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零,冷面警官宠不停》 第一章被亲妈扯下氧气管 “我真是命苦啊,好不容易养大个闺女,一点用没有,竟然死到我前头,以后我指着谁?这是白养她一场啊。”叶妈妈拍着大腿哭嚎。 “妈,你别这么说,医生都说了,小蓝还有希望,我这就去交医药费。” 顾建国绷着脸,老丈母娘说的是人话吗? 性命攸关之际,不想着怎么救闺女,反而埋怨自己命苦,也太自私了吧? 叶万山拉住顾建国,“建国啊,不是我说不吉利的话,妹妹已经没希望了,与其把钱花她身上,不如留下给妈养老,千万不要人财两空啊。” 叶万山可是叶蓝的亲哥。 顾建国一把甩开他,怒吼道,“钱是我辛苦挣来的,小蓝是我媳妇,我就要花在她身上。” “你怎么这么自私啊?妈岁数大了,没钱傍身怎么行?” “岳母的儿子是你吧?我可是女婿,孝敬你妈还轮不着我吧?” 顾建国转身决绝而去。 叶万山眼中闪过阴狠之色,他转向叶妈妈,“妈,建国糊涂,咱不能跟着糊涂。” 叶妈妈一撇嘴,“他就是个骑三轮拉活的,能有什么正主意?不能由着他胡来,不能让钱打水漂。” “那咱们……” “听我的,拔管,人死了,自然就用不着花钱了。” 叶妈妈亲自动手,扯下了叶蓝的氧气面罩。 养儿防老,就算女儿不能给她养老,也不能拖累她。 叶蓝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悄悄滑落。 她是叶家最听话最孝顺的女儿,也是为家里做奉献最多的,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她不甘心。 更舍不得顾建国,男人掏心掏肺对她,她却一直把娘家排在前边,冷落了他…… “听我的,报卫校,河西卫校多好啊?不收学费,还离家近,毕业就能当大夫,你还犹豫啥?” “小蓝,咋愣神儿了呢?妈跟你说话呢,你都没听见啊?” 叶蓝不可置信,揉揉眼睛,再次睁开,这才确定说话的人,正是叶妈妈和叶万山。 两人比记忆中年轻不少,一脸殷切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做决定。 叶蓝恍惚起来。 她不是死了吗? 眼前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重生了?再次回到十八岁? 叶蓝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做梦,心顿时砰砰跳了起来。 重生好啊,上辈子留下太多遗憾,人生重启,她要做出正确的选择。 叶妈和叶万山刚才说什么来着? 报卫校? 叶蓝心中冷笑,来了,她是重生在填报志愿的时候了。 她的高考成绩不错,够得上重点本科,却相信了叶妈的话,只填了个中专卫校。 结果学历太低,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只能回原籍。 就此被拴在了小小的县城,跟套上石磨的驴一样,不但拉着老叶家往前走,还得由着他们吸血。 “我说小蓝啊,你要相信妈,她老人家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她说报卫校,你得听啊。” 嫂子李凤英见叶蓝不说话,还以为她不甘心上中专,赶紧添油加醋。 看似苦口婆心,其实都是为了自己。 大学面向全国分配,万一叶蓝被留在大城市,跟断了线的风筝有什么区别? 不如让她上个卫校,花钱少学制短,毕业后就可以为家里做贡献。 叶蓝早就看穿这几人真面目。 她没回答,转向大姐叶小凤问道,“姐,你也觉得大专比大学好吗?” 上辈子死之前,唯有叶小凤没在跟前,她想看看叶小凤的态度。 要说大专比本科好,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叶小凤却连眼都不眨,信口开河,“那当然了,反正毕业都能当大夫,中专肯定比大学好。 只要穿上白大褂,谁管你是哪儿毕业的?” 中专比大学好?简直是在哄傻子。 叶蓝心中冷笑。 叶小凤也不是什么好人,压根就不想让她上大学。 上辈子叶小凤未婚先孕,闹出丑闻,这个锅还是叶蓝背的,如今看来真不值得。 叶妈见叶蓝迟迟不肯动作,直接抓她的手,就要填志愿,“别犹豫了,都是家里人,难道还会害你不成?赶紧填卫校吧。” 叶万山抓住另一边,“快写吧” 叶蓝无法抵抗,眼瞅着就要在志愿表上写下字了。 她猛地起身,挣脱了,指着他们控诉道,“我考了571分,中专线才320分,我不上中专,我要上大学。” 这可是高考成绩,含金量十足的分数,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凭什么要自降身价去读中专? 叶妈脸上的笑顿时就没了,她变脸如翻书,伸手就要扇叶蓝,“给你脸了是吧?你个死丫头片子,让你上学已经很对得起你了,你还想上大学?你也不看看自己配吗?” 叶蓝一把抓住她的手,“叶万山当初考了三百分,你都出钱让他补习了两年,我已经考上了,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上?” “就凭你是个丫头片子。” “你哥可是老叶家的根,全家都指着他呢,小妹你就不一样了。 等你嫁人了,就是一个外人,怎么能浪费家里的资源?”李凤英说道。 “我是外人?” 叶蓝怒不可遏,上辈子,嫂子李凤英口口声声说都是一家人,然后占了她辛苦买来的房子,直到死也没还给她。 现在需要家里交学费了,她就成了外人。 叶妈冲叶万山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别眼睁睁看着你妹妹犯糊涂,帮她把志愿填了。” 叶万山答应一声,抢过笔就要写字…… 第二章志愿被改了 眼瞅着就要被他们得逞,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你们干什么?快放开小蓝。” 是爸爸,是叶爸爸回来了。 叶蓝泪如雨下。 她想起来了,现在爸爸还没有死,他还活着,像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拉扯着这个家。 想当初,家里人都反对叶蓝上大学,只有爸爸支持她。 不过,那个时候叶蓝意志并不坚定,最后还是稀里糊涂上了卫校,枉费爸爸一片心血。 爸爸推开叶万山,叶蓝终于挣脱出来。 她抱着爸爸痛哭起来,“爸,我考了571分,够上重点的了,我妈非让我报卫校。” “什么?蔡淑芬,有你这么糟蹋孩子的吗?别人家哪怕差点分,掏钱也要补亏空,让孩子上好学校。 你倒好,孩子明明考上了,你却不同意?”叶爸爸很愤怒。 “你懂个屁,如果叶蓝是儿子,我会不让她去上大学吗?她就是个丫头,死丫头片子哪配读大学? 让她读中专,已经是抬举她了。你别不懂瞎掺和。”叶妈不以为意。 “不行,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只要考上了,就得去读书。” “爸,我没上大学。” “爸,我也没上大学。” 叶万山和叶小凤异口同声。 “那是你俩没考上,叶蓝比你俩聪明,她考上了,就得去。” “爸,我也没说不让叶蓝去读书,不是让她去上中专吗?中专和大学一样,毕业照样当医生,何必要花那么多钱读大学? 我可告诉你,大学是面向全国分配,万一毕业分配留在外省,那可就便宜了别人,你一点光都沾不上。”叶万山以为爸爸不懂,一边说一边冲他挤眉弄眼。 “只要小蓝过得好,我咋样都行,小蓝你别怕,爸爸支持你,哪怕是卖血,也要供你上大学。” 叶爸爸把叶蓝拉到一旁,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填志愿。 叶蓝流着眼泪,按照心意写下了三个志愿。 叶妈气的跺脚,“你个死老头子,你傻呀?” 叶爸爸梗着脖子,“你就当我是傻的。” 叶妈很嫌弃叶爸爸。 她经常说,叶爸爸是个没本事的男人,跟着他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连带儿女都受穷。 事实却是,叶爸一辈子勤勤恳恳努力挣钱,而叶妈早就不干活了。 上辈子,等叶蓝读完卫校,爸爸已经咳嗽的夜不能寐,她好说歹说,爸爸才肯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却是肺癌晚期,失去了手术机会。 现在爸爸的身体里,恐怕已经有了隐患,叶蓝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让爸爸早日接受治疗。 她快速填完志愿,拉起叶爸爸,“爸,陪我送志愿表去。” “好。” 叶爸爸推起院子里停着的二八大杠,带上叶蓝就走了。 进教室的时候,班主任李老师和教务处的人都在。 “叶蓝,学校选好了吗?” “选好了。” “交给我就行了。” 叶蓝不疑有他,把志愿表给了李老师。 “京城医科大学可是重点热门,你怎么报这个学校?跟家里人商量了吗?”李老师皱起了眉头。 叶蓝之所以填报这个学校,有必录的把握。 去年填报京城医科大的人太多,不少考生都踩空了。 由于这个原因,今年高分考生都不敢报京城医科大,反而让一些低分考生捡了漏。 这是属于重生者的福利,不足为外人道也。 叶蓝正想着,该如何向李老师解释。 叶爸爸已经挺起胸膛,“商量了,我全力支持孩子。” 家长都开口了,李老师不好再说什么。 叶蓝跟叶爸爸离开了学校。 她并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叶万强夫妻就到了学校后门。 没过多大会,李老师鬼鬼祟祟来了,她跟李凤英是堂姐妹,在娘家亲着呢。 李凤英不愿额外关照小姑子,因此一直没有暴露这层关系。“凤英,跟你猜的一样,小蓝这孩子心太大了,你们看看,她第一志愿报的是啥?” 叶万强跟李凤英接过报名表,等看清楚以后,都被气坏了,“死丫头心比天还高。” 不仅报了大学,还报了个好学校。 京城医科大学,这得花多少学费啊? 她也不看看自己,配吗? “凤英,多亏咱妈心细,让咱们盯着点,要不然,家底一准被死丫头霍霍光了。”叶万强恶狠狠地说道。 “你妹子不行啊,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你这个当哥的。” “得给她一点教训。” 李凤英点点头,问李老师,“你那还有报名表吗?” “有,”李老师递过去一张,“你是想?” “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总不能让父母掏空家底,送个丫头片子读大学。 女娃咋能跑那么远?万一心野,被男人白睡了,家里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李凤英苦口婆心。 “你说的很对,让她有个学上,就很讲良心了。”李老师附和道。 李老师也只是上了个师专而已,并不希望叶蓝超越自己。 李凤英拿过空白报名表,直接在中专一拦填上了河西卫校,其他全都空着,又签上了叶蓝的名字。 她把表格交给李老师,“表姐,剩下的全靠你了。” “我这边没问题,就怕叶蓝闹事。” 李老师没什么道德,不怕干坏事,就怕干坏事牵连到自己。 “放心,万一她闹腾,我们就把她关起来,大专多好啊,早毕业早挣钱,我可是为了她好。”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老师拿着改过的报名表走了。 明天就是填报的最后期限,报名表会统一封存,集中送到省城招生办去。 只要报名表到了招生办,就是天王老子,也动不了志愿了。 叶蓝并不知道志愿被改了。 第三章财富翻倍 丹山凉粉粉糯清爽,吃的时候浇上酸辣汁,别提多美味了。 叶爸爸指着凉粉摊,“小蓝,吃碗凉粉,爸就要去上工了。” 去年厂里部分停产,叶爸爸也在下岗之列,他闲不住,找了个扛大包的活,拿的是计件工资。 眼瞅着闺女要上大学了,叶爸爸心急火燎,想为闺女挣学费去。 “爸,你最近老咳嗽,咱去医院看一下吧,拍个片啥的?”叶蓝摇着叶爸爸的胳膊。 “好端端的去啥医院啊?还拍片儿?咔嚓一下就得十几块,有那闲钱,不如省下来吃凉粉。” 叶爸爸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叶蓝唾沫都说干了,也没有说动叶爸爸。 吃完凉粉后,叶爸爸就要去上班了,他看看左右没人,小心翼翼掏出一卷钱来,塞进叶蓝手里, “上学用的东西,爸爸不懂,你自己买。” 叶妈丝毫不心疼叶蓝。 第一次来大姨妈,叶蓝弄脏了裤子,害怕的要命,回家向叶妈妈哭诉。 叶妈妈嫌买纸多花钱,不仅没有帮叶蓝,反而把她骂了一顿。 叶爸爸知道妻子亏欠女儿的,想补偿她。 “爸,我不用,你留着吧。” “拿着,我是你爸,挣钱不就是给你花的?” 爸爸不由分说,硬是把钱塞了过来。 叶蓝犹豫了一下。 要上大学的话,学费加生活费得好几千。 这笔钱,不能指着爸爸,必须靠自己挣。 叶蓝拿定主意,这才把钱接了过来。 钱不多,大概百来块,有零有整,用橡皮筋绑着。 叶妈妈把钱看的很重,经常跑去问工友,就怕叶爸爸藏了私房钱。 偶尔叶爸爸有点应酬,叶妈就指责他嘴馋,贪图享受太自私。 叶爸爸没法争辩,应酬也很少去了。 这些钱,完全是从嘴上省下来的。 叶爸爸走了,叶蓝把钱揣在兜里,只觉得很沉重。 致富最快的手段是做买卖,用钱生钱。 叶蓝想走这条路子,可是做什么好呢? 她漫无目的走着,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马路对面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声音挺大,隔着马路都听到了。 只见为民大药房门口站着俩小孩,跟伙计争得面红耳赤。 “上周你们不是还在收知了壳吗?为什么现在不收了? 这知了壳好得很,都晒干了,你摸摸,不潮。” “上周是上周,现在真的不收了,不是我为难你,规矩都是老板定的。谁让你们不早点来?”伙计懒洋洋的说着。 为民大药房是老字号中药房,常年挂牌收购各种中药材,用来配药丸。 蚕蜕就是其中一种,这玩意就是知了退下来的壳。 暑假空闲的时候,小孩们就喜欢成群结队捡知了壳,然后洗净晒干,拿到中药铺换零花钱。 然而,零散收来的中药材有弊端,那就是品质无保证。 老板找到货源后,就不让收外边的零散货了。 卖蝉蜕的兄弟俩十分懊丧,原想着凑个整数再卖,没想到才等了几天,药铺竟然不收了。 叶蓝眼睛一亮,她想起一桩往事,上辈子,丹山发过大水。 大概就是这几天吧,先是连续下大雨,导致河水暴涨决堤, 把周边的运输线路都给淹了。 以至于县城跟外界断线,失去了联系。 庆幸时间不长,不过两三天。 但人们吓得不轻,尤其是那些开铺子做买卖的,生怕原材料短缺,都忙着收购。 一时间城里物价狂涨,原本没人要的蝉蜕,也成了抢手货。 几家药铺都可着劲儿收蝉蜕,导致这味药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价,一斤一百元。 但到处雨哗哗的,就算是人们有心,也捡不来这笔钱。 叶蓝立刻来了精神。 她走过去跟两孩子搭讪,“你俩有多少知了壳?” 哥哥大概十三四岁,晒得黑炭一样,嘟着嘴说道,“四千多个。” 药铺伙计插嘴道,“蝉蜕不压秤,两千个差不多是一斤,要搁前两天,这些能卖一百,现在可惜了……” 听药铺的人这么说,黑炭兄弟神情更沮丧了,他俩还指着卖知了壳的钱买球鞋呢。 叶蓝掏出叶爸爸给的一卷钱,当着兄弟俩的面数了起来。 钞票的最大面值是十元,然后就是五块,甚至一块的都有。 可想而知,存这点钱,叶爸爸也是费尽了心思。 一卷钱看着挺厚,最终只有一百九。 “我需要知了壳,你们愿意用五十块一斤的价格卖给我吗?”叶蓝问道。 这个价格跟药店是一样的。 “愿意,当然愿意,大叔能用下你的秤吗?帮我们称一下知了壳?”黑炭兄弟立刻就答应了。 对于93年的人们来说,一百元不是个小数,如今普通工人月工资也不过二百出头。 药铺伙计答应了,“顺手的事儿。” 现场称重,知了壳共重一斤多。 叶蓝按照重量给了钱。 黑炭头哥俩拿到钱,兴高采烈的走了,叶蓝却没有离开。 药店不收蝉蜕,她正好可以捡漏。 店老板不在,伙计不管闲事。 叶蓝不耽搁他们做正经买卖,何必得罪人呢? 很快,叶蓝又从别的小孩手里收到了一斤多蝉蜕,手上还剩下十多块。 她花了一毛钱,问药店买了个大兜子,把蝉蜕都装了进去。 刚收拾好,平地突然刮起了大风。 “怎么变天了?”药店伙计嘀咕道。 刚才还晴朗朗的天突然变黑了,风越来越大,难道是要下暴雨了? 上辈子发大水之前,就是突然开始下大雨,而且连续下了好几天。 叶蓝心一惊,拎着大兜蝉蜕就往家跑。 家属院鸡飞狗跳,人们赶着收衣服,收菜干,收咸菜坛子,背心被吹得满天飞。 一个大花裤衩在天上飞,隔壁王大妈追着跑,碰见叶蓝还不忘打招呼,“小蓝,咋才回来?快回家看一眼吧,你家又咧咧起来了。” “唉。”叶蓝答应着,加快脚步跑进了小院。 因王大妈提醒,说家里又在吵,她没有急着进屋,而是站在房檐底下,准备先听听再说。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死丫头片子,还想上大学?她可真敢想呀,这是把我的养老钱都算计进去了。”叶妈怒不可遏。 “都是我爸给惯的,从小就说要给姑娘留脸面,不舍得打。 要我说,下死手打几回,她就老实了。”叶万山声音硬狠。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哄好她,卫校毕业就能挣钱的,现在跟她离了心,以后还怎么要钱?” “凤英说的是,妈,现在还不能打,还得好好哄着她,等通知书过来,她就蹦达不起来了。” “唉,我一见这死丫头手就痒,要不是为了你们,我一天都不想忍。” “妈,你还是忍忍吧……”叶万山和李凤英异口同声,已把叶蓝当成囊中之物。 卫校? 叶蓝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填报的,明明是京城医科大学,怎么变成了卫校? 难道说,叶妈让人改了她的志愿? 重活一辈子,叶蓝只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小县城,人托人,手可以伸到任何地方去。 不行,她不能任人宰割。 第四章顾建国 叶蓝步入风雨之中。 她要回学校去,把志愿再改回来。 雨越下越大,雨滴落在地上,击起一片水雾,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她没有伞,衣服瞬间湿透。 幸亏装蝉蜕的袋子是塑料袋,只要把口收紧,就不会渗水。 大雨扑面而来,叶蓝只能一手遮在额前,一手拎着袋子,挣扎着往前走。 风雨路格外漫长。 刚走到大十字,她就被人拦住了,是一名长着粗眉毛的年轻警察。 “不能再往前走了,好几个下水井没有盖,你这样走容易掉进去。”粗眉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积水已经到脚踝了,完全看不清楚路面的情况,现在胡乱走,可是会出人命的。 “可我必须去学校。” “大雨天的,去学校干啥?” “我的高考志愿被人改了?” 高考事关终身大事,年轻警察拿不定主意,“你等一下,我问一下领导。” 叶蓝被雨淋的站不住脚。 年轻警察回来的很快,在他身后跟着一人,身形高大,眉目俊朗,穿着一身警服。 叶蓝瞪大了眼睛,这不是顾建国吗? 上辈子与她做夫妻,始终没有得到她的爱,却仍旧死心塌地守着她,对她掏心掏肺的顾建国。 顾建国本是有工作的,而且是一名光荣的警官,可惜早在两人相识之前,顾建国工作就出了差错,被开除了。 此刻顾建国穿着警服,还被尊称为领导。 说明他的工作还没有出差错,叶蓝恨不得立刻提醒对方,千万不要去美食一条街。 那件让顾建国追悔一生的事,就是在美食街发生的。 她脑中千回百转,涌出无数个念头,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不能一开口就说,你会在美食街出事,弄出不可弥补的大祸。 要是这样说的话,搞不好会被送进精神病医院。 雨水和着泪水流下,叶蓝抹了把脸,指尖触到温热,思维瞬间卡顿。 这是二十五岁顾建国的手,指节修长带着薄茧,正稳稳将伞面倾向她头顶,雨水在他肩章上汇成溪流。 顾建国不动声色将手移开,剑眉微挑,“先上车。” 叶蓝心里一暖,他还是跟上辈子一样,什么都不问,就选择了帮助她。 路边停着一辆吉普车。 大雨点子落在车顶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副驾驶位置放着东西,顾建国跟叶蓝一起上了后座。 他拿了一条干爽毛巾递给叶蓝,这才说道,“同学,遇到什么麻烦了?” 年轻的顾建国脸上没有愁容,眉眼清冽,棱角分明。 座位上残留着体温,叶蓝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仿若阳光下的尼古丁。 她深吸一口气,“我的志愿被人改了,得去学校改回来。” “高考志愿?” “是的。” “红星中学?小于,开车。” 小于二话不说就发动了汽车。 大十字很快被甩在身后。 叶蓝回头看了看,“警官同志,会不会耽误你们执行公务?” “不会的,我们是应急组,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顾建国点头,默认了小于的说法,他拿出对讲机,淡淡的交代了几句工作,再次将视线转向叶蓝。 “你的志愿怎么会被人改?能说一下详细情况吗?” 叶蓝匆匆介绍了自己的情况,“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可以肯定,他们把医科大学改成了卫校。” “啥?”小于一手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来挠头。 把能上重点大学的学生送去读卫校,天理何在? 这家人的脑袋里长草了吗? “不要着急,只要档案没送到招生办,就能改回来。”顾建国沉声道。 “嗯,我不着急。” 顾建国背影挺拔,如山峦一般坚毅,手臂像是铸铁,肌肉蓬勃,把袖口都绷紧了。 叶蓝烦闷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这辈子,她不是卫生所里打杂的,顾建国也没有失业拉三轮车,他们都还年轻,风华正茂,前程正好。 一切都还来得及。 车子开到了红星中学门口。 看门大爷探头看了一眼,见是白牌照警车,就打开栏杆放行了。 顾建国让小于把车停在办公楼底下,“叶蓝同学,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对,你放心去吧,我们就是你的后盾。”顾建国陪着下车,把大黑伞给了她。 叶蓝挺直脊背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警官同志,今天多亏你了,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 “联系方式?” 顾建国还没开口,小于就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顾建国长得帅,小于跟他搭档,已经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了,“顾哥,你就告诉人家呗,咱在五星墩派出所……” 叶蓝立刻把话接了过来,“五星墩派出所的顾警官,是吧?” 小于点点头,“是的,咱所就一个姓顾的,一问就能找到。” 夫妻就是这么成的,郎才女貌,姑娘但凡热情一点儿,都不用中间人牵线。 顾建国瞪了小于一眼,“回去再批评你。” 小于委屈,他觉得顾哥应该感谢他,而不是批评…… 好心当月老,还有错了? 叶蓝跑进了办公楼。 教务处的灯全亮着,老师们忙了一天,终于把报名表汇总到一起了。 “王校长,没有漏下的,可以送教育局了。” “好,那就装袋封存。” “等等……” 第五章他是她的后盾 在这节骨眼上,叶蓝终于赶到了,浑身泥,裤腿还在滴水。 王校长不解的看着她,“同学,有什么事?” “我的高考志愿被改了。” 王校长愣了一下,“你有证据吗?这种话不能乱说。” “万一被改了呢?你们能负责吗?” 老师们面面相觑,高考关乎一生命运,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王校长招手,示意叶蓝过来,“学生证带了吗?” “带了。” 叶蓝掏出学生证,学生证的内页被水洇湿了,但字没有糊,能确定就是本人。 王校长看过学生证,这才问叶蓝,“你考了多少分?” 叶蓝说了,“我考了571分,第一志愿是京城医科大学医疗系。” 王校长一声令下,“把叶蓝的报名表找出来。” 李老师坐不住了,“校长,别听她的,这学生就喜欢胡说八道。 我说叶蓝,你别闹了,赶紧回家去吧,报名表是你自己写的,怎么可能出错?” “我没有胡说八道。” 李老师疾言厉色,“赶紧回家去。” 王校长皱起了眉头,“李老师,咱们可是老师,要为考生负责,既然人已经来了,就帮她看看吧。” 学生已经找过来了,怎能不给人一个交代? 校长镇着呢,李老师不敢再动什么手脚,只能一个劲儿的给叶蓝使眼色。 希望叶蓝知难而退,自己滚蛋。 奈何叶蓝盯着档案袋,根本不看她。 “校长,找到这位同学的报名表了。” “拿过来。” 报名表送到了校长面前,大家伙心都悬了起来。 叶蓝甚至能听到自己心怦怦跳。 王校长一目十行,很快就把报名表看完了,他目露疑惑,“同学,你是不是记错了?你只填报了河西卫校啊?” 根本不是京城医科大学,表格也没有被篡改过的痕迹。 叶蓝从怀里掏出一个作业本,“校长,这是我的作业本,上面有我的签名,你看看,笔迹一样不? 我高考成绩在那摆着呢,怎会报卫校?” 与其没头没脑的喊冤,不如拿出有利证据。 把作业本和报名表做了对比之后,王校长脸色立刻就变了,笔迹真的不一样。 原先他只是怀疑,现在他可以肯定,学校内部出了问题。 好在考生发现的很及时,一切还在掌控之中。 他把报名表抽了出来,让叶蓝去填空白报名表,“报名表还没交上去,你重新填一张好了。” 李老师的脸色变得灰白,完了…… 叶蓝的报名表只经过几个人的手,很快就会查到她。 叶蓝心无旁骛,按照自己的想法,把报名表填好了。 王校长当着她的面,又核对了一遍,确定无误后,这才让人装袋封存,“小叶同学,幸亏你来得及时,还好,啥都没耽误,你赶紧回家去吧。” 叶蓝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王校长,到底是谁改了我的志愿?这事犯法,你不打算管吗?” “叶蓝,你不要得寸进尺,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别人改了你的志愿,你不要诬陷学校。”李老师义正词严。 老师们窃窃私语,也有人附和李老师。 老师可是教书育人的行业,为的是让学生更好,何必要断人前程呢? 叶蓝指了指王校长手里的报名表,“字迹不一样,这就是最好的证据,我要求报警。” “好了,叶蓝,你不要太过分了,学校培养了你三年,怎么会教出你这种不知感恩的东西? 你知道报警对学校影响有多大吗?没有良心,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李老师跳脚。 看着李老师气急败坏的样子,叶蓝心理隐约有了猜测,她转向王校长,“校长,怎么说?” 王校长扶了扶眼镜,目光闪烁,“叶同学,放心,学校会给你一个交代。 参加高考的学生有好几百呢,总不能为了你一个人,就耽误大家伙吧? 事有轻重缓急,希望你识大体顾大局。 这样吧,你先回去,我会进行调查的,等调查有了结果,学校自然会通知你。” 好家伙,这就是不打算管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没结果。 叶蓝深深的看了王校长一眼,转身就走,学校不报警,她报警。 警车就在办公楼门口停着呢,只是校长不知道而已。 她回到车上,向顾建国求助,“顾警官,像我这种情况,你们管不管?” 教书育人是学校的工作,出了问题,不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反而把责任都推到学生身上,孰是孰非已经很明显了。 顾建国点头,“当然要管,篡改你的志愿,就是在侵犯你的利益。 保护每一个群众的合法权益,是我们的职责。” “那好,我报案。” 叶蓝反应快,顾建国行动迅速,很快就把校长跟李老师带出来了。 叶蓝也跟去派出所,她是报案人,还有不少程序要走呢。 进了派出所,李老师腿肚子都在哆嗦,小于没给机会,直接把她带进了审讯室。 校长待遇好些,是被请进去的。 “你去旁边那间屋,先喝点热水。”顾建国拿起铁皮暖壶,倒了一茶缸水递给叶蓝。 她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茶缸入手,这才觉冷。 裤子都在滴水,能不冷吗? 可惜这里是派出所,就算是想换衣裳也没得换。 不好直接把衣服脱下来拧水,她只能先拧衣脚,再拧裤脚。 正在为难之际,顾建国拿着一摞衣服过来,“所里都是男同志,这是秦姨的换洗衣裳,先应急。” 叶蓝答应了。 顾建国停顿了一下,才说道,“门可以反锁起来,你身上这些,都换掉。” 这是让她把湿衣裳脱下来,再换干爽的衣服。 “我在外头守着,你放心,不会有人进来的。” 见叶蓝不吱声,顾建国又补了一句,目光异常冷静,如果忽视耳朵上那一抹红的话,完全就是个冷心冷面的人。 这是顾建国的老习惯,他这人就是这样,嘴上刚硬,其实内心柔软。 锁好门以后,叶蓝赶紧把上衣脱下来。 替换衣服都是老棉布做的,款式虽然老,却干净又温暖。 叶蓝正在扣扣子,突然瞥见对面墙上的奖状和照片,那是顾建国的嘉奖照片。 相片中的他警容严整,行举手礼,表情庄重。 叶蓝一颗心又沉了下来,她知道顾建国热爱这份工作,可就在不久后的将来,他会在一场意外中丢失配枪,不得不终止职业生涯。 志愿表已经送到招生办去了,志愿再也无人能改,她的事儿算是稳了,可顾建国呢? 不行,得尽快提醒顾建国。 叶蓝加快动作,就在她扣最后一个扣眼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小顾,美食街那边有情况,赶紧处理一下。” “好的。” 美食街?顾建国就是在美食街丢了配枪。 第六章提醒与撮合 叶蓝推门向外走,没提防顾建国正好转过身来,撞了个满怀。 两人各自退了一步。 “美食街那边很乱,一定要小心。” “小顾,这是谁啊?”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建国一眼。 所里都知道小顾眼光高,没想到他不动声色就把个人问题解决了,真是家有梧桐树,就能招来金凤凰。 瞧这姑娘,对小顾真不错。 工作就是这样,时时有危险,有个贴心人知冷知热是好事啊。 “来报案的受害人,我这就过去吗?”顾建国说着,拿起警用雨衣就要走。 “你这不是有案子吗?专心处理,美食街那边问题不大,我来安排,控制一下现场就行。”所长冲着顾建国使眼色。 就算现在不是对象,也可以努力发展成对象,作为老同志,他可是把该创造的条件都创造了,用心良苦啊。 能不能理解,就看顾建国的悟性了。 “行,我听招呼。” 所长很满意,背着手走了,小顾终于开窍,也许有喜酒喝了…… 叶蓝松了口气,反正话已经出口,干脆说的再细一点,“顾警官,你们出任务都要带枪吗?” “你问这干什么?”顾建国眉眼凌厉起来。 这是很敏感的话题。 “美食街太乱了,人多手杂,我在那丢过钱包,要是带枪去美食街的话,你一定要小心,可千万不能丢了。” “叶同学,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顾哥可是老警官了,哪个不长眼敢偷他的东西?”小于正好从审讯室出来,笑着接了一句。 “感谢你的关心,我会保管好个人物品的。”顾建国深深看了叶蓝一眼。 “顾哥,李佩霞承认是自己改的志愿,不过,她说自己不是主谋,是受人指使。” “受谁指使?” “小叶同学的嫂子李凤英,李佩霞跟李凤英是堂姐妹。” 案情豁然开朗。 顾建国转向叶蓝,“牵扯到你家里人了,怎么样?是谅解,还是继续查下去?” “不谅解。” “那我们就要抓人了?” “抓吧。” “你家人肯定要跟过来,见了面会很难做,到亲戚家躲一下吧?” 叶蓝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李凤英和叶万山被抓,叶妈肯定要闹腾,缠着她让她谅解对方。 有血缘关系就是这点不好,明明叶万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还要忍着恶心原谅他。 “爷爷奶奶住在东街,我投奔他们去。” “这是个办法,你去亲戚家等几天,等案子处理完再回家。” 叶妈找不到人,只能硬着头皮认罚。 到时候木已成舟,叶万山夫妻得到应有的惩罚,再跳腾也没用。 “行。” 上辈子叶蓝太傻,听信叶妈说的家丑不可外扬,并没有将报考卫校的事情告诉爷爷奶奶。 等通知书到了,奶奶拉着叶蓝的手叹气,责怪她为什么不早说,说自己手里有钱,可以给叶蓝,可惜已经晚了。 叶蓝连夜去了爷爷奶奶家。 爷爷奶奶的反应跟上辈子一样,甚至比上辈子更激烈,奶奶嫉恶如仇,直接拍桌子了,爷爷阴着脸,嗒嗒嗒嗒抽着烟袋锅子。 叶爸爸是家里的老二,他性子懦弱,自从结婚之后,就被叶妈给拿捏住了,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没办法,爷爷奶奶只好把叶爸爸一家分出去,老两口则跟老大一家住在一起。 “我早说姓蔡的不是个东西,有点儿当妈的样子吗?哪有这样对待自己女儿的? 多少孩子分不够,家里宁可多花钱,也要让孩子去上大学。 蔡淑芬倒好,叶蓝明明考上了,竟然不让去?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你们别拦着我,让我去撕了姓蔡的。” 叶妈的名字就叫蔡淑芬。 奶奶年纪虽大,却是性如烈火,大伯母费了好大劲,才拦住老人家。 “行了,黑天拔地的又下着雨,你就别去添乱了,小蓝不是已经报警了吗?这事儿就交给公家人处理。”爷爷放下烟袋锅子。 “不能就这么算了。” “咋会就这么算了,你当法律是摆设啊?再说了,就算蔡淑芬教子无方,这事儿影响的也不是她,而是万山。” 叶万山是叶奶奶的孙子,她倒没有护短,“该,万山被蔡淑芬惯坏了,小树苗不修剪不直溜,该罚就罚,我可不心疼他。” “有你这句话就成,老大,你把门看好了,我估摸着,老二两口子会过来求情的。”爷爷深谋远虑。 叶大伯挠了挠头,“爸,你的意思是?” “你娘不是说了吗?该罚就罚,不给叶万山点教训,这孩子就被蔡淑芬给带坏了。 就算是老二两口子过来求情,小蓝也不能松口,到时候,不要让他们进门。” 叶大伯明白了,“行,我拦着他们。” 大伯母有点不忍心,“就怕处罚的太重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做的这么绝?” 大伯母人不坏,她只是不了解叶妈和叶万山。 奶奶哼了一声,“未见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万山这孩子,全随他妈了。” 叶蓝四岁啥都不懂的时候,叶万山就撺掇着叶妈打叶蓝。 叶妈还真打,而且是用鞋底子抽嘴,把叶蓝的小嘴都给抽肿了。 听奶奶说完这段往事,大伯母直抽冷气,这…… 好歹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咋下得去手? “这事儿啊,就按老头子说的办。” 爷爷奶奶达成共识,铁了心要整治叶万山,不管公家怎么处罚,他们都坚决支持叶蓝,不让她妥协。 大伯母放下助人情结,招呼叶蓝,“东屋空着,你就住东屋吧?” “我这就去收拾,”叶梅满脸笑,“小蓝,走,给你挑一块床单去。” 大伯父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结婚,搬出去住了,家里留的是小闺女叶梅。 叶梅比叶蓝大四岁,在纺织厂上班,待遇还不错,就是三班倒累得慌。 纺织厂也有好处,大伯家最不缺的就是布料。 叶梅随手就抱出来一摞子,大方地说,“随便挑,挑一块做床单,再挑几块做衣服。” 上辈子,就属大伯对叶蓝好,可惜她没来得及报答大伯一家的恩情,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叶蓝知道大伯一家子是真心招待她,并没有过多的客气,就跟着叶梅一起看花布。 “叶梅姐,你也太阔气了吧?” “阔气啥?这都是瑕疵布,多少有点毛病,内部价处理,卖的便宜。” 小碎花的确良下边,是一块粉红色的半透明绸布,面料飘逸通透,有层次感。 叶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知道这种布,这叫乔其纱,很快就会流行起来。 这是商机啊。 叶眉却笑着说道,“这块不行……” 第七章发财路 “小蓝,这是出口转内销的布料,叫真丝乔其纱。 这个纱吧,好看是好看,但有个大毛病,那就是太透了。 我当初就冲着它好看,买了好几块,现在也没寻思出做啥好。” 叶梅说着,把布料展开。 果然,这布料跟纱一样,柔软飘逸,但啥都遮不住。 叶蓝脑中已经有了想法,“姐,这种布料你还有多少?都是什么颜色的?” “我有十几米呢,嗯,除了粉的,还有橙色,果绿。 不过,这玩意做帘子还行,做衣裳真不行,太透了,小背心会露出来。” “我不做衣裳,我想做别的,你们厂里还有这种料子吗?