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第1章 玩够了没? 这里是一处地窖。 窒闷,潮湿,带着烂土豆发酵的奇怪味道。 手机开着免提,电话那头,男人混不吝的腔调:“你让她跟我说句话。” 那只老年机递到她耳畔。 路樱双脚踩在一堆软烂的土豆里,压着颤音,挤出:“金北周,我出事了。” 手机里的男人静默半秒,忽地笑了声:“玩够了没路樱?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我没玩,”路樱无力,“我会死的你知道吗。” 手机骤然被人收走,声音随着距离被削弱,往她耳畔钻:“路樱不是打不死的小强吗,真死了,老子给你殉葬。” 地窖在瞬间陷入黑暗。 唯一的出口被人用幕帘盖上,动静窸窣,似乎还压了石块。 有人想让她死。 也没人期待她活。 哪怕跟她青梅竹马了22年、成婚3年的老公。 - 威吉斯是一座著名的滑雪小镇,路樱回到下榻的民宿时,民宿老板惊了一跳。 “这怎么了,”老板关切,“蓬头垢面的。” 路樱不想说话,勉强挤了个笑。 老板细细打量她:“耳钉呢?还有你来时的那块平安扣呢?” 眼前这姑娘是威吉斯常客,两岁时就随父母过来度假滑雪,每次都选择自家客栈。 只是最初还有父母陪,后来变成外公陪。 而最近两年,便只剩她一人。 路樱弯唇:“送人了。” 到底是客人隐私,关系再熟也不好继续追问,老板催促她赶紧洗个澡,又吩咐厨房帮她煮姜汤。 房间在二楼,木质地板,设施陈旧泛黄,虽然翻修过,踩起来依然吱吖吱吖的响。 没有别人在场,路樱散了浑身力气,后背贴住门板,缓缓坐到地上。 冬日傍晚的夕阳从山头滑过,映出房间悄寂。 路樱脸埋进膝盖,惊恐伴着劫后余生,眼泪打湿了脏不可言的牛仔裤布料。 手机似乎响了几遍。 路樱抹了把眼睛,将落到沙发的手机接通。 严夏火急火燎地骂了过来:“你怎么回事!你老公的生日你跑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金莓莓才是金少夫人!” 路樱没精神:“什么事?” “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知道吗,”严夏无奈,“金莓莓她怀孕了!” 路樱:“金北周的吗?” “......”严夏哽住,“那不至于,他们敢乱伦,你公公婆婆不得家法伺候啊。” 路樱:“哦。” “宝贝你怎么回事,”严夏急脾气,“这消息是在你老公生日宴上公布的,好像孩子爸爸是他似的...” 路樱抬睫,看窗外快消失的夕阳:“夏夏,我想去洗个澡,好冷。” “行,”严夏说,“我给你发消息说,记得回我。” “好。” 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路樱将脏污不堪的衣服脱掉,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内。 雾气氤氲,镜中姑娘身影模糊。 被人扔进地窖,除了衣服脏些,居然能毫发无伤地回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房门被服务员敲响,是过来送姜汤的。 道过谢,路樱把换下来的垃圾袋递给她:“帮我扔一下,谢谢。” “别客气,”服务员热情道,“老板让我问问您,过年期间还住吗,因为来咱们这里的旅客比较多,您住的话,她就不往外租这间了。” 路樱点头:“住的。” “好的,”服务员说,“有需要您尽管喊我。” 现在已经腊月底,下周就是新年。 室内暖气充足,路樱穿着宽松的长款睡衣,望着窗外被灯光映亮的皑皑雪山。 万物都在这一刻安静下去。 房门又被叩响。 路樱回神,以为是民宿老板,边开门,边客气道:“张姐,你不用担心...”我。 最后一个字,在望见那双凌厉的凤眸后卡在嘴边。 男人目光朝下,深眸挺鼻,吻过她无数次的薄唇不悦地抿住,身上黑色大衣细节处褶皱,散着冰雪森然的气息。 路樱顿了顿:“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金北周似笑非笑,“不是你让我来救救你?我扔下宴会上一群人来了,然后?怎么救?” 路樱:“然后你可以回了。” 金北周眸中寒凉:“路樱,玩闹有个度。” “我向来没度,”路樱处在受激状态,“要不你来弄死我!” “......”金北周胸膛起伏,控制怒火,“碰见坏人了?受伤了?伤哪儿了?医院去了吗?” 路樱:“没死,很好,你不用殉葬,失望了吧?” 金北周咬肌鼓了下。 忍耐半秒,他一字一顿问:“我生日你还记得吗,这种时候你不在,跑来滑雪恶作剧,有意思吗?” “超有意思!”路樱眼泪不受控,“我以前玩、现在玩、以后还会玩!你就受着吧!” 金北周身体猛然一僵。 不管多少次,不管这姑娘干了什么坏事,眼泪永远是她的杀手锏。 可金北周只喜欢她在床上哭,喊他老公、向他求饶的时候哭。 而不是这种状态。 再大的火气也都在顷刻消弥。 “行了,”金北周推开门,“又哪里不高兴了,我道歉,珠宝和跑车任选,行不?” 路樱抵住门:“请你离开。” “我去哪儿?”金北周轻松卸掉她的力道,侧身进门,从内关掉,“我是你老公你还能记得?” 房间凌乱,行李箱摊在那里,护肤品和各种充电线杂乱地堆在一起。 是她的习惯。 她最不爱做这些细碎的活。 金北周脱掉大衣,熟练又自觉,弯下腰,一样一样整理。 “你给我准备礼物了没,”他没好气,“有礼物你不管我生日这事就一笔勾销...” 路樱还站在门边,突如其来:“金莓莓怀孕了?” “...怎么,”金北周半蹲,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肩背,“羡慕啊,那咱们也要。” 说到这,他回眸,唇畔笑容软了:“长辈们都在问呢,咱们要个宝宝呗。” 路樱:“我不能生。” “......” 路樱弯唇:“你妹不是怀了吗,正好,等她生完这个,叫她给你生一个,她会很乐意的。” 金北周嘴边的笑冻住。 第2章 怎么一年比一年不开心? 那条充电线被他整齐地抓在手里,插头金属硌痛了金北周手心。 他眸中失了温度:“你什么意思?” “叫你妹给你生!叫金莓莓给你生!”路樱刻薄道,“她会非常乐意爬你的床...” 话没说完,那条充电线猛地被金北周砸到地上。 房间猝然安静。 金北周胸膛深深浅浅的起伏,呼吸粗重急促,垂在腿边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 “你他妈说的这是人话?”他咬字,“这是人能讲出的话?” 路樱用词尖锐:“我是畜生!我就说!让你妹给你生!让她爬你的床!你们金家的血统别便宜了外人!!” “......”金北周脖颈红温,血管脉搏肉眼可见地跳动。 他攥紧了拳,凭着咬肌越来越鼓,死死地盯着门边姑娘。 路樱没有任何畏惧,甚至抬高下巴,眼神里都是挑衅。 就像是,希望他一巴掌扇过来。 扇碎她最后那点期待。 扇掉她所剩不多的依赖。 扇死她甩都甩不掉的喜欢。 氛围凝固,耳朵里错觉似的,能听见落雪簌簌声。 时间推移,硝烟味不减反增,针锋相对的局面绷成一只充到极致的气球,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爆炸。 不知过了多久,金北周缓缓收回视线,情绪不明:“你是不是饿了,我出去找点吃的。” 说罢,他越过那条狰狞开的充电线,面无表情离开。 房间重新死寂。 路樱重重抹了把眼睛,厌恶越来越尖酸刻薄的自己,厌恶一点风吹草动就要炸开的状态,厌恶现在的一切。 婚姻没有让她变得更好。 嫁给喜欢的人,得到年少时就爱上的男人,也没有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开心。 - 威吉斯是标准的度假村,新年来临,大批旅客拖家带口过来滑雪游玩,客栈酒店涨成天价,连泡面都是一桶难寻。 金北周好不容易找到家北城土菜,倚着前台,耐着性子等后厨打包。 “您放心,”老板拍胸脯说,“我这一嘴北城话地道吧,厨师是我媳妇,标准北城口味。” 金北周点头:“谢谢。” 