叹了口气。
燕俞宁忙追问:“可有缓解之法?”
大夫叹了口气,摇头道:“原就是吊着一口气,现在也只能以药石温养,切忌再受寒凉。”
池缨晚后知后觉地浮上一抹心虚,不等他们开口便上前一步揽下活来,“为弥补今日错失,以后夫君就由我来照顾,董大夫有什么跟我说就行。”
季槐序点了点头,“既如此就这样吧,你以后就安心照顾之亦便好,不要四处随意走动,免得出什么岔子。”
“可我若是对山庄不熟悉,以后有事找起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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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方便,不如就让山岚带我逛两日,好方便行事。”池缨晚笑呵呵将山岚拉到自己跟前。
“这丫头没经过调教就放在你们院里,我始终放心不下。还是让我身边的霜华来帮你吧,听说昨日你们相处得很是融洽。”燕俞宁缓步走到池缨晚跟前,唇角含笑,语气温柔似水,可眼底却隐隐透着冷意。
“多谢夫人。”池缨晚装作看不见,一副缺心眼的模样,“霜华是夫人跟前的人,哪能让她辛苦,不如让霜华管着院子,山岚带我逛逛。”
“也好,之亦的情况每日都要派人告知我。”季槐序说完起身就要走。
“父亲不去看看夫君吗?”池缨晚嘴比脑子快,说完后才发现季槐序看向她的目光冷如寒冰。
“他如今昏迷着,我去了又能如何,季家的男儿没那么娇弱。”季槐序说完,目光移开落在院内的海棠树上顿了一息,而后施施然离去。
燕俞宁瞥了她一眼,嘴角含着笑意却未达眼底,“牙尖嘴利。”
她缓缓上前,手指在池缨晚的手背轻轻扫过,语调幽然,“当初答应过我的事可别忘了,不要让我失望。”
一条翠绿色的蛇从她袖口处滑出,鳞片泛着幽幽冷光,蛇信吞吐间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仿佛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无形的寒意。绿豆大的眼睛冰冷而锐利,直勾勾地盯着池缨晚,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住她的喉咙。
池缨晚浑身一僵,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面上强作镇定,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夫人放心,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不会忘。”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心中暗骂:“这哪是武侠世界,分明是恐怖片现场!
原来不是跟霜华有关系,而是跟她有关系……
待人都走尽,山岚凑上来给她倒水,“霜华说她去房间休息了,少夫人,咱们现在就去逛吗?”
“天才刚亮,不用这么早。”池缨晚摆摆手,满脑子都是燕俞宁手腕上那条蛇冰冷的眼睛,打了个冷颤后又道:“你是不是漏了点什么给我,咱们这位燕夫人居然养蛇?!”
山岚无辜道:“夫人是灵蛇谷的,自然会养蛇呀。”
池缨晚语塞,缓了好一会才道:“下午吧,咱们下午开始逛,你好好规划一下,记住,连狗洞都不要放过。”如果这里找不到男女主,她就要给自己规划后路了,实在不行就溜。
将人打发走,池缨晚走进里间。床上,季之亦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脸上的青灰色已褪去,却始终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呼!”池缨晚一屁股坐在床边,靠在床边有气无力地自言自语:“要不要这么邪乎,养蛇玩,太变态了。”
她有些烦躁,秉持着自己不好过别人也甭想舒坦的选择,转过身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季之亦,开口道:“你肯定不是亲生的,你爹对你何止不关心,甚至都懒得看一眼,对我这个儿媳妇也不好,限制人身自由不说还是个一言堂。不过呢,换个角度想,你躺着不用面对这些糟心事也挺好,起码不会对亲情幻灭……”
“虽然咱们不是正经夫妻,但是礼法名义上还是说得着的,你就当是为下辈子积德,多撑一段时间,等我站稳脚跟再死…”她嘚吧嘚吧说了一通,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
“你……”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床深处传来,轻得几乎只剩气音,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微弱声响。
池缨晚呆愣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她的目光却实实在在地捕捉到季之亦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
“你…是谁?”下一瞬长睫上掀,露出一双漆黑如寒渊的眸子,明明是个昏迷多日的病人,却不见一丝混沌,清冽异常。
池缨晚猛地后撤,后背‘咚’地撞在床柱上,呼痛声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按在喉间。
3. 投毒惨案
“你是谁?”季之亦又问了一遍,掐着她脖子的手也在同时收紧。
喉骨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池缨晚眼前炸开大片黑斑,濒死的恐惧如瀑浇下——他是真的下死手!
生死时刻,池缨晚发狠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的刹那,腿下意识用力踢出去。
颈间压力骤减,池缨晚仰身倒下床,先是慌不择路地往后爬了几步,然后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边咳边在心里骂娘。
床上季之亦的手还维持着保护自己身下关键之处的姿势,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也是第一次被人攻击此处,对方还是个年轻女子。
“咳咳…咳,看,看什么看……”池缨晚泪眼朦胧地看向床上的季之亦,说道:“咳…谁,谁让你想谋杀亲妻啊…咳…”
房内红绸潦草高悬,烛台上的喜烛已经燃了大半,身前喜被上的刺绣歪斜凌乱,这场大婚筹备得很是仓促敷衍。
季之亦看向跌坐在地上的女子,青丝散乱,双眼因呛咳泛着水光,眼尾红成一片,唇上还有被咬破的血痕。
他垂下眼,所有情绪被长睫遮挡,半晌,毫无血色的唇这才吐出两个字:“抱歉。”
“就这?没了?”池缨晚脖子火辣辣的疼,再看他此刻一副任由肉圆捏扁的模样,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梗着脖子给他看,“瞧瞧,你自己瞧瞧,这是你掐的,我差点就死你手里了,一句抱歉就没了?”
看到她脖颈上青紫淤痕,季之亦抿了抿唇,苍白面容浮起一丝无奈和怅然,垂眸轻咳两声,病骨支离的玉雕般脆弱:“我以为你是刺客,这才贸然出手。”
忽又抬眼,琉璃似的瞳仁映着烛光,“姑娘若不解气,不妨掐回来。”声线清润,语速不急不缓。
池缨晚撇了撇嘴,重新坐回去,“算了,你昏迷这么久什么都不知道,也怪不着你。”说完她摸了脖子又后悔了,紧接着又说道:“但你得给我补偿才行。”
“姑娘请说。”季之亦始终一副怎么都可以的表情。
“你病重难愈,我是为了救你才冲喜嫁进来的,本就是对你有恩,金银什么的应该不足以报答吧。”
池缨晚边说边看他表情,见没什么异样,于是得寸进尺道,“反正我也已经嫁进来了,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以后无论庄内庄外,你都要承认我的身份才行,不是嘴巴上承认就可以的那种,是昭告所有人,该有的待遇一个都不能少…”
“就算以后我们过不下去,你也得护佑我一二。”背靠大树好乘凉,名剑山庄在江湖上这么有名,能利用当然要利用。
“好。”季之亦点头应下,“只是要麻烦姑娘告知于我,我昏迷这段时日都发生了什么。”
“额……”还真问错人了,她一个大脑白茫茫的穿越者,知道的比他还少啊。
池缨晚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换上一副温柔贤妻的表情,假笑道:“夫君才刚醒,身子弱,我先让人弄些吃的,待你精力好些我再慢慢跟你说呀。”
说完也不等他答应,下床后直奔院外,边走边唤人上早饭。
只是还不等她找到山岚,就被霜华半路拦住,连拖带拽进了旁边的厢房。
门一关,霜华就立刻开口威胁:“少庄主怎么会醒,你做了什么?!”
池缨晚愣住,“我能做什么?”
“昨晚不还很得意吗?”霜华掐住她下巴,恶狠狠的警告道:“青丝毒,除了夫人无人可解,如今已经过了三天,你要想活命,就赶紧动手,别想占着少夫人的名头动歪心思。”
她居然也中毒了?池缨晚眼前又是一黑,原身到底都干了什么啊!
“昨晚是在外人面前做戏的……”她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醒的,你看,我脖子就是他给掐的。”
她伸长脖子,带着哭腔道:“事情有变,我打不过他,当初答应夫人的事恐怕……”
霜华瞥见她颈间的伤痕,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松开手,冷冷道:“夫人说了,即便少庄主醒来,功力也大不如前。凭你这副容貌,不出半月,便能让他沉溺温柔乡,悄无声息地……死去。”
“哈,夫人谬赞了。”池缨晚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讪笑道:“那我这毒……”
“这是缓解青丝毒的药,你每七日服下一颗,等到少庄主死了,解药我自然会给你。”霜华扔给她一个瓷瓶。
瓶内只有三颗,也就是说她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破这局。
唉声叹气地从厢房走出来,池缨晚内心沉重无比,这都什么事啊,狠毒的后妈,不管事的爸,倒霉的季之亦和受罪的她。
另外还有无影无踪的男女主,任务的边她都还没摸到,前路就已经一片黑暗,吾命休矣!
分敷衍厨房后,她拉着山岚恶补庄内大小事宜,直到正午才磨磨唧唧进了正屋。
结果刚一进去,就被浓重的草药味闷了一口,季之亦坐在小榻上,身上盖着白狐裘闭目养神,日光斜斜切过窗棂,将他苍白的肤色镀得近乎透明,连垂落的睫毛都浮着一层碎金。
呼吸时胸膛的起伏轻得似一缕烟,仿佛一尊被药香浸透的琉璃人像,美得锋利易碎,多看一眼便要消散在浮尘里。
美人自古多短命,她不动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实在无力救他。
“池姑娘。”季之亦睁开眼唤她。
“嗯?你知道我名字?”
季之亦点头,将桌上的白瓷瓶递到她面前,“赤霄都告诉我了,这是我惯用的伤药,敷上后明日你颈上淤痕就会消散。”
“哦,谢谢。”赤霄是他的剑侍,只听命与他,知道的肯定比山岚说的要多要详细,池缨晚不确定自己现在在他心中是什么形象,接过药瓶后乖巧不语地坐在旁边当蜡像,顺便思考自己要怎么从燕俞宁那拿到解药。
“不敷药吗?”季之亦看着她,眼神认真,“还是池姑娘觉得我亲自动手更有诚意?”
“不用!”池缨晚心头一紧,直觉危险逼近,连忙干笑两声“小事情,我自己就可以。”她低头拧开瓶塞,将药倒在掌心,草草抹在颈间。
季之亦静静看着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冷:“赤霄说你原是后院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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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审问果然来了,池缨晚心跳陡然加快,颈间的伤似被火燎过般灼热。她脑中飞速运转,生怕说错一个字又被他锁喉咔嚓了。
“啊对!”她立刻扬起笑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语气真挚,“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目睹过夫君救人时的风采,一见倾心。但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夫君,原想在伙房当一辈子丫鬟,远远能瞧上一眼便心满意足,谁知夫君居然被歹人毒害命悬一线需要冲喜,所以我就自荐…”
她笑得灿烂,目光毫不躲闪,仿佛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一见倾心?”季之亦低声重复着,似在细细品味这四个字的分量,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像在拆解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池缨晚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对他连连点头。
“夫君不止武艺超凡,还有一副侠义心肠,更兼天人之姿……”
季之亦抬眸看向她,眼底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那池姑娘应当不会武吧。”
“哈?”
话题陡然跳转,池缨晚呆愣了一瞬,然后下意识点头,原身会不会不知道,但她是真的不会。
季之亦手刚抬起,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身着黑色劲装的赤霄快步走进来:“少庄主,练武场多名弟子突然中毒倒地,其中还有四海堂堂主,庄主让您赶紧过去。”
季之亦神色一凛,眼底的笑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冽。他缓缓起身,白狐裘从肩头滑落,露出内里浅青色衣衫。他转头看向池缨晚,语气低沉却不容置疑:“池姑娘就留在这里吧,不要乱跑。”
四海堂堂主不是他五叔季槐君吗?池缨晚脑中警铃大响,中毒,又是中毒,好好的剑庄都被人毒翻了,她自己一个人待着这不是更危险?
“我也去我也去,万一你晕了,我还能照顾你。”池缨晚边喊边拎着裙子拉着山岚追上去。
“池姑娘。”赤霄拦住她,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练武场那边有影阁的歹人出现,此次下毒应也是他们所为,此刻只怕已经乱成一团,少庄主顾不上你的。”
池缨晚讪笑着点头应下,待他们走远了,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愤愤道:“主仆俩都叫我池姑娘,压根就是没把我当回事。”还不如一直昏迷呢!
“少夫人别生气,想必是此次中毒才让少庄主更加谨慎行事,赤霄随主罢了。”山岚宽慰她,“何况影阁中人向来狠毒,少庄主这样安排也是为您安危着想。”
“影阁是什么门派?”池缨晚转身回房,可迟迟没等到山岚的回话,“你也不知道吗?”
“你的警惕性居然下降如此?”
陌生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池缨晚猛地转身,只见一身黑衣的女子倚在门边,脚边是被打晕过去的山岚。
“你…”这又是谁!!
“我来了好一会,你都没察觉到,阁主要是知道你如此懈怠,定有你好果子吃。”
池缨晚内心的小人在拼命尖叫,谁啊,你是谁啊!阁主又是什么鬼东西!原身到底还有多少层身份,她属洋葱的吗,剥了一层还有一层!
4. 钓鱼好饵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干什么?”池缨晚死死掐住自己大腿,稳住气息让自己表情轻松正常些。
黑衣女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扔进她怀中,“喏,你上次求的青丝毒解药。”视线在房中打量流转,“阁主说,既然燕俞宁与我们所求一致,那就继续合作,不过季之亦的命还要再留一留,暂时只让他继续病弱即可。”
“可燕俞宁非要弄死季之亦,我怎么拦?”池缨晚小心试探。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今天来就是传个话。”黑衣女子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在她旁边坐下,“当初是你自己要接的这个任务,我拦都拦不住,这会知道急了,活该。”
“我…高估自己了。”就应该对系统死缠烂打,哪怕它积分耗尽而亡也要让它先解锁剧情,这一关又一关闯得她好心累。
“哼,晚了。”黑衣女子翻了个白眼,从怀中又掏出来一个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影’字,“这支令牌可以号令被派出阁的所有暗线,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如果真出了岔子,阁主怪罪,我会说是你偷走的。”
“你…”池缨晚有种被哽住的感觉。
“不用谢,我只是怕你任务失败连累我。”黑衣女子说完翻身跳窗,很快没了踪迹。
池缨晚翻过令牌另一边,上面刻着‘沁雪’两个小字,应该是刚才那个黑衣女子的名字。稀里糊涂又过了一关,她还有些茫然。
就这么拿到青丝毒的解药了,好不真实啊,不是说只有燕俞宁有解药吗?
把山岚搬到小塌上,池缨晚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看着手中的令牌。
影?原主该不会是影阁的人吧,那刚才练武场上的毒…是沁雪下的?
这么一想,手里的令牌就有些烫手了,如果不出意外,剑庄肯定要大肆搜查庄内跟影阁相关的东西和人,真是刚出一劫又掉一坑。
在一切都还不明朗的情况下,她也不敢随便吃这个所谓的解药,于是趁山岚还没醒把东西全都放进梳妆台旁边的花瓶内。
过了约莫两个小时,山岚才捂着后脖颈醒过来,被池缨晚一阵忽悠勉强糊弄过去,拉着她又是一阵打听,只是越听越确定,她就是影阁的。
这下可好,烧脑升级。
*
夜幕低垂,天边最后一抹霞光隐去,远处山峦轮廓逐渐模糊,与此同时,名剑山庄二重峰练武场上的灯光已经熄灭,弟子各自散去,唯有凌霄堂内依旧灯火通明,映出几道凝重的人影。
季槐序端坐于堂前主位,神色冷峻。下首依次坐着少庄主季之亦、长老季槐宗、制律堂堂主季应容、隐雀堂堂主季应仪,以及铸剑堂堂主宗跃年。
季应容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怒意:“此次中毒,已有六名弟子殒命,十几名弟子至今昏迷不醒。老五中毒最深,生死未卜。影阁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新仇旧恨,若不予以反击,名剑山庄的威严何在?”
“三姐说的是。”季应仪还算平静,“之亦中毒后庄内怪事频发,时隔七年,影阁还敢欺上门来,不知所图为何。庄主,此事必须严查,否则后患无穷。”
季槐序的目光扫过季应仪,“影阁此举并非偶然,酉时三刻无间楼来报,碧落山庄,灵蛇谷,阳拳宗全都遭到影阁暗算,之亦,此事你怎么看?”
“咳咳。”季之亦脸色苍白如纸,唇间溢出一丝殷红,他抬手掩住嘴角,稳住声线道,“何须弄清她们要做什么,总归是包藏祸心,既如此我们不妨主动围剿,杀之。”
这么一句话好似用尽了他所有力气,身子微微前倾,连坐直都显得吃力,宽大的袖袍下,手腕瘦削到能清楚看见凸起的骨节。
“嗯。”季槐序沉思片刻,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是。”季之亦低垂眼眸,声音沙哑低沉,勉强挺直脊背,却因一阵剧烈地咳嗽再次弯下腰去,肩头微微颤抖。
季应仪皱起眉头,不怎么赞同道:“庄主,之亦才刚醒,身中剧毒还未恢复,不如换个人来处理吧。”
季应容却轻笑一声,语气意味深长:“能者多劳嘛。之亦可是咱们名剑山庄的招牌,也只有他出面,才能让其他几大门派信服,共同应对影阁。之亦,你说呢?”
“此事就这么定了。”季槐序大手一挥,语气不容反驳,“之亦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宗跃年瞥了季槐序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起身离开,其余人紧随其后。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摇曳,映照着季之亦苍白的面容和季槐序冷峻的背影。
良久,季槐序语气软和些许,带着几分怅然,“之亦,此事事关名剑山庄的颜面,除了你为父实在无人可信。”
“冲喜是你母亲情急之下所为,虽有不妥但也是担心你为你着想。”说完走到他跟前,大掌在他肩上落下紧了紧,“我已经派人去四处寻医问药,定会把你身上寒毒解了。”
季之亦嘴角微微上扬,“多谢父亲,天色已晚,父亲早些回去歇息吧。”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不远处,燕俞宁正静静立于廊下,身影在月光下拉得修长。
季槐序收回手,最后看了季之亦一眼,转身离去。
“少庄主。”赤霄臂弯中搭着白狐裘从外面走进来,“池姑娘下午遣人送过来的。”
季之亦直起身,目光落在那件白狐裘上凝视许久,抬手让赤霄帮他披上,走出厅堂后紧了紧衣领,道:“以后要唤她少夫人。”
赤霄不解怔愣片刻,微微颔首称是。
“走吧。”
剑庄外的密林中,几道黑影悄然掠过,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朝着南边院子疾驰而去。
夜风卷起落叶,在脚边打着旋落下,季之亦手中捏着一支菱形飞镖把玩,慢悠悠踱过莲池,直至青锋院前停下。
“今日事毕,去查一下少夫人家中还有什么人在,都接过来。”
赤霄愕然抬首,“少夫人身份有问题吗?”那为何还要他改口。
“多事之秋,警醒些罢了。”季之亦说完,指尖飞镖倏地弹出,利刃划破长空,精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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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假山上的黑影。
“呵,我不过睡了几天,真是什么人都敢来打洞了。”
赤霄上前搜查,片刻后将人提下来,将搜出的密信递过去,“是梵文。”
季之亦就着月光扫过信纸上的内容,嗤笑出声:“三日后子时,二重峰剑心阁东侧角门,倒是个钓鱼的好饵。”
“不要用庄里的人,拿下后直接杀了。”
“是。”赤霄说完烧了信,“那这人?”
“杀。”
一阵冷风扫过,季之亦又溢出几声咳,骨节分明的手攥住领口裹紧,阻绝寒风灌入,“顺便把人散出去,追查尸毒人的踪迹,找到后不要打草惊蛇,把他们都看住了。”
赤霄领了命令,一脚将地上探子脖颈踩断,单手拎着跃上墙头,隐入夜色中没了踪迹。
正房内一簇烛光隔着窗微微晃动,季之亦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池缨晚在房里。余光扫过厢房,察觉到里面陡然加重的呼吸,他没再停留,推开正房门迈进去。
房内温度不似他在时高,熏笼内的银丝碳份量起码减了一半,季之亦缓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睡得毫无章法的池缨晚。
她睡得面颊酡红,呼吸均匀绵长,显然睡得正熟,寝衣袖子被胡乱撩起,露出一截玉白手臂,宛如新剥的藕节,在微弱的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季之亦凝视着她痕迹犹在的脖颈,缓缓探出手,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惊疑。
“谁?”
山岚手里拎着一个白布袋,站在不远处的屏风旁,待看清是谁,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少…少庄主…”
季之亦倏然收手,顺势将滑落的锦被掖至池缨晚下颌,然后低低“嗯”了一声,“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刚说完他已经闻到一股呛鼻的味道。
“是,是雄黄粉。”
季之亦眉峰一挑,“少夫人要的?”
察觉到他口中称呼有所改变,山岚不由得松了口气,道:“是,少夫人好像很怕蛇,让我多找些雄黄粉来,说明天有大用。”
“嗯,知道了,出去吧。”
山岚退出房间,将门轻轻带上,转身蓦地对上霜华那双淬毒般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霜华姐姐还没睡啊。”
“狗腿子。”霜华白了她一眼,‘啪’地一声关上窗。
山岚这才放松下来,塌下肩边走边嘀咕,“狗腿子就狗腿子,总好过打杂一辈子。”
*
晨光透过雕花窗格,在池缨晚眼前织成一片细密的金网,她仰面躺在锦被间,直直盯着面前的锦罗床顶,内心正在消化系统刚刚传送过来的信息。
废物系统啊,真的是个废物啊,传来的恰好都是她昨天已经连猜带琢磨出的内容!要它有什么用。
她确实是影阁放进名剑山庄的暗桩,只可惜运气差,刚入剑庄没几天就目睹了燕俞宁和别人的密谋现场,为保命这才帮忙献计表忠心。
而季之亦身上其实有两种毒,其中最为霸道的寒毒就是原身下的手。
5. 寡妇进庄
这怎么不算是艺高人胆大呢,季之亦还真没掐错她。
池缨晚摸了摸自己脖子,有些后怕的咽了口唾沫,人怎么可以作这种死,自己把脖子往绳圈里套。
是影阁的饭不好吃,还是床不好睡,非要为了上进接这种要命的任务,这下好了,一不小心混成了谍中谍中谍,夹杂在各方势力里瑟瑟发抖。
她耷拉着脑袋绕过紫檀屏风,晨光劈开满室药香,正撞见季之亦半倚罗汉榻,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他屈指抵唇轻咳,“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池缨晚听到他称呼自己夫人,哈欠卡在喉间,生生憋出泪花,“好,很好,倒是夫君怎的睡外间?”
“夫人睡姿豪迈,为夫怕惊了你这''坦荡''气魄。”咬重坦荡二字时眼尾微挑,似笑非笑。
她自小就习惯自己睡,当然是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哪能给他留地方,于是自动忽略他的话,干笑几声,“哈,哈哈,是吗。”
季之亦推了推手边的白布袋,“雄黄粉已经撒下去了,这是剩下的。”
“怎么在你这,山岚呢?”池缨晚朝院外看了看,没人。
季之亦淡定呷了口茶水,“她去接娘子母亲了。”
“什么?”咔嚓一道雷又劈了下来,池缨晚呆立当场,“我母亲?”是那个她花了一百两银子请的逃难寡妇吗?
季之亦眉眼低垂,执起青玉茶壶将茶汤徐徐注入玉瓷盏中,琥珀色的水光映得他眸色愈发温润。将茶盏轻推至她面前,“剑庄近日风波不断,你既已嫁入季家,那我定要护你们周全才行。”
抬眸时眼尾微弯,笑意如春风拂柳,“赤霄连夜去请,此刻人应当已快到了,母女连心,总不好叫岳母独守旧宅。”
“你还真是,体贴的好女婿啊。”池缨晚这话说得自己心都凉了,接过茶水一口闷下。
几句话功夫,池缨晚急得后背一茬接一茬的冒冷汗,当初原主为混入剑庄,可没想过会嫁给季之亦,不过咬牙花了五十两租了附近村子里的寡妇徐赛兰,又编了个爹死族除名,孤女寡母的可怜身世。
可徐赛兰是个刻薄好利的,要是让她看到自己过上这好日子,还不缠她一辈子,万一再被看出点破绽…
“夫人不开心?”季之亦又给她续了杯茶,清凌凌的眸子望着她。
“开心。”开心得起来吗开心,池缨晚牙都快咬碎了。
“女婿!我的好女婿哎——”
一声尖啸刺破院中寂静,尾音拖得老长,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鸹。季之亦手中茶盏一滞,池缨晚颈后寒毛倒竖。
话音未落,一道灰蓝身影已旋风般卷进屋内。徐赛兰裹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衫,眼珠子滴溜一转,猛地扑向池缨晚。枯树皮似的手精准掐住她臂弯嫩肉,用力一拧,“见着自己老娘也不知道过来扶一把。”
“啊疼疼疼!松手松手!”池缨晚疼得龇牙咧嘴,余光瞥见季之亦指尖已按上剑柄,又生生把痛呼憋成娇弱的呜咽。
“活该,你个死妮子,嫁了人就一去不回头,忘本不孝,要是没有老娘我,你能攀上这么好的亲吗!”干裂起皮的嘴唇一张一合,毫不留情地将她一顿臭骂。
在众人还没适应时,转眼又堆起满脸褶子笑,一把攥住季之亦袖子:“瞧瞧我这女婿,真跟画上的仙君似的!”
池缨晚揉着青紫的胳膊偷看,季之亦身子都绷直了,面上却笑得春风化雨:“岳母谬赞。”
“乖乖,不亏是天下第一庄,真气派,昨儿夜里那俊俏小哥背我上山时,我还当要是见活菩萨哩!”
赤霄脸色跟他身子一样的板正,山岚站在池缨晚身后,死死抿紧嘴唇,眼神四处乱瞟。
池缨晚被她这挂牌娘聒噪得耳膜生疼,她揉着手臂,试图插话打断她:“娘,要不咱们先……”
“哎呦我的好女婿!”徐赛兰手掌“啪”地一下拍在季之亦肩头,自顾自地挤上小榻与他并排坐,“我一路走一路看,虽然咱们剑庄里小伙子长得没女婿你好看,但也都还不错,赶明儿我给他们说亲!东村王屠户家的翠花儿,那胸脯比奶过孩子的都实在。”
唾沫星子喷在季之亦襟前暗绣的鹤纹上,他长袖下的手指倏地蜷紧,面上却笑得愈发温润:“岳母费心。”
池缨晚翻了个白眼,猛地提高嗓门:“娘!你早膳用了没——”
“吃吃吃,就知道吃!”徐赛兰反手又是一掐,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
“嘶!”快忍不住要还手了!
季之亦垂眸扫过池缨晚腕上泛起的血丝,“岳母累了吧,要不先去看看住处,休整片刻?”
“哪能让姑爷操心!”徐赛兰拽着池缨晚霍然起身,粗布裙裾扫翻茶碟,褐黄茶渍在季之亦雪色衣摆氤出一大片,“让这死妮子送我就行!”
池缨晚踉跄着被拖出门槛,山岚紧随其后追上来带路。
拐过月洞门,池缨晚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钱早给你了,还赖着不走?”
“哼,我要是走了还能有现在这造化?你是我闺女,就得养我一辈子,别想甩掉我。”徐赛兰说得理直气壮,对之前两人说好的交钱走人这茬只字不提。
“你要作死别拖我下水!”池缨晚咬牙闷声警告她,“这里的人你一个都招惹不起,可别福没享到先丢了小命。”
“当我瞎啊?”徐赛兰得意的扭了下肩膀,像只斗赢的母鸡,“活了这么多年,我能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满庄子就你最好拿捏。”
得,这是真缠上她了。
山岚在前面慢下脚步,转过身指着前面的院门,“少夫人,那就是给老夫人安排的住处。”
徐赛兰瞬间堆起满脸笑,嗓门亮得能震落满树玉兰花,“哎呦喂,快快快,快领我去看看。”走前还不忘顺手拔下她脑袋上的金簪插到自己头上。
等安顿完徐赛兰回去已经是快到正午了,青锋院里只有洒扫下人,正方的榻上只有季之亦换下的脏衣服,人不知去了哪里。
“你们少庄主人呢?”
门口扫地的侍从低着头回她,“听云院那边来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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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昨夜抓着一个翻墙的贼人,庄主让少庄主去审了。”
池缨晚面无表情的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一头扎进房间,把昨天沁雪送来的东西掏出来。
被抓的不会是影阁的吧,她要不要早做打算呢…池缨晚的手指在令牌上摩挲几下,最终还是重新放进花瓶中。
赌一把,说不定不是影阁的人呢。
“山岚,山岚——”
“少夫人,怎么啦?”山岚从小厨房一路小跑过来,“少夫人,翡翠丸子汤还没炖好呢。”
在徐赛兰那吃了好几碟子糕点,再加上她现在满腹心事,怎么可能还吃得下饭,“不吃了不吃了,你带我逛剑庄,认识认识路。”
山岚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这几天相处,她多少也摸清了这位少夫人风风火火的性格。
*
剑庄的下人不算多,一个院子里顶多两三人,路上大多都是穿着统一蓝白长衫的剑庄弟子。
行走步履匆匆,腰间挂着银纹令牌,目光触及池缨晚时皆垂首行礼,眼神却如出一辙的冷,像是打量一件搁错位置的摆设。
看来这些弟子对她的来历也都一清二楚。
山岚引着她绕过九曲回廊,没有顺着路向前走,反而转去正厅,想要穿过后院往前院去。
“怎么不去那边?”
山岚拉着她没停,小声道:“庄主派人交代了,今天谁都不能靠近听云院,等禁令解了我再带您过去,咱们先去前院。”
计划被打乱,池缨晚也不好强求,正思忖怎么办时,一道凛冽杀气迎面而来。
“哟,这不是我那‘孝顺’嫂嫂吗?”季之惠拎着把镶宝石的短剑,剑尖悬停在她喉间,笑得天真又恶毒,“你到底是冲喜还是索命?这才几天,我五叔的魂都要被你冲没了。”
说话间她身后转出个金灿灿的身影,满头珠翠活像移动的首饰铺子,那姑娘拈着帕子掩鼻嗤笑:“惠姐姐可仔细些,当心这丧门星的血脏了你的霓虹剑。”
“惠小姐,刀剑无眼,您先把剑收起来吧,免得伤了少夫人。”山岚在一旁吓得不轻。
“有你什么事,滚开。”
池缨晚就着山岚的手劲缓缓后退一步,笑着跟季之惠打哈哈:“三妹妹说笑了,如今夫君好生生的活着,我这喜明明冲得恰到好处,至于五叔…就要好好审审那些下毒歹人了。”
“我娘说得果然没错,牙尖嘴利的小蹄子!”季之惠边说边讲手中的剑向前刺进一寸。
远处突然一声凄厉惨叫破空而来,惊得季之惠手腕一抖。剑刃斜斜划过池缨晚锁骨,留下一道灼痛的红痕。
“晦气!”季之惠低骂一句,甩袖转身,“五妹妹,走,去听云院瞧瞧那贼骨头!”
“啊!少夫人你受伤了,咱们快回去包扎上药。”山岚看着她锁骨上的伤,惊得哭腔都出来了。
“不,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得找她算账。”瞌睡刚来就有人递枕头,她不抓住机会都对不住自己受的伤!
听云院,我来了!
6. 曝尸荒野
季之惠速度很快,她身后跟着的姑娘浑身翡翠铃铛叮咚响了一路,池缨晚拉着山岚拼命追也只是不远不近的距离。
“少夫人。”山岚小腿肚子直打颤,“您是练过武吗,居然这么轻松。”
“没啊,你…”池缨晚快速回头扫了她一眼,只见她一张脸涨红,额发打湿贴在皮肤上,于是咋舌道:“你果然不是太适合练武,慢点跟我吧。”
说完加快步伐,直到听云院前不远处的假山后停下,眼睁睁看着季之惠在听云院前碰壁,吵闹两句后拂袖而去。
糟了,她不进去自己怎么有理由跟进去啊。
正想着,落后她些许距离的山岚喘着粗气赶了上来,呼哧呼哧的还不忘拍她马屁,“少,少夫人真厉害,没练过武都能追,追上惠小姐。”
池缨晚瞬间计上心头,转身挡住她视线,戳了戳小丫头汗津津的脑门:"把气儿喘匀实了再夸!就你现在这样,刚进门就得让人拿捏成面团!"