卖多少钱?” “大家嫌料子透,不爱要,厂里还剩不少呢,至于价格,这不是瑕疵布吗?所有瑕疵布都是一个价格,一块钱一米。” 说起价格的时候,叶梅透出几分骄傲,这可是纺织厂员工才有的内部福利。 叶蓝立刻来了精神,要是做衣服的话,十几米的确是不够用,但她做的不是衣裳。 “姐,你手里的布能卖给我吗?” “说啥呢?都是自家姐妹,你喜欢就都拿去。” “姐,我不瞒你,我要乔其纱,是想做东西卖。” 叶蓝说着,从兜里摸出钱,就要交给叶梅。 叶梅推开叶蓝,“小蓝,你这就见外了不是?这些布料全给你,你要做啥东西?需要姐帮你做不?” “是啊,我成天在家闲着,还有缝纫机,我帮你做。”大伯母也非常热心。 其实很多商机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只要点破就不值钱了。 但大伯一家都是好人,叶蓝不想瞒着,“大伯母,你有松紧带吗?给我一根,我现在就做给你们看。” 现在市面上已经有了针织内裤,但大部分人家都是自己做裤头,做裤头就需要用到松紧带。 “有,要啥颜色的?” 叶蓝选了一根红色的,从乔其纱上裁下了一块儿,就现场演示起来。 她做的是发圈。 90年代,人们在追求美的路上,已经跨过初级期,迈开大步向前走了。 牛仔裤红裙子都流行过了,现在流行的是水钻发夹。 水钻发夹价格不菲,贵的要几十甚至上百元一个,便宜的也要十几块钱。 同样是装饰头发,发圈的价格就要亲民多了。 这玩意很简单,用橡皮筋或者是松紧带打底,把布料用抽褶工艺缝上去,就成功了。 材料很便宜,主打一个创意。 发圈已经在沿海地区流行起来了,目前这股风还没有吹到丹山,叶蓝要做引领时尚第一人。 发圈很快就做好了。 乔其纱制作的发圈,飘逸灵动充满贵气。 “姐,扎你头发上。”叶蓝把发圈递给叶梅。 “哇,真好看。”叶梅做梦也没想到,妹妹叶蓝有一双点金手。 做什么都不合适的纱料到她手里,竟然变废为宝。 “是挺好看的,脑子好使的人干什么都灵,小蓝不光读书好,就连做手工都比别人强。”大伯母连连称赞。 “小蓝,你想做发圈去卖?”奶奶头脑灵活,立刻意识到叶蓝要干什么。 “是的,伯母,梅姐,你们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做啊?” “可以,老大家的,你不是成天说,闲在家里没啥进项,想找个挣钱的活吗?这不就来了?”奶奶推了一把大伯母。 “妈说的对,小兰你要是做发圈的话可以带上我,我会踩缝纫机。” “我也要参加……” 见女人们说说笑笑,闹成了一团,爷爷和大伯父忍不住了,也凑过来看。 一听说有这种好事,立刻表示,虽然他们不会做发圈也买不来布料,但可以上街叫卖。 “亲兄弟明算账,大家都要做的话,就得提前把章程说好。 这发圈定价多少钱?赚了钱以后,怎么分成?”奶奶说道。 “妈,你说啥呢?这是小蓝想出的法子,我和小梅就是搭把手。 要是小蓝诚心想给,给个辛苦费就行了,我们分啥成啊?”大伯母搓着手,脸有点发烧,跟孩子谈钱,太丢人了。 “要啥辛苦费啊,咱们可是做长辈的,帮孩子干点活,不是应该的吗?”大伯父斥责道。 “伯父,伯母,话不是这么说的,料子是小梅姐的,人工也要你们出,我只出了个主意,得给你们分成。” 大家伙你推我让。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拿出最终方案,最终决定是,叶蓝拿一半利润,剩下的归大伯家。 至于发圈的价格,暂定三元一个。 “松紧带一米一块五,布料一米一块钱,卖三块会不会太高?”大伯母是个实在人,觉得这个价格有点坑顾客。 “不高,有钱难买心头好。” “那行吧,先做着试试。” 一米布能做上百个发圈,这已经不是一本万利了,而是一本万万利。 谁不喜欢钱呀,就是找不到发财的路子。 现在终于有了路子,全家人热血沸腾,也顾不上睡觉,紧急投入了制作发圈的大工程里。 叶伯母擅长裁缝活,她巧意构思,又想出了几个抽褶的好法子,做出的发圈各不相同。 大家又红红火火忙活了半宿,这才躺下。 才眯着,房门就被敲得震天响,还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喊声,“大哥,叶蓝在你家吗?快把这死孩子交出来,她可把我们坑惨了。” 叶蓝一激灵,猛然惊醒,这是叶妈找过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叶大伯已经打开了大门…… 第八章小偷 “一大清早嚎什么?” 叶大伯年近半百,却最听爹娘的话,娘说弟媳蔡淑芬不地道,不让打扰叶蓝,他就一定要把住门。 因此虽然开了大门,只开了一道缝,然后用身体牢牢堵住了门缝。 叶妈(蔡淑芬)为了儿子,已经完全不要脸了,见推不开叶大伯,干脆一低脑袋,像条鱼似的,从他腋下钻过去。 “哎哟,娘哎,翠芝快来帮忙。” 叶大伯不好推小婶子,急忙叫人帮忙。 叶奶奶来的正是时候,见蔡淑芬要往屋里闯,抡起擀面杖,冲着她后脊梁就是一下, “反了天,你在自己家耍威风还不够,还要到公公婆婆家撒泼吗?” 叶奶奶个子矮小,手劲一点不小,一下就把蔡淑芬给打倒了。 后者躺在泥水里,只能直着脖子喊叶爸爸,“叶保民,你是个死人哪?眼看着你妈欺负我?” 叶爸被大哥拦在门外,进都进不来,只能嗫嚅着嘴唇跟大哥商量,“哥,就让我进去吧,我得跟小蓝商量点事儿。” “没啥好商量的,谁让叶万山动小蓝志愿的?敢做就要敢当,没你这么教孩子的。” 叶大伯就看不上弟弟这一点,啥都好,就是人太软弱还带点糊涂,不知道讲道理,光知道讲情面。 叶爸爸被训的低了头,艰难的说道,“我知道万山错了,但也不能断他前程。” “所以就让小蓝吃亏?惯着干坏事儿的,反而让老实孩子吃亏,有你这么做人的吗?”爷爷也出来了,背着手教训儿子。 叶爸爸痛苦的闭上眼睛,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人家派出所的同志说了,如果拿不到叶蓝的谅解书,叶万山两口子就得被拘留。 这一进去,工作啥的可就都没了。 见儿子一副窝囊相,爷爷摇了摇头,“老二,不是我说你,重病要用猛药,万山这孩子从根上就歪了,必须得给他点教训。不然的话,他下一步就要杀人放火了。” 叶爸爸没话说了。 叶妈妈最终还是被叶爸爸拖走了。 “小蓝,没你的事,你用不着内疚,这事儿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你哥,咎由自取。” 把人打发走了,奶奶见叶蓝站在房檐底下发呆,还开解她。 叶蓝点头,“奶奶,你放心吧,我心宽着呢。” “这就对喽,来,跟奶进厨房,奶给你炸泡泡油糕吃。” 泡泡油糕用软面做外皮,油糖馅,过热油炸,咬一口绵软甜香。 即便是家里日子都好过了,也是难得的好吃食。 奶奶舍得放油,炸了一大锅,家里每个人都吃上了。 “这顿是招待小蓝的,你们都跟着沾光了。”奶奶笑着说。 叶梅只睡了两个小时,闻见油香,也爬起来吃糕,还说要去厂里,再买十米布。 “也行,反正瑕疵布卖的便宜。等发圈卖火了,就轮不到你了。” 大家伙深以为然。 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发圈的材料,但纺织厂都是内行,等他们琢磨明白这是条发财路,就会去抢布的。 而叶梅以后还要在纺织厂上班,所以不能把布买光,得给大家都留口汤喝。 雨越下越大,大家伙为了挣钱也是拼了,叶大伯跑了两趟,先送叶梅去厂里买布,然后又送叶蓝去卖蝉蜕。 跟叶叶蓝记忆中一样,蝉蜕涨价了,从五十块一斤涨到一百块一斤,她收的货直接翻倍。 虽然翻倍了,也只有三百多,距离叶蓝目标还差得很远,要想挣够学费,得靠发圈。 大伯和大伯母早就退休了,只有叶梅需要倒班。 雨下的大,不好出去,奶奶干脆去隔壁借了一台缝纫机,也跟着一起做发圈。 缝纫机不是白用的,奶奶给人家端了一盆泡泡油糕,隔壁婶子乐的合不拢嘴,反正缝纫机闲着也是闲着,谁踩不是踩啊? 连黑赶晚的做,三天后雨终于停了,所有布都做成了发圈。 “就照小蓝说的,三块钱一个,五块钱两个。” 这是后世促销的法子,除非是手头特别紧,大部分人都会再挑一个,这样刚好两个发圈换着戴。 大家很快就把卖货的地点定好了。 爷爷奶奶搭伴,在文化馆一带卖发圈。 叶蓝跟大伯母一起,去自由市场。 他们有意把纺织厂给避开了。 虽然早晚都会有人模仿,但时间要尽量往后拖。 自由市场是九零年成立的,里面都是固定摊位,大门外有一片空地,只要交五块钱摊位费,就可以摆摊。 叶蓝到的时候,市场上还没什么人,两人挑了一个极好的位置,痛快的交了摊位费。 叶蓝把早就准备好的黑布铺在地上,然后打开旅行袋,开始往布上摆发圈。 越是绚丽夺目的装饰品,越是需要黑色打底衬托。 发圈本就艳丽,又被太阳照得反光,一下子就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咦,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好看?” “发圈。”叶蓝说着,把发圈挽在自己的马尾辫上,展示给大家看。 “哎呀,怪好看的,多少钱啊?” “三块钱一个。” “也太贵了吧,就这么一点布?” “这可比发卡便宜多了,也划算,你们要是嫌贵的话,可以买两个,两个五元。” “买两个能便宜一块钱?那太好了,给我们来两个。” 第一单买卖就这么做成了。 叶蓝负责叫卖推销,大伯母负责收钱。 她本以为这是个轻省的活儿,没想到买发圈的人不停点,一双手就没停过。 赚的也多,简直超出了大伯母的想象。 出门的时候,她特地背了一个人造革皮包,这皮包不小,装得下铝皮饭盒。 卖到晌午,皮包竟然装满了。 虽然都是零钱,数目也是相当可观的,大伯母手上从来没拿过这么多的现钱,只觉得腿肚子有点发软。 她在心里狂喊,怪不得大家都要做买卖,来钱也太快了吧? 叶蓝也注意到皮包鼓起来了,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大伯母,小心点。” “小心啥?”大伯母抬头,两眼茫然,低头数了半天钱,眼睛里只有钱了。 说时迟,那时快,从人群中窜出一个男人,拽下皮包,转身就跑。 小偷早就盯上大伯母了,他原本想盗窃的,被点破,干脆就明抢了。 “啊,有贼啊……” 第九章你相信吗 “哎呀,抓贼了。” 顾客们多半是年轻姑娘,突发变故,大家都吓得够呛,愣怔好一会,才跟着起哄。 贼是惯犯,早就跑远了。 “要命了,小蓝,你盯着摊子,我去抓贼。”大伯母拔腿就要追。 小偷抢走的是钱,地上还有不少发圈,这些也是钱,不能顾此失彼。 一辆二八大杠从大伯母身边冲出去,骑车的人穿着警服,肩章在阳光下泛着金。 顾建国……是顾建国来了。 “站住!” 二八大杠“叮铃哐啷“冲出去。 顾建国的警帽被风掀起,露出剑眉下灼灼星目。 小偷回头一瞧,吓得魂不附体,摆摊的不是两个女人吗?怎么会忽然来了警察? 小偷咬牙,硬是把两条腿甩成了风火轮,没想到慌不择路,一脚踩在西瓜皮上,“哧溜“滑出三米远。 看热闹的人群哄笑起来,卖瓜老汉拍着腿喊:“我这瓜好吧?” “不错,是好瓜,连瓜皮都这么顺溜。” 顾建国扔掉自行车,单手支撑越过板车,眼瞅着就要抓住小偷了。 小偷不甘心束手就擒,来了个就地十八滚,刚要往巷子里钻,面前就横了七八根扁担。 竟是菜贩们自发围堵。 没人不恨小偷,大家挣点钱不容易,谁愿意便宜贼娃子? “打,往死里打。” 立刻就有人抡圆了扁担,往小偷身上抽。 “警察办案!“顾建国反手一拧,把小偷拷在了旁边的树上。 菜贩子赶紧收回扁担,“警察同志,好歹让我打两下,上月我刚丢了钱,那可是我老娘的治病钱。” “要是把他打出个好歹,可就给你自己惹上事了。” 菜贩子尴尬地笑,后退了一步,“我这不是还没打吗?” 叶蓝和大伯母拎着手提包,气喘吁吁追了上来,“顾警官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你们这是?” “摆摊做点小买卖。” 大伯母把皮包捡了回来,惊魂未定抱在怀里,“警察同志,你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要不然我们这几天就白忙了。” “看看,丢什么东西没?” “没丢,都在,拉链都没拉开。”大伯母把皮包拉开检查一下,确定票子都在。 “那就好!”顾建国正了正帽檐,抬步走向叶蓝,“小叶同学,我正要找你呢,你的案子已经出结果了。” 大伯母立刻支楞起耳朵,“啥结果,叶万山被判了吗?” “是的,处理结果是这样的……” 然而顾建国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中年妇女就跑了过来,“警察,快来管管吧,我儿子被疯子给打了。” “在哪里?” “离这儿不远,你快跟我来。” 碎花衬衫不由分说,拽着顾建国就跑。 顾建国回头,冲叶蓝笑,笑容里充满了无奈,他的嘴动了动,看口型依稀是等我。 “警察同志走了?这贼怎么办啊?”卖瓜老汉摇着蒲扇走过来。 “怕啥?有咱们看着呢,还能叫他跑了不成?”菜贩子把扁担横在地上,就在小偷面前盘膝坐了下来,死盯着对方瞧。 小偷被他看的发毛,“大哥,你看我干什么?我可没冲你下手啊。” “可我上个月丢了钱。”菜贩子眼神越发阴沉,似乎想趁着警察不在的时候打人。 “这可怪不到我头上,我们都是有地界的,不能越界,美食街这片不归我……”小偷想跪地求饶,奈何手腕被铐住,只能靠着大树,瑟瑟发抖。 “美食街,这里是美食街?”叶蓝愣住。 “是啊,不光夜市那边是美食街,这也是美食街的地界,只是铺子没开起来罢了。” 叶蓝把兜子放地上,“大伯母,你坐这儿,我得去看看顾警官。” “看啥呀?他可是警察,还用你照看?你要问啥事,等他回来不就行了?” 大伯母拽着叶蓝,不让她走。 疯子打人,听着就害怕,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然而叶蓝没听,又是美食街,重活一辈子,一定要让顾建国摆脱美食街的魔咒。 这段路不好走,没什么商铺,路面上的泥泞还没有清理,厚厚的淤泥下边藏满了危险物品,什么玻璃碴铁钉子都有。 叶蓝还穿着塑料底凉鞋,没走几步,鞋底就被扎穿了。 她咬牙把玻璃碴子拔出来,闷头继续往前,就差几步。 顾建国已经把打架的人给分开了,动手的人精神有问题,把人打得头破血流,还笑嘻嘻的不知道跑。 “警察同志,你可得为我做主啊,你瞧瞧我这脑袋被打的,都流血了。”受害人抹了一把眼皮上的血。 顾见头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他拿出对讲机,开始呼叫支援。 受害群众要就医,疯子和小偷需要送到派出所,他分身乏术。 叶蓝趁机打量顾建国,发现他腰上并没有带枪套,这才松了口气。 顾建国也看到了叶蓝,看清她的脚之后,脸色沉了下来,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脚受伤了?” “没事。” “还没事?都流血了。” 小于骑着偏三斗赶到,见状把摩托车让了出来,“顾哥,你送她去医院吧,现场交给我了。” 顾建国把情况交代清楚,把手铐钥匙给了小于,“我送病号去医院。” 受害群众赶紧跑过来,“这车斗怪拉风的,我早就想坐了。” 顾建国眼神凉凉,扫过去。 这人立刻就改口了,“算了,我伤的是头,随便坐就行,让她坐车斗吧。” 于是叶蓝上了偏三斗。 纺织厂卫生所离得近,不大会儿功夫就到了。 顾建国蹲下身子,“我背你进去。” 他穿着警服,过往群众都称赞他,处处为群众着想。 帮叶蓝处理伤口的小护士很羡慕,“这是你对象吧?对你可真好。” 叶蓝笑了笑,心说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她的伤口不大,但是很深,清理伤口很是遭了一番罪。 见叶蓝一身虚汗,小护士开了一间病房,让他们休息。 顾建国拿出新买的拖鞋,帮叶蓝套在脚上,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挺直而宽厚的背上。 他突然抬头,冷峻眉眼在帽檐下异常鲜活,“叶蓝同学,你相信人有前生后世吗?” 第十章他也重生了 叶蓝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难道说,顾建国也重生了? “信啊,我还相信,纺织厂卫生所以后会改成纺织医院。” “医院门口会修一个广场,广场很漂亮,开满了樱花。” “咱们在兴盛园小区买了一套房子。” 顾建国唇角微弯,眼神变得越发柔和。 这都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 五年后,纺织厂卫生所改编。 十年后,在纺织医院门口修建了樱花广场。 十五年后,顾建国和叶蓝终于攒够了钱,在兴盛园小区买下了一套小房子。 直到此时,两人才确认,对方都重生了。 叶蓝流下了眼泪,“怪不得……” 怪不得顾建国要不计代价帮她。 改档案这种事可大可小,再加上情节未遂,一般来说,根本立不了案。 “你可是我媳妇儿,再说,这本来就是叶万山的错,于公于私我都要帮你。 叶万山罪有应得,你不会又心疼他们了吧?” 上辈子,叶蓝一心向着娘家,顾建国以为她犯了老毛病。 “不会,我恨死他们了,本来我还能挺一会儿,叶万强拔了我的氧气管。” 顾建国瞬间心疼,“你妈就在旁边看着呐?” “就是她让叶万强动手的。” “媳妇儿……”顾建国心疼地拍着叶蓝肩膀。 “你怎么样?” 叶蓝问的是上辈子,她死后,顾建国怎么样了? “你走了,我也不想活了,叶万山要用你的遗体卖钱,我揍了他一顿,浑浑噩噩的,出门就被车撞了。” 这下子变成叶蓝心疼了。 夫妻二人相拥而泣,为上辈子感到不值。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叶蓝猛地抬头。 叶家人不仅害死了自己,还伤了顾建国。 “叶万山和李凤英拘留十天,厂里已经开除了他们的公职。 李佩霞除了篡改档案,还牵扯到职务犯罪,最少劳改一年。 小蓝,法律已经惩罚了他们,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顾建国是执法者,他不主张叶蓝动用私刑。 “也是,只要咱们越过越好,对他们就是最大的伤害,对了,建国,你还记得上辈子是怎么丢枪的吗?” 确定对方也重生了,叶蓝对顾建国的称呼就变了,好多事都能放心大胆的说了。 “你再三提醒我,就是怕我丢枪?” “要不然呢?你是在美食街丢的枪,所以一听到美食街,我就发怵。” 叶蓝的脚上包着厚厚白纱布,看起来像个粽子,顾建国轻轻抚摸着纱布, “还是你心疼我,枪是在美食街丢的,不过这事儿发生在九月,现在才七月,时间还没到。” “太好了,建国,咱想想办法,赶在九月之前,跟我一起离开丹山县吧。” 顾建国喜上眉梢,上辈子他就看出叶家不安好心,也因此动了离开的念头。 