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执政官守寡后》
1. 第 1 章
星历3088年,虫族大军如潮水般涌向了人类所在的九大星系。当第一枚虫卵在第九星系边境炸开时,宿敌般的帝国与联邦终于十指交扣——尽管二者交握的掌心还残存着多年交战留下的伤疤。
“默克尔德联合政府”的鎏金牌匾悬挂当日,楚月正踩着虫族先锋官的残骸擦拭军靴。全息投影里联邦上将沈星签署盟约的侧脸清冷如月,楚月嗤笑一声,起身抹掉溅射在面具上的脑浆,“装模作样。”
谁也没想到,帝国与联邦的这场血色蜜月仅仅持续了二十五天。当虫母完成超进化的那一刻,第九星系足以抵挡歼星炮直击的能量屏障瞬间破裂,崩解的光粒子如同逆向坠落的流星雨,裹挟着能量屏障的悲鸣,在太空中划出数千道凄艳的尾迹。
得知帝国位于第九星系的外防线被虫族击破后,联邦政府当即提出了“断尾计划”,那一晚,帝国第三星系的求救信号突然变成尖锐的忙音,联邦议会厅内却在就“断尾计划”进行表决——七十六盏绿灯亮起时,楚月徒手捏碎了通讯器。
“断尾计划”通过后,联合政府就此解散。失去了联邦的援助,归属于帝国管辖的第三和第四星系迅速沦陷,只有第八星系还在帝国上将楚月的带领下顽强抵抗;而在另一边,距离前方战场最近的第七星系成为了首个被联邦战略弃守的星区,第五、第六星系的部分人口则是以批量移民的方式被转移到了第一和第二星系。
星历3090年,依旧没有攻下第八星系的虫族转战第五星系,几乎没有守军的第五星系很快沦为“血星”,得知消息的第五星系移民在第一星系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但是被联邦政府强力镇压;同年三月十六日,联邦上将沈星对时任联邦最高首领的耶鲁德发动“兵谏”,迫使其交出了军事指挥权,并在当日凌晨与帝国高层取得联系,表达了联邦希望能够再次和帝国联手抗击虫族的意向。
为了展现自己合作的诚意,沈星乘坐私人飞行器只身来到了第八星系的首都星球——莱恩星。
纯白色的飞行器如同撕开夜幕的白鸽,缓缓降落在焦土未消的停机坪上。当沈星踩着伸缩舷梯踏入指挥中心时,楚月正在看终端上的战略部署图。
尽管已经接到了沈星即将到访莱恩星的消息,楚月却并没有按照帝国接待贵宾的礼仪换上军礼服,而是依旧穿着日常款的帝国制式军服,黑色的军服剪裁得体,勾勒出穿戴者的挺拔身姿,肩头的金色徽章上带着尚未褪尽的血腥气,使得本就十分不好惹的楚上将身上又多了几分肃杀气息。
与楚月那身带着战斗痕迹的军常服不同,沈星身上的军礼服更像是一件艺术品,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联邦上将的荣耀与尊贵,精致华丽的白色军礼服搭配上沈上将那张享誉九大星系的脸,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
只是跟穿着随意的楚月一对比,此刻盛装出席的沈星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而且从沈星进门到现在,丝毫不讲待客之道的楚上将连脸上的面具都没有摘下来。
“将军,”智能机器人管家MOMO尽职尽责地飞到楚月跟前提醒,“在这种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为了展现帝国与联邦合作的诚意,您应该摘掉脸上的面具。”
“哦?”面具下的楚上将挑了挑眉,“那我要是不摘呢?”
“戴着面具与人交谈是不礼貌的行为,会显得将军您没有素质,”MOMO的电子音顿了顿,随即又道,“尽管依照数据库对您过往的行为分析,将军您一直都是一位低素质的人,但MOMO依旧建议您,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摘下‘非攻’……”
名为“非攻”的面具由一种特殊的合金制成,可以抵挡绝大多数热武器的冲击和冷兵器的切割,只是它的设计者大概只关注到了面具的实用性,丝毫没有意识到面具的造型对于佩戴者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以至于楚月在旁人眼中一直都是一位“面目狰狞”、“残忍嗜杀”的“冷面阎罗”,再加上楚月从正式从军的那天起,脸上的非攻在公开场合就再也没有拿下来过,所以帝国军队中还流传着一种说法,那就是“谁戴着非攻谁就是楚上将”,至于楚上将到底有几个,那可就不好说了。
见眼前的一人一机还在对峙,沈星只好开口打破僵局:“不摘面具也可以。”
坐在总控台前的女人终于抬眼,面具下的声音带着惯常的讥诮:“银河联邦的星辉,也会洒落在第八星系贫瘠的土地上吗?”
沈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话,目光却掠过了楚月脖颈处的绷带,那里正渗出新鲜的血珠。他记得七天前的战报,这个女人单枪匹马端掉了三个巨型虫巢,回来的时候赤狐的机甲舱里还卡着半截蜂王虫的尾刺。
“贵国的医疗条件似乎依旧不太理想。”沈星嘴上回击着楚月,拥有疗愈能力的精神体却踏空而出,长着冰蓝色眼瞳的白色猫咪精准地跃上了楚月的肩头,亲昵地舔舐着楚月的脖颈,因为没有感知到沈星的攻击意图,楚月也就放任了这只漂亮小猫的逾矩行为,不过片刻,楚月颈侧的伤口就在猫咪精神体的治疗下完全愈合。
得了好处,楚月也不好再对沈星摆脸色,只是说话时的语气依旧透着警惕:“说吧,找我什么事。”
“根据超级计算机诺玛的推算,虫族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第六星系,”沈星开门见山道,“联邦军事研究院新造出一批杀伤力巨大的重甲,但是在联邦境内找不到符合条件的操纵者,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带着重黎军到第六星系支援。”
“让我带亲军去支援你们联邦?”楚月似乎是被气笑了,“沈上将,要是联合政府还没解散,或许我还能考虑一下,不过现在,”楚月的语气骤然变冷,“第三星系和第四星系的人都快死绝了,现在才来找我合作,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联合政府的事,我很抱歉,”沈星的面色依旧平静,“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第六星系面临的危机。”
“作为交换,在联邦民众撤离之后,第六星系将归属帝国所有。”
因为盛产各类能源晶石,第六星系一直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初为了夺得第六星系,联邦和帝国打了数不清的仗,如今,联邦却能为了争取与帝国合作的机会,不惜将第六星系作为谈判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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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来生物入侵的灭世危机面前,人类内部的争斗永远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知道第六星系的价值不比从前,但是抛开这一点,帝国同样需要联邦的帮助,”见楚月不说话,沈星继续道,“据我所知,第八星系的生活物资已经接近匮乏,武器和能源储备也所剩无几。”
“只要楚上将答应与我们合作,联邦将会为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
骤然被沈星点破第八星系已经穷得叮当响的事实,楚月的心中不免涌起几分不爽,此时再看到沈星身上那件做工繁复、面料昂贵的军礼服,楚月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其实她也有一身华丽的军礼服,只是那身衣服被她放在了第三星系帝国给她分配的房子里,如今早就化成了灰,此刻她穿在身上的这件军常服已经是她最能拿得出手的衣服了。
想到这些,楚月忍不住又想起了第三星系和第四星系的惨案,倘若当初联邦变脸变得没那么快,至少她还能为这两个星系的民众撤离争取时间。
楚月知道,联合政府解散的事不能怪沈星,当初“断尾计划”被提出来的时候,沈星投的是反对票。
可即便如此,楚月还是没办法不迁怒于此时代表着联邦政府的沈星,可以的话,她其实很想在这里跟沈星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反正在虫族出现之前,两人无论在军校的训练场还是在战场上都是见面就打的关系。
“呵,我想要的一切么。”
楚月突然起身,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移动到了沈星面前。染血的黑色制服掠过沈星胸前的金色流苏,量子枪重重地抵住沈星的心口时,一缕长发恰好垂落在白色军装的肩章上。
“沈上将,”隔着面具,楚月的声音有种失真的冰冷,“如果我想要的,是你的命呢?”
“你不会杀我,”沈星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从容笃定,“我现在也不能死。”
“你是在威胁我吗,”楚月猛地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如果不是联邦毁约在先,帝国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还有那个什么狗屁断尾计划,”楚月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联邦这是断到自己大动脉上终于知道疼了?”
“楚上将,请你冷静。”
沈星的胸口已经被量子枪抵出了淤青,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看着眼前这张清冷禁欲的脸,楚月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恶劣的念头。
楚月放缓持枪的力道,银色的枪口逐渐上移,在划过军礼服上的金色绶带后停在了沈星下颌的位置。
MOMO的机械翼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自家将军用枪管挑起了联邦上将的下颌——这个场景要是被战地记者拍到,恐怕能承包未来三个月的头条。
沈星目光错愕地抬起头,一时间甚至忘了制止楚月的流氓行径。看到沈星的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楚月满意地勾起了嘴角,“沈上将,有句话其实在你刚进指挥室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楚月将枪口暧昧地在沈星的下颌处蹭了蹭,目光由上而下将人又扫了一遍,“穿成这样过来谈判,上将是打算对我用美人计吗?”
2. 第 2 章
“……楚上将,”沈星偏头避开楚月的亵玩,一向淡漠的声音中沾染了几分隐忍,“请注意你的言行。”
“这就受不了了?”楚月用枪身强行将沈星的脸板了回来,“可是沈星,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沈星唤醒个人终端,将里面的加密文件打开,虚拟屏幕上第八星系的物资储备数据正在疯狂闪烁红光,沈星修长的手指划过濒临崩溃的能源曲线,将悬浮光屏推到了楚月面前,“如果楚上将并不打算与联邦合作,两个月后,你的士兵们就连机甲润滑剂都挤不出半管。”
楚月突然很想撕碎那身华贵的军礼服,就像当年在军校,她把这位优等生按在格斗场的合金墙上,看着他笔挺的制服绽开裂痕。但此刻她只是勾起嘴角,将染血的指尖按在对方洁白的领口:“不知道沈上将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反正帝国只剩下第八星系了,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儿完。”
沈星:“你到底想怎样。”
楚月:“要我帮忙可以,除了第六星系归帝国以外,你刚刚提到的那批重甲也要归我。”
“另外,你要亲自率军确保第八星系的安全,”楚月收回量子枪,“至于其它的,稍后我会列一份清单给你。”
沈星:“……那批重甲价格不菲。”
“我知道,”楚月趁火打劫得理直气壮,“反正你们联邦的那群弱鸡少爷兵也开不了重甲不是吗?”
沈星:“……成交。”
此时,宰人成功的楚上将终于展露出了自己友好的一面,主动朝沈星伸出了手,“那就合作愉快了,沈上将。”
“合作愉快。”沈星的指尖在白色手套下微微蜷缩,当他握住楚月那只带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时,精神图景内的白色猫咪发出了惬意的呼噜声。
星历3090年,帝国与联邦再度联手,帝国上将楚月携重黎军前往第六星系支援,成功击退虫族大军;同年,联邦科学院首席科学家洛维研制出一种能够使虫族的识别系统失灵的诱导剂,在诱导剂的作用下,虫族的繁殖速度骤降,个体的战斗力也因为与虫母的联结减弱而大幅度降低,自此,虫族的进攻速度开始放缓,人类也逐渐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然而,随着战线的拉长,联邦的能源储备也同帝国一样走向了枯竭。为了彻底扭转战局,人类启动了“曙光计划”,在联邦使用最先进的追踪技术获得“根虫巢”的位置坐标后,楚月立刻率领帝国和联邦的精锐部队对“根虫巢”发起了突袭。
这场战斗异常惨烈,双方交战造成能量波动几乎撕裂了整个空间,人类的战斗机群如同一群愤怒的黄蜂,无畏又不知疲倦地穿梭在虫族大军之间,机翼下喷射出密集的激光束,将形态各异的虫族战士撕成碎片;而虫族的孢子囊则是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这些孢子囊在太空中迅速孵化,释放出成群的虫族战士,它们挥舞着镰刀般的利爪,向人类的战舰发起冲锋。
当楚月突破虫族的最后一道防线来到虫母面前时,机甲赤狐的机身已经损毁过半。透过驾驶舱内的显示屏,楚月清晰地看到虫母腹部的外置孕囊正随着她的靠近而剧烈收缩,数以万计的复眼在肉壁上骤然睁开。
[人类。]
[你不该来到这里。]
仅仅只是隔着屏幕的对视,虫母就已经将祂想要表达的信息直接传递到了楚月的大脑中,楚月将自己的视觉敏锐度调到最大,面具下的眼瞳中流转着耀眼的金色,像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无数滑腻粘稠的黑色触手从虫母的口器中伸出,以合围之势对楚月发起了攻击,楚月操纵机甲跃迁到了虫母身后,随即召唤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九尾狐跃出精神图景的刹那,战场上的硝烟味中突然混入了几缕雪松冷香。那些本应缠绕在机甲上的庞大触手,很快被灵活的狐尾一一绞碎。九尾狐赤金色的竖瞳中倒映出虫母扭曲的复眼,炽热的火焰从九尾狐的口中喷吐而出,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焚为灰烬。
[你杀不死我。]
[但你很强大。]
[我可以给你一个加入我们的机会。]
虫母身上的火焰逐渐熄灭,原本泛着金属光泽的甲壳已经变成了焦炭色,楚月无视了脑中的信息,操纵精神体撕开了虫母的外置孕囊,与此同时,九尾狐的身上也因为沾染了大量腐蚀性酸液冒出了缕缕白烟。
忍着精神海被酸液侵蚀的痛楚,楚月使用机甲上的机械臂将高浓度诱导剂喷洒在了虫母被剖开的孕囊中。数不清的未成熟孢子囊在沾染了诱导剂之后断开了与母体的连接,孢子囊表面的莹绿色光芒也逐渐黯淡下来。
孕囊被破坏的虫母被楚月彻底激怒,胸腔内的十三颗心脏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三百艘人类战舰的操控屏瞬间跳转为血色警告,驾驶员们抱着头颅惨叫,大量哨兵因为虫母的精神攻击出现了虫化的征兆。楚月将自己的精神网覆盖至最大范围,随后开启精神体的伴生异能“精神控制”,将所有驾驶员的情绪调整到了平稳状态,生生掐断了虫母的精神污染。
[这根本不可能。]
[你明明是一位哨兵。]
[为什么会拥有精神系异能?]
或许是为了表达疑惑,虫母外甲壳间隙处流动的莹绿色液体突然变成了橙黄色,察觉到自己受损的精神图景正在被修复,楚月突然心情很好地笑了一声,“谁知道呢。”
楚月的存在本就是不合常理的。
无法检测级别的精神力、百分百人机匹配度、独一无二的天赋异能,每一项都称得上是奇迹。
正因如此,“曙光计划”才必须交给楚月来执行。
[人类。]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需要。”
楚月使用等离子武器在虫母的背部割开千米长的裂口,暗紫色血液喷涌而出的刹那,整个虫巢响起了千万亡魂的恸哭——那些被吞噬的人类意识正在血雨中具象化。
恍惚间,楚月看见了沈星的脸。
沈星向来板着的冷硬面孔此时却柔和得不像话,那双清冷的凤眸中也透出勾人的意味。
楚月不是没见过沈星露出这样的神情。
出发之前,联邦的总指挥室中,她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沈星的腺体后,沈星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
为了确保“曙光计划”能够顺利执行,联邦和帝国几乎派出了所有SSS级向导协助楚月,因为楚月的次生异能“强制征用”可以同时与多个向导进行远距离精神链接并共享他们的异能,所以向导们即便不上战场,也能在大后方为楚月提供帮助。
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次生异能为“绝对免疫”的沈星。
楚月征用不了沈星的异能,也无法强行与沈星建立精神链接,她如果想要共享沈星的能力,那就只剩下了一种最原始的方法——腺体标记。
楚月从来都不是君子,况且大局当前,她没有跟沈星客气的必要。
口腔中似乎还残留着沈星血液的余温,楚月难耐地舔了舔牙尖,忍不住开始回味沈星被标记时刹那间的失神——面容冷淡的男人发出一声低沉性感的闷哼,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脆弱。
此刻,面前的沈星正笑着看向自己,凤眸中流露出的撩拨意味不言自明。
可真正的沈星,绝不会在此刻露出这样的笑容。
楚月挥刀斩碎虫母拟态出的沈星,飞溅的甲壳碎片里映出楚月当年在贫民窟的影像——这个怪物甚至已经读取她的深层记忆。
[放弃吧。]
[你赢不了我。]
楚月的精神壁垒已经因为不堪重负出现了缺口,无数庞杂的信息流顺着精神壁垒的缺口涌进楚月的大脑,即便黑暗哨兵的精神图景十分广袤,此时也因为承载了虫母输入的过量信息出现了崩溃的前兆。
漫无边际的泥沼之中,恶臭的泥浆争先恐后地钻进楚月的口鼻,虫族的残肢和人类的头颅包绕在楚月周围,楚月奋力睁开眼,发现眼前的泥浆变成了一个个流动的漩涡,漩涡中闪烁着数不清的莹绿色光点,看上去令人目眩,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美感。
不知怎的,此刻的场景突然让楚月联想到自己在军校学习古地球史时看过的一幅名为《星空》的画。
就在楚月即将被黑色的泥沼吞没时,一只白色的猫咪突然闯入了楚月的精神图景。
巴掌大小的猫咪弓着背,浑身的毛炸起,凶恶地朝着泥沼下涌动的庞然大物哈气,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原本的小猫立刻变成了高阶形态的神兽白泽。
通体雪白的瑞兽缓缓靠近用意志抵抗精神污染的楚月,口中发出低沉而温和的鸣叫声,像是在诉说某种古老的咒语。白泽兽蹄踏过之处,所有污浊皆被净化,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晶莹剔透的冰桥。
楚月挣扎着游向冰桥边缘,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冰桥时,身后突然涌起了巨大的黑色浪花,无数的触手从泥沼中伸出,狠狠地将楚月拽了回去。
触手表面睁开密密麻麻的眼睛,弯弯的像是在笑,楚月看了眼不远处即将被污染的白泽,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沈星,”楚月借助脑内的精神链接与沈星交流,“通知所有人立刻撤离根虫巢核心区。”
“你要做什么?”
察觉到沈星的声音中透着慌乱,楚月忍不住笑了笑,“别明知故问啊,沈上将。”
白泽依旧固执地修复着楚月濒临崩溃的精神图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近一半的身躯已经没入了泥沼,楚月调动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将白泽从泥沼中拉出,将其推出了自己被虫母污染得面目全非的精神图景。
精神链接断裂的瞬间,沈星听见楚月带笑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纪念碑,我要纯金的。”
“楚月!”
白泽再次闯入楚月精神图景的刹那,九尾狐的狐尾正卷着虫母的意识体堕入深渊。赤色火焰冲天而起的瞬间,整个战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燃烧的机甲残骸悬浮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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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飞溅的酸液凝成了翡翠色的玉珠。
沈星踉跄着跪在指挥台前,咳出的鲜血浸湿了被扫落在地的纸质文件。
白泽突然发出一声凄厉长鸣。沈星抬头望向监测屏,爆炸中心缓缓升起赤色极光,无数光带中隐约可见九尾狐的虚影。当第一缕光拂过主舰舷窗时,那些悬浮的酸液水珠突然绽放成了韦陀花的形状,在死寂的战场上一次又一次地盛开。
星历3092年,楚月率领人类联合军成功击杀虫母并摧毁了根虫巢,星际战争随之结束,人类自此迈入了新纪元。
一百年后。
“α-189”是一颗位于第九星系边缘的行星,相较于“α-189”这个刻板无趣的名字,人们更喜欢称呼它为“边际星”,哪怕每个星系都有数百颗被叫做“边际星”的星球。
星际战争结束后,人类在废墟中开始了重建工作,不过由于边际星自然资源匮乏,再加上虫族入侵对于星球生态的破坏,几乎所有边际星都失去了重建的价值。作为首批被虫族入侵的星球,“α-189”自然也不例外。
理论上,这样一颗破败荒芜的行星本不该有人居住,但事实上,“α-189”虽称不上热闹繁荣,却也不至于荒凉冷清。
对于亡命之徒和穷光蛋而言,“α-189”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至少能让他们活下去——打家劫舍的匪徒强盗们在这里重拾老本行,贫穷的老实人则去垃圾场捡东西换取生活物资。无论处于多么恶劣的生存环境中,只要想活,总是能找到办法的。
今天是联盟往各个边际星运送垃圾的“空投日”,所以聚集在垃圾场内的人格外多,即便往常不屑于进垃圾场的流氓混混,在“空投日”也会屈尊来这里“视察”一番,看看能不能捡到大漏。
“这都什么破东西!”
垃圾场内,一个脸上纹身的黄毛一脚将粘了香蕉皮的塑料桶踢开,口中骂骂咧咧道:“联盟真是越来越抠了,就不知道运点儿好东西过来吗!”
“听说上头最近提倡节俭,”叼着烟头的络腮胡大汉含糊不清道,“我估摸着这次是捡不着好货了。”
“原本我还以为趁着联盟百年庆典,咱们也能跟着过几天好日子呢。”一旁的瘦高个叹了口气,扭头问络腮胡,“大哥,咱还找吗?”
“不找了,”为首的络腮胡当机立断道,“蹲肥鱼。”
所谓“蹲肥鱼”,就是等别人捡完东西再去把东西抢过来。络腮胡和黄毛身手都不错,瘦高个虽然体格一般,眼神却很好,往常三人不想捡垃圾的时候,一般都会找个地方猫着,等肥鱼上钩。
三人说话的功夫,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儿已经悄悄蹭了过来。小孩儿的脚步声极轻,却还是被听力敏锐的黄毛发觉,猛地扭头呵道:“谁!”
小孩儿扭头就跑,却被黄毛两三步追上,后领一紧,整个人被拎鸡崽似的提了起来。
“小兔崽子,刚才鬼鬼祟祟地想要干嘛,老实交代!”
“我想捡,捡那个……”
小孩儿哆嗦着指向方才被黄毛踢开的塑料桶,黄毛不屑地发出一声哼笑,将塑料桶踢得更远:“爷不要的东西也是你能捡的?”
“不捡了,不捡了……”
小孩儿满眼哀求地看着黄毛,黄毛并不理会,将小孩刚捡到的“战利品”洗劫一空后才大发慈悲地将人放了。
小孩儿脚刚一沾地,立马就踉跄着跑远了,黄毛看了眼刚到手的饼干,转身对络腮胡和瘦高个道:“吃饼干吗?”
三个男人动作一致地举起饼干咬了一口,视线从垃圾场的这头扫到了那头,就在这时,一辆智能垃圾车大摇大摆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驶了过来。
说是智能垃圾车,其实就是个锈迹斑斑的自动小推车,轮子歪斜,连识别功能都时灵时不灵。察觉到自己被几个庞然大物挡住了去路,年久失修的小推车立刻选择了消极怠工,直接停在三人面前不动了。
“不是吧,装着死人停在哥儿几个跟前,真晦气。”
黄毛说罢狠狠踹了垃圾车一脚,车身猛地一颤,尸体便从车上滚了下来。感应到车上的重量消失,小推车处于黄色状态的指示灯闪烁两下后竟重新变回了绿色,随后滑轮一转,若无其事地原路返回了。
“黄六,不踢东西你就脚痒啊?”
络腮胡念叨了黄毛一句,随后蹲下探了探地上人的鼻息:“死透了。”
“大哥,”一旁的瘦高个灵机一动,“反正人都死了,不如翻翻她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吧?”
络腮胡拍了拍裤腿的灰,瞥了眼地上的尸体:“算了吧猴子,别折腾了。”
“别呀大哥,”瘦高个跃跃欲试道,“说不准是条肥鱼呢?”
“肥鱼?这TM是条死鱼!”黄毛啐了口唾沫,嫌恶地退开两步,瘦高个却依旧不死心地要给尸体搜身,口中还念叨着“来都来了……”
就在瘦高个即将触碰到尸体时,原本毫无动静的躯体猛地一颤,猝然睁开了眼。
3. 第 3 章
楚月其实并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
当初她将虫母的意识体拖入了精神图景的最深处,随即引爆了自己的精神力,不出意外的话,虫母的意识体会在爆炸中消散,而她则会像那些迷失在精神图景中的哨兵一样陷入精神永眠。
所以现在是……出意外了?
楚月挣扎着坐起身,却发现这具身体带给她的感觉陌生又怪异。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纤细的手指上涂着已经剥落大半的黑色指甲油,再低头,身上是一件缀满了金属饰品的黑色皮夹克,里面是一件沾了血渍的红色印花衬衫。下身是一条皮质超短裙,渔网袜上的破洞用安全别针随意别着,脚上蹬着一双厚底马丁靴,靴面上钉满尖锐的铆钉,侧面还挂着一条生锈的铁链。
楚月抬手摸向自己的脑袋,入手是一头张扬的红色短发,发梢像被电过般根根直立,摸起来十分扎手。借助身边废弃金属板的反光,楚月看到了脸上已经花掉的烟熏妆,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显然,这并不是她从前那具身体。
楚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闭上眼睛,试图从这片混乱的环境中获取更多信息。可刚一集中精神,垃圾场里各种腐烂物散发的气味、远处车辆的轰鸣声、附近拾荒者的嘈杂声,还有隐藏在暗处的老鼠和昆虫的动静,全都一股脑地钻进她的脑海,让她头痛欲裂。
从前作为黑暗哨兵,即便不在塔的庇护之下,楚月也能游刃有余地控制自己的感官敏锐度,并不会被过于强大的感知力所累。然而,如今她只不过想稍微探查一下周围的环境,脑袋就已经难受得快要炸掉了。
楚月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这具身体太过废柴,一边试着读取原主的记忆。片刻之后,各种杂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属于她的人生片段在眼前走马灯般闪过。
原主名叫红三,是一个依靠捡垃圾维持生计的拾荒者,不知是记性不好还是另有原因,红三小时候的记忆非常模糊,似乎是从记事起就在大街上流浪了。觉醒成为哨兵后,红三本想加入一个名叫“荆棘玫瑰”的黑邦组织大展身手,却在入门考核时被一个肌肉壮汉一拳命中要害,结束了自己短暂又潦草的一生。
楚月幽幽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触及金属板上映出的那张脸时,眼中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然而不等她叹第二口气,一个严重变形的易拉罐“砰”地砸到了她的背上。
“猴子,你瞧见没?活的!”
不远处,黄毛砸完人之后安抚性地拍了拍瘦猴的肩,见楚月扭头看向他,立刻凶恶地扬了扬拳头:“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
“可,可是我觉得她真,真的不像活人……”瘦高个整个人缩成一团,战战兢兢地躲在黄毛身后,显然是被楚月方才突然睁眼的模样吓得不轻。
“都坐起来了,怎么可能不是活的。”黄毛不信邪地重新走到楚月跟前,细看之下才发现眼前的女人面色青灰,身上甚至已经浮现出了暗紫色的尸斑。
就在这时,原本面无表情的楚月突然扯了扯嘴角,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缓缓道:“你,认识我?”