老板好奇:“你媳妇只爱北城菜啊?” “差不多,”金北周礼貌回应,“挑嘴得厉害。” 老板:“难得见到老乡,怎么不把媳妇带来,我这店里暖气足。” “闹脾气,”金北周把玩着手机,“这不是,正哄着呢。” 老板挤眼,暧昧的笑:“这不管多帅的人都要哄媳妇,我这心里平衡多了哈哈哈。” 金北周勾唇。 拎着放进保温袋里的食盒,金北周无意间瞥见窗边花瓶:“老板,这花能卖我吗?” “牡丹啊?”老板惊讶,“这得问我媳妇,她可宝贝呢。” 冰天雪地的季节,能买到几朵盛开的姚黄可不容易。 老板娘不愿卖。 金北周是跟路樱争吵后出来的,当时憋着火,外套也没穿,瘦高挺拔地站着,用商量的语调:“我太太眼光挑,就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普通的花取悦不了她,我出十倍的价,您卖我两枝...一枝也行。” 老板娘由上而下打量他。 年轻男人穿了件灰色薄款毛衣,黑色西裤熨贴,普通低调的配色,却被他穿出了橱窗里模特的氛围感。 老板娘略一思索,应了。 怕冰雪冻坏娇艳的花,金北周脚步略快,小心翼翼护着花朵和热腾腾的食盒。 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客栈。 金北周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金北周又敲,低着声:“路樱,开门。” 等待片刻,还是没人理他。 金北周吁了口气,似乎是在服软:“我错了行不行,我不该那样说,我这不是来了吗,一秒都没耽搁。” 他是嘴贱刻薄,但他哪一次真没管她? 他们俩一块长大,青梅竹马的,吵过无数次,和好无数次,失控时什么狠话都能出口,谁不了解谁的性子。 “路樱,”金北周服了,“你让别人爬我床就合适吗?真爬了你不得打断我腿...” 说到这,一道脚步声停住,狐疑打量:“你找谁?” 金北周嘴里的唠叨停了。 是客栈老板。 “路樱,”金北周点头,“我太太。” 张慧瞠目:“是你啊。” “......” “那不用找了,”张慧耸肩,“路小姐已经退房走了。” 金北周表情一凝。 张慧打量他:“路小姐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记不清多少年前了,照片上的男人不如现在成熟,穿着黑白灰的校服,少年感十足地转着篮球,不经意地望着镜头。 路樱提及他时,脸上掩不住的羞涩和欢喜。 少女心事,她爱重如宝,又忍不住炫耀:“今年我只能玩两天,要回去补课,他帮我补。” 后来,张慧看见她无名指上的婚戒,还打趣问:“老公怎么没陪你来?” 路樱面不改色:“他妹结婚。” 第二年,张慧又问:“老公呢?” 路樱:“他妹离婚。” 而今年,张慧第三次问起时,路樱笑:“他妹死了。” 张慧好奇:“不是嫁给了喜欢的人?怎么一年比一年不开心?” 路樱眼睛弯了弯,没说话。 走廊安静无声。 打量完眼前的男人,张慧补充:“路小姐多付了几天的房钱,您可以直接住下。” 金北周站在阴影里,额前碎发盖住眉眼,唇角略显几分阴郁。 “她今天出去过?” “......”张慧顿住,“当然,路小姐喜欢滑雪。” 金北周:“出去了多久?” 张慧实话实说:“五个小时。” “回来时是什么样?”金北周淡声,“正常吗?是自己,还是跟别人一起?” “......” 张慧不敢乱说。 傍晚路樱回来时,情况明显古怪的,连随身的平安扣都送人了。 别不会是约了条小狗来玩吧? 结婚三年,从未见老公陪,头一次见就打听这些。 不会是出轨被发现了吧? 张慧扯出笑:“很正常啊,是路小姐自己,以前还有父母,后来是外公,这几年就她自己了。” 金北周沉默几秒,问:“她没有惊恐、紧张,或者别的表情?” “......”张慧斟酌措辞,委婉道,“似乎不开心呢,回来把衣服都扔了。” 第3章 算你懂分寸。 路樱消失了三天,赶在过年前回了北城。 严夏过来接机,一边开车一边骂:“你手机是个摆设吗!能不能别关机?你老公天天骚扰我和韩锡,总以为是我们俩把你藏了。” 路樱:“送我去趟医院。” “咋了,”严夏问,“你这声音,重感冒啊。” 路樱点头:“不舒服。” 严夏方向盘一转,朝医院开去:“你这壮实的身体...”还能感冒。 路樱差点跟她拼了。 谁愿意别人用“壮实”来形容自己。 严夏笑出声,连忙求饶:“行行行,那你自己说,为什么会感冒。” “......”路樱安静数秒,“穿了件单衣,在雪地里走了三个小时。” 严夏蹙眉:“你有病啊?” 路樱扭脸,看着她:“我被绑架了。” “......” “但我没受任何伤,”路樱平静道,“被俩半大小孩救了,那俩小孩不知道谁家的,大冷的天穿着破烂衣服...” “你停停停!!”严夏急了,“现在关键是这俩小孩吗!!” 她不该说说是被谁绑架的吗? 不该说说为什么会被绑架吗?绑匪呢?赎金呢? “这俩小孩太可怜了,”路樱手肘支在窗边,“一看就是没爹没妈的,鼻涕快掉到膝盖了,我就把羽绒服给其中那个小妹妹了。” 又把翡翠做的平安扣给了他们,叫他们拿去卖掉,能得一大笔钱。 严夏被这串说词给创晕了。 知道路樱犯起傻来傻得要命,不知道她能傻成智障。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猜人家有没有爹妈。 “然后?”严夏催问,“绑匪为了什么?” 路樱:“只给金北周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救我。” “......” 金北周没去。 严夏清楚。 她没去金北周的生日会,但圈子里有人去了,全程直播给她。 路樱望向窗外:“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要吃土豆了。” “......” 车子疾驰到医院。 停稳后,严夏一堆问题要问她。 路樱精神太差:“别问了,保密。” “你没事吧?”严夏匪夷所思,“凭什么保密啊,这你不得跟你老公说...” 话没讲完,严夏自动住了嘴。 都给金北周打过电话的,他自然是知道的。 路樱:“别再提,别人只会认为我是个撒谎精。” 人家不会信的。 说到这,路樱郑重问:“你信的吧?” “...确实不大可信,”严夏瞅她,“主要疑点太多,但我再不信,你岂不是太可怜了...” 路樱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掐上她的脖子。 两人闹着进了医院。 挂号看诊抽血,一系列流程下来,医生下了结论:“能扛的话,扛着吧,吃药会伤到宝宝。” “......”路樱顿了顿,“我不叫宝宝...” 医生搭眼看她:“你肚子里的宝宝。” 路樱:“。” 严夏捂住嘴巴,震惊从眼睛里跑出来。 感情都碎成这样了,还能上床OOXX呢。 路樱没什么表情:“不瞒你说,我们最和谐的,就是被和谐的。” “......” “夏夏,”路樱握住她手,“我给严叔送送礼,让他帮我保密,好吗?” 严夏爸爸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 在她没考虑好怎么处理肚子里的小家伙前,路樱不想其他人知道它的存在。 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严夏:“你现在跟小龙人有什么区别?” 满脑子秘密,还不能告诉别人。 路樱垂睫,看向被羽绒服遮住的小腹:“我应该不想自己养小孩。”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严夏表情正经起来:“你别冲动。” 这桩婚姻,是路樱努力多年的成果,现在路家就剩她一人,连唯一的外公都在上年去世。 路樱没家了。 只剩金北周了。 严夏这些朋友,替代不了家人的存在。 - 走到医院一楼大厅,路樱看见了金莓莓。 金莓莓穿着狐狸毛的外套,风毛裹住她半张脸,孤身站在角落,娇俏又脆弱,似乎在等谁。 两人视线相接,金莓莓眼睛睁大:“二嫂...” 路樱目光一收,想当她认错了人。 下一秒,金莓莓冲某个方向喊:“二哥,是二嫂!” 路樱驻足,朝她示意的地方看去。 