“那,那奴婢缓一会,很快的。”山岚用力点头,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
两人在假山外歇息了片刻,直到山岚气色如常,池缨晚这才扯了扯衣领,将锁骨上的伤显露的更加明显。
“山岚,把你的气势拿出来,这伤必须要让她给个交代!”
“嗯!”山岚揪着衣角重重点头。
听云院门前有两名侍从和两名蓝衣弟子把守,刚靠近几步其中一蓝衣弟子"唰"地横剑出鞘三寸,剑鞘上云纹在日光下泛着凉飕飕的寒气。
“庄主吩咐,无令不得擅入。”
“我是你们少庄主夫人,有事要寻他。”池缨晚端着姿态。
偏这蓝衣弟子寸步不让,“无令不得擅入,少夫人还是请回吧。”
“你!”
蓝衣弟子跟他们一路上遇到的大多数弟子一样,眼神毫无尊重可言,视线直直看向正前方,语气强硬,“名剑山庄规矩严明,少夫人最好先通读一遍再出院门比较好。”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碰到人一个比一个豪横。
池缨晚捏着帕子疯狂挤眼泪,抽噎两声开始表演,“我才嫁进来第二日,就被刺伤,想寻自己夫君都不行,随便一个人都能拦我呜呜呜…”
“这少夫人当得还不如后院下人呢,索性死在这算了!”她边哭边往前走,看架势似是要一脖子撞上去。
“少夫人。”蓝衣弟子表情总算有些松动,收回剑,抬起胳膊横在她跟前,“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有什么还是等少庄主回去后再说吧,此处您真进不了。”
“呜呜呜,那让三小姐和你们少庄主出来。”池缨晚不顾形象的推搡他胳膊上,疯癫呜咽。直把身后山岚看得一脸呆滞,反应了会才想起上前去帮忙推人。
今天不看到里面的人是谁她不会罢休的,这会还没人来找她,说明这人要么不是影阁的,要么是,但还没供出来她!
什么都不做待在房里她真的会疯,怎么都要亲自确定才能安心,如果真是沁雪,最差最差她可以打个时间差,三十六计走为上。
“少夫人,我们也不能进的…”蓝衣男子慌忙解释。
池缨晚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开始盘算其刚才走过的路,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场面一时僵住,就在另外几人考虑要不要一起上前将人架走时,一道清冷嗓音破开僵局。
“白珀,松开她。”
季之亦裹着狐裘从月洞门转出,苍白指节抵着个鎏金手炉,身后赤霄一手拎着个血葫芦似的人形,一手拿着条惨白断臂,面无表情地直直看着她。
“啊——!”
短促的惊叫卡在喉间,池缨晚猛地闭紧双眼。现代二十多年积攒的承受力在此刻碎成渣!
手机里刷过的车祸视频会打码,影视剧血浆颜色都夸张成阿宝色,可此刻浓稠的血腥味正铁锈般蚀进她鼻腔。
“死死死…死了。”她紧紧闭着眼,说话也不利索了,脸上血色瞬间消失。
“没死。”季之亦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睁眼吧。”
“那什么,我,我换个方向啊。”池缨晚害怕一睁眼就是暴击,脚尖刚换个方向,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肩膀。
“赤霄已经把人带下去了。”
池缨晚缓缓睁开眼,冷不防跟面前冒着寒气的琉璃人对视上,季之亦眼中明显的询问之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能让夫人不顾规矩硬闯听云院?”
刚习惯性的扯出笑容,又倏地收起,鼻翼翕动,哭腔已经出来了,“夫君,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说完一把抱住面前劲瘦腰肢,被冷得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也不撒手,口中嚎得凄切,“三妹妹太霸道了,见我就拔剑相对,我又没得罪她。这剑要是再偏半寸,你今儿就得去乱葬岗翻我了。”
“别胡说。”季之亦驳她,抬手帮她拭泪,却摸了个空,他忽地轻笑出声,指尖只在她眼底轻轻按了下。
就在池缨晚正欲再嚎时,又听他冷不丁的又补了一句,“后山有季家墓地,定不会让夫人曝尸荒野。”
池缨晚:……
冷风嗖嗖的吹,池缨晚一时接不上话。
山岚在这时突然发力,仓促潦草的行礼后开始告状:“方才奴婢与少夫人正在逛院子,谁知凑巧碰上惠小姐。”她表情夸张,抬手比划着动作,“那剑就这么''唰''地劈过来!少夫人颈上的才刚好,您瞧这新伤。”
“对对对,你看。”池缨晚从他怀中退出来,一手拉衣领,一手指着伤口,“这就是三妹妹伤的,我这脖子才刚好又要添新伤。”
冰凉的触感在锁骨上划过,池缨晚没忍住抖了下,继续道,“我一路追过来,瞧见三妹妹进了听云院,这才想进去,怎么也要让她给我道个歉呐。夫君,我可是拿自己的运道帮你冲喜挡煞,你才能醒得这么快,所以一定要帮我主持公道才行。”
“三妹妹确实不像话。”季之亦应下,帮她把衣服拢好,低咳两声后道,“不过她确实没在里面。不如夫人先在此处等我半柱香的时间,待我把里面事情了结,再同你一起去找三妹妹。”
池缨晚眨了眨眼,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委屈又无辜,“我不能随你一起进去吗?”
“不害怕了?”季之亦挑了挑眉。
池缨晚想到自己刚才丢人的反应,抿了抿唇,小声问:“还审啊,那人不都…快死了吗?”她刚才看得清楚,血肉模糊的一个男人,估计没几天活头了。
好在不是沁雪。
“杀鸡儆猴而已,里面还有一个。”季之亦笑得温和,将她额前碎发揽至而后,“母亲也在里面,一会是她动手,是…蛇刑浴。”
池缨晚没忍住,本能的后退一步,瞪大眼睛惊呼,“蛇刑浴?!”怎么又是蛇!
满心满肺的脏话堵在喉咙处,呼之欲出。
“是。”季之亦垂眸把玩着手炉,轻叹一声道:“蛇刑浴最是残忍,我原想着夫人怕蛇,所以才让你避一避,没想到夫人居然甚是感兴趣。”
耳后连着后脑勺泛起一阵酸麻,池缨晚全身绷紧,咬着牙挤出一句,“怕的,但是身为名剑山庄的少夫人,怎么可以这么没用。”
艰难咧开比哭还难看的笑,强撑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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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为了配得上夫君,我可以的。”
季之亦盯着她看了会,就在池缨晚以为他要拒绝时,突然笑着点了头,“好,那山岚留下,夫人随我一起进去。”
池缨晚僵硬着身子跟上他。没走两步又被刚才那名被唤作白珀的弟子拦下。
“不行。”他边说边狠狠瞪了池缨晚一眼,像苦口婆心的忠臣劝谏沉迷美色的君王,“不能让她进去,庄主要是知道了定会发火的…”
结果季之亦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他:“无事。我会跟庄主解释清楚,不会怪到你头上。”
闻言,白珀的愤慨更胜,“大师兄,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是能代你受过,我何苦说这些。自从三年前你闭关回来,你和庄主就都变了。”
“白珀,别说了。”处理完事回来的赤霄突然高声打断他,“少庄主自有考量。”
“……是!”白珀憋着一口气应下,抿唇退到门侧,看着几人进了听云院。
相较青锋院的空荡,听云院更加雅致有序,但季之亦并没有进正房,反领着她径直走过穿堂,朝着后角院拐角的一间小耳房走去,进去后是一屋满满登登的兵器。
赤霄快步走到枪架前,握住左数第三柄长枪转了一圈,原本挂着剑的墙面发出‘咔嚓’一声,然后向后凹进去,缓缓现出一道暗门。
“哇。”池缨晚发出惊叹,“好厉害,这就是传说中的墨家机关吧。”
“墨家机关?”季之亦转头看她,“这是何门何派,怎么从未听说过?”
忘了这是个架空朝代,跟她那个时代历史并不一样,“额……”池缨晚干笑两声,解释道:“之前看话本子里是这么说的,看来都是胡编乱造的。”
“夫人真是兴趣广泛。”季之亦指尖轻叩暗门铜环,撞击声在地道里荡出回音,“确定要下去,不会害怕?”
“我尽量忍住,反正有些场面早晚要经历。”池缨晚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大义凛然的随着赤霄一起进去,季之亦跟在她身后。
地道不算太深,只是越往里走越难闻,距离光亮更近时,腥臭味和浓重的血腥味一齐扑面而来,熏得池缨晚差点呕出来。
“大哥回来了。”声线沉得像是一块浸湿水的木头,带着漫不经心的阴冷。下一瞬,又在看到她后立刻变了调子,含着清润笑意,“嫂嫂怎么也来了。”
池缨晚听得后脑一阵凉飕飕,紧紧握住袖子里装着雄黄粉的布袋子,不尴不尬的笑道,“是,我来随你大哥长长见识。”
“缨晚才嫁进来几日,你们就这般形影不离,想来之亦还是很满意我给你挑的妻子的。”燕俞宁走了过来,素色裙摆处染上斑斑血迹。
季之亦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随意回道,“劳母亲费心,缨晚很好。”
被夸赞议论的某人憨笑着缩在季之亦身边,眼睛直勾勾看向拐角被绑在浴桶中看不清面貌的贼人。
看身形是个男子,池缨晚松了口气。
不是沁雪,还苟得下去,可以找理由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了。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要不然还是上去等你们吧。”她佯装头晕扶额,脚尖悄悄转向石阶。
话音未落,浴桶中骤然炸开冲天水花,一条玄鳞蛇昂首疾射而来!
我的妈呀!救命!
池缨晚吓得几乎灵魂出窍,身子却熟练的后仰折成一道弯,在视线触及到身后倒置的石梯时,无力支撑的腰背啪得一下摔到地面。
季之亦的狐裘掠过她面门,衣袖翻卷间寒毒凝成冰棱。"叮"地一声,蛇头被钉死在石壁上。
7. 湖心沉剑
“夫人好腰力。”季之亦边说边俯身捞起软成一摊的池缨晚。
“好说好说,纯属本能。”池缨晚语气飘忽,整个人挂在他手臂上,刚坐下长凳就立刻从袖中掏出雄黄粉递给一旁的赤霄。
认真且严肃地吩咐他,“一定要用雄黄粉把蛇埋严实了。”
这安排相当于杀人鞭尸后又给钉上锁魂钉,赤霄看了一眼季之亦和燕俞宁,见无人反对便接过。
“母亲对我有何不满,竟放蛇害我。”池缨晚抚着胸口问燕俞宁,“难不成是知道三妹妹所做之事,为了包庇她,给我个教训?”
他奶奶的,别管明面上怎么样,好歹私下也是一个阵营的反派,居然当面下狠手。
“关之惠什么事?我也正奇怪呢,玄蛇一向乖巧,怎么会突然对你反常。”燕俞宁轻笑,正了正鬓发,丹蔻指甲在烛火下泛着光,“原来是你随身带着雄黄粉啊,要知道,我饲的蛇最讨厌的就是这东西,以后来燕栖堂可千万别带。”
我去你奶奶个腿!
燕栖堂此时在池缨晚眼中就是个蛇窟,内心已经在名剑山庄地图上这个位置打了个红色的大叉。
季之亦眉眼间有些倦乏,“他招了没?”
一直观察没说话的季之泽笑着说:“估计是老天都看不下去影阁作孽,把这蠢东西送来,他是天支主的枕边宠,偷听到天支主的阴谋,为争宠立功才暗自行动。”
池缨晚埋头不语,只是疯狂回忆原身在影阁中的所有细节。虽然不怎么全,但也知道影阁中全都是女的,连条公狗都没有。
而天支主不知道是不是被男人伤过,更是放言,入她这一支,必须断情绝爱,若是胆敢隐瞒,下场只有死。
这男的从哪冒出来的?
“咳咳。”季之亦捂着胸口闷咳两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却不怎么在意的抬手拭去,“有何阴谋?”
“毒害名门正派,偷学各家所长,搅弄武林风云。”季之泽顿了下,提醒道,“会不会跟武林盟主君楚萧找慧海大师商议再度举办武林大会,推选新武林盟主之事有关?”
还名门正派?明明长着一张标准反派脸,池缨晚心中暗暗吐槽,突然感到一丝冷意。
歪头偷看季之亦,却见他眉毛和睫毛上覆了层白霜,呆愣一瞬反应过来,这人为救她寒毒复发了,“你没事吧。”
赤霄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季之亦从中拿出一颗药丸服下,“既然事情已了,那我们就先回…”
“恐怕不行。”燕俞宁掸了掸裙摆,笑着道:“你向来不爱插手刑法之事,可你爹昨夜回房与我说,此事一应交由你主办。如此,还得麻烦你撑一撑,将收尾之事处理妥当。”
季之泽脸上笑意加深,“既然是爹的意思,那就麻烦大哥了。”他边说边走,迈上台阶时还在自言自语的庆幸,“终于不用每次都来我这了,搞得血淋淋的不好收拾。”
转瞬间,暗室内只余下他们三人和桶里昏迷不醒的男人。
池缨晚皱眉暗骂一句,愤愤道:“欺人太甚。”
“少庄主,我留下处理便可。”赤霄边说边将木盒塞进池缨晚手中,拱手行礼道:“此乃压制寒毒的药,还望少夫人照顾好少庄主。”
“好说好说。”池缨晚是个知恩图报的,不用他说,就凭季之亦出手弄死了那条蛇,自己也会好好照顾他。
她把木盒往怀里一揣,两只手恭敬地撑起季之亦的胳膊,忍着刺骨的寒意,认真道:“夫君,咱们走吧。”
“嗯。有劳夫人。”季之亦开口,呼出一道白气,突然笑了一下,“只是今天恐怕不能帮夫人主持公道了。”
“对啊!”池缨晚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来的理由,补救道:“没事,现在还是夫君比较重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们且等着吧。”
作为影阁弟子的好处就是,只要她有用,阁主就大方得很。以她现在的重要性,青丝毒的解药都信手拈来,能毒翻燕俞宁蛇群的毒药那还不是小意思。
出了听云院,白珀还在院门前守着,看到季之亦毒发的样子登时急了,一把挥开池缨晚,“大师兄,你没事吧。”
池缨晚踉跄两步,有些不爽地回他,“关心就关心,你推我干什么。”
“你!”白珀脱口就想怼回去,猛然想到她的身份,顿了下改口道:“是白珀唐突了,少夫人勿怪,我也是关心大师…少庄主,这才失态。”
池缨晚甩了甩被冻得有些发麻的手臂,也不知道季之亦这尊冰疙瘩是怎么撑下来的。
有人甘当苦力,她肯定不会拒绝,“算了,别耽误时间了,快把夫君送回青锋院。”
话音刚落,白珀已经背着季之亦一个跃身离她老远,很快就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
“是个行动派啊。”感慨完,再看向不远处凉亭里坐着打盹的山岚,“临时组队果然就是不如人家师兄弟来得默契啊。”
*
风卷着花瓣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儿,撞上门扉又颓然跌落。
池缨晚趴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支着下巴看赤霄在院子里练功,两日了,除却他和山岚,连只活雀都不曾掠过院墙。
“…名剑山庄四大弟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除了剑法惊鸿,还各有其不同之处。”
“白琨擅弓,百米外能射中蜻蜓翅膀;白琦轻功卓绝,踏雪不留痕;白璇使得一手好鞭,曾绞断血雾门余孽姒婴长老的脖子。”山岚捧着药罐侃侃而谈,“至于白珀,少夫人那日也瞧见了,就是个莽金刚,一招‘往生’,能把人全身经脉震碎。”
池缨晚被她说书似跌宕起伏的语气唬得一愣一愣,脑海中顿时出现四个模糊的形象,颇为热血威武。
“不对啊。”她挠挠下巴,反问,“你不是说他们四个跟季之亦关系很好吗,中毒这么久,也没见有人上门问候啊。”
“哎。”山岚放下药罐,扶着围栏眺望远方,颇为伤感道,“以前确实如此。他们都是少庄主年少时第一次出门历练带回来的孤儿。可自从三年前出关那日起,一切都变了,少庄主把自己常用的青锋剑沉入湖心,又焚了所有旧物,性格大变。”
池缨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肯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比如失恋?背叛?”
“不可能。”山岚立刻反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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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顾婆婆说,从少庄主能拿得起木剑开始,庄主就让他在青锋院练武习剑,从不曾出去。待到少庄主十二岁时就已经学尽剑庄所有剑谱,百招之内打败庄主,怎么可能有功夫失恋。”
“这么厉害!”十二岁的时候她在干嘛?嗯…因为养的兔子死了抱着她家老头哭得稀里哗啦。
山岚越说越上头,“之后庄主请了多名大师来教少庄主各种武艺剑法,就连武状元燕天瑞都请来了。十七岁时,少庄主更是自创剑法青锋七决!”
山岚眼神逐渐迷离,“惊鸿掠影,青锋祥龙,万夙归一…”
“哎,哎,可以了…”池缨晚忍不住想要打断她。
这时,院中的赤霄收起动作走来,面无表情地纠正,“错了,青锋七决是少庄主十四岁所创,庄主说早慧易折,恐会引来歹人针对,直到少庄主十七岁瞒不住了才告知于众。”
赤霄不爱说话,连表情都很少,好不容易逮住他,池缨晚探出大半身子追问,“你们少庄主还有什么厉害的故事吗?”
“…”赤霄抿了下唇,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反正,白珀他们四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少庄主。”
说完撸了一把脸上的汗,“我去帮少庄主收拾东西了。”
“哎,你别走啊,收拾东西干啥?”池缨晚站起身扯着嗓子嚎,“要出远门吗?去哪?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啊。”
山岚也在一旁‘“就是就是”的附和。
“夫人想知道不如直接来问我。”季之亦披着厚重的貂裘从东边书房里走出来,和春意盎然的院子割裂出两种季节。
池缨晚被吓了一跳,拎起裙子小跑过去,边跑边抱怨,“你下次出现能不能先给我点准备,每次都吓一跳,次数多了我容易胆经不足。”
季之亦嘴角勾了勾,“我下次注意。”
“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要收拾东西出门?”池缨晚扶着他一起走到海棠树旁边的石桌前坐下,不忘吩咐山岚去准备两个手炉拿过来。
“下毒之事已经查清是影阁所为,自然是要找他们算账。”季之亦捻起掉落在桌上的海棠花瓣,“本定了明日出发,因我寒毒发作才又推了几日。”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让你这个病人去劳心劳力?!”池缨晚不解,“不如交给别人,你安心在剑庄解毒。”
名剑山庄的路她才只认了一半,人也还没打听完,再给她点时间啊!!
“咳咳…七年前影阁屠我外门弟子三十七人,悬颅于山下闹市整整一日,那次我杀了她们半阁之数。此次她们下毒,弟子死伤数十人,父亲说得对,是我上次没屠尽留下的祸根。”
“如此,自是需要由我亲手带人去了结,免得为祸武林。”
嚯,还有这茬呢,那时候原身好像还在被关着特训呢。
池缨晚撇了撇嘴,不过该说不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季槐序一点也不像他亲爹,活像个挥舞皮鞭压榨下属的无良老板。
而且还是便宜好用的人用到死。
啧!季之亦的脾气怎么跟武力值一点都不匹配啊。当初睁眼掐她时的凶狠劲,该不会是以为自己要死了发的癔症吧。
8. 冷艳美人
“我这几日会调息压制,只要速战速决,两个月并无妨。”海棠花染红指尖,季之亦轻声道:“此次出行危险重重,夫人不曾练过武,也无内力,还是留在家中吧。”
山岚拎着手炉走近,池缨晚见缝插针地献殷勤,“冻坏了吧,暖暖手。”帮他整理貂裘时又笑眯眯地争取,“路上有危险的话我会自己躲起来,绝不给你添麻烦。”
“你也知道,三妹妹不喜欢我,连着你那其他几个堂兄弟,姊妹都不待见我。你走了,我说不定还要独自面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蛇…”
本来只是找理由让他带上自己,说着说着她还真有点害怕,两个月的等待期,可不能嘎在季之惠和燕俞宁这对母女俩手里。
虽然原身从小练武,但为了蛰伏在剑庄,进剑庄前特意服药压制隐藏。
其实就算不服药也无用,她空有记忆,压根使不出一招半式,肌肉本能的反应也只是像前两日那样,下腰躲避致命攻击,支撑不了多久就塌了。
“夫人是母亲亲自选的人,应是喜爱至极才对,可你们怎么这般势同水火。”季之亦微微侧首看他,阳光下的褐色眸子似水中琉璃,水亮清透,“是什么原因呢?”
这个人疑心真的很重,每天病殃殃的却总想打探她底细,问题又多又刁钻。
“你要知道,一个女人长得好看,是很容易被排斥的…”池缨晚张口胡诌,也不管对面的人表情有多微妙。
反正她已经想清楚了,造作胆小,手无缚鸡之力还心思敏感的人设,比聪明体贴还胆大心细的人设要方便行事很多。
一个废物作精,一个可塑之才,第一个会被怀疑的永远是后者。
池缨晚再次捏起小手帕,“当初爹死了以后,我们娘俩在村里生活,每次出门我都要把脸抹黑才行,不然过两天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难听话。”
季之亦迟迟不语,看着她的脸好一会才挤出一句,“夫人的意思是,母亲和三妹妹因为嫉妒你的…美貌,才会如此?”
“难道不是吗?”池缨晚摸着自己的脸颊,羞赧的眨了眨眼,“不然以我的身份,怎么会被选中嫁给夫君呢。”
静默片刻,季之亦轻咳一声,默默将手收回到貂裘中,“难道不是因为八字?”
池缨晚立刻变了表情,眼尾下耷,幽幽道:“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我长得不好看?还是觉得我是为了名利才愿意嫁与你冲喜?”
“我并非此意,只是奇怪…”
池缨晚不等他说完,‘腾’地一下站起身,自上而下的看着他,语气也变得盛气凌人起来,“我懂了,原来在夫君心中我居然是个唯利是图的丑女人。”
下一瞬表情骤变,眼角有水光闪现,池缨晚撇了撇嘴,委屈状抬袖遮面,抽泣道,“横竖你们是一家人,我是个外人,所以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是应该的。”
“三妹妹欺负我,为了你,我可以不计较,可母亲为难我,夫君也要来指责,寻我的麻烦吗?”
她哭着哭着,猛然将手摔下,露出一张沾满泪水的脸,眼睛通红还在大颗大颗的冒泪珠,“我怎么知道母亲为何不喜我,不如夫君去问问她吧,我反正好相处的很。”
一嗓子嚎完,问题也重新踢回去。
池缨晚转身小跑回房间,一把将门关上,也把身后跟着的山岚关在了外面。
季之亦还保持着刚才的坐姿,纹丝未动,只是眼神中露出几分疑惑。
他好像…只问了一句话吧?
风轻轻拂过,海棠花簌簌落下,季之亦抬眸看向正房,恰好对上山岚略带些责怪的眼神,好像他真的犯了什么错。
然后…山岚走到回廊拐角处,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一溜烟跑没影了。
季之亦:……
赤霄突然从天而降,落地时脚下一丝声音都未发出,“主子,少夫人这几日跟徐夫人之间相处和谈话并无不妥。徐夫人每晚都笑到子时才睡,澜绛…”
“澜绛潜入时她也没有反应,带的行李全是半旧的粗麻衣,没有内力,手上虽有茧但应是劳力所致。”
“知道了。”季之亦站起身,将手炉随手放置在石桌上,“让澜绛回来吧。”
“是。”赤霄跟在他身后,“此次出庄,澜绛也想一起。”
“让她跟着少夫人,是明处是暗处,让她自己看着办。”季之亦推开书房门,“只一点,不能让少夫人知道她是我的人。”
此刻房内。
池缨晚伏在水盆上,额发被水打湿,水珠顺着脸颊滴落,口中不住地小声痛呼:“嘶,嘶…辣辣辣…好辣…”
这生姜威力也太大了。
洗完脸后她半瘫在榻上,眼圈还红着,从袖中扯出一块手帕在眼前晃了两下,嘿嘿一笑又重新收回去。
还好吸取上次听云院的教训,时刻准备着催泪神器,被生姜汁泡了一个小角的手帕,即擦即哭,特别好用。
刚才胡闹一通,也不知道能不能打消他的一半疑心,但是好歹算是过了当前紧要一关,起码不会被当成燕俞宁的人。
只是跟着季之亦一起出发这件事还要再想办法才行。
没等她想出办法,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山岚就进房将她拉了起来。
“少夫人,快起来梳妆,阳拳宗和灵蛇谷来人了,庄主让您和少庄主去凌霄堂待客。”
池缨晚双眼惺忪,打了个哈欠道:“你确定,我也去?”
“对。”山岚边湿帕子边说,“昨日少庄主特意让赤霄在出发的名录上加了您的名字,阳拳宗和灵蛇谷就是来商议事的,您和少庄主是咱们名剑山庄的带队人,肯定都要在。”
“加我名字了?!”池缨晚瞬间清醒,接过帕子用力擦了擦眼睛,“让我去?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山岚拉她到衣柜前,笑道,“当然是真的,不然我怎么敢胡说。”
意外之喜啊!!季之亦果然还是很好说话的,不像燕俞宁那么变态,更不像影阁那么功利没人性。
“快快快,搞快点。”池缨晚仿佛被打了鸡血,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刚要出门,突然想到什么,“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我先去母亲那交代两句,免得她到处乱走,冲撞了客人。”
说完急匆匆的朝着徐赛兰院子跑。
有客来访,正是把原身藏在厨房的那些瓶瓶罐罐偷来的好时机。
人选嘛,自然是她这位贪财的好‘母亲’。
片刻功夫,池缨晚就用两支金簪完成交易,然后又着急忙慌地赶去凌霄堂。
半路突然下起雨,兜头浇了一身,潮湿的衣服黏在皮肤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她走到凌霄堂。
季之亦站在凌霄堂院门前,脸色比之前要好上许多,身上只穿了一件元青色薄衫。
“怎么不进去?”池缨晚兴冲冲地跑到他跟前。
轻飘飘一句话却引出平底惊雷的效果,数道视线从院内齐刷刷一齐投到她身上,池缨晚顿时只觉如芒刺背,不对,刺面!
顺着季之亦的目光看去,只见堂前空地上黑压压两列身着军中薄甲的队伍。
立在最前面的男子头戴玉冠,身着湛蓝色锦服,身后跟着一个灰袍中年男人,帮他举伞遮雨。
再往上,堂前台阶上站着四个人越过一众人头远远瞧着他们。
“他们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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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缨晚往季之亦身后避了避,名剑山庄怎么跟朝廷的人还有关系?
季之亦没吭声,目光沉沉不见一丝波澜,缓步进了院子,在众人的视线中一直走到灰袍男人跟前。
躬身行礼,语气平淡:“师父。”
这可把跟在她身后的池缨晚惊着了,季之亦的师父,那肯定很厉害,但…怎么会是朝廷中人?而且地位好像也不高啊。
她拉了拉山岚的袖子,凑过去极其小声地问道,“这是哪个师父啊?”
山岚茫然地摇了摇头,她进山庄没几年,那时少庄主早就不用师父,自行练剑了,她也就没见过。
好在季之亦是个靠谱的,侧身介绍起来,“我夫人,池缨晚。”停顿片刻,待两人视线对上后,再道:“剑客简敬行,无门无派,你与我一样唤师傅。”
“见过师傅。”池缨晚忙正了正表情,与他并排而站。
“嗯。”简敬行的视线只是略略扫过她,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转而介绍起他跟前的锦服男子,“摄政王府的二爷,明煦郡王炎承桦,我新收的弟子。”
简敬行人如其名,长相大众,声线平平,属于丢到人堆里都不会引人注意的那种简单类型,身上更没有剑客应有的气质。
就连腰上挂的剑也普普通通,剑柄裹着灰扑扑的旧布条,透着一股粗质感。
池缨晚回忆了一下,早上山岚说剑庄来客要接待,其中并没有他们吧。
下一刻,季之亦就帮她确定,她没记错,“不知明熙郡王前来所为何事?名剑山庄与摄政王府似乎并无交情。”
直白的让众人侧目。
台阶上兀地发出一声嗤笑,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炎承桦嘴角刚扬起的客套弧度僵在脸上。
发出声音的是一名穿着暗褐色粗布短打的男子,虎背熊腰,手腕上绑着黑色护腕,露出的臂膊青筋贲张若老树盘根。
炎承桦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凌厉。
男子粗声粗气道:“看什么,笑一声不行啊!我们江湖人说话做事就是这么直接,就算是大名鼎鼎的剑君子也是如此。”
炎承桦没说话,一旁的简敬行眼角下压,沉声斥道:“柳随风!不得无礼。”
这大汉叫柳随风?
池缨晚微微挑眉,怎么都没办法把这名字跟人对上。
“柳兄说得对!师父切勿怪罪,少庄主是我师兄,自家师兄弟之间更不用顾忌。”炎承桦这才彻底扬起矜贵的笑,没错就是矜贵。
池缨晚非常熟悉这种,瞧不上却又要礼貌微笑的表情和眼神,因为她每次要面对把说教当追求的学生会主席时,就是这个样子。
“我之所以不请自来,原因也与影阁相关。”炎承桦叹了口气,“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师兄能否移步细谈?”
“既然是跟影阁相关,那阳拳宗的随风兄和灵蛇谷的子华兄就不是外人,还是堂前共议吧。”季之亦表情纹丝未变,让人听不出他到底是故意还是当真耿直如此。
“嗯——!”炎承桦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笑容,点头应道:“是我多虑了,既然都是师兄信得过的人,那我自然可以如实告知。”
众人在正厅落座,池缨晚挨着季之亦坐得端正,表情淡漠,瞧着颇有些冷艳美人的意思。
“师兄。”炎承桦说话时视线从池缨晚扫过,对上季之亦,“我们此次来得匆忙,还望师兄等会帮我跟季庄主多表歉意。”
柳随风爽朗一挥手,怼人不自知,“季庄主最是豁达公正,岂会因此小事怪罪,而且季庄主从不与朝廷来往,怎么小郡王来之前不知道吗?”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炎承桦却变了脸色。
9. 男主下落
江湖盛传,名剑山庄的季庄主年轻时曾拒绝过朝廷的封赏,直言“季家剑只斩使间不平事,不承天子恩。”
至今名剑山庄涯前的九丈铁锁旁石碑上还刻着,‘江湖剑,天子权,泾渭分明’十二字,字字剑锋深刻。
“柳师弟,少说两句憋不死你。”旁边与他穿着相同的男子说完一脚踹到他腿上,“忘了出门时师父嘱咐你的话了是不是!管不住你的嘴就回去别再出门。”
“我这不是怕小郡王不知道,提醒一嘴吗。”柳随风混不在意地拍了拍腿上的脚印,“哎,知道了知道了,不是在自己家山头,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我乃阳拳宗柳随意,随风师弟久居山巅,惯与松涛云海为伴,礼节不全,还望明熙郡王勿怪。”柳随意起身抱拳一礼,金铜色护腕格外扎眼。
炎承桦阴沉的脸色忽地一顿,阳拳宗唯有掌门传人才可佩戴金铜护腕,柳随意的身份不言而喻。
“无碍。”炎承桦随手拿起桌上茶杯,低头饮了一口,再抬头神色已变,“随风兄不拘小节的性子很难得。”
厅内风云变了几遭,季之亦都没什么反应,直到这时才开口,“家父昨日已经闭关,恐怕见不了小郡王了。此次影阁之行皆由我来负责。”
“阳拳宗的两位柳师兄和灵蛇谷的子华兄子正,不知是否有异?”