“啊啊啊啊啊鬼啊!!!!!”
黄毛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转身朝着垃圾场外面拼命狂奔。余下的二人见状,也像被恶鬼追赶一般,跟着黄毛一起跑远了。
“都星际时代了还怕鬼,看来心理素质不大行啊。”
楚月歪头看着三人跑没了影儿,这才懒洋洋支起身子。不过片刻的功夫,暗紫色的尸斑便尽数消退,身上的大小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看到这一幕,楚月不由得感到稀奇——据她所知,疗愈异能是一种非常稀有的天赋异能,只有极少数的SSS级向导才有几率觉醒。
反正在她认识的人里面,拥有疗愈异能的只有沈星一个。
难道说,当初她上战场前给沈星的临时标记还没过期,所以哪怕换了个壳子,她也依旧可以共享沈星的异能?
一个临时标记……居然这么持久的吗?
楚月猛地甩了甩头,将这种可怕的猜想从脑子里面甩了出去。
她身上的伤口之所以会快速愈合,一定是因为这具身体骨骼清奇,身为哨兵却觉醒了疗愈异能。
嗯,一定是这样。
勉强说服自己之后,一阵强烈的饥饿感突然涌了上来。楚月只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开始在垃圾场找吃的。
楚月仔细在垃圾场中辨别食物的味道,好一会儿才在一堆纸箱子下面找到了一袋临期火腿肠。
然而她刚撕开一根火腿肠,一只狸花猫就毫不怕生地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了她跟前。
“喵~”
狸花猫用头蹭了蹭楚月的马丁靴,发现鞋面上的铆钉有些扎脑袋,转而又去蹭楚月的腿。
“喵~”
楚月实在没办法忽略这样的叫声,只好将剥开的火腿肠放到了地上。
猫咪进食的速度比楚月想得要快很多,掉在地上的火腿残渣很快也被吃得干干净净。摸准了楚月是个好攻略的两脚兽,狸花猫很快便发动了第二轮“卖萌攻势”,楚月不敌,再次向猫猫献出了自己的火腿肠。
很快,原本装了四根火腿肠的包装袋里只剩下了最后一根火腿肠,楚月的肚子也在这个时候“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喵~喵~~喵~~~”
看着眼巴巴望着最后一根火腿肠的可爱小猫,楚月还是彻底投降了。
吃掉全部的火腿肠后,狸花猫舔了舔舌头,乖巧地凑到了楚月跟前。楚月从善如流地rua起了猫脑袋,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小猫。
因为楚月醒得不是时候,所以现在已经过了在垃圾场翻东西的最佳时机,估摸着再翻下去也很难找到果腹的食物,楚月干脆放弃了挣扎,坐到地上开始冥想。
早在古地球时代,部分人类就有冥想的习惯,只不过那时候的冥想更多地用于改善睡眠、缓解焦虑以及增强专注力,而在星际时代,冥想的最大作用则是恢复和提升精神力。
对于哨兵和向导而言,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但要是有人不冥想,那就是思想出了大大的问题。
因为红三刚成为哨兵不久就归了西,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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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精神域还很狭窄,楚月冥想了不到十分钟就将先前消耗的精神力补了回来,再要继续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明显的阻滞感。
楚月明白,这是精神力破阶的前兆。
哨兵和向导的精神力等级并不是生来就固定的,通过后天的冥想和战斗都有机会突破进阶。目前可测量的精神力等级最高为SSS,随后是SS、S、A……F。虽说F级的哨兵除了五感敏锐一些、身体强壮一些以外,基本上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在理论上,只要冥想时间够长、战斗经验够丰富,F级哨兵还是有机会升为SSS级哨兵的。
不过根据目前已有的数据,初测等级为F的哨兵最高只能升到B级,初测等级为A的哨兵最多只能升到S级,而初测等级为S的哨兵最多只能升到SS级——B级与A级、A级与S级、SS级与SSS级,看似都是一级之差,实则隔着天堑。
到了这种时候,精神力破阶就像买东西参加了“砍一刀”,当你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立马就会有下一个“砍一刀”冒出来。
作为一个自出生起就天赋点满的“破阶达人”,楚月并不觉得破阶对她而言算是什么难题——她从出生就是SSS级,之后的破阶次数太多她又没刻意记,以至于当初进军部的时候,个人资料里的精神力一栏她只草草地填了个“SSS+”。
楚月集中精神,利用凝聚的精神力慢慢冲击精神域内无形的边界,很快,脑内便传来了蝴蝶破茧般的畅快感。楚月并没有就此停住,而是继续重复“冥想—破阶”的过程,就这样重复了四次之后,一只毛茸茸的花栗鼠在她的精神图景中成型了。
楚月分出一缕精神力点了点花栗鼠粉嫩的小爪子,算是跟它打了个招呼,小家伙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楚月,小巧的鼻子微微颤动,像是在确认楚月的身份。
见小家伙不大亲近自己,楚月又将精神力凝聚成的栗子推到了花栗鼠跟前。花栗鼠两眼一亮,两只前爪稳稳地抱住了那颗最大的栗子,小嘴巴快速地在上面啃咬,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劲儿。
将大栗子消灭后,花栗鼠终于开始在精神图景内走动,当花栗鼠完成精神图景内核心区域的巡游后,楚月也就跟它正式建立了链接。
星际时代是一个精神力与异能共存的时代,而觉醒精神力又是觉醒天赋异能的前提。就像精神力有不同等级那样,天赋异能也分为伴生异能、次生异能和第三异能。其中,伴生异能最为常见,只要能与自己的精神体建立链接就能获得;次生异能只有A级以上的哨兵向导才有几率觉醒,第三异能则是S级以上的哨兵向导才能觉醒,而且觉醒的概率非常低。
不过与精神力不同的是,天赋异能的强弱与其所属种类和觉醒几率并没有必然联系——换句话来说,一个人即便只觉醒伴生异能,只要这个异能够强,也是可以吊打觉醒第三异能的人的。
因为异能的强弱和精神力等级没有必然联系,所以获取伴生异能的过程几乎等同于开盲盒,在心中默念了半天“好运来”之后,楚月终于获得了花栗鼠的伴生异能——低能耗。
4. 第 4 章
“低能耗”,顾名思义,也就是降低身体耗能,在不进食的情况下延长机体存活时间。楚月跟精神图景内的花栗鼠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绝望地向花栗鼠传达了自己的意愿:宝儿,咱能换一个吗?
花栗鼠不语,只是一味啃栗子。
emmm……虽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异能,但至少在当下还是挺实用的,不是吗?
楚月哄好自己,凝神催动“低能耗”,饥饿感果然减轻了不少。
但很快,楚月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这具身体并没有觉醒疗愈异能,那她的疗愈能力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莫非是刚换了壳子的她还处在新手保护期?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楚月咬咬牙,从身边捡了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在胳膊上狠狠划了一下。
很快,楚月的左臂出现了一道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殷红的血珠不断滚落,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
可就在眨眼间,神奇的事发生了。伤口边缘的皮肤开始微微蠕动,原本翻卷的皮肉迅速向着中间靠拢,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将它们缝合。涌出的鲜血不再流淌,血液迅速凝固,结成一层薄薄的痂。紧接着,结痂下新的肌肤在快速生长,粉嫩的肉芽一点点蔓延,不过片刻,结痂脱落,皮肤光滑如初,仿佛那道伤口从未存在过。
如果说疗愈能力真的是因为所谓的“新手保护期”,在楚月的生命安全不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这种能力就应该无法触发才对。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是现在的确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性——楚月还在共享沈星的能力。
一般来说,临时标记失效的时间因人而异,不过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月……话说,现在距离星际战争结束到底过了多久?
“喵~”
狸花猫的叫声打断了楚月的思绪,楚月一低头,发现自己先前喂过的那只狸花猫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只肥美的灰色大耗子。
楚月眼睁睁看着狸花猫把大耗子放到了地上,随后往自己跟前推了推。
“谢谢,我不吃。”
楚月用枯树枝将老鼠拨回了狸花猫那边。
“喵~”
“谢谢,我真的不吃。”
虽然对于猫咪报恩的行为表示感动,但眼前的大灰耗子实在是难以下口,见楚月不为所动,狸花猫再次离开,回来的时候又叼了一只大灰耗子,放到了楚月跟前。
楚月:……咪咪,你是担心一只耗子我不够吃吗?
为了展现自己同样拥有狩猎能力,楚月只好随手捡了几颗石子,砰砰两下砸死了两只更大的灰老鼠。这下狸花猫终于放下心来,喵呜两声之后就彻底离开了。
休息的差不多了之后,楚月循着脑内的记忆开始往垃圾场外走。如果再不找到地方洗个澡的话,她身上的味道应该跟垃圾场的这些垃圾也没什么分别了。
快要走到垃圾场出口的时候,楚月遇到了一对母女:母亲身形佝偻,正在弯着腰翻找可以给女儿穿的衣服,小女孩面色蜡黄,身上的小裙子却干干净净,头上还戴着一个掉了一半碎钻的发卡。
“妈妈你看,我找到了气球!”
小女孩兴奋地拿着已经破掉的气球走到妈妈身边,妈妈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布袋中掏出了一个自己组装的打气筒,重新给气球充好气后又用胶带将气球的破损处给粘了起来。
补好的气球并不像卖的气球那样可以在天上飞,但小女孩还是很开心拉着一节气球的绳子在妈妈周围跑来跑去,跑累了又将气球抱在怀里,好奇地开口道:“妈妈妈妈,气球上写了什么?”
“亲爱的艾米,这个上面写的呀,是庆祝联盟成立一百周年。”
“是要过节了吗?”
“是一个很大的庆典,不过还没开始呢。”
“那为什么现在就有气球呢?”
母亲一下子被问住了,张了张口没说话。
丽莎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自己的女儿,她手里拿的其实只是其他星球的居民不要的垃圾,一个被淘汰的残次品。
想到这里,丽莎不禁有些悲从中来,因为丈夫欠下的巨额债务,他们一家人不得不躲到边际星逃债,可怜的小艾米从出生就待在这个被联盟抛弃的星球上,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美丽风景。
不过片刻之后,丽莎还是想出了安慰女儿的说辞:“因为庆典是要提前做准备的,艾米手中的气球就是联盟送来的礼物。”
艾米听了这话果然很开心,高声重复道:“是礼物!”
丽莎慈爱地看着沉浸在快乐中的女儿,察觉到不远处盯着这边的视线,立刻警惕地回望了过去。
“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抱歉,我并没有恶意。”
因为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看起来不像好人,楚月特意与这对母女保持了一段距离:“刚刚见您一直在和女儿聊天,就没有上前打扰,其实我是想问一下,现在是星历多少年?”
丽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眼楚月,但还是回答道:“星际战争结束后就改用新星历了,现在是新星历一百年。”
楚月:“人类胜利了?”
“当然,不然我们为什么能活到现在?”说罢,丽莎甚至反问了一句:“你没有学过初中历史吗?”
“抱歉,我没上过学。”
楚月随口扯了个谎,丽莎也没深究,看楚月的眼神中满满的写着“你怎么还不走”。
楚月道了声谢,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身后的艾米突然高喊:“我的气球!”
楚月转过身,发现艾米的气球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强风刮到了高处。楚月脚尖一点,几步就踏上了并不结实的垃圾山,抬手抓住那只即将飞走的气球后又迅速跳了下来。
“给你。”
楚月将气球重新递给艾米,艾米在接过气球的时候抓住了楚月的手,随后又激动地蹦了几下,两眼亮晶晶的喊道:“大姐姐好厉害!”
楚月笑笑,想要摸一摸艾米的头,发现自己的手太脏之后又改成了打招呼:“再见,小妹妹。”
其实从刚刚听到母女二人在讨论百年庆典的时候,楚月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可是一想到真的过了100年,楚月又有些百感交集。
但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
仗打赢了,人类重新拥有了无限可能。而且星际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了500岁,所以,自己认识的那些人应该也都还在,她并不孤单。
她本以为自己会长眠于永夜,但如今,她也重新见到了黎明。
再也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了。
走出垃圾场的那一刻,楚月抬头望了望天。
天空是灰的,但她的心情却一片明朗。
***
红三的家距离垃圾场并不算远,大概只有五六百米的距离,楚月沿着街道缓缓前行,脚下是坑坑洼洼的石板路,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在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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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这条老街的沧桑。
街道两旁的建筑仿佛被岁月狠狠啃噬过,墙皮剥落,露出黑漆漆的内里,像是被火焰烧焦的残躯。泛着机油光泽的污水顺着破损的排污管道汇聚到石板路的凹陷处,倒映出悬浮广告牌上“天穹集团改造幸福家园”的标语,悬浮光屏上的电子雪花不断闪烁,恰好遮住了“幸福”二字。
不远处,几个身形枯槁的流浪汉蜷缩在角落里,有的裹着破破烂烂的毯子,有的则是直接躺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身旁还散落着几个已经空掉的酒瓶。
楚月下意识地嗅了嗅空气中残存的酒气,劣质酒精的刺鼻气味直冲脑门,激得楚月皱了皱眉。
可即便如此,楚月也无法否认这些酒对于流浪汉们的价值——有时候一瓶酒,就能抵消一个去死的念头。
其中一个流浪汉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楚月,嘴里嘟囔着什么,声音含糊不清,楚月却能从那眼神里读出一丝警惕和敌意,好像她是这条破败街道上唯一格格不入的存在。
楚月淡淡地回望过去,那名流浪汉很快收回了目光。楚月又走了七八分钟,终于来到了红三搭建的铁皮屋。
门框上褪色的平安符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红三歪歪扭扭的姓名缩写。门上的锁已经被人撬开,显然是遭了贼了。楚月握住生锈的门把,整片铁皮门立刻发出了垂死般的吱呀声。
楚月推开门,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张摇摇晃晃的木桌倚靠在角落里,缺了的一脚用几块扁平的石头勉强垫着,旁边椅子的椅背已经断了一截,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地上铺着一块破旧的地毯,上面的花纹早已被磨得看不清,踩上去软绵绵的,还带着一股霉味。
三十平米的空间里,唯一完好的家具是一个脏兮兮的粉色衣柜,此时维持着柜门大开的样子,显然也已经被人翻了个底朝天。看着衣柜里没被小偷带走的奇装异服,楚月头一次感谢起了红三独特的审美——好歹她一会儿还有衣服可以换。
顾不得估算自己的财产损失,楚月连忙走进了淋浴间。
逼仄的淋浴间内,一根锈蚀的水管歪歪斜斜地从墙里伸出来,拼接而成的淋浴喷头是用易拉罐改造的,楚月拧开阀门,水流立刻从罐身挖出的孔洞中天女散花似地喷了出来,其中一股细流恰好击中了屋顶,带下了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皮。
楚月心情复杂地排净了水管里带着锈渣的水,又将淋浴间的地冲了一遍,这才褪下衣物开始洗澡。万幸的是,二手的热水器并没有彻底坏掉,所以洗澡水还是温的。温热的水流喷洒而出,打在了楚月满是灰尘与疲惫的脸上,楚月紧绷的精神终于有了一丝丝松懈,她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自己的身体。
将自己洗干净之后,楚月又在那个被翻乱的粉色衣柜中找了一身相对而言不那么特立独行的衣服穿上,随后开始确认自己到底都丢了些什么东西。
微型速干洗衣机、纳米恒温被、自动烹饪仪……那位入室的小偷恰好把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全都偷了个遍,统计到后面的时候,楚月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具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正叫嚣着愤怒,而属于楚月的灵魂却觉得荒诞——她一个帝国上将究竟是怎么混到这个份儿上的?
直觉告诉她,这个小偷应该住的离这里不远,而且跟红三打过交道,不然也不会连红三藏在地底下的营养液都给挖了出来。
楚月将嗅觉的敏感度调高,很快就辨别出了这间屋子中尚未散去的另一个人的气息。
5. 第 5 章
那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名叫兰姆,平日里会逃学去垃圾场捡垃圾贴补家用,偶尔也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撬锁技术更是一流。
红三认识兰姆是因为一次偷窃事件——小孩儿偷东西偷到她身上被逮了个正着。不过鉴于兰姆认错态度良好,又十分卖力地夸赞了红三的穿搭和发型,所以红三就没跟他计较。聊天时发现小孩儿住得离自己不远后,红三十分热情地邀请了兰姆到自己家做客,并且毫无防备地向兰姆展示了家中仅有的几件拿得出手的东西,以及自己储存食物的秘密基地……
锁定了嫌疑人之后,楚月很快就出发了。当她到达兰姆家门口的时候,这个瘦巴巴的小孩儿正艰难地将一个装满水的塑料桶往屋里推。
兰姆努力了三次都没能让塑料桶跨过门槛,再次使力时不免带了些火气,只可惜塑料桶并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在兰姆使出自暴自弃的一推后便径直向前面倒去了。
“啊——”
兰姆惊叫一声,就在这时,即将倒地的塑料桶被一只修长的手扶住了。
兰姆原本想要抬头道谢,看到来人是楚月之后顿时脸色一白,口不择言道:“你不是死了吗?”
楚月将塑料桶提进屋子,挑了挑眉道:“谁跟你说的?”
“绿毛龟说的。”
兰姆说完悄悄往屋里瞥了一眼,随后又小声道:“谢谢你帮我提水。”
兰姆口中的“绿毛龟”,正是那个将红三一拳毙命的家伙,这个人原本在流氓混混里属于中低层,但是在杀了红三之后正式被“荆棘玫瑰”接纳,如今已经从一个普通地痞流氓升级为正式的黑邦成员了。
鉴于红三是那块让绿毛龟“飞黄腾达”的垫脚石,所以绿毛龟逢人就要将自己一拳打死红三的光荣事迹炫耀一遍,正因如此,兰姆才知道了红三死掉的事,所以对红三家里的东西动了心思。
“他说你就信啊,”楚月睁着眼睛说瞎话,随后又问兰姆,“我的东西呢?”
“什……什么东西……”见兰姆还想装傻,楚月直接大踏步走进了屋内,指了指桌子上的自动烹饪仪,又指了指地上的洗衣机:“解释一下?”
“……我现在就还给你。”眼见瞒不过楚月,兰姆也只好认栽,将从红三那里偷来的东西一一整理好,楚月将东西清点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我被子呢?”
“被子……卖了。”察觉到楚月周身的气压下降,兰姆咬了咬牙道:“被子的钱我会赔给你……”
楚月没说话,目光停在了卧室一直紧闭的房门上。
眼见楚月有往卧室走的架势,兰姆顿时急了,拉住楚月的胳膊道:“我说了我会赔给你!”
楚月无视了兰姆的阻拦,直接推开了卧室的门。
昏暗狭小的卧室内,一个老奶奶正闭目躺在破旧的木床上,老奶奶面容消瘦,皮肤松弛,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纵横交错,每一道纹路都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在她的身上盖着一床粉色的被子,赫然就是红三家里的那一床。
老奶奶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双手仅仅抓着被子的边缘,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床边放着一个破旧的木头柜子,上面摆放着一个已经锈迹斑斑的水壶和一个空空的药瓶,似乎很久没有用过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许久,老奶奶终于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有气无力地开口道:“兰姆,是带朋友回来了吗?”
“……是的奶奶。”兰姆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楚月并没有反驳,示意兰姆跟她到外面说话。
“你奶奶这是怎么了?”
“奶奶生病了,”兰姆软着声音,希望能够博取楚月的同情,“我没钱给奶奶买药,但是一床好一点的被子至少能让奶奶好受一些,晚上的时候实在太冷了……”
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兰姆跟前,兰姆以为楚月不吃这一套准备揍他,连忙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楚月却只是将手掌向上抬了抬,“不是说要赔我的被子?”
兰姆愣了一下,随即又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其实我手里只有十星币……”
楚月被兰姆的话噎了一下。如果她记忆没出错的话,红三买这床被子的时候足足花了三百星币,就算二手被子折半价,也不可能折到十星币。
“当初我可是在垃圾场没日没夜地捡了三个月垃圾才买的这床被子,”楚月面带微笑道,“这件事,我应该跟你说过吧?”
兰姆:“……说过。”
楚月:“所以呢——”
“我可以打欠条!”兰姆急急忙忙地打断楚月,生怕她要把被子收回去,“欠下的钱我会慢慢还上,请你相信我!”
楚月:“你打算怎么还?”
“我每个月捡垃圾能赚50星币,20星币自己用,30星币还你,”兰姆道,“我还可以去偷……”
“那就以五个月为期限,”楚月道,“五个月之后如果这个钱你还没有还上,你知道后果。”
兰姆立刻感激涕零道:“明白!”
说完了被子的事情,楚月转身进了屋,兰姆寸步不离地在身后跟着她,生怕她会变卦或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楚月看了眼兰姆卧病在床的奶奶,凝神思索了片刻,突然对兰姆道:“拿把刀过来。”
“你要做什么!”
兰姆一下子又变了脸色,拦在楚月跟前道:“偷你东西是我不对,你有什么都冲我来,别伤害我奶奶!”
见兰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楚月只好开口解释:“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治你奶奶的病。”
兰姆张开的双臂渐渐落了下来:“真的吗?”
“当然,”楚月继续道,“而且,我要是真想杀你奶奶,你觉得你拦得住吗?”
兰姆终于被楚月说服,去厨房给楚月拿了一把水果刀,又按照楚月的吩咐给她拿了一个碗。
楚月:“你先出去。”
兰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楚月又继续道:“不想救你奶奶了?”
兰姆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离开了屋子。确认兰姆走远后,楚月用刀在手腕上划出了一道伤口,接了半碗血喂给了卧室里病弱的老人。
老人的气色很快有了明显好转。楚月走进厨房,将刀和碗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后才把兰姆叫进屋子。
兰姆的奶奶此时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棕色的眼睛里透出慈爱的光,看着眼前脸色红润了不少的奶奶,兰姆又惊又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楚月,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给奶奶喂了什么?”
楚月指了指不远处被自己顺手打死的灰老鼠,随口胡诌道:“处理过的灰老鼠血,非专业人士不要模仿。”
兰姆看着地上的灰老鼠沉默片刻,突然笃定地开口,“红三,你骗人。”
“你给奶奶喂的,是‘神血’吧。”
这回换成楚月愣住了。
片刻之后,楚月试探着开口:“什么是‘神血’?”
“我也不知道‘神血’到底是什么,”兰姆神情复杂地看着楚月:“但是我听别人说,‘神血’可以用来治病,可以用来当燃料,也可以帮助有精神力的人提高爆发力。”
“一支10ml的神血针剂可以在黑市卖到1000星币,”兰姆悄悄握紧了袖中的匕首,“红三,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又为什么要帮我跟奶奶?”
听到兰姆的话,一种异样的疼痛感突然从周身各处缓缓升起。楚月努力压下身体的不适,平静地对眼前的小男孩道:“兰姆,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叫做‘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我帮你并不图什么,你身上也没有值得我图谋的东西。”
“不过有一点,我讨厌恩将仇报的人,”楚月的眼中多了些冷意,“如果你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兰姆被楚月冷漠的表情吓得一哆嗦,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就这么叮铃咣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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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到了地上。
楚月拾起那把匕首,随意地在兰姆面前挽了个花刀,重新恢复了先前那副懒散的样子,“这个没收。”
兰姆:“……”
兰姆对于楚月的恐惧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冷静下来之后,他很快就明白了楚月的意思,立马保证道:“我嘴很严的,不会到处乱说话。”
“……还有,谢谢你救了奶奶。”
“乖孩子。”楚月满意地点点头,指挥兰姆把先前从红三那里偷来的东西给运回去。等到兰姆运完东西之后,红三又薅着这小孩儿给家里做了一次大扫除,抵了他30星币的欠债。
因为干活抵债的这件事,兰姆对楚月的好感又升了一截,临走的时候,这小孩儿已经自来熟地开始管楚月叫“红姐”了。
“红姐,下次需要大扫除了还来找我啊。”
兰姆朝楚月挥挥手,片刻之后又折返回来道:“红姐,神血的生意……你能不能带我一个?”
“我什么都能做,真的!”
“不能。”楚月果断拒绝兰姆之后就要关门,兰姆又扒着门缝道:“那要是之后我来你这里买神血,你能不能给我便宜一点儿?”
楚月:“……可以。”
送走了兰姆之后,楚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脱外套的时候,楚月突然发现口袋里多了一个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块包装皱巴巴的巧克力。
一个小孩儿想在垃圾场捡到这样一块巧克力并不是易事,楚月看着巧克力笑了笑,想着自己今天这个好人总算没白当。
楚月两三口解决掉巧克力,又喝了几瓶从兰姆那里拿回来的营养液,肚子总算好受了一些。或许是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躺到床上的楚月很快就睡了过去。
边际星的昼夜温差很大,没有被子盖的楚月很快便被冻得缩成了一团。可即便如此,楚月也并没有醒过来——她似乎又陷入了那场长达百年的长眠中,意识与虫母死死纠缠在一起,几乎已经到了分不清彼此的程度。
九尾狐的身躯被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啃噬着,皎洁的圆月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上面缀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卵。楚月手持长刀与虫母不停地搏斗,每当她在虫母身上划下一道伤口,自己便会感受到同等的痛楚。楚月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被囚牢逼疯的困兽,可是每一次她即将彻底迷失自我的时候,那只雪白色的瑞兽总会来到自己身边,温柔地舔舐她身上的伤口。
某些时候,楚月甚至会看到白泽变成了沈星的模样——眉目冷淡的男人穿着纤尘不染的衣袍,拖着及地的白色长发,步履轻盈地走到自己身旁,俯下身,用那张清冷的脸做着和白泽一样的事。
楚月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毕竟跟一只虫子在一起待了这么久,似乎疯了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当梦里的沈星彻彻底底地贴到了楚月身上,甚至要再进一步时,楚月终于从这个荒诞的梦境中挣脱出来,但很快又陷入了另一个梦魇。
“血……”
“是神血……”
“好香……”
“好甜……”
昏暗的实验室内,一个巨大的休眠仓被放置在高台上,仿佛是一块冰冷的墓碑。楚月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休眠仓表面结出的霜花,然后是一张张贪婪扭曲的脸。楚月尝试着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框定在了一个特制的金属支架上,四肢也被紧紧束缚住,无法动弹。
无数细长的针头从各个方向扎入楚月的身体,有的扎在手臂上,有的扎在腿上,还有一些扎在了头部和颈部。这些针头连接着细长的管道,鲜红的血液顺着管道不断被抽出,却又因为这具身体近乎变态的恢复能力源源不断地再生出来。
机器的嗡鸣声在实验室中回荡,血液和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让楚月感到恶心。楚月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也顺着那些被抽走的血液被剥离了出来,当她彻底看清休眠仓中躺着的那具躯体时,楚月终于醒了过来。
6. 第 6 章
猛然惊醒的楚月从床上坐起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刚刚从窒息的环境中脱离。
夜还很长,楚月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梦里休眠仓中躺着的……是她原本的躯体。
楚月本以为现在的自己是“借尸还魂”,可若是,原来的她根本就没死呢?