金北周左手拿着几张资料,右手拎了几只袋子,里面装着各类维生素和补药。 大约是陪金莓莓过来产检的。 路樱唇角弧度讥讽,拉着严夏往外走。 身后有风刮过,是男人冷洌不可挡的气流。 路樱的路被拦住。 金北周扣住她腕,上下打量:“去哪了?哪不舒服...” 男人手掌宽大温热,路樱只觉得烫人,躲瘟疫似地避开。 “陪夏夏来看严叔,”她不咸不淡,“看完了,再见。” 金北周拧眉:“感冒了?又踢被子了...” “再见,”路樱重复,“别传染给你们。” 金北周表情一寸寸冷下去。 “爸妈一直在问你,”他跟着淡了,“我该怎么说?” 路樱:“说我死了。” 金北周长眸猝然迸出火苗:“路樱!!” “二哥,你跟二嫂好好说,”金莓莓走过来,“二嫂,今天阿瑎有急事,临时拜托二哥陪我过来...” 伊瑎是金莓莓的老公。 路樱理了下头发:“他是该陪的。” 别人听不出,金北周是能听出来的,她语带嘲讽,明显在阴阳让金莓莓给他生小孩的事。 金北周嗓音冰冷:“路樱,你不是小孩了,说话总该知道分寸。” “我说什么了,”路樱弯唇,“我又说什么没分寸的话了?” 说到这,她目光在金北周和金莓莓身上巡视:“我让你陪你妹来产检,说错了?凭什么被教训的永远都是我?是不是我没家人了,没后盾了,谁想训就能训两句...” 话到这里,金北周眼底血红:“那我算什么?” “算你懂分寸,”路樱说,“算你知进退。” 金北周静静望住她。 医院人来人往,背景音嘈杂。 良久,金北周吐了口气,牵起她手:“别闹了行不,家里那盆水仙开了,你不想看看吗?” 第4章 五百万。 路樱感觉自己要疯了。 她情绪极度不稳定,不碰到金北周和金莓莓就没事,一碰到,随时处在爆炸边缘。 金北周半胁迫半诱哄,强硬的把她塞进车里。 不等她挣扎推门,金北周俯身压下,挟着思念和欲望吻住她唇。 - 一楼大厅,金莓莓跟严夏大眼瞪小眼。 互视几秒,严夏撇嘴:“婆家没人了?专找你二哥?” “...严小姐,”金莓莓比方才强势,“积积口德吧。” 严夏:“你有娃了都不积,我积啥?我给谁积?” 在吵架一事上,金莓莓不是她的对手。 金莓莓转身就走。 严夏快步跟上:“小姑子,我送你啊。” 金莓莓:“别假惺惺。” “不假还能真吗,”严夏好笑,“为了我姐妹,我也得讨好她小姑子啊。” 金莓莓猝然驻足。 严夏急急停下,顺着她视线望去。 五米外的黑色吉普车内,路樱被压在副驾,男人单手桎梏住她腕,勾着脑袋在她唇上亲吻。 意乱情迷的,显然不是路樱。 严夏啧出声:“多令人羡慕的感情啊。” 她眼神斜睨:“有的人,吃着婆家的,看着娘家的,恨不得天下人都只宠她一个...” 金莓莓敛睫:“你在说我二嫂吗?” “你二嫂动不动就抽象的性格,”严夏轻哼,“还真玩不过你。” 金莓莓:“谢谢。” 严夏:“......” 真特么气啊。 - 路樱被带回了金家。 快要过年,院中装扮一新,常青树上挂着红色灯笼,两盆喜庆的金桔摆在门侧,金灿灿的。 路樱进了自己住的那间卧室,换睡衣上床午睡。 金北周去厨房泡了杯感冒冲剂,坐在床边哄道:“讲话都像小猪哼哼,喝了明天就能好。” “你自己喝吧,”路樱背过身,“你要病了,金家能倒一片。” “......”金北周捏她脸蛋,迫使她启唇,“病了咱们就出去度病假。” 冲剂黏腻的味道往鼻腔里钻,路樱忽然想起腹中宝宝,动作一惊,下意识抗拒地推搡。 “嘣——” 玻璃碎在地面的脆声,挟着短促的水声。 金北周手停在半空,呈半握状态。 杯子碎了,冲剂洒了,路樱反应过来了。 她躲什么啊。 她又不想要这个宝宝。 她有什么可躲的啊。 她可以因为不想跟他接触躲。 但不能因为想要保护宝宝躲。 她不想要。 不想在面前出现岔路时,被一个宝宝左右选择。 医生说,它才四十天。 在法律上,都不算人。 金北周嘴角压平,蹲到地面,一片一片地捏起碎玻璃:“给你买了辆新车,晚上去看看喜不喜欢。” “金北周。” “......” 路樱平视他:“我要离婚。” “......”金北周指尖碎片扎破他手,表情不见波动,“你这张嘴是真的欠收拾了。” 路樱又累又倦:“你考虑下,咱们过完年具体谈。” 房间没开灯,光线晦暗,金北周垂着脑袋,目光定在指尖沁出的鲜血上。 路樱钻进被子里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金北周将血舔掉,墙壁上模糊不清的影子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 离婚? 她不会离的。 路樱离不开金北周。 他们从出生就是彼此的玩伴,在对方生命中占据了无法割舍的地位。 他们熟悉、了解对方。 她就是被宠坏了,以为离婚像绝交和分手一样,能随便出口,能用来使性子、发脾气。 只是想让他哄一哄。 那金北周就好好哄哄,左右是自己哄大的姑娘。 金北周将房间打扫好,掀被子上床,手臂从她颈后越过,不客气地拥进怀里。 他亲她的额头,鼻尖,唇。 路樱烦不胜烦,一脚踢了过去,却因动作太大,牵扯到小腹。 骤然传来的神经痛让她躬起腰背,眉心蹙起细细的纹路。 金北周忙不迭揉弄她腰腹,低嗓:“合法夫妻,亲一口怎么了。” 路樱闭紧眼,手贴住小腹。 或许是母亲本能,不知道还好,一知道腹中有宝宝,总会不自觉地想要护它。 “该来例假了吧,”金北周问,“难怪总是闹性子。” 路樱头脑发重,背过身去,重新睡着。 金北周鼻尖贴在她发顶,嗅她好闻的味道。 路樱做了个梦。 梦见她高中时。 那天下了雨,她没带伞,来接她的司机在路上爆了胎,路樱就去找金北周。 高二分班,她学文,金北周学理,金莓莓也学理,跟金北周一栋楼。 路樱跑到理科楼时,恰好看见金北周撑着伞,遮在金莓莓头上。 少年修长高大,有着属于这个年纪的清瘦,伞歪在金莓莓这边,金北周肩膀被打湿半边。 雨势大,一把伞遮不住两人。 金北周顿了顿,做了决定:“你去班里等我,我先把金莓莓送上车,然后回来接你,行不?” 那不是金北周第一次选择金莓莓。 是路樱被喜欢冲昏了头,总想着他们已经成了户口本上的亲兄妹,不可能产生别的。 但兄妹身份可比情侣身份牢靠多了。 这两年,路樱反反复复怀疑那时的自己,她怎么都不伤心呢。 早点伤透心,不就早点醒悟了吗。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金北周带金莓莓离开,而自己回到文科楼,孤零零等待。 喜欢会自动添加滤镜,将残酷的事实,美颜成虚假的样子。 看见年少时雨中的自己,路樱泣不成声。 金北周慌手慌脚,不断擦她滑落的眼泪,低声唤道:“宝贝你做噩梦了,樱樱,醒醒...” 路樱缓缓睁眼,又一串泪珠无声无息掉下。 金北周亲她湿润的眼:“怎么了啊,跟我说说,行不?” “给我点钱,”路樱鼻音很重,“五百万。” “......”金北周眼睫垂下,“缺钱了?” 路樱:“给不给?” 金北周情绪不明:“想要多少都行。” 路樱不缺钱。 陆爸陆妈飞机失事,为她留下一大笔遗产,外公去前,将名下公司折现,全部存进了路樱的户头。 五百万,是她为腹中宝宝要的。 这个孩子,路樱不打算要了。 她要用这五百万,去为宝宝超度。 第5章 一定要不顾场合吗? 一觉醒来,金北周已经不在了。 窗帘拉着,房间漆黑,路樱扶床起身,随手摁开灯。 卧室南洋风装修,对面墙壁挂着色彩浓郁的唐朝仕女图,藤编家具又带有一些质朴的年代感。 路樱的行李箱摊在灰绿色复古地板上,里面只剩下零星几个小物件,衣服之类的都被收拾过。 房门被从外推开,金北周冷白削长的手拎着一件白色大衣,见她醒了,脚步不明显的凝滞,随后自然靠近:“这几天就穿大衣?那边多冷没数啊,羽绒服呢?” 路樱出门不爱带太多行李,羽绒服就一件,还送人了。 “还有,”金北周拧眉,“耳钉和平安扣呢,你这箱子我翻遍了,丢了别跟我哭。” 路樱感冒似乎加重了,闷闷的鼻音:“送人了。” “……”金北周情绪不明,“什么送人了?” “所有,”路樱说,“羽绒服,耳钉,平安扣。” 金北周站在那里,身材高瘦颀长,金家二公子的身份让他出生就站在了塔尖。 “送谁了?”他平静问。 “羽绒服给了一个小女孩,”路樱实话实说,“耳钉和平安扣给了她哥。” 金北周凤眸锋利,透着一如既往的攻击力:“平安扣是我送你的18岁礼物。” “嗯,”路樱不避不让,“谢谢你的祝福,18岁的路樱收到了。” 