柳随风刚要开口就被旁边的柳随意踢了一脚,无奈重新靠回椅背闭上嘴。
“阳拳宗对季庄主安排很放心,此行定会竭尽全力除了影阁这个武林毒瘤。”
一直未曾说话的燕子华和燕子正同声道:“灵蛇谷亦然。”
炎承桦心中衡量几番后,沉声道:“季庄主德高望重,我本想与他商议…既如此,那我便同师兄说吧,只是此事与边关军事有关,还望各位不要外传。”
说完扯下腰间蟠龙玉扣放在桌上,口中谦卑但动作却是以权摄人。
季之亦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郡王直言便是。”
“年前边关曾起一场大战,我军布防图被盗继而惨败,虽然抓住了奸细,但那人实在可恨,什么都没吐出来就自尽了。”炎承桦从怀中掏出一张烧了一半的羊皮纸。
“这是从他床板夹缝中找到的,上面有影阁的标志。”
“我兄长第一次出战就遇到这种事情,父亲很是气恼,又惊闻影阁也对各大门派出手。”炎承桦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家父的亲笔信。”
季之亦接过信打开,粗粗扫了一遍后直接放到了池缨晚手边。信纸半开,随着微风微微晃动。
就在手边,很难忍住不看啊…
池缨晚缓缓伸出手去拿,季之亦余光看了一眼后又重新将视线落在正在说话的炎承桦身上。
“常言道,江湖事江湖了,此事你们必会反击。只是军情不能外泄,而此事恐又有通外之嫌,所以家父派我前来,想与各位同行。届时能容我先行审问,再由你们了结。”
池缨晚边看信边撇嘴,真是个老狐狸啊。
先礼后兵也是被他给玩活了。开口直唤季槐序为老友,希望他能照拂自己的次子,后又痛陈利害,卖了一波家国情怀,可偏偏最落的印却是摄政王府的金印,而非他私印。
尤其最后一句:兄当知江湖恩怨可纵,通敌叛国难容。今特授承桦兵部勘合,持此信者可提审影阁要犯。待军情厘清,影阁余孽自当交由兄处置,望兄体察愚弟护国之切。
就…压根也都没给人拒绝的理由和机会。
池缨晚刚看完信抬头起就发现季之亦正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怎么了?”
季之亦抬了抬下巴示意,“夫人识字?”
淦!又想套老娘话!
“识得一些,但不多。”池缨晚五指一张,信纸轻飘飘落回原处,她挺直背,道:“最近也正在学习,夫君以后能教我吗?”
“当然。”季之亦笑了一下,拿过信吩咐赤霄传给柳随意他们都看一看,毕竟朝廷的意思不能只靠他传达。
“这是私信…”炎承桦眼睁睁看着信纸被传阅,脸色又难看起来。
“私信?可盖的是金印啊。”柳随风一如既往的嘴快,捏着信纸一角摇得哗哗响。
旁边柳随意扶额叹气。
倒是燕子华率先表态,“只要最后能给我灵蛇谷一百药人便可。”
这句话似乎有关键词被触发,池缨晚脑海中‘叮’的一声,剧情一股脑地灌入,文字闪电般在眼前略过。
男主赫连溪的下落在脑海中定格——千机峰下望川村尸毒人手中。
池缨晚忍不住想要骂人,又是毒,还尸毒,眼前几乎幻视丧尸的模样。
咦!好恶心!
原剧情中,男主赫连溪从千机峰下来,却因涉世未深被尸毒人骗抓,困在望川村当试毒药人,大受折磨。但也因此百毒不侵,算是他的第一个金手指。
而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女主应雪为救赫连溪跟尸毒人打斗时,悄悄捡漏把人带走!
顶替应雪的救命之恩,顺便再把她们这对小情侣的第一次相遇推后。
不用冲锋陷阵,还算安全,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时间,必须卡得刚刚好。早了赫连溪百毒不侵还没成,晚了人就被应雪救走了。
但是任务中并没有具体要求这个百毒不侵的剧情点,既然如此…不如就…
不等她多想,厅中其余人已经定下了出发时间。
“影阁暗桩下毒时我抓了几个,如今只剩下一个活口,只是她地位太低,没能亲眼见到过影阁阁主,只知道影阁老巢大约在枫林渡附近。”柳随风拿出一块影阁令牌给众人过目,“此次就由她带路,后日一早出发,顺利的话半月便能到。”
半个月…枫林渡在东,千机峰在西,两者相差起码一个月的路程,不好办啊。池缨晚脑袋疯狂转动,指尖在扶手上来回抠动。
季之亦扫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名剑山庄由我夫妻二人带领…不过…”
“既有军情,那就不易牵连太多人,我等携五十余人便可,剩下的缺口就麻烦明熙郡王来补,免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炎承桦咬紧后槽牙,“自然。”
众人议完事后,夫妻二人将人送走,同行回青锋院。路上雨雾逐渐变重,即便打伞雨水也落了些在身上。
小径无人,两人共乘一把伞却格外安静,池缨晚只好自己找问题,“灵蛇谷要这么多药人做什么?”灵蛇谷又不是尸毒人,养蛇还用得到药人?
“蛇多以毒物为食,长此以往蛇本身就会带毒,为了解毒的特性,灵蛇谷的弟子大多会以动物测试,但偏差颇多。”季之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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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着伞,慢下步子迁就她,“如果有药人,那不止可以完全掌握,还可以对症下药,研制出解药。”
一阵冷风吹过,池缨晚浑身一哆嗦,“这样啊…”还好她选择跟着季之亦,否则留下来说不定就是燕俞宁的药人了。
过了月洞门,季之亦收起伞,从袖中拿出帕子径直朝着她的脸伸去。
“干嘛?”池缨晚猛地后退一步。
季之亦举着帕子的手还维持在半空,脸上露出对她反应太激烈的疑惑表情,语气温柔,“夫人脸上有雨水。”
不习惯被人近距离触碰,刚才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但她早就把一见钟情给吹出去了,再躲就不合适。
没办法,池缨晚只好垫着脚昂头,咧嘴笑得幸福,嗲声道:“夫君擦擦。”
下一瞬,卧槽!好疼!练武的人手劲这么大的吗?!
“疼——”疼得面目狰狞。
季之亦忙收回手,看着被他擦出一片红的脸颊,眉心微蹙,露出歉意,“是为夫鲁莽了。”
“没事没事,以后多擦擦就知道了。”池缨晚笑得比哭还难看。
脸火辣辣的疼,很有可能破皮了。
想骂人,要忍住。
“啊那什么…”池缨晚以拳击掌,“后日就要出发,我得赶紧回去收拾东西了,夫君回去记得喝药啊。”
季之亦目送她匆忙离开的背影走远,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干干净净。
没有易容。
“主子还是怀疑少夫人的身份?”赤霄从他身后冒出。
不是怀疑,是确定这个女人身份有问题。毕竟她的狠毒和计谋,远胜于燕俞宁,这点他深有体会。
此番唯一的变故,就是她。
留下反倒鞭长莫及,不如带在身边方便观察,若是实在碍事就一剑刺死了事。
季之亦扔掉帕子,问道:“尸毒人查的怎么样了?”
“今早的飞鸽。”赤霄恭敬递出一个指尖大小的信卷,“名剑山庄附近有三名,以此为中心,目前已经发现了十三名尸毒人,最远的在千机峰附近。”
“继续找。”
“是。”赤霄犹豫了下,信卷在手心被窝成一团,“刚刚白珀他们四人来找我…”
“他们想去就去。”季之亦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
“还有…”
喉间涌起一股痒意,季之亦压了下去,道:“带回来的人留在庄内,还是一起带走,都随他们。”
“是!”赤霄嘴角弧度上扬,抬头还要再说什么,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廊外雨势渐大,除却练武场每日不得缺席弟子,其他地方几乎没什么人走动。
季之亦掠过后山,身上青衫几乎与竹海相融,足尖点过湿濡的竹节,雨珠击打叶片发出响动。
一息后,季之亦悬立于竹顶,睨着不远处的竹屋,周身似被气体包裹,雨侵不入。
屋内有人影走动,季之亦原本清冷的眸子陡然一变,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鸦羽般的长睫遮住所有情绪。
发出凌冽到极致的一声,“系统,出来。”
片刻——
“哇哇哇!我很忙的,能别跟叫狗似的叫我吗?真的很影响工作心情。”
如果池缨晚听得到,她会很熟悉,这声音就是带她穿越做任务的系统。
10. 软硬不吃
青锋院正房里间。
池缨晚看着铜镜内通红的左脸,指腹轻轻触碰,“嘶。该死的季之亦,看着弱不禁风的早死相,怎么手劲这么大!”
“少夫人,井水来了,快冰一冰脸。”山岚捧着水盆一路小跑来,胸前衣服被晃出来的水打湿大片。
“好山岚,还是你会疼人。”池缨晚把帕子丢进去,浸满水拧干敷在脸上。“我问过夫君了,你这次跟我一起去…”
“真的!”山岚比早上的她还要激动,尖声道,“我也能去!”
“那是,也不看你家少夫人的面子有多大。”池缨晚挑了挑眉还想继续嘚瑟,就听到院外有人高声求见。
“大正午的上门,是想留下吃饭啊。”池缨晚心里犯嘀咕。
隔着雨幕,白珀带着四个人站在院门口看过来,见她出来拱手一礼,“少夫人,我们来寻少庄主商议后日出发的行程。”
“你们进来吧。”池缨晚脸色算不上多客气,说完就转身回到正房主椅上坐下。手肘撑在扶手上,懒懒地翘起腿,若是脸上没有那团红,还算有气势。
五人依次进来,站定后齐声行礼。“白珀,白琦,白琨,白璇…应雪…见过少夫人。”
“等一下!”
池缨晚猛地举起手做停止状,“谁?叫什么,雪?什么雪?”
众人都被她吓了一跳,白珀也不见那天的强势姿态,指着站在最后的粉衣女子道:“这是白琦和白琨,白璇他们下山办事带回来的孤女应雪,已经拜入名剑山庄做外门弟子。”
应雪愕然的半张着嘴,圆圆的杏眼露出几分茫然和紧张,“见过少夫人。”
“好,好好好!”池缨晚双眼放光,死死盯着应雪。不用踏破铁鞋,老天直接送到她面前了,哈哈哈哈哈!这叫什么,天选之子!
女主在自己跟前,男主下落有名,前途突然又一片光明了。还担心个嘚的时间,只要老老实实跟着女主不就行了。
她相信剧情的强大,会把女主送到男主身边的。
守株待兔也许蠢,但有用就行。
“少,少夫人…”应雪局促出声,“我名字哪里不对吗?”
“对!怎么会不对,太对了。”池缨晚起身一把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怪不得我一见你啊,就觉得特别亲切,这叫什么…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
季之亦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且越近声线越危险,“夫人经常如此吗?”
他径直走到池缨晚身边,周身冷飕飕冒着寒气,视线轻描淡写地略过应雪,最后落在她脸上。
池缨晚识趣松开应雪的手,“夫君怎么了?”
“对我一见钟情?对她一见如故?”
“咳咳,我只是比较容易,比较啊,对长得好看的人产生好感。”
池缨晚舔了舔嘴唇,努力解释,“比如像夫君,还有应雪这种好看又温柔可人的呵呵呵…”
“夫人这般,应当叫见色起意才对。”
“少夫人这是嫌我红衣俗艳不好看?”娃娃脸的白璇笑得眉眼弯弯,腰间鞭梢金铃叮啷作响,“赶明儿我也学学应雪小师妹,好好争个宠才行。”
“都好看都好看,各有千秋。”池缨晚尴尬的笑了笑,“你们聊,我去收拾收拾东西…”顺便溜去徐赛兰那拿东西。
也不知道她到手没。
“少夫人等等我。”白璇上前一步,“他们聊他们的,我和应雪带你去后院练武。”
“啥?”池缨晚傻眼,“我要练武?!”
“少庄主没说吗?”白璇比她还惊讶,“从今天起少夫人就要日日跟着我习武了。”
“夫…夫君……”这不是真的!
池缨晚转头去看季之亦,她为什么要受这种苦!
季之亦悠然地拿起茶杯饮了一口,缓缓道:“此行凶险,有备无患。”
“那咱们走吧。”不给拒绝的机会,白璇一把握住她的手将人拉走,“少夫人没有内力,看来要稍微吃点苦头了。”
池缨晚看向旁边跃跃欲试的山岚和应雪,试图挣扎,“要不算了吧,我就不是块练武的料,不如你教山岚啊,有她保护我也行啊。”
“嗯…”白璇摸摸下巴,思考片刻后点点头,“那就一起吧,怎么着也能帮你锻炼体质,起码跑的时候能跑快点,来吧……”
“咱们先扎一个时辰马步。”
*
第三日一早,名剑山庄前已列开七色旗幡。季之亦执卷立于阶前,与无相寺的慧海大师和炎承桦,简敬之商议舆图方位。
马车前,池缨晚一手托着山岚,一手托着应雪,表情呆滞,脑海中回想着白璇见她练体后行走自如时的惊喜表情。
“少夫人!你的体质很适合练武,完全可以加练啊!明天开始你就跟小雪儿她们分开…”
池缨晚望着灰蒙蒙的天,悲从中来。一大早被她堵在房门前,忘记伪装这具练武好底子的身体反应,结果就这么入了这个武痴的眼!
周遭明明站着几百号人,却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声。赤霄和白珀一起走来,“少夫人先上车吧,这就出发了。”
“少夫人,我扶您。”山岚颤颤巍巍伸出手。
池缨晚表情一言难尽,“你是提醒我扶你一把吗?来来来,我扶你。”
“怎么能劳烦少夫人,我来。”应雪表情坚毅,然后伸出跟山岚如出一辙颤抖的双手。
“少庄主和您同车,山岚和应雪坐后面那架马车。”白珀小声提醒,指着后面一辆小了不止一圈的马车。
“那,那我们自己去。”
池缨晚欣赏两人互相搀扶爬着上马车的画面,看到有人比自己惨,心里舒服多了。
马车内空间很大,站直头也碰不到头,脚下的云锦软垫足有三指厚。中央的沉香木矮几上摆放着青玉茶具,把整块区域划分成两部分。
池缨晚一眼就看到了为季之亦准备的狐裘,于是老老实实坐到另一边。
“哎!”池缨晚抻着懒腰瘫倒进软垫,摸了摸自己包袱里的几瓶药,顿时舒心不少。
徐赛兰虽然贪财,但是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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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得说,昨夜自己找了个理由把东西主动送过来,还让她当面清点清楚。
六瓶药,一瓶不少。
这样的话就算有危险,她也能靠这些撑个一时半会。
比较麻烦的就是这人不识好歹,劝她赶紧走,死活不听,还嘴硬说自己有办法。
真出事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她。
正想着,车窗被人敲响。
“少夫人。”是白珀的声音。
“怎么了?”
“这是少庄主寻的毒经,让您路上研习。”说完直接将毒经塞了进来。
又是毒……
她只希望救了赫连溪以后再也不用接触这玩意!池缨晚没接,厚厚的一本‘啪嗒’一声落在垫子上。
当她傻啊,又想坑她,她现在的人设可是个识字不多的乡下农女!不学不学,又是武又是毒的,她又不打算参加武林大会。
“少夫人有时间还是看看吧。”白珀说完关上车窗。
翻开毒经第一页,池缨晚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很好,全是繁体字,看得头晕眼花,不用装都能有文盲的效果。
她已经毕业多少年了,谁爱学谁学,反正她不学。池缨晚‘嗖’的一声把书扔到桌上,仰躺哼着小调。
季之亦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还有她随着调子缓动的脚,“……”
“夫君早呀!”她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伸出一根手指把毒经推向他,“我识字不多,实在看不懂,要不等我学完千字文再说吧。”
“是为夫考虑不周了。”季之亦打开桌下的抽屉,把毒经放进去,换了一本千字文,“路程漫漫,不如现在就开始吧,我亲自教你识字。”
他还真准备了!
池缨晚扬起的眉眼抽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中的千字文,“夫君,你还真是…好体贴啊。”
马车行驶起来略微颠簸,好在有软垫护着,还能忍受,池缨晚的视线随着季之亦指着字的手指移动,很快,熟悉的睡意袭来,眼前的画面开始重影。
“咚!”下巴狠狠磕在了桌上,疼得池缨晚瞬间湿了眼眶。泪眼婆娑的看向旁边的季之亦。
真不能怪她,出发前的这两天,每天天没亮就起来练武,这会马车又晃,她没晕车吐出来都算好的了。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然而季之亦的声音没有因此有丝毫波动,直到感受到池缨晚指责的眼神,这才抬起手在她下巴上轻轻碰了下,“清醒了吗?”
池缨晚被他手指温度冰到,且大受震撼!
这态度什么意思?安慰路边小黄呢?
“看这。”季之亦点了点书,“别走神。”
这人不止是个练武奇才,还是个软硬不吃的好老师。池缨晚捂着自己下巴,往后退了两下,“我困了,明天再学吧。”
季之亦打开车窗提醒她,“天已经亮了。”
池缨晚坚持,“可我是在天亮之前起的,该补觉了。”
“再读半个时辰。”
“半刻钟都不要。”学习的苦,她已经不想再吃了。
11. 女主光环
马车犹如一座行走的冰库,而季之亦就是制冷的重要原因。
此刻他脸色比身上狐裘还要白上几分,长睫覆上一层白霜,随着马车晃动。千字文被合上垫在茶杯下。
“咻…”吸鼻子的声音。
季之亦紧闭的眼皮微微抽动。
“咻……”又是一声。肩上狐裘突然被用力拉了一把,露出月白色外衫。
季之亦睁开眼低头瞧去,只见睡着的某人缩成一团,已经挪到他腿边,双手紧紧拽着狐裘一角盖在自己身上。
隐隐还有再继续的意思。
季之亦屈指抵住眉心,褪下狐裘扔在她身上,从怀中拿出一个青色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吞下。
须臾,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正常,睫毛发丝上的白霜也缓缓消退。
自他有意识以来,发生了太多诡异的事情。
比如那个让他重生十几次,坚持将他拉入虚无世界的系统,完成任务后能随意要求的心愿。
还有眼前这个被他亲手杀了十四次的女人,只是这次她不一样了。
没有勾引他,没有带他去竹林……
至于任务…
他要把赫连溪…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亲手推到武林盟主的位置,让他成为江湖至尊。
“系统。”他在脑海中唤。
“来了来了。”系统忙不迭地出声,生怕晚了一步后这人大开杀戒,“怎么了?”
季之亦看着熟睡中的池缨晚,“我为什么不能杀她?”
系统:……这两人为什么第一反应都是干掉对方,尤其是面前这个危险系数S+的男人,简直是锲而不舍。
为了不透漏池缨晚的身份,它不得不强硬道:“说了很多遍了,她还有用,反正就是不能!”
“我问的是,为,什,么。”
系统语气逐渐暴躁,“哎呀,不能就是不能!”
“她是你们的人?”季之亦眸底闪过危险的光,手已经按在池缨晚的命门之处。
否则要怎么解释,她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不是啊不是!”系统简直要疯了,这家伙怎么软硬不吃!无奈下,只好避重就轻道:“因为她以后会是赫连溪的女人!”
系统感觉到了一抹杀气,红色危险提醒已经开始发光。
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好一会,季之亦气极反笑,一字一句都裹挟着浓重的杀意,“我的妻子,是赫连溪的女人?”
“你…你又不喜欢她。”系统要是有实体,绝对会先给自己一嘴巴,太窝囊了,“你的自我意识实在太强大了,我没办法改变所以才找你合作,大家各取所需,至于她…”
为了保住另一个宿主的小命和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积分,它只能继续接下去,“为了推动剧情,我已经改变她的性格…所以这一次会有些不一样,这样也是为了帮助你更快完成任务呀。”
季之亦松开手,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剧情?
“可以修改的剧情。”他低声道:“所以只要你们愿意,这世界上所有人的剧情你们都可以改变,是吗?”
“当然不是。”系统颇为正经地纠正他,“比如你,我们就没办法改变。所以只要自身够强大,意志坚定,谁也没办法改变。”
“呵。”季之亦嗤笑道:“那性情温和软弱之人就可以随意摆弄了。”
他没等系统回答,自行掐断了连接。闭上眼靠在车壁上,双手慢慢紧握成拳,青筋根根毕现。
“咻…”睡梦中的池缨晚又吸了下鼻子,裹着狐裘翻过身背对他…继续睡。
季之亦睁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起身下车。
车轮滚动,阳光顺着缝隙落进来,池缨晚被狐裘从头到脚覆盖,眉头微微皱起,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两颊泛起不正常的红,口中含糊地呓语着什么。
“忘川村…赫连…溪……”
空气越发稀薄闷热,一股热气迎面而来,池缨晚猛地睁开眼,面前一片漆黑,脸上被覆上一层,刺挠得很。
“呼!”一把拽掉遮挡物。
马车内只有她一个人,身上盖着厚重的狐裘。明明是阳春三月的好天气,她却因为这件狐裘热出一身汗,活像从水里刚捞出来。
池缨晚咬牙切齿,“不是缺德就是缺心眼!”谁给人盖被会连头一起盖,差点给她闷死。
缓了会儿,她爬起来去推车门,刺眼的阳光瞬间倾泻而入,抬手挡住眼睛问道:“到哪了?”
“刚到青岩山,约莫戌时能到锦安城。”赶车的是人高马大的白琨,坐在车架前能挡住大半个车门。
“锦安城?”池缨晚揉了揉眼睛,从破碎不全的记忆中扒拉出大概方位,“我们不是去枫林渡吗?锦安城的方向…不对吧?”
转而从车窗探头向后看去,人数也不对,少了好多人。“咦,无相寺还有青城派他们呢…”
“无间楼的消息,千机峰附近有大量影阁之人,所以少庄主与慧海大师商议后决定兵分两路,以免扑空。”
池缨晚口中喃喃,“千机峰…”那不就是赫连溪的方位?
一觉醒来难题被解开!跟着女主果然没问题,这就是主角光环的强大啊!
池缨晚重新瘫坐回去,抬袖擦去颈上汗珠,发出“嘿嘿”的笑声,在空荡的马车内有些诡异。
“你笑什么?”脑海中冷不丁出现系统的声音。
池缨晚被吓了一跳,“你下次出现能不能给我点提醒,给个前摇。”
“你知足吧。”系统发出一声冷笑,“还好我来了,不然你就闯大祸了。”
“什么意思?”池缨晚不解,“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闯大祸?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就因为你什么都没干啊!”系统比她还激动,“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两个月啊,要两个月才能去执行任务!按你们现在的路程,不用一个月就到了,男主还没百毒不侵啊!你完成个鬼的任务!”
池缨晚非常不服,拍案而起,“你当初只说让我抢女主的功劳,可没说还要保证男主的那个什么百毒不侵。能不能有点变通,灵活点?我提前完成任务难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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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吗?”
“不好!”系统气得吱哇乱叫,像个发脾气的小孩,“男主的金手指不能丢,这跟后面的剧情息息相关,对男……我不管,反正如果没了,你后面的任务就没办法完成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总不能跟季之亦说不去吧?”
“所以你要想办法拖住队伍啊,拖到既定时间。”
“呵。”池缨晚歪嘴冷笑,“你知道我不会武功吧,这里每个人,不对,应该说随便拎出来一个人都能弄死我。怎么拖?你告诉我,我怎么拖?”
“装病!”
“啪。”池缨晚将毒经甩出来,“你觉得灵蛇谷的人会不会看病?炎承桦这个郡王身边会不会有大夫?季之亦会不会把脉?要不你显个神通,给我来点什么可以生病的药?”
“那怎么办?”系统声音萎了下去。
“你问我?谁让你当初跑那么快,下任务也不严谨点。”池缨晚毫不犹豫的定责,“这是你的问题和责任,反正不能让我承担。”
“……”系统发出类似磨牙般断断续续的滋滋声,好一会才幽幽道:“我为了救你…”
“你闭嘴吧。”池缨晚捂住耳朵,又乍然想起这举动没用,翻个白眼重重哼了一声,“我想办法可以,但是说好了,这次要是成了,你十三次救命之恩一笔勾销,不成…”
“成成成!”系统不等她说完就抢道,“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我还没说完,”池缨晚眯了眯眼,“不成的话,也不能让我承担后果!”
“……”系统被噎住,好一会破罐子破摔道:“反正任务是你的,完不成你也回不去!”
“呦呵,威胁我是不是。”
“我没有,只是实话实说。”
“行,那我也实话实说。哪里活不是活,再说,我爸妈也没那么蠢被那些渣滓骗,他们怎么说也是一大集团的董事长。说不定早就接受现实,还给我报仇了呢。”池缨晚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真话假话只有她自己知道,“你不答应也行,再去打工找下一个来完成任务吧。”
“……”系统默了默,“我尽量,只有多完成任务才能磨平,所以你最好还是努力一下。”
“行,我努力。”池缨晚心满意足的靠坐着,心中又转起了小九九,“商量个事,你应该是可以稍微干预下剧情的吧。”
“哼!”几乎是同时,系统也开口,“你想都不要想,我要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别啊!”池缨晚还想继续争取,“合作呀,这次是合作,不是威胁。”
安静,没有回应。
“喂,系统……”
还是很安静。
“走得真快啊。”池缨晚感慨,“拖时间,怎么才能拖一个月时间啊…”
练功扭着脚?闪着腰?
这想法才刚冒出来就被她立刻按下去,就季之亦那死心眼的性格,说不定就让她在马车里躺着学一路的千字文了。
还是要从长计议才行啊。
一直到戌时三刻进了锦安城,季之亦都没有回来。
12. 路见不平
锦安城地处水陆交通要冲,城墙高大厚实,城门处日夜有士兵值守,因是天黑才到,而他们伪装成京城商队,被盘查许久险些没进去。最后还是炎承桦拿出王府的令牌才开的城门。
他们一行不足二十人,炎承桦身边也只有几个亲卫,不过依旧大手笔的将整间客栈包下。
一直到进房间,池缨晚也没能见到季之亦的影子,忍不住问道:“你们少庄主呢?”
“少庄主和简师父去办事了,要晚些回来。”白璇从后面挤上来,“一整天都在赶路,胳膊腿都僵了,咱们去后院练一个时辰先。”
应雪小脸绷得一本正经,“白璇师姐,能不能让我跟少夫人一起练,我不怕苦也不觉得累。”
山岚和池缨晚两脸震惊地看着她,“你…”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钦佩,只能举起大拇指。
不愧是女主,好学上进,她不成功谁成功。
哪像她,以前想着继承她爸公司就好,现在一心盼着系统努力打工,能给她来点科技震撼金手指什么的。
“我想泡个澡…能不能只练一刻钟……”池缨晚小声申请,旁边的山岚捏着还有些软的腿跟着点头。
“我还要伺候少夫人……”
“我不用你伺候,你不是想学武吗,跟着去,我自己可以。”
“不不不,还是少夫人重要…”
白璇和应雪看着两人拉扯,眼中不约而同流露出‘不愧是主仆’的神色。
“罢了,你们俩今天先休息吧,明天卯时一刻再起来练。”白璇松口,“以后每天都这个时辰。”
卯时一刻是几点,池缨晚默默在心里换算时间。
五点十五!!
“不用了,我没问题,现在就去,不用明天!”晚睡可以,早起不行!
山岚傻眼,“啊?”
原本想着看在天色已晚的面子上,白璇好歹会放点水,结果她却实打实的让三人练到深夜,甚至还特意去马车上拿了三把名剑山庄的弟子剑。单只练挥剑的动作就有上千遍。
临睡前,池缨晚摊在床上,瞪着大眼看向房顶,“酷刑,这绝对是酷刑。”再好的底子也扛不住。
她委实有点无法理解应雪最后为什么会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
*
“夫人…”
耳畔忽而略过一丝凉意,池缨晚猛地睁眼,正对上季之亦垂落的发梢,“你……”
“夫人。”他起身站在床边,由上至下地看着她,举起手中的千字文,“一日之计在于晨,该识字了。”
晃动烛光映出的身影配上他的声音,池缨晚有种被鬼差盯上的感觉。
“梦,这是噩梦。”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早起过了,池缨晚缩脖子把人往被里又埋了几分。
然而季之亦却不给她机会,冰凉的指节抵着她眼睑生生撑开视野,无情道:“若梦里能把字全认全,为夫便由你酣眠。”
这种时候,眼前人长得再好看也都有些面目可憎。
“你为什么非让我认字呢。”池缨晚痛苦挠头,“不认字我也长这么大了,没什么影响的。”
她好恨,原身当初为什么不找个家世好点的背景!
“不是夫人自己说的,希望我能亲自教你认字。”季之亦说着走到桌边,铺开一张宣纸,“为夫是为了践诺,从今日开始习字。”
墨香在房内散开,池缨晚认命地爬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型坐在桌边,握住笔杆‘啪’的一下戳在宣纸上。
她当时肯定失心疯了。
“握笔姿势不对,要这样……”季之亦示范给她看。
“呵。”池缨晚心情不佳,埋头白了他一眼,哼哼唧唧道:“手酸,能握住就很不错,别要求我。”
“不行。”
池缨晚彻底罢工,甩开毛笔,起身叉腰瞪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既要练武还要习字学什么该死的毒经,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用折磨我吧。”
“没有。”
“什么没有!”
季之亦坐得笔直,表情云淡风轻,“我没有折磨你。”
“那你是在干嘛?”池缨晚不解,为什么就非要这么轴。越想越气,胸前因情绪过大而上下起伏,“教就教,起码要耐心点,别这么强硬嘛。知道的当你教妻,不知道的还以为刑堂审细作呢。”
“我自小便是如此。”季之亦抬眼与她对视,波澜无惊地认真道:“习字要早,练武要勤。只有如此坚持才能做到最好。”
我又没有要做到最好…池缨晚喉间一哽:“你小时候每天都要起这么早?”
“我自六岁起便寅时起练字读书,午后习武至亥时末。”季之亦重新拿了一支笔递给她,“开始吧。”
“每天?那你…不累吗?”池缨晚呆立当场,“这多苦啊…”
六岁开始,从寅时到亥末,那就是早四点到晚十二点,别说小孩子了,成年人也撑不住啊。
“为什么会觉得苦?”季之亦这会反倒疑惑挑眉,将新蘸墨的笔递过去。
池缨晚:……
没办法跟这种非人类沟通,接过笔,学着他的姿势握住,落笔到纸上,然后形成…鬼画符。
季之亦:“……故意的?”
池缨晚无辜摇头,“胳膊疼……”昨晚练剑太久,手臂酸痛,无法控制。
“继续。”
一直继续到天光大亮,山岚来敲门送水她才被允许松开笔。
池缨晚像被抽掉所有力气,轰然倒塌,一头栽倒在桌上,“商量一下,咱们三日练一次可以吗?”
“少庄主,少夫人,这是……”山岚推开门,身后白琨提着一桶水,两人齐齐看向一地杂乱纸张。
“进来吧。”季之亦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她写得最后一张,微微蹙眉,最终还是摇头,“不行,还要练。”
冷静下来后,系统的话他并未全信。
但每张纸上都没有那封信的影子。不过只要有心伪装的话也可以做到,时间久了总会有露馅的时候。
他有的是耐心。
楼下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几人都停下动作立在原地,下一瞬,季之惠骄横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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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响起,紧接着便是桌椅碎裂的声音和小二哭天喊地的求饶。
白琨从外面进来,“少庄主,是二公子和三小姐追上来了。”
“嗯,你们先处理,我一会下去。”季之亦慢条斯理地洗去手指上的墨汁。待白琨领命下去后又对着散发还未梳洗的池缨晚道:“我等夫人一起。”
“我还要会功夫呢。”池缨晚不解,楼下冲突不小,他居然还有闲工夫等她梳妆,“不如夫君先下去…”
“不急。”季之亦从箱龛内拿出两件披风,饶有兴致地对比挑选起来。
池缨晚跟山岚对视一眼,无奈耸了耸肩。不急就不急呗,又不是她弟弟妹妹,如果能在这耽误个几天,那才更好。
从房间内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大堂内桌椅碎了一地,白琦,白琨,白璇三人将季之泽、季之惠成三角状困在拐角的椅子上。
“你们三个给我滚开!”季之惠满脸涨红,在看到他们下来后昂着头傲然道,“大哥,我可是你妹妹,你就让他们这么对我!”
“谁让你们跟来的。”季之亦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而看向旁边的季之泽。
“大哥。”季之泽情绪很稳定,面上带笑,“我们昨晚下马车后才知道,你把我们分给慧海大师了。”
季之亦在不远处坐下,反问,“既然都安排好了,你们还追过来做什么?”扫了一圈地上碎裂木头,“为了发脾气?”
“是母亲让我们跟着你。”季之惠一把推开白璇,却被她借力单手反翦压在桌子上。
“说话就说话,瞎动什么手。”白璇握着鞭子,边说边点她的腰警告,“第一天认识我吗?上次挨得揍不疼了?”
“白璇!”季之惠恼急,挣扎着要翻身抽剑,“回去我要让我爹罚你一百鞭!”
“哎呦,我好害怕~”白璇仰头‘咯咯’地笑,手上的鞭子却更加用力,“去啊,我等着,最好是现在就回去找庄主,别跟着我们找晦气。真当这是在剑庄陪你过家家啊。”
“你!”