如果说自己原来的身体依旧存在,那么自己的灵魂,或者说意识,又为什么会转移到红三身上?
这个时候,楚月突然想到了一本名为《意识转移》的书。
楚月其实对剖析意识的书并不感兴趣,之所以会知道这本书,完全是为了应付当时的考试——那时候的她还是一名苦逼军校生,天杀的学校为了贯彻所谓的“全面发展”理念,硬是逼着她一个哨兵选修了意识心理学,天可怜见,意识心理学这种细致入微的学科是她一个粗神经的哨兵能学的东西吗?不是!她一个黑暗哨兵自己心理不出问题就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因为对于该学科的极度排斥,楚月一整个学期都没有好好听过这门课,直到期末考试前才开始临时抱佛脚。原本她想找自己的哨兵姐妹们借笔记来个临阵磨枪,结果一开宿舍门就发现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已经先一步组团来找自己了。
为了救自己和小姐妹于水火之中,楚月经过多方打探,终于从上一届的学姐那里获得了一些内部消息——教授意识心理学的罗纳德教授特别喜欢从一本名为《意识转移》的书里抠期末考试题。
为此,楚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银河大学的图书馆,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本书,却被某个讨人厌的家伙先一步拿走了。
直到现在,楚月都还记得沈星当时欠揍的模样——衣冠楚楚的死洁癖拿着书走到自己跟前,假惺惺地开口问她是不是也想借这本书,为了不挂科,楚月只好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楚月想着,只要沈星肯把书让给自己,就算他直接把书呼她脸上她也认了。谁料那家伙见到自己点头后居然沉思了片刻,然后说等他看完就把这本书给她送过去。
可问题是,当时距离意识心理学考试只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等到沈星把书看完指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等他看完?开什么宇宙玩笑!
楚月只觉得自己被沈星狠狠耍了一通,要不是图书馆内禁止喧哗,她肯定当场就跟沈星打起来了。
楚月当即嘴硬地说了句“用不着”,随后留给了沈星一个潇洒的背影。
虽说楚月最后因为看了校园论坛上某位匿名大神整理的浓缩版笔记勉强逃离了挂科的命运,但是因为沈星跟她抢参考书的事,楚月还是在心里狠狠地给他记了一笔。
不过要是沈星在这里的话,说不定就可以解答她心中的疑问了。
话说这家伙以前是真喜欢跟自己较劲啊……
此时楚月突然又想起了沈星在梦中的模样,脸颊不由得微微一热。
楚月其实并不清楚为什么沈星会进入她的梦,非要解释的话,大概是因为沈星是向导,而她又标记过沈星的缘故。
虽说当时的那个临时标记只是为了提高楚月完成任务的概率而采取的非常手段,但楚月不得不承认,标记建立之后,她确实对沈星多了一份天然的信赖和亲切感。
毕竟再怎么说,标记都是哨兵与向导为了建立深刻精神链接而产生的一种十分私密的行为。
所以在无边的孤寂中、在看不见尽头的漫漫长夜里,自己在头脑不清醒的情况下对死对头产生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幻想,应该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吧?
楚月暴躁地抓了抓头发,走到洗手间用冷水给脸降温。当她仔细端详镜子里的那张脸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红三长得有点像原来的自己?
说起来,红三小时候的记忆究竟哪儿去了?
***
第一星系,中央星,沃尔市。
作为星际战争中受到波及最小的城市,沃尔市一直都保持着最大程度的繁荣。苍穹之上,白色的悬浮岛凭借反重力装置轻盈地悬于半空,与地面相连的能量通道仿若流淌着蓝色星光的天河,散发着神秘而迷人的光辉。私人飞行器如同一大群翩翩起舞的蝴蝶,在这片立体空域划出一道道绚丽的轨迹,将天空编织成一幅流动的彩色画卷。
近地处,悬浮轨道在日光的轻抚下折射出银色的金属光泽,高速列车在轨道上疾驰而过,载着怀揣梦想与希望的旅人奔赴心中的目的地。站台处人潮涌动,如同一股奔流不息的洪流。巨大的悬浮光屏上播放着虚拟人物代言的商业广告,不远处的商场大门口,样貌英俊的机器人店员正用灵活的四肢地跳着当今最热门的舞蹈,一旦有人被吸引过来,一旁的方头机器人店员就会用程式化但不失热情的语调邀请人们进去逛逛。
作为沃尔市的权利中心,联盟大厦耸立于整座城市的正中央,大厦整体呈连续的流线型,表面由一种特殊的纳米材料打造,能够根据光线和周围环境实时变化色彩。大厦顶端,一座巨大的量子信号塔直入云霄,它负责与各个星系进行超远距离的通讯,发射和接收不可见的量子信号。塔顶闪烁的能量波动如同宇宙的心跳,象征着联盟与各个星球之间的紧密联系。
联盟大厦顶层的办公室内,沈星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幽蓝色的冷光从壁灯中渗出,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森冷氛围里。
沈星坐在由特殊金属与智能材料打造的宽大座椅上,腰背挺得笔直,却难掩周身散发的疲惫气息。
眼前的悬浮光屏上不断闪烁着来自联盟各个星球的紧急讯息和政务文件,各式各样的光点映在沈星墨色的眼眸中,像是夜空中耀眼的繁星。沈星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繁杂的事务,修长的手指在虚拟操作台上快速舞动,每一次点击和滑动都关乎着数亿生命的福祉。
“执政官大人,陆春林将军请求与您通话。”
智能助手冰冷的机械音在身侧响起,沈星听到这个名字身形一顿,头也不抬道:“拒绝。”
“执政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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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陆将军再次请求与您通话。”
沈星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接。”
“沈星,第八星系真是要反了天了!”电话那边,陆春林刚从第八星系的负责人柏威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忍不住朝着自己的老同学抱怨:“我好声好气地找他们商量举办庆典的事,结果你猜他们的负责人怎么说?”
沈星:“……怎么说。”
“他说第八星系没空办庆典,因为他们正在忙军演!”
“他甚至还问我能不能让你给他们多拨点儿军费!”
“挑衅,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挑衅,”陆春林气冲冲道,“不能再让他们这么嚣张下去了,这回你必须收回第八星系的军事自治权!”
“他们不愿意举办庆典就算了,”沈星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平静,“你直接回来就好。”
“还有,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陆将军。”
“……行,执政官大人,”陆春林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惯着第八星系的那群流氓吧,哪天他们要是真造反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沈星:“知道了,陆将军。”
陆春林:“……”
挂断电话后,沈星继续在光屏上翻阅典礼局呈上来的百年庆典流程提案。
为了让执政官感受到典礼局的用心,典礼局的人还在提案末尾放了一段模拟出的庆典全息投影。沈星坐在全息投影交织而成的光网中,纯白色的制服一丝不苟地贴合着清瘦的身形。他的眉眼如远山覆雪,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冷意。全息投影出的彩灯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却照不暖那双如寒潭般幽深的凤眸。
投影结束后,沈星点了下光屏上的“通过”按键。就在这时,秘书官焦急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传来:“不好了执政官,有人在联盟大厦前闹事!”
沈星的眉头微微一蹙:“怎么回事?”
“是关于英雄纪念馆的事,”秘书官解释道:“很多民众都不同意将纪念馆的名字命名为‘重黎英雄纪念馆’,因为他们觉得重黎军是帝国的军队,给纪念馆起这个名字就好像……”
秘书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星的脸色,见沈星并没有动怒的迹象才小声继续道:“就好像联邦在跪舔帝国一样。”
虽说秘书官用了“联邦”和“帝国”这两个词汇,但是事实上,这两个国家早就不复存在了。
星际战争结束后,楚月战死,重黎军群龙无首,帝国引以为傲的军事实力迅速下滑,偏偏帝国皇室还在这种时候作了个大死,挪用了原本用于重建基础设施的公款扩建皇宫。
这下帝国民众可不干了,各地的游行跟起义一波接着一波。因为生活物资紧缺,人们舍不得丢菜叶跟鸡蛋,就把五谷轮回之物泼到皇宫外面,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命中几个在宫殿门口探头的皇族倒霉蛋。
在帝国皇室从各种层面都被彻底搞臭之后,联邦终于向帝国抛出了橄榄枝——主动提议与帝国合并,成立星际联盟。
7. 第 7 章
星际联盟虽然名义上叫做联盟,制度上却带有显著的集权特征——联盟成立后,九大星系均需服从联盟执政官调遣,虽说每个星系还会有一名独立负责人管理日常事务,但所有重要决策都必须经过执政官的批准。
对于帝国皇室来说,星际联盟一旦成立,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联盟执政官和各星系负责人都要通过民主选举产生,虽说帝国皇室的成员个个狂妄自大,但他们倒也没有厚脸皮到认为失去民心的他们还能当上星系负责人甚至执政官——也就是说,联盟成立之后,帝国皇室的权力就会被彻底架空。
要是放在以前,帝国皇室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个提议,毕竟他们拥有全人类最锋利的那把刀,即便自身再废柴也没人敢惹。可如今楚月这个人形兵器已经不在了,失去了最大倚仗,帝国皇室如果硬要反对成立联盟的事,以联邦现在的军事实力,完全有可能从“文谏”变成“武谏”。
况且,以帝国民众对于帝国皇室的不满程度,即便帝国不加入联盟,帝国皇室也快被帝国民众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而在联邦给出的方案中,帝国民众在联盟成立之后可以和联邦民众享受同等的待遇,联邦政府也会尽最大的力量协助帝国完成各项重建工作,算是帮不作为的帝国皇室擦了屁股。
总的来说,星际联盟的成立,既让联邦实现了大一统的目的,也让帝国皇室保住了最后的颜面,对于双方高层来说,勉强算得上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而从帝国民众的角度来看,星际联盟的成立意味着帝国皇室的倒台,虽然他们对联邦政府也没太多好感,但至少联邦运过来的物资是实实在在的。况且因为星际战争期间的密切合作,帝国和联邦之间的界限本就已经不甚分明了,只要能让日子过得更好,他们其实并不在意上头的人到底是谁。
但站在联邦民众的角度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虫族入侵时期,两个国家一致对外自然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战争已经结束,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帝国皇室再不当人,帝国民众过得再水深火热,那都是帝国的事,跟联邦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帝国直接归顺联邦,他们也认了,现在倒好,星际联盟一成立,联邦连自己的名字都没了,反倒是帝国,不仅接受着联邦的援助,甚至连头都没低一个,站着就把便宜给占尽了!
本来战后重建工作就费时费力,自家的日子这才刚好过一点儿就揽了这么大一个拖油瓶过来,凭什么?
联邦又不是搞慈善的!
其实联邦民众的想法也很简单,简而言之一句话:帝国想要跟个巨婴似的趴在联邦身上吸血可以,先跪下叫爹再说。
可无论联邦民众再怎么不满,星际联盟还是如期成立了。
鉴于以上原因,即便到了百年后的今天,联邦人对于帝国人也抱有一种微妙的排斥情绪。帝国人也不傻,联邦人不待见他们,他们自然也不会拿热脸去贴联邦人的冷屁股,如无必要,帝国人也不会跟联邦人打交道。
尽管在联盟成立后,官方已经取消了“联邦人”和“帝国人”的叫法,但在私底下,人们仍然沿用这些词汇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即便在公开场合不能光明正大地这样说,大家也会用“L区人”和“D区人”来隐晦地言明自己的身份。
后来,由于“L区人”和“D区人”的使用频率过高,联盟官方不得不做出妥协,将这两个词加入了《联盟网络常用语词典》,算是勉强认可了这种说法。
联盟百年庆典举办前夕,筹备已久的英雄纪念馆终于落成,这原本是一件好事,但在联盟官方向民众公布了纪念馆的名字之后,星网上的舆论彻底炸了。
【可爱多一点】:[我知道帝国的重黎军在抵御虫族入侵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在“英雄纪念馆”前面加上“重黎”,未免也太舔了吧?]
【D区人原地升天】:[加一,不知道的还以为LM高层全是D区人呢。]
【杀虫剂】:[没办法,谁让L区的官员是一帮软骨头呢,要不是执政官是L区的,我还以为D区人已经彻底接管LM了。]
【温柔香菜】:[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官方已经解释过了,给纪念馆起这个名字不仅仅是为了纪念重黎军在星际战争中的贡献,也是为了庆祝人类重见黎明,我觉得寓意挺好的呀。]
【L区独美】:[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爆辣苦瓜】:[我在“猜猜谁是D区人”小游戏中取得0.001秒的好成绩,你也来试试吧!]
【你D爹】:[L区的别秀优越感了成吗,没有重黎军你祖宗都已经变成虫族排泄物了。]
【AAA向导素批发】:[D区的说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吧,没联邦你爹早就在D区饿死了哟~]
【抵制无良奸商】:[楼上那个卖向导素的卖的是假货,被私聊的朋友注意,千万不要买他的东西!]
【抵制无良奸商】:[楼上那个卖向导素的卖的是假货,被私聊的朋友注意,千万不要买他的东西!]
【抵制无良奸商】:[楼上那个卖向导素的卖的是假货,被私聊的朋友注意,千万不要买他的东西!]
【AAA向导素批发】:[我C你Daddy。]
【只想睡觉】:[L区人不要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好吧,受委屈的明明是我们才对。]
【三个W】:[就是,重黎军是帝国的军队,真要建“重黎英雄纪念馆”,就应该建在重黎军的大本营第八星系,馆里也只能放跟重黎军相关的东西。]
【毛球爱好者】:【同意,虽然联邦中央军在星际战争中也发挥了一定作用,但是他们的战力确实跟重黎军没法比,如果用“重黎英雄纪念馆”来纪念所有在战争中牺牲的英雄,那不就等于变相给联邦中央军脸上贴金吗?】
【噜噜猪】:[一群BLK而已,谁稀罕跟你们的人放一起?]
【L区爬爬虫】:[要我看就应该建两个纪念馆,一个叫中央英雄纪念馆,一个叫重黎英雄纪念馆。]
【吃西瓜不吐皮】:[说的简单,你当LM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L区独美】:[那就现在建成的这个纪念馆叫中央英雄纪念馆,重黎军的纪念馆就让D区人自己再建呗。]
【L区独美】:[就是不知道第八星系的负责人掏不掏得出这笔钱,该不会还要找我们执政官大人要经费吧?]
【你D爹】:[嚣张什么啊,你有本事让LM军务局别给英雄纪念馆起这个名字啊?]
【你D爹】:[要不是当年帝国冲在了抗击虫族的最前线,联邦能把实力保存得那么好?你们会有后来的好日子过?]
【你D爹】:[真就把当初****解散的事全忘在脑后了是吧,不要脸的东西!]
【一罐消毒水】:[L区人还好意思提我们没钱的事,当初如果不是某些怂包一直躲在D区人身后,没钱的是谁还真不一定哦。]
【一罐消毒水】:[也就是月神不在了,不然哪儿轮得到你们嚣张。]
【一罐消毒水】:[敢多说一句话,我月直接开着机甲把你们L区人的骨灰全扬了。]
【L区独美】:[那我真的好怕怕哦。]
【L区独美】:[有本事你让她从土里爬出来呀?]
【L区独美】:[CY就是个神经病而已,还真让你们给吹上了。]
【系统警告:用户“L区独美”已触发该板块最高级别违规词,依照《星网用词文明规范》,对用户“L区独美”采取永久封禁处理。】
【系统提示:机器人助理MOMO已将“重黎英雄纪念馆”设置为违规词,请广大星网用户注意。】
在星网上被封嘴之后,人们又开始往联盟对外邮箱里投意见信,因为建议英雄纪念馆改名的人太多,联盟军务局局长卓悦就对纪念馆命名的事又发表了一份声明,但说辞其实跟之前差不多。
联邦人对此自然不买账,甚至还有人专门雇黑客黑进了卓悦的个人终端,试图找到他跟帝国人PY交易的证据。
然后他们就“惊喜”地发现,这位军务局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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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底下确实是重黎军的狂热粉。
这下联邦人彻底怒了。
然后就有了联盟大厦前的游行。
“联邦的英雄不该被忽视!”
“我们要纪念的不只重黎军!”
联盟大厦门口,抗议者高举着标语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慨。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像是汹涌的潮水,不断冲击着联盟大厦厚重的墙壁。
“门开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们纷纷朝着联盟大厦的门口看去。
兼具复古美感和防弹性能的雕花大门缓缓向外打开,负责保卫执政官安全的警卫员手持枪械,警惕地护卫在沈星身侧,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墙。沈星给了亲卫长一个眼神,对方立刻指挥警卫员退到了暗处。
刹那间,原本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像是汹涌的潮水撞上了礁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联盟最高掌权人身上,数百双眼睛中闪烁着愤怒、期待与质疑的光芒。
沈星稳步走下台阶,及腰的白色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摇动,每一缕都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冷白色的肌肤在光线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微光,恰似被工匠精心雕琢、细腻温润的美玉,找不到半点瑕疵。沈星静静地望着面前的民众,深邃的凤眸犹如寒夜中的星辰,冷冽夺目,像是能洞察人心。
“执政官大人,我们无意惊扰您。”沈星在众人面前站定后,为首的马尾辫女孩大着胆子开口,“但是英雄纪念馆现在的名字确实不妥,联邦中央军不应该被掩盖在重黎军的光辉之下。”
“而且,‘重黎英雄纪念馆’这个名字,或许本身就夹杂着某些人的私心……”
“你是想说有人以公谋私吗?”
沈星的声音像是冬日的冰雪,冷得没有丝毫温度,马尾辫女孩没敢抬头,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的,负责英雄纪念馆建造相关事宜的军务局局长卓悦,在为英雄纪念馆命名时掺杂了强烈的个人情绪,希望您能秉公处置他,并且为英雄纪念馆重新命名!”
“纪念馆的名字是我起的。”
沈星话音刚落,原本情绪激昂的游行民众蓦地安静下来。
“我知道,诸位真正不满的其实并不是纪念馆的名字。”沈星的声音并不算很大,但胜在铿锵有力,吐字清晰,“直到今天,你们当中的许多人对于曾经的帝国人,或者说‘D区人’,依然抱有巨大的偏见。”
“但过往的经验告诉我们,人类的生存与发展离不开相互扶持,团结才是抵御灾难的唯一正解。”
“无论来自帝国还是联邦,人类都是一体的。”
“我们的命运息息相关。”
“百年前的那场灾难中,无数帝国的战士、联邦的战士,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为人类铺就了通往光明的路。”
“当他们为了共同的信仰而战的那一刻,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来自哪里。”
“我之所以会为英雄纪念馆选择‘重黎’这个名字,只是希望诸位永远不要忘记那些倒在黎明前夜的英雄。”
“帝国和联邦的英雄同样值得歌颂。”
“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人类才有了今日的安宁。”
游行民众早在看到走出联盟大厦的人是沈星时便已经消停了不少,此时更是一个个安静如鸡。有的人低头不语,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有人红着脸,将手中的标语牌缓缓放下;还有人小声和身边的人交谈,言语中满是自责。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此刻已经被愧疚与反思取代。
人们深知这位年轻的执政官有多么勤政爱民。
这位从虫族入侵伊始就斡旋于两国之间,力促两国军民联手抗敌的执政官,说出这番话绝非故作姿态。
他亲自参与并主导了星际战争全程的战略部署。可以说,正是那些精妙的协同作战方案,才让人类在百年前的绝境中赢得生机。
即便在战争结束后,这位执政官也一直在为九大星系的灾后重建而四处奔走,从未停歇。
哪怕他在战争中……失去了爱人。
8. 第 8 章
“你们还要继续抗议吗。”
沈星的声音将游行民众暂时从懊悔的情绪中抽离,领头的马尾辫女孩因为羞愧已经彻底红了脸,闻言立刻开口道:“抱歉执政官大人,先前是我们愚钝,没能领会您的意思。”
“我们马上就离开。”
沈星应了一声,看着游行的人群逐渐散开。就在他转身准备回去办公时,时刻游离在外的精神触梢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杀意。
沈星脚步一顿,一颗包裹着精神力的子弹迅速朝他飞来,却在即将命中他的那一刻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外面。
子弹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藏匿在暗处的警卫人员迅速出动,很快便将袭击者包围了。
“都别过来!”
袭击者不知何时挟持了方才的马尾辫女孩,此时正用手中的改装枪狠狠抵着女孩的脑袋。沈星走到袭击者面前,声音冰冷得没有丝毫起伏。
“把枪放下。”
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袭击者不由得双腿发软,强撑着才没有跪下去。
“我说,把枪放下。”
沈星墨色的眼眸中泛起冰蓝色的光,其中还点缀着一点几不可见的碎金色。此时袭击者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动作僵硬地将枪放到了地上。
马尾辫女孩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一旁的警卫将她带到了一边,随后制住了袭击者。
“抱歉执政官,让您受惊了。”亲卫长赫维尔面带歉意的看向沈星,沈星淡淡地说了句没事,随后走向了一旁的马尾辫女孩。
“执政官大人……”
马尾辫女孩直愣愣地看着面前宛如神祇的男人将那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搭在了自己额前。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入女孩的大脑,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那一刻荡然无存,就好像灵魂被那只手涤荡了一遍,恢复成了新生之时最纯粹干净的模样。
等到马尾辫女孩从那种震撼心灵的感觉中回过神时,沈星已经彻底走远。望着沈星离去的背影,马尾辫女孩突然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不知道执政官大人在他的爱人面前是不是也这样冷淡寡言呢……
“袭击者名叫塔索,是一名刚觉醒不久的SSS级哨兵,来自第八星系。”
初步审讯过后,赫维尔神情凝重地向沈星汇报:“他说刺杀您只是临时起意,主要目的是想在联盟举行百年庆典之前闹事。”
沈星:“SSS级别的哨兵不是应该全部登记在册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赫维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过第八星系的登记系统独立于主系统之外,所以数据更新有可能不太及时……”
沈星翻看着手中塔索的资料,眉头微拧着没有说话。
新星历时代,新觉醒的哨兵并不常见,新觉醒的SSS级哨兵更是凤毛麟角。依照联盟惯例,塔索是一定要应召入伍的,况且塔索在刺杀时使用的那把可以承载精神力的改装枪,明显出自第八星系的军械所。
可若是塔索已经参军,联盟系统内就不应该没有他的名字。
除非……第八星系的军部人员刻意隐瞒。
可即便第八星系的官员素来与沈星不和,也不至于到了想要沈星命的地步。倘若真是第八星系军部的人要赶在联盟百年庆典之前刺杀沈星,那他们确实也跟造反没什么区别了。
“执政官,”秘书官从旁提议,“要不把第八星系的负责人召来见一面吧?”
“事情还没下定论,这个时候把人叫过来,怕是要以为我急着定第八星系的罪。”沈星说罢询问身旁的赫维尔,“负责审讯塔索的是谁?”
赫维尔:“启禀执政官,是雷纳德少校。”
听到这个名字,秘书官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果不其然,沈星一听这个名字也沉下脸来:“怎么是他?”
“林浅少校正在出任务,过两日才能回来,”赫维尔道,“雷纳德少校的审讯手段虽然有些暴力,但也是有效的……”
沈星:“带我去科威尔监狱。”
赫维尔:“……是。”
科威尔监狱建在联盟大厦的地下,主体由一种高密度的银色合金砖砌成。监狱内墙表面覆盖着一层不断流动的液态纳米金属,金属中隐藏着数不清的微型电子眼,可以将监狱内的情形实时传递给外界。
监狱的各个区域之间都设有厚重的铁门,需要通过虹膜识别、密码输入和看守人员的授权才能打开。每一扇门的开启和关闭都会被记录在系统中,以便随时查询。
牢房区分为不同的层级,从普通牢房到重刑犯牢房,戒备程度逐级递增。监狱的中心区域设有监控室和武器库,监控室里布满了各种屏幕,实时显示着监狱各个角落的情况,看守人员透过监控室的屏幕关注犯人的动向,武器库中存放着各种先进的武器和装备,以应对有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因为刺杀执政官是重罪,再加上塔索是SSS级别的哨兵,所以他被关在了重刑犯牢房中。当沈星一行人通过层层验证来到塔索所在的牢房时,雷纳德正在对塔索用刑。
关押重刑犯的牢房墙壁是由一种泛着金属光泽的纳米材料制成的,墙壁表面流动的银色光纹能够如活物般游走,一旦犯人试图触碰墙壁,便会遭受强烈的电击。不知是塔索自己不老实还是被人按到了墙上,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着明显的电灼伤痕迹,多处皮肤和皮下组织已经坏死。
“你到底说不说?”
雷纳德将带有倒刺的合金鞭子狠狠抽打在塔索身上,登时将人打得血肉模糊。
与向导审讯官们通过调动囚犯情绪来进行讯问的温和手段不同,雷纳德审讯时总是免不了暴力和血腥。在他眼中,重刑犯本就不值得怜悯,若是熬不住酷刑直接死在了他手里,那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他的秃鹫精神体,最喜欢新鲜的死人了。
因为在被雷纳德审问之前就被打了精神力阻隔剂,所以此刻的塔索无法使用异能,也召唤不出精神体。不过SSS级别的哨兵的身体素质终究是异于常人,即便已经被雷纳德打得皮开肉绽,塔索也依旧没有改口。
“我说了,我就是个D区狂热分子,刚成年不懂事,”塔索喘着粗气,额头上的鲜血顺着鼻梁流进了嘴里,他却只是笑,大咧咧地露出一排被血染红的牙齿,“你们这审也审了,问也问了,是死是活,好歹给个痛快话呗。”
“哦对了,”塔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听说联盟高层还蛮讲究人道主义那一套的。”
“如果判我死刑的话,那我能不能申请安乐死?”
“你!”
雷纳德被塔索气得额间青筋暴起,旁边一直对塔索垂涎欲滴的秃鹫精神体也被激得鹰目赤红,冲动之下竟直接啄瞎了塔索的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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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只带血的眼球吞进了肚中。
“雷纳德!”