并且欣喜若狂,死心塌地的非他不嫁,没有一天摘下来过。 就算她看见金莓莓手腕上的翡翠手镯,与她的平安扣是同一块原石料子,都还在安慰自己,意义不同。 好歹,平安扣寓意着平安,金北周希望她平安。 路樱干涸的眼睛又开始发酸。 真是感人。 想扇死这些年的自己。 她是猪油糊了心,才会被金北周心血来潮的关心哄到,还自动为他添加滤镜,将他塑造成也爱自己的模样。 路樱是路家唯一的小孩,被父母和外公捧在掌心,知道被爱的滋味。 却偏偏,在金北周身上瞎了眼。 幸好她还年轻,幸好宝宝的存在还没被金家人知道。 她尚有选择和离开的自由。 金北周穿了件烟灰粉的开司米V领毛衣,这毛衣还是路樱给他买的,金北周不乐意穿这种色号,路樱撒娇卖乖哄他穿了,就为了配自己的那辆冰莓粉跑车。 她喜欢仪式感,并且会给重要程度排序。 例如,金北周排在第一梯队,她的冰莓粉跑车排在第二梯队,她最重要的人,坐在她第二重要的车里。 但以后,金北周只配待在车底。 - 针对路樱胡闹的行为,金家老太太席素玲十分不满,并且将这不满挂在了脸上。 “北周的生日,该你这个女主人来张罗,”席素玲披着老花的羊绒披肩,“让莓莓帮你接待算怎么回事?” 路樱病容明显,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往嘴里咽。 “算她勤快,”路樱含糊道,“算我不识好歹。” “......” 路樱打小就喜欢金北周,喜欢的世人皆知,也因此处处讨好逢迎金家人。 席素玲向来就不满意她,生活中的挑刺随处可见,但路樱每次都是装疯卖傻,除了憨笑,就是乖巧的顺从。 这样直接回嘴,还是第一次。 席素玲正眼看她:“你是在训斥奶奶?” 说到这,她猛地皱眉:“你感冒了?” “啊,”路樱打了个喷嚏,眼中蒙上薄雾,“没关系,一点小病...” “你感冒了还跟莓莓在一块?”席素玲神情波动,“她可是孕妇!” 路樱垂眸,轻哂地弯了下唇。 席素玲起身:“北周,赶紧的,让她回去,别传染给莓莓。” 金北周端着青花瓷碗,从厨房方向过来:“伊瑎呢,怎么还不来接自己老婆孩子回家?” “......” 瓷碗里装的姜汤,金北周挨着路樱坐下,用小勺子试了试温度。 “有多的没,”席素玲话锋一转,“给莓莓来一碗,她是孕妇。” 路樱实在忍不住:“奶奶,她是孕妇,又不是国宝还人人有责。” “......” 厅中猝然静了。 金北周搅拌姜汤的手顿了顿,旋即敛颚低笑,将勺子递到她嘴边,混不吝的腔调:“奶奶,以后樱樱肚子里的,才是您正经重孙。” 路樱撇开脸,拒绝他示好的姿态。 金北周啧了声,将碗放到桌面:“不吃药,也不喝姜汤,怎么那么难伺候?” 路樱视线里是一幅油画,最后的晚餐。 耶稣被十二门徒围在中间,叛徒犹大泯于众人,看起来极为无辜。 像极了金北周这种狗男人。 接连两次被路樱反驳,席素玲大动肝火,想做点什么,旁边的金莓莓挽住她臂,柔声道:“二嫂说得没错,该伊瑎陪我去医院的,二嫂生病,更需要二哥。” 闻言,金北周眉心微动,像得了提醒,手掌捏住路樱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 “因为这?” 所以要跟他离婚? 路樱最讨厌感冒,身体脆弱就罢了,情绪跟着弱,别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能逼出她莫名其妙的眼泪。 “你直说让我陪,”金北周指腹从她眼尾擦过,“我敢不陪?” 可路樱却恍然大悟。 金北周总爱这么说,从小说到大,总是—— 路公主要求,我敢不同意? 一个“敢”字,道出了他多少心酸和无奈,道出了他多少迫不得已。 就仿佛不顺从她,金北周会被周边人唾弃,鄙视他玩弄对他赤诚的姑娘。 可悲路樱还听不出来,总以为金北周很宠她。 “你陪你妹,”路樱讥诮,“也是因为不敢才陪的吗?” 当然不是。 那肯定是因为心甘情愿。 “......” 金北周唇角弧度渐渐压平。 其实他从来不是个好脾气,整个金家,就他脾气最臭最大。 这些天,路樱主动招惹他几次了? “宝贝,有些任性的话,咱们私底下说就算了,”金北周重新扬唇,眼底却毫无温度,“一定要不顾场合吗?” 路樱望着他:“什么场合?你妹在的场合吗?” 第6章 去道歉。 金北周走人了。 席素玲咂摸了下这几句话,荒唐道:“路樱你不要太荒谬,说这种话是要下拔舌地狱的!北周是莓莓亲哥,是她的家人,哦,你会为了北周不顾你父母和外公吗?” 金莓莓立刻扯她衣袖,示意她别提及路家人。 路家没人了。 路父路母和外公,都是路樱的死穴。 果不其然。 “是亲哥吗?”路樱看着她,“当初要不是我婆婆反对您将金莓莓和金北周配对,今天怕是还轮不到我吧?” 金莓莓是席素铃闺中密友的孙女。 密友的儿子儿媳都是白衣天使,金莓莓出生后没多久,夫妻二人双双死于一场瘟疫。 紧接着,这位密友不堪打击,在悲痛中去世。 临去前,只来得及将所有家产和唯一的孙女托付给了席素铃。 金莓莓不姓金。 她来金家时才三岁,金家不会剥夺她的姓氏。 金姓,是金莓莓十六岁时,她自己强烈要求改的。 “她为什么要求改,”席素铃直白道,“还不是你总因为她跟北周闹矛盾,你外公甚至因为这个,让你断绝跟北周的来往,是莓莓识大体,亲自绝了这条路,她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 路樱小腹隐痛。 外公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那位会将路樱捧在掌心,无条件纵容她的英俊老男人,临终前都在惦记她的幸福安危。 席素铃一遍一遍地提他,路樱心如刀割,理智溃散,手一挥,将面前装满姜汤的碗砸到地板。 席素铃噼里啪啦的数落骤然停了。 她浑身颤抖,气的。 真是反了。 如今小辈都能跟长辈摔盘子砸碗了吗? 路樱扶着桌面起身,一字一顿:“席女士,你知道为什么你抢不过我外婆吗?” 席素铃的脸刷地下白了。 “你的底色是刻薄的,”路樱清晰道,“是恶毒的,我外公这样潇洒温柔的男人,只有我外婆才能跟他平起平坐,你连我外婆的一片衣角都比不上。” “......” - 路樱回了草堂,外公在草堂给她留了一处花园洋房。 院子里花草有专人料理,暖房开着她妈妈留下的大马士革玫瑰。 外公将这些照料的很好,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念自己的女儿。 路樱是他对女儿思念的投射。 暖房花香融融,路樱掐了几朵玫瑰用来泡茶,轻声询问严爸流产的详情。 “叔叔还是建议你跟北周商量过再决定,”严爸慈爱道,“金家至今都没有下一代出生,你腹中的宝宝,兴许会为你们的关系带来转机。” 路樱摇头:“不了,我不想一错再错。” 严爸沉默几秒:“别怪叔叔说话直白,若你真确定了,最好选择外地医院。” 金家在本地的势力,几乎是覆盖方方面面,若被金家知道他们目前唯一的下一代是在自己医院没的,怕是没有人敢接这场手术。 “好,”路樱说,“我明白的严叔。” 严爸又提醒:“要尽早,月份一大,对母体伤害太大,确定了,让夏夏陪你去。” “好。” 电话挂断后,严爸发了外地几家医院的联系方式,每家都有他的同僚和校友。 算是他对路樱尽的绵薄之力。 其实他这样做,同样会被牵连到。 如果瞒不住,金家同样会将这笔账,算在严家头上。 路樱心知肚明。 她不愿拖累严爸和严夏。 她联系了另一家医院,与严爸没有一丝瓜葛。 - 晦暗潮湿的后巷,悬在巷角的监控被蒙上黑布,年久失修的路灯时灭时亮,渲染出恐怖惊人的氛围。 金北周一脚踹到男人小腹,哀嚎被漆黑吞噬。 “哥,别上火,”身边人劝道,“这点小事兄弟们来就行了。” 金北周锃亮的皮鞋踩进泥水,朝那人走去。 两边小弟拖死狗似的,将摔进垃圾堆里的男人拽了起来。 金北周弯腰,凤眸冰寒,穿透男人畏惧的眼底:“皇庭做的什么生意你不清楚?来往的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皇庭是一家高级会所,会员实名制,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表面上看是家预约制会所,实际做的是人脉生意,客人隐私极为重要,哪怕捕风捉影地透出只言片语,也够要对方的命。 “哥我错了,”这人痛哭流涕,“我真的只是想跟女朋友炫耀,我从没见过这种奢华的场面,想跟她牛逼下...” 便拍了皇庭内部的一些装饰,还发到了网上。 这种事其实是不需要金北周亲自处理的,只是他心情太差,这人恰好撞到枪口罢了。 “哥,”旁边小弟陪着小心,“剩下的按照流程处理,您去休息。” 金北周直起腰身,高大的影子瞬间罩住旁人,死神亲临的可怖。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金北周面色一缓,背过身,朝巷子出口走。 “处理掉。”他淡声。 “哥您放心。” 一直到了光亮处,金北周才慢条斯理掏出手机,鼻息带出轻笑:“路樱樱你就是想老子哄...” 然而在看见来电人时,金北周嘴边的笑冻住似的没了。 是金莓莓。 金北周安静几秒,不耐道:“金莓莓你有没有数,你二嫂因为什么跟我生的气你不清楚?有事找你老公,懂吗?”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 金北周表情敛住:“哪家医院?” - 路樱手机响了几遍,她没接,门铃又被人摁响。 夜深,她喝了杯大马士革玫瑰泡的水,空气中浮着玫瑰的味道,就像偎在妈妈怀里,香香甜甜的睡着。 撑着病体起身,路樱把房门打开。 门外是金北周。 男人颀长的身体覆着凛霜,不苟言笑:“去医院,跟奶奶道歉。” “......”路樱神智不清,“为什么?” “你忘记你说了什么?”金北周清冷,“你说她是下脚料?这种话能对长辈说?” 路樱恍惚几秒,赫然反应过来:“我怎么就没想起这么贴切的形容词!” 下脚料? 艾玛,还是这个词更有羞辱、冲击性。 “路樱樱你别闹了,”金北周似乎有些无奈,“这话太重,我陪你去道歉。” 路樱眨了眨眼,吐字:“金北周你是个畜生。” 第7章 二哥,你放过樱樱吧。 这个畜生一手禁锢住她,一手往她脖子上挂了个东西。 是块新的平安扣,羊脂玉的,嫩豆腐一样的色调。 大概怕她摘掉,金北周将羊脂玉的绳子调整到恰好的长度,用蛮力是扯不下来的。 眼皮子底下没有合适的工具,路樱怕伤到自己,没粗鲁地硬拽。 找把剪刀就是了。 车子往医院开,夜景在窗外拉成光带。 “待会咱们找医生开点药,开点甜药,”金北周吊儿郎当的,“早点康复,咱们生小孩,行不?” 路樱:“你去死吧。” 金北周扬唇,丝毫不介意:“见了奶奶你别说话,我来道歉就行。” 路樱没有说话的心思。 瞧瞧。 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做,金北周都当她是在开玩笑、闹脾气。 压根没将她要离婚的念头当回事。 就像他过往处理两人之间的矛盾一般,总是轻飘飘揭过,就仿佛路樱的话完全没有可信度,也完全不需要在意。 反正她太爱他,就算事情从未解决过,最后的结果也总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了了之。 “给你转了一千万,”金北周说,“以前一提这个你就跟我挂脸,自己老公的钱有什么不能花,非跟我使小性...” 不要他的卡,也不愿用他的钱。 这是路樱头一次跟他要。 金北周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路樱扯唇:“给你买上坟用的纸。” “......”金北周低笑了声,“那我多转点,我老婆可不舍得我在下面受苦。” 路樱懒得说了。 她在恶毒的诅咒他。 他当她在调情。 两人到了医院,席素铃虚弱地躺在床边,金莓莓和伊瑎陪伴在侧。 金北周扣住路樱的手,恭敬道:“都是我的错,她不是冲您,冲我来着。” 席素铃眼神停在路樱身上,露出厌恶。 “你爷爷来了电话,”席素铃忍着,“说她不好好道歉,就把她赶出金家,你必须跟她离。” 路樱眼睫簌簌。 真的? 不用她费力气了? 路樱抬头:“下脚料,你还是好好躺着吧...” 最后一个字被金北周捂住。 男人手掌宽大,掌心温热,捂紧了她嘴,阻了她所有声音。 金北周额角抽抽,失了淡定:“她骂我呢,樱樱平时有多孝顺您知道的啊,她知道错了,非常真心,好了,奶奶您好好养病,明天我再来看您。” 说罢,他一秒都没耽搁,硬搂着路樱出了病房的门。 - 重新回到车内,前后没超过十分钟。 金北周揉揉眉骨,气笑了:“路樱樱你欠草是吧?” 路樱:“你草狗去吧!” “回家,”金北周启动车子,“草死你。” 路樱扭脸看向窗外,没什么表情:“我现在对你生理性厌恶,你别碰我。” “......”金北周唇角压平,“之前馋我的不是你路樱樱对吧?” 路樱:“送我回草堂。” 金北周:“回我们自己家。” “草堂。” 金北周似乎懒得搭腔,无动于衷将车子开往捷座小区。 两人的婚房在这边。 路樱一进门就找出鞋柜里的剪刀,眼都不眨的将新平安扣剪掉,绳子和平安扣一块扔进了垃圾桶。 金北周双手抱臂,冷眼旁观。 十足十地看着她能闹到什么地步的态度。 路樱最恨他这点,不管自己做什么,都被当成是小孩在无理取闹,她的情绪不需要被接住,她的需求不需要被考虑。 冷一冷,哄一哄就好了。 从不需要花费精力,细细剖析其中的问题。 “你公公婆婆回家过年,”金北周淡声,“有事情咱们提前解决,别让他们看见,不然又以为我欺负你。” 路樱忍着层出不穷的烦躁:“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去忍耐这桩婚姻,你可以离,我答应,我绝不纠缠!” 金北周望着她:“你做得到吗?” 路樱眼红了。 被激红的。 是。 她以前忒贱,三番五次地反悔,她主动纠缠,又厚着脸皮和好,因为她不舍得离开,她一天看不见金北周都要难受。 就贱成这个样。 以至于连金北周都这么看待她。 他不否认他在忍耐,却质问她离不离得开。 “别闹了,”金北周抿了抿唇,放柔声音,“以后我多回家陪你,行不?” 路樱鼻腔发酸,不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是对自己的可怜。 那个勇猛前行的路樱,就是在他一会硬、一会软的态度下,沾沾自喜地迷了路。 被训的像条狗一样听话。 “金北周。”路樱咽下嗓子里的涩。 金北周靠近:“你说。” 路樱眼睛很红,极力平静,不想让他看扁:“我外公说,我们家樱樱是他最璀璨的明珠,是他想要活下去的良药。” 外公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已经神智不清,却条件反射的配合医院的治疗。 因为他想陪路樱走远一点,再远一点。 金北周喉结滚了下,手抬高,想摸她脸蛋。 路樱后退,避开:“但你和金家总是告诉我,路樱是个贱人,是颗死鱼眼珠...” 不等她说完,金北周身体一僵,冷不防厉喝:“路樱!!” 路樱敛睫,讽道:“都知道我爱你,都要拿这点来攻击我,那我不爱了行吗?不爱都不行吗?” “你想都别想!”金北周眼尾渐红,“‘离婚’两个字说都别再说,我看哪个律师敢接!” 时间接近凌晨。 路樱站在空荡的客厅,整个人显得脆弱支离。 金北周平复胸膛起伏:“你病了,也该困了,老公抱着睡觉。” 路樱心生无力,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哥,”她轻声,“你就放过樱樱吧。” 就算不是夫妻,她也曾是他青梅竹马的妹妹。 她也曾,唤他一声二哥。 跟金莓莓一样,唤他二哥。 金北周四肢末梢猝然生寒。 这个称呼,在路樱初一时就不曾唤过了。 她跟金莓莓生气,说金莓莓这样喊,她就不喊了。 她开始连名带姓的喊他,说这样比较特别,她要做最特别的那一个,也要让金北周做她最特别的那一个。 第8章 我孩子不需要一个烂爸! 第二天,路樱独自去了陵园,祭拜父母和外公外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宝宝的缘故,她最近眼泪格外多。 怕被父母和外公外婆看见,路樱隐忍着,连话都不敢多说,怕多说一句就会失控。 