但叶蓝糊涂,说什么也不肯走,直到把性命送在这里。 “收到录取通知书,你先走。” “咱俩一起走。” 叶蓝目光坚定,错了一辈子,不能再错了。 顾建国无奈,伸手刮了一下叶蓝的小鼻子,“调皮,我有公职的啊,哪能说走就走?” “这倒是……” “媳妇,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只管去读大学,我会去找你的。” 作为一个成熟有担当的男人,顾建国不想让叶蓝操心了,男人就该是棵大树,为女人遮风挡雨,而不是让女人劳心费神。 作为重生者,叶蓝能窥见未来的脉络,顾建国又何尝不是? “好吧。” 顾建国岔开了话题,“刚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认你了,可惜小于在旁边,我什么都不能说。” “我也是,怕说多了,会被当成精神病。” 两人手拉着手,相视而笑。 “咱俩见面,比上辈子提前了不少吧?” 上辈子,叶蓝读完卫校,回到丹山工作,这才巧遇顾建国。 相识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五六年。 叶蓝不是卫生所打杂的,顾建国也不是骑三轮的。 他们都还年轻,风华正茂,前程大好,要一起改写命运,说起未来全是斗志。 “你那个家,是不能再回了,叶万山和李凤英的工作黄了,他们肯定会报复你。” 上辈子叶蓝为了家人掏心掏肺,还是被害死了。 这辈子她立起来了,直接跟叶万山叫板,叶母不会放过她的。 叶蓝也不愿意回家,但是……“可我爸还在家里,他有病,上辈子死的早,我想早点送他去医院。” 说起这件事,叶蓝就十分纠结,叶爸爸特别犟,说啥也不肯进医院。 “在丹山就别想了,就算你爸同意去医院,你妈也会拦着。 不如这样,等咱们去了京城,就说那边有好工作,咱爸一准会过来。”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听说能挣钱,叶爸指定过来,等他去了京城,叶妈就没法从中作梗了。 两人相认,把所有事情都计划周全了,查漏补缺,确定算无遗策,这才一起离开了医院。 然而命运齿轮转动,蝴蝶煽动翅膀,叶蓝和顾建国的命运改变,叶家人也做出了新的选择。 大伯母已经回到了家里,钱和货都得到了妥善安置,她就担心叶蓝,因此伸着脖子在院门口等。 顾建国骑着自行车,把叶蓝送回家,恰被大伯母看到了。 大伯母眉开眼笑,“哎呀,警察同志,你可真是个热心人,不仅帮我们抓小偷,还把小蓝送回家。我得跟老叶说说,给你送个锦旗。” 顾建国挑眉,锦旗就算了,他想要的是人。 爷爷奶奶回来了,老头十分小心,手就放在腰上。 叶蓝熟悉爷爷的作风,知道他定是把钱藏到了腰里,这倒是个好办法。 奶奶脸带笑,上下打量着顾建国,这位警察同志长得可真俊,还是大高个,要是能留下,当个孙女婿就好了。 至于是哪个孙女,老太太暂时还没想好。 就在奶奶浮想联翩的时候,叶小凤呼哧带喘跑了过来,“爷爷奶奶,不好了,快上我家看看去吧。” 奶奶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她是老派人,“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奶奶不好了,我这不是好着呢吗?” “不是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快上我家看看去吧,我妈要卖房子……” “啥?”爷爷急了,连捂在腰上的手都松开了。 老二这套房子来之不易,原本是厂里给的福利房,后来改制,交了一大笔钱才拥有产权。 咋能说卖就卖? 第十一章命运重启 “小凤,你别急,慢慢说,把事情说清楚。” “哥和嫂子都被抓了,公安那边说,他们犯了法,要拘留。 厂里说,只要拘留,就开除。 妈怕哥嫂没了前程,就托人找关系。 她找的那个人说,只要拿钱就可以平事,妈卖房子,就是为了筹钱。” 叶小凤哭天抹泪,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事情给说利索了。 “花钱平事儿?”爷爷如遭雷击,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叶保民夫妻犯蠢。 “不可能,叶万山和李凤英的处罚已经定下了,不管是谁都改不了。”顾建国直接否定了这种说法。 依法处罚不是一句空话,俗话说得好,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让叶妈妈卖房平事,这人不是坏就是蠢。 “警官同志,你说他们会不会被骗了?”爷爷嘴唇都在哆嗦。 “应该是,得马上阻止,要是钱进了骗子手里,可就追不回来了。”顾建国立刻想到了关键点。 “小凤,那人问你妈要多少钱?” “八千。” 大家都被吓住了,这可是人均工资才二三百的年代。 爷爷抹了一把脸,当着大家伙的面掀开上衣,把腰里系的钱袋子解了下来,然后交给了奶奶, “家里你照应着,保民不争气,我得去看看。” 要是不去的话,他担心老二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奶奶嗨了一声,又把钱袋子给了大伯母,“老大家的看着就行,我跟你一起去。” 她有信心,能管得住儿子,就怕蔡淑芬翻天。 大伯母刚把自己挣到的钱藏屋里,又接了一大袋钱,心肝都在颤,她求助看向大伯,“我一个人,就怕看不住。” “看不住也得看,老二犯蠢,我得跟爹娘一起去。” “那……也行。” 大伯母临危受命,赶紧进屋关门,连院子门都反锁上了。 爷爷搓着手,殷切的看向顾建国,“警官同志,你有空吗?能跟我们一起去瞧瞧吗?” 对于普通人而言,警察是一个非常特殊而有实用性的职业。 往小里说,平常迁户口开证明啥的,都用得上。 往大里说,警察是执法者,也懂法,老百姓碰上点似是而非的事儿,还得问警察。 顾建国点头,“一起去。” 公家人没这么办事儿的,张嘴要八千块的,极有可能是诈骗犯。 如果对方真要骗,足够在笆篱子蹲五六年了。 众人浩浩荡荡出发,先去叶蓝家,结果扑了个空,院门已经被锁上了。 叶蓝掏出钥匙试了试,“糟糕,锁被换了。” 爷爷急着拍大腿,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老二这个败家玩意,难倒已经被骗了? 顾建国紧急走访邻居,才知道叶爸爸已经去了房管所。 “老张家房子太小,早就想买房子了,可惜一直没有便宜房。老叶说房子带院,八千就卖,他立刻就拉着老叶去房管所过户了。” 王大妈十分碎嘴,还想说细节。 爷爷已经顾不得听了,“快走,赶紧去房管所。” 不得不说,叶爸爸和叶妈妈是有几分运道,但不多。 爷爷奶奶赶到房管所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房子给卖了。 叶妈正火急火燎把钱往腰里掖,就被奶奶一个巴掌扇倒在地,钱也被抢走了。 “老二,你们两个败家玩意,那可是五间大瓦房,还带一个小院子,八千块就给卖了?你们可真舍得啊。”爷爷气急了,上脚就去踹叶爸爸。 叶爸爸没有躲闪,他闭着眼十分痛苦,“爸,我也不想的,但不去找关系,万山两口子就没工作了。” “没工作就没工作,你爹我当初也没工作,不照样从村里出来闯到了今天?咋叶万山就不行了?” 爷爷平时背着手,是个笑眯眯的小老头,此刻火上头,看起来十分暴躁,接连踹了叶爸爸好几脚,才被顾建国给拉住。 爷爷冷静了一会,这才陪着笑脸对顾建国说道,“警官同志,我不是冲您发脾气,我是气这个不孝子。” 经过奶奶的补充说明,顾建国总算听明白了,原来叶爸爸是接爷爷的班,这才能进厂上班。 后来福利房改制,要上交一笔钱,然后才能给房本。 叶爸爸手里没那么多钱,老两口又把存下的私房贴补给了他。 要是追本溯源的话,叶爸爸的房子,有一半是属于爷爷奶奶的。 两位老人家只觉得一番心血喂了狗。 顾建国劝他们冷静一些,这才转身问叶爸爸,“房子已经过户了吗?” 叶爸爸茫然张大了嘴,“啊,不过户,人家咋能给我们钱?” 爷爷颓废的蹲在地上,完了。 刚拿到新房本的张家人赶紧溜了,他们也知这房子买的便宜,但到手的好处,他们不想让出去了。 顾建国也没拦,买房子的人不犯法,是叶爸爸自己愿意贱卖房产的。 触犯法律的另有其人。 顾建国转向叶妈,“是谁跟你说花钱就能平事?” 叶妈躺在地上装死,她是个狠人,但婆婆比她还横,有老太太震慑着,她不敢作妖,但也不想回答问题。 奶奶一点没客气,骑在叶妈身上,就左右开弓轮耳光,“你个败家玩意儿,现在不吱声了,你倒是说话呀?” 顾建国硬生生别过头,假装没看见。 奶奶这么做,也是犯规的,打人犯法呀。 挨了几个耳光之后,叶妈老实了,“我娘家那边找了人,你们赶紧把钱给我吧,再晚一点儿,万山就真的救不出来了。” 顾建国冷笑,“叶万山已经进拘留所,早就救不出来了。” “不可能,我娘家人说,只要钱到位,他们就有办法。” “他们真是这么说的吗?是诈骗吧?” 叶妈还想叫嚣,突然看见了顾建国身上的警服,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卡壳了。 她脑瓜子突然好用,意识到顾建国是执法者,他说的话并非抬杠。 要是继续跟顾建国争论下去,非得把娘家人折进去不可。 儿子已经进笆篱子了,可不能再伤到娘家人,叶妈又气又恨,满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她不敢跟警察撒野,干脆一低头,直愣愣冲着叶蓝撞了上去, “都是你这个死丫头惹的祸,要是你老老实实上卫校,你哥就不会进去,干脆撞死你算了……” 第十二章回头路 叶蓝上辈子被敲骨吸髓,最后死在亲妈手里。 她清楚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分量,但真的亲眼看到,自己跟叶万山的待遇天差地别,还是有些酸楚。 叶爸爸对她算是讲良心,但对叶万山更好。 叶爸爸是多么节俭的一个人啊,为了儿子说卖房就卖房,而且是贱卖。 至于叶妈,那就更不用说了,她对叶万山才像是亲儿子,对叶蓝则像是仇人。 她心情正不好呢,叶妈就自己撞了上来。 叶蓝干脆利落侧身,把墙面让了出来,不是喜欢撞吗?那就撞墙吧。 墙还是比头硬的。 只听到咚的一声,叶妈直撅撅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顾建国试了一下鼻息,“没死,撞晕了,问题不大。” 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叶爸爸就跟脱水的白菜一样,说话都结巴了,“爹,我这一步走错了啊,怎么办?房子要不回来?万山也救不出来了?” 爷爷恨铁不成钢,“保民,你糊涂啊,你这步不仅走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房子肯定是要不回来了,落子无悔,你只能认命。” 幸亏钱还在,这是老二一家子东山再起的本钱,爷爷决定暂时替他们监管,免得老二一错再错。 叶爸爸突然意识到,没了房子就没了落脚之地。 他这才慌了,以后下了工,去什么地方吃饭?去哪里睡觉?谁能接纳他? 他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爷爷奶奶,“爸,妈,你们不能不管我呀。” 毕竟是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奶奶于心不忍,刚要开口,就被爷爷给拦住了,“老二,不是我不帮你,当初分家出去的时候,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叶爸爸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才想起老爷子当初说的话,“这个家分了就分了,我把工作给了你,又帮你买了房子,我不欠你的。 你选了媳妇,就跟她去过小日子,不管过得好不好,都别回来找我。” 他立刻意识到没有回头路了,于是蹲在地上痛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又痛又悔。 顾建国不动声色迈了一步,把叶蓝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不辨是非,还想事事周全,叶爸爸就是这种人,该明事理的时候犯糊涂,因此过得特别惨。 顾建国不希望叶蓝再搅进泥潭之中。 叶爸爸就跟养了一窝雏鸟的老鸟一样,拼命撑开翅膀,护住这个崽还想护那个,奈何翅膀太短,最后只能连毛带血肉扯下来。 叶蓝也是被叶爸爸维护的雏鸟之一。 但这件事,她帮不了爸爸,只有靠自己醒悟,才能从泥潭中挣脱出来。 叶小凤一直藏在人后,见大家都不吱声了,才怯生生说道, “爷爷奶奶,总不能眼看着我妈躺地上吧?就算不送她去卫生所,也得找个地方让她养养。” 爷爷忍不住嘴角抽搐,去哪儿养? 总不能让这一家子都去老大家吧,那不是摆明了欺负老大吗? 叶蓝想了想,“爷爷奶奶,你们院里老林家,不是说要往外租房子?不如先把他家的房子租下来?” 奶奶立刻想起了这事,老林家搬去跟儿子一起住了,院里空了两间小房,还托她给留意来着。 “保民,背上你媳妇,跟我来。”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嘴上说的再狠,也不可能不管。 叶蓝提出租房子,这是个好办法,先花点钱,把难关度过去再说,也免得老大一家子乱想。 到了纺织厂家属院,叶爸爸埋着头,习惯性的就想跟爷爷奶奶回家,被老两口拦住了。 奶奶说,“老二,我手里就有林家的钥匙,你直接去那边吧。” 老林家委托奶奶,连钥匙都给了她。 叶爸爸张大嘴,哀求道,“妈,淑芬还病着。” “活该,谁让她自己要往墙上撞?你也别怪妈,不是不体恤你,你想想,当初蔡淑芬和你嫂子闹得多难看? 你大哥可不亏欠你的,你自己办了糟心事,难道让你大哥帮你擦屁股吗?他也有家有口的。” 老太太思路清晰,把事情掰开揉碎给讲了一遍。 叶爸爸颓然,“那行,都听你的。” 老林家只有两间小房,院子都没有,屋里东西搬空了,到处都是厚厚的灰。 叶小凤拽了一把蛛网,嫌弃极了,她眼珠子转了转,蹭到了叶蓝身边,“妹,你一个人在哪家孤单不?我跟你作伴去?” 叶小凤是个实用主义者,但凡对她有用,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 要是对她没用,那就对不起了,说冷心冷面都是轻的,她还会颠倒是非。 叶蓝躲开,“我跟小梅姐住一个屋,一点也不孤单。” 叶小凤手落空,讪讪又缩了回去。 “老大,你再跑一趟,跟老二把东西拉过来,他们一家子要安置,没有被褥锅灶这些可不行。” 叶大伯声音闷闷,答应了,“我去借个架子车。” 搬家最好用卡车,但老叶家都是普通工人,谁也没这个门路。 找不来卡车,只能借辆架子车把东西捆上去,然后拉过来。 叶小凤想躲懒,“我留下照看妈。” 奶奶懒得管她,拉起叶蓝就走,“跟奶奶回家,做顿好的,警官同志跟着跑了半天,辛苦了,咱得招待一下他。” 叶小凤早觊觎顾建国,大高个,浓眉俊眼,这长相就没有女人不喜欢的。 她本以为顾建国是公事公办,没想到奶奶还准备请人家做客,立刻来了精神,“奶,我给你打下手帮厨。” “用不着你,你不是要照顾你妈吗?” 爷爷心有灵犀,已经向顾建国发出邀请了,“警官同志,今天这事多亏了有你,不然老二就被骗了,忙活半天,你肯定也饿了吧?到家里随便吃点?” 顾建国冷是冷,却是一脸正气,看着就很廉洁,如果说请对方大吃大喝,对方不一定去。 说家常便饭反而亲切。 顾建国还是谢绝了,下一步他就准备追求叶蓝了。 现在让爷爷请客,以后还怎么用孙女婿的身份上门? 爷爷不知顾建国的打算,见他就这么走了,还有点怅然若失。 大伯母正在院子里转圈,听见脚步声立刻扒到门缝上,见是自己人,赶紧开门把他们让进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你们不回来,我都不敢数钱……” 第十三章苦日子刚开始 家里还是有好事发生的。 大家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般,刚降到谷底,现在又略好了一点。 “老大家的,你声音小点,别什么钱不钱的,这事能挂在嘴上吗?”奶奶小声训斥。 老大家的什么都好,就是没主意,拿不住事儿,喜怒都挂在脸上,连钱也挂在脸上。 大伯母立刻捂住嘴,怪她,沉不住气,怪不得贼也只盯着她抢。 正巧这时候,叶梅也下班回来了,大家赶紧关门,然后拉窗帘开灯一气呵成,等着大伯母拿钱。 大伯母小心翼翼从床底下拖出两个布兜子,一个布兜子里头装的是人造革皮包,那是她用来装钱的包,另一个里头装的,是爷爷收的钱。 “钱都在这了,你们都不在家,我没敢动。” “行了,都是一家人,谁还信不过你啊,赶紧倒出来数数。” 大伯母打开了人造革皮包,用两手扒住边,往八仙桌上倒钱。 “这么多?”众人齐齐惊叹。 钱装在皮包里,看起来好像就只有皮包那么大,倒出来之后,最少膨大了一倍,变得更惊人了。 爷爷咳嗽了一声,“这没啥,都是些零钱。大家各自分一堆,把自己手里的数清楚,然后汇总。” 众人一起答应,各自拿了个板凳,坐在桌边分了一堆钱,然后开始数。 对于在场的人来说,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大家连肚子饿也顾不得了,都埋头数着。 大伯母第一个数出来,“我这堆有九十九块。” “我这一堆有一百零三块……” 叶蓝把大家报上来的数字加到一起,得出了总数,“我和大伯母带去的货,一共卖出去六成,货款是七百五十一。”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跟叶爸爸卖房子的八千块比起来,这点钱不算个啥。 但在坐众人都是知道成本的,无非就是几米瑕疵布一点松紧带而已,能赚这么多? 爷爷奶奶卖的货更多,到手八百多块。 “小蓝,小梅,你们两个年轻,跟我去储蓄所存钱,家里放这么些钱,太不安全了。” 爷爷抗议,“赚钱拉着我,存钱咋能没有我,我也要去。” 大伯母不争不抢,笑呵呵说道,“我在家里做饭,等你们回来庆功。” “多做点儿,还得给老二家的送点。” 大伯母的脸色变了,考虑到老二家遇见事了,最终还是忍下,“行,我给他们多带一口。” 毕竟是自家的粮食,大伯母说的很清楚,她只给老二家一口,多的没有。 这还是看在叶蓝的面子上。 爷爷奶奶带着两个孩子,急急忙忙赶到储蓄所。 已经下午四点半,储蓄所的同志都准备下班了,见客户拿着一大包零钱过来存,只能把所有人都动员起来,现场数钱。 他们数钱是专业的,很快就把钱数核对好了,货款一千五百六,分别存了两张活期存单。 叶爸爸的卖房款八千块,单独存了一张。 