赫维尔忍不住出声提醒,雷纳德这才注意到沈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执政官,您怎么亲自来了……”
见到沈星,雷纳德脸上的暴戾顿时收敛了许多,唯有眼中还带着几分血色。沈星顺手平复了他躁怒的情绪,拧眉告诫道:“按时去做精神疏导,不要整天像个疯子一样。”
“……是。”情绪平复下来的雷纳德有些后怕地看了沈星一眼,见沈星没有追究他的意思,连忙松了口气。
说起来,他变得狂躁易怒也是星际战争结束后的事,不止他这样,但凡参加过当年那场战役的联盟中央军多数都有这个毛病,差别不过程度轻重而已。只要大事上不出错,沈星很少会因为他们犯病而对他们施以惩戒。
“记忆摄取用过了没有。”
沈星的声音唤回了雷纳德的思绪,雷纳德回过神,低头向沈星汇报:“我们做过尝试,但他的脑内有一道很厚的精神屏障,目前还没有找到方法突破。”
“我试试。”
当沈星走到塔索面前的那一刻,塔索明显瑟缩了一下,显然还记得自己在沈星手里吃过什么样的亏。
“你……你要干吗?”
“看着我。”
“不……不!!!”
塔索双目紧闭,身体不断地往后退,即便碰到牢房墙壁被电击之后也没有移开。
塔索的后背很快传来了一股焦糊味,沈星动了动手指,一道幽蓝色的光束在塔索周身游走了一遍,除了被雷纳德的秃鹫精神体啄食的左眼,塔索身上的其他伤很快便好得七七八八了。
那一刻,塔索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
随后,塔索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抬头看向了沈星的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冰蓝色,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坚冰。塔索望着那双深渊一样的眼睛,面上逐渐展露出虔诚的神色。
“使者,您是神明的使者……”
塔索迫不及特地跪倒在地,掌心向上摊开,像是在乞求神的恩赐。沈星并没有理会他的异样,将右手覆在了他满是血污的头上。
作为一名广域向导,沈星与绝大多数哨兵的匹配度都在百分之六十以上,无论是与哨兵建立精神链接还是入侵哨兵的精神图景,对他而言都不是难事。
细密的精神游丝渗入塔索的精神域,很快便探到了屏障所在。冰蓝色眼瞳的猫咪叫了一声,旁人眼中那道“很厚的精神屏障”便在顷刻间瓦解。
塔索发出一声惨痛的哀嚎,即便他被秃鹫精神体啄瞎眼睛时,也不及此刻万分之一的痛苦。
当一个哨兵的精神屏障被一名向导完全摧毁时,通常都会迎来彻底的毁灭。
沈星并非不会用温柔细腻的手法对待一个哨兵的精神图景,但显然,他的耐心并没有留给塔索。
哨兵的精神图景是一片沙漠,沙漠中还散布着不少的簇状黑色晶体。沈星的猫咪精神体很快就探知了塔索存放记忆的地点,那是一块蜂窝状的巨石,只要将手放在石头上,就能感知塔索的记忆。
沈星很快便定位了塔索被捕之前的记忆,当他正要仔细查看那段记忆时,原本静止不动的巨石突然猛地炸开,无数碎石朝着沈星所在的方向迸射而出,掀起的尘沙遮天蔽日,像是要将闯入者彻底吞噬。
9. 第 9 章
“喵呜~”
猫咪精神体哼叫一声,周身泛起一圈淡蓝色的光晕。眨眼间,一面如琉璃般澄澈的精神屏障迅速撑开,将沈星稳稳护在了其中。
沈星神色微凝,指尖轻点屏障,漫天尘沙瞬间被裹挟进呼啸的冰雪之中,凝结成无数细碎的冰晶。
沈星调动精神力,试图重新拼凑塔索的记忆。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犬吠突然从沙漠深处传来——塔索一直不见踪影的精神体终于现身了。
那是一只体型壮硕的斑点狗,肌肉发达,四肢修长,毛发上沾满了沙尘和血迹,左眼的位置同他的主人一样,只剩下了一个血窟窿。此刻,斑点狗身上的斑点已经被沈星先前见过的黑色晶体所取代,在风沙中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嗷呜!”
斑点狗发出一声咆哮,后肢肌肉紧绷,如离弦之箭般扑向了沈星的精神体。
浑身雪白的猫咪敏捷地跳上了冰雪凝成的树干,不等斑点狗反应过来,便又从树干上一跃而下,锋利的爪子在斑点狗的背部留下深深的抓痕。
斑点狗吃痛,愤怒地扭头想要咬断猫咪的脖颈,却只看到猫咪轻盈跃开的身影。
当斑点狗再次向猫咪发动攻击时,背上的抓痕处突然结出了锋利的冰刃。斑点狗的身体骤然一僵,随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沈星走到斑点狗跟前,准备从它身上获取塔索的深层记忆。此时,一阵风沙掠过,斑点狗背上的晶体突然快速生长,很快便覆盖了它的全身。
全身彻底晶体化的斑点狗哀叫一声,很快便化成了晶莹的黑色粉末,被风吹得彻底散开,再也寻不到任何踪影。
看着眼前开始崩塌的精神图景,沈星只能退了出来。
“执政官,您没事吧?”
秘书长满脸担忧地凑过来,沈星说了句“没事”,随后看向了瘫在地上的塔索。
塔索右眼的瞳孔猛地收缩,眼白上迅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殷红的鲜血从眼角渗出,顺着脸颊蜿蜒而下。紧接着,鲜血从他的鼻腔中涌出,犹如两道红色的溪流,在他苍白的脸上肆意流淌。塔索耳畔的碎发也被耳朵里渗出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随后,一口鲜血从塔索的口中喷射而出,溅出去的血点甚至落到了沈星的军靴上。
此时的塔索像是被抽去了脊梁的玩偶,身子剧烈地摇晃着,却仍旧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苦苦支撑。他望着虚空中精神体消散的方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失去了相伴多年的精神体,又被沈星摧毁了精神屏障,此刻的塔索已然与废人无异。
“塔索,你还是不说吗?”
雷纳德在此时开口,塔索闻声缓缓抬头,眼神空洞而迷茫。
“有人在他的精神图景内放了‘记忆炸弹’,他的精神体也消失了,”沈星道,“我们应该问不出什么了。”
所谓的“记忆炸弹”,指的是向导用来摧毁哨兵记忆片段的一种手法,只要向导在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后,将哨兵记忆中的“关键词”设置为“引线”,“相关记忆”设置为“火药”,当其它向导入侵该哨兵的精神图景并搜索“关键词”时,“关键词”就会将“相关记忆”直接引爆。
这种“记忆炸弹”不仅会对哨兵的精神图景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对于闯入者而言更是杀伤力巨大,稍有不慎便会造成精神体的永久损伤。一个向导要想制作“记忆炸弹”,不仅要耗费大量的精神力,更要对精神力有着细致入微的把控——只是满足这两个条件,这个向导就必须是SSS级。
即便在旧星历时代,帝国和联邦SSS级别的哨兵和向导加起来也不过百人,现在一场刺杀就牵扯到了两个SSS级别的“人才”,未免也太反常了。
此外,塔索的精神图景也很怪异——一般来说,哨兵会在精神域中构建出一个适合精神体居住的精神图景,虽说斑点狗具备一定的耐热能力,但沙漠对于它而言绝对算不上什么宜居的好地方。
更合理的解释是,塔索的精神图景由于某种特殊物质的侵蚀产生了“荒漠化”现象。如果沈星的推断没错,那些黑色晶体就是塔索精神图景荒漠化的罪魁祸首,就连塔索的精神体会消失,也跟那些黑色晶体脱不了干系。
“执政官,既然他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如我把他……”
雷纳德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不过看着他肩头快要流口水的秃鹫精神体,沈星便知道他打得是什么主意了。
“不行,”沈星警告般瞥了雷纳德一眼:“稍后我会治好塔索身上的伤,他没了精神体就是个普通人,一会儿把他转进普通牢房。”
“可是执政官,刺杀您可是重罪!”眼看自己的小算盘就要落空,雷纳德有些急了,“他本来就该死!”
“刺杀我,”沈星淡淡反问雷纳德,“那我死了吗?”
雷纳德只得闭上了嘴。
沈星的手指隔空一点,幽蓝色的冷光很快便治好了塔索的外伤。可就在沈星准备离开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沈星转过身,塔索正蜷缩着身子,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鲜血从塔索的唇边汩汩流出,很快便在地面上汇聚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
沈星的眼眸中再次闪过冰蓝色的光,随后他看着塔索缓缓开口道:“精神力阻隔剂的时效过了。”
雷纳德跟赫维尔闻言立即进入了备战状态,随即反应过来——塔索连精神体都没了,根本对他们造不成任何威胁。
在沈星的视角里,塔索精神域中积攒的精神力此刻正在不断溃散,但更加诡异的是,塔索的精神力等级也开始不断跌落,最终停在了A级与S级之间。
失去了精神体,精神力溃散也是常事,可一栋七层高的楼房就算被搬得再空也不会突然变成三层楼或二层楼,更不会变成二点五层楼。
除非从一开始,它就不是真的七层楼,而是借由某种东西暂时堆成了七层楼的高度。
沈星知道,有一些特殊的药剂可以在短时间内提高一个人的精神力,可这种提升只限于某个精神力等级内的提升,至于能在短时间内让人强行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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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的精神力药剂,他还从未见过。
“神……”塔索颤抖着朝沈星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臂,低哑的声音中透着绝望,“是神抛弃了我……”
说罢,那条满是血污的手臂便垂落在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牢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压抑,秘书官觑着沈星的脸色,斟酌着开口道:“执政官,我会负责安葬塔索的尸体,要不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嗯。”沈星应了一声,再次看向了不安分的雷纳德:“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怪癖收一收。”
“再让我碰见你做那些不该做的,这个审讯官你就不用当了。”
雷纳德:“……是。”
回到休息室的沈星立刻脱掉了沾有血污的手套和靴子,换好干净的军靴后走到了洗手台前。
沈星轻转手腕,清澈的水流瞬间流下,打湿了那双染血的手。沈星拿起洗手液,挤出的量不多不少,恰好能在掌心揉出细密、厚实的泡沫。从指尖到手腕,他开始反复揉搓,指甲缝、指关节,每个细微的角落都不放过,动作机械又执着。
许久之后,沈星才抬手冲掉泡沫,使用干手器烘干双手,重新戴上了一副崭新的白色手套。
路过床头柜时,沈星的脚步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朝着柜子最上层的抽屉伸出了手。
就在沈星即将打开抽屉的时候,切换成“飞行模式”的智能助手挥舞着机械翅膀突然飞进了休息室,尽职尽责地汇报道:“执政官大人,陆将军回来了。”
沈星只能将搭在抽屉上的手重新收了回去。
“执政官,”在沈星踏入办公室之前,秘书官神色复杂地提醒道,“里面不只有陆将军,第八星系的访客也在里面。”
沈星:“还有谁来了?”
“第八星系的负责人柏威将军和第八星系的首席向导严子文将军,”秘书官道,“他们听说了您遇袭的事,或许是过来跟您解释的。”
虽然沈星并不觉得第八星系的人会那么自觉,大概率是被陆春林半威胁半刺激地诓骗过来的,不过既然人已经到了,沈星也没有不见的道理——刚好,他也有事要问他们。
沈星踏入办公室的那一刻,原本坐着的三人全部站了起来——陆春林和柏威站姿都十分端正,看着便有军人的风度;另外一人穿着银白色的向导制服,虽说也是军人,举手投足间却透着桀骜,起身的动作比那二人迟了几秒不说,一头树莓红的头发更是张扬地过了头,与他第八星系首席向导的身份可以说是毫不相称。
沈星同三人打了招呼,随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回到自家地盘的陆春林此时硬气了不少,明知第八星系的人担心因塔索刺杀执政官一事被问责,仍故意煽风点火道:“听说刺杀执政官的是第八星系的人?”
陆春林此话一出,柏威和严子文当即变了脸色。不等第八星系的负责人柏威开口,一旁的严子文便抢先道:“袭击者究竟是不是第八星系的居民我们还在核实当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军部的人。”
10. 第 10 章
“是不是军部的人还不是全凭你一张嘴。”
陆春林语气平淡,话却不饶人,他素来就有“笑面虎”之称,虽说看着是个好脾气,真和人较起真来也难缠得很。
“你别血口喷人!”
严子文是向导中少有的暴脾气,听到陆春林这么说肺都快气炸了:“那个叫塔索的根本就没参过军!”
“他可是SSS级哨兵,”陆春林丝毫不恼,“军部每年都会派人给民间觉醒的哨兵和向导登记等级,A级及以上都会被重点标记,S级及以上会强制征召入伍。”
“还是说,你们第八星系私下把征兵的规矩给改了?”
“我们改了又怎样!”严子文这会儿脾气上来了,顾不得沈星在这里便对着陆春林一通输出,“本来强制征兵就是因为担心参军人数不够,我们第八星系全民皆兵,从来就没有征兵征不满的时候。”
“每年招兵名额满了之后,即便再遇上好苗子,只要不是自愿参军,军部就不会强求。”说到这里,严子文忍不住出言讥讽,“你以为哪里都跟你们这儿一样年年强制征兵都招不满人啊,少爷们在富贵乡里享受惯了,怕是连枪都举不起来吧?”
“子文!”
柏威给了严子文一个眼神,严子文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住了嘴。
陆春林被严子文连珠炮似的一番话轰得脑仁儿嗡嗡作响,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塔索就算没参军,就凭他SSS的等级,他的资料也绝对会被录入第八星系的哨兵登记系统。”
好不容易抓到严子文话中的漏洞,陆春林讲话的声调不自觉地高了些许:“严将军可别跟我说你们的哨兵登记系统刚好坏了。”
闻言,严子文顿时像只泄了气的河豚一样闭了嘴,随后看向了一旁的柏威。
柏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开口道:“陆将军,实在是不巧,我们的哨兵登记系统确实出了点问题,目前还在维护当中。”
陆春林无语片刻,咳了声又道:“那塔索的ID卡呢,总不会也是伪造的吧?”
柏威:“……并不排除这种可能。”
见陆春林一副“你接着编”的样子,柏威只好继续硬着头皮道:“第八星系的ID卡跟其他星系的ID卡不太一样,制作的过程中少了一种稀有金属做的识别材料,所以如果要仿造的话并不会很困难。”
陆春林:“那你们为什么不往ID卡里添加稀有金属呢?”
被陆春林这么一问,柏威面上显露出几分不易觉察的窘迫:“第八星系的财政状况……有些紧张。”
一直以来,第八星系民风彪悍就是出了名的,除此之外,穷……也是出了名的,所以柏威应该并没有说谎。
可话虽如此,柏威在此时哭穷也免不了为自己脱罪之嫌。听完柏威的解释,陆春林果不其然发出了一声冷笑,阴阳怪气道:“柏将军还真是勤俭节约,该省的不该省的全都省了。”
“行,这些事你们都可以找借口,”陆春林微微挑眉,“那塔索刺杀执政官用的那把改装枪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从军械所门口捡的?”
“研发改装枪的李达原本是一位自制武器爱好者,被我们的人招揽后才进入军械所工作,”柏威道,“我们并不确定在他进入军械所之前有没有把改装枪的制作方式告诉其他人。”
“招揽进来的……”陆春林都快被气笑了,“那我是不是现在还得夸一句你们第八星系高手在民间?”
“好了。”
一直沉默的沈星终于开口,余下三人立刻安静下来。
“柏将军,”沈星看向柏威,“刚刚我命人往第八星系的财政部汇了款,三个月以内,第八星系的ID卡全部换新,优先更换哨兵和向导的ID卡。”
柏威:“……是。”
沈星:“回去以后,将改装枪的事调查清楚。”
“军械所目前已经开展自查工作,李达也正在审讯当中,”柏威回道:“请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另外,”沈星关掉操作界面,“稍后我会派技术人员协助你们完成哨兵登记系统的维修,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第八星系的登记系统将会与主系统合并。”
见柏威不说话,沈星抬了抬眼皮:“有问题吗?”
“执政官,”一旁的严子文压抑着怒气开口,“您是不信任我们吗?”
沈星:“我是在帮你们解决问题。”
“既然没干亏心事,合并个系统怎么了,”陆春林适时开口,“第八星系的科技水平本来就有限,要是下回需要你们配合调查的时候赶上你们那儿的破烂系统又坏了,你们也不好自证清白啊。”
“你们这是干涉第八星系的军务,”严子文忍无可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别忘了,我们有军事自治权!”
“严子文,你少拿自治权说事,”陆春林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同样从座位上起身,“合并系统只是为了将高等级哨兵和向导的信息透明化,倒是你们,要不是存了别的心思,为什么要把你们星系登记的哨兵和向导的信息捂的那么严实?”
“你!”
严子文被陆春林的话噎得气闷,一怒之下直接召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颜色艳丽的火烈鸟朝着陆春林所在的方向吐出一口炽热的火焰,被沈星挥手熄灭,严子文犹不死心,抬起拳头就要往陆春林脸上招呼。此时柏威也站了起来,整个办公室的重力场立刻发生了诡异扭曲。严子文和陆春林同时打了个踉跄,唯有沈星还端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这场闹剧。
“在执政官面前都敢直接动手,”陆春林说着拍掉军服上火烈鸟吐火留下的烟尘,“你们还真是放肆得可以。”
“方才是子文太冲动了,”柏威按住一旁暴跳如雷的严子文,“陆将军,我代他向您赔个不是。”
陆春林看了柏威一眼,冷哼一声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春林你还有完没完!”旁边的严子文忍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嚷嚷道,“也就是看在柏威的面子上没跟你动真格,搁以前老子一天把你按训练场上揍一百遍!”
“还有你沈星,你也别装,”严子文此刻情绪上头,官衔不官衔的全都抛在了脑后,“你以为老子真怕你啊,执政官了不起啊?”
“要是楚月还在,你以为这个执政官还轮得到你来当吗!”
严子文此言一出,整间办公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瞳孔骤缩,仿佛被一双无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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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手扼住了喉咙。
陆春林和柏威神情复杂地对视一眼,身体宛如被定身咒束缚般僵硬地立在原地,目光在沈星和严子文之间游移,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听到“楚月”这个名字的瞬间,沈星的眸色一暗,双手不自觉地攥住了合金会议桌的边缘。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坚韧的合金桌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最终轰然断裂。
严子文见状,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僵硬地转过头,求助般看了柏威一眼,柏威只好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道:“执政官,子文他不是有心的。”
沈星:“我知道。”
见沈星没有进一步追究的意思,柏威转而对陆春林道:“陆将军,第八星系一直对联盟忠心耿耿,我们主动配合调查,不是来接受无端猜忌的。希望你能基于事实客观看待执政官遇袭一事,而不是仅凭主观臆断,给第八星系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好了,场面话说完了,咱们来说点心里话。”柏威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姿却并不像先前那样板正标准,反而透出了几分随性,“我们之所以不愿意公开登记系统的信息,主要是怕第一星系跟我们抢人。”
“第八星系哨兵和向导的觉醒几率一直比其它星系高很多,要是让你们知道我们那儿有那么多好苗子,你们肯定会千方百计地过来挖人。”
“第八星系的条件本来就跟第一星系比不了,要是你们许了那些小崽子高官厚禄,他们肯定把持不住。”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陆春林接话道:“柏威,你不能剥夺别人选择的权利。”
“呵,露馅儿了吧,”严子文见陆春林这么说立马在一旁道:“我就知道你们非要合并登记系统是别有用心!”
“还说我们有私心,你这分明就是贼喊抓贼!”
“话可不能乱说,”陆春林道:“登记系统除了方便军部筛选人才以外,更重要的作用是维护社会稳定,避免一些高等级的哨兵和向导成为潜在威胁。”
“就像这次执政官遇袭,如果塔索的个人资料早一点被录入系统,即便他不参军,他的活动轨迹也会被联盟的人密切监控,”陆春林看了眼面露不服的严子文,“那样,他就不可能有机会带着改装枪接近执政官。”
严子文:“所以你还是觉得塔索的事情是我们故意的?”
“谁知道呢,”陆春林微微挑眉,“你们第八星系向来阳奉阴违,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借塔索的手来挑战联盟权威?”
“你放屁,”严子文被陆春林轻轻一激顿时又急了,“我都说了是登记系统出了问题才没录入他的信息!”
“就是因为你们的登记系统总出问题,所以才要合并系统啊,”陆春林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用我们的系统就没事了。”
严子文这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陆春林挖好的坑里面,立马又悻悻地闭嘴了。
“我们可以合并系统,”话说到了这份儿上,柏威也不好继续拒绝,“但塔索的事确实与我们无关。”
“你知道的,沈星,”柏威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再次念出了那个几乎已经成为禁忌的名字,“即便是为了楚月,我们也不可能杀你。”
11. 第 11 章
如今,人人皆知执政官丧偶,却很少有人知道执政官丧的那个偶究竟是谁。
巧的是,现在办公室里的这几位,全是“执政官丧偶”事件的知情人。
当初联邦提议成立星际联盟时,并非没有受到阻力,虽说帝国皇室个个都是草包,但是驻守第八星系的重黎军骨头却硬得很,得知帝国皇室同意与联邦合并成立联盟的消息后,差点儿就闹了独立——虽说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日子过得苦了些,第八星系的军民却也能够做到自给自足,至于联邦开出的那些优厚条件,他们一点都不稀罕。
虽然对抗虫族的时候大家站在了一起,但帝国与联邦多年的积怨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弭的,星际战争爆发前,就属第八星系的人跟联邦各大星系交战次数最多,虽然联邦现在愿意给第八星系的人好脸色,可万一他们事后翻脸来个秋后算账怎么办?既然第八星系靠自己也能活,干嘛要仰人鼻息呢?
自然,如果第八星系当时选择跟联邦硬刚的话结局一定是十分惨烈的。可第八星系的人不怕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玉石俱焚,而且重黎军是全人类的英雄,许多联邦民众也不希望联邦跟第八星系开战。倘若联邦真的违背民意对重黎军动手,舆论场上必然会被民众指责,被认为是在趁人之危。
联邦政府也不想挨骂,所以联络了帝国皇室,希望他们作为中间人,游说一下当时第八星系的实际掌权人柏威。不出意外,帝国皇室在柏威那里劈头盖脸挨了顿骂,灰溜溜地给联邦政府回了话——想让第八星系加入联盟,做他爹的春秋大梦。
其实楚月在的时候,皇室在第八星系也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只不过楚月比柏威体面一些,平时在外面的时候还是很给帝国皇室面子的。只可惜楚月死了,柏威和其他人也就连装都懒得装了。
由于第八星系态度强硬,联邦政府最高首领耶鲁德最终还是决定冒着挨骂的风险对第八星系动用武力,是沈星劝阻了耶鲁德,并且亲自前往第八星系与柏威谈判。
想要让狮子低头,联邦自然也要做出让步,故而第八星系直到现在依然享有军事自治权。而在当时,第八星系同意合并所开出的条件却远不止这些——作为合并条件之一,执政官大选时,必须赋予第八星系更高的投票权重。
拥有更高的投票权重,意味着第八星系在执政官选举中拥有更大的影响力,可即便如此,由于第八星系所剩人口不多,如果第八星系的人想要推举柏威或者某个帝国人成为执政官,在当时几乎也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人们普遍认为,柏威之所以提出这个条件,是为了确保第八星系的人不会在联盟成立之后被轻视。
耶鲁德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他同意了这个条件。
执政官选举正式开始前,耶鲁德信心十足地认为当选人一定是自己——星际战争结束后,联邦民众占了存活人口的大多数,再加上联盟成立后自己对帝国民众的物资援助,想要在他们心中落得一个好印象并不是什么难事。
若要说自己当选的阻碍,眼前确实有一个,不过那个人是自己的学生,一直以来对于权力也算不上热衷,否则也不会在星际战争结束后主动向自己请罪,并且将那些不属于他的权力悉数奉还。
不过很可惜,耶鲁德最终还是失算了。
当第八星系的所有选民都将选票投给沈星时,耶鲁德愕然看向了自己的好学生——今日的沈星和往常一样穿着笔挺的白色军装,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那一刻,耶鲁德就是觉得,沈星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耶鲁德端详着站在身旁的沈星,终于意识到了沈星的异常之处——头发。
星际战争快要结束时,沈星的精神域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以至于后来的他不得不时刻保持精神力外放的状态,原本的黑色长发也因此变成了白色。
现在看来,或许促使沈星改变的,正是星际战争结束前发生的那场意外。
可沈星的头发变白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此刻自己才意识到沈星的反常呢?
此刻的耶鲁德不禁有些后悔,若是他对沈星有所防备,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真的会不一样吗?
耶鲁德下意识地看向了沈星的头发,那真是一头很漂亮的长发,柔顺而笔直,没有一丝凌乱,顺着沈星宽阔的肩膀自然垂下,直至腰间。可只要稍微近一点,耶鲁德便能感受到那些雪白发丝下掩藏着的杀意、冷漠,以及浓到化不开的悲伤。
孩子,该停下了。
只要你在此刻停下,我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耶鲁德在心里念着,眼睛却看着沈星步履稳健地继续向前,越过他,走向了更高的地方。
不,你不会站上去的。
停下,沈星,停下来!
顶级向导在精神力外放的情况下可以轻易感知方圆百里内人们的情绪和想法,所以只要沈星想,他就一定会知道他的老师现在在想什么。
然而沈星并没有停下。
他平静地站在了耶鲁德梦寐以求的最高处。
直至此刻,耶鲁德的心中依旧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他想,沈星之所以会站在那里,或许只是为了对支持他的人表达感谢,他一定会委婉地向民众表达自己资历尚浅难担重任,然后把身为老师的自己请到台上。
但显然,一切都是耶鲁德一个人的空想。
直至沈星举办完就职仪式,耶鲁德都没有回过神来。
“老师,”已经成为执政官的沈星走到了耶鲁德跟前,像往常一样体贴地提醒他,“起风了,小心着凉。”
耶鲁德坐在原位没有动,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孩子,你一直都是我看好的接班人。”
“可我从未想过,你会是我的竞争者。”
“属于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老师。”
沈星向耶鲁德伸出手,耶鲁德却只是望着沈星的眼睛:“是我老了吗?”
“不,”沈星收回了那只想要搀扶耶鲁德的手,“您还年轻。”
星际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五百岁,自十八岁成年后,人类将会拥有漫长的青春,直至四百岁才会出现明显的衰老迹象。如今耶鲁德恰好四百岁,也不过是刚过壮年而已。
“既然如此,”耶鲁德自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我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和人,”沈星的目光柔软了一瞬,“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耶鲁德的脑子瞬间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是因为那个女人?”
沈星:“是。”
“我早就跟你说过,一个时代只需要一位英雄,”耶鲁德语重心长道,“如果那个人是你,就绝不能是她。”
“两种不同的信仰只会加剧人类的分裂。”
“可您又怎么知道,”沈星反问耶鲁德,“我一定会站在她的对立面呢?”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耶鲁德缓缓叹了一口气,像是突然被抽干了精气神,就连一直挺直的背都佝偻了几分。
“既然如此,就由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吧。”
即便执政官的选举结果让大多数联邦高层大跌眼镜,沈星最终还是顺利成为了联盟最高掌权人——沈星甚至都算不上谋权篡位,因为是耶鲁德亲自交出了他的权柄。
耶鲁德的退让成就了沈星,也成就了联盟之后的繁荣,虽然联邦高层内部对于沈星当选首任执政官的结果也抱有诸多猜测,但是沈星很快就用雷霆手段终结了所有质疑——一个在星际战争时期就敢搞出兵谏的人,又怎么可能是软柿子?