手术约在年后初二,医院发了术前准备。 路樱需要一个合适又不惹人怀疑的借口离开。 她跟严夏商量:“你能不能临时结个婚,我去外地参加你的婚礼。” 严夏:“可以,我还能临时死一死。” “......” 姐俩儿齐齐沉默。 过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将目光看向对面。 另一个死党韩锡。 韩锡一口水喝到一半,接触到她们二人的视线,立刻回避:“我不结,你结婚的事,让我做了三年的噩梦。” “......” “我一想到我有可能娶到你们俩这样的,”韩锡慢吞吞,“我也能,去死一死。” “那你死,”严夏拍板,“过了头七再活,正好能帮樱樱掩人耳目。” 朝锡放下水杯:“我说姐俩儿,你们当金家是吃素的?金北周是吃素的?” 路樱:“他挺好糊弄的。” 她随口一句话,金北周就当她在撒谎。 婚姻走到这地步,实在可悲。 这话把三个人都干沉默了。 “韩锡你是不是男人,”严夏面无表情,“是的话,咱俩结,把樱樱的事解决了咱俩再离。” 路樱眼泪汪汪:“夏夏你真好。” 韩锡嘴角哆嗦:“另一个当事人呢。” “......”路樱勉强道,“你真听话。” 韩锡:“......” “算了,”路樱吐了口气,“只要离开一天就行,用不着找借口。” 严夏犹豫:“姐妹,真不要啊?” 韩锡:“离婚跟要小孩不冲突,我们作为它的干爸干妈,还能让它受苦吗。” 路樱:“金莓莓也有了。” “...又不是你老公的。” “我不想把它生下来,成为金莓莓小孩的对照组,”路樱认真道,“我不想它的未来,和金莓莓的小孩在一块,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就像我一样。” 她宝宝的父亲,必须以宝宝为中心,必须将自己的宝宝当成唯一。 而不是在兄弟姐妹的宝宝面前,轻描淡写就要退让。 而且,一旦金北周知道她有了宝宝,怕是不会答应离婚。 但这个婚,她离定了。 - 这天金家大哥金斯年和大嫂葛琪回来吃饭。 金斯年管理着金氏集团,是金家如今的话事人。 葛琪秋天时意外流产,即便养了几个月,脸色依然不好。 葛琪对路樱很好,路樱就很尊敬这位大嫂。 葛琪出自北城葛家,规矩严苛古板的家族,家里女儿都是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那种。 路樱能心安理得坐在餐厅等待吃饭。 葛琪不会。 金家用不着主人亲自忙碌,只是一种态度,女人对夫家的服从。 路樱玩了两局游戏,见葛琪从厨房出来:“大嫂,我教你玩游戏。” “等下哈,”葛琪温柔道,“我把汤端过来。” 路樱目光在客厅打量。 金北周冷着脸在打电话,金斯年对着电脑开视频会议。 路樱一般只敢对金北周发脾气,金斯年是大哥,性子比金北周这个混蛋严肃正经,她本能的退避三舍。 可眼下,她想惹恼金家所有人,最好立刻摁头逼他们离婚,免得她还要多费力气。 路樱起身,深吸了口气,走到金斯年面前。 金北周余光瞥见了,回头看着她。 路樱手一挥,啪地将金斯年的电脑合上。 “......” 全场悄寂。 金北周浓眉间的郁色鬼使神差退去几分:“宝贝你在干嘛?” 金斯年抬头,表情肃穆。 路樱压下紧张,不客气:“你老婆在厨房忙来忙去,你就等着吃闲饭吗?” 金斯年:“......” 金北周眉心跳了下。 “还看!”路樱心脏快蹦出嗓子眼,“还不去帮忙!” 金斯年:“......” 停顿数秒,金斯年站直,冷冷道:“小二,弟妹该管管了。” 不等金北周开口,路樱迅速后退:“自己家的事管清楚了吗,还有闲心插手别人家的?” 金斯年默了默,撇脸,给了金北周一个训斥的眼神,随后去了厨房。 金北周顿了顿,肩膀一颤,笑了出声。 “路樱樱你胆肥了是吧,”他压着笑息,“连冷面阎王都敢惹了?” 金北周和路樱是金斯年看着长大的,这位大哥于他们来说,与父母同辈。 路樱小时候调皮,每次金斯年一出现,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现在有胆量骂人了。 路樱没理他,对刚出来的葛琪说:“大嫂,你坐这。” 葛琪:“?” “你又不是不赚工资,”路樱说,“凭什么男耕女耕女织?让他织!” “......” 金北周挠挠后颈,一言不发的,也跟着进了厨房。 葛琪禁不住笑了:“小二都被你吓到了。” “大嫂你坐啊,”路樱拖她,“你身体怎么养的,脸还腊黄呢。” 葛琪羡慕她的性子。 “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葛琪打量她,“感冒要吃药啊。” 路樱嘟囔:“懒得吃。” 葛琪笑得温软。 路樱倚到她肩:“大嫂,你要好好养身体,才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上个宝宝,滑一跤就没了。 “好,”葛琪抚她脑袋,“你跟小二不想要吗?” 路樱望着天花板:“我不想当妈,他也不适合当爸。” “嗯?”葛琪疑问,“怎么这么说,其实小二跟你在一起时,很有爸爸的样子的。” 金北周性子乖张,葛琪只见过他在路樱面前低头服软。 路樱:“我要给我孩子找个像我爸爸对待我那样的爸爸。” “......” 这句话极为绕口。 葛琪还没理解,厨房门口传来男人冷沉料峭的声:“你孩子的爸只能是我,你可以试试,有没有人敢在我头上种草。” 金北周端着汤碗站在那里。 傲岸冷硬的长相,难得有了家庭煮夫的模样。 “那我宁可不要,”路樱直视他,“我孩子不需要一个烂爸!” 第9章 砍掉烧了。 客厅氛围悄无声息凝固。 金北周手里的汤碗冒着热气,将他表情模糊几分。 “我哪里烂了?”他声线平直,“你说,我改。” 路樱言简意赅:“要改早改了,有这精神,我不如换一个轻松。” 金北周脖颈青筋不易察觉地鼓了下。 金斯年将他往旁边推了推,朝客厅道:“是要撒青豆吗?” 葛琪起身:“我来...”吧。 路樱一把拽住她,目光凶巴巴:“有阿姨不会问吗,有手机不会查吗,一定要给大嫂找点事吗?” “......” 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金斯年转身,淡淡道:“赶紧哄,别殃及无辜。” 金北周一腔子阴鸷被打断,气极反笑。 “差不多行了,”他混蛋的腔调,“大嫂都没这样训过大哥,先被你训上了。” 汤碗被他放到餐厅。 葛琪忍俊不禁,再次想要起身。 路樱死死拽住她。 “不是...”她忍笑,“我就想过去喝口水。” 路樱窘迫地松了手,干巴巴道:“大嫂你别忙,男人吃得多力气大,该多干点。” “...好。” 目送葛琪进了厨房,金周北慢条斯理地过来,蹲在她面前:“行了吧,能消火了吗?” 路樱觉得好笑。 他从来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总以为她在闹脾气。 他什么时候才能认真正视两人之间的问题。 路樱平视他:“我没有发火,你认真一点,就能看出来我很认真...” 余下的话没说完,似乎极难忍受她将要出口的事,金北周握住她后颈,一个倾身,重重覆住她唇。 他吻得用力,带着情不自禁。 有段时间没有了。 上一次还是上个月,中间两人不管什么话题都会演变成争吵,最后不欢而散。 金北周炙烫的唇深入。 然而下一秒,路樱猛地推开他,脸色苍白,捂着嘴往洗手间冲去。 金北周充斥欲念的长眸霎时变冷。 生理厌恶? 路樱不可能厌恶他。 没有人会比路樱更爱他。 金北周去了洗手间。 路樱抱着马桶吐完,又开始漱口洗脸。 胃里还是翻涌着失控的酸意。 “路樱樱,”金北周倚着门,唇角挑起薄笑,“你怀孕了,对吧?” 路樱后脊骨倏然间发凉,从镜子里跟他对上视线。 男人身姿挺拔,站得松散,虽然唇在笑,眼底却如同装满冰霜。 路樱第一反应—— 他在试她。 明白这点,路樱回头:“生理性厌恶,你不懂吗?” “......”金北周身体站直,那点笑没了,“我记得,上个月,没戴套...” 唯一的一次。 两人因为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争吵,路樱闹脾气要回草堂住,两人都处在不受控状态。 没做措施。 