奶奶当场就把八百块的存折给了叶蓝,亲兄弟明算账,她这个当奶奶的,不能昧孙女的钱。 至于剩下的几百块钱,等有空再跟老大家的细细分,反正他们在一块过日子,有的是时间。 如果没有叶爸爸卖房子这茬,那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爷爷一路都背着手走路,脸上满是愁容。 路过熟食铺的时候,奶奶站住了脚,“来点猪头肉,不要那个小块的,要那个大块。” “买肉干啥?” “大家起早贪黑忙忙好几天,不得犒劳一下?你别总惦着老二的事儿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自己的日子也得过好,你不是总馋猪头肉吗?今天让你过足瘾,这么大块够你吃了吧?” 进入九十年代,大部分人家的日子都好了起来,以前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肉,现在隔三差五就能打打牙祭。 但还是舍不得大手大脚花钱。 奶奶看中的猪头肉,肥瘦相间恰到好处,爷爷立刻就馋了,“老伴,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光吃肉也不行。” 奶奶白了他一眼,“知道,再打点小酒。” 过日子还得像爷爷奶奶这样,挣了就舍得花,心情好了,日子才过得长久。 众人回到家里,叶大伯已经回来了,正用小毛巾掸身上的灰呢。 他告诉爷爷奶奶,“老二哭了,说后悔。” 奶奶撇撇嘴,“早说蔡淑芬不是个好东西,老二糊涂油蒙了心,非要跟她一起过日子。看吧,他这苦日子才开始。” 老辈人有老辈人的智慧,叶蓝暗自佩服奶奶,老人家看的准。 事实上,上辈子叶爸爸就是被叶妈给拖死的。 爷爷叹了口气,“也是他命里该有这个劫数,给他点时间,让他冷静一下。” 大伯母在厨房做饭,一边做饭一边探头听这边的动静。 她最担心的事,就是被老二家赖上,要是老二一家要搬过来住,那可咋办啊? 好不容易得了空,她就赶紧把大伯叫到一旁商量,“我不是嫌弃你二弟,但蔡淑芬太难缠,不能让她粘上咱家,你一定要把话说死了。” 大伯不耐烦的点头,“知道,我又不傻。” 叶保民是他弟弟不假,作为大哥,他有帮衬弟弟的义务,但不是无底线的拉扯弟弟一家子,他还有自己的小家要顾着呢。 夫妻两个正说话,院门被拍响,叶小凤探头探脑的进来,手里端着个大盆,“爷爷奶奶,我来端饭了。” 大伯母赶紧把猪头肉盖上,“你等会儿,饭还没好。” 今天做的是蒸馍,炒了俩菜,西红柿炒鸡蛋,酸辣土豆丝。 因为吃饭的人多,光鸡蛋就磕了十个。 大伯母忍着心疼,给叶小凤拨了小半盆菜,“你家就三口人吃饭,这些菜应该足够了。” “小蓝呢?小蓝在哪里吃饭?” “小蓝跟我们一起吃。” “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吃,我妈说头晕,我爸不停抽烟,我跟他俩在一起害怕,大伯母,你不能不管我呀……”叶小凤说的楚楚可怜。 大伯母被噎住了,这孩子咋这样?怎么没早点看出来呢? 第十四章出货 看来被婆婆说对了,蔡淑芬根儿不好,叶万山跟叶小凤都跟着长歪了,只有叶蓝是个好的。 “不行,你爸妈都不中用,家里没个人看着咋行?你赶紧回去吧,不然饭就凉了。”大伯母态度冷淡。 叶小凤咬着嘴唇,满心不甘,案板上放着一个油纸包,肯定是肉。 然而给她的饭,并没有肉,只有白馒头和菜。 不光爷奶偏心,就连大伯父和大伯母心眼子都偏的厉害,凭啥叶蓝能留下吃肉,她就不能? 小凤一步三回头,心里寻思着,等妈醒了,得好好告叶蓝一状。 叶大伯放不下兄弟,陪着老爹喝了点小酒之后,偷偷去厨房里拿了两个白馍,把剩下的猪头肉都夹在里面,找兄弟喝酒去了。 借酒销愁,一醉之后,有什么放不下的? 老两口假装没看见,虽然折了钱,如果能点醒老二,也是一件好事。 大家伙忙了一天,有喜有忧,都累的够呛。 晚上用大铁锅烧了水,各自洗洗,就躺床上了。 叶梅告诉叶蓝,她已经在厂里看到自家做的发圈了。 “有两个人戴着,大家都夸好看。” “肯定已经有人认出材料了。” 看破不说破,这是有城府的聪明人,没准已经趁着别人不注意,跑去仓库买布了。 叶梅有点担心,“会不会跟咱们抢生意?” “那肯定的,县城就这么些人,就算他们不跟风做发圈,咱们的销量也会下降。” “那咋办?” 八仙桌上堆满了钱,这一幕给叶梅造成了极强的震撼,这就是辉煌时刻,她想复制辉煌,再创辉煌。 “简单,去凉州城卖。” 丹山是县城,凉州是地区,地区人口多,消费能力更强。 走哪儿都能赚钱,为啥要死盯着县城不放? 去凉州自由市场租个摊位,只需要一天,就能把手里的货出完。 叶梅立刻兴奋起来,同时有点懊悔,“早知道还能开拓市场,就应该多买点布。” “咱吃肉,也要给别人留口汤喝,不能把事情做绝。再说了,你还要在厂里混呢,被别人知道你吃独食,会被排挤的。” 为什么不让叶梅把库存布买光,就是这个原因。 叶梅只是个普通工人,无权无势,给她穿小鞋太容易了。 只买一点布,然后赶时间差,抢大肉吃,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若是贪心不足,把库存一口气吞下来,难免遭人眼红。 叶梅一寻思,正是这个道理,也就不惦记了,两姐妹安然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叶蓝就跟奶奶说了。 得知她想去凉州卖发圈,老人家举双手赞成,发圈没啥技术含量,太容易模仿了。 尽快把存货卖完,抢占盈利才是聪明人。 “咱这回多去几个人,也不分开卖了,都守着一个摊子。” 大伯母被抢过一次,留下了心理阴影,说自己愿意守家。 奶奶点将,“小梅请一天假,跟你妹妹一起摆摊,我和你爷爷在旁边盯着。” 大伯指着自己的鼻子,“娘,那我呢?” 他觉得自己也是一员干将。 “你留家里,老二肯定还没缓过劲来呢,咱也不能光顾着赚钱,你留下帮衬他。” 手心手背都是肉,奶奶的心肠没有那么硬。 大伯挠挠头,答应了。 县城距离凉州城六十公里,定下了行程,奶奶连饭也不做了,“得赶头一班车过去。” 从县城到凉州,车票五块,一口气去四个人,往返车票就需要四十块钱。 这都是成本,所以奶奶寻思着,绝对不能跑空。 爷爷揣了几个凉馍馍,背上水壶。 叶梅写了请假条,委托好姐妹给车间主任带去。 叶蓝又在门口买了几个土豆馅包子,就匆匆忙忙往班车站赶。 大家伙把剩下的发圈全带上了。 叶蓝早就定好了销售策略,先按照三块钱一个卖,等过了下午三点,就开始促销,两块钱一个,三块钱两个。 主打速战速决,把手上的发圈全部清空。 这样一来,不管发圈市场如何竞争,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奶奶寻思一下,同意了。 成本她是知道的,别说三块钱两个了,就是五毛一个都不亏。 现在跑县城的车,都是濒临淘汰的旧车,主打一个傻大憨粗,车头上的油漆都斑驳了。 上车座位不对号,为了能坐到一块,大家伙只能靠后坐。 一般人都不愿意坐后座,主要是路上颠簸,座椅又是铁皮的,前座还相对好点,坐后面,屁股受不了。 现在跑长途也成了一门买卖,尤其是跑县城的班车,全都被承包下来,盈亏自负。 最后上来的几位乘客没地方坐,被售票员安排在机箱盖上,“挤一挤就坐下了。” 老客车像一头不堪重负的老牛,喘着气,司机踩了一阵油门才发动起来。 一路上的颠簸自不必说,车厢挤得太满,汗臭味柴油味混合在一起,很快就有人晕车了。 奶奶让叶蓝和叶梅掐人中,说这样可以避免晕车。 等车到站,两姐妹都有点晕车,爷爷奶奶反而很精神。 叶梅忍不住嘟囔,“赚点钱也不容易啊。” 叶蓝笑而不语。 坐班车不算啥,坐绿皮火车去南方抢货的人,才真叫辛苦。 凉州城人口多,等他们赶到自由市场,门口的摊位都被占了。 “真的没位置了吗?我们东西少,随便有个地方摆摊就行。”叶蓝不死心,买了一盒烟塞给管理员。 管理员抽出一支烟闻了闻,把烟夹在耳朵上,指了指过道,“看这个地方能摆下不?要是摆不下,我也没办法。” 自由市场修了一个仿古建筑大门,门洞很厚,形成了一个狭长的过道。 要想进入市场,必须经过过道。 过道一般不允许摆摊。 但叶蓝他们货少,又是临时摊,摆一会儿也无妨。 对于别人来说,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小了,连货都摆不下,对于发圈来说,却是刚刚好。 奶奶有点犯嘀咕,“小蓝,不是我说,这地也太窄了,连块布都铺不下,发圈放哪呀?” 叶蓝胸有成竹,“放心,我有办法。” 空间无法扩大,但可以立体应用。 第十五章搏一搏 叶蓝没把黑布铺在地上,而是直接挂墙上,然后让叶梅去买了一盒别针,把五颜六色的发圈别在黑布上。 爷爷奶奶叹为观止,果然还是年轻人脑子好,这样一来,空间不足的问题立刻得到了解决。 叶蓝和叶梅则站在黑布两头,笑嘻嘻招揽客人,一个人负责介绍,一个负责收钱。 爷奶装作看热闹,在几步外蹲着,人生地不熟,怕出意外。 挂在墙上的发圈,很快就把客人给吸引过来了,都是年轻姑娘,一听五块钱两个,毫不犹豫就掏钱了。 不愧是凉州城,比小县城富裕多了。 叶梅负责取货,收钱,忙得不可开交。 奶奶实在看不下去了,叮嘱爷爷盯着,自己也过去帮忙,卖货的速度更快了。 发圈生意火爆,好些个摊主不服气,跑去找管理员抗议。 管理员抽着烟,慢条斯理,“门洞又不是啥好地方?只要你们的货能放得下,那你们也去摆。” “咋可能?我卖的是五金,锅碗瓢盆一箩筐,会把门洞堵死的。” “那不是得了?” 自由市场,主打的就是自由,管理起来也得自由。 发圈卖的速度很快,前后不到两个钟头,他们带去的货就卖光了。 “赶紧撤。”叶梅说着,把另一个装钱的包交给爷爷,后者直接系在了腰上。 回丹山县有点早,但带着大量货款逛街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太不安全。 “咱就在市场门口转转,买点吃的用的,然后赶紧回。”奶奶冲着爷爷使眼色。 别贪恋城市那点风景,万一被贼一锅端,就白忙活了。 老两口心有默契,爷爷立刻点头,“我买点烟叶和茶叶。” “我和小蓝也能买东西吗?” 奶奶把兴奋的叶梅拽到一旁,压低声音, “当然能买,这不挣到钱了吗?我留了点钱在外头,你们想买啥都行。小蓝,你也买,这份钱爷爷奶奶出。” 叶梅想买连衣裙,被叶蓝劝住 天马上就要凉了,买连衣裙,不如买点更实用能升值的东西。 “啥玩意能升值啊?”叶梅两眼迷茫,嘟囔着。 叶梅也说不上,直到她看见地摊上的邮票,是猴票,不是小四联,而是单张,即便如此,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多少钱?”叶蓝蹲了下来,她没有直接看猴票,而是指着几张花里胡哨的首日封问道。 首日封,就是邮票发行第一天,把新邮票贴在信封上,并且加盖纪念戳的信封。 在九十年代,几乎所有集邮者都看好首日封,认为这东西纪念意义强,未来市场不可预期。 因此,首日封都能卖到邮票价格的数倍甚至十倍以上。 摊主懒洋洋的看了叶蓝一眼,觉得她是入门级新手,“这几个都是十块钱。” “可面值才一块八?” “你去邮局看看,首日封根本没货,得预定。” 果不其然,叶蓝收到了摊主鄙视的眼神。 她不生气,照样笑嘻嘻的,指了指猴票,“这个生肖邮票咋卖?” “这个……这可贵,省城都炒好几年了,你要诚心要给这个数。” 摊主伸出的两根手指头,意思是要两百。 叶蓝讲了好一会儿价,最后一百五买了下来。 猴票从八分钱涨到十块又涨到二十,然后是三十,五十,一百…… 所有人都认为价格已经到头了,都没想到这玩意一山更比一山高。 最终创造了集邮史上的奇迹,窜到了一万二的高价。 猴票每次涨价,大家都认为已经到顶,包括摊主都是这么想的,不然他不会出手。 这是个难得的漏。 叶蓝把透明玻璃纸包的邮票,小心翼翼收藏起来。 叶梅惊讶不已,“你疯了吧,一百多买这玩意?”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那也得有机会才行,猴票就是难得一见的机遇。在今年年底,它的价格就会一飞冲天。 叶蓝真诚劝道,“我觉得邮票前景好,要是再遇到的话,你也买一张。” 叶梅嗤之以鼻,“我疯了才会买这破纸片子。” 爷爷买了烟叶和茶叶,奶奶买了一双软底黑布鞋,还有一大摞桃酥。 叶梅也买了些吃的,一行人又匆匆往汽车站赶。 班车马上要发车,司机是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已经脚踩油门,在轰发动机了。 售票员招呼他们上车,“快上车,机车盖上还能挤一挤,下趟车得等一个钟头呢。” 出门在外,哪有那么舒坦的? 四个人在机车盖上团团围了一圈,几人背靠背,倒也安全,就是太不舒服了。 路上跑了一个多钟头,终于平安回到县城。 下车后,爷爷奶奶扶着树,喘了好几口气,实在是太晕了,好想吐啊。 “咱中午都没吃饭,饿过劲儿了。” 中午饭点,正是卖货最红火的时候,谁也没想起来吃东西,然后就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之中,竟然把饭给忘了。 爷爷奶奶又大方一回,买了熟食卤肉,这回买的不是猪头肉,而是正经肘子和猪蹄。 刚出锅的热麻花,买了两斤。 晶莹剔透的凉粉凉皮,各买两斤,让摊主多放辣椒油蒜汁,拌好带走。 巷子口沙甜的大西瓜,一斤五分钱,奶奶直接让摊主用袋子装,买了半袋西瓜,一百斤过点,花出去五块多。 对于大买主,摊主包送,他微微一侧头,就把一袋西瓜扛在肩头,跟着老叶家人往家走。 在家属院门口遇到熟人,看着爷爷奶奶大包小包,都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买这么多东西,这是发财了呀?” 爷爷背着手,很低调,“发什么财?老二家遇到点事儿,搬到这边来住,这不吃喝开销都大了吗?” “倒也是。” 小县城事情传的快,大家伙都听说叶爸爸干的蠢事,心里很为爷爷奶奶感到不值。 再往里走,就看到小院门口摆满了东西,都是叶蓝熟悉的家具。 大衣柜,桌子,五斗橱。 这不是她家里的家具吗?怎么摆到大伯父家门口了? 大伯父堵在门口一脸为难,看见爷爷奶奶,立刻有了主心骨, “爹,娘,老二说,他租的房子太小,家具放不下,要放到咱家里……” 第十六章过明路 要是过渡,让对方存放一下家具也无妨。 但叶爸爸不是过渡。 他卖房只得了八千块,按现在县城的房价,根本买不到带院的房子,最多就是两三间。 这样一来,就算叶爸爸买了新房,他那些家具还是摆不下。 把家具塞在叶大伯家,就是变相占地盘。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大伯母说什么也不让叶爸爸进来,这些家具物件,就只能在外头摆着了。 叶爸爸坐在小板凳上,背对着大哥,垂头丧气,看见爷爷奶奶,他的眼睛一亮,露出哀求的光,“爹娘……” 叶小凤也跟着哀求,“爷爷奶奶,就让我们放一下家具吧。” 家具都是木料做的,能传承百年,要是被雨淋了,开裂,就太可惜了。 她又转向叶蓝,“小蓝,爸妈养你一场,你就忍心看着他们做难?帮着说句话吧。” 上辈子叶蓝一退再退,牺牲自己,成全了大家,最后被拔管。 “房子是大伯的,又不是我的,倒是你,明知道家里地方挤,怎么不搬到宿舍去?” “你……” 叶小凤在副食品商店当售货员,工资虽不高,待遇却非常好,能用非常便宜的价格,买到糕点糖果。 比方说五毛一斤的碎饼干,碎茶叶,这些好处,只有叶小凤自己清楚,因为她从不与家人分享。 缺点就是单位房子少,单身员工只给分集体宿舍,房子是八人间的。 哪有家里住着舒服? 叶小凤不傻,自然不愿意牺牲自己。 爷爷面无表情走到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招呼,“老二,你跟我进来。” 因叶爸爸弄的阵仗太大,邻居都在探头探脑看热闹,爷爷不希望家丑外扬。 叶爸爸忐忑不安的进了屋。 爷爷让他坐下,抽出烟袋锅子,慢条丝里放了烟丝,点着抽了一口,这才心事重重的说道, “老二,都给你们租房子了,你把家具搬过来,是怎么个意思?” “那屋实在太小,放几张床就把地方占满了,外头又没个院子,这些家具实在没地方放。 我寻思着,你们这屋子大,先在你们这儿存放一下。” “要放那些个东西,最少得腾一间屋,你不能光想着自己,也要为你大哥想一想,他不是一个人过日子,这个家还有你大嫂一半。” 叶爸爸很委屈,“我就是暂时存放一下,等我买了新屋,东西指定会搬走。” “买新屋?说的容易,你那点钱,能买多大的房子?” 这话戳心了,叶爸爸低头哭了起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不是遇到事儿了吗? 他又不是要占大哥的房子,只是暂时存放一下家具,难道连这点忙都帮不了吗? 爷爷放缓了语气,“老二,有多大头做多大帽子,用不着的家具,早点卖了吧。” 叶爸爸张大嘴巴,痛苦万分,“爸,这可都是新打的家具。” “你那院,不也是新买的?” 卖院子散财的时候舍得,轮到家具就舍不得了? 见儿子一副窝囊样,爷爷叹口气,又点了他一句, “老二,这些年,蔡淑芬没少往娘家倒腾东西,她要真心跟你过日子,让她回娘家问问,要是老蔡家愿意帮衬,你就可以买个大房子。” 叶爸爸茫然抬头,他还真没想过,要问岳丈家开口。 终究还是心疼儿子的,爷爷留叶爸爸在家吃了顿饭,就把他打发走了,连带那些家具也拉走了。 租了两间房呢,挤一挤,家具还是能放下的。 当晚吃了顿好的,第二天换了家储蓄所,悄悄去存钱。 叶蓝又到手一张八百五的存折,加上上次八百的存折,一共有了一千六百五。 至于卖蝉蜕的钱,则被她买了邮票。 叶蓝所不知道的是,奶奶背着她,跟大伯母商量好,要是叶蓝真的考上好大学,就把这次做买卖赚的钱,全给她。 “这孩子要强,等通知书到了再跟她说。” “妈,你不知道,我心慌的很,就怕自己坐不住偏财,把钱给小蓝正好。”大伯母讷讷地说道。 这辈子终于有人给叶蓝托?。 生活不只有柴米油盐,还有爱情。 顾建国拿着几张电影票,直接上大伯家找人了。 爷爷开的门儿,乍见对方,他还有些纳闷,“警官同志,您这是……” 难道是查户口? 顾建国神情坦荡,他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电影票,塞到了爷爷手里,“老同志,下午有时间吗?我想请你们看电影。” “请我们看电影?” “对,请你们全家人。” 电影票看起来像是真的,上边印着唐伯虎点秋香几个大字,时间是下午2:30。 爷爷没敢自作主张,送走顾建国之后,他赶紧拿着电影票去找奶奶商量。 “你傻呀,谁请你看电影?这位顾同志,指定是看上了咱们孙女。” 爷爷拽着拽山羊胡,“好像有道理,是小梅还是小蓝?” 叶梅岁数大点,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但叶蓝长得更漂亮。 