他从来都有站在最高处的实力。
从前不争,不过是不想争而已。
在联邦政府官员和民众都接受了沈星当选执政官的事实后,帝国那边又泛起了嘀咕——帝国民众一致认为沈星和柏威达成了某种交易,所以才换得了第八星系的支持。很多人认为交易条件是下一任执政官的人选,可执政官的任期是十年,如今百年已过,沈星却依旧将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丝毫不容旁人觊觎。
一般来说,不是权力交易那就很可能是金钱交易,然而第八星系又实在不是一般的穷,所以这个选项也被划掉了。
既然柏威不图财也不贪权,人们又开始脑洞大开地揣测他是不是觊觎执政官美色,毕竟执政官的那张脸确实帅得十分权威,可是一想到执政官有一个深爱的亡妻,人们又很快否决了这种不靠谱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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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在夜深人静时陷入了深深的反思,恨不得给思想龌龊的自己来上两巴掌。
不过基于这一点,人们做出了一种更合理的推测,那就是执政官的亡妻,与柏威和第八星系关系匪浅——事实上,这正是正确答案。
然而,与人们猜测的不同,沈星和妻子的婚姻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般浪漫。
星际战争期间,为了最大程度地保存人类延续的“火种”,每一位战士在上战场前都会签署一份协议,如果他们在战场上不幸死亡,他们的基因样本就会被录入科研所的“火种库”,供科研人员进行各项研究。由于这些研究超出了常人接受的范围,所以在正式开展相关实验前,研究所还需征得战士家属的同意——前提是这名战士还有家属活在世上。
楚月自然也签署过这份协议,不过她原本就是孤儿,所以只要她一死,她的基因样本就会被投入研究。
可就在无数科研人员期待楚月的基因样本公开时,楚月个人资料的家属一栏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配偶。
配偶拒绝公开楚月的基因样本,最终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是沈星第一次动用自己的特权。
星际战争时期,爱人分离的故事几乎天天都在上演,有人淡漠薄情,转身另觅新欢;也有人初心不改,固执地守着一抔黄土默默垂泪。
为了尽可能地弥补那些因为战争而天人永隔的爱侣,联盟民政局开启了一次特殊的登记活动——只要提供相应的证明材料,即便爱人已经身故,伴侣也依然可以带着对方的照片来民政局登记结婚。
夕阳的余晖透过民政局的玻璃幕墙,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暖橙色的光影。安妮抬手看了看表,距离下班只剩最后十分钟,她正准备收拾文件,玻璃门突然被轻轻推开。
安妮下意识地抬起头,手中的文件瞬间滑落。
身着深色风衣的执政官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她,淡漠清冷的面容此刻带着几分柔和,看起来与平日冷血无情的公众形象截然不同。
安妮慌了神,匆忙蹲下身捡起文件,掌心不断地渗出冷汗。
“执政官大人,您怎么……”安妮声音发颤,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她用左手慌乱地抚平制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
沈星:“我来办理结婚登记。”
安妮心中轰然一震,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任何表情,只能赶紧低下了头:“好的,请您稍等。”
其实结婚需要的证明材料并不多,只要一段聊天记录和一件定情信物,需要走的流程也并不复杂,只需在测谎仪的监测下描述一段两人相处的日常即可。
“首先,”端坐在桌子前的安妮对沈星道:“请告诉我您爱人的姓名。”
沈星:“楚月。”
安妮:!!!
楚月!是她想的那个楚月吗!!!
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重名!!!
安妮克制住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温和地开口道:“请您提供一段您和楚小姐的聊天记录。”
沈星:“我和她的聊天记录涉及军务,不太方便公开。”
安妮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引导着问道:“总还是有一些日常聊天的内容吧?”
沈星:“……没有。”
安妮:“那,定情信物呢?”
沈星:“……也没有。”
安妮的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怀疑和审视,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道:“很抱歉,执政官大人,如果您不能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您和楚小姐确实是恋人关系,我将无法为你们进行登记。”
沈星闻言微微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安妮将测谎仪戴在沈星的腕部,随后对沈星道:“请您讲述一段您和楚小姐相处的日常。”
“那一天,指挥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沈星斟酌着措辞,艰难地开口道,“她凑到我身边,叫我把衣领处的扣子解开。”
“然后……她标记了我。”
测谎仪没有响。
安妮嘴巴微张,手中的笔悄然滑落,在登记表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见安妮没有反应,沈星还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少,只好又补充了一句:“她那天,咬得我很疼。”
12. 第 12 章
测谎仪依旧没有响。
安妮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这样可以了吗?”
沈星的声音让安妮从震惊中回神,安妮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询问沈星:“执政官大人,请问您还有其它可以证明您和楚小姐关系的材料吗?”
沈星思索片刻,再次语出惊人:“我们之间建立了完全标记。”
也就是说,沈星和楚月已经完全结合了。
所谓“结合”,其实就是基于哨兵和向导的精神力以及相互之间的精神感应而建立的精神链接。哨兵和向导的结合方式一共有两种,一种是精神层面的结合,另一种是身体层面的结合。
在战场上,哨兵和向导通常都会通过精神结合的方式进行协同作战,某些极为强大的向导甚至能够在同一时间内与数万名哨兵进行精神结合。精神结合一旦建立,哨兵和向导便可以在精神上相互感知。向导能够帮助哨兵屏蔽外界干扰,并在哨兵出现情绪波动时给予安抚;哨兵则可以在向导的支持下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五感优势,进一步提升自身的战斗力。
在进行精神结合的前提下,哨兵和向导通过亲密行为建立进一步联系的结合方式就是身体结合。相较于精神结合,身体结合是一种更为强烈和持久的结合方式,因为身体结合需要哨兵和向导之间建立完全标记,故而身体结合也被称作“完全结合”。
完全结合不仅会使哨兵和向导对彼此在生理上产生强烈的依赖,也会让他们在精神上产生更深层次的共鸣。除此之外,完全结合也能对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精神链接起到增强作用,使得二者在战斗中更加默契。但相应地,完全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在一方死亡后,另一方会在身体和精神层面遭受极大的痛苦,严重者甚至会直接死亡。
由于哨兵与向导之间的异能共享依托于腺体标记,不少哨兵和向导都会通过建立临时标记的方式提高自己与搭档在战场上的生还率,哪怕精神结合其实并不需要建立任何标记;但是很少有哨兵和向导会为了增强战斗力与搭档建立完全标记,或者说进行完全结合——除非他们是真的相爱,或者根本就没打算从战场上回来。
安妮此刻很难判断沈星和楚月的情况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
直觉告诉她,执政官一定深深爱着那位楚小姐,不然不会在楚小姐去世后依然坚持与她做婚姻登记——要知道,向导是非常稀有且珍贵的,像执政官这样的广域向导更是举世罕见,况且执政官的个人条件那么好,想要重新找一个优秀的哨兵伴侣并不是什么难事;可理智又告诉她,执政官与那位楚小姐的关系应该并没有亲密到要踏入婚姻殿堂的地步,否则执政官不会连一张跟楚小姐日常聊天的记录都拿不出来。
“抱歉,我还是不能为您和楚小姐办理结婚登记。”
安妮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理性判断,拒绝了沈星的要求。坐在对面的沈星似乎并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沉默了片刻道:“把你的领导叫过来。”
安妮心中一紧,她知道自己或许惹恼了这位执政官大人,但职责所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将领导洛塔唤来。
洛塔很快就赶了过来。看到沈星之后,洛塔立刻恭敬地弯了下腰:“执政官大人,实在对不住,是我的工作疏忽才让您在登记时遇到阻碍,您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办好。”
沈星神色平静,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和楚月办理结婚登记。”
“没问题,我们这边可以立刻为您办理!”洛塔说罢,狠狠瞪了安妮一眼:“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死板,执政官大人要做的事怎么可能有假?还不赶紧过来帮忙办手续!”
安妮满脸委屈,嗫嚅着想要解释:“可是……没有足够的证明材料……”
“证明材料?”洛塔拔高了声调,“执政官大人亲自来了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还在这儿挑三拣四!赶紧把结婚登记要用的材料拿过来,动作麻利点!”
安妮无奈,只能快步走向文件柜,心中却依旧满是疑惑与不安。
“执政官大人,请您提供一张您与楚小姐的双人合照。”
沈星闻言,修长的手指缓缓探入了风衣口袋。他的动作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片刻后,他掏出了一张精心剪裁过的照片——那原本是某场军事竞赛获奖者的大合照,被沈星剪裁得只剩下了他和楚月。照片的边缘平整光滑,没有一丝毛糙或破损。因为整张照片被保存得极好,所以直到现在看上去也跟新的一样。
照片中的背景是一处领奖台,台上铺着红色绒布,中心处摆放着闪耀的奖杯。领奖台上,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女孩笑容灿烂地将手搭在了沈星的肩膀上,看似随意的动作里,藏着她悄悄炫耀自己拿到军事竞赛第一名的得意劲儿。女孩长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笑起来眼眸弯弯,明媚又张扬,完全是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
旁边的沈星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仿佛这世间再没什么能激起他的波澜。可若仔细端详,便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正在不自觉地微微握紧。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冲破胸膛——那是他在极力压抑内心翻涌的情绪,紧张、欣喜,还有对身旁人隐秘又汹涌的喜欢。
可如今,楚月再也不会露出那样灿烂的笑了。
沈星望着照片,清冷的眼眸中满是怀念与怅惘。
女孩的灿烂笑容和沈星的悲痛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此刻的安妮忽然意识到,某些时候,直觉往往比理性判断更接近事情的真相。
“对不起,执政官大人,”安妮的眼眶微微泛红,“是我误会您了。”
“没关系,”沈星的声音似乎比方才哑了一些,“开始办理吧。”
安妮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后快速整理好文件,开始为沈星和楚月办理结婚登记。她的动作依旧熟练,只是这次,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敬重与祝福。
一旁的洛塔也收起了之前的谄媚,神情变得严肃而庄重。整个婚姻登记处安静极了,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像是在为这段跨越生死的爱情做无声的见证。
“我的伴侣身份需要保密。”沈星接过结婚证,剪裁过的照片经过扫描和重新打印后已经被换成了红底,一眼望过去,照片上的两个人倒真像是浓情蜜意的爱侣。
“执政官大人,请您放心,”安妮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原片交还给沈星:“您爱人的信息属于最高保密级别。”
“辛苦了。”
沈星将结婚证与照片放进风衣口袋,与二人告别后走出了民政局。
目送沈星离开后,安妮转身准备回办公室。忽然,民政局门前长椅上的一个女孩吸引了她的注意。
“死鬼,我们结婚啦。”
女孩将结婚证展开,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那样轻轻摩挲着结婚证上男人的脸:“不是说不想娶我吗?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做我老公。”
“其实我知道,你并不是因为我睡觉打呼才跟我分手的,”女孩说着,声音逐渐变得哽咽:“你只是觉得你肯定回不来了,不想拖累我而已。”
“不过你大概忘了,我可是个倔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女孩笑了一声,豆大的泪珠却从脸颊上滚落,“死了又怎么样,我偏要缠你一辈子。”
“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女孩说完,便再也克制不住地埋头痛哭。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内心深处所有的痛苦与绝望都释放出来。
安妮心中一紧,脚步不自觉地朝女孩靠近。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起女孩的头发,露出了后颈处狰狞的疤痕。
安妮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作为一个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人,她很清楚那道疤痕意味着什么——那样狰狞的疤痕,绝不是在医院做腺体摘除手术留下的痕迹。
女孩穿着一条绣着丁香花的白裙子,眉眼温柔,看上去很有亲和力,应当是一名向导无疑。
可就是这样一名女孩,却忍着剧痛,生生挖去了自己的腺体。
对于哨兵和向导来说,丧偶之痛不亚于分裂灵魂——一旦完全结合,哨兵和向导就会在精神上高度绑定,一方的死亡可能会导致另一方的精神崩溃,进而出现情绪失控、精神错乱等情况。
精神链接断裂后,哨兵很可能会迷失在自己的精神图景中,进入类似于植物人的“永夜状态”,虽然也有被唤醒的几率,但恢复的可能非常小;而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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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意识很可能会被拉入“精神黑洞”,进而陷入彻底的疯狂。
在这种情况下,异能丧失和精神力跌落都是常事。可即便彻底变成普通人,由于哨兵和向导在生理上的相互依赖,活下来的人通常也会面临各种健康问题,例如免疫力下降和身体机能衰退。
很少有人能撑得过这种精神上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所以在哨兵和向导丧偶后,留下来的那个大概率也是非死即疯。
虽然在伴侣死亡后,无论是哨兵和向导都不会好过,但是由于向导的情绪天生比哨兵稳定,所以向导的存活率相较于哨兵而言仍旧要高一些。再加上向导的数量稀少且能力宝贵,所以塔台一般都十分热衷于为丧偶的向导匹配新的哨兵。
在讲究人权的今天,联盟并不会像从前那样要求哨兵和向导强制匹配,但几乎每天都能收到的“适龄哨兵推荐”同样令人感到厌烦——有时候塔台就像一位热衷于说媒拉纤的亲戚,见不得任何一名单身向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晃荡。
向导若非存在罕见的腺体疾病,是绝对不可以做腺体摘除手术的,因为腺体一旦摘除,向导就会丧失最重要的精神疏导能力,再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丧偶的向导为了让塔台不再为自己推荐结合对象,就会自己动手挖掉腺体——哪怕这样做会失去他们引以为傲的向导身份和精神力。
“你还好吗?”
安妮走到了女孩身边轻声询问,声音里满是温柔与担忧。
察觉到身边有人,女孩连忙慌乱地擦了擦眼泪,随后把结婚证紧紧护在了胸口,警惕地看着安妮。
安妮笑了笑,给女孩递了一张纸巾:“别害怕,我没有恶意,只是看你太难过了,所以有些担心。”女孩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纸巾:“我没事,谢谢你。”
安妮坐在了女孩身边,柔声宽慰道:“我明白你的痛苦,因为我也在战争中失去过很重要的人。”
意识到安妮能够看到自己后颈处的伤痕,女孩的身体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恐。
安妮:“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女孩的眼眶忍不住再次红了,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无法言说的痛楚终于找到了一丝出口:“我没有办法,他已经死了,我根本,根本就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
“而且……挖掉它,或许就不会再被那些记忆折磨了……”
安妮静静地陪着她,任由女孩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肩膀。许久之后,女孩才缓过来,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红着脸对安妮说了句抱歉。
“没关系,希望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安妮对着女孩微笑,随后晃了晃从女孩口袋里顺出来的药瓶:“那么这个,我就没收了哦。”
女孩红通通的眼睛立刻睁得滚圆,片刻后,又释然地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过了民政局的下班时间,安妮和女孩交换了联系方式,随后亲自把女孩送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安妮突然又想到了沈星。
不知道像执政官这样强大的向导,是否也会像女孩一样,被完全标记折磨得日夜煎熬呢?
执政官看上去依旧冷静而强大,那么他付出的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除了沈星自己,没有人清楚完全标记给他带来了怎样的痛苦。
但是身为第八星系掌权人的柏威,却很清楚这个完全标记给沈星带来的好处。
当初沈星前往第八星系谈判的时候,沈星说服柏威加入联盟的方式其实很简单——他向柏威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沈星原本的信息素味道浅淡,前调是冬日冰雪般无色无味的冷冽,后调则沉淀着雪松特有的木质清香。学生时代的陆春林曾经调侃沈星,若是有一天沈星落魄了,还可以把自己的信息素抽出来当香水卖。
然而此刻,沈星的信息素里却悄然混入了别样的气息——前调如同战场上刺鼻的硝烟,后调则萦绕着被烈焰灼烧后的玫瑰余香。
那是楚月信息素的味道。
每一位上过生理课的哨兵和向导都知道,只有完全结合的哨兵和向导,信息素才会如此浓烈地交融,彼此的气息难解难分。
13. 第 13 章
柏威不自觉地握紧双拳,皮革手套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记忆如潮水翻涌,他仿佛又看见了多年前的楚月——那时候的楚月还不是令人敬畏的第八星系统帅,而是一个爱把军帽歪戴在头上的少女,喜欢出风头,稍微带点儿中二病,最常对柏威说的一句话就是“学长,一起推翻这个腐朽的世界吧。”
此刻,嗅着萦绕在沈星身上的“硝烟玫瑰”,柏威似乎又看到了那位肆意轻狂的少女叼着根稻草在训练场上单手揍人的模样,眼眶不由得微微发烫。
“楚月不会想要看到第八星系与联邦兵戎相见。”沈星的声音唤回了柏威的思绪,“我也不想。”
柏威没说话,开始翻阅沈星带来的文件。
文件中罗列的条款内容并不苛刻,甚至大部分都是对第八星系有利的。看到最后,柏威抬头问沈星:“这些条款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耶鲁德的意思?”
沈星:“只要你同意加入联盟,我就有把握让耶鲁德同意这些条款。”
“执政官大选时,联盟须赋予第八星系更高的投票权重,”柏威念着文件中的最后一个条款,意味深长道,“沈上将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条款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知道它能用来做什么,”沈星面不改色,“当然,如果你有更好的人选,我也不反对。”
“如果有一天,第八星系真的能恢复从前的繁荣,”柏威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星,“凭借这个条款,从帝国统辖区选出执政官的概率将会高很多。”
沈星:“但至少现在,你们还没有这个本事。”
柏威:“你就不怕我们在执政官大选的时候搅浑水?”
“让耶鲁德上台对第八星系没有任何好处,”沈星淡然看向柏威,“你很清楚,他对第八星系究竟是什么态度。”
柏威:“沈星,你的野心不小啊。”
沈星:“我只是在做一件对你我而言都有利的事。”
沈星信息素的味道仍未散去,雪松的冷意像是一把无形的匕首抵住了柏威的咽喉,而此刻,这把匕首已经淬上了楚月的毒——如果拒绝沈星,柏威不仅要与如日中天的联邦为敌,更会亲手斩断楚月为第八星系留下的后路。
“……我同意你开出的这些条件,”许久之后,柏威还是松了口,“看在楚月的面子上。”
虽然对楚月和沈星结合的事存疑,但是柏威知道,以楚月的性情,如果不是她自愿,谁也奈何不了她。
无论是眼前的男人费尽心机卑鄙勾引,还是楚月一时兴起见色起意,既然木已成舟,柏威就必须正视沈星已经借由楚月和第八星系攀上关系的事实。
虽然一直以来楚月和沈星并不对付,但是感情上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
退一万步讲,即便沈星和楚月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完全结合是因为沈星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楚月既然会应下,便是在暗示柏威要对沈星和联邦留有余地。而且有这层特殊关系在,一旦第八星系和联邦有了矛盾,联邦也不好对第八星系下死手。
当初楚月去执行曙光计划的时候,是有很大概率回不来的,在这种情况下沈星居然还敢跟楚月完全结合,即便他真的目的不纯,单就这份勇气就足以令人钦佩——而且沈星的伴生异能是“疗愈”,既然他已经跟楚月完全结合,就代表楚月共享了他的疗愈能力,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楚月其实……
柏威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可他知道,与沈星结合确实增加了楚月活下去的概率,而沈星一旦死去,楚月才是真的活不成了——一位遭受重创的哨兵,是绝对无法承受失去向导的痛苦的。
正因如此,无论柏威对沈星有多少不满,都不可能想要沈星的命。
只要楚月还有生还的可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柏威都不想赌。
只要楚月真的有喜欢沈星的可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柏威也不想赌。
在沈星和耶鲁德确认过条款内容后,柏威在文件上签署了自己的姓名,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沈星龙飞凤舞的签名上——那字迹比从前多了几分凌厉,像是被楚月的锐气浸染过。
沈星刚当上执政官的时候,柏威只想跟他井水不犯河水,毕竟沈星是楚月的向导,为了不让地底下的楚月为难,柏威也会克制住自己,尽量不和沈星对着干。可是后来,柏威却越来越难以忍受沈星的冷漠和联邦人的傲慢。
有时候看着站在最高处、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沈星,柏威会忍不住想:会不会和楚月有关的一切,只是沈星为了当上执政官而演的一场戏?
柏威这样想的次数越多,对沈星的猜疑也就越重。
渐渐地,这种猜疑逐渐转变成了一种恨意——他恨沈星身为楚月的向导,却没有把楚月从战场上带回来。
他恨沈星冷心冷情地稳坐高堂,丝毫没有被楚月的故去所影响。
不是都说丧偶的向导非死即疯吗,为什么偏偏沈星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怎么不跟楚月一起死?
当这种恨意浓稠到了一定程度时,柏威便对沈星动了杀心,可偏偏那一晚,他梦到了许久没有入他梦的楚月。
梦里的楚月不知抽了什么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看起来能毒死人的菜,还非要拉着沈星一起给他敬酒,让沈星管他叫大舅哥。柏威想说自己才没有这样臭脸招人嫌的妹夫,可看着楚月的笑脸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柏威最后还是喝下了沈星给他敬的那杯酒。后来的事他记不大清了,只记得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时,楚月搀着自己,难得正经地对他道:“学长,我是把你当亲哥看待的。”
“我要是回不来了,第八星系就交给你了。”
柏威想让楚月别说这种丧气话,但是他突然又想起来,曙光计划执行之前,楚月是真的对自己说过这句话的。
但没管他叫过哥。
柏威突然有些没来由的委屈,他想拉住楚月,让她叫一句“哥”来听听,那人却像是提前察觉了他的意图,狡黠地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随后便松开了搀扶柏威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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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威“嘭”的一声摔到了地上,可是楚月并没有过来扶他——眼前人的身形逐渐变浅,最后化成了赤色的极光。
柏威呆愣着对着极光伸出手,却没有握到任何东西,只感受到些许火焰熄灭前灼人的热。
他慢慢地收回手,再也撑不住似的,全无形象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等到柏威醒来的时候,枕头上已是一片湿润。自那以后,柏威就再也没对沈星动过真格。即便沈星有时候颁布的政令让柏威觉得十分恼火,他也会忍耐着依从。实在脾气上来的时候,柏威也只会对着楚月的照片一通抱怨,末了的时候再带上一句“你肯定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他。”
虽然柏威不再打算拿硬刀子捅沈星,却也不介意让沈星多吃几根软钉子,毕竟不想杀沈星,并不代表看沈星顺眼。
所以每当涉及到一些表层问题时,第八星系依旧喜欢与联盟总部对着干。但是也因为第八星系一直以来刺头般的作风,使得第八星系和联盟总部的关系不断恶化,如今甚至已经到了信任危机的地步。
柏威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像往常那样继续跟沈星打官腔。哪怕拿楚月说事会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好过,他也得把第八星系从这次的刺杀事件里给摘干净。
“我知道,学长。”从柏威叫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起,沈星便知道柏威这是要自己谈私情了,所以也放缓了态度:“但是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第八星系并不完全处于你们的掌控之中。”
“第八星系的ID卡可以被随意伪造,军械所的改造枪支能够被仿制,高等级哨兵因为登记系统出问题而不被记录,”沈星冷静地罗列出刺杀事件中第八星系暴露出来的问题,“无论如何,学长都有失察之过。”
“这些确实是我的失职,”柏威知道沈星这样说便是相信了刺杀的事与他们无关,此刻也安下心来,“如果你要因此责罚我我也接受。”
“既然学长认罚,”沈星微微抬了抬眼皮:“那罚俸可以接受吗?”
即便柏威是第八星系的负责人,由于第八星系整体的经济状况不佳,所以柏威本人到手的工资也不多,而且为了在军事设施上不至于落后其他星系太多,柏威还会经常自掏腰包贴补军用,裤兜里总共也剩不下几个子儿——故而沈星此刻说要罚俸,便是要故意臊他了。
柏威:“……沈星,想不到你也会讲冷笑话。”
沈星:“这次就不罚了,下不为例。”
柏威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如果沈星真要扣他工资,那真是比挨上一百军棍还要难受。
“那个,”严子文在旁边咳了一声,“既然不罚的话,就带我们去看看塔索呗。”
“啊对对对,”陆春林这会儿也想起来了严子文为什么跟着柏威一起过来,转头对沈星道:“严子文的异能审人很方便,况且塔索又是第八星系的人,不如让他去监狱试试。”
沈星:“塔索已经死了。”
“什么?!”严子文闻言忍不住高声道,“你们怎么不早说!!!”
14. 第 14 章
严子文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军靴与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为了快点赶过来,老子专门让飞船走的紧急跃迁通道,刚下飞船就吐了个昏天黑地,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人没了?”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跟着回收署的人去回收废弃机甲,至少还能赚点外快!”
此刻的严子文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不停地嗷嗷叫唤,柏威头疼地扶了扶额,知道这家伙心里有火不撒出来难受,便也没拦他。
沈星倚在控制台旁,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光屏,等到严子文说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喝茶时才道:“二十万星币。”
严子文咽下嘴里的茶水,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二十万?”
“给你和柏威的差旅费,当然,”沈星看着表情呆愣的严子文,“嫌少的话你也可以选择不要。”
“谁说老子不要的!”
严子文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迅速窜到了沈星旁边,白色军服上的徽章随着他迅疾的动作轻轻摇晃。沈星将转账界面推到严子文面前,严子文盯着屏幕上的那串零看了三秒,立马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光速变脸,搂着沈星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两下:“沈星,想不到你还挺够意思!”
“早说有这待遇,我能把飞船上的备用能源都用来加速!”
沈星:“不晕跃迁了?”
“晕啊,”严子文顿时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但是身为一名军人,就是要拥有吃苦耐劳的精神!”
“吐个十回八回的又怎样,只要能完成任务,就算挨上七八刀我也乐意!”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行了,”柏威不忍直视地把某个财迷拉到一边,咬着牙低声道,“差不多得了。”
“楚月说过,脸面又不值钱,”有钱收的严子文此刻心情大好,“你懂什么。”
柏威:“那你也演得太夸张了。”
“清高上了是吧?行,”严子文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既然你不想要沈星给的钱,那这二十万全归我。”
柏威:“……你想得美。”
顺好严子文的毛,沈星又调出了审讯记录的全息投影。投影的末尾,塔索彻底瘫倒在了血泊中,脖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那只伸出的手臂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仿佛想要留住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柏威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塔索的尸体上,面上露出凝重的神情。沈星敏锐地捕捉到了柏威的异样,开口问道:“学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柏威眉头紧锁,沉声道:“塔索的死法,和我之前见过的一批药贩子很像。”
提到药贩子,沈星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问题:“第八星系有没有能够使人精神力快速破阶的药?”