路樱擦了擦手,平铺直叙:“我吃药了。” 金北周表情一滞。 “路樱你想死吗?”他咬出字。 他是渴望两人能有个宝宝,路樱一直不同意,金北周也就算了,想着她自己都还没长大,还是小孩性子。 但如果有了,那必定是要的。 可他没想到路樱会去吃药。 这姑娘矫情得厉害,以前嗓子肿,吃片润喉糖都要他三催四请。 现在背着他偷吃药? 金北周摁着火:“例假来了没?” “走了。” “......”金北周顿了顿,“没到日子。” “提前了,”怕他怀疑,路樱将早就准备好的托词说了,“去威吉斯那天。” 说到这,她仰起脑袋,望住他:“就是别人给你打电话,说我在他手上那天。” “......” “哦,你认为那人是我安排的,”路樱说,“是为了跟金莓莓争宠,故意博你眼球搞的这一出。” 金北周凝住她:“那你说,什么人,去了哪,后来呢?” 绑匪是谁,为了什么,他到时,她又为什么在民宿。 路樱讲不出来。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的理念中,无论如何,金北周该无条件相信她才对。 她平安不好吗? 但路樱没有深究的心思,她感觉疲累,想将自己从这种困境中解脱出去。 路樱意兴阑珊:“我是故意的,你不仅不愿来,还诅咒我去死,我一生气,例假就来了两天,就这样。” 去威吉斯之前,金北周陪她回了草堂,说好要陪她在这边住两天的。 结果当天,金莓莓晕倒进了医院。 金北周便赶去了医院。 路樱收拾收拾行李就去了威吉斯。 现在想来,金莓莓晕倒,大约是因为怀孕了。 “恭喜你啊,”路樱弯唇,笑的讽刺,“金家有喜了。” 金北周凤眸内角下啄,尾部上扬,看起来极凶。 “路樱,”他嗓音沁着冷意,“我以为,事情该分轻重缓急,一个人有了另一半,就要跟其他人分割清楚吗?” 这话与席素铃那句“你会为了北周不顾父母和外公吗”有异曲同工之妙。 路樱说话都累:“哦,你对。” “......”金北周扣住她腕,“咱们好好谈谈,行不?” 路樱:“一定要把我说服才叫好好谈吗?” “......” 她压根不想谈。 她每一个字,都透着回避与排斥。 或许是两人理念不同,三观有差异,其实两人都被彼此折磨着。 “金北周,”路樱说,“你去找一个宽容大度的,我去找一个,能给我偏爱的...” 不等她说完,金北周冷硬道:“你做梦吧!” 他耐不住血液里翻滚的暴躁:“路樱爱金北周,是你刻在幸福树上的,你敢反悔试试!” 路樱眼里的情绪浮出两秒,转瞬熄灭的火一般,消失无踪。 “从威吉斯离开,”她平静道,“我去了观塘,幸福树那里。” 金北周呼吸停止,似乎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地红了眼。 路樱望住他,犹如在跟自己的年少无知道别,轻轻柔柔的。 “10年了,”她说,“树又长大了好多,当初刻得太深,都没想过万一哪天梦醒了,该用什么方法既能保留树的存活,又能把字除掉。” 路樱眼眸稍弯,解脱一般:“我让人把它砍掉烧了。” 金北周:“......” 第10章 你二哥的钱有我一半。 晚饭时,金莓莓和伊瑎将席素玲接回了家。 餐厅气氛并不好。 “我是看在北周的面子上,”席素玲说,“不然...” 金北周看过去:“奶奶,她是我老婆,请您尊重我。” 席素玲明显憋着火。 葛琪端着单人份的炖盅,放到金莓莓面前。 “这个不行,”席素玲不耐烦,“汤里不能放山楂,你自己怀过,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葛琪在金家就是这样,她不会还嘴,被各种规矩束缚住了思想。 且她是大儿媳,仿佛就该理所当然地承担照顾所有人的责任。 金斯年眉头不悦地皱了下,但没顶撞席素玲。 路樱搁下筷子,直视金莓莓:“你怀的是谁的小孩?” “有你什么事,”席素铃怒道,“别以为...” 金北周:“奶奶,请您尊重我!” 席素铃:“......” 她开始重重喘息。 “别以为你默不作声就能纯真无辜,”路樱语速极快,“谁的小孩就去找谁负责,跟别人爽的时候怎么没叫一下我们...” 金北周又把她嘴捂上了。 金莓莓脸色血红,推了推旁边的伊瑎。 伊瑎很圆滑:“奶奶,莓莓有我呢,您顾好您自己的身体。” 席素玲忍了忍:“葛琪,把那碗燕窝...” 路樱一把拽掉金北周的手,朝向金斯年:“你老婆是你佣人吗!赚这么多钱佣人都不舍得请,赚钱是为了擦屁股吗!” 全场:“......” 葛琪眼神担忧,冲路樱摇头。 金北周默了下,捧住路樱的脸,不经意在她唇上亲了口:“好了哦,再骂他,他该揍你老公了。” 这个吻来得突然,路樱毫无防备。 她脸色蓦地变了,急匆匆捂住嘴,跑进了洗手间。 “樱樱怎么了,”葛琪想过去,“哪里不舒服?” 金北周眼里的柔情褪尽:“没事,讨厌我。” “......” 餐厅寂静。 金斯年浓墨似的眸望向席素玲,平直道:“奶奶,也希望您尊重我。” 席素玲:“......” 葛琪去了洗手间。 路樱胃里没东西可吐,酸水又反得难受,顺手抓起洗手间里的佛手柑,放在鼻下闻了闻。 “樱樱...”葛琪狐疑,“你...怀孕了?” 路樱惊惶回头:“没有,讨厌金北周,他一亲我,我就想吐。” “......”葛琪拍她脑袋,“大嫂不会多嘴的。” 路樱抿抿湿润的唇:“谢谢大嫂。” “别做傻事,”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葛琪思忖了下,“如果非做不可,喊大嫂陪你。” 路樱眼眶直接烫了。 离婚能把葛琪带走就好了。 路樱开始分析离婚能将大嫂分走的可能性。 重新回到餐桌,路樱面前摆着一小份黑松露土豆泥。 那日在地窖里被困两个小时的事情如影随形,导致路樱对土豆的味道极为敏感,不假思索将土豆泥推给了金北周。 “......”男人撇脸,“怎么?连我碰过的碗都受不住?” 路樱:“不吃,谢谢。” 金北周气乐了:“这是你的最爱,错过了别跟我闹,这玩意儿做起来可麻烦。” 要做到细腻,其中还不能太细,入口偶尔带些颗粒感。 “我不要,”路樱低头喝汤,“这辈子都不要了。” “......” 席素玲冷笑:“惯的。” 葛琪将面前淋了蓝莓酱的山药递给她:“这个吧,酸酸甜甜。” 路樱:“谢谢大嫂。” 那碗土豆泥被视若敝履。 “路樱樱,”金北周似有若无的委屈,“这是我问了阿姨、又查了手机才做出来的。” 她好歹尝一口。 路樱抬头:“我这辈子、下辈子,永远不会再碰土豆。” “......” “二嫂,”金莓莓温声,“二哥都不进厨房的...” “你闭嘴吧,”路樱一点就炸,“你在我生理厌恶榜上排名第一!听你声音我都要吐!” 金莓莓:“。” 两人的矛盾要从童年说起。 在座众人都知道。 金北周:“第二是我,对吧?” “没有,”路樱老实说,“你第三。” “第二是谁...” 没问完,金北周自发停了。 他几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路樱更老实,赶在他捂嘴前,脱口道:“你奶奶。” 席素铃勃然大怒。 “别骂人,”金北周立刻搅浑水,“可以骂我混蛋,别骂奶奶,毕竟咱真有个奶。” 路樱叹为观止。 金北周没给她一秒还嘴的时间,迅速扯开话题:“土豆怎么招你了,总不会因为我做了一次就连它都厌恶上了...” 路樱再次掰开他手,低头夹了块蓝莓果酱的山药往嘴里送。 她懒得回答。 她甚至能预判出一旦她将实情说出来,不仅没人相信,她还要落一顿讥讽,最后再贴一个扯谎精的标签给她。 “可能突然就腻了,”葛琪帮她说话,“我小时候喜欢茄子,到一个年纪就不能碰了。” 席素玲冷哼:“你嫁到我们家...” 金斯年筷子一放:“奶奶!” “......” 金老爷子和金父金母一直不在国内,只有席素玲一位长辈坐守金家,金斯年和金北周争气,将家族产业做得风生水起。 席素玲几乎是得意了一辈子。 金莓莓孝顺她,葛琪听话,哪怕最初的路樱都要讨好她。 现在好了。 因为一个她看不上的路樱,两个孙子都敢有样学样,当着众人面反驳她了。 这样下去,怕是葛琪都能有样学样。 席素玲忍着火:“伊瑎,不是说有事找你二哥商量?” “啊对,”伊瑎连忙接了话题,“打算饭后单独跟二哥谈的。” 席素玲:“反正也吃不下去了,说吧,你大哥也在,让他参谋下。” “好。” 