奶奶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小蓝,顾同志啊,就爱往小蓝身边蹭。” 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当初没往那方面想罢了。 奶奶拿着电影票,又去试探叶蓝。 叶蓝把电影票要过来数了数,一共六张,“奶,你觉得顾同志人怎么样?” “顾同志人长得好,又是大高个,找对象就该找这样的。” “那就好,我跟他谈上了。” 奶奶高兴的拍手,拍完手之后又有点忧愁,“不过,小蓝啊,以后你去上大学了,顾同志还留在县里,不就两地了吗?” “奶奶,你放心,不会的,我们会想办法的。” “那就好,我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一定能安排自己的生活,奶要去厨房,赶紧做饭,你吃了就去看电影吧。” “奶奶,你们不去吗?这么些票呢?” 奶奶笑了,眼角全是皱纹,温馨又狡猾,“奶奶只是老了,又不是傻,顾同志请你看电影,我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再说了,老二正做难,他们一大家子欢声笑语去看电影,这不大合适。 奶奶给了叶蓝两张票,剩下的让爷爷拿去换瓜子。 叶梅听说了这件事,犹豫再三,给自己要了两张票,她也想看电影。 唐伯虎点秋香,在丹山县可是首映,听说特别好看,好些人托关系买票还买不着呢。 奶奶一脸警惕,“要两张?还有一张给谁要的?” 第十七章把她拉入泥潭 叶梅含糊说了句工友,想把事情蒙混过去了。 不是不让孙女谈恋爱,而是奶奶害怕孙女碰着不着调的人,把前途给毁了。 想到纺织厂几乎全是女工,老太太就把心放回肚子里。 叶蓝是知道这件事的,纺织厂不仅有女工还有男工。 车间里纺纱织布的一线工人,全是女工,而厂办的工作人员还有保卫科,看仓库的,则是以男性为主。 叶梅说的工友,是个保卫干事,人模狗样,一肚子坏水。 她往后余生都栽在此人手里,日子过得并不好。 叶蓝想帮她摆脱烂泥一般的命运。 爷爷拿着剩下的几张电影票,成功换到了一大包瓜子,他把瓜子分给两个孙女,“看电影的时候嗑。” 看电影,逛商店,都是女孩们喜欢的娱乐项目,不好好打扮一下怎么行? 叶梅打开柜子翻找连衣裙,又问叶蓝,“你没带裙子吧?搁我这挑一件?” 叶妈就没给叶蓝做过什么裙子。 她身上是大伯母给做的,白短袖,藏蓝色裤子,“我穿这身就行。” 叶梅帮她把马尾编成了六股辫,配上简单的衣裤,竟也非常好看。 叶梅只听说过顾建国,并没有见过真人,心里对他十分好奇。 两姐妹匆匆吃了饭,就往电影院赶去。 七月天热得爆裂,但前几天下过大雨,这两天的阳光刚刚好,把淤泥都晒干爽了,墙壁干净仿佛透亮,红砖灰瓦中竟透出古香古色来。 县里有些能人,在省城看过这部片子,早就大肆宣传过了,说这部影片超级好看,能让人从头笑到尾。 因此影院前边的小广场上挤满了人,这都是买不到票,等着买高价票呢。 “要是被咱爷看到,一准儿后悔瓜子换少了。”叶梅笑道。 “可不是吗?” 两姐妹正说着话,一个油头粉面的小青年从人堆里钻了出来,“小梅,你怎么才来?这位是?” 叶蓝还记得这个人渣,他就是追求叶梅的保卫科干事吴晓辉。 吴晓辉早先当过兵,复员之后分进了厂保卫科。 他本是不够资格当干部的,但人圆滑,善于专营,被厂领导重用起来,以工代干,当了干事。 别看他外表溜光水滑,其实内心阴暗自私。 上辈子,吴晓晖骗了叶梅,让她骗死心塌守在丹山县,帮自己照顾瘫痪的老娘。 吴晓辉自己则去了省城,赚了点小钱,就跟小三领证结婚了。 眼看着吴晓辉一双贼眼滴溜溜在自己身上打量,叶蓝己在默默谋划,要让这小子身败名裂。 “小蓝,爷爷奶奶怎么没来?” 吴晓辉还想往前凑,一只手臂伸过来,挡在了叶蓝面前,不动声色把他别到一边去了。 顾建国换了一身咖色夹克,衬衫领子雪白,头发也是新修剪的,眉眼冷峻。 吴晓辉惯会察言观色,他一见对方,就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角色,赶紧后退了一步,笑着让叶梅介绍。 “这是我堂妹小蓝,这是她朋友,爷爷奶奶说他们岁数大了,不跟着年轻人凑热闹,所以没来。”单纯的叶梅,啥也没看出来,态度还很热情。 顾建国表情淡淡,“快开场了,咱们进去。” 电影院几乎坐满,人们大声谈笑着,嗑着瓜子儿,甚至还有人在抽烟。 前排过道里藏着好些个小孩,都是逃票跑进来的。 叶蓝和叶梅分头坐下,他们的座位不在一起,分前后排,毕竟是热映影片,想买联排座很难。 顾建国打开挎包,取出一罐健力宝,递给叶蓝,“你爱喝甜的。” 玻璃瓶的汽水一块一瓶,健力宝这种用易拉罐装的饮料,最少要卖两块五,在县城算是奢侈品了。 “随便喝点就行了,这多贵啊?”话虽这么说,叶蓝还是拉开拉环,美美喝了一大口。 “吃喝能花多少钱?算计不到才会受穷。这是我的存折,你拿着。”顾建国毫不见外的递过来一张存折。 叶蓝吓了一跳,这可是电影院啊,人多眼杂。 “放心,没人偷折子。” “你先拿着,等散场再说。” 顾建国九零年参加工作,迄今已经三年,他独自一人。 单身吃住都在单位,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工资都存了下来,是个相当可观的数额。 要不是后来遇到了事儿,说他是单身贵族也不为过。 “好,你爸妈他们,都还好吧?” “还行,多亏了你。” 叶妈撞了墙,还想继续找叶蓝的麻烦,把卖房子得的八千块钱要过来。 但她娘家传了信过来,说是有警察上门调查,怀疑他们诈骗,让叶妈不要轻举妄动,这才震慑住了她。 “等叶万山出来,恐怕还有一闹。” 叶万山夫妻被拘留十天,还没了工作,等他们出来,肯定会大闹特闹。 叶蓝无所谓,“只要他们敢闹,我就报警。” 她早已不把叶万山当亲哥,下手毫无顾忌,只要叶万山不怕踩缝纫机,那就尽管闹。 顾建国点头,同情敌人,就是伤害自己,法律终归能教会叶万山做人。 他把存折收了起来,拿出一纸通知递给叶蓝, “岳父年纪大了,扛大包损害身体,正好所里食堂要人,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过去上班?” 叶蓝扫了一眼,是派出所招聘临时工的通知,她又惊又喜,“我爸能去?” “能去,但最近所里有事,实行封闭式管理,半月才能回一次家。” “没问题,只要能挣钱,就是一年回不了家,我爸也会同意的。” 叶蓝觉得这个工作好,重点不是挣多少钱,而是能把叶爸跟叶妈叶万山分开。 希望叶爸爸离开那个烂泥潭一样的家后,变得清醒一些。 她在他手上轻轻画圈,声音像羽毛般轻柔,“建国,你辛苦了。” 顾建国待要再说,欢快音乐忽然响起,电影开始了。 叶蓝不仅自己想摆脱泥潭,还想拉着爸爸一起离开。 而叶妈妈所想所做,与叶蓝刚好相反,她不想让父女二人从名为家的牢笼中挣脱,还想给他们套上更重的枷锁。 她瞒着叶爸爸,给叶蓝许了一门亲,对方是个离过婚的老屠夫,嗜酒如命,家暴成瘾,但是有钱,愿意给叶妈一大笔彩礼。 第十八章害人害己 老屠夫姓胡,他手捏着厚厚一摞大团结,却没有交给叶妈,而是将钱举得高高的,“你闺女才十八岁,她能愿意?” 活了四十岁,胡屠夫不是个傻子,谁家黄花大闺女愿意跟他? 更何况叶蓝是个才女,听说要上大学的。 叶妈拍着胸脯,“我可是她亲妈,由我做保,这桩婚是跑不了。” 她想伸手拿钱,胡屠夫却把钱举得更高了一些,“不是我信不过你,现在不实行包办婚姻,要是你闺女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她,除非……” 不许他一点甜头,他是不会把钱给出去的。 胡屠夫舔了舔厚厚的嘴唇,觊觎之意溢于言表。 叶妈踮起脚,终于把钱抢到了手里,三千块呢,他家的房子也只卖了八千。 她满口答应,“今晚你上我家来,准保让你心想事成。” “这事犯法吧?” “小蓝这丫头年龄大了,思春,男欢女爱纯属自愿,你和她是自由恋爱,有我给你作证,一准不让你吃亏。 你听我说,你就这么办……” 得了叶妈的保证,胡屠夫终于满意,他背着油腻的手离开,晚上要办大事,回去得吃个猪腰子补补。 叶小凤眼馋的看着叶妈数钱,“妈,我的自行车旧了,想换辆新的。” “你帮我办件事儿,我就给你买自行车。去你大伯家,把叶蓝叫出来。” 叶小凤有点犯嘀咕,“小蓝不像以前那么傻了,我说她不一定听。” “那这钱谁也别拿。” “行行,我来想办法,可提前说好了,我说什么理由都行啊?” “随便你怎么说,只要能把那死丫头骗过来就行。” 叶小凤不是没脑子的人,她很快就想好了理由,为稳妥起见,还跑到卫生所开了点安眠药。 医生很奇怪,“中老年人容易失眠,像你这么年轻的睡不着,我还是头一回见。” 叶小凤赌咒发誓,说自己两眼一睁到天亮,必须吃安眠药,不然影响工作。 医生才给她开了,安眠药是精神类药品,不能随便给人开。 拿到了药以后,叶小凤就去找叶蓝了,“妈发高烧了,满嘴念叨的都是你,你跟我去看看她吧?” 叶蓝不相信,叶妈会惦记着她? 就算叶妈惦记,恐怕也是惦记没吸上血。 “叶蓝,你怎么这么狠心,不会连养育之恩都不顾吧?”见叶蓝无动于衷,叶小凤加了砝码。 “小蓝,反正离这么近,不然你过去看看?” 大伯母有点担心,蔡淑芬为人不咋地,但她是叶蓝的亲妈,亲妈病了都不回去看看,就怕有人指责叶蓝不孝顺。 叶蓝也想知道他们在打什么鬼主意,“也行。” 大伯母给捡了几个包子,“我刚包的,南瓜土豆馅儿的。” 老林家的房子就在家属院东头,两家离的不远,一路上叶小凤没话找话,很快就走到了。 叶爸叶妈只租了两间屋,一间住人,另一间里堆满了家具,桌子上边压着五斗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叶蓝一进屋就发现了,屋里的床都空着,“姐,你不是说妈病了吗?为什么爸妈都不在家?” 叶小凤面不改色,“刚还在呢,我知道了,肯定是妈好一点了,爸陪着他出去转转。” 叶蓝抬腿就要往外走,“那我出去找找。” “别急,他俩溜达够,肯定就回来了。锅里有鸡汤,我给你盛一碗。” 租的房子小,没有厨房,就在门口搭了个灶台,用半扇棚子遮了一下,此刻灶台上的锅里正炖着鸡汤。 叶小凤把鸡汤端了下来,“小蓝,你看这天热的,再放下去,鸡汤只怕要馊,来,咱俩把它分了吧。” “姐,你变大方了哦。” 叶小凤伸手点向叶蓝额头,“咱们终归是亲姐妹,我还能害你不成?” 叶蓝躲开,笑而不语。 上辈子叶小凤也是这么说的,她未婚先孕,肚子里怀上了崽儿。 叶小凤害怕弄坏名声,去医院做人流的时候,报的是叶蓝的名字。 结果害得叶蓝声名尽毁。 现在又来这套,叶蓝不得不防啊。 她假装尝了尝咸淡,“姐,你忘放盐了?鸡汤没盐咋能行?” 鸡汤是叶妈亲手熬的,叶小凤也不知道她放盐没,“可能是放少了,你等着,我把盐罐子拿来。” 趁着叶小凤去拿盐罐子,叶蓝把两个人的碗换了。 要是叶小凤没存坏心思,谁也害不了她,要是叶小凤生了坏心,就自求多福吧。 叶小凤拿了盐罐子,见叶蓝已经喝起了鸡汤,就笑着坐下来陪她。 叶蓝很快就把碗里的汤喝完了,“姐,咱出去找爸妈吧?” 叶小凤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脑子里一团浆糊,连想说的事情都忘了,“要去你去吧。” 叶蓝也不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叫自己过来,单纯就是为了喝鸡汤? 她满心疑惑,在家属院附近转了转,没见着叶爸和叶妈,就回大伯家去了。 “应该是没啥大问题,估计是蔡淑芬作妖。反正你已经去看过了,她也挑不出啥理儿。”奶奶对叶妈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小蓝呀,不是顾同志说,要给你爸介绍工作吗?可别把这事儿给忘了。”爷爷叮嘱了一句。 蔡淑芬算个啥?最多是个跳梁小丑。 老二的工作才是重点。 大伯父一拍脑袋,“爹,你说的对,我去家属院门口等着,要是看见老二,就让他过来,尽快把工作落实下来。” 好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叶蓝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叶大伯拎上水壶,端上小板凳,跑到家属院门口坐着。 夏天屋里闷,在外面乘凉的人很多,东一堆西一堆,不是下象棋,就是摇着蒲扇吹牛。 路灯昏黄,灯下面是一团团蚊虫在扑腾。 等到人快散没了,叶大伯才看见了老二,他一个人独行,没跟蔡淑芬在一起。 叶大伯心急,拽起叶爸爸就往家走,“你咋才回来?” 叶爸爸有些萎靡不振,他这两天心情不好,啥事儿都不顺,“淑芬让我办点事儿。” 蔡淑芬说了,事情办不好,就让他别回家。 “快跟我来。” 叶爸爸不敢回家,正愁没地方去,赶紧跟大哥走了。 得知有了工作机会,叶爸爸顿时精神起来,激动的抓住爷爷,“爸,还是你们心里有我。” “赶紧去报到,先把位置占上再说。”爷爷鼓动。 “可我没被褥啊?”叶爸爸挠头,要不要回家去拿趟被子? 第十九章败坏 叶大伯把弟弟拽住了,他不希望弟弟回家商量,谁知道蔡淑芬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老二,我负责给你家里带话,你赶紧去报到吧。” “可我没有被褥?” “没事,我家被子多,给你匀一床。”叶大伯生怕节外生枝,拼命给大伯母使眼色。 不就是一床被子吗? 大伯母不待见蔡淑芬,但她不小气,见男人发话,就利利索索地捡了被褥出来。 温暖的被褥到手,叶爸爸差点儿又要抹眼泪,“大哥,大嫂,还是你们对我好。” “我这算啥呀,还是小蓝对你好,这工作可是小……咳咳咳。” 奶奶下了封口令,在没确定关系之前,别往外说叶蓝谈对象的事。 大伯及时管住了自己的嘴。 送佛送到西,大伯推上自行车,亲自驮了被子和褥子,连夜把叶爸爸送到了派出所。 顾建国早就跟食堂的人打过招呼,负责人一点没刁难,痛快就把叶爸爸收下了。 早上六点开饭,做饭的人凌晨四点就要起床,再加上保密要求,因此要住在单位。 叶大伯看着弟弟安顿好了,这才放心回家,谁也不知道家属院发生了什么事儿。 第二天一大早,叶大伯叫上大伯母,夫妻俩准备一起过去带话。 原本去一个人就可以,但蔡淑芬太难缠,两个人互相作证,可以避免被讹上。 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老二家里没人,大门锁着,估计蔡淑芬回娘家了。” “那叶小凤呢?” “这个点,应该上班去了。” 毕竟叶小凤是有工作的。 大家伙觉得也正常,都没往心里去,反正就一句话嘛,等家里有人再说也不迟。 直到又过了一天,副食品商店的人找上门来,叶大伯一家子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叶小凤是住这儿吗?” “请问您是?”爷爷打量了一下对方,见对方平头正脸像是个正经人,这才搭话。 “我在副食品商店工作,是糖果组的组长,叶小凤跟我一个组。” 听来人做了自我介绍,爷爷这才承认自己跟叶小凤有关系,“我是他爷爷,但这孩子不住这儿,你找她有事儿吗?” “是这样的,我们糖果组一共三个人,说好了轮流倒班的,昨天叶小凤应该上班,但她人没来,也没请假,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什么?” 昨天叶爸爸家门锁着,大家还以为叶小凤上班去了,没想到她根本没去上班,那人去哪里了? “叶小凤不在家,蔡淑芬也不在家?先去他家里看看。” 爷爷奶奶带头,朝老林家的房子走去。 原本奶奶手里有房子钥匙,叶爸爸住进去之后,奶奶就把钥匙给了他。 叶大伯看了看门锁,只是普通的挂锁,用改锥就可以撬下来。 “撬锁吗?” “撬吧。” 要是踹门的话还得换门,撬锁的话只用换一把锁就够了,他们得先看看家里是啥情况。 叶大伯问邻居借了把改锥,很轻松就把门锁撬开了,听说叶家老二一家子都不见了,邻居也很好奇,揣着手站在门口看。 这一开门,可把大家伙惊着了。 叶小凤人事不醒躺在床上,身上胡乱盖着条被子,后窗户开着,热风呼呼的往屋里刮,几个绿头大苍蝇围着叶小凤打转。 “哎哟,小凤这是怎么了?好像什么都没穿?” “苍蝇盯她了,莫不是死了吧?” 毕竟是自己孙女儿,奶奶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叶小凤跟前伸手,确定她还有呼吸,“老大,赶紧找车送医院,小凤还有气儿呢。” 叶大伯火急火燎借板车去了。大伯母赶紧撵开看热闹的人,跟着奶奶一起帮叶小凤拾?。 床上有一滩鲜血,叶小凤又光着,大伯母跟奶奶是过来人,两人都觉着不妙,叶小凤恐怕是被坏人给那个啥了…… 好在人没死。 叶蓝想起叶小凤请自己喝鸡汤,不用问了,那鸡汤肯定有问题,果然是害人终害己。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大伯母和奶奶刚拾掇好,发现看热闹的人比刚才多了好几倍。 “叶老太太,你孙女没事吧?” “滚滚滚,看热闹不嫌事大,有这功夫,帮我们报个警。”奶奶没好气的说道。 立刻有好事的老太太凑过来,神叨叨的开口,“报啥警啊?这事不能报警,要是报警的话,你家小凤名声就坏了。” 虽说进入九十年代了,老思想还存在。 女青年遇到流氓被祸害啥的,好多人还是受害者有罪论,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如果女青年自尊自重,不打扮的花枝招展,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云云。 奶奶犹豫了一下,要是叶爸爸或者蔡淑芬在的话就好了,毕竟他俩才是叶小凤的亲生父母。 就在老太太犹豫的时候,突然有一群人冲了过来。 带头的正是蔡淑芬。 她一看着披头散发的叶小凤,就哭嚎着扑了上去,“小蓝啊,你的命咋这么苦啊,小小年纪就被人糟蹋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蔡淑芬的娘家人也跟着附和。 蔡婆婆说道,“淑芬,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先看看人好着没?只要人在,咋都好说。” 蔡家大嫂也说,“娘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破了身子,小蓝也还年轻,总还能生养。 山里光棍多着呢,不怕嫁不出去。” 奶奶实在听不下去了,“有你们这么当亲家的吗?胡咧咧个啥?” “怎么了?我们可是为了孩子好。”蔡婆婆和蔡大嫂异口同声。 叶蓝冷眼旁观,蔡家人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她,还口口声声管叶小凤叫小蓝。 