“……有,”柏威的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我刚刚提到的药贩子手里就有这种药。”
“他们将这种药称为‘神血’。”
沈星:“查到药的来源了吗?”
“暂时还没有,”柏威道,“不过目前关于‘神血’的消息都是严子文从那些药贩子嘴里撬出来的,如果可以的话,不如……”
柏威说着转头看向了严子文,目光中透着征询的意味。
严子文略带哀怨地瞪了柏威一眼,随即别过头去,算是默许了。
柏威:“不如让严子文再审一次塔索。”
“可是塔索已经死了啊,”陆春林忍不住插话道,“难不成严子文还能审死人?”
“对啊,我现在就是能审死人了,不行吗?”
严子文原本还有诸多顾虑,被陆春林这么一激顿时来劲了:“塔索的尸体在哪儿?现在就带我去!”
“稍等。”沈星立刻给秘书官打了个电话,叫秘书官把塔索的尸体带回科威尔监狱。
此时的秘书官刚刚让人把塔索的尸体装上开往星际净化中心的飞船,接到沈星的电话之后只能又让人把塔索的尸体给搬了下来。
沈星一行人很快便乘电梯到达了科威尔监狱,等待秘书官把塔索带回来的功夫,陆春林忍不住问严子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你的‘糖衣炮弹’还能审死人啊?”
和严子文火爆的性子不同,他的伴生异能“糖衣炮弹”可以说是一种非常具有向导特色的天赋异能,当严子文在现实世界中使用“糖衣炮弹”时,他的形象会直接幻化成中术者最在意的人;而当严子文在精神世界中使用“糖果炮弹”时,他就会以中术者最在意的人的样子自由地在中术者的精神图景中行走,此时中术者的精神图景几乎无法检测到外来入侵,即便是深层记忆也会处于开放状态。
可即便如此,人死后的精神图景也会崩塌,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糖衣炮弹”这种堪称神级的审讯技能也会彻底失效。
“我什么时候说要用‘糖衣炮弹’了,”严子文轻咳一声,语气中透出一点藏不住的得意:“我要用的是我的次生异能。”
因为严子文的伴生异能“糖衣炮弹”对于哨兵有着极高的亲和力,所以无论是在战场上耍阴招,还是帮应激的哨兵做精神疏导都非常好用。可以说,严子文之所以能成为第八星系的首席向导,他的伴生异能功不可没。然而,没能觉醒次生异能,一直都是严子文最大的遗憾。
可就在不久之前,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严子文突然间就觉醒了次生异能“溯影”。
当一个人在笔记本上写字时,即便将写字的那张纸撕掉,下一张纸上也依然会留有写过字的痕迹,而“溯影”的原理正是如此——一个哨兵哪怕死去,在已经崩塌的精神图景中也会留有过往的痕迹。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纸张上留下的写字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浅,精神废墟中留下的痕迹也是一样。所以想要在死者的身上得到有用信息,“溯影”就必须尽快使用。
“事先说好,因为‘溯影’只能感知到死者的零散记忆片段,所以我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拿到有用信息。”
秘书官将塔索的尸体带回来后,原本咋咋呼呼的严子文突然变得有些畏缩起来:“一般来说,精神废墟中留下的记忆要么就是死者最重视的,要么就是最边角料的。”
“前者能留下来是因为死者记忆太深刻,所以即便精神图景崩塌,记忆留痕也很深;后者是因为死者太不在意,所以一般都处于精神图景最边缘的位置,受到的冲击自然也就最小。”
“好好好我们知道了,”一旁的陆春林忍不住催促道:“你快点开始吧。”
“之前我也尝试过用‘溯影’探查死者的记忆,但是因为刚觉醒这个异能,运用得还不够熟练所以失败了,”严子文此刻已经打开了存放塔索尸体的冷冻舱,但是因为紧张所以嘴里仍旧在碎碎念:“要是我一会又失败了,你们可不许笑话我。”
沈星:“好。”
柏威:“放心,不会笑话你的。”
陆春林:“大哥你到底行不行啊,再磨蹭一会儿塔索的尸体都臭了。”
“……就你嘴欠。”
被陆春林这么一搅和,严子文倒是也不紧张了。他将手放在塔索头上,随后催动‘溯影’开始搜寻塔索残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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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
严子文的额头上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数不清的精神力游丝小心翼翼地在塔索坍塌成废墟的精神图景中翻找着有效信息。那些破碎的记忆如同沉入深潭的镜面残片,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
起初映入严子文眼帘的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公园,一只毛发油亮的斑点狗正在公园的草坪上撒欢。它四蹄腾空跃过石阶,身上的墨色斑点随着奔跑的节奏在雪白的皮毛上跳跃,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子坠入绿地。
追随着斑点狗的视角,严子文见到了一个眉眼温柔的女人。
女人蹲下身,栗色卷发垂落肩头,在阳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她张开双臂,露出眼角弯弯的笑纹,口中温声唤着塔索的名字。
稚嫩的孩童笑声由远及近,穿着天蓝色背带裤的小塔索扑进女人怀里,沾着草屑的脸颊蹭过她浅粉色的裙摆。
女人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块星星形状的饼干,在小塔索眼前晃了晃:“今天狗狗跑赢你了,愿赌服输哦。”
小塔索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伸手去抢饼干却被女人轻巧避开:“先给点点吃,它才是冠军。”
女人把饼干掰成两半,一半喂进摇着尾巴的斑点狗嘴里,一半塞进小塔索张开的嘴里。
突然,远处传来尖锐的警报声,女人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猛地将小塔索护在身后,手链上的银铃发出慌乱的碰撞声。随后,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斑点狗狂吠着扑向前方,女人颤抖的手捂住了小塔索的眼睛。
“别怕,妈妈在……”
严子文的手掌同样开始不自觉地颤抖,那些零散的画面也剧烈地震颤起来。严子文看见小塔索蜷缩在精神图景的角落,周围是扭曲的黑雾,可是没有人来救他。
黑雾最终还是残忍地吞噬了一切,只留下小塔索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不断在精神废墟中回荡。
严子文无法自控地留下了眼泪,那是向导天生的共情力在发挥作用。
此时画面一转,严子文又看到了陷入乱战中的少年——此时的塔索已是满身戾气,手中的铁棍上沾满了旁人的鲜血。
就在严子文尚未从塔索巨大的转变中回神时,他的意识已经进入了下一个场景:刚刚觉醒成为哨兵的塔索正急不可耐地将一针红色的药剂打入自己的左臂,面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严子文能感觉到塔索的精神力等级正在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快速跃升,从A级一路提高到了SSS级;可是下一秒,塔索就瘫倒在了沈星面前,等级从SSS跌落到了S与A之间。
上一秒犹在天堂,下一秒如坠地狱。
倘若塔索并没有走上歧路,觉醒等级为A的他此刻应该已经到达稳定的S级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了一只被抽干的蛹,妄想着成蝶,到最后却连蛾子也做不成,只能困死在茧中。
不,我一定还遗漏了什么……
严子文再次集中精神,试图将塔索的记忆碎片重新浏览一遍。这一次,他将精神力游丝化成了比方才还要细十倍的细线,避开那些刺眼的战斗画面后朝着精神废墟最深处的阴影探去。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袭来,严子文闷哼一声,鼻腔涌出了两股鲜血。但在意识彻底涣散前,他终于捕捉到了一个清晰的画面。
“我找到了,‘神血’的来源。”
严子文踉跄着扶住冷冻舱边缘,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可他还是坚持开口道:“‘神血’是从一颗边际星运到第八星系的黑市的。”
“那颗边际星的编号是,α-189。”
15. 第 15 章
“奥奎斯,”沈星吩咐身旁的秘书官,“立即确认α-189行星的位置。”
奥奎斯:“是,执政官。”
片刻之后,奥奎斯走到沈星面前汇报:“报告执政官,根据星图坐标,α-189行星位于第九星系第八区的边缘,该区域现由戴维区长负责。”
“戴维吗,我跟他打过交道,”柏威扶着严子文坐到椅子上,“那可是个老滑头了。”
“要不还是私下调查吧,”陆春林提议,“第九星系本来就乱得很,直接找戴维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我赞成,”柏威也道:“不过要说难缠,第九星系的那位负责人可比戴维难缠得多。”
“你说阿舍尔吗,那确实,”想起这位在读军校时因为屡次打伤同学险些被学校开除的狠人,陆春林不由得脊背一凉,“能镇住一群妖魔鬼怪的又能是什么好鸟。”
柏威:“……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指桑骂槐?”
“你想多了,学长。”陆春林讪笑一声,连忙将话题拉了回来,“如果进入阿舍尔的地盘不告诉他,我还真担心他会拿不知情当借口直接把派去调查的人给杀了。”
“阿舍尔那边我会解决,”沈星开口道:“柏威,你派人去调查神血的事,不用跟第九星系官方的人打招呼。”
柏威:“明白。”
说罢,沈星又走到了严子文身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严子文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因为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鼻血,所以看上去有些滑稽:“我只要歇一会儿就好。”
“子文,刚才辛苦你了。”柏威看着严子文惨白的脸色,胸腔里翻涌起强烈的愧疚——他比谁都清楚,这次冒险使用次生异能,对尚未完全掌控“溯影”的严子文来说是何等凶险。
严子文没回话,像是困极了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子文,你怎么了子文!”
柏威慌张地晃了晃严子文的肩膀试图将人唤醒,发现没有效果后立刻看向了沈星。
沈星放出猫咪精神体探查严子文的状况,发现严子文的精神域并没有受到损伤后对柏威道:“放心,他没有大碍,只是异能使用过度刺激到了腺体,可能会导致短时间内的信息素紊乱。”
沈星话音刚落,一股灼热的信息素顿时扑面而来,身为哨兵的柏威和陆春林脸上顿时出现了一刹那的失神,陆春林甚至忍不住轻声感叹:“好香的水蜜桃……”
“……你大爷的水蜜桃,”由于信息素紊乱被迫醒过来的的严子文刚一睁眼就听到了陆春林的话,有气无力地咬着牙纠正:“是桃子酒……”
“子文这次使用‘溯影’的后遗症比上一次还要严重,”此时的柏威已经在沈星的安抚下回过神来:“怪我,不应该勉强他。”
“我已经叫奥奎斯去拿抑制剂了,”沈星出言安慰柏威:“他很快就没事了,你不用自责。”
“执政官,您要的抑制剂。”
奥奎斯将抑制剂交给沈星后便退出了办公室,沈星看了眼办公室内剩下的两位哨兵,沉默片刻道:“你们也出去。”
“好。”柏威说完便要迈步出去,陆春林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对沈星道:“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吧。”
沈星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事,你出去吧。”
“可是……”陆春林还要再说些什么,一旁的严子文忍无可忍地催促道:“陆春林,你要是再不滚,我就用火烈鸟把你的小树烧成光杆儿!”
虽然多数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都是动物,但在极个别情况下会产生异变精神体。异变精神体的种类千奇百怪,有的是植物,有的是车子,有的甚至是一艘飞船。陆春林的精神体就属于植物异变体,低阶形态是一根树藤,高阶形态是一棵小树。
闻言,陆春林的小树精神体立刻在精神图景中害怕地抖了抖,期间还晃掉了好几片叶子。受到精神体影响的陆春林见状也只好闭了嘴,跟着柏威一起快步离开了沈星的办公室。
“忍着点,会有一点疼。”
沈星推出针管里的空气,伸手探向严子文的后颈。
指尖触及屏蔽贴的瞬间,严子文猛地抓住了沈星的手腕:“……我自己来。”
沈星:“你确定自己可以?”
“我,确,定。”严子文艰难地喘着粗气,用那双不服气的眼睛看着沈星,“……给我。”
沈星只能将抑制剂递给了严子文。
严子文伸手扯下后颈处的屏蔽贴,露出下面泛着红痕的皮肤。简单消毒后,严子文颤抖着将抑制剂扎向后颈,却因为没对准而失败了。
尖锐的针头在严子文的颈侧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线,沈星眉头轻蹙,拦住了严子文逞强想要再试一次的动作,将那支报废的抑制剂丢进了垃圾桶。
严子文突然感觉有一点难堪。毫无疑问,他其实是讨厌沈星的——在一个讨厌的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总是让人觉得有些难为情。
沈星拆开一支新的抑制剂,准备直接打进严子文的腺体,然而严子文却并不打算配合他,伸手想要把那支抑制剂抢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极具压迫感的声音突然钉钉入了严子文的脑袋。
“趴好。”
严子文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沈星按住他的后颈,强硬地将抑制剂打入了他的腺体。
屋内桃子酒的味道很快便淡了下来,严子文却迟迟没有动弹。
他知道,自己方才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反应,是因为沈星对他使用了楚月的伴生异能“精神控制”。
在这之前,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沈星是真的跟楚月完全结合了。
严子文的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曾经,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成为楚月的专属向导——哪怕更多的不是出于爱,而是想要共享楚月稀有而强大的异能。
得知沈星和楚月完全结合的消息之后,严子文几乎难以克制内心深处对于沈星的那种隐秘的嫉妒——明明楚月跟他一样都是第八星系的人,明明他才是和楚月在战场上搭档最久的向导,明明……是自己跟楚月的关系更亲近。
可是为什么最后,楚月却选择了沈星?
是因为沈星不怕死吗?
可是严子文也不怕啊。
严子文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沈星的动作并不算轻,所以直到此刻,他也仍旧能够感受到针头刺入皮肤时的刺痛。这种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也让他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沈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休息好了就跟柏威回去。”
严子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那种信息素失控的感觉也在慢慢消退。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而沈星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其实,”严子文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也有过机会。”
沈星微微一愣,看向严子文。
“在楚月刚刚进入军部的时候,情绪总是很不稳定,”严子文陷入了回忆当中,“那时候,我是离她最近的人,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我以为,我会是她的专属向导。”
沈星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倾听。
“我曾经想过,是不是只要我足够努力,就能够永远站在她身边,”严子文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可是最后我发现,我做不到。”
“只要身边的向导能帮上她的忙,她就照单全收,根本就不在意那些向导究竟是谁,”说到这里,严子文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这个混蛋。”
“以前我只是觉得楚月单纯没有心,”严子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直到她遇见了你。”
“本来知道她要临时标记你的时候我也没当回事,临时标记嘛,啃口脖子的事而已,如果不是你的次生异能特殊,楚月是不会为了跟你共享异能而标记你的。”
“那时候我是这么认为的,”严子文说着自嘲地笑了一声,“没想到……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或许我只是不甘心吧,”严子文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替代,不甘心楚月选择了你。”
“我在她的精神图景中看到过你,”半晌,沈星才道:“你在她心目中同样不可替代。”
“你是她很重要的朋友。”
“这样吗,”严子文很快就哄好了自己,“那也挺不错。”
“谢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严子文低声说道,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打算通过冥想恢复一下状态。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又熟悉的气息突然在室内炸开,严子文惊得睁开眼,就看到素来冷静的沈星此刻正倚着桌沿剧烈喘息,苍白的额角渗出冷汗,军服的领口被扯松,露出泛着绯色的后颈。
“沈星?!怎么你也……”
沈星努力维持着冷静,询问一脸呆愣的严子文:“你和楚月信息素的匹配度……是多少?”
“……怎么突然问这个,”严子文觉得有些难为情,可看着沈星难受的样子还是老实回答道,“百分之九十三。”
“难怪,”沈星了然,“是……精神共振。”
精神共振,是指两名精神域结构高度相似的向导在一定距离内产生共鸣的特殊现象。当两名向导与同一哨兵的匹配度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时,意味着他们的精神域中存在大量的同频波段,这些波段如同精密的频率接收器,一旦其中一方因结合热、异能暴走等状态引发精神波动,相似的频率就会激活另一方的腺体,形成连锁反应——就像两架频率相同的钢琴,其中一架琴键震动时,另一架相同音高的琴键也会随之共鸣。
远古时期,能够触发共振现象的向导经常作为团队作战的“精神纽带”,在极端条件下利用精神共振快速传递危险信号。但在现代社会,这种机制却成为隐患,尤其是在结合热等高敏感状态下,可能会引发连锁失控,使得精神域结构相似的向导同时进入负面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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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跟楚月的匹配度果然也……”
严子文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信息素正疯狂翻涌着回应沈星的躁动——桃子酒的香甜与雪松的清冽在空气中纠缠,形成令人窒息的漩涡。
“卧槽……我才刚压下去……”
因为刚打了一针抑制剂,所以严子文的情况比沈星要稍微好一些,严子文强撑着走到放抑制剂的盒子前,给自己又补了一针,随后对一旁的沈星道:“来一针?”
沈星:“……嗯。”
沈星将彻底失效的屏蔽贴撕下,指尖触到发烫的腺体时瞳孔骤缩——严子文紊乱的信息素竟如燎原之火般,点燃了他潜藏的结合热。
一般情况下,未匹配向导在遇到高匹配度的哨兵时才有概率触发结合热,因为未匹配向导的身体和精神会对匹配度高的哨兵产生强烈的吸引和反应;已匹配向导则会在感知到哨兵伴侣浓烈的信息素时才会进入结合热,尤其是当哨兵伴侣的信息素与该向导的匹配度很高时,会加速向导进入结合热。
但沈星的情况与这两种情况都不同,他的结合热周期似乎与楚月的易感期是一致的,几乎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哪怕楚月已经不在了。
原本精神共振只会导致沈星和严子文一样陷入信息素紊乱,但是因为楚月的易感期就在这几天,所以沈星的信息素紊乱进一步导致了结合热的日期提前,而沈星的结合热又进一步诱发了严子文的结合热。
正要给沈星打抑制剂的严子文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此时沈星的猫咪精神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跃出了精神图景,紧接着,严子文的火烈鸟精神体也从精神图景中飞了出来。
陆春林是知道沈星大致的身体状况的,因为每次快到楚月易感期的时候沈星的身体跟精神状况都不大稳定,所以刚才陆春林才不希望沈星和严子文单独相处,生怕二人会出什么意外。见沈星迟迟没叫他们回去,陆春林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犹豫片刻还是对柏威道:“不行,我还是得回去看看。”
柏威同样觉得严子文恢复的时间有些太长了,于是也道:“我跟你一起去。”
“沈星,你们没事吧?”
陆春林敲了敲沈星办公室的门,见没人回应,直接叫奥奎斯用他的权限卡把门给刷开了。
“执,执政官!”
进门以后,奥奎斯立刻被浓烈的信息素冲得踉跄后退。他手忙脚乱地要去拿抑制剂,却在看到沈星和严子文的精神体后僵在了原地——猫咪精神体的眼瞳中流转着野兽般的凶光,而火烈鸟精神体正示威似地在空中展翅,尾羽扫过之处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
“立即封锁……整层……”沈星攥着桌沿,指甲在金属表面刮出刺耳声响,沙哑的命令被急促的喘息割裂,“任何人不许靠近……”
话音未落,沈星的膝盖重重磕在桌角,整个人几乎跌坐在地。
“您放心,我马上去办!”
奥奎斯先是按下了隐藏在壁灯后面的紧急按钮,随后又在柜子里拿出了急救箱,交给了柏威和陆春林:“我去封锁大楼,麻烦二位给执政官和严将军注射镇定剂,严将军一针,执政官两针。”
说罢,奥奎斯便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办公室。
“我就知道……”
陆春林暗骂一声,强行压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从急救箱掏出了两支镇定剂,却在靠近沈星时被突然暴起的沈星直接掀翻在地。猫咪巨大化的利爪擦着他耳畔划过,在墙面上留下五道焦黑的爪痕。
“小树,离我远点儿......”
沈星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与警告,他死死按住自己的后颈,另一只手却在摸索腰间的配枪。而在另一边,严子文被抑制剂压制下去的信息素已经再次沸腾。嗅着沈星信息素中的玫瑰香气,恍惚间,严子文竟真觉得眼前人身上有了几分楚月的影子。
严子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体内失控的信息素如同脱缰的野马,牵引着他不受控地朝沈星走去。
万般无奈之下,柏威只得动用自己的伴生异能“万有引力”让严子文狠狠栽了个大跟头,随后又用引力让严子文死死贴在了地面上。
给严子文注射完镇定剂之后,柏威又赶紧过去帮陆春林控制沈星。
此时陆春林的树藤刚刚缠住沈星的一只胳膊,很快又被沈星用蛮力挣开,柏威趁机从背后将一支镇定剂刺入沈星的后颈,却被对方反手掐住喉咙。在药物生效的瞬间,陆春林连忙用树藤将沈星捆了个结结实实,随后完成了另一针镇定剂的注射工作。
沈星眼中的杀意逐渐褪去,整个人瘫在地上不再挣扎。而严子文也如断线风筝般向后倒去,火烈鸟精神体化作星火消散在了空中。
寂静中,只有急促的喘息声此起彼伏。陆春林盯着满地狼藉咽了咽口水:“我还以为沈星坐了这么久办公室应该没那么高武力值了。”
柏威揉着脖子,对着陆春林苦笑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你低估了沈星,还是高估了自己。”
陆春林:“……”
16. 第 16 章
夜幕降临,沈星站在窗前,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防弹玻璃冰凉的表面。不远处,悬浮列车划出幽蓝光轨,在雨雾中交织成流动的银河。摩天楼群裹着霓虹外衣,玻璃幕墙上倒映着城市的欲望与喧嚣。
“执政官,柏将军他们已经顺利抵达港口了。”
送走了柏威和严子文后,奥奎斯又折回来同沈星汇报:“柏将军说,将军械所和神血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他会再来拜访您的。”
“知道了,”沈星的声音比平时要低哑一些:“记得把塔索的血液样本送到科研所。”
“还有,把接下来三天的政务交给072处理。”
奥奎斯知道在结合热最强烈的那几天执政官是无法办公的,连忙低头应道:“是。”
奥奎斯离开之后,沈星立刻返回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智能感应灯随着沈星的脚步依次亮起。沈星将休息室的门反锁,随后扯开了自己的领带。后颈处传来阵阵刺痛,沈星知道,那是镇定剂的药效正在消退。
镇定剂在正常向导身上能维持二十四小时的效果,但在沈星身上却连四小时都撑不到——自从与楚月完全结合后,沈星的身体就对各种药品针剂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抗药性,当沈星处于结合热初期时,镇定剂尚能起到一定的安抚效果,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镇定剂也会彻底失去效用。
至于为什么不用抑制剂,是因为抑制剂对缓解沈星的结合热毫无效果——这也意味着,当沈星真正进入结合热之后,没有任何药剂能够缓解他的痛苦,他所能做的,只有硬生生地把结合热给熬过去。
沈星打开床头柜最上层的抽屉,将里面的银匣子给拿了出来。指纹解锁时,沈星的指尖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银匣子里,楚月的合金面具“非攻”在冷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光泽——这是星际战争中楚月的遗物,原本由重黎军保管,后来被沈星以楚月伴侣的身份给要了过来。
和这副面具一起被要过来的,还有楚月的军用识别牌。
军用识别牌是一种佩戴在军人身上的标识牌,主要用于记录军人的基本信息和相关数据,因为通常由金属制成,与狗项圈上的金属标签相似,所以也被称作“狗牌”。
与被沈星安置在银匣子里的非攻不同,楚月的识别牌一直被沈星贴身佩戴——残留着灼烧痕迹的金属牌经过加工已经成为了一条长度适合的项链,金属牌自然垂落的位置恰好贴着沈星的心口。
沈星颤抖着将面具从匣子中取出,指腹轻轻沿着面具边缘的纹路游走。面具的金属表面倒映出他泛红的眼眶,沈星闭上眼,将面具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结合热的灼痛从后颈蔓延至全身,沈星却固执地将面具贴得更紧。恍惚间,他记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楚月戴着这副面具的场景——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等离子炮的蓝光将天幕割裂成破碎的星河,楚月翻身跃出机甲,手中的重剑在废墟中划出凌厉的弧光。冰冷的合金面具遮住了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金黄色的眼瞳。
机甲金属关节摩擦的声响混着子弹擦过防护罩的锐鸣,楚月却如鬼魅般穿梭在枪林弹雨里。面具边缘折射出的冷光勾勒出她下颌优越的线条,当她转头望向沈星时,面具的棱角在战火中投射出锋利的阴影。明明隔着冰冷的合金面具,沈星却依然能感受到那双眼睛里滚烫的战意。那一刻,楚月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战争淬炼出的兵器,唯有面具缝隙间偶尔滑落的血珠才能提醒众人,这个被面具遮住面孔的女人,跳动着比任何武器都炽热的心脏。
那时沈星就预料到,这个如烈火一般的女人,终将以最热烈的方式燃烧自己。
颈间的识别牌随着剧烈的喘息轻轻摇晃,金属碰撞的轻响让记忆愈发清晰。沈星背靠冷硬的金属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合金面具与识别牌贴着胸膛,在逐渐失控的意识里拼凑出楚月的轮廓。那些无法言说的思念与痛楚,此刻都化作了金属与皮肤紧贴的触感,成为他在无边痛苦中唯一的锚点。
“楚月……”
破碎的呼唤像是落在雪地里的火星,沈星蜷缩在角落中,精神图景里的暴风雪正在肆虐。白泽在意识深处发出哀鸣,冰层之下隐约可见一片由红莲铺就的火海。楚月在沈星精神图景内留下的永久标记,如今正灼烧着沈星的五脏六腑。
结合热带来的高热让视线开始模糊。沈星看见幻象中的楚月从暴风雪中走来,笔挺的黑色军服上带着血气,海藻般的黑色长发随着楚月的步伐轻轻摇晃。
“把衣领解开。”
楚月此刻的语气比那天真正标记他的时候还要冷,沈星顺从地解开军服上的风纪扣和衬衫的领口,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彻底暴露在女人面前。
楚月的指尖擦过沈星后颈滚烫的腺体,黑色战术手套上带着战场特有的硝烟味。
“别怕。”她像是突然又有了几分耐心与柔情,俯下身时,黑色长发垂落如瀑,将两人笼罩在私密的小天地里。
楚月军服上的银质勋章硌得沈星生疼,却比不上他的腺体被楚月刺穿时万分之一的疼痛。赤色九尾舒展的瞬间,沈星精神图景内的坚冰寸寸崩解,向导本能抗拒标记所建立的防线,在九尾狐的利爪下如薄纸般脆弱。
“疼就咬我。”
楚月的声音裹着滚烫的气息落在沈星耳畔,她摘下战术手套,将一只手臂递到了沈星的嘴边。
那一刻,沈星是想要咬上去的,因为他也想在楚月身上烙下专属于自己的印记。可是看到楚月腕间狰狞的旧伤,沈星最终还是没有下口。
剧痛中,楚月的标记如烙印般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九尾狐与白泽在精神图景中不断纠缠,直至赤红色的火焰吞噬了最后一丝寒意。标记结束的那一刻,沈星看见对方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那笑容仿佛在说,“现在,你是我的了。”
可实际上楚月说的却是:“沈星,真想让你陪我一起去死啊。”
“那你可以完全标记我。”
那一刻,沈星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里话,他看着女人的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墨色的眼眸中,对方却只是惊诧地将那双狐狸眼稍稍睁大了一些,随后眼角含笑地对他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否则我会以为你在暗恋我。”
楚月走到沈星跟前,像个体贴的爱人那样帮他重新将领口的扣子系好,说出口的话却无比绝情:“我还是第一次标记人,要是弄疼了你就多担待,反正应该也没下次了。”
那时候的沈星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在楚月离开后的百年,他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臆想楚月下一次标记他的场景——或许还是在指挥室,又或许是在训练场,即便是在战场,在大街上,只要楚月还愿意标记他,他就都可以接受。
“你今天很不专心。”楚月说着,惩罚似地咬了沈星一口。
沈星怔然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容,颤抖着伸出了手。
他想要好好确认一下眼前人是否真的存在,那人的话却让他直接僵在了原地,不敢再靠近半分。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把我糊弄过去,”楚月笑着看向他,狐狸眼中透着残忍和戏谑,“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沈上将倒是跟我说说,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完全结合了?”