“大哥勿怪。”季之泽信步上前,被白琨山一样的身形挡个结实,原本皮笑肉不笑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声调渐冷,“出门前母亲说了,此次出行让我们跟着你,一来我们兄妹齐心,二来也是怕你毒发,方便照顾你。”
最后一句话透着阴气,池缨晚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去瞧季之亦。没成想他没去看那阴鬼弟和超雄妹,反而跟她对视上了。
池缨晚忙端起手边的茶水,装傻充愣地傻笑两声,移开视线去看外面街道。内心忍住嘀咕,看她干什么,又不是她闹事。
迟迟等不到回答,季之泽终于有些急,“大哥…”
“我原想慧海大师那边人多会更安全,不过…既然你们想跟,那便跟吧。”季之亦握拳抵唇轻咳两声后起身,“去写封信送回剑庄,告知父亲你们的去向。”
话音刚落,白璇就松开手跃身跳到门口,对季之惠翻了个白眼扬长而去。
季之惠提着剑咬牙道:“大哥别看不起人,我跟二哥在来的路上还救人了呢。”
13. 婢女+1
“救人?”季之亦眉头皱起。
白珀提着一身染血迹的黄衣女子走进来,“少庄主,这人在马车后鬼鬼祟祟的…”
“就是她!”季之惠上前去接,一巴掌拍掉白珀的手,“松开,她是跟我们一起的。”
黄衣女子气质温婉,鹅蛋脸,桃花眼,只是眼神接触到季之惠后浮现出惊恐,鹌鹑似得又缩回白珀身后。
“喂!是我救的你!”季之惠手落空,气得跺脚。
池缨晚离季之亦最近,似乎听到他叹了口气,“你们在何处救的她?”
“就在城外十里坡。”季之惠昂起头,“我跟二哥赶路时,撞见两个泼皮要扒她衣裳!”她拇指顶出三寸剑锋,寒光映亮唇畔得意,“本小姐一剑贯双颅救下她!”
她话音落,黄衫女子立刻发出一声惊叫,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池缨晚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这姑娘正被人调戏着,下一秒两颗人头落地……啧啧啧,就算不被吓傻,也得恍惚一阵子了。
“我来吧。”应雪从外面走进来,小心翼翼去扶她,“姑娘别怕,我们都不是恶人。”她语调轻柔,身上也没有利器,黄衫女子看了她一眼后很快又把视线移开,没有排斥她的靠近。
“我与你一样,路遇不平事之事,被他们所救。”说着将人引进不远处的桌前坐下,“你叫什么?家住何处…”
季之惠还在愤愤不平,“哼,明明是我救了她,却视我如洪水,真是白眼狼!”
“既然是你弄出来的事,那就由你送走她。”季之亦又是两声咳,“半个时辰后出发,若你赶不回来,我们便不等了。”
“凭什么还要送,她自己不知道家住哪吗,让她自己回去好了呀。”季之惠再次跳脚,拉着旁边季之泽的袖子,“二哥,你也不帮帮我!”
“大哥,三妹初次行走江湖,难免把握不住分寸,不如让白琦去送,他轻功最好,定能赶上咱们。”
原本正在吃饭的白琦闻言从椅子上跳起来,环抱住自己,头摇成拨浪鼓。
“这可不行,男女授受不亲,我的清白身是要留给小璇的。”
“你就是送给我都不要!”季之惠恼羞至极,抬手就要打人,被白琦手中的筷子一把夹住手腕,动弹不得。
“大哥!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两个好师弟!竟敢对我以下犯上!”
“你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季之亦抬眼看了白琦一眼,“白琦有别的事要办。”
场面陷入僵局,池缨晚眼珠四处转,最后对着柜台里的小二招招手,要了一盘酱肉包和花生米。
看戏没有嚼头可怎么能行。
“反正我不送,你们别想丢下我。”季之惠堵着一口气。
就在此时,楼梯上的脚步声伴随着炎承桦的高声赞美一同响起,“三小姐这番乃是义举,怎么好让她为难呢。我身边还有些可用之人,此事就交给他们,定会把这位姑娘安全送回去。”
“真的吗?”季之惠双眸锃亮,雀跃应下。
“哪里,不过一件小事。”炎承桦亦是满脸笑意,走到她和白琦身边,“白琦少侠,何苦为难一个小女子,她可是你们名剑山庄的三小姐。”
“听到没有,还不松开!”季之惠转头对白琦怒目而视。
“我这不是怕碰到三小姐的手被怪罪吗。”白琦笑呵呵的松开手劲。
刚获得自由,季之惠眼睛微微眯了下,另一只手已经立掌击直冲他面门而去。
自小被坑了多次,白琦已经有经验,面不改色闪身躲过伸腿将人绊了一大跤。
“啊!”季之惠尖叫着一头撞向炎承桦。
“三小姐。”
两人瞬间抱成一团,季之惠面颊飞上红霞,气氛从剑拔弩张变成粉红泡泡。
哦吼!有苗头。
池缨晚嘴里‘咔嚓咔嚓’咬着花生米,摇头啧啧点评道:“撞到人要说对不起,而不是抱在一起。”
坐在她旁边的季之亦眉心微动,转头看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某人。
“多谢小郡王。”季之惠半垂着头,轻手轻脚从炎承桦怀里出来。
“小事,小事。”炎承桦从腰后拿出折扇打开,清了清嗓子唤侍从去送人,“一松,此事你去办吧。”
“啧啧啧,当初拿剑戳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呀~”池缨晚阴阳怪气撇撇嘴,心中不以为然,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事还有的掰扯呢。
果不其然,应雪面带难色地走过来,“莺莺姑娘是被拐带来的,家中已无亲人,她想卖身为奴跟着我们…”
“!!!”池缨晚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看吧看吧,她就知道!
然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季之亦几乎是立刻答应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跟着夫人吧。”
池缨晚脑瓜子飞速旋转:不对劲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我救的人凭什么给她。”季之惠从与炎承桦的交谈中抽身而出,瞪着池缨晚,“我出钱,让她伺候我。”
拎着被哭湿的帕子,应雪硬着头皮道:“三小姐,莺莺姑娘不愿跟你…她说一看到你就会想到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废物!我自己去跟她说。”季之惠提着剑就要出门,被季之亦呵声拦下。
“再闹就回剑庄去,不要耽误我们时间。”
客栈外,池缨晚看着马车旁穿着同款衣服的山岚和莺莺,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人会被自己这个看戏的接收了。
“少夫人…”应雪在她旁边开口道:“是莺莺姑娘自己开口说要跟着你的…”
“哦?”池缨晚意外地挑了挑眉,刚才在大厅她可是什么都没说,这姑娘怎么就瞧上她了。不过应雪特意来说一嘴,也是在提醒她。
“我知道了,路上会多留意的。”
刚进车厢就瞧见桌上一摞书,池缨晚立刻退出来,转身爬上山岚她们三人的小马车。
“少夫人,你怎么过来了。”应雪正在帮莺莺擦药,很是惊讶。
“无事无事,我就是觉得路上无聊,想跟你们一起聊会天。”池缨晚拎着裙子大喇喇的坐入其中。
她才不想去大马车上奋笔疾书地识字学习,季之亦简直比她高中时的班主任还要魔鬼。
“多谢少夫人心善收下莺莺。”莺莺拉上肩头衣服,低眉顺眼地对她行礼。
“小事。”池缨晚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眼睛却一瞬不眨地看着她,“只要心思正,不作妖,我都容得下。”
“莺莺太可怜了。”这么会功夫,山岚已经把莺莺背景了解的差不多了。
膝行两步凑近她开始说起来,“她爹娘哥嫂都被恶霸害死,就连襁褓里的侄儿也……”
情感充沛,连说带比划,唾沫星子都喷了她好几口。池缨晚默默在心中给山岚打上‘好骗缺心眼’的标签。
“嗯嗯,哦?……那确实…”池缨晚边捏腿边时不时给点反应,说不上冷漠也说不上多热情,待她说完后又打发山岚去给莺莺讲名剑山庄的规矩。
季之亦没来抓她,跟女主相处的天赐良机她可要把握住。
“应雪,你才刚入剑庄不会武,为什么要跟着蹚这浑水?”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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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起练武,她发现女主确实没有什么武底子,是个新手,却也是个拼命三娘。
应雪低垂眉眼,视线定定落在身旁缠着素麻布的剑柄,语调平静,“我家一十二口被影阁屠尽,不报仇难以为人。”
嘶!池缨晚暗暗抽了口气。
这下好了,什么都没做先成仇人了。影阁怎么到处作死啊!
“影阁确实可恨。”等完成任务,只要不暴露身份,影阁这些人该杀就杀吧,毕竟作孽太多。
池缨晚从袖中拿出金疮药,“你昨天比我们练剑练得更久,手上水泡要挑破才能好得快。这个药很有用,我帮你。”
应雪倏尔抬头,眼眶中水光在晃,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谢谢少夫人。”
“嗐,小事情,莺莺身上的伤也可以用。”
一路风平浪静,中午在林间休息用膳时,季之亦没有下马车。季之惠也不知道怎么跟炎承桦搅和在一起,他身边几个侍卫都对她颇为恭敬。
然后池缨晚还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霜华,顺便还接到了她的威胁小纸条,让她尽快动手,不要拖到回名剑山庄。
让季之亦死在外面,对他们而言确实好机会,但是对她可就不是了。
“她不是第二天就回燕栖堂了吗?怎么会在队伍里?”池缨晚拉着山岚小声道:“我出发的时候没看到她啊。”
“是今早跟着三小姐来的。”山岚将手中的干粮递给她,“怎么了?”
“没事。”池缨晚咬了一口干粮,被噎得脖子伸老长,“咳咳,怎么这么硬咳咳…”
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烙饼呀。”山岚好奇道:“少夫人从前没吃过吗?”
“吃过吃过…”池缨晚讪笑,“只是好久没吃了。”
被烙得一丝水分都没有,这样的天气可以保存很久,只是硬得像石头,她确实第一次…实在难以下咽。
仓鼠般一点一点啃着烙饼,眼睛始终盯着正在伺候季之惠的霜华,大脑飞速转动,要怎么把这个人解决掉。
杀人,很显然,她目前还做不到…
“少夫人…”
池缨晚心不在焉地思忖着,苦肉计?借刀杀人?撒鱼饵…让她自己咬饵作死?
哎,过往二十几年的教育让她下不了手,可又清楚的知道,霜华是个大麻烦。
“少夫人……”
莺莺锲而不舍的呼喊终于让她回魂,“啊在呢,怎么了?”
“这是我刚刚在那边摘的果子,虽然不多,但是可以改改口味。”一把通红的小果子被放置在她手心。
“这果子我小时候在山间经常吃,无毒的。”
果子还不足指甲盖大,但是却酸甜可口,调和了干巴巴的烙饼,池缨晚接受她的好意,三下五除二便解决掉。
几乎在她刚吃完,白琨便高声出发继续赶路。
一路上莺莺几乎要跟池缨晚形影不离,就连山岚都有了被替代的危机感,“莺莺,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莺莺摇头浅浅一笑,“我不累的。”手中蒲扇不停,为午睡的池缨晚送去将近半个时辰清凉。
山岚嘴唇紧抿,拉着应雪几乎快要哭出来,“小雪,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少夫人不会不要我了吧。”
“不会的。”应雪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是名剑山庄的人,莺莺还不是……”
“可她也太勤快了,我抢不过她…”
应雪笑了,半侧过身凑在她耳边道:“今早的金丝蜜饯只剩下一块,阿晚可是塞你嘴里了,放心吧。”
14. 夜半刺杀
晚上他们还是没能赶到城镇,只好在野外驻扎过夜。
露宿野外的第一晚,池缨晚就被霜华水灵灵的给绑走。
一双白嫩却极为有力的手将她按在树干上,阴沉沉地威胁起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池缨晚答非所问,“你会武?”
“哼,全庄上下,只有你和你娘两个废物不会。”霜华歪嘴冷笑,捏着她肩膀的手又加上几分力,“三日,我只给你三日的时间,季之亦若不死,那死的就是你。”
“半月还没到,你们怎么出尔反尔。”只要不是现在杀了她,池缨晚无所畏惧。
“我说三日就三日。”
“私自做主,你就不怕时间太赶出了岔子,你们家燕夫人怪罪?”
“出岔子也是你担着,与我何干。”霜华冷脸搜出原先给她的解药,捏在手中粉碎干净。
“唯一的解药在我这,现在,你别无选择。”
池缨晚抬头看了看天色,赌一把吧。紧接着冲她甜甜一笑,“那可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
“你看这是什么?”她装势要那拿东西,迅速拔下一根发簪,用尽全力朝霜华左胸插去,却被轻巧躲过,还被一掌劈中肩膀。
“卧槽!”疼疼疼!池缨晚震惊!不解!
莺莺居然没出现,平时只要有一点动静她那双眼就跟装了雷达一样立刻看过来了。
她现在被绑走这么久,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身份没试出来,还挨了一掌,好亏啊。
另外…电视里的吐血居然是写实的,她这会就觉得喉咙有股血腥味。
“错了!我错了!”几乎没有多思考,池缨晚立刻认错,边往前跑边喊,企图力挽狂澜救自己一条小命。
同时更加认识到,赌狗没有未来!
她闹得动静太大,霜华恼急,“贱人,找死!”
不管不顾地朝她后心挥去一掌,不过却在只差分寸之距时停了下来。
肩膀骨头有种挫裂的痛,池缨晚忍着,龇牙咧嘴地缓缓回头。
只见霜华双眼睁大直直看着她,眉心处一支尖锐的白色冰锥刺入眉心大半,血迹蜿蜒而下将一张芙蓉面分为两半。
死了…
尸体直直后仰倒下,扬起一片尘土,池缨晚表情呆滞连连后退。
霜华的死出了点差错,但也在她意料之中,只是这么近距离…她还是被吓到了,原本计划中矫揉造作地哭诉,此刻半点也装不出来。
喉咙中的空气好像在刚才那瞬间被抽走,处于真空状态,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季之亦从远处飞身而来,停在距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关切道,“夫人可有受伤?”
脖子僵硬地抬起,看着面前清风朗月的季之亦,凉意一点点攀上皮肤。池缨晚眼眶微微发热,迟来的眼泪在这时落下。
‘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差点就被她杀了,哇——呜呜呜太恐怖了——”
非常真情实感。
白璇和白琦正在仔细查看霜华的尸体,很快发现她指甲里藏了些许黑色物体。
“好像是什么药?”白璇用匕首刮下来一些,“带回去给泽公子瞧瞧,他应该知道。”
白琦握着她的手将匕首凑到自己鼻下,闻了下道:“不用找了,是青丝毒的解药,燕夫人给我用过。”
“青丝毒解药?我怎么没闻出来。”
“你吃东西都是一口吞,跟猪八戒吃人参果没区别,还能指望闻出来点什么。”白琦笑嘻嘻地拿出帕子将匕首擦干净。
“白琦,你是不是想死!”
情绪发泄完了,池缨晚边哭边听,知道时机差不多到了,于是拉着季之亦的袖角,抽抽噎噎小声道:“我肩膀疼,回去…咱们赶紧回去,这里好吓人。”
密林深处夜色深重,几人全都没有提灯,练武之人能够暗中视物,内力被封的池缨晚就没这个本事了,再加上还有一具被她算计而死的尸体在旁,心里有些毛毛的。
“肩膀?”季之亦在她肩膀处按了两下,“这里?”
“嗯,疼疼疼,你别碰…”池缨晚一把拍开他的手,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骨头肯定断了,你用这么大劲是怕疼不死我吗?!”
季之亦摇摇头,轻叹口气,“先忍下,马上就好。”不给她还口的机会,双指并拢在她肩上点了两下。
“还疼吗?”
池缨晚吓得眯起眼,呼痛声断在喉中,“哎?好像…”尝试转转肩膀,惊呼道:“不疼了哎!这就好了?”
“只是暂时封住了你的经脉,感不到痛,别乱动,回去再说。”
池缨晚失望地吸吸鼻子,把眼泪逼回,“那好吧。”
“走吧。”季之亦扶着她,转头对还在斗嘴的白璇和白琦道:“你们两个留下来善后,回去后不要提及此事。”
“是。”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四周黑漆漆的除了树还是树,池缨晚分不清方位,脚下穿着薄底的绣花鞋,每一脚都会被碎石硌得生疼,没一会就有些受不了。
“你这么厉害,肯定会轻功吧,能不能带我咻地一下飞回去。”
季之亦停下脚步低头看她,“咻一下?”
“对啊。刚刚我就是这么被带过来的。”除了有点冷以外,体验感还行。
“那要让夫人失望了。”季之亦眨了下眼,长睫在眼底投下扇型剪影,泛白的唇勾起一抹笑。
“夜间寒露重,我体内寒毒更甚,刚刚为了救夫人迫不得已出手,现在已经使不出内力了。”
“哦。”池缨晚确实很失望,并且毫无愧疚和感激之情,暗中将自己全身力道都压在他扶着自己的手臂上。
踉踉跄跄走到马车旁后,脚底板已经疼得发麻。
白珀迎上来,“少夫人没事吧?”
“让应雪过来。”季之亦将人扶上马车。
“是。刚刚小郡王和惠姑娘都来询问出了何事。”
三十步开外,被侍卫全方位保护着的豪华马车内有光亮泄漏出一二,篝火被山风撕扯得忽明忽暗,枯枝燃烧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季之亦站在车板上,衣袂翻涌,“去告诉三小姐,我安排霜华去做别的事了。”
池缨晚上车第一件事就是脱鞋,酸胀的疼痛从脚底蔓延,好在原身经常走山路,不至于磨出水泡来,也算救了她一命。
车门开启的瞬间,山风裹着冷月撞进车厢。季之亦迎面瞧见陷入雪色狐裘的少女。刚哭过一场的眼睛洇出粉色,鼻尖凝着细汗,恍若山中精怪来慑人性命般妖艳。
他动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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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袖中手指捻了下,语气较平常低沉了些,“脚受伤了刚才怎么不说。”
池缨晚很想发脾气,但一想到他虽然面上和善温良,可每次要人小命都很干脆利索,不由还是心中忌惮。
“本来没受伤的。”哀怨地眼神斜他,拎起绣花鞋硬往他眼下凑,有些撒娇的语气道:“你看看这鞋,就算不是山路,也走不了多远。”
越想越气,一把将鞋扔到他脚边,“那么大的剑庄,怎么会偷工减料做这么薄的鞋底!”
季之亦倒是不嫌弃,伸手捏了一下:“明日到月盛城让山岚给你买几双合脚的。”
这种薄底绣花鞋只有大门不出二门迈的闺阁女子穿,不适合赶路。
“之前给你的药呢,擦了好的快些。”
池缨晚随口道:“我给莺莺了,你还有吗?”
“夫人很大方。”季之亦眼神玩味,从暗屉内拿出一瓶药给她,“最后一瓶,省着些用。”
池缨晚自小就不是被节省养出来的孩子,理所当然的问道:“这趟不是很危险吗?为什么不多带些?”
“三年一开花的青莲,西域火玉十年凝出一滴的龙血琥珀……”季之亦说得平静,池缨晚却听得心虚不已。
“这么名贵啊…”
某人眼珠一转,直起腰板理直气壮地甩锅,“是你没有提前跟我说,要是说了我肯定会留着谁都不给!”
季之亦沉吟片刻,“是我之过,忘记交代夫人。”
“对嘛,我又不识货,以后再有这种名贵东西要给我提个醒。”她边说边挖了一大块药膏把脚抹了一遍。
“……”季之亦看得眉头深深皱起,欲言又止。
池缨晚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敢抬头,用擦药的动作遮掩自己的小九九,同时在心中模拟了一遍等会可能会发生的对话。
双脚被来回摩擦好几遍,再擦就要掉皮了,可季之亦始终没出声,池缨晚只能惴惴不安地等。
“咚咚咚。”车门被敲响,应雪还带着朦胧倦意地声音响起,“少庄主有何吩咐。”
“白琨说你家中是开医馆的,你可有传承几分?”
“简单的头疼脑热和外伤可以瞧瞧。”应雪朝着马车内探了探头,急切道:“少庄主受伤了?”
“进去为少夫人看下肩胛上的伤。”季之亦下了马车,靠近她低声道,“我封了她的云门,中府二穴暂缓痛楚。若是查出什么问题先不要声张,免得吓着她。”
“是。”
季之亦径直离开,衣袖随风扬起轻轻扫过应雪手背,迈步走到不远处面对马车同白珀不知在说些什么。
清亮的触感很快散去,应雪心脏微微发紧,低下头深吸一口气上了马车。
车厢内被青莲药香铺满,应雪见她面色还算正常,便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少夫人,先容我听个脉。”
池缨晚伸出手。片刻后,歪头看她认真把脉的样子,特意问了一嘴,“我没事吧。”
应雪皱起的眉头在听到她询问后立刻放松,只轻声示意她再换一只手,“无碍,只是有些气血逆涌,淤阻之像。至于骨头有没有错位,还要烦你褪下衣袖,让我看看患处。”
“好。”池缨晚利索褪下一半衣袖,露出半个肩头,青紫色的手掌印赫然入目。
15. 就快死了
四更天,残月坠入林梢。
应雪从车上下来,走到季之亦跟前,“少夫人的伤不重,已经用了药睡下,只是她脉象有些异样似中毒…我学艺不精,摸不出到底是何毒。”
“我知道了,此事不要声张。”季之亦将貂裘上沾染的灰烬抖落,伸出手烤火,修长手指在火光的映照下透着暖光。
“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应雪嘴角下意识勾起弧度,忙低下头,低声道:“少庄主也要注意身体才好。”
篝火越燃越小,发白的灰烬随风飘散,约莫一刻钟后,一道身影在他身后出现,单膝跪地请罪。
“属下没能保护好夫人,请主子责罚。”
声音虽然不再是软和的调子,但依旧能听出是被季之惠救下的莺莺。
季之亦没有回头,指尖在火堆上空抚过,火焰尽数熄灭,未燃尽的柴火被冰霜包裹,一股白烟缓缓升起。
“做不好就回剑庄待着,这是第一次。”
莺莺低下头,“是,属下以后定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夫人。”
“退下吧。”
眨眼间,身影已无。
赤霄从树上跃下,掏出药瓶递过去,“主子还是少用些内力吧,不然寒毒会越来越严重的。”
“死不了。”手掌微微用力,冰霜碎裂落了一地。季之亦服下药后若有所思道:“你猜,咱们这位少夫人要怎么解释自己身上中的青丝毒?”
“主子早就知道少夫人中的是青丝毒?”
“嗯。”在掐住她脖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也是跟之前不同的地方。
他本以为池缨晚是嫁进剑庄后过得不如意才同燕俞宁搭上。如今看来…时间要更早,也许她本就是燕俞宁准备好的。
“她是燕夫人派来的,那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赤霄的话没说完就被季之亦否决。
“等我问完话。”
一个变数,也许是破局的关键。但如果只是阴差阳错,那就确实没必要再留着碍眼了。
哪怕她是系统派来的人。
*
怕压到伤口,池缨晚趴着睡了一宿,清晨睁眼时浑身腰酸背痛,肩胛骨的伤剧痛无比,“我去…”
不是点穴了吗,怎么还失效了。
池缨晚爬起来,伤处不小心撞到桌角,深入骨髓的痛楚疼得她一脚踢了出去。
‘啪!’季之亦闭着眼,手一把握住她脚踝,“夫人对我有何不满?”
“怎么这么疼的啊。”他奶奶的,为了解决霜华她真的是遭老罪了。“昨天那个点穴,你再给我来两下,太疼了。”
起床气加上肩胛上的痛楚,让她语气不由自主带上几分娇蛮的命令语气。
“不可。”季之亦慢条斯理地放下她的脚,睁开眼,“穴位不宜封太久,否则你经脉会出问题,忍忍吧。”
“忍?”池缨晚倒抽一口凉气,“那我要疼多久?”
“叠云掌,以霜华的功力,配上药膏,起码要三日。”
“你杀了我吧。”池缨晚一头载回去,生无可恋道,“我一刻钟都受不了。”
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她要收回自己内心那一点点愧疚,霜华死得一点都不冤。
季之亦温柔一笑,发出迟来的疑问,“夫人,昨夜发生何事,霜华为何要害你性命?”
“夫君。”池缨晚心里很不爽,眼神幽怨,直接开启无理取闹模式,“我刚死里逃生,受伤未愈,身心皆受创。你不心疼安慰我也就罢了,居然出言质问。”一副被辜负的悲痛模样,手指着他抖啊抖啊。
季之亦:……始料未及的回答。
“受了伤自然会痛。”季之亦认真回她,“不是我说几句话就能好的。”
“可我心里会舒服很多!”
“该痛还是会痛。”季之亦坚持。
池缨晚:……人不能,起码不应该这么死心眼。到底谁给他封的剑君子名号,根本就是头不懂变故的倔驴。
“所以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池缨晚认命爬起来演戏,手指在衣袖间来回打转缠绕,小心翼翼道:“我是被她们威胁的。”
“她们?不止霜华?”
“嗯。”池缨晚重重点头,朝他又蹭近些,半是心虚半是告状,“我之前同夫君说过,夫君中毒前我就已经倾心不已。谁知嫁进来第一日就被霜华和…”
她突然停下,半支起身子犹豫道:“我怕夫君不信我后面说的话,毕竟那人在剑庄多年,树大根深…”
“你我夫妻一体,我自然是向着你的。”季之亦冲她温柔一笑。
“我就知道夫君剑心通明,卓尔不群,定会护着我。”池缨晚将脸靠在他胸前,被他自身冰凉的体温冻得打了个寒蝉,表情有一瞬间狰狞,强忍着继续道:“是燕夫人,她以金银诱惑,让我下毒害你。”
她语气愤然,“我倾慕夫君已久,岂会因此小利害你?!我当然不答应,谁知她竟然下毒威胁我,让我在新婚夜杀了你。”
“原来是这样。燕夫人嫁给我父亲已有二十余年,没想到她还是容不下我。”季之亦语气恍然悲切,面上毫无波澜。
“我一直未动手,本以为离开剑庄不用再面对这难题,谁知道她竟派霜华追了过来,差点要了我的命。”池缨晚埋首在他怀中,捂着自己肚子哀哀戚戚,“可现下虽然无恙,解药却已经被毁。夫君,我时日无多,恐怕不能一直陪伴在你左右了。”
“莫怕,我这就书信一封,言明一切,让燕夫人交出解药。”季之亦握住她肩膀推至一边,说着就要起身去拿纸笔。
哎!不是,这是能直接去要的东西吗?又不是一文钱两颗的大白菜!
池缨晚急了,前扑死死抓住他手臂不让走,扯动伤处疼得差点骂出声来,吸了口凉气急切道:“我我我我手中没有证据,说了她也不会承认的,要是因此让你与季庄主父子离心,我罪过就大了,只怕到时死不瞑目啊!”
“可我不能辜负夫人的深情厚谊,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香消玉殒。”季之亦坚持,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
眼瞅着他就要推开车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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缨晚没办法,再次猛扑。
“夫君!”叫声之凄厉。
池缨晚匍匐在地,哽咽凄苦,“就算你书信回去,她也有许多手段,信件丢失,死不承认,又或者路程拖延,更甚者换颗更毒的毒药…”
肩膀上的伤疼得她在心中疯狂骂人,脑中却是电视剧里绿茶女配凄美的落泪画面。
池缨晚心里有了章程。缓缓抬首脉脉望他,明亮的眼睛蓄满泪水,顺着粉颊滚落,贝齿轻咬红唇,似有难言之意。
任谁瞧了都要愣上一愣。
“为了夫人总要一试,若是要不来解药。”季之亦腰都没弯一下,推开车门背着光,让人看不清表情。
“那我们就顺路去趟碧落山庄,医者千百,总会有人救得了夫人。”
池缨晚愕然,眼泪挂在睫毛上,呆呆看着被度了一层金光的季之亦,“万一,万一就是没得救呢,我还有好多心愿没完成呢。”
这人怎么能这么直,软硬不吃的直,听不懂好赖话的直!
“夫人忘了,她的儿子女儿还在我这。”季之亦侧身,阳光洒进来照得池缨晚眼睛刺痛,“这解药,她不给也得给。”
她抬手遮在额前,有些演不下去了,肩上的伤痛越发的痛,“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了就成现实。打草惊蛇事小,鱼死网破就在没办法挽回。我…我只是想在死前看看江南的风景,尝一尝明央湖的鱼。这是父亲去世前答应我的…”
池缨晚低头抹泪,心里急成团团转的陀螺。
临死前的愿望,这特么可是遗愿啊,快点答应啊!只要答应,那就可以先去江南再去千机峰,两个月时间还不任她拿捏!
“夫人放心。”
‘啪—’车门被关上,只留下门缝中漏进来的一根细细光线。
什么意思,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男人说话不靠谱真的是传承,不分世界,不分古今。
池缨晚又气又疼,连打几个滚,把车板撞的‘咣咣’响。
“少夫人没事吧?”山岚趴着车窗担心道。
“有事。”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嗓子,接着又是一脚踹在车板上。
车门被猛地推开,莺莺探头看着她,面色担忧,“少夫人,你怎么了。”
池缨晚捂着胸口,与一旁山岚同款惊恐表情,“你,你怎么也在。”
山岚:“你动作好快啊。”
“少夫人对我好,连那么名贵的药都能送我,除了好好报答您,我也没别的用了。所以听到少夫人出事,一时心急…”莺莺半侧过身,难为情地抚了抚额角碎发。
“没事,我就是气不顺…”池缨晚一脸苦瓜相。
“那我给您唱个小曲解解闷吧。”莺莺腼腆一笑,捏着帕子刚起范儿就被池缨晚握住手。
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改日吧,我今天没心情。”
两人距离咫尺,莺莺鼻翼微微翕动,转开话题问道:“少夫人受伤了?怎么身上有药味。”
“哎。”池缨晚松开她的手瘫坐一旁,“只是受点小伤,不过就快死了。”
16. 阴气森森
“啊?”“少夫人何出此言?”
山岚身手敏捷地扑上车,“少夫人哪里受伤了,是谁伤得您?怎么就要死了呢。”
“没事,你们就当我胡说八道吧。”池缨晚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山岚,你去找白璇,告诉她我肩膀受伤,没法再练功。让她专心教导你和应雪吧。”
“少夫人,你到底怎么了。”
池缨晚懒懒翻身背对她们,幽幽道:“没怎么,我只是突然特别想去江南看看…你们下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
马车内只有两人时,池缨晚装睡呓语:“父亲…江南,呜…”
季之亦没有反应,安静看出,翻页声和她刻意的梦话有节奏的一来一回。
——
客栈投宿时,池缨晚站在门前眺望南方,弱不禁风道:“山岚,你说,江南如今是何风景呢?”
“奴婢也没去过…少庄主肯定知道,不如让少庄主带您一起去看看。”
主仆二人眼含希望朝看书的季之亦看去。
“咳咳咳……”季之亦脸色苍白咳出一口血,看着比她还要短命。
——
野外夜宿,围着火堆吃饭时,“真硬啊,听说江南的糕点甜软香糯…还有清灵茶…明湖鱼…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有机会去看一看。”
“两个烤鸡腿,一整块烙饼。依夫人的胃口来看,我觉得有机会。”季之亦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大口烙饼。
池缨晚:……
小溪边,炎承桦微笑着把烤鸡交给季之惠,“刚烤好还有点烫,小心。”
“多谢小郡王。”季之惠羞赧一笑。
“你慢慢吃,我与简师父有事要谈。”
“好。”季之惠起身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目送他离开后扭扭捏捏的坐下,不忘恶狠狠地瞪上旁边弱柳扶风赖在应雪身上的池缨晚。
“啊——”池缨晚张嘴,被喂了颗酸甜红果。
这些天她借着自己肩膀,胳膊疼,举不起来的理由,跟应雪亲近了许多,如今已经到了互唤姓名的程度。
“小雪,我这毒还能撑多久啊。”
应雪轻叹,下一口多喂了好几颗,“少庄主给的药起码可以助你安然无恙十五日,如今已过六日…希望能有好消息。”
“该死的影阁!居然连少夫人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要下毒,实在可恨。”山岚有气没处发,恶狠狠地薅了一大把野草摔在地上。
怕路上季之泽和季之惠出幺蛾子,她中毒的事被按在了影阁身上。
池缨晚嘟嘴,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哎,就是因为我不会武功才最好欺负,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解药送过来,可怜我还没去过江南,死都没办法瞑目。”
“阿晚…”被她明里暗里,抱怨、哀怨、恼火等各种情绪的洗脑许多次,应雪抿唇欲言又止,“我想…”
“什么?”池缨晚眼瞪得老大,充满希翼。毕竟这可是女主啊,她的意志多少也能左右点剧情吧。
就算不能有大变动,主角光环总会有的啊,给她点机会。
“少庄主此行很重要,不能陪你去江南,不如…我陪你去吧。”应雪将靠在她身上的池缨晚扶正,圆眸闪着坚定的光芒,“咱们快马加鞭,不出七天就能到,届时……”
池缨晚抬手捂住她的嘴,微笑摇头,“届时我就真的凉透了。”
“啊?”