蔡淑芬抹了把脸,恶狠狠地冲奶奶发泄,“都怪你这老不死的,如果不是你,小蓝就不会跟家里离心,就不会出这档子事。 你咋见不得家里人好呢?我告诉你,以后小蓝是嫁是留,都由我这个当妈的说了算,你别想着再插手。” 奶奶被气得脸发青,她是这个意思吗? 出事的明明是叶小凤,为啥老蔡家人一口咬定是叶蓝出了事儿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不喜欢叶蓝,也不至于这样败坏她的名声吧? 第二十章吃哑巴亏 邻居们神色各异,大体都是惊讶的。 叶蓝来院里住,已经有好些天了,每天一个大门进出,大家伙早就认下她了。 这姑娘不仅模样好看,性格也沉稳,还特别有礼貌,遇见人总是笑眯眯的打招呼。 叶小凤跟她相比差远了,不仅模样差,性格也差,趾高气昂,恨不得用鼻孔出气。 大家伙都不明白了,这么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蔡淑芬就会认错? 这可是她亲闺女,总不会连自己的亲闺女都看错? 不然就是没看清楚? 要是没看清楚的话,蔡淑芬怎么知道,出事的就是叶蓝? 大家伙越想越糊涂,都把目光投向叶蓝。 蔡家人没注意到叶蓝,邻居们可是清清楚楚,从一开始,叶蓝就在门外头站着呢。 眼瞅着大家都看过来,叶蓝不慌不忙走到奶奶身边,搀住老人家的胳膊,“奶,你别生气,是非公道自有人评说,用不着跟他们生气。” 奶奶拍了拍叶蓝的手,“好孩子,你说的对,再往前面站点。 让大家伙都看看,我们家小蓝,可好端端的在这呢,别什么脏水都想往她身上泼。” “叶蓝?你怎么没事?”叶妈眼珠子瞪大,跟见了鬼似的。 叶蓝怎么好端端的? 为了整治这个不听话的小丫头,弄到更多好处,她早就想好了一条毒计。 那就是给叶蓝下药,然后让胡屠夫偷偷进来,直接坏了她身子,让她身败名裂。 叶妈之所以带了娘家人过来闹,就是想把事情闹大。 叶妈很了解叶蓝,这孩子极要面子,若是满县城都知道她被流氓糟蹋了,闹不好会寻死。 但叶妈不会让她真去死的,真死了,拿什么换彩礼? 她不仅不会让叶蓝自杀,还要把她好好的养在家里。 然后给她洗脑,让她心怀愧疚,知道自己身子破了,名声也坏了,然后心甘情愿嫁给胡屠夫。 这简直是一条万全之计,如此这般一整,不但能省下叶蓝的学费,还能坐收一大笔彩礼,刚好可以把叶万山弄出来的窟窿给填上。 胡屠夫也不吃亏,最多名声难听一些,在别人眼中透着绿。 只要叶妈不说,胡屠夫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这事是他俩合谋干的,不用担心追责。 叶妈计划的很周全,但计划不如变化,事情并没有按照预想发展,而且失控了。 蔡家人也惊讶,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要牺牲叶蓝一个人,幸福一家人吗?怎么变成叶小凤了? 叶蓝神情淡淡,“你糊涂了,受害的不是我,你连人都认不清楚了。” 叶小凤披头散发,有一半脸都被头发给遮住了,叶妈赶紧把她的头发拨拉开,果然,躺在门板上的女孩是叶小凤。 “这……咋会是小凤?肯定是弄错了。”叶妈慌了手脚。 几个儿女之中,她最讨厌的就是叶蓝。 这个闺女身上有根傲骨,打小用扫帚抽,都不带低头的。 叶妈一直想着要打断叶蓝身上的傲骨,所以下手特别狠,总是悄摸的坏叶蓝。 叶小凤就不一样了,在叶妈面前她是谄媚而且听话的,就如同已经驯熟的狗一般。 所以叶妈并不讨厌叶小凤,甚至还有点喜欢这个女儿。 叶妈记得很清楚,明明叮嘱叶小凤了,让她给叶蓝下安眠药,然后赶紧离开,去外边躲几天。 为什么叶小凤没有离开,反而身陷局中? “你……一定是你害了小凤,你是个天煞孤星啊,害你哥蹲监狱还不够,现在又来害你姐,看我不掐死你。” 叶妈越想越不对劲,只能把一切都归在叶蓝身上。 这丫头没有以前那么听话了,没准儿是发觉了叶小凤不对劲的地方,将计就计,绝地反击。 叶蓝冷笑,“你是不是疯了?” 邻居们还是很正义的。 立刻有邻居大哥挡在叶蓝面前,义正词严指责叶妈,“叶蓝说的对,你就是疯了。这种事咋可能是女孩子下的手? 你要是真想为闺女报仇,赶紧打听一下,看这两天有没有生面孔进院子?” 邻居们纷纷点头,称赞这位大哥想的仔细。 他们都在一个院里住好多年了,彼此知根知底,这院里并没有大奸大恶之人。 嚯嚯叶小凤的人,指定是外来生面孔,没准是异地流窜过来的罪犯。 “你们不明白,她就是……” 叶妈妈越是着急话越是说不清楚,再加上,这事儿本来就见不得光,不能拿到大庭广众下细说。 虽然心里很肯定,害叶小凤变成这样的,指定是叶蓝。 但来龙去脉无法细说,叶蓝前几天可是刚把亲哥嫂给举报了,叶妈相信,要是她敢说出来,叶蓝指定也会举报她,让她进去踩缝纫机。 难道说,只能吃个哑巴亏? 叶妈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叶蓝,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已经把叶蓝杀一万遍了。 “行了,也不知道小蓝咋得罪了你,你老盯着她不放。要我说,当务之急还是小凤,你赶紧寻思一下,是先报警,还是先送小凤去医院?”奶奶不客气的说道。 这话又引来了一片赞同声,叶大伯连板车都借好了,原本是准备送叶小凤去医院的,结果被叶妈打岔,啥都给耽误了。 还有些人在嘀咕叶爸,说这家咋回事儿?出这么大事,也不见男人出来,任由一个娘们胡咧咧,这不是倒反天罡吗? 蔡家人发现不对劲儿,赶紧给叶妈递眼色,“你就是太心急看错了,这事儿跟小蓝有什么关系?赶紧送小凤去医院吧。”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想把脏水往叶蓝身上泼,那也泼不上去啊。 只能认栽。 叶妈垂下眼睑,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她在衡量利弊。 别人不清楚,她心里是有数的,把叶小凤祸害成这个样子的,不是别人,肯定就是胡屠夫。 虽然她跟胡屠夫做过遮掩,但这种事瞒不了专业的人,如果报警的话,胡屠夫就会被抓。 万一姓胡的管不住嘴,岂不是连她也要拖下水? 想到这里,叶妈迅速做出了对自己有利的决定…… 第二十一章意料之外 “把小凤送到医院去吧,我就是太着急,眼花看错人了,不管是小凤还是小蓝,都是我闺女,我都心疼。”叶妈眼泪巴巴的说道。 围观群众都善良,大部分就相信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不管谁碰上都得慌啊。 极个别聪明的,心里还有点不信。 但人家是亲母女,外人也不好说啥。 大伯母有点犯嘀咕,“淑芬,我听人家说,破案有个啥黄金时间。 不然还是先报警吧,万一耽误了抓坏人,可咋办?” 叶妈妈立刻找到了发泄对象,冲着大伯母就喷,“你是见不得我好是吧?小凤都这样了,不得赶紧送医院啊,要是孩子被耽误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大伯母张口结舌,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成了罪人。 大伯父拉长脸,“行了,别叨叨了,我这边板车早就借好了,是你自己摁着闺女,不让我们送医院。” 为啥要把老二分出去,就是因为蔡淑芬太难缠。 对于这个弟妹,大伯父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火,如果不是看在老二的份上,他压根都不想管这事儿。 “对,你就别挑理儿了,要送医院的话就快点。” “大家都来搭把手。” 人多力量大,老叶家人都在,再加上街坊邻居们帮衬,叶小凤被抬到了板车上,大伯父亲自拉着车,两个小伙子推着,飞速赶往医院。 纺织医院离得近,人很快就送到了。 医生护士都是专业的,把人推进手术室之后,把叶小凤用过的床单交给蔡淑芬,“这个床单千万不要洗,留着做物证。” 蔡淑芬眼珠子乱转,“为啥不能洗?” “万一你闺女是被人给害了,这上边留着坏人的痕迹,洗过就找不到坏人了。” “哦,我明白,我不洗。” 蔡淑芬嘴上答应的挺痛快,转身就找了个有水的地方,把床单给洗了。 反正叶小凤的名声也坏了,她必须为自己考虑,不能把胡屠夫拉下水,她还指着对方做上门女婿呢。 蔡家人见捞不着啥好处,没等到医院就跑了。 倒是爷爷奶奶,叶大伯大伯母,一直跟着操持。 叶蓝没有离开,她主要是想看看,叶妈还有什么后招。 手术室的门很快就打开了,护士出来递信,“谁是叶小凤的家属?” 奶奶赶紧跑过去,“我是她奶奶。” 奶奶心里急着呢,想赶紧听一下叶小凤的情况,要是情况不妙,就得把老二叫过来。 “病人已经抢救过来了,她的脑袋被重物敲击过,有轻微脑震荡,醒过来以后可能会犯迷糊,你们不要刺激她。” 叶妈跳了出来,“叶小凤傻了?” “没傻,就是暂时性的失忆,思维混乱。” 没傻就好,叶妈就担心叶小凤变成傻子,胡屠夫不要她了。 往后余生,她可不希望傻闺女砸在自己手里。 护士催收医药费,治疗费加住院费五十多。 大伯母不想管,大伯看在弟弟份上,把钱给交了,他是大哥,不能跟弟妹一般见识。 大伯母掐了大伯一把,咬着牙小声说道,“从你抽烟的钱里扣。” 大伯父想苦笑,但笑不出来,每月抽烟的钱只有两块,这得扣到猴年马月去…… 大家伙跟着进了病房,原本还想看看叶小凤的情况。 叶妈妈担心叶小凤醒来说漏嘴,直接就开始赶人了,“小凤已经没事了,你们咋还不走?是想看我们家笑话吗?” 爷爷气的跺脚,“老二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不着四六的东西?” 奶奶转身就走,“行了,反正小凤没事儿,咱们也算对得起老二了。” 她转身太急,没想到身后有人,跟个老头撞了个正着,两人都是老人,后退一步,各自跌坐在地上。 只听到咔嚓一声,不知道是谁的骨头断了。 “奶奶,你没事吧?”叶蓝赶紧蹲下,查看奶奶的情况。 上了岁数的人,最容易骨质疏松,就算不磕不碰,好些人还会骨折。 更别提奶奶一个大屁墩坐在了地上。 “哎哟,我腿疼,站不起来了。” 大伯父想把奶奶搀扶起来,叶蓝不让,“请医生过来看看吧,就怕是骨折了。” 跟奶奶撞上的老头苦笑道,“小姑娘,请医生的时候,顺便说下我的情况,我的骨头可能也断了。” 这老头的年纪比奶奶还大,头发雪白面色倒是红润,相貌宽和。 虽然奶奶摔倒,但对方也不是故意的,双方都是受害者。 叶蓝立刻跑到骨科,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帮两个老人检查了一番,“老太太是股骨骨折,老爷子是骨盆骨裂,你俩都得住院啊。” “啥?”奶奶无法接受,“家里还一大堆事,还有三只鸡等着我喂呢。” “老太太,骨头上的病得好好治疗,要是长不好的话,下半辈子就得瘫在床上,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奶奶抿着嘴,不说话了。 至于白头发老头,他的伤情更严重,因为大部分腹腔脏器都在骨盆之中,一旦维护不到,脏器就有可能受损。 爷爷亲自推平车,把奶奶送到骨科去了,住院费加押金一共交了一百块。 白头发老头是独自一人来医院的,没有陪员,看他孤零零的坐在地上怪可怜,叶蓝做好事,把他也送到病房去了。 骨科病房紧张,不分男女,奶奶和白头发老头住在了一间病房里。 老头病床上贴上了姓名,谭文远。 不知为什么,叶蓝觉得这名字很耳熟,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听过呢? 骨折是特殊的病,病房里必须留陪员。 老叶家最不缺的就是人,爷爷,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叶蓝都表态,可以留下照顾奶奶。 轮到白头发谭文远,事情就有些难办,他竟是孤身一人来丹山县探望老友的,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让你朋友过来照应一下,行吗?” “他刚过世,我只是在他坟前喝了一杯酒,”白头发老头有些萧瑟。 医生一脸为难。 “大夫,虽然我在这边没亲人,但我有钱,我愿意出钱雇个护工,这人选……” 白头发老头话音刚落,大伯父立刻举手,态度分外热情,“谭大叔,你要找护工是不是?你看我怎么样?” 就在这时,叶蓝终于想起了,何时听过谭文远的名字…… 第二十二章大佬 上辈子,叶蓝只是一个卫生所打杂的小医生,没有接触机会接触高端行业内幕。 但报纸还是看的。 她记得很清楚,有一年,在卫生报上,整整一版,刊登的都是医疗界大佬逝世的消息。 这位大佬就叫做谭文远。 谭文远专精中医,尤其擅长针灸,有一套灵枢八脉针,为不传之秘。 但可惜的是,这套针法没有传承下来,因为谭文远老先生没有弟子。 确切地说,曾经有过弟子,但弟子们在特殊年代背叛了谭文远,后来老先生就不认他们了。 卫生所的人看了这则报道,都唏嘘不已。 纷纷感叹,要是自己能碰到这位谭老先生就好了,随便老人家传授一针两针的,就足够他们走出山沟沟,在大城市站住脚了。 面前这位白头发老先生也叫谭文远。 叶蓝摇了摇头,把回忆甩到脑后。 天下同名同姓之人太多了,再说了,就算眼前之人是医学界大佬,又如何? 她这辈子,能去医科大学读书,已经改写命运,何必要钻营? 叶蓝在回忆往事,谭老先生已经在跟叶大伯谈条件了。 叶大伯正值壮年,身板强壮,能搬得动病人,是当护工的好人选。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是骨盆损伤,最少也要在床上躺两三个月。 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当护工可不光是要下力气,端屎端尿,这些活都得由你做。”谭老先生说道。 “没问题,我放过牛赶过猪,不嫌脏。”叶大伯露出憨厚的笑。 医生乐得清闲,叶大伯跟奶奶有血缘关系,进出不用避讳,他真是个好人选。 “那行,护理病人不轻松,一天算十块钱,你看行吗?” “十块?”叶大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啥时候这么值钱了? 以前没退休,在厂里上班的时候,拿过的最高工资是八十八块,叶大伯觉得已经顶天了,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现在老了,还能一天挣十块? 大伯母见男人高兴得傻了,赶紧替他答应, “行,就按您说的价格,您在这边没亲戚,也没人给您送饭吧?反正我也要给妈送饭,不如给您也带一口?” 别看大伯母为人黏糊,她是有大智慧的,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对谭老先生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尊称。 谭老先生笑了,“行啊,一事不烦二主,那就麻烦你们给带饭了,伙食费就按这边的标准给,一天五块行吗?” 这下子把大伯母给整不会了,她原本的意思是,十块钱全包。 没想到谭老先生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又主动把伙食费给加上了。 爷爷听不下去了,“老伙计,不是我说你,就算你是城里来的,有钱,也不能这么花。护理和伙食加在一起,你一共给十块就够了。”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大伯母赶紧跟上,她可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那行,那我就承你们的好意了。”谭文元对叶家人很有好感,虽贫穷却有志气,不是贪得无厌之人。 爷爷和大伯父都留在医院了。 叶蓝和大伯母回家做饭,顺带拿换洗衣裳。 家属院门口嗑瓜子下象棋的人,比往常要多,一见叶蓝和大伯母,就围了上来。 “叶小凤是不是被坏人给那啥了?” “她妈报警没?” 大伯母虎着脸,叶小凤是她侄女,在外人面前还是得护着点,“孩子就是受了点伤,你们别跟着瞎传了。” 她越是这么说,越是坐实了叶小凤被人糟蹋的消息,几个多事的老娘们嗑着瓜子,你看我,我看你,心照不宣。 大伯母手脚利索,给大伯捡了几件衣裳,就急忙进厨房做饭。 以形补形,两位老人伤筋动骨,需要吃猪蹄,再用大骨头熬汤。 但今天时间太紧张了,汤肯定熬不出来,大伯母想到了这一点,花大价钱买了点熟牛蹄筋。 西红柿鸡蛋面片汤配牛蹄筋,营养和味道就都有了。 叶蓝也把奶奶的东西收拾好了,主要是多带了两条裤子,用来换洗。 大伯母看见裤子,又有了新的想法,像谭老先生这种情况,窝在床上动不了,很容易把裤子尿湿了,他的裤子够不够穿? 要是不够的话,能不能把做裤子这活揽过来? 大伯母把这个想法跟叶蓝说了。 “他是个讲究人,应该是需要的。” 不管是不是报纸上说的那个谭文远,老人家穿着打扮不俗,手上又有钱。 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容忍自己穿着尿湿的裤子。 对于有钱人来说,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我要是跟他说的话,他会不会觉得我贪得无厌?”大伯母有点忐忑。 虽然她穷,但穷人也要有穷人的志气,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像个要饭的。 “那就别说,直接把裤子做好了送给他,也不用太好的布料,棉布就成。” 大伯母眼前一亮,对,这个法子好。 以谭老先生的性子,是不会让他们吃亏的,如果老人家非要给钱,那她……只能收下了。 等他们赶到病房,两位老人的石膏已经打好了。 病房中间拉了道帘子,爷爷和大伯父各坐一边,大家欢声笑语,聊的还挺高兴。 “老伙计,饭来了,让我给你端上一碗。”爷爷热情地说道。 丹山这边有讲究,好饭先敬客。 谭老先生一生孤寂,妻离子散,弟子也被他遣散了,他孑然一身惯了,很久没有感受温暖的家庭气氛。 乍然处在欢声笑语之中,他还有点不习惯。 大伯父接过碗,给谭老先生放在床头柜上,这个位置最近,伸手就能够得着。 面片上面铺了薄薄一层牛蹄筋,只有谭老先生和老太太的碗里有,别人没有。 这是专属特别待遇? 谭老先生僵冷的心变得熨贴起来。 就在刚才,叶大伯还说自家的事儿,说二弟卖房子亏了钱,侄女在做买卖筹集学费。 谭老先生看着牛蹄筋,不禁感慨万千,就是这么缺钱的一家人,收十块护理费,就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真实诚啊。 他先嚼了一片牛筋,又吃了一大口面片,西红柿酱汁酸甜可口,美味异常。 