沈星的第三异能“增幅”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异能,具有“强化效果”的作用,当初用它来强化楚月留给自己的临时标记时,沈星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成功。
但是只要能换取一个楚月活着的机会,沈星愿意做任何事。
即便失败了也没关系,至少他们还能同生共死。
幸运的是,沈星的确用“增幅”将楚月对自己的临时标记转化成了完全标记,哪怕这种完全标记是并不完美的单向标记;遗憾的是,直到现在,沈星也没能把楚月从深渊中带回来。
有时候沈星会想,自己如今所承受的一切痛苦,或许正是楚月在惩罚自己的一意孤行。
可无论要承受怎样的代价,沈星都不后悔。
“沈星,你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你自己。”
“什么大公无私、无情无欲,”楚月嗤笑一声,将柔软的唇瓣凑到沈星耳边,“你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谎话连篇、卑鄙无耻的疯子而已。”
沈星闻言轻笑了一声。
楚月说得没有错。
从楚月在战场上将他推出精神图景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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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就是一个卑劣的骗子、小偷。
完全标记是偷来的,名分也是偷来的,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痴心妄想。
“那你杀了我吧。”
沈星将自己的精神域张开到最大,以便楚月的精神力能够入侵到最深处。此刻的楚月已经变成了与精神体结合的半妖形态,针状的竖瞳中透着兽类的冷漠。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臂,蛇一般攀附在了沈星身上,随后用锋利的犬齿靠近了沈星的脖颈。
沈星以为她要咬断自己的喉咙,于是闭上了眼睛。
可是下一秒,楚月却调皮地收回了犬牙,在沈星的颈侧留下了一个湿润的吻。
沈星愕然睁开了眼,楚月柔软的唇瓣却依旧在他的颈侧流连,像是神的怜悯和恩赐。
那一刻,沈星醒了过来。
因为他知道,这么美好的场景一定是梦。
可惜的是,结合热并不会因为沈星短暂的清醒而停止,沈星的喉结仍旧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着,压抑的喘息声不断从口中溢出。
沈星狠狠咬住下唇,淡色的薄唇上渗出的血珠顺着嘴角滑落,腥甜的气息与周身翻涌的信息素纠缠在一起。往日梳得十分齐整的雪白长发尽数散落,凌乱地缠绕在颈间,几缕发丝被冷汗黏在苍白如纸的面颊上,随着剧烈的喘息微微颤动。
沈星墨色的眼眸中蒙着水雾,平日里清冷疏离的目光被情欲搅得支离破碎,却仍倔强地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热意越来越盛,沈星身上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起伏的胸膛上,勾勒出他因痛苦而紧绷的肌肉线条。当新一轮热潮袭来时,沈星终于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结合热在血管里奔涌,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却又带着灼热的痛楚,在情欲与理智的撕扯中,清冷如霜雪的执政官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沦为在欲望中挣扎的困兽。
沈星颤抖着解开了什么,金属扣碰撞的声响中夹杂着压抑的喘息。他将楚月的识别牌叼在了嘴里,却还是有呜咽从喉间溢出。汗水顺着喉结滑进敞开的衣领,在锁骨处汇成晶莹的水洼。
颈后的腺体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抠挖得不成样子,此时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精神图景内楚月的幻象突然逼近,冰凉的手指突然掐住他的腰,就像他们在指挥室进行临时标记时那样凶狠。沈星在剧痛中弓起背脊,军裤膝盖处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窗外飞过一艘夜间巡逻舰,探照灯扫过单向玻璃的瞬间,照亮了执政官布满泪痕的脸。沈星把面具贴在脸上,金属的凉意暂时缓解了面部的灼烧感。但很快,更猛烈的热潮袭来,他脱力地倒在地上,军装衬衫下摆卷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腹。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此刻的位置恰好正对着墙上挂着的楚月照片。
照片中的楚月仍旧灿烂地笑着,对于此刻休息室内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而在照片中冷脸站在她身侧的男人此刻却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素来笔挺的军装上满是凌乱的褶皱,皮带歪斜地挂在腰间,看上去十分狼狈。
那一刻,沈星感觉周身接近沸腾的血液霎时冷了下来。
沈星修长笔直的双腿在军裤下无意识地蜷缩又绷紧,膝盖抵住胸口,却依然抵不过本能的反应。
片刻后,他自暴自弃地将身体重新舒展开,泛红的凤眸死死盯着照片中的楚月,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向下伸去。
他在她的凝视下,在她功勋的象征下,展露着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他将他的欲念,他埋藏于心底的情感,压抑成一个又一个旖旎的梦。
他知道楚月如果在此刻醒来,就会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甚至希望被她发现。
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阴暗角落里苔藓一般潮湿又疯涨的爱意,即便在阳光下无所遁形,即便会被炽热的火焰烧成灰烬,他也要让她触摸到,感知到。
所以楚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呢?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冲到我面前?
只要,只要能活着再见你一面。
无论你予我欢愉还是苦痛,审判还是宽恕,我都甘之如饴。
17. 第 17 章
楚月感冒了。
虽然已经拥有疗愈能力的她按理来说不应该感冒,然而世间不合常理的事情千千万,自然也不差这一桩。
因为边际星的夜晚实在太冷,所以第二天楚月还是掏空自己所有的储蓄买了一床具有加热功能的棉被。
虽说新被子能够加热,保温效果却还是比先前那床恒温被差得远。不过楚月暂时也顾不上这么多,毕竟有总比没有强。
将被子放到床上铺好,楚月很快又为赚钱的事发起了愁。诚然,她要是想赚快钱,大可以去黑市卖血,毕竟自己的血所具有的功效似乎和兰姆口中的“神血”并没有太大差别。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己现在毕竟才刚醒,对于黑市的状况也几乎一无所知,若是被一些等级高又不怀好意的人盯上,搞不好会被做成移动血包。
这样想着,楚月还是选择了重拾红三的老本行——捡垃圾。
收拾妥当后,楚月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麻袋,拖着昏沉的身子走向了垃圾场。过了空投日之后,想要来垃圾场捡漏的流氓混混少了许多,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真正需要靠捡垃圾来吃饱饭的老实人。
看见楚月拖着一个大麻袋经过时,不少人都惊诧地抬头看向她——有些人的目光比较隐晦,似乎只是对于楚月的行为有些不解,而另一部分人的目光就很直白了,看楚月的眼神仿佛在说:看,这里有傻逼。
其实他们会这样看待楚月也是有原因的,一旦过了空投日那一天,再想在垃圾场找到好东西无异于沙里淘金,若是拖个小麻袋也就罢了,拖个大麻袋,莫非是想要装一大袋子垃圾拿回家里烧火?
楚月没有理会旁人给她行的“注目礼”,在一个摞得很高的废品堆前停了下来。
不同于其它被翻乱的废品堆,眼前的废品堆似乎没怎么被人动过,最外层几乎全是拆卸下来的机甲外壳,还有少量已经报废的侦察机残骸。
虽说像机甲外壳这样的大型废弃物不易搬运,但也不应当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偏偏所有的拾荒者都在对这个垃圾堆视而不见,仿佛在遵守某种隐形的规则。
楚月知道人们在害怕什么。
边际星的社会架构混乱且松散,虽然名义上依旧属于联邦,实际上最大的掌权者却是星际海盗。海盗们在边际星各处建立自己的据点,控制当地的黑市交易,同时也会与当地的黑邦组织勾结,共同瓜分利益。
因为来钱的途径太多,所以星际海盗根本就看不上捡垃圾得来的那点儿蝇头小利。但是因为边际星的科技水平有限,能够用于维修机甲飞船的材料不多,所以星际海盗们虽然不会亲自下场捡垃圾,却会不定时地开着回收车来垃圾场收集一些被官方淘汰的机甲外壳。
尽管除此之外的东西星际海盗不在乎,人们却也不敢冒着风险在老虎头上拔毛。因此,为了尽可能地不与星际海盗的人打照面,人们一般都会等星际海盗把那些大型金属废弃物拉走之后再跑去对应的垃圾堆里捡东西。
“那个……小姑娘,”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老汉以为楚月对那些大型金属废弃物动了心思,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这里的东西你最好不要动。”
“老余头……”一旁的瘦小青年拽了拽老汉的胳膊,似乎是想让他别多管闲事,被叫做“老余头”的老汉却并没有理会他的小动作,继续对楚月道:“这些大家伙以你的小身板是运不走的,就算真运走了,也没有哪个回收站的老板敢收。”
“老伯,多谢提醒。”楚月冲着老汉微微一笑:“不过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大家伙。”
说罢,楚月神色一凛,高帮马丁靴碾过满地沙尘,笔直的长腿如出鞘的军刀一般横扫而出,精准地命中了垃圾堆的承重支点。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哐当巨响,整座由金属废弃物堆砌的“高塔”轰然坍塌。纷飞的碎屑中,楚月身姿如鹤,单腿立地,另一条修长笔直的腿仍保持着横扫的姿势,裤管被气浪掀起,露出小腿处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她微微后仰的脖颈、绷直的脊背与舒展的长腿构成完美的黄金比例,在扬起的尘埃中宛如一幅定格的动态雕塑。
周围拾荒者的动作骤然凝固,握着垃圾的手悬在半空,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尘埃中舒展的身影。有人被气浪掀得后退半步,怀里抱着的破铁罐“咣当”落地,却浑然不觉。
“你……你居然……”老汉喉结滚动,布满裂痕的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亲眼看见足足几人高的废品堆在楚月的腿下如积木般崩塌,飞出去的铁板擦着她靴尖掠过,而她竟然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方才拉住老汉的青年握紧了手中的金属探测器,看楚月的眼神如同在看怪物——他曾经见过黑市拳手徒手掰断铁板,但从没想过有人能仅凭一条腿就能踹塌一个由金属堆砌成的废墟。
“咳咳咳……”
楚月被飞起的烟尘呛得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撑起来的逼格顿时又塌了下去。她用双手抓住麻袋的两端将其撑开,进货似的将那些掩盖在“大家伙”下面的金属零件扫进了自己的大麻袋。
要是楚月没当这个出头鸟,其它拾荒者自然不敢对“大家伙”下面的金属零件动心思,可如今楚月装零件已经快装了半袋子了,其它人见了自然眼红,忍不住也想过来分一杯羹,却又因为忌惮楚月的武力值而不敢上前。
“小姑娘,”与楚月说过话的老伯走到楚月身边,用沙哑而质朴的声音询问:“我能在这里捡东西吗?”
老伯话音一落,几乎所有拾荒者都看向了楚月。
“当然可以了老伯,”楚月笑着道,“您请自便。”
闻言,几个原本蹲在远处拣塑料瓶的拾荒者也朝这边凑了过来。楚月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往自己的大麻袋里面装东西。
拾荒者们似乎被楚月的态度所鼓舞,不由得加快了靠过来的脚步。三个,五个,十个……随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也逐渐变得混乱起来。一个身材矮小的拾荒者不知何时悄悄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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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旁边,膝盖在碎石上磕出血痕也浑然不觉。他盯着楚月脚边刚刚翻出来的银蓝色箱体,露出了渴望又贪婪的眼神。
可就在拾荒者即将够到那个箱子时,一只马丁靴不轻不重地踩在了他手上。
“这里能捡的东西还有很多,”楚月依然保持着笑眯眯的样子,“不要抢我的东西。”
“好吗?”
女人讲话的语气温和有理,拾荒者却不由得不寒而栗。他慌乱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倒退着爬远了。
将箱子装进麻袋后,楚月掂了掂袋子的分量准备收工,听到前面的人吵得热闹,便径直走向了正在赤脸争执的人们。
人们大抵还是害怕楚月的,所以刻意和楚月保持了一定距离,可他们的害怕似乎又不够彻底,以至于楚月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依旧在吵——就像一群在狮子领地上空盘旋的鸟雀,在真正惹得狮子动怒之前,会一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这块电路板是我先看见的!”
“你胡说,明明是我先!”
一个矮胖的男人和一个高瘦的女人因为一块电路板的归属问题起了争执,薅头发踢裆无所不用其极,旁边看热闹的人看见楚月过来,立马十分自觉地给楚月让出了一条路。
“喂,别吵了。”
“你二大爷的,赶紧给我!”
“就不,这是我的!!!”
“我说你们两个,不要再——”
吵上头的两个人依旧没有搭理楚月,手中划出去的电路板却先迎面跟楚月打了个招呼。
“咣。”
伴随着十分清脆的一声响,男人和女人终于停止了争执。
当他们发现砸中的人是楚月之后,脸色顿时变成了惨白色。
楚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块平平无奇的电路板砸中脑门,拾起电路板的时候还有些懵。
直到对面的两个人一脸惊恐地向自己道歉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砸了。
她先是复盘了一下自己被砸中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没防备再加上感冒了有些影响状态;随后才开始为此而愤怒。
“这个归我了。”
楚月将罪魁祸首塞进了自己的麻袋,转身要走,想了想又气不过,重新走到了二人身前,一手一个,把两人装东西的袋子都抢走了。
“哎,你——”
矮胖的男人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楚月放下左手中的袋子,伸手朝着旁边厚重的金属板锤了一拳,板子上立刻出现了一块深深的凹陷。
男人咽了咽唾沫,把想说的话又收了回去。
世界终于清净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楚月走远之后,人们才开始小声议论:“身手这么好,是帮派的人?”
“真要是帮派的也不至于过来跟咱们一起捡垃圾吧……”
“我倒是觉得……她很像一个死了的人。”
“谁谁谁?”
“……红三。”
18. 第 18 章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破草帽的拾荒者凑了过来,有些好奇地问:“红三是谁啊?”
一旁扎着脏辫的缺牙男孩嗤笑一声:“还能是谁?之前被绿毛龟一拳打死的那个女人喽。”
因为拾荒者们平日里鲜有来往,再加上红三从前也不是什么知名人物,所以认识她的人其实并不算多。如今红三能有这么一点点的知名度,全要仰仗绿毛龟不遗余力的宣传。
破草帽坐到了地上,饶有兴趣地吃起瓜来:“那你们为什么觉得这个女人像红三啊?”
“我以前见过红三,”一个将头发染成彩虹的少年插话进来,神神秘秘道:“那背影,简直跟这个女人一模一样。”
“她们俩就连穿的衣服都很像。”
脏辫男孩发问:“那脸呢?脸像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彩虹少年两手一摊,“红三天天把自己画的跟鬼一样,谁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啊?”
“那你说个屁,”脏辫男孩顿时失了大半兴趣:“这种打扮的女人一抓一大把,背影像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个女人不可能是红三,”一个叼着烟头的中年男子也加入了这个话题,“她可比红三厉害多了。”
“红三把自己打扮成那副样子无非就是为了看着唬人,其实她就是个一碰就倒的战五渣,”中年男子有模有样地开始分析,“假设这个女人真是红三,那她当初被绿毛龟打死的事就是作戏,可是她自己都这么能打了,凭什么还要帮绿毛龟扬名?自己直接加入帮派不是更好吗?”
“我以前也见过红三,她身上确实没什么真功夫,”一个脸上挂着浓重黑眼圈的青年道,“那会儿她被一个紫毛混混抢了东西,被人一脚踹飞了好远。”
“而且呀,你别看她一副凶样,其实还挺有少女心呢,”说到这里,黑眼圈青年的眼神中透出了一丝猥琐,“当时她摔到地上的时候,我看见她里面穿的背心了。”
“嘿嘿……是粉色的。”
黑眼圈青年自己说得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旁人全在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还有心情看人家穿什么颜色的背心呢,”旁边一道讥讽的女声传来,“陈九,先把你的黑眼圈治治吧。”
闻言,周围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黑眼圈青年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讨论进行到最后,人们也没能确认楚月的身份。不过聊闲天就是这样,一帮人兴高采烈地讨论一番,最终却很难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甚至很多时候说着说着就跑了题。不过当有人接上你说的话的那一刻,聊闲天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因为这意味着有人承纳了你的情绪,无论这种情绪是喜悦、焦虑,还是某种难以言明的恐惧。
另一边,满载而归的楚月正推着一辆一侧把手坏掉的小推车往垃圾场外面走。这一次,她依然吸引了许多拾荒者的目光,不过这种目光与来时不同,更多的是惊奇和意外。
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尽管垃圾场是个小地方,却也存在着等级划分。越是靠近垃圾场的中心区域,捡到好东西的概率就越大,反之,越往垃圾场的外围走,能捡到的好东西就越少。因此,占据垃圾场中心区域的基本上都是青壮年,偶尔也有一些身形小巧的孩子能够凭借灵活敏捷的优势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若是有老人或者其他身体不大好的人靠近中心区域,要么是身边有青壮年陪同,要么就是生活所迫,不得不搏一把了。
因为楚月是从中心区域走出来的,所以哪怕垃圾场外围有人对楚月的大麻袋动了心思,也只是远远地盯着楚月看,并不敢贸然去抢。至于中心区域的人大多已经亲眼见识到了楚月骇人的武力值,自然不会上赶着去送死。
尽管如此,在介于垃圾场中心区域和边缘之间的位置,还是有一群不明情况的拾荒者盯上了楚月。
鉴于楚月的身上有种莫名的大佬气质,所以那群拾荒者并没有选择跟楚月直接动手,而是乌泱泱的一群人凑过来,围着楚月组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
领头的拾荒者是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寸头大汉,站在楚月面前可以把楚月挡得结结实实。寸头大汉往楚月身前又走了两步,搭讪似的开口道:“朋友,你这麻袋里有不少好东西吧?”
“能不能让我们瞧瞧?”
“我看还是免了,”楚月的眼中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况且里面也没什么好东西。”
寸头大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厚实的手掌将楚月的麻袋拍得砰砰响:“别藏着掖着了,就这声响怎么可能没有好东西?”
“就是嘛……”
“连看都不给看可就太小气了……”
大汉身后,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年轻跟着哄笑,有人甚至故意用膝盖顶了顶楚月的小推车,车上掉下来的铁锈簌簌落进她泛着泥点的裤脚。
楚月垂眼盯着麻袋上被拍出来的褶皱,指尖摩挲着生锈的车把手。当她再次抬头时,眼底的笑意变得更浓了,声音却冷得像是寒冬腊月的坚冰:“‘荆棘玫瑰’听过么?”
哄笑声戛然而止。寸头大汉的笑僵在脸上,喉结滚动着往后退了半步——上一个得罪了“荆棘玫瑰”的拾荒者,脑袋被人砸成了烂西瓜,整个人被折成两半丢在了垃圾场的入口处,这件事至今仍是拾荒者们酒后最常聊起的“鬼故事”。
“这个麻袋里装的什么,你们最好不要知道。”楚月突然往前推了下车,生锈的轮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吓得包围圈外围的一个瘦子差点绊倒在垃圾堆里。
“上回有个不长眼的掀开了我的麻袋……”楚月顿了顿,目光扫过寸头大汉煞白的脸,“有人废了好大功夫才把他的碎骨头从垃圾堆里捡回来。”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寸头大汉的后背渗出冷汗,脸上立马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姐,误会,都是误会!”
说罢,他又冲身后摆了摆手:“散了散了,别挡着咱姐的路!”
几个小年轻忙不迭往后退,有人在匆忙往后退的时候小腿肚扎进了锋利的铁片,却连疼都不敢喊出声。
楚月推着车从人群中穿过时,听见身后传来压低的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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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早知道她是帮派的人,老子刚才就应该躲得远远的……”
楚月勾了勾嘴角,麻袋里的金属零件随着步伐轻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没人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帮派的人,但垃圾场的生存法则向来如此:即便知道对方有可能说谎,人们也不会冒着丧命的风险去验证对方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即便事后有人发现自己被诓了,楚月也并不担心他们会来找自己秋后算账——毕竟在这个地方,有胆量有身手的人早就进了黑邦,有胆量没身手的也当上了混混。围住楚月的这帮人看着恐怖,其实也不过是一群外强中干的懦夫,盯上楚月,也不过是觉得楚月看起来比较好欺负而已。
有些人即便在群体中已经处于弱势地位,也依然热衷于挥刀向更弱者。
只可惜,楚月并不是任人揉圆捏扁的面团。
走到垃圾场出口的时候,楚月刚好遇到了同样准备离开的兰姆,便叫住了他。
兰姆转过头,见到是楚月,立刻亲亲热热地喊了声“红姐”,随后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跑到了楚月跟前。
看到楚月小推车上的大麻袋,兰姆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一脸惊讶道:“红姐,你捡了那么多好东西啊!”
“其实也没什么,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楚月将兰姆的布袋顺手丢在了自己的小推车上,跟他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一路上,兰姆的目光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楚月的大麻袋,直到两人走到兰姆的家门口,兰姆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楚月的大麻袋上收了回来。
楚月看得好笑,干脆对他道:“一会儿我要给麻袋里的东西分类,你要过来帮忙吗?”
“要要要!”
兰姆忙不迭地点点头,看起来就像一只看见新玩具就要撒欢儿的活泼小狗。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很旺盛,精力也充沛得像是用不完,想着糊弄小孩给自己白白做苦力并不是一个好大人该有的作风,楚月又承诺道:“抵你三十星币的债,干得好还有额外奖励。”
“红姐你真好!”兰姆将自己的布袋放进家门口,积极性十足地对楚月道,“那我现在就跟你过去吧!”
“不差这一会儿,”楚月苦笑不得道,“把你捡的东西收拾好再去吧。”
兰姆只好耐着性子先把自己布袋里的东西给倒了出来,准备卖掉的放在一边,准备留下的放在另一边。
整理到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时,兰姆将鼻子贴到铁盒上嗅了嗅,随后鬼鬼祟祟地要把盒子往自己的裤兜里面塞。楚月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故意开口问:“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兰姆见状,只好故作大方地将盒子里的糖果倒了几粒放在了自己脏兮兮的手心,颇为不舍地递到了楚月跟前:“红姐,你吃糖吗?”
楚月知道兰姆并非真心想给她糖吃,可骨子里的那点儿恶劣突然开始作祟,于是她顺从本心地点点头,毫不客气道:“吃。”
然后,她略过了兰姆递到她跟前的那只手,直接把兰姆另一只手中攥得死紧的糖盒给抠了出来。
兰姆要哭了。
19. 第 19 章
楚月打开糖盒,仰头往自己嘴里倒了两粒糖,随后又把糖盒还给了兰姆。
兰姆即将掉出来的眼泪瞬间又收了回去。
等到兰姆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两人又一同去了楚月那里。
当楚月将大麻袋里的东西倒在铁皮屋前的空地上时,兰姆早已蹲在一旁摩拳擦掌。麻袋里总共倒出了半人高的杂物,废弃的金属零件滚得到处都是,兰姆扑过去按住几个零件,眼角余光瞥见了楚月手中的银蓝色箱子,立刻好奇地开口问:“红姐,箱子里装的什么呀?”
楚月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是三种不同颜色的药剂:红管的是激活剂,可以在短时间内强行提高哨兵的爆发力;蓝管的是阻隔剂,可以在一定时间内让人无法使用精神力;黄管则是补充剂,可以让人在不方便冥想的情况下也能快速恢复精神力。
因为刚过期的药剂依然具有不错的药效,所以楚月还是把这些药剂留了下来。见兰姆扒头探脑地往这边瞧,楚月赶紧将箱子重新关上锁好:“不要什么事都好奇,这可不是小孩子该看的东西。”
兰姆只好蔫巴巴地道:“哦。”
东西分类到一半,楚月瞥见兰姆的小手又开始不老实地搞小动作,故意咳嗽了两声。兰姆耳朵通红,慢吞吞地将一个巴掌大小的机甲模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眼巴巴地望着楚月道:“红姐,这个可以给我嘛?”
楚月将机甲模型放到手里端详了一番,眯了眯眼道:“这小东西做的还挺别致的。”
“你知不知道它能卖多少钱?”
“这个不值钱的,”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兰姆又重复了一遍,“红姐,这个真的不值钱的。”
楚月没接兰姆的话,继续问他:“五十星币有吗?”
兰姆不说话,开始踢地上的土玩儿。
楚月:“一百星币?”
兰姆立刻抬头反驳:“新的才值这个价!”
“那我就卖五十星币,”楚月继续逗小孩,“你要买吗?”
兰姆冷哼一声,别过头不理人了。
楚月将那个小小的机甲模型放到了一边,继续给地上的东西做分类。兰姆虽然一直臭着张小脸,手上分拣的动作却一直未停,累了的时候,他就会偷偷看一眼那个机甲模型,随后又干劲十足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大约两小时后,楚月和兰姆总算完成了分拣工作,兰姆起身的时候,楚月终于有了点表示,将机甲模型递给了兰姆。
“干得不错,这是奖励。”
拿到机甲模型的兰姆顿时变得喜笑颜开,他真心实意地同楚月道了声谢,随后迫不及待地拿着模型摆弄起来。
“以后想要什么就直接开口,在我这儿可不许不问自取了。”
“嗯嗯,红姐我记住了!”
兰姆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又道:“红姐,其实我还有几个东西想要……”
兰姆说着,将离自己最近的几样东西从整理好的物品堆中拿了出来。
楚月看着兰姆摆到自己面前的小钢珠、长剑以及一个缺了轮子的玩具车,神情顿时变得十分微妙——合着这小孩儿从一开始就摸准了自己会心软,所以连喜欢的东西都提前挑好了,还故意放在了最靠边的位置。
虽然有一点隐隐被算计到的不爽,但楚月还是把那几样东西送给了兰姆。
当兰姆拿起那把长剑时,楚月忍不住开口提醒他:“这把剑太钝,已经不能用了。”
“不然我送你个别的武器吧。”
“不要,”兰姆爱不释手的握着那把钝了的大宝剑,“我就要这个。”
楚月:“它都不能用了,你要它图什么呢?”