“没有你们少庄主的话,只有两种结局。解药到了我不在,死在半路,又或者没要到解药,又不认识神医,毒发了死在半路……”池缨晚的目标其实很简单。
拖到既定时间,带着季之亦和应雪一起走,这是最保险的,不然解毒还是不解毒她都不好圆谎。
“可影阁的事不能耽误,此次路程较远,若是他们提前得到消息逃走,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应雪眉头紧蹙,手中红果被捏破,汁液顺着指尖滴落。
“可如果没有解药…那怎么办…”
马车两边车窗被打开,露出四张一个比一个忧愁的脸,叹气声此起彼伏。白璇甩了一马鞭赶到最前面的白珀旁边。
“少夫人的毒就不管了?”
白珀斜了她一眼,“小雪她们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青丝毒少庄主说解立刻就能解,操这个心干什么。”
“我这不是被她们念叨得头疼吗!”白璇捂着脑袋,表情夸张,“你都不知道这几日小雪那张脸有多难过,少夫人更像死了半截,我良心难安啊。”
原本在队伍最后面的白琦一阵加速,挤到白璇旁边,只听到最后一耳朵,“小雪难过什么?”
能有他看到自己的小璇子跟白珀挨得那么近说话难过吗?
白璇把原因说了一番,结尾叹了口气,反应过来后马上捂住自己嘴,呜呜囔囔道:“唔就缩唔被影响了吧!”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她什么时候叹过气!
“哎呀这事你就不要管了,少庄主办事自有他的道理,你要是看不得就歇息几天离她们远点。”白琦安慰完她,从怀里掏出一颗用黄纸包着,足有手掌大的卤牛肉。
“这可是昨天我跑了老远花大钱请一户农家做的,尝尝?”
最近几日都没住上客栈,白璇也有些馋,立刻把自己诉苦的目的抛诸脑后,鞭子别在腰后接过来就是一大口。
天色逐渐暗下去,一阵风起后,突然下起小雨。
赤霄骑马从前跑到后,高声提醒众人,“加快速度,半个时辰后进山休息。”
马车颠簸的厉害,雨水越来越急,打在马车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池缨晚坐在其中,明显感受到车轮打滑了好几次。
“这雨下得好大,也不知今晚能不能找到遮雨的地方休息。”山岚趴着车窗一角向外看。
夜色深,雨幕重重只能看到众人模糊的影子。
“咦,怎么还起雾了?”应雪疑惑道,“好像要进山了。”
池缨晚凑上去,瞧见路前方两座山之间的一条路,细窄若幽,月光照不透的浓雾沉在其中,将天地一分为二。
“去千机峰必须经过这吗?”怎么感觉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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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雪和山岚一起摇头,“没去过,不太清楚…”
而莺莺早就已经害怕的攥住她的手臂,躲在她身侧缩成一团了。
“白璇!”池缨晚探出半个头扯着嗓子喊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毛毛的。
马蹄踩水而过,白璇浑身湿透,雨水自头顶汇聚至下巴流下,“少夫人找我何事?”
见她这样池缨晚想直接说绕道的想法退却大半,“我们今晚要进山吗?”
“咱们前两日耽误了些时辰,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下着大雨便不好宿在林中。山中有个小村子,民风淳朴,简师父十年前曾来过,可以暂住一晚。”
池缨晚点点头,心中另一半担心也消散大半,“你们少庄主如何?体内寒毒有加重吗?”
加重也活该,软硬不吃的家伙。
“尚可,不过具体如何还要等晚些时候才能知晓。”
队伍行进一线天,马车内的温度瞬间降了好几度,雾气顺着门缝飘入,像是夹杂着薄荷,每呼吸一口都有凉入肺腑的寒意。
穿过浓雾进入山内,高耸山体围出一个圆,山路螺旋向下,直到最底部隐约可见几间屋顶,山内的雨水比外面要小许多。
“少夫人,路太窄,要下车步行下去了。”
最右边的山路没有遮挡,马车太宽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落下去,池缨晚快速把东西收好下来与众人一起步行下去。
泥泞小路比那晚的山路还要难走。
“村子这么偏僻,简师父之前怎么会到这里?”池缨晚手里拄着一根木棍,有些好奇。
“行走江湖多年,经常宿在野外,也是误打误撞找的,只是上次来没有下雨起雾。”简敬行帮炎承桦打着伞,走在最前面带路。
季之亦被从头到脚被貂裘裹着,在雨伞下冒着森森寒气,不发一语地走在最后,赤霄和柳随意在他两边同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视野逐渐开阔,两边草木变得茂密有序,路也平坦许多,百米外似的路头似有两道身影面对这他们。
“是人吗?”季之惠率先开口,这一路走的艰难,若不是有外人在她早就已经发火了。
他们一行人太惹眼,怕吓到村里人,简敬行道:“他们原是为了避世才搬到此处,我先行前去告知,你们慢走跟上便可。”说完跃身纵起没了身影。
池缨晚再回头,季之亦身边只剩下柳随意一人,她眨了眨眼停下脚步。
季之亦越走越近,气温也越来越低,行走的制冷机名不虚传,再过些时日等到夏天估计会更舒服。
“赤霄呢?”
季之亦抬头,黑发衬得他脸色白如雪,眼睫挂着霜,清冽如雪山般,“先行去打探消息了。”
“哎,简师父也去了。”池缨晚做到他旁边,“夫君,虽然简师父之前来过,但我一进来就觉得这里阴气森森的不太舒服,咱们待一晚便走吧。”
也不知道为何,越往里走越觉得两边黑黝黝的树林里,似乎有人在看着他们,让她背后冷汗一茬接一茬。
17. 同床共枕
“嗯,天明后雨停就走。”季之亦点头答应,依旧还是从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池缨晚却总觉得他在压抑着什么。
柳随意笑呵呵的打趣两人,“季兄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啊。”
“哪里哪里,寻常夫妻罢了。”池缨晚腼腆一笑,客气道:“夫君这般风采,缨晚确实难以抗拒。”
柳随意一哽,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含蓄还是大胆。
“咳咳。”季之亦又是一阵咳,白珀几乎是飞奔而来,递上药瓶让他服药。
还未等他喘匀气,赤霄和简敬行已经一路轻功赶回来,只是两人表情都不是太好看,“村里死人,我们俩被当做凶手了。”
“啊?”池缨晚傻眼,“怎么会这样。”
“赤霄留下,你们在这别动了,我再去一趟。”简敬行说完没几息背影便只剩下黑豆大的一点。
季之亦问道:“发生了何事?”
“少庄主,我刚到村子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拜访村长就看到简师父被村民追赶,我前去帮忙也被视为帮凶,死的是谁我也不知。”
柳随意蹙眉,“我们刚到就死了人,这可不太妙。”
雨势虽小了,但众人或多或少都淋了雨,衣服潮湿贴在皮肤上,再加上赶了一天路,季之惠此刻不耐烦至极。
“他们村死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穷乡僻壤之地,又无利可图。”
“就因是穷乡僻壤所以才无理可辩,他们认定是我们做的,不想着让我们偿命就不错了,借宿更是想都别想。”柳随意抬头望天叹气,连绵不绝的小雨簌簌落下。
余光瞥见季之亦身上浸了水的衣服开始结冰,抬手传功,片刻后冰凌尽消,衣裳也变得干燥。
“多些柳兄。”
“客气。”柳随意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比不得曾你救我之恩。”
池缨晚看得两眼发直,小幅度地学了下他的动作,心中感慨,这就是内功的威力啊,不科学,一点也不科学。
不知道等她解了封,功力是不是也能这么厉害。
季之亦不怎么在意地勾了勾唇,“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还是跟上帮简师父解释下吧。”
“也好,一直磨蹭下去还不知什么时辰能休息。”炎承桦第一个同意,领着几个侍卫率先前行,其他人见此紧随其后。
拐过两个弯道后,路口出现两尊石像。女像约莫有一丈高,以袖遮半面;男像足有一丈半,手托铜镜,风化严重的面部仍旧保持着悲悯的神情,脚下立着黑□□碑,青苔覆盖的‘锁玉’二字渗出斑驳暗红。
“锁玉村。”池缨晚低低读出声,脑袋有一瞬间的刺痛,“嘶。”“少夫人怎么了?”莺莺和山岚一左一右扶住她,异口同声道:“可是肩膀又疼了?”
“没事。”池缨晚摇摇头,刚才那一下快得像是她的幻觉。
还没进村,便看到路中央被几十号人围成一圈的简敬行正奋力争辩着。
“我们真的只是路过此处借宿,洪村长是我老友,十年前我曾在此住过半月…”
“就是你!”其中一个扎着半头长生辫的少年人挥舞着手中锄头吼道:“我亲眼看到你慌慌张张从村长屋子出来,再进去就看到村长死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不是我!”简敬行沉着脸,“我只是想先行拜访老友商议借宿一事,没想到刚一进去就看到他身后中刀死了,出来时恰好被你撞见。”
“再说,我本就有求于人,就算不让借宿也不至于杀人。”
“不是你这个外乡人,难道还会是我们本村人吗?”辫子少年呛声道,“阿姆,必须把他抓起来。”
“沧游。”苍老的声音响起,辫子少年与其他村民齐齐低下头,自发让出一个缺口,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老妇人走进来。
唤出他的名字,“简敬行,当年你离开村子后,我阿弟性情大变,如今你再回来,他又丢了性命,此事必须要查清才能放你走。”
“阿曼姐,我…”简敬行表情恭敬地行了一礼,刚要解释,被不远处的季之亦打断。
“清者自清,师父,我们留下配合他们查清楚再走便是。”
两拨人隔着竹楼相望,雨幕簌簌,简敬行看向炎承桦,见他不可微察地点头同意后仰天叹气,走到老妇人跟前,“走吧。”
“沧游,把这些人带去后山客楼。”老妇人说完便转身离开。
“哼!你们跟着我,不许耍花招,否则要你们好看。”沧游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朝左前方的小路走去。
其余村民皆站在原地,面色不善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走过。
小路蜿蜒向上,常年无人走,乱石铺就杂草丛生,池缨晚肩膀连着胳膊都使不上力,中间好几次差点崴脚摔下去。
应雪特意走到她身后帮忙托着她的腰,“慢点。”
池缨晚感激的热泪盈眶,人间自有真情在,不愧是女主,集真善美于一身,好人啊。
三层客楼倚山而建,院门上挂着一块已经看不清什么名字的牌匾,隐约只能看出一个‘净’字。
沧游‘砰’地一声推开院门,“你们自己打扫吧,想出去只有来时一条路,阿姆会派人看着你们的,别到处乱跑。”
少年说完昂着头冷哼一声小跑下去。
院内杂乱,炎承桦黑沉着脸道:“野蛮之地养出来的野蛮人,还不如直接打出去。”雨天赶路只是累,但让他住这种地方只会更加火大。
“我看明明就是他们自己人干的,非要赖在我们身上想讹诈一笔。”季之惠捂着鼻子嫌弃地附和。
“先打扫吧,等会我去找那位前辈商议后续之事。”季之亦边咳边说。
柳随意身先士卒,“你身上寒毒快压不住了,还是我去吧,好歹让简师父随我们一起休息,不要另外看押。”
“也好。”季之亦没有推辞,喉间发痒又是一阵咳,瞧着已是强弩之末。
“师兄,我跟你一起去。”柳随风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很是精神道:“免得那老太婆见你好说话得寸进尺。”
池缨晚管不着这些,去不了江南,但能在这多待几天她求之不得,拎起裙子就往里走,专心致志地给自己挑房间。
院子虽然破旧,但是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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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有些灰尘外还算规整,山岚和莺莺手脚麻利,很快把房间打扫干净。
“我去打水给少夫人泡泡脚。”山岚拎着水捅往院子外走去。
“我去厨房烧火。”莺莺不落人后、
应雪紧了紧手里的帕子,“那我去找白璇练功了。”
“这时候还练?”池缨晚诧异,“累了一天还是早点歇下吧,明天再继续。”
“不行。”应雪摇头,“练功不可懈怠。”
房间内只剩下她一人,池缨晚趴在床上,肩膀上的伤还隐隐作痛,掰着手指头算,如今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男主才能练成百毒不侵。
作孽啊,她这活吃苦又受罪的,可真不好干。
心中怨念着,房门被打开,池缨晚头也没抬,“山岚,你把盆放下就早点去休息吧,我一会自己倒就行。”
“厨房内没有柴,出不去院子也升不了火。”季之亦有些羸弱的声音响起,“夫人暂且忍耐一晚吧。”
房门被关上,池缨晚一个猛子起身,“你今晚睡这屋?”
季之亦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修长手指扯开貂裘系带,理所当然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额…”池缨晚定定看着他,长身玉立,面若冠玉……“没有。”紧接着往里挪了几下空出一半位置,抬手拍着那处啪啪响,“那你睡外面吧,方便起夜。”
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池缨晚内心毒舌,他刚才赶路时脚步虚浮,病得路都快走不动了,就算有想法也不会有力气的。
不用怕,大胆睡。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没一会炎承桦便来敲门找他商谈事情,等到她睡得迷迷糊糊时,身边突然多了几分凉意。
潜意识知道季之亦回来,但也只支撑了一分钟不到就再次沉沉睡去,直到手腕处突然一阵冰凉,嘴唇被什么东西抵住。
池缨晚努力睁开眼,暴喝出声,“小贼找死!”
“……”黑暗中闪着微光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季之亦的手还保持着给她喂药的动作。
池缨晚眨眨眼,适应了夜色环境,掐着嗓子抖声道:“夫君这是做什么~”
“你刚才梦中呼吸减弱,脉象几乎快要消失。”季之亦起身将灯点燃,白衣黑发立在床头,看得池缨晚心头一颤。
“这是缓解青丝毒的药,既然醒了就自己吃吧。”
“前两日不是刚吃过了吗,怎么比之前撑的时间短了许多。”池缨晚接过药对着光源端视一番。
嗯,确实是她之前吃的药。
“青丝毒霸道,此药只能缓解,但时间久了便一次比一次弱,直到再也无法控制…”
池缨晚露出像是吃屎的表情,这特么的是吃出抗药性了啊!“那我岂不是快要死了?燕俞宁还没把解药送来吗?”说着挤出一泡泪花,在昏黄烛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季之亦默了默,转而道:“这些天我翻阅毒经,找到了别的解毒办法,只是要吃些苦头。”
身怀解药但没机会吃的池缨晚比他还默:“……”
甚至不敢开口问是什么苦头。
18. 生不如死
“以毒攻毒。”
季之亦认真道:“只要寻得一味比青丝毒还霸道的毒药,有五成机会可以安然无恙。”
“哈——”池缨晚没忍住发出一声冷笑。江南没去成,时间没拖成,她还要服毒,以毒攻毒。
这一家子可真毒啊,杀来杀去没一个正常人。
“夫人……”
“夫君。”池缨晚微笑,语气夹杂着冰渣子冷得出奇,“姓燕的那个老女人是不是不承认,不愿意给解药?”
都要她命了就算是原主在也装不下去,她又没在巴黎圣母院进修过,可没有以德报怨的好品质。
季之亦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她…”
察觉到对方眼神凶狠几分他从善如流改口道:“老女人将一切都推到霜华身上,并说青蛇已亡,世间再无解药。”
“如今只有以毒攻毒才能最快解掉夫人身上的青丝毒…不如…”
“呵。那我也不要。”池缨晚重新躺下,裹着被背对他碎碎念,“死就死吧,反正我这条命也没人在乎,母亲视我如累赘,夫君也不爱我,就连最后的遗愿也没人重视。”
“夫人…”
“你喊什么都没用,我不要。”池缨晚闭上眼把自己卷进被子里,“五成机会有什么好试的,就让我身怀遗憾的死吧!反正不要再受一回罪。”
她要尽快想办法把解药拿出来用了。
一夜无梦到天亮,雨过天晴。
早饭是村里人送来的,池缨晚坐下拿起一个馒头就要吃,被季之亦拦下。
从行李内拿出烤饼递给她,“他们给的东西不要碰,吃我们自己带的东西。”
“啊?”池缨晚不解,用筷子翻动了几下小咸菜,“难道他们下毒了?”
即便啃烤饼也犹如仙人的季之亦摇头,“不知道,有备无患。”
“好吧。”
早饭后,季之亦去找其他人商议后续事情。
莺莺自告奋勇去收拾,池缨晚和山岚则在房内八卦。
“阳拳宗的柳随意好像没把简师父带回来,小郡王大清早发了好大火呢。”
“发呗。”池缨晚现在心情很好,因为她趁季之亦在忙,干了件大事。
给季之惠下了个无伤大雅的毒,以解她心头之气。
她悠哉的抿了口水,半个身子懒懒靠在桌上,“这条路是简师父自己提的,听昨天那老太太话中似乎还有往事没了结,到底如何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可行程不就耽搁了吗?”
“耽搁呗。”池缨晚打了个哈欠,想伸个懒腰却抻到肩膀的伤,‘嘶’地吸了口冷气重新坐回去,翘着二郎腿。
“皇帝不急…呸,咱们着什么急。大局自然有那能力强的人把握着呢,我们老实待着就好。”
最好能耽搁个把月。
“走,本少夫人监督你和应雪练功。”她笑嘻嘻地搂了个还没散架的小板凳走到院外,应雪已经蹲了小半个时辰的马步了。
“瞧瞧,瞧瞧,这才是练武的好苗子。”池缨晚不由发出感慨,“我这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看来是拍马也追不上了,山岚,咱们青锋院的面子只能靠你了。”
“我?”山岚嘴巴张大,苦着脸道:“我根骨不佳…也比不上。”
“那你是只对学剑感兴趣吗?别的呢,医术,毒术?或者暗器?轻功,御兽?”
山岚低头腼腆一笑,“之前因为吃不饱还总受欺负所以才想练武,如今遇到少夫人人好心善,我只想好好伺候您,学不学的便无所谓了。”
“不不不,这可不对。”池缨晚头摇得飞快,满脸认真,“我记得你签得不是死契,到日子是可以归家的,难道你想学一身伺候人的本事回家?”
她早晚是要回去的,这姑娘好歹跟了她一场,又非常尽心尽力,“学医吧,是门可以营生的手艺,既然学了就连毒也一起学了吧,这样也能自保了。”
说完‘噔噔噔’跑回房间打开包裹,把季之亦给她准备的毒经翻出来,“这个你先看着,晚上我去找你们少庄主再要本医经和师父。”
“少夫人……”山岚眼眶翻红,眼泪在打转。
应雪说得没错,少夫人还是更疼她,莺莺不足为惧!
“别哭别哭。”池缨晚嘿嘿一笑,“这都是你们少庄主让我学的,现在全归你了。”
她话音刚落,只见季之惠面如菜色地从房间里跑出来,捂着肚子满头大汗。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池缨晚笑得眉眼弯弯,“大概是水土不服吃坏肚子了吧。”
要说原主的那些药是真的派上用场了,一颗‘生死不如’就把季之惠折磨够呛。
毒如其名,是真的会让人生不如死。一开始只是拉两天肚子,让中毒者掉以轻心不去重视,待第二重毒发,那就进去高潮了。
全身上下长满红斑,又疼又痒,若是忍不住挠破,里面的脓汁又会吸引蚊虫叮咬…
这样的症状需要五六天才会慢慢好转,也不知道季之惠忍不忍得了。
没办法,谁让她们母女俩都得罪她了呢,老娘不在就只能女儿代为受过了。
池缨晚是真的佩服原身的脑洞和心狠手辣。这东西但凡用到她自己身上,马上自杀!
然而池缨晚只看了一会乐子就被打断了。
院门‘砰’的一下应声而裂,沧游挥舞着一对流星锤打进来,四人中唯一的优等生应雪连一招都没接住就被击中,重重砸在院墙上,吐出一大口血。
然而沧游已经杀红眼,几乎立刻又挥下一锤。
“夫君!”其他人都在二楼议事,池缨晚边叫边朝着应雪跑去,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
女主要是死了她任务就再也完不成了!
“少夫人!”莺莺犹如一个小炮弹,从西侧厨房冲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撞开沧游。
沧游踉跄几步站稳,一脚踢翻莺莺,然后再次冲上前来,口中嚷嚷着,“我要杀光你们!”
流星锤眼看就要落在池缨晚后脑勺上。
霎那间,季之亦一袭青衣从二楼翩然跃下,足尖轻点流星锤,锤头直直落下陷入青石砖内,只露出原先三分之一。
“啊——”沧游吼叫着用力拔,太阳穴处青筋顺着脖颈一路暴起,然而流星锤却纹丝未动。
季之亦站在她跟前几米,与他对峙。
“居然随意伤人!”池缨晚抱着昏迷过去的应雪和莺莺,气得要命,“夫君,一定不要放过他。”
居然敢伤了她的女主。
“是你们,是你们先下狠手的!”沧游情绪更激动,直接弃了武器,赤手空拳对着季之亦攻击,“我要杀了你们陪葬!”
两人一个气势汹汹进攻,一个宛若游龙轻松闪躲反击。
没几招,赤霄和白珀就飞身上前,一左一右锁住他双臂,按在地上动惮不得。可即便如此,少年还是用力挣扎嘶吼,像是受了什么无法承受的刺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之亦扫视了一圈身后众人,“你们有人出去了?”
众人都面面相觑地摇头。
季之亦皱起眉头,对着沧游道:“你若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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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那我只能打晕你扔出去。”
沧游狠狠地咬着牙,猩红眼睛大颗大颗落泪,却倔强的不发一语。
“你无缘无故打上门,我们总要知道缘由不是吗。”季之亦蹲下身与他对视,“想报仇?那你的仇人是谁?只要你拿得出证据,我帮你。”
片刻,沧游用力挤出几个字,“伪君子!”然后恨恨闭上眼,任由眼泪汹涌而出,在青石砖上浸出一洼。
实在问不出来,季之亦缓缓起身,“把村里的主事人找来吧。”
“不用找,我来了。”苍老的声音在院内外响起。
昨晚见过的老妇人领着上百号人,皆手拿凶器。简敬行双手缚于身后,两个年轻小伙子禁锢着他肩膀。
“杀人犯,以命抵命!”有人带头喊了一嗓子。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以命抵命。”
老妇人抬手,声音止。
“阿姆,沧霞死了。”沧游如受伤的困兽呜咽抽泣。
“谁又死了?”炎承桦早就不耐,闻言皱起眉头,“我们只是来借宿,你们自己村里死了人怎么一直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化外之民不可理喻。”
“就是从你们进村开始,接连死了两个人,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难道就不会是你们自己村里人吗!”季之惠捂着肚子,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想要讹钱。”
“臭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对面村民情绪被激发,变得义愤填膺,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仿佛下一瞬就要冲过来。
“前辈。”季之亦给了季之惠一个安静的警告眼神,随即上前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我们一行人只是恰逢雨天路过,并非特意前来。与锁玉村也并无仇怨,实在没有惹事上身的理由。”
老妇人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开口道:“谁说没有,我看你们就是为了月洗…”
“阿列,住嘴!”老妇人暴喝一声打断他。
名唤阿列的男子虽然只说了月洗两字,院中已经有几人脸色有了变化,就连季之亦眸中也有闪过一抹了然。
老妇人一杖定音,中气十足,“你们这么多人,谁能保证全都毫无嫌疑,我们虽只是深山中的庄户,却也懂得人心难测。我阿弟是村长,他死得不明不白,最大嫌疑就是简敬行。”
“沧霞,更是死得凄惨,我们必要追究到底。既然你们喊冤,那就选出三人随我们查出真相,抓出凶手,届时不管是谁,皆剥皮抽筋暴尸祭台三月。至于其他人,事情未查清前,全部待在房内不得随意走动。”
话音落,她身后乌泱泱走来两队年轻人将院子为了个水泄不通。
老妇人审视她们一圈,耷垂的眼皮猛地睁大,露出浑浊发黄的瞳仁,狰狞又凄厉地大喊出一大段她们听不懂的话。
随即村民都对她低头行礼,齐齐低声喊,“遵木萨祭司令。”
池缨晚被吓得一哆嗦,她就说这里怪怪的吧,没一个正常人。
炎承桦目光阴沉看着领头老妇人,第一个站出来,“我随你们去查。”
“我也去。”季之惠从人群中挤出来,与他并排而立,然而下一秒就面带痛苦的用力按着腹部。
池缨晚撇嘴,心中暗爽。
最终由季之亦出面定下三人,炎承桦,柳随意和他们夫妻二人。
池缨晚:啊,我吗?可以不去吗?
本以为可以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没想到季之亦第一个把她算进去。
然而不等她拒绝,季之亦快速靠进她耳边说出‘解毒’二字。
19. 夫君怕怕
下一瞬,池缨晚毫不犹豫的扑进季之亦怀中哭哭啼啼,“我害怕,离不开夫君~”
众人:……
用‘夫妻一体’的鬼话同老妇人周旋好久,总算让她答应。
季之惠也闹着要去,不过因为闹肚子自顾不暇放弃了。
“我是村里的祭司,有什么发现去东边的吊楼告知我便可。”木萨祭司说完让人带走沧游,在村民的簇拥保护下离开。
方才被骂的阿列带着几人走过来,“我带你们去现场。”
四人跟着他们来到后山竹林才知道。村中今晨死了个女孩,浑身赤裸,四肢被削尖的竹子以人体最大限度地扯成一个‘大’字钉在地上。
血迹从竹林入口处一直淋漓至深处,血迹渗入土中,经过一上午颜色已经发暗,地上的四个洞口处血迹最深,蚊蝇四处飞。
血腥味无处不在,池缨晚胸口泛起一阵阵恶心,余光扫了一眼后就赶忙躲得远远的。平复好一会后才开始打量着周围。
竹林深处的这片空地是被人临时砍伐出来的,乍一看没什么规律,但池缨晚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缩略图发现,似乎是个什么图腾。
直到首尾最终相连,完整的图形出现——是龟甲。
而她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龟甲最前面的中心位,原本是看到这里有空地,没成想误打误撞了。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的一根竹子下的土似乎被翻动过…
“季夫人在画什么?”炎承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后。
池缨晚快速将地上的图腾用脚来回扫了几下,直到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么折磨一个小姑娘实在太可恨,所以画小人诅咒那个凶手倒大霉。”
为遮掩身份,自进村后只要有外人在他们便都会唤她季夫人。
炎承桦闻言笑出声来,手中折扇‘唰’地一下打开,摇晃几下走过来,“季夫人心善,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有一副侠义心肠。”
折扇带起的风将两人额前的碎发都扇起,脂粉香中夹杂着点潮湿草木的味道,池缨晚措不及防打了个喷嚏,讪笑着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装逼王,季之惠不在就来骚扰她。
“雨后天凉,小郡王身体可真好啊哈哈哈。”池缨晚打折哈哈,眼神四处乱瞄。
在看到远处人堆中那抹明晃晃的白色,也不给他继续接话的机会,立刻伸长脖子喊了一嗓子。
“夫君!”用力挥手,“快来快来~”
季之亦只顿了一瞬便抬脚走去,“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咳咳。”池缨晚手指抵着鼻子,略娇弱地摇了摇头,“我没事的……”
小郡王收起折扇,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指着地上已经被池缨晚毁了的图,道:“师兄,师嫂好像发现了什么?”
艹!居然被他看到了。
季之亦原本关切的目光变得严肃,还真蹲下身去认真研究地上那团乱遭遭的图,“夫人画了什么?”
有心拖慢进度的池缨晚马上捂着胸口重重咳了几声,“啊,是啊是啊,咳咳,所以我才叫夫君过来。”
阴险的装逼王!好恨!
池缨晚低下头暗暗给炎承桦翻了个白眼,抬起头眼神又变得温柔,“我一进来就觉得那些被砍掉的竹子倒下得方向好像还挺有规律,所以才随意画了下。”
池缨晚再次复刻出刚才画出的那幅图,指着位于龟甲中心的位置,“你们看,这就是那姑娘被杀的地方。”
沉思片刻道,“其实也不对,看血迹,那姑娘应当是在竹林外就被杀了,是凶手把她拖进来的,那这地方肯定是有深意的。”
季之亦和炎承桦的目光皆被地上的图腾吸引,附身蹲下认真观察。
池缨晚见他们没说话于是赧然垂首,道:“我也是瞎猜的,不可尽信…”
“夫人不必妄自菲薄。”季之亦起身眉眼带笑,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抚了两下,“方才阿列说,沧霞姑娘陈尸之处就是龟甲封魂的阵眼。”
猜中了!不愧是从小看柯南长大的小小老子!
炎承桦拱手佩服,“师嫂大才。”
嘚瑟不到一秒,凉意顺着天灵盖一路蔓延到四肢,池缨晚内心‘咔嚓’劈下一道惊雷。
再对上季之亦赞赏的温柔的笑眼……
完了完了,在季之亦跟前显摆自己的小聪明,就跟在阎王爷跟前显摆自己命长是一个道理。
这人多疑的毛病不要太重。
果然,下一秒,“夫人不止细心,还聪慧过人,只一眼就看出其中关窍,非常人可比。”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池缨晚疯狂摇头,僵硬地笑着解释,“只是女人的第六感而已,刚进村就总觉得阴森森的,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说完瑟缩着贴上季之亦的手臂,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夫人谦虚了。”季之亦轻轻拍了拍她紧紧抓着自己小臂的手背。
远处柳随意冲着他们挥手,让他们过去。
池缨晚立刻摇头拒绝,“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那边好吓人。”
季之亦看向炎承桦,“小郡王随我一起去吧。“
“自然,师兄请。”
两人刚走出一半,池缨晚就气不打一处来,踩着脚下的龟甲图腾小声骂天骂地,骂自己,“……让你脚欠,没事瞎划拉什么,显着你了!”