就在老先生沉浸其中的时候,病房门突然被踹开…… 第二十三章坏人现身 叶妈妈叉腰站在门口,一脸怒容,见大家伙已经吃上饭了,就指着鼻子挨个骂, “你们不认我,难道连叶保民也不认了?你们自己吃上了,怎么不管我和小凤?” 大伯母摔了筷子,“我们本来是要管的,是你嫌我们看笑话。” “各人自扫门前雪吧,省得出了力,还落不下一点好。 你有本事踹门,就说明肚子不饿,用不着我们管。”奶奶凉凉的说道。 “你们实在是太自私了。”叶妈妈蛮不讲理,冲上来就要掀饭盆。 搪瓷大盆就放在床头柜上,里边还装着半盆面片呢,要是被她给掀了,床单被褥都得完蛋。 更要命的是,叶妈妈使劲的方向,分明是冲着谭老爷子去的。 这位老人家被撞骨折,已经是遭了无妄之灾,要是再被人泼一身面片,可怎么能行? 大家心道不好。 叶妈妈净干出人意料的事,谁也没想到她进门就掀碗,一时竟来不及阻拦。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关键时刻,只见银光一闪,叶妈妈突然哎哟一声,手腕就软了下去。 大伯母放下碗筷,赶紧把叶妈妈给拽开了,“你再胡来,就把医药费还回来。” 叶小凤的医药费,可是大伯给交的。 “叶小凤可是你们亲侄女儿,你们给她交点钱怎么了?” “叶小凤说昏就昏,这事儿太奇怪,得报警,让警察同志过来调查。”叶蓝知道叶妈的软肋。 果然一听报警,叶妈就软了,“上次报警,害你哥嫂进去了,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怎么你还要闹?” “是你先闹腾的,你要是还不走,我就立刻叫警察。”叶蓝无所谓。 她早就跟叶妈没有感情了,不可能吃亏。 叶妈还想教训不孝女,“我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疼起来了?肯定是你诅咒我。” 叶大伯没客气,抡起扫帚就赶人,“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就往你脸上扫了?” 叶妈没有扫帚硬,只能灰溜溜走了。 谭老先生不动声色把银针收了起来,灵枢八脉针,不但能医死人肉白骨,还能伤人于无形之中。 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他也不敢偌大的年纪,孤身一人跑到西北小县城。 好端端的吃着饭,突然闹这么一出,爷爷感觉没面子,“老伙计,让你见笑。” 谭老先生正色道,“十根手指还有长有短呢,谁家都有不孝子孙啊。” “这话说的好。” 大家有说有笑,很快就吃饱了。 但搪瓷盆里还有面片。 大伯母这个人嘴硬心软,她其实给蔡淑芬带了饭,但对方蛮不讲理,不仅上门要饭还要闹事,她忍不下这口气,饭也不打算给了。 奶奶了解大儿媳妇,见还有剩饭,老太太撇撇嘴,知道大儿媳妇这是又心软了, “老大家的,以后别给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做饭,这些剩饭啊,拿回去喂我的鸡。” 老太太养了三只鸡,一只大公鸡带着两只老母鸡,大公鸡打鸣,老母鸡下蛋。 三只鸡没有白吃家里的饭,比蔡淑芬强百倍。 “知道了,妈,饿不着你的宝贝鸡。”大伯母笑着答应。 爷爷见没什么事,就让大伯母和叶蓝回家去,“回去的时候走五星墩,要是看见熟人,就给老二带句话。” 这个熟人,指的自然是顾建国。 人上了年纪,最喜欢给小辈撮合姻缘,大伯母爱听这样的事儿,苦中作乐。 “行,我们就从五星墩走,顺便还能买点菜。” 大伯母讲礼数,人家谭老爷子可是给了钱的,因此离开的时候,主动问谭老先生想吃什么? 谭文远恍惚了一下,上次有人问他,还是老妻在世的时候,“就家常饭吧,白粥小菜这些。” 他是从京城来的,不知道西北的情况,西北种植小麦,当地也以面食为主,大米是金贵货。 老叶家也是,平常家里不咋吃米。 大伯母和叶蓝,先去粮店买了粳米,然后才往五星墩走。 派出所门口平时都没啥人,今天却停满了车,看车牌照,还都是外地的。 “咋这么多车啊?” “我问问去。” 叶蓝转了一圈,没见着一个认识的人,只能问门房。 见多了不法分子,门房大爷很警惕,“你问这干什么?” “我爸在厨房帮忙,我想给他带句话。” 见是自己人,门房大爷才透露,“上边过来人了,说是专案组,要查旧案子。” 叶蓝心里一动,想起上次见面时,顾建国说的话。 顾建国说他有办法离开丹山,难道他说的办法,就是侦破早年悬案? 还别说,这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不仅能立功,还能为民申冤。 门房大爷透露了点内幕,再三叮嘱叶蓝不要在外面乱讲,免得犯罪分子狗急跳墙。 “大爷,你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离开了派出所,大伯母才问道,“那咋办?不给你爸带话了?” “不带了,叶小凤还没醒呢,我爸听了只会瞎担心,又解决不了问题,何必呢?” “这倒也是。” 两人又买了一把菠菜,正商量晚上做点什么,就看到家属院门口有人卖小鲫鱼。 小鲫鱼很新鲜,但只有两三指长,这种鱼刺特别多,只能烧汤或者是油炸。 大伯母兴冲冲跑过去,“多少钱一斤?” 卖鱼的人浑身肥膘,一脸横肉。见着叶蓝,脸上的肉不自觉抽动了一下,他用手摁住,“两块一斤。” 大伯母买了两斤,对叶蓝说道,“晚上给他们做鱼吃,我听说鱼能补钙。” 叶蓝点头,她总觉得卖鱼的人有点眼熟,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大伯母,你认识那个人吗?” “那人啊,是个杀猪的,他在东门上摆了个猪肉摊儿,好像是姓胡还是什么的?你问他干什么?” 胡屠夫在小县城里也算个名人,城里一共就两个摆摊卖肉的,但凡家里要开火做饭,都光顾过他的买卖。 “就觉得他很怪,好像在躲着我?”叶蓝说不上那种感觉。 “他一个杀猪的,躲着你干嘛?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人不是在杀猪吗?怎么突然卖起鱼来了?” 第二十四章不该是她呀 虽然觉得奇怪,但胡屠夫并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 收拾小鲫鱼费了一番功夫。 铁锅烧热,大伯母吨吨吨倒油,一脸肉疼,“两斤鱼,再加上两斤油,就这点玩意得十块钱。” 要不是看在男人挣钱,谭文远又出了大价钱,她根本舍不得这样吃。 叶蓝笑着说道,“又不是天天有鱼卖。” “这倒是。” 一想到明天伙食费就能降下来,大伯母心情又好了起来,她烧热油锅,把小鲫鱼炸酥,又细细地撒上了椒盐。 晚餐是炖浓稠的白粥,芝麻烧饼,干炸小鲫鱼,还有凉拌菠菜。 其他菜也倒罢了,炸小鲫鱼在丹山是很稀罕的,主要是这边人不咋吃鱼。 爷爷一看到小鲫鱼,就食指大动,这是一道下酒的好菜啊。 他忍不住咂巴嘴,“要是有口酒就好了。” 谭文远压低了声音,“老兄,我这里有钱,让小叶去打点酒?再买包花生米?” 爷爷眼睛亮了,同道中人啊,“你都骨折了,能喝酒吗?” “你不懂,骨折了才要喝酒呢,喝了酒就不疼了。” 正好医生过来查房,听到两人对话,又背着手走了。 这都是什么病人啊? 见医生不管,爷爷更来劲儿了,他抠着自己的小荷包,从里面抠出五块钱,对大伯说道, “老大,去买点酒,再买包花生米,要好酒,玻璃瓶装的那种。” 爷爷想的挺美,就算谭文远再有钱,他也是外地来的,是客人,这顿酒他还请得起。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小护士走了进来,“哪个病人要喝酒?” 爷爷没敢说话,谭文远也低下了头。 “这里是医院,谁敢喝酒就立刻出院。”护士年纪小,气势非常足。 病人和陪员都别过了头,外面的天可真蓝啊。 等护士离开以后,叶蓝笑着说道,“先吃饭吧,等你们好了,有的是机会喝酒。” 刚端起碗来,又有人进来,是两名面生的警察同志。 警察是来找大伯母的。 大伯母很惊讶,她是个最安分守己,不生是非的人,“找我?” “对。” 接诊叶小凤的大夫,怀疑她受到非法侵害,报了警。 然而警察过来查了一遍,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医生说,把沾有痕迹的床单交给蔡淑芬了。 蔡淑芬矢口否认,说这些东西都是妯娌收着。 两名警察是过来核实情况的。 大伯母差点气昏,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妯娌? 只要有一点脏水,都要往她身上泼。 “警察同志,叶小凤的贴身东西,都是蔡淑芬收着的。”叶蓝及时揭发。 “你跟蔡淑芬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女儿。” 两名警察互相看了一眼,蔡淑芬跟叶蓝竟然是母女关系? 那证词应该没有假。 又询问了爷爷大伯父奶奶等人,大家异口同声,说法跟叶蓝一致。 警察没有多说什么,现场录了证词,又让他们按手印,就离开了。 “蔡淑芬这是想干啥呀?” “她好像不咋希望破案?” 当天发生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明明是医生把床单交给了蔡淑芬,还叮嘱她千万不要洗。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蔡淑芬就把床单弄没了,还满嘴胡咧咧。 大伯母一脸疑惑,“不会吧,小凤可是她亲闺女,她难道不恨坏人吗?” 恨也许是恨的,但蔡淑芬更爱自己。 “等着吧,反正咱没干坏事,也不心虚,警察已经开始调查了,总归能给个交代。”爷爷捂着心口,他有点不舒服。 警察刚离开,叶小凤就醒了。 身体上的异样让她很痛苦,得知自己遭遇了什么之后,叶小凤当场就崩溃了。 怎么会是她,不应该是叶蓝承受这一切吗? “妈,肯定是叶蓝干的,我知道了,她把汤换了,你放开我,我要去告她。”叶小凤脑袋上还包着纱布,跟疯了一样,要去找叶蓝算账。 叶妈拼命抱住她,“孩子,你冷静一点,事情已经这样了,闹腾对你没好处。”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明明说好的,不该是我啊,出了这种事,我还怎么找对象啊……”叶小凤哭了起来。 “没事儿,妈已经想好该咋办了,出院以后,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该干啥就干啥。 但凡有人问,咱就说出事的是叶蓝。”叶妈很有信心。 “他们能信吗?” “说的多了,总会有人信的,我是她妈,你是她亲姐,咱们会害她吗?” 叶小凤一听,正是这个道理,情绪竟然渐渐平和下来,但她仍然咽不下这口气, “妈,到底是谁害的我?是那个杀猪的吧?咱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不然报警吧?” 叶妈妈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叶小凤这是还没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闹出这种丑事,除了胡屠夫,谁愿意娶她? 还报警? 要是报警的话,警察还原真相,连她这个当妈的都要吃挂落。 叶妈轻言细语,“小凤,妈知道你受委屈了,但眼前正在风口浪尖上,这事儿不宜闹大,闹大了对你名声不好。 你听妈的,先养好身子,其他事慢慢再说。” 叶小凤信以为真,又觉得委屈,用被子盖住头,呜呜哭了起来。 叶妈坐在她身边,开始絮叨家里的难处,叶万山和李凤英丢了工作,等这两人回来,吃住都成问题。 租屋已经挤不下了,找新房迫在眉睫…… 胡屠夫给了三千块,再加上爷爷奶奶手里的八千块,一万多呢。 手里有了钱,叶妈就想把房子买回来,当然了,这次买房得写她蔡淑芬的名字。 但八千块在爷爷奶奶手里,两个老不死的把她当外人,肯定不会把钱交到她手上。 要钱这事儿,还得叶爸出面。 叶妈就是这样,用不着叶爸爸的时候,总嫌他碍眼,恨不得把他一脚踢开,用得着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男人。 叶妈寻思着,叶爸爸肯定是没有办好自己交代的事儿,所以不敢回家。 大概是听的烦了,叶小凤突然掀开被子,“那可是咱们卖房得的钱,爷爷奶奶凭啥把在手里?他们不给,咱不会自己拿回来?” 叶妈眼睛一亮,对啊,她去拿自己的钱,这总不能算偷吧? 叶妈打着坏主意,压根不知道警察已经盯上了她。 警察办案自有一套流程,越是觉得有嫌疑,越是不会惊动对方,免得嫌疑人串供,或者是抹除证据。 叶妈哪里会知道这些? 第二十五章天塌不下来 一顿好饭,硬是没吃好,爷爷捂住了心口。 这都怪老二,是他当年非要娶蔡淑芬。 就在爷爷不痛快的时候,又听到了让他更不痛快的话。 “老头子,把荷包拿过来,我帮你保管。” “啥?” 爷爷的手颤抖了一下,小荷包? 那里头装的可都是私房钱,好不容易才存下的。 他想在谭文远面前大方一回,交个朋友,没想到漏了富,被老伴盯上了…… 朋友没有交到,私房钱先要被收走? 爷爷死死攥着小荷包,他舍不得。 “老大,把你爹的荷包拿过来。” “唉。” 大伯伸出手,等着老爹把荷包交出来。 爷爷动了一下,看样子是想把小荷包掏出来,然而没等拿出来,他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叶蓝吓坏了,“爷爷,你这是怎么了?” 上辈子没有这回事儿啊?爷奶都是长寿老人。 大伯扑了上去,“爹,你别吓我啊?” 奶奶也被惊着了,难道不该收老头子的私房钱? 谭文远侧头看了一下,“千万别动他,老伙计应该是犯心脏病了。” “我去叫医生。” 叶蓝飞奔着跑出去。 谭文远的手指动了动,针囊就在他腰上系着……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现在医生几乎都是全科,骨科大夫也能看心脏。 他把听诊器搭在爷爷的胸膛上,没听多长时间,脸色就变了,“问题很严重,县医院处理不了,得送凉州医院。” “往凉州跑?时间太长了,我爷爷能坚持得了吗?” 医生沉重的摇摇头,“病人年纪大了,估计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 留在县医院,他们又治不了,只能活活疼死。 “我能治,赶紧推一张床,把老伙计放在我身边。”在这关键时刻,谭文远开口了。 “你能治?” 骨科医生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们专业医生都治不了的病,一个病号能治? “别啰嗦了,赶紧搬人,我说能治就能治,我是京城医科大学的教授。”谭老先生有点暴躁。 他是个性情中人,跟爷爷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将对方引为知己,把对方当成自己的老伙计。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疼死。 “好吧。” 试一试总比等死强。 医生行动起来,推平车去了。 平车的高度跟病床差不多,放在老先生的病床边上,方便抢救。 大伯母推了大伯一把,“快帮忙。” 大伯如梦初醒,赶紧把病床边上的东西挪开,腾位置。 叶蓝也帮着收拾。 谭老先生从腰间取下针囊,所谓针囊,仿佛一条宽腰带,外层是牛皮,里层是棉布。 展开之后,只见棉布内袋中插满了金色长针。 “这是金针?”叶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以前中医都用银针,现在用钢针,她还是头次见金针。 据说黄金很软,用黄金做成的针,能扎进皮肤吗? 平车很快就推过来了,大伯亲自动手,把爷爷抱到了平车上,又问谭老先生,“头冲着哪边?” “冲我这边,把他的上衣解开,胸膛露出来。” 叶大伯照做了,然后虔诚的守在旁边,嘴里念念叨叨,请皇天菩萨,宇宙大帝之类的神佛保佑老爹。 奶奶攥紧了拳头,她有点后悔,早知道老头子反应这么大,就不该收他的小荷包,别是心疼才犯病了吧? 谭老先生没有直接动手扎金针,而是先给爷爷把了脉,几息之后,才伸手搭上了爷爷的胸膛, “肝阳上亢,气血逆乱,得平肝潜阳止血。” 骨科医生有点抖,“是主动脉夹层破裂前兆?” “这是什么病?”大伯父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们治不了的病……” 大伯父把自己的嘴捂上了。 谭老先生瞪起眼睛,“慌什么?怕什么?有我在呢,天塌不下来。” 说完这句话,他挽起袖子,拿起最长的一根金针,就冲着爷爷的心脏部位扎了下去。 那金针极细极长,似乎连皮肤都扎不穿,然而就在众目睽睽之中,谭老先生轻松地将针扎入爷爷胸膛,尾部只留两分。 从檀中穴开始,依次下来,天池,鸠尾,俞中。 金针或长或短,尾部或留一分,或留两分,扎下六针之后,谭老先生伸出小指轻弹针尾。 六根金针无风自颤,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叶家人都看呆了。 骨科医生拼命揉眼睛,中医擅长治慢病,他从未见过中医出手治急症,眼前这人不仅能治,似乎还很有把握,他究竟是谁? 爷爷的呼吸平稳下来,唇角流出一丝黑血。 “唉呀,我爹他吐血了。” “那是淤血,排出来就好了。”谭老先生将金针拔出来,就靠在床上大喘气。 他骨折受伤,本就元气大伤,强行施针救命,可是把他累坏了。 叶蓝察言观色,“老先生,我帮你把金针收起来?” 金针金针,顾名思义是用黄金打造,这玩意儿不光是好看,关键还值钱。 就这么明晃晃的摆着,不是个事儿。 “有劳了。” 得了准话,叶蓝就动起手来,她要了几个酒精棉球,先把用过的金针清理干净,然后才插回针囊。 叶大伯也灵性起来,主动上前,给谭老先生把针囊围回了腰间。 骨科医生又给爷爷做了一番检查,确定他已度过危险期,就激动攥住谭老先生的手,“老师,能教教我吗?” 谭老先生抽回手,“我不收徒弟。” “啊,太可惜了。” 叶蓝跟着骨科医生出了病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叮嘱他不要将消息外传,“金针太值钱,怕招贼。” 医生满口答应了。 就在这时,几十个体校学生跑步进了医院,队列整齐,前面还有教练带队。 “这是干什么呢?” “跑医院来锻炼了?” 病号们纷纷回头,互相打听消息。 骨科医生扶了扶眼镜,“有人受伤,这些人是准备献血的。” 一旦出现群体性受伤事件,医院就会向各个单位求援,请他们动员年轻人过来献血。 叶蓝的心一沉,顾建国加入专案组,肯定是去破大案要案。 他会不会遇到危险? 受伤的人会不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