“红姐,”兰姆手里拿着剑,侧着身子摆了个POSE,随后一脸期待地看向楚月:“你不觉得用剑要比用其它的武器帅吗?”
楚月:“……那确实。”
得到楚月认同的兰姆开心地又摆了几个pose,口中还兴奋地大喊道:“我是整个星球最勇敢的骑士!”
看着兰姆此刻的模样,楚月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边际星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可以让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具备大人的精明和孩童的天真。
等到兰姆玩累了的时候,楚月也已经把要卖的东西重新放回了麻袋里装好。当楚月再次把麻袋放到小推车上时,兰姆终于想起了那个早就想问的问题,连忙问楚月:“对了红姐,你是在哪里捡到这么多东西的呀?”
“有个没怎么让人动过的垃圾堆让我给踹倒了,”楚月调整了一下麻袋的位置,“我在那儿捡的。”
兰姆:“……红姐,你说的该不会是有很多机甲外壳的那个垃圾堆吧?”
楚月:“是啊,怎么了?”
“那个垃圾堆一般都是等帮派的人动过之后其它人才能动的,”兰姆有些担忧道,“如果让帮派的人知道你这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很可能会报复你……”
“那就让他们来好了,”楚月微微一笑,“况且,在那个垃圾堆里捡垃圾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楚月之所以愿意把其它人放过来跟自己一起捡垃圾,除了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以外,也是为了拉更多人下水,毕竟“法不责众”,违反规矩的人越多,帮派的人清算起来就越困难。
退一万步讲,就算帮派的人真的找上了她,她也不觉得那帮人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她上辈子扫黑除恶的事不知道干了多少,自然也不会畏惧几个边际星的小喽啰。
送上门来?那好啊,刚好她最近手痒,缺几个人肉沙包。
兰姆仔细一想,觉得楚月说的也有道理,于是转而又对楚月道:“红姐,那我以后能跟你一起捡垃圾吗?”
“嗯……”楚月故意作思考状,“要是我答应你,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呢?”
“我可以帮你分垃圾,”兰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而且我跟一家回收站的老板关系很好,我可以让她给你开出更高的回收价格。”
楚月:“……想不到你人脉还挺广的。”
兰姆立刻骄傲地挺起了胸膛:“那当然!”
“那就带我去你说的那位老板那里看看吧,”楚月道,“如果你说的属实,我们以后就搭伙。”
兰姆闻言抬起了右掌:“一言为定!”
楚月同他击掌:“一言为定。”
兰姆所说的那个回收站在垃圾场的正南方,从正面看就像伏在荒芜之地上的机械巨兽。锈迹斑斑的金属外墙上爬满藤蔓状的电缆,两扇巨型磁力门不断张合,吞吐着满载垃圾的运输车。在供人通行的小门上方,“垃圾回收站”的霓虹招牌缺了个角,所幸“垃圾回收”四个字依然完整,猩红的灯光穿透尘雾,继续履行着它的标识功能。
楚月跟兰姆一起走进回收站内,里面被金属框架分割成无数规整的网格,每个隔间上方都悬挂着“稀有金属”“织物”“电子产品”等荧光标识。三台橙色涂装的工业机器人正在传送带间穿梭,方形头部上的扫描识别灯不断闪烁,机械臂末端的巨大钳子精准开合,将废旧零件分拣至对应回收槽。
“莺莺姐!”
兰姆冲着操作台挥手,正在做焊接工作的女人闻言抬起头,她戴着护目镜,古铜色皮肤被汗水浸得发亮,军绿色的工装裤上沾着机油渍。见来人是兰姆,女人立刻摘下了手套和护目镜,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兰姆这是带新朋友来了?”
女人的声音像沙砾磨过金属般粗粝,却带着暖意,绕出操作台时,工装裤口袋里的钥匙串叮当作响。
“你好,我叫红三。”
楚月主动朝女人伸出手,女人抬起改装过的机械义肢,礼貌地回握道:“陈莺,叫我莺莺就好。”
说罢,陈莺看向了楚月带来的麻袋,眉头轻轻一挑道:“小兰姆,你这是给我介绍了个高手过来啊。”
“红姐很厉害的,”此时兰姆已经熟门熟路地爬上了操作台,悠闲地晃着双腿道,“莺莺姐给红姐开个高价呗,她捡的可都是宝贝!”
陈莺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小滑头,先让我看看货再说。”
见到麻袋里的东西后,陈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确实都是好货。”
“这样吧,你带来的东西按黑市均价的七成算,你看可以吗?”
楚月没说话,转头看向了兰姆。
兰姆见状,立刻摇着陈莺的机械臂央求道:“莺莺姐,再高一点嘛!”
“行,”陈莺笑着看向兰姆,“那就看在小兰姆的面子上,再加两成。”
楚月:“成交。”
“莺莺姐,”兰姆将自己的小布袋推到了陈莺面前,“别忘了我的!”
“好好好,马上给你算。”
陈莺清点东西的时候,楚月突然被墙上一副褪色的海报吸引了注意力:海报上,衣着光鲜的男女举着“绿色回收,共建新星”的标语,背景是高楼林立的中央星。对比眼前沾满油污的操作台,那画面简直就像虚假的幻梦一般。
陈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了犬齿上的银色牙钻:“别信那些漂亮话,在这儿,能把废品变成星币才是硬道理。”
楚月应了一声,试探着开口道:“莺莺,你去过中央星吗?”
“何止是去过,”陈莺的语气中透出怀念,“我原本就是住在中央星的L区人。”
楚月开始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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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的记忆里检索“L区人”这个名词,发现无果后只能张口询问陈莺:“L区人是什么意思?”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陈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红三,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楚月:“我小时候撞坏过脑子,记性不好。”
“……好吧,”陈莺有些无奈道,“那我说联邦人,你能理解吗?”
楚月立刻点了点头,生怕对方把自己当成白痴:“能。”
“以前我在中央星有一家飞行器维修店,后来有一架在店里维修过的私人飞行器出了很严重的事故,死了很多人,”陈莺淡淡陈述着,“我做了二十年牢,也给遇难者的家属赔了很多钱,但他们还是想要杀了我。”
“所以最后没办法,我只好躲到这里来了。”
楚月:“即便出事的飞行器在你的店里维修过,也不一定就是你的问题吧。”
“谁知道呢,或许是生产飞行器的公司有问题,毕竟他们家的飞行器也不是头一次出事了,”陈莺耸耸肩,“可是既然能找到我这个背锅侠,也没人愿意去跟大公司作对吧。”
“官司拖得久不说,最后也不一定能拿到钱。”
“行了,不提这个了,”陈莺从冰箱里拿出三瓶冰镇汽水,递给了兰姆跟楚月各一瓶,随后饶有兴味地看向了楚月:“你想去中央星?”
“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楚月依照红三的记忆道,“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想去中央星可不容易,”陈莺向楚月解释,“正常的飞船根本就不会到这里来,而且这里离中央星很远,一路的花销也是个大问题。”
“比起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填饱肚子多活一天比较要紧。”
楚月闻言弯了弯眼睛:“说的也是。”
陈莺拿给楚月的汽水是橙子味的,入口冰冰凉凉,带着丝丝甜意。这一刻,楚月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饮料了。
她很珍惜地又抿了一口手里的汽水,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最后楚月带来的东西卖了一千八百七十二,兰姆带来的东西卖了三十五块八毛八,送两人出门的时候,陈莺又往两人的手中各塞了一瓶饮料,随后笑着对二人道:“期待下次再见。”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楚月对陈莺道,“还有,谢谢你的饮料。”
两人走出回收站没多久,兰姆就央求着楚月让他数一数楚月卖垃圾挣的那一千多块钱。
楚月:“你数这个干什么?”
“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兰姆的眼中满是渴望,“红姐,你就让我数数吧,我绝对不会弄丢的。”
“求求你……”
楚月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把钱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然而当她看清纸币上印的人物头像时,楚月彻底愣住了。
联盟发行的星币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纸币,一种是硬币,两种类型的星币都包括全部面值。由于垃圾场是一个频繁爆发冲突的地方,再加上纸币非常不耐脏,所以拾荒者与回收站进行交易的时候一般都用硬币。
与大多数人一样,红三也是硬币党,所以之前去回收站卖废品的时候要的都是硬币,那家回收站的老板并不是一个讲究的人,与拾荒者进行交易的硬币上往往都带着血迹和不知名的黑色污垢,红三也不在意,对她而言只要能够知道硬币的面值就可以——正因如此,所以继承了红三记忆的楚月也没有注意过硬币上的具体图案。
“红姐,红姐?”
兰姆唤了楚月两声,楚月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手中的纸币看了起来。
面值一百的纸币上印的是沈星,面值五十的纸币上印的是洛维,面值二十的纸币上印的是柏威……
楚月在这些纸币上看到了好几个老熟人,却唯独没有看到自己。
“兰姆,”楚月将手里的星币递给兰姆,问他,“这上面的人你都认识吗?”
“认识啊,”兰姆老实答道,“这些都是在星际战争中具有杰出贡献的大人物。”
“红姐,”似乎是对楚月的文化水平感到震惊,兰姆忍不住开口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楚月:“……现在知道了。”
楚月在兰姆心中高大的形象顿时矮了一大截。
“红姐,钱!”
兰姆初心不忘地想要数钱,楚月把钱递给他,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们上课的时候,老师有没有讲到过一个叫楚月的人?”
兰姆捻钱的手一顿,想了想道:“提过。”
“不过老师说这个人物存在的争议比较大,所以就一笔带过了。”
楚月:“……”
20. 第 20 章
楚月陷入了沉思。
她开始思考自己在星际战争中究竟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才让人们对自己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难道是因为自己挑过沈星下巴?
那家伙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楚月想不通,楚月实在想不通。
她自认并不是一个淡泊名利的贤者,不然也不会在临死的时候都要提醒沈星给她立一块纯金的纪念碑。
可如今,现实却告诉她,她在那场大战中只是个没有太多功绩的争议性人物。
眼见楚月的脸色越来越黑,兰姆赶紧将钱重新交还到了楚月手上。
楚月接过钱,抽出了一张“沈星”,冷静下来后又将“沈星”给塞了回去,换了一张面值十元的“严子文”交到了兰姆手里:“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星际战争的事都告诉我。”
在兰姆的讲述中,沈星是运筹帷幄的总指挥官,柏威是悍不畏死的猛将,而楚月……虽然兰姆的措辞比较委婉,但楚月还是听懂了兰姆的意思——楚月是一个在战场上因为精神力失控而意外死亡的精神病。
依照兰姆那位老师的说法,楚月虽然是曙光计划的执行人,但是她在对抗虫母最关键的时刻因为精神力失控开始暴走,在击杀虫母的同时也对人类舰队开始了无差别攻击,最终导致了数万军人死亡,几十万军人重伤,而她自己也在力竭后用精神力自爆,勉强算是功过相抵。
楚月:“教科书里也是这么说的?”
“不是,只是老师这样说,”兰姆解释道:“书里只提到楚月上将是曙光计划的执行人,在战场上由于精神力失控导致意外身亡。”
楚月立刻笃定道:“你们老师是联邦人吧。”
兰姆:“……你怎么知道?”
楚月冷哼一声:“也就联邦那帮孙子喜欢给人造谣。”
看看他们都把自己给抹黑成什么样了!
“红姐,”兰姆突然笑眯眯道,“你好像很喜欢楚上将哦。”
楚月:“……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兰姆道,“而且其实私下里还是有很多人喜欢楚上将的。”
楚月的心情稍稍转好了一些。
兰姆:“虽然她脑子有问题,但是她打架猛是全联盟公认的!”
楚月:“……”
见楚月真的很在意这位楚上将的风评,兰姆又出言安慰道:“其实联盟也有为了纪念楚上将发行的钱币。”
“真的吗,”楚月稍稍打起了精神,推测着开口,“面值是五毛?”
兰姆:“……咳咳,高了。”
楚月:“那……一毛?”
不忍心让楚月继续猜下去的兰姆直接掏出一张面值一分的纸币递给了楚月,楚月看着上面的赤狐机甲,心彻底凉了下来。
她就值一分钱也就算了,这上面甚至印的是她的机甲而不是她自己!
她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红姐,”察觉到楚月的心情似乎变得更糟糕了,兰姆立刻抛出了一个新的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要不我们一会儿去逛商场吧?”
楚月当即决定化悲愤为购买欲:“好!”
楚月回家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又将刚买的被子叠好后放回了原本的袋子。此时兰姆恰好过来找她,楚月立刻提着被子对兰姆道:“我们走。”
看着楚月手里的被子,兰姆不解道:“红姐,你这是……”
楚月:“买东西,顺便去退货。”
毕竟这个具有加热功能的被子实在不怎么好用,不能像恒温被一样冬暖夏凉不说,甚至还会把人的皮肤烫红。
要是楚月现在没钱,自然也能继续忍着它,可楚月既然手里有钱了,就绝对不会没事给自己找罪受——毕竟睡眠质量还是很重要的。
楚月和兰姆走进一家名为“恒星”的商场,刚进门便看到了悬浮的导购屏。
一楼是能源补给区,左侧货架上摆着各种造型各异、口味不同的营养液,右侧的玻璃柜中则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能源晶石,其中最贵的暗金晶石外围单独罩着一层防触电网,远远望去就像囚禁在玻璃棺里的星辰。
兰姆拽着楚月停在了标着“泡泡营养液”的货架前,检测到有人靠近,一旁的智能喇叭立刻开始播放热情洋溢的推销语音:“泡泡营养液目前正在特价优惠中,原价五元一支的泡泡营养液如今您一元就能带回家,泡泡营养液,一款能吃又能玩的营养液……”
“月姐,买这个吧,”兰姆像个小销售员一样极力推荐道,“比原价便宜好多呢!”
楚月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你是喜欢营养液上面那个可以吹泡泡的小帽子吧。”
兰姆:“这款营养液饱腹感很强的!”
楚月:“旁边有饱腹感更强的,五毛一支。”
兰姆:“这款营养液很好喝!”
楚月不想跟这位小祖宗继续耗下去,只得妥协道:“……买。”
然后楚月就被忽悠着买了十支泡泡营养液,因为兰姆说这款营养液的十种口味都很好喝——但真实原因其实是因为营养液上面装泡泡的小帽子有十种不同的款式。
将营养液放进购物车后,两人又上到了二楼。二楼靠外的位置放的是人工培育的本地蔬果,因为边际星的水质不好,所以本地蔬果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酸味,楚月在本地蔬果这边挑了几个本身就是酸味的西红柿,随后走向了里侧的特供区。
特供区的蔬果要比本土产的蔬果品质要好很多,但是价格也贵了不少。楚月在里面挑了价格相对而言较低的土豆,随后又在冷柜里挑了一块看起来品相不错的星兽肉。
“红姐,”兰姆的手指向了一旁鳞片还泛着幽光的蓝麟鱼,吞了吞口水道:“听说这种鱼产自双子星,肉质鲜嫩,刺也很少……”
楚月:“可是我不吃鱼。”
兰姆又把手放下了。
到了三楼以后,兰姆立刻跑到了可以供孩子们免费玩耍的失重体验区。孩子们欢快地在零重力舱里追逐飘飞的彩虹糖纸,五颜六色的糖纸看上去就像是在空中飞舞的彩蝶。
因为楚月买被子的地方离失重体验区不远,所以楚月就先到了卖被子的人那里退被子。
卖被子的人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因为眼神不大好,所以在楚月走向他的时候脸上还是笑盈盈的。
“我来退东西。”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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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将被子放在男人面前,男人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超过二十四小时不退的哈。”
楚月:“我今天早上在你这里买的。”
男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准备拿钱,嘴里还小声念叨着:“死穷鬼,买不起就别买啊,害我白费这么多唾沫……”
“怎么没直接把你冻死……”
等到男人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楚月已经走到了一旁的机器人售货员那里挑选恒温被。
“哎呦,您瞧瞧我这张不值钱的臭嘴。”
男人立刻转了态度,追到了楚月跟前赔笑,随后又开始极力推销自家的被子:“机器人卖的被子都不保售后的,质量不好卖得又贵,这样,你来看看我这儿的恒温被,我给你打八折!”
见楚月没有理会他,男人干脆直接将自家的恒温被拿了过来:“您看看我这个,可压缩的!质量也很轻!”
“您看您是喜欢粉色呀,还是蓝色?”
“先生,”方头方脑的机器人突然开口道:“根据系统检测,您现在的行为涉嫌侵.犯消费者的自主选择权,如不立刻停止,我会采取强硬措施制止你的行为。”
男人这才不甘心地拿着被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楚月在机器人这里购买了一床蓝色的恒温被,又到八字胡那里拿了退款。此时兰姆已经找了过来,楚月就带着他去服装区逛了一圈,自己买了两身方便活动的衣服和鞋子,又给兰姆买了一顶鸭舌帽。
“红姐,”见楚月拿了两身配色极简的衣服,兰姆不由得有些吃惊:“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楚月咳了一声,故作深沉道:“人嘛,总是要勇于做出新尝试。”
离开商场之前,楚月又被兰姆拉到了零食区,透明管道里流淌着彩虹色的能量果冻,在光屏上输入不同颜色果冻的比例即可获得定制口味。楚月抓起一袋包装上印着“联盟噩梦怪虫虫”的辣味肉干,正在犹豫要不要买,忽然看见货架缝隙里夹着本旧杂志,封面是自己驾驶的机甲赤狐,书名叫做《是冷血兵器还是救世主》。
“红姐,怪虫虫现在一块钱两袋!”
兰姆的声音让楚月回过神来。楚月将那本旧杂志从货架缝隙中抽出,心不在焉地道:“买。”
结账的时候,楚月把那本杂志也放在了里面。售货员看了那本旧杂志一眼,毫不在意道:“杂志不要钱。”
楚月道了声谢,随后又问售货员:“请问你知道哪里有卖终端的地方吗?”
“想要买终端得去几十里外的大商场,”售货员说着,有些好奇地问,“你要买终端吗?”
楚月:“暂时有这个想法而已。”
“终端可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东西,最便宜的差不多也要两千星币,”售货员忍不住提醒楚月,“而且边际星的信号非常差,即便买了终端也很难用的上,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买。”
楚月:“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楚月面上这样说,心里却早已坚定了买终端的想法。
没有联网工具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而她迫切地想要了解很多事。
关于帝国、联邦还有联盟,沈星、柏威还有……她自己。
21. 拾荒之路5
楚月瘫在地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噜声才挣扎着爬起来。
“红姐,”兰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饭好了!”
“来了。”楚月走进厨房,自动烹饪仪的指示灯已经变成了绿色,表明饭菜已经准备就绪。楚月掀开盖子,一股混合着星兽肉鲜香和土豆浓香的蒸汽扑面而来。
耳边立刻传来了兰姆吞咽口水的声音。楚月盛了两碗土豆炖肉放到桌上,一旁的兰姆已经贴心地把凳子摆好,随后又将陈莺送的饮料和在商场买的怪虫虫辣味肉干都拿了出来。
“红姐,”兰姆将汽水盖子拧开,随后将瓶子举高,“希望我们以后都能越来越好!”
楚月看着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很配合地跟他碰了碰汽水瓶:“一定会的。”
自动烹饪仪将星兽肉和土豆炖得软烂入味,咸淡也控制得刚刚好,让人既可以直接大口吃又不会觉得寡淡——其实楚月原本还想焖点米饭当主食的,但是在商场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大米,最后只能作罢。
两人风卷残云般吃完饭,兰姆立刻很有眼力见地开始收拾碗筷,当兰姆将碗筷洗刷干净的时候,楚月也已经将烹饪仪里余下的土豆炖肉装进了保温盒。
“把这个带回去给奶奶吧,记得让奶奶趁热吃。”
兰姆接过保温盒,喉头突然有些发紧。
其实从一开始,兰姆跟着楚月的目的就不单纯,因为他知道,一个差点儿被他偷得倾家荡产却还能不计前嫌救他奶奶的人,内心一定柔软又善良。
这样的人是“傻子”,可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却能捞到不少好处,所以他乐得跟在楚月身后,从她捡的垃圾里面挑东西,厚着脸皮跑到她家蹭饭。
今天是兰姆第一次吃到真正的饭菜,一想到家里连营养液都舍不得喝的奶奶,兰姆的第一反应就是等会儿一定要带些饭菜回去给奶奶尝尝。
但是兰姆知道,这顿饭花了楚月很多钱,自己留下来吃饭已经有点唐突了,如果再把剩下的菜带走就有点太不礼貌了。
但他还是在刷碗的时候在脑子里编出了一大堆的吉祥话,准备用甜言蜜语拿捏这个心软的女人。
可是没等他开口,楚月就将打包好的饭菜递给了他。
这样的举动放在其它星球也没什么,可是在边际星却很罕见。
边际星并不推崇尊老爱幼,在这里,拳头和金钱才是道理。
兰姆在这样的生存法则之下变得圆滑和市侩,并将这一套熟练地运用到了楚月身上,而楚月明明算不上一个十分温柔的人,可她的一言一行却总是带给兰姆与其它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兰姆能感觉到,楚月看得透自己的小算计,却依旧乐得成全自己。
红姐是好人。
而且是在这个世道难得有良心的那种大好人。
兰姆在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只是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谢谢红姐。”
“对了,还有这个。”楚月把营养液上面装着泡泡液的小帽子都拧下来放进袋子递给了兰姆,“不是想要吹泡泡吗?拿着玩儿去吧。”
兰姆的笑容顿时变得更灿烂了:“嗯!”
“咳咳,你回去吧。”楚月被兰姆炙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咳了两声开始轰人,兰姆被楚月推到了门口,突然又停下步子回过头道:“红姐,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嗯。”楚月敷衍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一个孩子却在此刻立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带着奶奶和一位好心的大姐姐离开脏乱恶臭的垃圾场,去到能真正看见太阳的地方。
兰姆走后,楚月给烹饪仪开启了自清洁模式,随后进入卫生间洗漱。
当楚月冲完澡准备刷牙的时候,水龙头的水流已经变得非常小了。
楚月不死心地把水龙头又拧大了一些,金属把手在指间发出涩哑的吱呀声。镜面倒映着她蹙起的眉,淅淅沥沥的水滴像垂暮老人的叹息,缓缓滴落在玻璃杯里。
楚月勉强刷完牙,储水器上的红色警报灯已然亮起——那是水资源即将耗尽的警示。
看来明天得出门弄点水回来。
楚月默默叹了口气,将牙杯放好后开始寻找家里的水桶。
边际星水资源匮乏,并没有设立官方供水系统,在这里想要用水只有两种方案:一种是去纯净水公司买水,另一种是自己去河里打水。
作为边际星唯一的纯净水公司,天威集团生产的纯净水经过了严格的杀菌和过滤程序,安全卫生有保障,还能免费送货上门。然而,由于价格高到离谱,纯净水很难成为普通人的日常选择,更别提是拾荒者了。
不过在天威集团的负责人眼里,纯净水的价格高并不是集团的问题,毕竟他们家的水这么多年都是这个价格,拾荒者用不起纯净水应该多找找自己的原因,比如问问自己这么多年有没有认真捡垃圾?
楚月是没时间反思自己了,毕竟活下去就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所以她果断选择了PlanB。
不过自己打水其实也并不容易,毕竟边际星的水质实在不怎么样,河水里面包含着大量泥沙和致病菌,再加上时不时落下的酸雨,一旦滤水器出了问题,一杯未经彻底净化的河水就能让人大病一场甚至直接归西。
此外,一条河最优质的取水点一般都已经被帮派的人垄断,凡是想在取水点打水的拾荒者,都得交过路费,实在钱没带够的,也得留下点东西才能走人。
除了避开帮派的巡逻,人们还要小心其他同样来打水的拾荒者——在这个水比金子还贵的地方,人一旦被逼到绝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红三家的滤水器是她自己改装的,用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卫生问题,不过这也并不稀奇,毕竟没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楚月将找到的水桶放到了小推车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回到了卧室。
楚月脱掉鞋子,整个人缩进了新买的恒温被中。被子柔软的触感和恰到好处的暖意让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虽然钱包瘪得可怜,但至少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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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扫到桌子上的旧杂志时,楚月重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将枕头当做靠背垫在身后,随后翻开了那本杂志。
杂志里的内容五花八门,实际上与杂志封面相关的内容只有一小部分。楚月按照目录上的页码翻找到了《是魔鬼还是救世主》的部分,慢慢看了起来。
第一页的配图是一张模糊的战场照片:星空之下,一架巨大的赤色机甲残骸正在燃烧,而残骸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个带着合金面具的人影。
楚月的手指顿住了。
如果说杂志封面的合金面具只是跟自己曾经佩戴的“非攻”有五分相似的话,这张配图上的种种元素叠加在一起,楚月已经有九成把握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她了。
“据幸存者称,C姓上将曾在星际战争末期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但在对抗虫母最关键的时刻由于精神力失控开始暴走,最终导致数十万军人死亡,几百万军人重伤……”
“C姓上将在力竭后选择了使用精神力自爆……”
“疑似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然而联盟高层对此讳莫如深……”
楚月越看神色越凝重,虽然全文一直以“C姓上将”作为故事主角的代称,但是很明显,故事的主角就是自己。
一个并不算美好的故事。
依照这个故事所言,自己虽然在星际战争中击杀了虫母,但是也杀掉了几十万同胞,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杀那些人。
在那场战争中,她唯一杀掉的人类只有自己。
虽然笔者从一开始就说了该故事内容纯属虚构,可故事中记载的许多关于星际战争的细节却与现实完全吻合。
故事的结尾页,笔者转述了很多人对于C姓上将的评价。
“一台冷血的战争机器,她的存在让人类感到恐惧,弱化她在星史中的存在感是明智的选择。”
“她对人类造成的伤害并不比虫族少,我认为应当追究她的过失,无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或许精神失常只是一种托辞,人类的性命在她眼中也跟那些虫族战士一样轻如蝼蚁。”
“一个战力堪比虫母的存在,真的还能称为人吗?”
楚月的目光定格在最后一条评价上。
这一刻,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或许是被定义成了一位无名英雄,这样想着,就连一分钱纸币上的赤狐机甲都只是某种滑稽的玩笑——虽然和她名垂青史的想法不同,不过无名英雄也是英雄。
可现在她却觉得,她在人们的认知中似乎不仅不是英雄,还是……罪人。
但愿这本旧杂志真的只是杜撰了个故事而已。
楚月合上杂志,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有些烦乱的心绪。
看来还是得尽快攒够买终端和信号增强器的钱才行,楚月在心里想。
没有联网工具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而她迫切地想要了解很多事。
关于帝国、联邦还有联盟,沈星、柏威还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