踩得不解气,对着旁边竹子又踹两脚,“死个人你这么积极干啥,跟你又没关系…”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过,池缨晚吓得原地立正,双手合十闭着眼小声念叨,“有口无心,我不是故意的,莫怪莫怪,沧霞姑娘,冤有头债有主,我是无辜的…”
季之亦转过身就看到池缨晚撅着屁股,原地打着圈的朝拜,虔诚的动作中还夹杂着些许慌乱,似乎真的被吓得不清。
竹影筛碎正午的阳光,众人开始回村。
下山的路坎坷婉转,原本潮湿的青石板砖已经半干斑驳,青苔最是让人容易脚滑。池缨晚有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季之亦稳稳地扶着腰,省下一半力气。
用过午膳后,他们又被带去了洪村长家中,简敬行早就已经在内等候多时,见他们进来刚要站起身,又被身后的两个男子按着肩膀重新坐下。
“不许乱动。”其中一个黑脸男子语气凶狠。
简敬行身上穿得还是来时穿得衣服,此时已经起了褶皱,鞋上的泥巴也还在,瞧着有些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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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池缨晚很是周到地对他行了一礼,视线停顿了下,还没来得及细看…
“嗖——”池缨晚耳边突然掠起一道风。下一瞬,说话的黑脸男子手腕处已经被一根细铁箭穿透。
“啊!!”黑脸男子握着手痛呼出声。
炎承桦的折扇在胸前扇动几下,冷着脸道:“杀人的证据还没找到就敢对我师父大呼小叫,再有下次,就不是手受伤了。”
他说完用扇柄轻轻点了点眉心,警告的意思不言而喻。
池缨晚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感情刚才那一下是他扇子里的暗器飞出去了…
好危险…她默默朝着季之亦又贴近几分。
受伤的黑脸男正要反击被阿列拦住,“五日,不许闹事。”
“那就让他这么嚣张!”五日不服气的梗着脖子。
炎承桦冷哼一声径直略过他们走到简敬行跟前,亲自将人扶起来,“师父,不必管他们。”
而几乎已经成为季之亦挂件的池缨晚,此刻正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四处打量屋内环境。
正厅除了接待客人的桌椅外,还有一道简易的竹编屏风,将正厅一分为二,随着几人绕过屏风,池缨晚被眼前一幕震得屏住呼吸。
两排供桌上摆满了无字牌位,而供桌后面的墙上挂着各种已经干枯成标本的动物头骨。
正中央便是一副足有人上半身大的龟甲。
“龟甲…”池缨晚小声道,“跟竹林的那个好像啊…”
季之亦点点头,转头跟柳随意交换个眼神,几人当即散开,更加认真地观察起来。
阿列这会也跟了进来,黑着脸道:“村长是死在楼上卧房,不是这。”
“这些无名牌位都是谁啊?”无字无名,都不知道拜的谁。
“是我们锁玉村的圣女和童女。”阿列说完再次催促他们上楼,“跟你们无关,快上楼。”
几人没再追问,跟着他一起上楼,简敬行原本走在最前面,在快进卧房时突然停下脚步,在季之亦走近时小声道:“洪村长身上有被搜寻过的痕迹。”
他声音刻意放小,但架不住池缨晚离得近,于是也听了个清清楚楚,然后无辜的对着两人眨了眨眼,双手食指交叉放在嘴唇上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对外说的。
季之亦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夫人这么聪明,定能助我们早日离开这个地方。”
“我尽量,尽量哈哈哈…”
卧房面积不大,整间房都是血迹,桌椅倒了一地,应该是经过一场打斗。
血迹最多的地方是靠窗的木床,床边地上也有从高处滴落形成的一滩血,经过两天一夜,味道不是很好闻。
不止血腥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池缨晚下意识揪起手中的布料捂住口鼻,好臭。
查探了约莫一刻钟也没有什么收获。直到柳随意半边身子都探出窗外,指着外面窗沿边的已经被雨水冲掉一半,不太明显的黄泥印记道:“脚印,有人爬过这面墙。”
众人一下都围了过去,池缨晚捂着口鼻的布料被拉扯动,季之亦无奈的声音响起,“夫人…”
池缨晚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用的都是他的衣袖,忙不迭的松开手,“哈,不脏不脏,我回去帮你洗~”
20. 红月之日
那边炎承桦已经咋呼起来,揪着阿列的衣领道:“歹人是从这里进来的,我师父的鞋子可不是这个花纹,快给道歉!”
窗外鞋纹是简单的草纹,压根不是他们脚上的筒靴能形成的。
“只是黄泥脚印而已,昨日下雨谁不是一脚泥!”阿列脸色一会黑一会白,用力甩开他的手,粗声粗气道:“万一是你们使得阴谋诡计呢,没找到凶手之前决不可能道歉。”
说完又转过身去吩咐自己族人,“把所有人叫到祭台,严查鞋底纹路。”
“我也去。”以防出差错,柳随意快步上前。
阿列没好气道:“随你。”
几息间,锁玉村村民走了一半,还有一小半留下看管他们几人。
雨过天晴,温度逐渐升高,屋内的味道越发难闻,池缨晚再次捂住口鼻,闷声闷气道:“拔出萝卜带出泥,很快就能抓到凶手了吧,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季之亦似笑非笑道:“未必。”
“那我们要回去吗?”
“再等等。”季之亦在房间内又转了一圈,脚下木板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池缨晚有些待不下去,捂鼻子瓮声瓮气道:“我下去等。”说完转身就朝楼梯走去。
脚下猝不及防踩空,池缨晚脚被断裂的木板卡住,“啊——”
“怎么了?”楼下的人也上来查看。
池缨晚感觉自己的脚要断了,五官扭曲,“地板,断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地板是由一块块木板拼接,而她踩中的那个个似乎因打斗而遭受重击,本就摇摇欲坠,现在被她踩断了。
脚尖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地板下还有一层?
池缨晚表情逐渐变得好奇,挣开季之亦拉她起来的手,用力往下踩了踩,实心的。
“下面好像有东西。”
话音刚落,原本站在季之亦身后的蓝衣村民突然暴起,袖中利刃落入手中,展臂一挥,身侧两人颈间喷血倒下,濒死抽搐。
“三梁,你疯了!”有人发出惊呼,却也逃不过被一剑穿喉的下场。
所有动作发生在一瞬间,池缨晚眼睛瞪得老大,脚被卡得死死的,逃都逃不掉。
其他三人站在原地未动。
直到最后一个锁玉村民倒下,季之亦才松开她的手,起身迎面攻上。
炎承桦躲在简敬行身后,大声质问:“谁派你来的,有我们在,你逃不掉的!”
池缨晚:不是,好歹先把她拔出来呢??
季之亦虽然中毒,但也只用了不到三招,别说拔剑,就连剑鞘都没用,便将人打倒在地。
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被唤三梁的男子拼命挣扎,直接被季之亦踩得直接呕出一大口血。
“你是什么人?”
“大家都是为了月洗千江而来,装什么装。”他龇着血红嘴巴,“我为此筹谋十余年,绝不可能让你们截胡!”
三梁艰难举起手,吹响一道尖利哨声,笑得狂妄,“就算我拿不走,阿古力神也会保佑我的族人杀了你们,月洗千江只能是我们的。”
简敬行眉头紧皱,“阿古力神,是外邦利石蠻的主神祗。他们最擅追踪暗杀,方才哨声只怕已经让其他隐藏此处的利石蠻人盯上我们了。”
“早知道刚刚就应该直接杀了他!”炎承桦气急,“师兄怎么这个时候心软!”
“敢来杀了就是。”季之亦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倒是小郡王颇有摄政王年轻时杀伐果断之姿。若小郡王实在害怕,就麻烦你手下人把他们都找出来,杀了。”
“其实也不用吧。”池缨晚默默把自己的腿拔了出来,举起手发言道:“我只是说地下有东西,谁说一定是那个什么月洗神功了。”
“是月洗千江!”三梁大声强调。
“千江千江。”池缨晚敷衍道:“咱们先确认下嘛,万一不是,其实也不必这么你死我活对不对?”
三梁再次强调,“是你死!我活!”
“对啊,我没说错,你死,我活。”池缨晚故意气他,慢吞吞地去掏那个洞,“因为如果真是月洗神功,你就死定啦。”
“臭娘们!啊——!”
鲜血喷溅,刚刚还义愤填膺骂人的男人已经顶着满是血斑的脸瞪大眼睛没了气息。
“哎你怎么把他杀了!没有他去解释,我们不还是会被追杀吗?”池缨晚傻眼,手下也触碰到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他居然敢骂夫人,一时没忍住。”季之亦收回脚,轻描淡写道:“下次注意。”
“师兄你!”炎承桦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星子了,折扇指着他半晌没说出话。
就连简敬行也是一副不赞同的表情。
“找到了。”池缨晚将木盒拿出来。
季之亦将手上零星几滴血迹擦干净,接过木盒打开,表情先是一怔,随即失笑道:“确实是我冲动了。”
池缨晚起身凑过去看,是一盒黄金。
“这……”再看看地上断了气的男人,“卧底十年,死得有点冤哦。”
“月洗神功到底是什么,值得他在锁玉村浪费十年光阴。”池缨晚好奇问道:“难道练了会天下无敌?”
如果她找到…拿给男主,是不是可以直接完成任务?
炎承桦默默翻了个白眼,抢话道:“月洗千江并非神功,传说是一副前朝皇室的藏宝图,里面不止有富可敌国的金银,还有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
“嚯!厉害!”池缨晚给面子的发出惊呼,“但是…藏宝图能在这个小村子里?”
炎承桦闻言略微沉思,开口问简敬行,“师父,您之前说锁玉村的村民是为避世才来此处,那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前朝余孽…”
“不太像。”简敬行言简意赅的给出自己的结果,“正如缨晚所说,十几年了,若真有藏宝图,她们怎么还会在此这么久,不露一丝一毫奢靡。”
“那利石蠻人为什么会言之凿凿月洗千江就在这呢?”炎承桦心有疑虑,不敢掉以轻心。
季之亦在房间里又走了一圈,“也许是前朝皇族藏在此处,但锁玉村人都不知道呢?”
“对啊!”炎承桦以扇击掌,恍然大悟道:“那我立刻飞鸽传书回去,让父王带兵将此处翻个底朝天,不怕找不到!”
他说完兴冲冲地飞奔回去。
池缨晚站在原地,跟朵追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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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向日葵似的,视线随着季之亦移动,“这些村民都死了,咱们要怎么解释呀。”
那位祭司的脾气可是很火爆,不会把他们几个也关起来吧。
“你们先回去,我去找木萨祭司解释。”季之亦说完朝简敬行拱手行了一礼,“还望师父能护好缨晚。”
“嗯。”
随简敬行回去的路上,池缨晚能明显感觉到他心情不是很好,气压低得很。
于是她也就没有搭话,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间房里待太久,一路上总能闻到若隐若现的熟悉味道。
*
锁玉村村民脾气虽暴躁,办事效率却很高。傍晚阿列和沧游就找到了鞋印的主人。
当他们压着一名年轻男人到祭台的时候,池缨晚一度以为这两桩命案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季之亦太乌鸦嘴还是老天太眷顾她,想帮忙拖延时间。
这个名叫嵇尤的年轻男人只承认自己趁着雨夜爬墙捅了洪村长一刀,但跟沧霞的死完全没关系。
“是我捅的洪村长没错,可那老不死的顶着刀伤还能反打我一顿,我走时他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扬言要弄死我全家!”
嵇尤匐在地上涕泪横流地说道:“沧霞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怎么可能会杀了她,不是我,不是我!”
人群中,木萨祭司头戴鸦羽冠,脸上被红白两色的颜料画满符号,身上穿着七种兽皮缝制的衣袍,腰间挂着七色绦带,其间隐约可见不用种类的兽牙。
举起绑着龟甲的手杖指着嵇尤,“你为何要杀他!”
池缨晚站在这些人对面不远处,看着众人带着怒火的审判眼神围着地上的嵇尤,火把将这些人的面孔映照得半明半暗。
漆黑的山林背影将他们所有人笼罩着,那种熟悉的阴森感再次袭来。
“我想先回去了。”古老,深山,祭祀,死亡,封印,各种诡异元素都集齐了,她的大脑正不受控制的发散联想。
再继续下去就要自己把自己吓死了,要去正常人比较多的地方待着才行。
谁知道季之亦微笑看着她,用一种平和但又很凉薄的语气道:“事情没结束,我还不能离开,夫人能自己回去吗?”
越来越黑的天,陌生的村庄,再加上落单必出事的定律。
池缨晚:……很显然,不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缩了缩脖子,诚实地摇摇头,“那我还是等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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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抓的这么简单吗?”池缨晚还是有些不解。
柳随意凑了上来,“我们刚到查到他的鞋就不打自招了,第一次杀人还留下了痕迹,没问两句就崩溃招供了。”
“那被杀了的那些村民和月洗千江呢…”
“不要再提,忘了这件事。”季之亦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睛一直看着不远处的审问。
嵇尤趴在地上整个人都在抖,泣不成声,“为了阿元,阿元,我…我必须杀了他…”
“红月…红月之日就要来了。”他说完哆哆嗦嗦地直起身子,双手举起冲着天大喊,“就差一个月,一个月啊!”
“阿尤哥!”一道哭声从不远处的高楼传出。
21. 两人失踪
人群中有个几个小姑娘低下头,缩着肩膀抖了几抖。
木萨祭司将手杖狠狠击打着青石板,厉声道:“这是她身为圣女的使命!你却因为一己私欲犯下大错!”
“来人,将他吊在祭台,明日一早剥皮抽筋,以惩他犯下的罪过!”
池缨晚的手指几乎快拧成麻花,就跟她现在的心情一样。在文明世界长大,真的很难适应这种场景。
“那沧霞呢,我阿妹到底是谁杀的!”沧游孤零零站在原地,“阿姆!”
木萨祭司停下脚步,转过身走过来按住他肩膀,虽然是在跟沧游说话,眼睛却直直看着他们,“红月之日就快到了,龟甲封魂,也许一切都是天意。”
“不,不是!沧霞从来没选中过圣女,这次红月之日跟她有什么关系!”沧游更加崩溃了。
“沧游。”木萨祭司表情越发威严,“不要任性。”
她放开沧游朝着这边走来,最终停在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雨已停,误会也解开,是我们错怪你们。”
接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扔了过来,季之亦抬手接住。
“此药可解你夫人身上的毒,算是赔罪。”
池缨晚眼睛一亮,季之亦没骗她,真的有解药!
“多谢前辈,只是…”他浅笑道:“此事疑点重重,沧霞的死也没有…”
“与你们无关,其他事也不要再提,尽早离开吧。”木萨祭司打断他,又对着简敬行道:“我阿弟已死,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阿曼姐…”简敬行上前一步。
“别过来!”龟甲木杖挥动,简敬行脚尖前一寸地上炸了一道白烟,“我跟你没什么交情,唤我木萨祭司。”
“木萨祭司。”简敬行后退一步,“杀害沧霞的凶手没找到,还有月洗…”他停顿一下,改口道:“村中还有危险。”
“我说了,与你们无关!赶紧离开锁玉村。”她抬手又是一杖,直直朝着简敬行面门而去,“最迟明日辰时,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简敬行闪身躲过,还想上前劝说却被炎承桦和柳随意拉住。
季之亦拱手行礼,“那我们明日一早便走。”
回去的路他们都已经认识,整个村子寂静幽暗,唯有高处祭台火光冲天,时不时还能听到他们带着节奏的吼叫声。
池缨晚转头看向刚才发出凄厉叫声的阁楼,门窗都被紧紧关着,里面也没开灯。
她戳了下季之亦的手臂,“就这样了吗?”
“夫人果然心善。”季之亦发出喟叹,握住她手指露出一抹笑,“但这是他们村子自己的事,我们若出手,会更麻烦。”
说完松开她的手,加快步伐,两人之间隔出距离。
池缨晚又回头看了几眼,最终强迫自己转回来,点点头,“也是。”不能多管闲事。
回去后季之亦把药递给她,“检查过了,吃吧。”
池缨晚点点头,转身去倒茶水,趁机将药换成沁雪给她的那份,然后当着季之亦的面服下,心安理得的去睡了。
天快亮时,房门被赤霄敲得啪啪响,池缨晚还没彻底清醒,身边那抹清凉已经翻身起来。
“怎么了?”
“小郡王和三小姐不见了。”
中了毒还这么能折腾?池缨晚揉着眼睛起身,披上外袍走过来,“什么时候不见的?”
“刚刚发现,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去。”
“昨晚谁值夜?”季之亦表情严肃。
“…是小郡王手下侍卫。”
池缨晚打了个哈欠,随口道:“说不定他们睡不着出去散心了呢?”郎有情妾有意的。
两人都无声看着她。
“当我什么都没说。”池缨晚缩了下脖子,鹌鹑似得回到房内一头栽进被子里。
管他们两个死活呢。
“去把小郡王的侍卫带到厅堂等我问话。”房门被关上,耳边出来季之亦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半刻钟不到,整个木楼就热闹起来,门外的脚步声杂沓纷乱。
池缨晚被吵得睡不着。昨天回来太晚怕打扰应雪和莺莺就没去看她们俩,这会正好有时间。
她随便洗把脸醒神,提着山岚给她留的一盒芝麻卷,先朝应雪房间走去。
“小雪儿,你怎么样啦?”
“阿晚…”应雪放下手中的剑心决,嘴角上扬,笑意染进眉眼,“只是一点点内伤,没什么大碍,养两日便好。”
“还是要小心,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池缨晚将吃食递给她,“你自己会医术,懂得比我多,可别不当心。”
“嗯。”应雪点点头,“还没感谢昨日阿晚的救命之恩。”
“哎呀,小事情。”池缨晚嘴角的笑都快要压不住。连皮都没破就换来女主角的救命之恩,她赚大发了。
两人寒暄一会她又去莺莺房间转一圈,赢得对方一顿泪眼滂沱,直到山岚来敲门催她们出发。
“人找到了?”
“没有。”山岚边收拾东西边说,“但是少庄主说,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走,留下几人暗中追查便可。”
“小郡王的侍卫能同意?”池缨晚疑惑。
“当然没有。”山岚缺心眼地咧嘴笑,“所以已经被少庄主下令打晕啦。”
“嘶!”池缨晚被季之亦的大胆举动吓得猛吸一口凉气,立刻起身背起包袱,“快走快走。”
下楼时院内已经整装待发,队伍里除了小郡王和季之惠,还少了简敬行,季之泽和赤霄,应当是散出去找人了。
没耽误多大会儿功夫,趁着天还没亮,队伍整装出发。
池缨晚被白璇抱着腰在林间跳跃,将来时用的时间缩短一半不止。
马车还停在原处,被薄薄的晨雾笼罩,泛着潮湿的气息和颜色。
池缨晚脚一沾地,立刻扭头钻进应雪她们的小马车。
只是天不从人愿,眼看便要出了一线天,又出了幺蛾子。
“你们这是要去哪啊!”声音在山谷中带着回响。
两边陡峭的崖壁上冒出几十个人,手拉弓箭对着他们。
阿列站在其中,中气十足的对着他们喊道:“把偷的东西还回来,否则你们全都得死在这。”
池缨晚扒着车窗,只露出上半张脸,小声骂骂咧咧,“这些人有完没完,死人了怪我们,东西丢了还怪我们。”
季之亦从马车内出来,长身玉立,仰头看向他们,“我们并没有带走属于锁玉村的任何东西。”
“呵。”阿列招了下手,“把人带出来。”
季之亦眉头微蹙,下一瞬就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季之惠被推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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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昨夜偷东西的贼人,她难道不是你们的人吗?”阿列眼神愈发凶狠,“一群毛贼,快把东西还给我们。”
柳随意脸色也不好看,“三小姐,你拿了什么东西,快交还回去。”
“我没拿!”季之惠面色发暗,哭吼道:“大哥,二哥,快救我啊!啊——”
阿列死死捏着季之惠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这女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昨夜我亲手抓的你。还有一个同伙跑了,东西就在他那。赶紧让他还回来,否则别怪我。”
季之亦和柳随意对视一眼,心中了然,东西在小郡王那里。
可眼下他们也找不到人,就是想交也交不出去。
‘嗖!’
一支箭破空而来,白琦抬脚将箭踢歪方向,直直插入碎石缝隙,溅起一片灰尘。
“把人和东西都交出来。”阿列催促道:“否则,下次就不是一支了。”
话音落,所有人都将弓拉满,蓄势待发。
“之惠,人在哪?”季之亦还是那副沉着冷静的姿态。
“我们没有偷东西。”季之惠边挣扎边喊,“是有人,有人故意引我们过去。昨夜小郡…承桦给我送药,但看到外面有黑衣人的踪影。”
“我们…我们想抓住在村里兴风作浪的罪魁祸首,让这群野蛮人开开眼。没想到刚一进房间就浑身无力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他带人进来,承桦还有点力气,就先跳窗跑了。”
“少狡辩,快点把东西交出来。”阿列反绞着她的手臂将人往上提,季之惠发出痛苦的叫声。
“我没拿,大哥救我,二哥,二哥…”
池缨晚清楚看到季之惠已经扭曲到极致的手臂,吸了口凉气一把将车窗关上。
“阿晚,小郡王偷了什么?”应雪挣扎起身。
池缨晚将她按下去躺好,“别管,冤有头债有主,反正不是我们拿的。”
真话假话,谁又知道呢。
没一会,外面响起季之惠凄厉的惨叫,然后马车动了,原地掉头重新往回走。
再次回到院子,池缨晚跟山岚两人嘀嘀咕咕进了房间,“他们伤人了?”
季之惠那一声实在让人过耳不忘。
“嗯…”山岚点头,庆幸的拍拍胸口,“三小姐的右臂被砍了一刀…”
嘶!!池缨晚震惊,还好自己关窗关的及时。
山岚把行李放到桌子上,“少庄主说他们去办事,让咱们在这里等着,不要随意走动。”
不走,绝对不走。
池缨晚老老实实睡了一觉。院子里已经集满了人,正在怒气冲冲的商议着什么。
就连柳随意那么好脾气的人,声音都染上愤怒,“欺人太甚!”‘砰’地一声将脚边的石椅踢碎。
“怎么了?”池缨晚小声问山岚。
“今早抓的那个人死了。”山岚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有他的情人,也殉情了。”
池缨晚脑海中闪过那扇紧闭的高楼木窗,眨眨眼,“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锁玉村每年都要选一次圣女,在红月之日祭祀献给山神…那个殉情的姑娘就是圣女。”山岚顿了一下,朝着楼下看几眼,凑近她耳朵小声道:“红月在即,惠小姐被选为新圣女了。”
池缨晚:????
22. 找到人了
“咳咳!”池缨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可置信道:“季之惠又不是锁玉村的人,怎么她们说是圣女就圣女。”
“因为她偷了祭祀中最重要的东西,而且据说还是木萨祭司手中蛊虫亲自选中的。”
“额……”池缨晚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快步下楼,在人群中精准找到白璇,将人拉到拐角。
“三小姐是怎么变成圣女的,蛊虫怎么选的?你们少庄主打算怎么办?”
“抢呗。”白璇不怎么在意地耸了耸肩,吐槽道:“我就知道带着她没好事。”
在她带着明显情绪的语调中,池缨晚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原来今早嵇尤和圣女双双咬舌自尽后,木萨祭司大怒,突然下令将嵇尤一家四口砍掉手足,挖眼割舌投入祭坑内放血。
直到最后一个人断气,祭坑内爬出来一只血红色的蛊虫,绕过众人直直爬向被捆绑的季之惠,在她眉心咬了一口。
“那个祭司说,蛊虫选中她做圣女,还在她身上种下了传承和圣洁,后天的红月之日就是祭祀之时。”白璇边说边露出嫌弃的表情。
她描述的画面实在太详细,就连那四人死时伤口和表情都说了一遍,池缨晚捂着胸口忍住反胃,“那丢的东西呢,是什么?”
白璇摇头,“小郡王没找到,简大侠他们三人也没回来。少庄主和白珀去找木萨祭司,不知道最后结果会怎么样。”
“要不然,咱们一起去看看?”池缨晚低声建议,“小郡王的那几个侍卫恨不得吃了我们,留下来也是互相瞪眼。白天我去洪村长房间时好像闻到了奇怪的味道,不知道算不算线索。”
“我也去。”应雪突然从她身后出现,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躺了一天,都躺累了,出去散散步也好。”
“你的伤?”
“没事,我自己心中有数。”应雪冲她刘咧嘴一笑。
池缨晚几乎没怎么挣扎就答应了。毕竟她是女主,主角光环不会让她死,带着她也算是给自己上了一道保险…
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危险。
“少夫人…”山岚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眼中的期望不言而喻。
莺莺也是如出一辙的表情。
“你体力不行,跟不上我们。”池缨晚毫不犹豫的反手握住她,渣男敷衍似得拍了两下,有哄了莺莺两句,“乖啊,你好好养伤,在房间里等我们。”
三人头也不回的绕到后院,翻上屋顶被白璇一左一右抱着飞出这座木楼。
“呜呼~”微风拂面,很舒服,池缨晚有些享受的眯了眯眼。
三人猫着腰躲在林中,白璇指着半山腰上的木楼,“有人看守,不好进。”
“再等等…”池缨晚后半段话卡在喉咙里,因为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正是大家四处寻找的小郡王。
整张脸被黑炭涂满,若不是他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被阳光照出盈盈绿光,池缨晚也差点错过。
“那儿,有人。”她指着洪村长后院厨房上的烟囱,“好像是小郡王。”
原来他翻墙出去后压根没跑,玩起了灯下黑。
怪不得都找不到他。
“还真是他。”白璇气得一把揪掉面前的几片树叶,“都是因为他,要不然我们早就已经走了。”
“不好进去,四面都是人,如果被发现的话,肯定会闹起来的,又是一桩麻烦事。”
池缨晚嘿嘿一笑,直勾勾地盯着白璇。
“看我干什么,我自己进去都不能保证不被发现,何况带着你们两个。”
“不是。”池缨晚露出标准八颗牙微笑,“你武功最好,跑得最快,不如…把他们都引出去,我们两个顺势溜进去呀。”
白璇:……
应雪的眼睛也逐渐亮起来,连连点头,“只有把小郡王救出来问明白,才能知道她们到底丢了什么东西,能不能换回三小姐。”
“……行吧。”白璇无奈答应,“但是你们动作一定要快点,万一被抓了,少庄主肯定会把我冻成冰棍。”
“放心吧。”池缨晚笑眯眯地叮嘱她,“记得引远点哦,多给我们点时间~”
三人分成两拨,池缨晚和应雪绕到木楼后上方,白璇则动作熟练地从袖中掏出方巾戴上,飞身与她们反方向,弄出不轻不重的响动。
“有人!追!”木楼外和院子的村民闻声全都追了过去,只剩下两个人还在值守。
稍候了会,两人顺着山体慢慢下去,从墙角翻进院子,贴着墙边小心翼翼朝厨房走去。
厨房不算大,灶台在拐角,墙上被烟熏火燎成漆黑一片,池缨晚探头向上看,“小郡王…下来…”
黑布隆冬的方正烟囱里传来一声诧异的回应,“师嫂,你们怎么进来的?”黑暗中只能看到两只眼睛眨巴眨巴。
“快点,再晚他们该回来了。”池缨晚对他招手。
下一瞬,炎承桦就从烟囱里跳下来,犹如一块行走的黑炭,“季师兄让你们来救我的?”怎么会只派了两个人来,他的那些侍卫呢。
“先出去再说吧。”应雪提醒。
只是两人看着他这一身黑炭犯了愁,每一步都会留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痕迹,扎眼得很。
“脱吧。”
应雪和炎承桦都愣了,“什么?”
“脱鞋,脱衣服。”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办法了,池缨晚摊了摊手,“你自己来,我们到外面等你,记得把衣服反包带出来。”
一刻钟后,两人带着黑脸白里衣,光着脚的炎承桦穿梭在密林中。
“嘶!”
身后时不时传来痛呼,池缨晚头都不带回的继续跑,直到炎承桦实在受不了,一把扔掉怀里的衣服,靠着树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们不带我回去,一直往山里钻什么。”他抬起脚,划伤和水泡齐齐映入眼帘。
一开始还能用轻功,但他习武太晚,内力不足,路程不到一半就撑不住了。
池缨晚喘着气扶应雪坐下休息,“你不能回去。”
“为什么?”
“我们被带回来的时候,阿列数过人头,他知道我们少了几个人。尤其是你,当初在村长家还伤了他们一个人,记忆更深刻。”池缨晚解释,“我保证,只要你一回去,马上会被抓走。”
“就凭他们还想抓我。”炎承桦不服,“昨夜我势单力孤,躲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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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了,回去后他们再想动我就是痴人说梦。”
“你确定?”池缨晚才不信他的鬼话,一路藏不住的张扬性子,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慌不择路藏进烟囱里。
否则就算是被抓,也一定不改他刻入骨子里的嚣张。
林间陷入沉默,炎承桦眼尾下压,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阴沉。
“昨晚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拿走了什么?”池缨晚追问,“再不说,我们就都要被困在这了。”
“不是我。”炎承桦抹了把脸的汗,扶着树干站起身,“昨夜我去给三小姐送药,她说瞧见有人鬼鬼祟祟去了村长家…”
“我们一路过去,进到房间后却听到那个该死的祭司在跟人说话。红月之日只是骗人的把戏,祭祀山神只是遮掩他们练邪功的借口。”
“邪功?”
“对。”炎承桦的眼中半是嫌弃半是恐惧,“血牵丝…”
“血牵丝?是什么?”两人皆是一脸迷茫。
“我也只是听说,需要在至贞至洁的少女体内中下血蛊,待它醒后会破体而出,直到成熟,结出血痂果。”炎承桦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干呕,缓了好一会才继续道。
“吃下七颗血痂果,便能练成血牵丝,由她心血喂养的活物都会为她所用,犹如丝线牵制,随心所欲。”
池缨晚听得头皮发麻,声音都飘忽了,“你的意思是,木萨祭司在练血牵丝?该不会整个村的人都在练吧。”
要是这样的话她绝对现场立刻!马上!解封武功,跑得要多快又多快。
炎承桦摇头,“不知道…当时三小姐的剑鞘不小心撞到墙发出响动,我没办法只好先躲起来。”
没办法?危险时刻丢队友的垃圾,信他个鬼。
池缨晚佯装镇定,“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跟的那个人,是从我们那栋木楼出去的吗?你认不认识?”
“不是。”炎承桦想也不想的摇头,“看身形也并不熟悉。”
“小郡王,现如今你不能现身。”应雪走了两步,跟池缨晚并肩,“就继续向前走,翻过这座山,沿路留下记号,寻个安全的地方等我们吧。”
“我自己?”
“对。”池缨晚也赞同地点头,“谁让您自己躲起来消失了呢,现在已经在锁玉村所有人跟前挂了脸。不想被抓只有走。”
“我这样子要怎么走。”炎承桦黑着脸,声音猛地提高又快速降下去,压着嗓子说道:“你们回去让我身边侍卫来护送我。”
“不行。”池缨晚微笑着摇头,“我们少了人就不好出村啦,小郡王还是要顾全大局呀。”
炎承桦咬着后槽牙看着面前一脸笑呵呵,说话软和却寸步不让的池缨晚,心中生出一股‘夫妻俩都是笑面虎’的念头。
“别耽误功夫了,快走吧。”池缨晚慢悠悠从袖中掏出一块自己烤饼递给他,“饿了吧,不过我只有这个了,稍微垫两口吧。”
这可是她为自己随时跑路准备的口粮。
炎承桦一把挥开她的手,原先还装装样子的师嫂也不叫了,直呼其名,“池缨晚,你这么安排,我师兄知道吗?”
“不知道。”
23. 寒毒发作
“他现在忙着呢,知不知道的有那么重要吗?”池缨晚一向很诚实,一把勾过应雪的肩膀,有恃无恐道:“但我都是为了大家着想呀,又没做错,小郡王逃出去后去附近最近的镇子找客栈住下等我们便好。”
然后撞了下应雪的肩膀,“应雪,你说呢?”
“对。”应雪听话的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小郡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咱们此行是为了灭影阁,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行!”炎承桦用力到后槽牙都快咬碎,最后深深看了池缨晚一眼后转身朝着深山走去。
直到看着他背影在视线中消失,池缨晚和应雪才松了口气,“没拿到东西,我们现在怎么办?三小姐怎么办?”
“凉拌。”池缨晚摊手,“两个人供词不一,肯定有一个说谎了。”
到底是进房就被迷晕,还是偷听时弄出动静被发现,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
“那…”应雪还要说,被池缨晚食指抵住嘴唇。
她理了理衣襟,自信道:“走吧,去找夫君报信。”
“那我们就不管了?”应雪瞪大眼睛,“还是你故意让他走的?可现在下山找少庄主会不会赶不上?”
“那倒不是,毕竟咱俩打不过他,闹出动静也不行。”池缨晚摇头,“不过…小郡王肯定会乖乖等着我们的,而且简师父他们不是也在找吗,说不定会碰上呢。”
说完拉着犹豫不决的应雪就走。
下山路上。
应雪走在她旁边梢后一步,欲言又止,“少夫人,你…”
“怎么啦?”池缨晚笑眯眯地回问她。
“就是…”应雪顿了下,道:“总觉得少夫人心中自有成算,遇事处变不惊,很厉害。”
池缨晚重重叹了口气,“哎!都是生活逼得啊,当年跟我娘一路逃难……”
她编造着自己的过往,脚步逐渐慢了下来,两人就这么溜溜达达偷偷回了院子。
房门被打开,季之亦端坐在正厅中央,旁边站着耷拉脑袋的白璇。在看到她们俩以后立刻化作哀怨的眼神,像是在说‘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舍得回来了?”季之亦冷冷道。
“少庄主。”应雪整个人立刻挺直,“我…我们回来了。”
“夫君。”池缨晚惊呼一声,快步走上前去,关切地拉着他衣袖,整个人泛着喜悦,“你回来啦,我有大事要告诉你。”
说着对白璇和应雪眨眨眼,挥手道:“接下来的事比较重要,你们先走吧,”
“是!”白璇和应雪马上答应下来,走得一个比一个快。
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池缨晚看着季之亦,笑嘻嘻地又蹭近了半步,贴着他胳膊,“我今天干了件大事,夫君要好好夸我才行。”
“是吗?”放下手中茶盏,季之亦转头去看她,“什么大事,要偷跑出去这么久?难道夫人觉得自己已经解了毒,所以有恃无恐?”
“哪有。”池缨晚松开手,掏出回程树上顺下来的橘子,自顾自的剥开,“我这不是发现了点线索,想去找你,结果误打误撞嘛。”
季之亦沉默不语,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橘皮被剥开,在光隙中溅出一道水雾,香气瞬间充盈整间房。池缨晚染着点点黄色汁水的手指执起一瓣橘肉递到季之亦嘴边。
“尝尝?”
季之亦脸色越发难看,推开她站起身,将原本靠着他的池缨晚闪了下。
“夫人有话直说吧。”
气氛降至冰点,池缨晚嗅到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原本还想吊他胃口,但在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后立刻摆正姿态,把橘子一口塞进自己口中。
一五一十地把炎承桦说的都复述一遍。
“他一身黑炭太惹眼,我就没让他跟着回来。夫君知道他说的血牵丝吗?”
房内温度越发的冷,隐隐还有继续往下降的趋势,池缨晚双手抱住自己摩擦手臂起热,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季之亦。
“夫君?”
“血牵丝。”季之亦突然开口,“夫人从未听说过吗?”
“当然没有。”池缨晚诚实的摇摇头,“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怪吓人的。”
“木萨祭司和死了的村长是不是就在练这邪功?”池缨晚越说越觉得冷。
“可以随意控制别人的言行举止,嘶——如果被控制的那个人意识清醒但没办法解释……
“咦~这么看的话,死掉的少女,还有龟甲什么的应该是他们自己人做的吧…”
太冷了太冷了,池缨晚甚至能看到自己说话时口中呵出的白烟。
“夫君,你的寒毒是不是又发作了。”
季之亦在另一侧坐下,茶盏肉眼可见被覆上一层冰,杯盖和杯身被冻成一体,在他碰到的瞬间碎成一堆。
房间内再无半分橘香,手中的橘子也已经冻成冰坨,凉得池缨晚想直接扔掉。
“夫夫夫君,你怎么了?”
是她哪句话还是哪个动作按中了这台移动制冰机的开关???
苍了个天,好好的艳阳天冻死人,在哪都会是大新闻啊!
她哆哆嗦嗦站起身,“夫君…,你的药呢,我,我去帮你拿…”
在她转身的那一瞬,季之亦终于开口,“夫人,血牵丝牵连甚广,不可为外人道。”
“当然当然,我不说,应雪也不会说的。”池缨晚忙不迭的点头,她就不该管这档子破事,一时心软造的孽啊。
管她什么阁楼少女呢,死都死了。
“夫人不止聪慧,让小郡王离开的做法也很是果决。”季之亦缓缓抬起头,“还有别的要同我说吗?”
一张白到离谱的脸就这么闯进池缨晚眼中,像是冰棺中冻着的尸体,没有一丝血色,除了白还是白。连瞳仁颜色都浅极了,让人看不出他视线焦点落在何处。
一口凉气顺着喉管直入肺腑,似有无数根冰针刺入,池缨晚被呛得拼命咳嗽,还不忘断断续续的为自己解释。
“咳咳咳!夫,夫君,咳咳,我我错了!咳咳咳…”变化来得太快,毫无征兆。
好恐怖!!
压根不需要借助洋葱手帕的帮忙,眼泪自然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池缨晚后悔啊,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她抖什么机灵,说多错多,就该装傻充愣一装到底才对。
手中橘子掉落,滚撞到门槛才堪堪停下。
她确实还有没说完的话,但现在完全不想说。
小命要紧!!
“我原本是想去找夫君的,真的是意外看到小郡王,怕被他牵连才让他走的。”
眼泪在脸上堆积成冰渣,池缨晚连哭带抹,“夫君,我知错了,以后绝对不会背着你做别的事,再也不会越俎代庖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季之亦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冰凉的手指抹去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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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泪,笑得一如往常。
“我只是嘱咐夫人两句罢了,怎么吓成这样。”
“我我我我胆小。”池缨晚哭丧着脸,“夫君,你快吃药吧,我害怕。”
手腕被堪称冰块本体的季之亦握住,扶起,两人相对而立。
皮肤被接触的地方有灼痛感传来。
池缨晚欲哭无泪,这人疯了,绝对疯了,根本不能用常人的思维逻辑来判断。
“那夫人冒险出去找我到底又是为了何事?”
这人脑子真好用啊!没办法,池缨晚只好又透露些,“味味味味道…村长房间和少女死亡的地方,有相同的味道。”
“味道…”季之亦停顿片刻,像是突然回忆到什么,松开手大步向外走,脚不偏不倚踩在地上的橘子。
橘肉四溅,黏在地上。
他走后房内温度慢慢恢复正常,跌落在地的池缨晚缓了会,抬手看向被他握住的手腕处,泛起一股不正常的蜡质白。
天杀的!!跑,必须跑,马不停蹄的跑!
从此刻起,她最要紧的事情变了,不是拖时间,而是带着应雪跑!
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季之亦弄死了,此人反复无常,变脸比翻书还快,笑面虎!黑心肠!
池缨晚边骂边起身,视线落在被踩烂的橘子上停顿一秒。
骂得更厉害了。
死变态,连食物都容不下!
*
竹林内,季之亦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衫,长发半束,行动间似在走路,却脚不沾地,速度极快。
一路过来只遇到的几个村民,都被他打晕放倒,没人看到他的样子。
原先龟甲封魂的空地也已经无人看守。
他走到原先池缨晚画图的地方,除了竹叶草木香味,已经什么都没有。
季之亦仰头望天,长睫在阳光中投下细密剪影。
月洗千江,血牵丝。第一世的简敬行就是在锁玉村获得的这两样东西。
而这一世因为有他的干扰,洪村长早早就死了,他还能再拿到吗…
味道,味道…曾经的记忆一点一点回溯。
其中一幕与那天池缨晚面对的方向重合,再看去,很快找到蹊跷之处。
比手臂粗上几个圈的竹子周围虽然被飘落的竹叶覆盖,但依稀也能看出那里比周围要薄上一些。
季之亦走上前抽出佩剑,挖了足有半臂深才看到一个深黑的木盒,被一块玄铁打造的玲珑锁锁着。
拿到手中,盒子内传出窸窸窣窣抠动木板的动静,季之亦脸上路出浅笑,冰川消融。
找到了,第一世折磨了他十年之久的血牵丝血蛊。
看来这次简敬行要失望了。
微风拂面,竹叶擦耳掠过,他眉峰微拧,眸中闪过寒芒。
有人来了。
季之亦抬手拉下一节竹,如同被拉满的弓凌空而起,匿在林峰不见身影。
踩叶的沙沙声逐渐逼近,一抹熟悉的灰色身影出现在季之亦原先站着的地方。
正是今晨焦急去找炎承桦的简敬行。
被挖空的洞就这么明明白白摆在眼底,窒息般的死寂蔓延开来。
“砰!”
尘土飞扬,原先的小洞被炸开出足以躺下一个人的大小,简敬行的手还维持着惊雷破的收势。
胸膛剧烈起伏,双眸盛满滔天怒火。
有人抢先他一步,原来的计划被彻底打乱!
24. 种下血蛊
简敬行来得快走得也快,眨眼间便无影无踪。
竹林再次恢复平静,季之亦松开手,一跃而下。
看着手中的木盒,没有丝毫犹豫运功捏碎,露出里面藤编笼子,血红色蠕虫在其中爬来爬去,粘液沾满每一根藤。
季之亦露出嫌弃的表情,扔在地上一脚踩下,藤编笼子应声而碎,但却没有想象之中蛊虫被踩遍的场景。
没死。
硬邦邦的脚感让季之亦眉头越蹙越深,抬起脚,只见血蛊慢吞吞翻了个身。
有点棘手。
下一瞬,银光乍闪,地上被劈开一道足有几米长的深刻剑痕,然而血蛊依旧完好无损。
“杀不死。”季之亦低声自语,剑尖挑起血蛊横在眼前观察。
不止杀不死,甚至没有伤到分毫,通体连一抹划痕都没有。
季之亦运行内功,叶随风动,很快汇聚成一小堆,血蛊被置于其中,剑体擦过石头,溅起火星。
叶堆被点燃,越烧越旺。
然而,很快,一抹血红从火堆中爬出来,钻入土中冒出屡屡白烟。
看着那块地方,季之亦突然道:“系统,出来。”
过了几会,颇为幽怨的系统声冒出来,“都说了,不要这样叫我,能不能有点礼貌。”
季之亦自动过滤它的话,“如何杀死血蛊。”
拿它当百度百科呢?
系统傲娇地哼出声,“任务都没开始,你就想使唤我,做梦。”
季之亦一本正经道:“我没杀池缨晚。”
“这不是应该的吗!”系统叫起来,“这算哪门子任务。”
“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随时杀了她?”季之亦反问。
“你…耍赖!”好狡猾的人类。
系统吭哧半天,还是觉得不能轻易妥协,“必须是跟赫连溪相关的才行,否则我检测不出剧情波动,没办法帮你。再说了,这东西你自己派人去查不也行吗?”
季之亦挥手一击,跃跃欲试准备钻洞的血蛊被冻了个结结实实。
“麻烦,我要现在就杀了血蛊。”
“呵。”系统冷笑,学他的口气,“那你自己解决吧。”
季之亦平静地点点头,“行,知道了。”
小院二楼。
池缨晚上完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床顶,思忖着要怎么拐走应雪。
如今在应雪心里学武报仇比天大,而她不止提供不了一点帮助,甚至还在她仇人组织里上班。
天崩开局到哪都改不了了。
池缨晚抱着脑袋在床上打了个滚,发出痛苦的哀嚎。
房门被敲响,莺莺在外面唤她,“少夫人…”
“咦?”这么晚了还来敲门,池缨晚一个咕噜坐起身来,面带疑惑地应了一嗓子,“什么事?”
“少庄主说他刚刚寒毒发作误伤了少夫人,让我前来送药。”
“进来吧。”
莺莺端着一盘药瓶进来,脸上始终带着笑,在她床边坐下,轻声细语道:“夫人的伤是冻伤,不能用金疮药,少庄主说此药专治冻伤。”
池缨晚内心嗤之以鼻,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我去他的!
莺莺动作轻柔的将池缨晚自己上的药擦掉,又重新上药,“少夫人这两日手不能碰水,也不能劳累…”
“嗯嗯嗯知道了。”池缨晚认真打量着她,干净的衣服干净的鞋底,应该没有出门。
“对了,山岚和应雪呢?”
“随白璇在后院练武呢。”
“你怎么不去?”
“我身子弱,受不得累,所以…”莺莺恬然一笑,“夫人不会嫌弃我吧?”
“当然不会。”池缨晚眼皮有些重,看她都重影了,还在强撑着安慰,“你们各有各的长处,心细如发是你的…”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沉睡。
莺莺脸上笑容不变,凑到她耳边唤了几声,“少夫人?”
“少夫人醒醒…”
池缨晚没有任何反应。下一瞬,莺莺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为她把脉。
片刻后拆开已经包扎好的白布,从筒靴一侧抽出匕首,在患处又割开一道口子。
鲜血涌出,顺着雪白皓腕滴落,被莺莺接到一个瓷瓶内,直至接满后丢下血蛊。
很快,整瓶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然后从中爬出一个足有人半截小指粗的血蛊,直直地,缓慢地冲着池缨晚垂在床边的手腕爬去。
然后消失在伤口中。
“吱——”房门被关上。
莺莺端着木盘转到拐角处的小房间,轻手轻脚推门进去。
单膝跪下,“少庄主,血蛊已种下。”
房内没点灯,季之亦站在窗边向下看,脑海中系统气急败坏的声音已经响了小半日。
“下去吧。”
已经下了的决定,他便不会再犹豫后悔,何况他给过系统机会,是它自己不要的。
月光皎皎,三层木楼寂静,一道黑影在林间闪过,悄无声息进了房间,在刚刚莺莺跪下的地方站定。
毕恭毕敬的汇报,“炎承桦已废,断手和金印也已经送往摄政王府。”
来人正是在外找了一天人的赤霄,黑色夜行服浸入夜色,重重的铁锈腥味从他身上蔓延至整间屋子,浓稠的血液透过一层薄薄的衣料滴落在地。
季之亦关上窗,“嗯,到山外等着,若有人来就放进来。”
“是。”赤霄说完又无声无息的消失。
次日,池缨晚再次睁开眼已经天光大亮。
手腕被白布包裹严实,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伤口也不复昨日的疼痛。
脑袋还有些昏沉,池缨晚晃了晃头,“山岚。”
“少夫人,你醒啦。”山岚推门进来。
“我睡了多久?”池缨晚揉揉眼睛,掀被下床,“外面情况怎么样?”
“一夜呀。”山岚挠了下脸,有些拿不准,“少庄主昨天夜半才回来,今晨天没亮又带人出去了。村里的人已经让三小姐换上圣女衣服出来接受拜谒了。”
“哈?她就没闹?”不像季之惠的性格啊。
山岚摇头,“我也觉得不对劲,三小姐坐在轿子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小郡王的侍从上前抢人时她也是一动没动,要不是眼睛还眨着,我还以为…”
她缩着脖子看了看门窗,凑近到池缨晚耳边小声道:“我还以为三小姐已经死了呢。”
池缨晚第一反应就是季之惠中了血牵丝。
“少夫人,你今天还出去吗?”
还出去?她嫌自己命长吗?!
“不不不,我今天就在院子里看你们练武。”池缨晚抖了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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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起一捧水洗脸。
清醒了。
拎着小板凳坐在廊下,之前的回忆一幕幕在眼前回放,越放越气,越气越清晰。
窝囊啊!太窝囊!先是霜华,然后是燕俞宁,季之惠,再是季之亦。
她永远是被威胁拿捏的那个。
霜华已经死了,剩下三个……尤其是昨天企图弄死她的季之亦!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池缨晚的手一下下摩挲着耳坠上的珠子,突然看到院门外一条小黄狗颠颠跑过去。
她眼睛亮了下。
起身上楼,把耳坠上的珠子拿下来,轻轻一捏碾成粉末,撒进她早晨吃剩下的糕点上。
池缨晚脸上荡起笑意,“嘿嘿,我让你制冷,我让你发神经,我让你暗戳戳的威胁我。”
当初原身给季之亦下毒时,上头的要求是让他痛苦难受,但不能马上死,所以她耳坠上的两颗珠子其实是缓解他身上毒发作频率的。
只要他们俩经常待在一起,季之亦的死期还早呢。
但是现在她不开心,所以药量减半!
端着糕点跑下楼,站在院门口将小黄狗唤过来,“嘬嘬嘬…”
小黄狗闻了一下就狼吞虎咽的大口大口吃。
池缨晚蹲在地上,下巴抵着膝盖,笑呵呵地看着它吃,口中不停,“吃,多吃点,大补!”
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
“你在干什么?”头顶突然传出季之亦的声音。
哦吼,制冷剂机回来了。有点小脾气但不敢发的池缨晚头也不抬地回他,“给狗喂吃的啊,你看不到吗?”
“嫂子还真是好兴致。”季之泽的声音沉得几乎要滴水,脸色难看得像是被关了几天没饭吃似的,憔悴和愤怒交杂。
“三妹没救回来,你还有心思喂狗。”
池缨晚撇嘴,慢慢起身,“三岁小孩都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二弟与其把脾气发我身上不如去劝三妹妹把东西交出来。”
“砰!”院子里的晾架被季之泽掀翻,“三妹妹说了,她刚进去就晕了,没偷东西。”
池缨晚耸耸肩,“哦。”跟她又没关系,冲她发得哪门子脾气。
“夫君,我回房了。”她不想搭理这个颠公,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渣,转身回房。
房门被打开,季之亦站在门口看着她,“夫人今日身体可有不适?”
池缨晚从他语气中没有听到一丝关心,暗暗翻了个白眼,“夫君还还知道关心我啊?”
“最近诸事繁多,我寒毒发作误伤到夫人…”
“误伤??”池缨晚提高音量,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白纱布,纷纷不平道:“我手都差点废了,夫君一两句话就想打发我?”
“那夫人想如何?”过了一夜,季之亦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平和温润的性子,施施然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池缨晚认认真真的看他,确定没像昨日那般后,抿了抿唇,“现在没有想法,不如欠着,等出了锁玉村后再说?”
“好。”季之亦点头应下,“今夜我们就离开,夫人把重要物品随身带上便好,其他的都不要了。”
“事情都解决了?三妹妹怎么办?”
季之亦嘴角的弧度缓缓缓上扬,看向院子里交谈的众人,“名剑山庄的人,不是他们想留就能留的。”
25. 拖延时间
是夜,雀鸟声啼。
木楼外看守的十几人齐齐倒下,季之亦揽着池缨晚的腰掠过树梢,一步几米。
枝条在耳边簌簌而过,池缨晚隐约能看到周围其他人的身影,或远或近地跟着,不消半个时辰,所有人已经上了马车驶出一线天。
“这里看守的村民呢?”池缨晚小声问。
季之亦的右手被冰霜覆盖,此刻正运功压制,听到她的声音后淡淡回道:“赤霄已经提前解决了。”
回忆起刚刚赤霄的身影,池缨晚整个人缩在拐角,抬手摸了下右耳上的耳坠,似笑非笑的低下头,“这样啊。”
这一夜赶路马车颠簸异常,直到天光大亮进了荣阳镇才慢了下来。
一行人进客栈用膳,池缨晚看了又看,数了又数,这才冲白璇招手。
“夫君没让你们去找小郡王吗?”她可是一回去就把炎承桦的踪迹告诉他了。
“燕少侠已经去接了。”白璇认真擦拭着自己的鞭子,“赶了一夜路,少夫人去歇息歇息吧。”
池缨晚挠了挠头,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喝粥的简敬行,自己的徒弟不见了他怎么一点都不急,有消息也不去。
当初让炎承桦走的时候,她想过最多的便是简敬行会先找到他,那他的生死就跟自己无关了。
毕竟村子就那么大,简敬行曾待过一段时间,按说应该很熟悉才对。
怎么会无功而返呢。
“少夫人,粥不好喝吗?”莺莺不知什么时候寻了过来,看着她面前的红豆粥。
“我已经饱了。”池缨晚将粥朝她的方向推了推,笑道,“你好像只吃了一个包子,粥就给你吧,别浪费。”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碗粥的味道怪怪的,池缨晚一口也喝不下去。莺莺来问后,她更不敢喝了。
“不好喝吗?”山岚突然凑过来,“这粥是我亲自煮的,你们都不喜欢?”
池缨晚愣了下,“你亲自煮的?”
“对啊。”山岚点头道,“少庄主不让我们吃锁玉村的饭食,好不容易出来,我当然要亲自给大家做点好吃的。不好喝吗?难道红糖放少了?”
说着她低头喝了一口自己碗里的红豆粥,“没有啊,刚刚好。少夫人你有伤在身,还是多吃点吧。”
“行吧。”池缨晚没再拒绝,端起来喝了一口,一股奇怪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不算难喝,但也算不上美味。
“还不错吧?!”山岚眨着期待的眼睛看她。
池缨晚捧场的点点头,又喝了一口。
然而这一口反倒口颊生香,美味异常。不大的碗很快见底,池缨晚还有些意犹未尽。
“厨艺不错~”
得了夸奖的山岚喜滋滋的点点头,“少夫人喜欢以后我就常做。”
就在这时,季之亦突然开口,“原地休整一个时辰后出发。”
“啊?”池缨晚扶了下颠簸一路快散架的腰,眉头拧成一团,“不过一夜吗?”
“已经在锁玉村耽误了几日,要把路程追回来。”季之亦起身离开,没给旁人置喙的机会。
桌上的红豆粥纹丝未动。
池缨晚看着他走出客栈,手指在桌上无意识的抠了两下,计上心头。
“简师父。”
简敬行听到身后的声音,转过来,“少夫人有何事?”
“师父是长辈,还是唤我缨晚吧。”池缨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郡王生死未卜,都怪我当初太小心,早知道就让他在原地等着了,也好过现在不见踪迹…”
简敬行将手中东西收进袖中,神情淡然,“无碍,你当时的决断并无问题。”
“多谢师父为我宽心,希望燕少侠能早点将小郡王带回来。那村子实在诡异的很,不止人奇怪,规矩奇怪,气味也奇怪得很。”池缨晚一脸嫌弃的在鼻前挥了两下,“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味道?”简敬行整个人都绷紧了,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后又恢复如初,和气道,“是什么味道?”
“简师父没闻到吗?”池缨晚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嗯……有点像树叶腐烂潮湿后菌子的味道,我在竹林和村长房间里都闻到了,还跟夫君提过呢。”
简敬行眼尾肌肉不可抑制的抽动,不怎么自在的冲她笑了笑,“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能察觉,缨晚可是习武之人?”
“不是。”池缨晚摇头,如实以告,“不过白璇正在教我,就是太辛苦了,不知夫君小时候是不是也这般辛苦。”
“他天生便是练武的好料子,不谓什么辛苦不辛苦,便是数九寒冬也不曾落下一日。”简敬行目光有些飘忽,似在回忆过去,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对她笑了下后起身,“不过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我去跟之亦商量一下,还是留一夜的好,免得小郡王出差错,摄政王不快。”
目的达到,池缨晚装作一副茫然差异的样子,起身行礼,“还是简师父思虑周全,那我就不打扰简师父了。”
须臾,季之亦孤身一人进来,改了令,原地休整,明日一早出发。
此话一出,厅中人神色各异,有人欢喜有人忧。
当夜,季之亦寒毒再次发作,池缨晚有了经验,早早喊赤霄进来,自己躲出去。
月高星繁,客栈后院。
池缨晚依靠在圆柱上,手心里把玩着一颗红色珠子,正是她原本耳坠上的珠子。
季之亦想杀她,而且几乎不加遮掩。池缨晚有些费解,两人并没有什么摊在明面上的仇怨。
原身虽然对他下毒,但这事无人知道,否则她早就没命了,压根等不到现在。
无缘无故对自己的新婚妻子有这么严重的杀意,是很不对劲的。
“系统,在不在。”她尝试着在脑海中喊傻系统。
没有回应,她又喊了几次,“再不出来我可摆烂了啊,赫连溪的百毒不侵也没那么重要吧……”
“……很重要。”幽怨又疲惫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池缨晚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你能听到我在找你,之前都是骗我的?”
系统此刻又崩溃又生气,看着已经中毒而不自知的池缨晚,有种不知该骂她还是同情她的无力感,“只是凑巧可以…”
说完又忍不住吐槽一句,“你真的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任宿主。”
池缨晚无语,白眼几乎要翻上天,“你以为我想?”咽下心中无尽的抱怨,她直入正题。
“剧情呢,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剧情传回来?我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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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季之亦跟我有仇,没有之前的剧情记忆很被动啊!”
“你俩没仇!”系统斩钉截铁,“能别管季之亦吗,你的任务对象是赫连溪啊,你专一点啊!”
池缨晚气急败坏,“专一个狗屁啊,你当我在游戏人间选男人嘛,老娘在生死大闯关啊!”
“……”系统卡顿了一下,幽幽道:“你脾气真差。”
“呵。”池缨晚冷笑一声,“你想PUA我。”
系统:“……我没有,你别胡说。”
池缨晚继续道:“我连赫连溪的一根毛都没见到,你要我怎么样。”
“你冷静点…”系统知道自己理亏,但它也没闲着,要不是季之亦太难搞,它也不会这么累,“我真的在努力了…”
“我只问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告诉我。”池缨晚语气严肃。
“你说说看…”系统没敢立刻答应。
“季之亦是不是…”她顿了下,思考要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察觉到的异样。
系统紧张地等待着,生怕被她发现异常。
“他是不是已经发现我的身份了?”池缨晚问完又有些后悔,“等下,不对,应该是,他是不是…未卜先知?也不对,难道是重生?”
从进锁玉村开始,很多疑惑挤压在她心中,号称是季之亦师父的简敬行…他身上那股奇怪的味道是所有进过村长房间人中最重的。
哪怕在外面寻人了两天人都还有。
还有进村时先一步进去的赤霄,身上也有那古怪的味道,最重要的…出村时他鞋跟处的那一抹黑灰…
嘶…洪村长的死,炎承桦的失踪,应该都跟他有关吧,否则也太巧了。
而赤霄对季之亦完全言听计从,所以一切都只会是他的安排…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在锁玉村会发生什么?死了谁他都没反应,不惊讶也不好奇,不让他们吃村民送的饭菜,季之惠被抓也始终不慌不忙。
这么一想好像一切又都能说通了。
系统被她猜测的精准程度惊到了,但过往的经验让它嘴严得像合了盖的蚌,一丝空隙都不留。
“对!就是这样!”池缨晚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她都能死后做任务复活,季之亦怎么没可能是重生的呢!
“季之亦是不是重生的!”
系统别的没学到,季之亦的冷倒是学了几分,“你是不是疯了,你可是给他下毒的人,他要是重生第一个就是弄死你。”
池缨晚撇嘴,“难道不是吗?新婚第一天,我可是死了十三次,他还掐我脖子。”
她越想越觉得方向对了,“远的不说,就说前两天,他甚至想冻死我。”
说到最后已经咬牙切齿,那叫一个恨啊!
系统怕她越想越上头,忙打断她,“你能别猜了吗!你还好好活着呢,他又没真的弄死你,顶多是警告,让你安分点!”
池缨晚冷笑不语。
“你等等我行吗!”系统没办法,只好软下口气,商量道:“我很快就有积分要到账了,你再安心等一等,我很快就能再多传点剧情给你。”
它必须拖到赫连溪练成百毒不侵才行!
“你保证?”池缨晚没好气道。
“我保证。”
26. 难言之隐
谈话结束,系统马不停蹄回到季之亦这边,张口就骂!
“你是不是抽风!有病!我都说了池缨晚还有用,有用,不要动她,你居然给她下血蛊。”
“你到底还想不想完成任务了!”
季之亦斜斜靠着椅背,正在翻看着手中的秘蛊术,没什么情绪的回他,“你早跟我说怎么杀血蛊,就不会这样了。”
“你!”系统气结,想骂更难听的,但一想到他不按常理出招的性子,硬生生咽了下去。
平复完心情后,道:“炎承桦呢,那你为什么要杀炎承桦呢??”
它真的不懂,炎承桦可是男四号啊,虽然是个反派,但也是很重要的角色!他居然让赤霄杀了!
季之亦合上书,起身脱下外袍,净手擦拭,“你没说不能杀。”
“那是因为你没告诉我!!!!”
“我杀人为何要告诉你。”季之亦笑了,苍白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凉薄的神色。
“你只需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好,不要再插手我的决定。”
放过池缨晚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果然讲不通,但凡季之亦不这么冷血,它都不会存在。
系统不再吭声。
第二日一早,大厅集合时发现队中少了许多人,等了半日也无人回来,柳随意面色凝重。
“灵蛇谷少了三人,名剑山庄少了两人,小郡王那边的人都不见了,拳阳宗…”
他有些难堪地顿了一下,被柳随风抢先道:“我们阳拳宗少了三人。”
原本二十几人的队伍,直接去了一半,池缨晚边吃包子边数,心中明了。
这些人虽然不曾说过话,但相处这么久也算眼熟,估计是听到了阿列脱口而出的月洗二字,早就猜出来了。
月洗千江。
真是财帛动人心啊,江湖人也不例外。
但这么久没回来…只怕凶多吉少。
一直等到傍晚,出去寻人的燕子华回来了,但身上带了伤。
也带回来一个坏消息。
“小郡王和三小姐…都死了!”燕子华说出这句话后就晕了过去。
季之泽瞬间暴起,揪起燕子华的衣领拼命摇晃,“你胡说!起来,你起来!我三妹不可能死!”
“之泽。”季之亦拦他,被一把挥开。
“滚开!都是因为你!”季之泽等着一双猩红眼睛,拔剑指向季之亦,“丢下三妹在那该死的村子!我要去杀光他们!”
季之亦不语,木着一张脸与他对视。
“二公子,我们离开时少庄主派了人去救三小姐,并没有置之不顾。此事前因后果还未清楚,不如等子华兄醒来后再作处置。”柳随意站出来讲和。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简敬行的声音,“我来说吧。”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简敬行风尘仆仆地站在进门处,身上衣服有被刀剑划过的痕迹。
白璇一脸凝重,“简大侠,到底发生何事,您不是去帮忙了吗?三小姐和小郡王…”
“死了。”简敬行一锤定音。
大厅在这一刻静得落针可闻。
季之亦嗓音暗哑,“出了何事…”
池缨晚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锁玉村的人先我们一步找到小郡王,挑了他手筋脚筋,挖眼割舌,但他始终说自己没有偷东西…”简敬行握紧手中拳头,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继续道,“而季三小姐…不知为何身上起了红疹…”
池缨晚心里‘咯噔’一下,她下的毒只是会让她受点折磨,可不会死人啊。
“木萨祭司说是因为她不贞不洁,欺骗山神被惩罚,于是下令将她吊死在祭台。”
季之泽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地,也把池缨晚吓得一激灵,脊背猛地窜上一股电流,顺着头皮一路到顶。
她好像间接杀了季之惠……
“欺人太甚!”柳随风暴呵一声,“就算是偷东西,又何至于要人性命,如此残忍!”
柳随意问:“是锁玉村的人伤了你们?”
简敬行叹了口气,“我和子华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把小郡王的尸体拿回来再商议…只是没想到中间出了岔子,你们派来的人突然出现…”
“我们没派人去。”
“没派人?”简敬行愣了一下,转向燕子正,“灵蛇谷的两个弟子说,是你派他们去救人的。”
燕子正面色铁青,“惠小姐乃谷主的外孙女,我自然要救。”
补救的话在场无人信,今早寻人时他可没有解释。只是如今有更大的事要解决,季之亦便没有再追究,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简敬行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感慨道,“他们也尽力了,血牵丝重现江湖,连我也只是勉强逃生,至于他们……哎…”
“血牵丝居然在这山沟沟里出现!”燕子正惊呼,“他们是血雾门后人?”
“十年前他们就是正正经经的农户,当时村中无人会武,也不知这些年发生了什么…”简敬行满脸不解。
季之亦看了看天色,道:“师父,您带着其他人先行离开,我和随意随风,白珀他们走一趟锁玉村。”
简敬行摆手,“我知道小郡王他们的尸体在何处,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让子正带他们走。”
池缨晚下意识去看季之亦,只见他眸中闪过兴奋,语调沉沉,“好啊,辛苦师父。”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池缨晚就这么看着他们三言两语安排好了她,太过混乱的一切让她拿不准到底应该跟着谁更好。
燕子正显然是有异心的,柳随意行事老成沉稳,至于简敬行和季之亦…就像是隐藏在浓雾中未知的危险,让她有些望而却步。
她到底是没有出声,老老实实跟着燕子正一起出发。
马车上,山岚还有些惊惶未定,重重咽了口唾沫,“小郡王死了,朝廷…摄政王会不会怪罪…”
池缨晚眉眼低垂,身子随着马车而晃动,“可能会吧…毕竟是亲生儿子。”
“是他们自己要跟的。”应雪急切道:“自己行事不检难道要怪在少庄主头上吗!”
池缨晚歪头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官字两个口,怎么说都是他们定,不过摄政王的儿子应该不止他一个吧…”
只要利益够,死了一个儿子应该不会翻天的。
几人谈了一路,再下车时发现为数不多的队中又少了一人。
是灵蛇谷的一个圆脸小弟子,往日看着很是老实本分。
又过了一日,季之亦他们还没回来。
燕子正说话做事一板一眼,路上也没跟她们说上几句,如果继续走下去就要进入西边地界,下一个城镇估计要四五天才能到。
最后由燕子正决定在宛城等他们汇合。随后他便进了小院没再出来过,连晚饭也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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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白璇他们四个不在,只留了两个名剑山庄的弟子,池缨晚这几天便全心全意地跟应雪培养感情。
但也知道了,拐走她的可能性几乎为0。
客栈小院。
应雪单脚站桩,满头满脸的汗,池缨晚坐在阴凉处打扇,脑海中还在回响着应雪坚定的声音。
“名剑山庄与我有恩,若我报仇后还活着,那便以此生相报。”
“哎。”池缨晚重重叹了口气,换只手继续扇。
真难啊。
“少夫人是在担心少庄主吗?”
池缨晚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下,“是啊,可担心了,血牵丝那么恐怖…锁玉村的人也心狠手辣至极,太危险…”
“是啊。”应雪忧心忡忡抬头看天,“已经好几日了,还没回来,想必定是很棘手。”
池缨晚心中嗤之以鼻,巴不得他们回不来,她直接带着女主溜之大吉。
但面上还装做担心,附和道:“是啊是啊…希望夫君能安全回来…”
院门被山岚一把推开,门锁被撞上墙面,‘咣当’做响。
“不,不,不好了!”
池缨晚看她喘着粗气一脸惊慌的样子,心中一喜,“噌”得一下站起身,“怎么了,他们出事了?”
死了吗?都死了吗!!!!
“是是是…”山岚胸口火辣辣的疼,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把池缨晚的心高高提起。
“到底怎么了?”应雪从木桩上跳下来,快步走来,抓住山岚的肩膀,“少庄主出事了?”
山岚咽下一口喘,“是,是名剑山庄出事了。”
“名剑山庄怎么会出事?”众人不解。
“今早我出去给少夫人买果子,谁知道却听到外面在传,月洗千江在锁玉村,名剑山庄屠村抢宝,误杀了明熙郡王,摄政王大怒…”
池缨晚傻眼,应雪也惊得忘记眨眼。
月洗千江,屠村,明熙郡王…每一个关键词她都知道,但连在一起怎么能是这么一个剧情。
池缨晚面色沉重,拎起裙子朝燕子正留宿的小院走去。
院门被敲得“砰砰”作响,隔壁名剑山庄的两个弟子都听到声音出来了,里面却始终无人回应。
“少夫人,怎么了?”
池缨晚顾不上藏拙了,当下便敛了往日温柔笑脸,沉声道:“你们两个有见到燕少侠他们出去吗?”
两人面面相觑,齐齐摇头,“没有。”
“踹门。”池缨晚话音刚落,应雪已经抬脚狠狠踹去。
房门‘咣’得一声打开,几人进去搜查,结果所有房间都是空的。
“看来他们从第一天就不在了。”池缨晚摸了下桌上的浮灰,把外面传的流言告知他们二人。
“高远,永修,你们二人谁得轻功好点。”
高远拱手行礼,“我轻功尚可。”
“去锁玉村看看情况,暗中打探即可,不要暴露身份。”
“是。”高远领命离开。
池缨晚手撑着桌面,指尖敲动几下后,问:“附近有无与名剑山庄关系较好的门派?”
“碧落山庄!”应雪脱口而出,“是少庄主的外家。”
“好,永修,你去碧落山庄将我们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告知碧落山庄庄主,让他们派人来帮忙…”
“可…”永修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怎么,有难处?”
27. 流言四起
永修定了定神,“没有。”
直到他走出院子,山岚这才开口道:“碧落山庄与名剑山庄…已不再往来。”
池缨晚愣了一下,“不是夫君外家吗?”
应雪不清楚缘由,也是一脸惊讶,“对啊,怎会如此?”
山岚手指纠缠,低声道:“碧落山庄的老庄主…与我们先夫人早就断绝关系,而且当初先夫人走得不体面…碧落山庄的老庄主大怒,甚至不认少庄主这个外孙…”
“他们从未见过面…”
“这下可麻烦了。”池缨晚捏了下眉心,“你刚才怎么不说。”
“此处只有碧落山庄最近,万一少庄主真出事…我想着毕竟血脉相连,老庄主的心应该不会这么硬吧。”
这谁又说得准呢。
池缨晚吐出一口浊气,“希望吧…”
思忖一番后她又道:“你和莺莺一起去,如果永修叫不来人,你们就去内院找老夫人,毕竟是自己家孩子,妇人总是会心软些。”
山岚有些犹豫,“那就只剩下少夫人和应姑娘了…”
池缨晚摆摆手,“应雪可以保护我的,放心吧,到时记得随机应变。”
“是。”
回到住的小院,莺莺已经做好了饭在等她们,“去哪了,怎么一转眼全都不见了。”
“出了些事要处理,正好,我有事要你去办……”
把两人送出门,池缨晚和应雪也出去打听消息。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不过小半日的功夫,传言已经不知升级了多少个版本。
在城中转了一圈的两人坐在城门口的茶摊上,听说书人仿佛身临其境般的演绎。
“锁玉村离宛城不过一日路程,没想到传说中的月洗千江竟然在此处。”
“那可是前朝国库里的所有财产。”说书人抚了抚胡须,啧声道:“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名剑山庄第一个知晓,连夜带人去寻宝…”
人群中有人问道:“那怎么还有明熙郡王,听说也死在那了。”
“是啊,朝廷知道此宝晚了一步,赶到后月洗千江已经被名剑山庄拿下,明熙郡王不敌季庄主,被杀灭口,若不是有一侍卫死里逃生,恐怕此事就无人知道了。”
“名剑山庄乃名门正派,季庄主更是仁义无双,怎么会为了夺宝屠村杀人呢,是不是错了。”
质疑的人不在少数。
“名剑山庄的少庄主可是光明磊落的剑君子,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不仁不义畜生不如的事。”
“就是,我看就是你为了茶钱编出来的。”
说书先生也急了,醒木一拍,拉出架势来,“嘿!你小子才是胡说八道,花不起钱可别在这瞎捣乱,这消息是真真的。”
他倨傲的努了努嘴,从怀中拿出一件带血的布片,凌空抖了两下,“瞧瞧,瞧瞧。这就是锁玉村那尸堆里捡的,看看这花纹,就是名剑山庄的弟子纹。”
众人围了上去,被说书先生几下推开,站起身立在人群中,“我手中的东西,整个宛城也就独一份,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笃定吗?”
他故作高深,“我小舅子恰好从那路过,见到山中火光冲天,林间烟火弥漫,凄厉哀嚎不绝于耳,原想是撞见鬼了,结果靠近了才发现…”
“竟是屠村!男女老少都被杀了个精光,血流满地,踩上去滑腻粘稠…”
整个茶棚发出惊呼,犹如亲眼所见般可怖。
说书先生很是满意自己带来的效果,缓缓坐下继续道:“领头的便是名剑山庄的季庄主,身着白衣,腰挎宝剑,一剑割下两个头颅…”
“呜呼哀哉…”他叹气摇头,“谁能想到,仁心仁义名震江湖的季庄主,为了藏宝图会这般心狠手辣…”
池缨晚按住应雪紧握的拳头,拍了拍。掏出钱放在桌上,起身。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茶棚,应雪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他们认得庄主吗,就说得这般言之凿凿!…简直是岂有此理!”
池缨晚还算冷静,问她,“那块布料你仔细看了没?”
“看了。”应雪握紧手中剑,声音低了下去,“确实是名剑山庄三重峰弟子所用的弟子纹。”
“是特供?只有名剑山庄买得到做得出?”
应雪点点头,“花纹在月光下犹如水波流转,盈盈生光,只有大长老所种盈升花才能染得出,因此颇负盛名。”
“就算买不到,搞个几件,或者偷个几件应该也不成问题,算不上什么铁证。”池缨晚想了下,“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带人去把夫君他们找回来,否则这么传下去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到时摄政王震怒,咱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应雪忧心忡忡,“若是请不来碧落山庄的沈老庄主怎么办…就凭我们两个找人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不相信咱们俩,也要相信你家少庄主啊。”池缨晚没什么负担的在一处甜水铺停下,进去要了两碗紫苏饮。
应雪看着面前的碗,眉头紧紧皱着,手一直放在剑柄上没下来过,没坐一会就想走,“阿晚,咱们走吧…”
“再等等。”
对面的说书茶棚一直热闹到晌午,烈日当空,初夏的苗头已经隐约可见。
池缨晚的目光始终落在说书人身上,直到茶棚中只剩下三两蹭茶听书的人。
那人打着扇起身朝城东走去,池缨晚终于放下手中的碗,招呼应雪跟上。
“阿晚怀疑他有问题?”
池缨晚不假思索,“咱们转了一圈,城中除了他,没人知道锁玉村和名剑山庄的事,源头在他这,不怀疑他怀疑谁?”
说书人左拐右拐进了一处胡同,身影消失在两人视线中。应雪快步追了上去,池缨晚拉都拉不住,只好赶上去,“慢点,注意安全…”
两人将将拐进去,池缨晚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瞧见胡同里说书人连并两个大汉站在不远处,面带凶悍地看着她们二人。
“阿晚…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应雪拔剑以对。
池缨晚笑不出来,也走不出去,身后的路也被两人堵了。
“不知道几位这是何意,光天化日之下为难我们两弱女子。”她走到应雪旁边拉住她手腕。
前后两拨人不断靠近,将她们困在其中,说书人嘴角一勾,冷笑道:“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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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问你吧,盯了我一上午,又追了我一路,意欲何为啊?”
浑浊的眼珠扫过二人腰身,“难不成是看上你大爷我,想要自荐枕席与我云雨一番哈哈哈。”
他笑得猥琐又恶心,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听得人心里冒火耳朵也刺痛。
池缨晚手痒得很,想把他那撮胡子全拔了!
“下流无耻!”应雪骂完冲了过去,剑光破空,直取说书人咽喉。
笑声骤消,对方后撤几步躲过,池缨晚抓住机会从袖中掏出一把雄黄粉往后一撒,趁着他们看不清,拉起应雪就跑。
“阿晚,咱们跑什么!”应雪气得不轻,胸前剧烈起伏,握着剑手骨结发白。
“没时间跟他们耗。”这些人一看就是宛城地界的混子,“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不冒这个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正事要紧。”
大街上人来人往,两人停下脚步,缓了缓气。
“那现在怎么办,已经被他发现了。”
池缨晚的目光扫过路边的小乞丐,从怀中摸出几钱碎银走过去,“小孩。”
“贵人脚下生祥云,赏个铜板救苦命,三清祖师念您恩~”小乞丐连说带唱,麻木又熟练。
“当啷!”碎银入碗,池缨晚开口问:“城门口的说书先生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小乞丐两眼发光,一把握住碎银子,恭敬的回话,“整个宛城就没有小人我不认识不知道的,向老爷也是今年刚来宛城的,但他说公案出了名,入了朗员外的青眼,如今日子过得舒坦着呢。”
“朗员外?”
小乞丐摩挲了下手,笑呵呵看她,没说话。
池缨晚又掏出几钱碎银,皮笑肉不笑,“再藏话,我可不高兴了。”
“哎!谢贵人。”小乞丐乐得直咧嘴笑,竹筒倒豆子似得一口气说完,“朗员外是从京城来的,为人豪爽,出手阔绰,不过半年就把宛城上上下下都打点了遍,再加上他同京城的徐公公也有交情,所以如今在宛城很能说得上话,就连知府也见得。”
小乞丐这次是真的通倒了个干净,连徐公公也连着吹捧了一番,“徐公公可是大内总管,跟在天子身边,您想啊,这朗员外是不是很厉害。”
新来的说书人,京城来的朗员外,还有宫里的徐公公…所有人关系连在一起,简直南辕北辙。
这次池缨晚直接掏出一张二十两银票,在他跟前晃了晃,又收回去,“想要吗?”
“想!”
“帮我个忙,帮我盯着这位说书的向先生,看看他最近都跟谁来往最多。”
小乞丐点头如捣蒜。
池缨晚笑了一下,拿出五两银子,“这是定金,有消息了去城西同心客栈的翠林院寻我。”
做完这些,两人赶紧回了客栈。
“就…这样了吗?”应雪还有些茫然,“在客栈等消息,什么都不做?”
“对。”池缨晚抻了抻腰,“你武艺尚浅,我武艺不精,两个废柴,能做什么,不添乱已经很棒了。”
季之亦和名剑山庄的死活管她什么事,要不是因为应雪不愿意走,她早就趁这个机会有多远跑多远了。
28. 被绑架了
“柳絮作祟——灶膛留人——”
“梆——梆——梆——”
三更鼓敲碎石板街的寂静,黑影越过客栈高墙,悄无声息潜进翠林院。
一股青烟顺着窗柩钻进房内,池缨晚睡得正香,毫无知觉。
应雪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手还未来得及搭上剑便垂了下去。
清晨,客栈小二来敲门。
“夫人,您家中亲眷来寻您,在厅堂等着呢。”
半晌没有回应,小二又敲了一遍,还是静悄悄的,“夫人?”
还欲再敲门,身后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按着他肩膀推至一边开了门,“夫人,我回来了。”
是消失了几天的季之亦,身上的衣服还是走时那件,领口染了血,有些虚弱狼狈。
屋内空无一人。
空荡荡的房内有迷香的味道,季之亦脸色越发难看,“你不是说她没出去,人呢?”
小二也觉得奇怪,昨天下午这院里的夫人姑娘回来后就没再出去,晚膳还是他送的呢。
察觉到他审视阴沉的目光,小二缩了缩脖子,“我也不知道,昨夜来收盘子时,这位夫人还在呢…”
“与她同行的人呢?”
小二指了指方向,“他们也都不在,但因付了钱,房间还留着呢,客官要去看吗?”
“不用了。”季之亦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走到院子外。
赤霄和白珀白璇三人皆负伤站着,见他自己出来开口问道:“少夫人和燕少侠他们呢,永修高远也不在。”
“去医馆接人,换地方住。”
*
宛城地处中西交界线,算是比较重要的交通要道,白日很是热闹,池缨晚醒过来已经是下午天擦黑的时候,周围很安静。
她不懂怎么看时辰,被五花大绑丢在一间柴房里,身下是能硌死人的干柴火,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应雪?”喉咙干得像是在沙漠中走了许久,干涩沙哑。
她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应雪——”
“阿晚…”很快得到回应。池缨晚放下心,只有一墙之隔,女主没丢。
然而提起的心才刚放下来,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身着带帽黑袍的佝偻身影走了进来,兜帽极低,将整张脸遮去大半。
只能看到皱纹深刻枯瘦的下巴,走近两步,两股怪味参杂在一起,让她难受的差点呕出来。
“哕…你是谁!”池缨晚嗓子眼一个劲地冒酸水,救命!这人多久没洗澡了。
来人没说话,就这么阴沉沉的看着她,好一会才开口,仿佛被粗粒打磨过的嗓音,“声音不错,就是不知道叫起来会不会更好听,桀桀桀…”
池缨晚耳后泛起一阵酸麻,标准的反派笑。
大事很不妙!
“这位…额,那什么,我们之间有仇吗?”池缨晚尝试跟他沟通。
对方就那么看着她,不言不语。
“你认识我吗?”
“……”
池缨晚双手不断挣扎,想要挣脱绳索,面上始终保持镇定,“想要钱?不如放了我,或者带我回客栈,我把钱全给你。”
“你不认识我,不知道我身份的重要性。”池缨晚边说边往后蹭,“带我走绝对比放我走更麻烦,名剑山庄你知道吗?我夫君是名剑山庄的弟子,他回来后找不到我会很生气,到时你躲到哪里都没用了。”
黑袍男终于有了反应,只是语气不是太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名剑山庄!”
池缨晚:糟,要完蛋。
“那正好,他们不是正在找我吗,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黑袍男从袖中掏出一个黑罐子,掀开上面的布,笑声越发诡异。
“名剑山庄的弟子,桀桀桀…就让他好好欣赏自己妻子的惨状吧。”说完转身离开。
池缨晚看着不远处的黑罐子,眼睛瞪得老大,手上速度更快了,“卧槽,要死了要死了,名剑山庄你真是作恶多端啊,屠村还到处树敌,真是害死我了。”
手腕和胳膊火辣辣的疼,但绳子依旧坚韧,没有丝毫空隙够她挣脱。
黑罐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拇指大小的蝎子爬了上来,在罐子边爬动。紧接着,更多蝎子也爬了出来,领头的那只好似闻到了她味道,直直冲着她爬来,无数黑蝎子跟在后面。
黑压压的很是惊悚,池缨晚被吓得尖叫声快要掀翻房顶。
隔壁的应雪以为她出事,急得不行,拼命用身子去撞门,“阿晚,阿晚你怎么了?”
须臾,仓惶恐惧的尖叫声骤然消失,没了动静。
“阿晚——”
应雪脸上挂满泪,心中深深自责。名剑山庄遭遇流言,少庄主生死未卜,而她连少夫人都没保护好。
她果然是什么事都做不好…
房门被打开,黑袍人心情似乎很不错,腰背直了许多,主动开口道:“怪只怪名剑山庄欺人太甚,与我结仇,这就是下场!”
应雪双眼猩红,满是恨意的瞪着他,几乎咬碎压根,“我一定会杀了你!”
“做梦,就是下辈子也不可能!”黑袍男大笑,将她踹倒在地,握住她胳膊拎到外面,直直摔在地上。
“要不是我还需要药人,你的下场跟她一样。”
应雪腹中好似被千万只虫子啃咬,痛得缩成一团翻滚,用最后的理智不断重复,“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
等到她神志恢复正常时,已然是第二天,她还维持着昨天疼晕过去的姿势,满身黄土,周围是一菜园…
不对,是药园。
山峦叠嶂,满目青绿,她们已经不在宛城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破烂衣衫,脖子被铁链锁住的男人从最右侧的小房间走出来,手里拿着半个馒头
一瘸一拐的走到应雪跟前,蹲下。脏到看不出样貌的脸上新伤叠旧伤,唯有一双凤眼,黑亮亮的,“吃。”
馒头被塞进她手中。
应雪下意识的扔开,向后退了好几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男人没生气,只是把馒头捡了回来,拍拍上面的灰尘,毫不在意地咬了一口。
“我是被他抓来试药的。”
“试药…”应雪反应过来,起身朝昨天关着池缨晚的房间走去,口中不断重复,“阿晚,我来了,阿晚…”
“别去。”男人拦住她,“进了这个房间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应雪抬起头看他,从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看到许多情绪,不忍,麻木和所剩不多的不屈。
嘴唇紧抿,抵抗的姿态都让应雪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走开。”应雪一把推开他,不管不顾地去推门,门上了锁,而她浑身无力,根本打不开。
“你为何不跑?就甘愿给他当药人?”应雪语气有些迁怒。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腹部,“他给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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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人都下了毒蛊,只要离开这个院子半步,必将腹痛难忍,若不管不问,走得再远些,蛊虫就会破腹部而出,死状凄惨。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应雪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似乎还能感受到昨日那痛彻入骨的撕裂感,“他人呢?”
“药人死得只剩我一个,他去抓新的药人了。”
应雪舔了下干裂的嘴唇,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看到墙角的一个水桶,径直走过去拎起,然后用尽所有力气砸向那扇门。
“砰!”
结果还是徒劳。
男人叹了口气,劝她:“我已经被抓来一个多月了,每一个进去的人都没出来过,甚至…尸骨无存。”
“阿晚不会死的。”她一定会把阿晚救出去。
应雪再次拎起水桶砸去,房门上只留下凹痕,锁依旧安然无恙。
“小雪儿?”屋内传来试探的声音。
应雪眸中迸发出欣喜的光芒,整个人趴在门上,双手不断怕打,“是我是我,阿晚,你没事?”
“额…算是,有点事吧…”池缨晚四肢依旧还没捆住动不了,昨天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把系统骂了八百遍。
结果这些蝎子爬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将她团团围住,窸窸窣窣的声音折磨了一夜。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她还是害怕,勉强撑了大半夜,直到天刚蒙蒙亮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刚刚才被应雪砸门的动静吵醒。
蝎子还是那些蝎子,姿势还是那个姿势,她虽然没死,但处境……有些尴尬。
“别怕,我来救你。”应雪更加卖力了。
“别。”池缨晚阻止她,这些蝎子不咬她不代表不咬别人,万一应雪进来它们换目标就糟了。
“你,你想办法给我找个锋利东西,扔进来。”
“锋利的东西,锋利的东西…”应雪围了院子打转,除了草药还是草药,什么都没有。
正要进房找,被男人拦下,“他屋里毒物很多,你去了必死无疑,等着。”
说完走向自己的栖身之处,在糟乱的被褥下拿出一块被打磨成薄薄一片的石片,从门缝塞了进去。
池缨晚见到希望,倒在地上一点一点蠕动过去,终于拿到石片,费了许多功夫才将绳子割断。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蝎子随着她的动作也开始挪动,直到阳光洒进来,所有蝎子掉转方向往里爬,始终躲在阴处。
池缨晚松了口气,它们怕阳光。
“小雪儿,快走!”池缨晚警惕地看着院子的男人,拉起应雪就走。
“别动!”男人低喝一声,“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呆在着。”
“他谁啊?”池缨晚把应雪拦在身后。
“也是被抓来的药人。”
“药人?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被那个说书的抓来的?”昨夜池缨晚想了许久,说书人的嫌疑是最大的。
结果猜错了。
就在这时,脑袋一阵阵的疼,像是针扎一般。池缨晚捂着头蹲下身,“嘶——”
“阿晚,你没事吧。”应雪去拉她。
将将与她对视就愣住了,好凶的杀意。
是的,池缨晚想杀人。
剧情被传输过来了,但传得全是废话。系统,每次啊,每次都说马后炮!真是吃屎都不赶不上热乎的。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再睁眼情绪恢复正常,甚至对院中的男人多了几分慈祥。
29. 任务要紧
因为面前的男人就是她的任务对象,男主赫连溪。
池缨晚久久不语。
总觉得系统在故意整她。
明明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怎么就提前遇上了,这下还用猜吗?
把她抓来的肯定是尸毒人!!
心心念念的百毒不侵遥遥无期,难道她就要开始遭受尸毒人的折磨了吗?!
剧情跟现实,除了赫连溪的那张脸,没有一点能对上,全都跑偏了。
刚传来的剧情中,锁玉村是被摄政王手下屠村的,而月洗千江和血牵丝并没有被世人知晓。对外的理由里,锁玉村里有前朝余孽。
季之惠和炎承桦没死,甚至连洪村长和木萨祭司也都活得好好的,私下被简敬行偷偷放走了,名剑山庄压根没有出场。
但眼下更加重要的是,尸毒人和赫连溪这时候应该在千机峰下啊,而不是宛城郊外,她的面前!!
“你……”
赫连溪也好奇的看她,“你居然没死?”
池缨晚愣了一下,什么意思,“怎么,我必须要死吗?”
应雪拉了拉她的衣袖,把男人跟她告诉她的话又说了一遍。
“……他没有恶意,石片就是他给的。”
池缨晚点点头,走到赫连溪跟前,把石片还给他,“多谢。”
“你为什么没死,你懂克制之法还是有宝物护体?”赫连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生出浓浓的兴趣和希望。
“好像都没有…”原身的那些毒药啊,补药啊可都在客栈呢,没在身上。
不过刚才那一幕确实很难解释,上百只蝎子将她团团围住却又不敢碰她。
“我亲眼所见,有人进去后惨叫一夜,只剩下一具白骨,还都被嗜蚁都吃完了,什么都没留下。”
赫连溪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越说越兴奋,一把擒住池缨晚的手,“那些毒物都怕你不敢近身,你去老毒物房间拿解药,我们一起逃出去。”
“啊?!”
“你不愿意?”他手上力度加重。
“当然不是…”池缨晚很纠结,她只想带应雪出去…毕竟赫连溪的百毒不侵还没完成。
在脑海中呼唤了半天系统,没反应。
应雪也来劝她,“他也是可怜人,既然我们要走,就带他一起吧,当是还了刚才的恩。”
“可是…”池缨晚企图拖延,弱弱道:“万一那些蝎子只是凑巧呢,他房里的东西肯定更厉害吧,我有点害怕…”
“不试怎么知道!”赫连溪激动起来,指着那间房,“我陪你一起,如果不行,我绝对会护在你身前,让你全身而退。”
“我也去。”应雪上前一步,两人的眸子出奇的亮,透出同款坚定。
不愧是男女主啊。
池缨晚讪笑着在心中给系统丢下一句话,“不来救我是吧,好,这可是你自找的,我是被逼无奈的,不算任务没完成。”
她点点头,“行,我试试。”
要是真成功了,压根不用抢女主的功劳了,她就是男主名正言顺的救命恩人。
任务进度+1。
房门刚被打开,强烈如浓酸的味道扑面而来,三人都被呛了一口,扶着门框咳嗽。
“我的天,这是什么危险武器…咳咳…”池缨晚眼泪都被熏下来,双颊咳出红晕,“我不想去了咳咳…”
“忍一下!”赫连溪用手背挡住口鼻,“不然等他回来了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房间没有窗,即使在白天也是一片昏暗,泛着一股让人不适的阴湿感,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也让人反胃恶心。
池缨晚小心向前走,身后的赫连溪曾经来过这间房,帮她指引方向。
“那边,他的毒虫和药都在那边架子上。”
最里面拐角有两排高至房顶的架子,上面摆满了罐子和各色瓶子,还有许多起了毛边的文册。
“这么多…我怎么选啊。”池缨晚在距离架子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很抗拒。
因为架子前的两个大罐子没有盖,她很怕会钻出来比蝎子还可怕的东西。
赫连溪指着第二排靠近床尾的一个黑色瓶子道:“这个,他为了折磨我,曾经用解药吊我…”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他没再继续说,很坚定地告诉她,“就是这个,不会错的。”
行吧…
目标明确,池缨晚又怕又怂地缓缓挪步到架子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抓起瓶子闭上眼就往门外跑。
阳光照耀在身上,池缨晚觉得舒服多了,把瓶子递给赫连溪,“你先解。”
这话一出,对面两人都怔了一下。
赫连溪最先反应过来,将眼前乱糟糟的头发扒拉开,咧嘴冲她们笑了一下,接过药瓶倒出药丸吞下。
三个人静静等待着,良久,赫连溪尝试性地往院门处走。
迈过院门,无事发生。
他脸上扬起灿烂的笑,步子迈得又快又大,“没事了,我没事了,我自由了!”
脚步轻快,几乎快要跑起来。
是解药!
可为什么没有任务完成的提醒?
系统给她传来的剧情在这时起到了震慑作用,尸毒人的残忍手段和赫连溪骨瘦如柴的身形,都在告诉她,解毒后赶紧跑。
池缨晚倒出两颗药,和应雪一起吃了,拉着她就往外走,“走,这里太危险了,咱们快回去。”
然而两人刚迈出院门,原本已经跑出去几百米远的赫连溪被扔了进来,要不是躲得快,就砸到她们身上了。
赫连溪后背狠狠砸在地上,‘哇’地下吐出一大口血,右手死死攥紧胸前的衣襟,整张脸都疼得扭曲了。
即便如此也没忘记对着她们挤出一个字,“跑!”
只是刚说完就当场晕死过去。
“跑?做梦!”黑袍尸毒人狞笑着又近几步,看到池缨晚后很是讶异,语气急促尖锐,“咦,你怎么还活着。”
“不,我已经死了,你看错了。”池缨晚一把拉住想要去救人的应雪,调转方向拔腿就跑。
剧情里这个尸毒人折磨人的手段可是很厉害的,她可不想落在这种变态手里。
赫连溪,你可别怪我啊,你命该如此,就老老实实等到一个月以后咱们再见面吧,到时候我肯定会救你的。
身后尸毒人紧追不放,池缨晚拿出吃奶的劲,拉着应雪头也不回地一直跑。
可没一会,尸毒人的奸笑声在她们身后响起,距离很近,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池缨晚惊得脚下一软,踉跄几步差点摔飞出去。
“你们想跑去哪啊哈哈哈哈…”带着恶趣味的嘲讽,似乎刻意逗弄般又远了几步,“整座山都是我的地盘,没人跑得出去!”
池缨晚内心深以为然,混江湖没有武功真的很吃亏。
她握紧手中的药粉,暗暗调整下呼吸,在尸毒人又一次靠近时,猛地转身挥去。
褐黄色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尸毒人发出一道短促的叫声,被迷了眼。
“啊——该死的贱人,我要放干你的血做成人干!”
应雪的反应很快,配合默契,反手一剑刺去,正中对方手臂。
尸毒人恼极了,抬起枯黑的手射出一道黑影,手掌大的蜘蛛连同蛛网一同飞出,好在两人躲得快,让他落了空。
趁着他受伤狂怒的档口,两人再次飞奔而逃,早已把赫连溪忘在脑后。
“他没用全力,好像在故意逗我们。”应雪喘着粗气,体力在飞速下降。
池缨晚的喉咙和胸口因为剧烈运动,几乎快要炸开。她觉得自己小心过了头,后悔没把聚功丹随身携带。
恢复不了内功,真的打不过。
奇了怪了,这种时候不应该会有英雄救美吗?!女主光环怎么也不顶用了。
跑了许久,身后终于没再有动静。
两人满头大汗,觉得可能已经甩掉那个黑袍尸毒人了,于是停下脚步四处查看。
但却越看越熟悉。
应雪拉了拉她的袖角,指着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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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栋小房子,声线飘忽,“我们好像自己跑回来了。”
“嘶——!”池缨晚到抽一口凉气,不由得骂了一句脏。
真是见了鬼。
“跑啊,怎么不跑了。”尸毒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身后的大树上,尸毒人立在上面,兜帽已经放下,露出一张苍老褶皱的脸,眼珠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白翳,身型枯瘦如老叟。
池缨晚嫌弃的撇了撇嘴,“好丑。”
“呵。”尸毒人眼尾下压,汇聚起狠毒的目光,“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很快就不存在了。”
“咱俩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杀我。”池缨晚还有些喘,边说边往后退,寻找生机出路,“到了这个时候,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为什么我们三个人,只杀我一个,你不是缺药人吗?”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尸毒人嗤笑道:“名剑山庄的少夫人。要不是你那位好夫君,我何至于会落到如今东躲西藏的境地,都是因为他!”
“你必须死,我要让季之亦痛苦,绝望!”
池缨晚更好奇了,“我夫君一直都跟我在一起,从没提过什么尸毒人啊,跟你能有什么仇?”
无妄之灾啊,明明在制冰机心里没多重要,却要承担这该死的报复。
“废话真多。”尸毒人耐心耗尽,直直冲过来,“受死吧你!”
他双手握成爪状,几乎擦着池缨晚脖颈而过,带起一股腥臭的味道。
“阿晚,快跑!”应雪拉住尸毒人的脚,拼尽全力将人甩出去。
尸毒人打着转在不远处落下,刚站稳就锲而不舍的再次袭来,池缨晚抬臂遮挡。
心中绝望直呼,完了,又要重开!
“夫人。”清冷的嗓音驱散所有不适,剑声响起,尸毒人被击退好几米。
危机解除,周围温度也随着他出现而下降,池缨晚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几乎飞扑上去,“夫君!”
手臂刚搭上季之亦的肩膀,就被他扶着腰借力转一圈推开。
“夫人好生休息。”
原本就头晕,这么一转,更晕了。
被应雪扶着站稳后,季之亦已经跟尸毒人开打了,一黑一白在林间过招。
应雪目不转睛,池缨晚心不在焉,毕竟那小院还有个不知啥情况的赫连溪呢。
眼看尸毒人就要被拿下,池缨晚有些心焦,女主在这…如果两人同时去救,她还真没把握…不如…
她当机立断,先救再说,任务要紧。
“小雪儿,你在这帮你们少庄主吧,我去看看那个人怎么样了。”这里有季之亦在,肯定会赢的。
“我……”应雪的目光在她和季之亦之间来回看,最终下了决心,“阿晚,我陪你一起去吧。”
“别啊,你会武,说不定能帮上忙呢,我去把那人救过来就好。”
说完扯开她拉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小木屋跑。
季之亦分神扫了一眼她的背影,出招更加凌厉。
几招后,他动作再次加快,在躲过一团腥臭黑雾后,眉头深皱,转身一脚踹中尸毒人的胸口,长剑也在他脸上划开一道伤。
鲜血流出,更衬得那张脸狰狞可怖。
季之亦薄唇微张,吐出冷冰冰的“好丑”两字。
这夫妻两人说得话如出一辙,尸毒人龇牙咧嘴的吼了一声,单手拍地飞身而起。
正要从怀中掏出制胜法宝…
然而季之亦没给他机会,手上剑花翻转,如游龙般贴着尸毒人的肩胛一圈,断臂飞断,手中还紧紧握着一个药瓶。
“啊——”血如雨柱喷出。
尸毒人从空中跌落,捂着右臂嘶吼尖叫,“季之亦!我们无冤无仇,你无故追杀我!如今更是赶尽杀绝,我不会放过你的!”
“呵。”全身干净如散了个步般轻松的季之亦,嘴角上扬,眼神轻蔑,“只有活着的人才配说这句话。”
长剑即将落下,被刚救人赶回来的池缨晚急声阻止。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