伊瑎是想走一走金北周这边的关系,拉他投笔资。 金北周靠着椅背:“方案书有吗,打算从我这儿拿多少?” “有的,我带来了,”伊瑎说,“五个亿。” 没等金北周回应,路樱看了过去:“我不同意,你二哥的钱有我一半,他想投,先把我的两亿五留下。” “......” 第11章 小丑。 路樱从不插手金北周工作上的事,她不感兴趣。 路樱事业心不强,目前名下只有外公留下的一家棋院,还有路母留给她的艺术馆,而且这些都有专人打理,她心血来潮过问下就可以。 要不外公临去前,也不会将所有公司折现,给她留现金,给她买信托。 外公说,为她取名路樱,是希望她路过一朵花开,不要错过欣赏,事业不事业的无所谓,他的樱樱要知道自己寻开心。 更别说金家的公事,路樱连问都没问过。 这还是头一次。 她就是要闹。 她要把金家闹个翻天。 以前她爱金北周,想跟他长相厮守,她敛着性子讨好金家人,哪怕婚后金北周给过金莓莓许多次钱,她都没因这事吭过声。 她自己有钱,她不想让金北周觉得自己小气,虽然她心里酸溜溜的,讨厌金北周给金莓莓钱的行为。 可凭什么。 他们又没签婚前协议,金北周所有的财产,都有她一半。 金北周给金莓莓的钱,哪怕一块,其中都有她五毛。 “你想给可以,”路樱直言了当,“先平分,拿你自己那一半,给狗我都不管。” 席素玲彻底忍不住了:“这是我们金家的公事,有你姓路的什么事!” 路樱语速加倍:“金家金家你姓金吗!我跟大嫂都是外人,那你也是,你嘚瑟什么!” “......” 路樱越说越火,双手握住餐桌,想用力掀了。 试了两下,没掀动。 路樱目光一移,看向金莓莓和伊瑎:“别以为求你二哥就行,你二嫂不同意,你们给他磕一个头,就要给我磕两个,那钱里有我一半,还有我的宽容大度!” “世家大族一向都是携手,”席素玲眼中冰冷,“哦,忘了,你们路家人丁单薄,不懂家人多了的好处...” 金北周倏然起身,喝道:“奶奶!” 金莓莓和伊瑎跟着起身,一边一个扶住席素玲。 “宝贝咱们回家吧,”金北周神情略显紧张,“回家再说。” 路樱眼底潮湿:“那真是不巧,我不能生,您小二这边怕也要断子绝孙了呢。” 葛琪捏她衣角,轻声:“樱樱,别说这种话。” “多的是人愿意给他生,”席素玲说,“你算什么...” 话没说完,餐厅砰的一声—— 餐桌整个被掀翻了。 碗碟砸成一堆,汤汁在复古地砖四处蔓延。 金北周低眼,慢条斯理地擦手,平淡的,仿佛眼前的凌乱不是他干的:“不能生我们就不要,路樱樱一个人就够我伺候的了,生不生小孩,也是别人能插手的事吗?” 席素玲脸色骤变。 这话听起来像是不偏不倚,但前后意思可差远了。 前面说伺候路樱樱完全带着纵容,后面说别人插手,可是明晃晃地警告。 至于警告谁,大家心知肚明。 - 路樱被带回了捷座。 她跟金北周在这边生活了三年。 房间里一花一草都是她亲手布置,大到家具摆设,小到抱枕钥匙盘,还有他们婚纱照摆放的位置,都是她请了艺术馆专业的人给的意见。 路樱跟金北周是在二十二岁那年领的证。 那时外公刚查出绝症,路樱害怕又迷茫,怕外公离开后只剩她一个人。 而在这之前,她又因金莓莓跟金北周吵了架,放了狠话,说这次绝不会去找他。 外公生病,路樱确实没心思将精力放在感情上,半个月内,一次都没去找过金北周。 外公的病一直对外隐瞒,他叫来律师,赶在别有用心的人之前,悄悄将公司处理掉。 他怕自己的病情一旦泄露,别人会将主意打到路樱头上。 他为路樱做了万全的安排。 包括未来的丈夫。 彼时路樱只想让他开心,连金北周都不顾了,佯装欢快地去见了外公安排的男人。 然后被金北周抓了出来。 金北周带着她回了医院,跪在外公面前,说要娶她。 “她的是她的,”金北周说,“我的也是她的。” 外公并不担心这点,金北周不至于能看上路樱的这些小钱。 其实他不大满意金北周,尤其是金家的老太太。 但他没时间了。 婚姻未必适合路樱,外公左思右想,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却有个条件。 他闭眼前,金北周和路樱不许有小孩。 没有小孩还可以全身而退。 婚后,两人确实过了一段很甜蜜的日子,金北周世界各地帮外公寻找名医,陪她为外公守夜,外公近身的伺候,都是金北周亲自做的,他从不假手他人。 然而外公去世后,两人仓促婚姻下的矛盾,重浮水面。 其实这矛盾一直都在。 从小就在。 只是被外公生病的恐惧笼罩住了,以至于路樱完全忘了,在外公病情之前,她跟金北周还在因为金莓莓吵架。 并且没有和好。 事后也没就吵架的起因有过任何解决和处理。 一切都是早晚的事。 客厅挂着他们巨大唯美的婚纱照,路樱眉眼温软,倚在金北周肩膀,男人脑袋朝她的方向歪。 一对璧人。 路樱站在那里怔住。 直到金北周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将她拥进胸膛。 “奶奶的事,我会跟爷爷谈,”他低着嗓,“你不喜欢那边,以后咱们就少回...” 路樱从他怀里躲开,手指拨弄窗台上的绿植叶子:“给金莓莓五亿,就要给我十亿。” “......”金北周唇角微扯,“好啊。” 她有火,就要钱嘛,要多少金北周给多少。 她以前发脾气时就爱跟他要礼物,买来后就不气了,只会又哭又笑地数落他,碎碎念唠叨他。 现在只是从礼物变成钱,一样的。 然而路樱想要的,从不是他的钱。 她想要的,是金北周的拒绝,不给她,也不给金莓莓。 他答应得这么痛快,落到路樱耳里,只知道他为了帮助金莓莓,想要用钱哄好自己。 路樱弯腰,从抽屉里掏出一把锤子,在金北周错愕间,一把将那幅巨大的婚纱照敲碎了。 “这个不适合咱们家,我让馆里送幅世界名画。” 小丑。 第12章 情况不会好起来。 金北周又被气走了。 路樱甚至知道,他明天就会回来,带着送她的礼物,然后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今天这场争吵,在他那里,就算抹平了。 这些年一直这样。 他用这种方法解决,路樱顺其自然跟他和好,再迎接下一次的爆发。 她想要的,其实从未得到过。 钟点工是金北周叫来的,安静无声的把房间打扫了,又去厨房煮了锅水果粥,小心翼翼道:“太太,金总说,让我看着您把粥吃了。” 路樱这人性子直,一不小心就会共情别人,到嘴的“不吃”在看见钟点工拘谨的表情时,咽了回去。 “谢谢,”她点头,“我自己来。” 钟点工舒了口气。 房子太大,路樱这会总觉得空旷,明明是她布置的,要简洁,不要多余冗杂的摆设。 “阿姨,”路樱忍着鼻酸,“你陪我吃点吧。” “啊...”钟点工摆手,“不敢...” 路樱望着她:“您跟我妈妈一样大,我想我妈妈了。” “......” 两碗冒着热气的水果粥。 隔着氤氲薄雾,路樱没话找话:“阿姨您有小孩吗?” “有,龙凤胎,感情可好了。” “真好,”路樱羡慕,“我要是有个兄弟姐妹就好了。” 路家不至于只剩她一个人。 阿姨:“太太您可以生一个自己的宝宝。” “......” 沉默。 停了片刻,路樱轻声:“有自己的宝宝,是什么感受。” “是支撑,”阿姨说,“宝宝小时候真的特别依恋妈妈,除了妈妈谁都不要,那种被需要的感觉,会想让你把全世界捧给它。” 路樱明白了。 她的爸妈去后,若不是还有路樱在,外公怕是撑不住的。 路樱与外公相依为命。 外公与路樱互相支撑。 “阿姨,”路樱抿了抿唇,“您会后悔生下他们吗?” “会啊,”阿姨说,“孩子太调皮,学习又不好的时候,就想把他们塞回去,不过这都是担心他们的前程,我们条件有限,如果像太太您这样的,应该是不会有这种苦恼的。” 路樱弯唇:“我外公也这样骂过我。” 说她皮得要死,真想揍她一顿。 结果没多久,就买漂亮裙子给她,又说她是外公的乖乖,骂她的时候他心都要流血了。 路樱就揪他白头发,喊他老男人。 这种苦恼也是疼爱的一部分。 阿姨将厨房收拾妥当,犹豫问:“太太,这些水果都要坏了,您还要吗?” 水果都是金北周买回来的,路樱这段时间不在,皮都干巴了。 “不要了。” 阿姨窘迫道:“可以送我吗,都挺贵的。” “可以,”路樱在冰箱里翻了翻,拎出两个礼盒装的草莓,“那些不大新鲜了,这些您也拿着,基地昨天送的。” 阿姨不敢要。 路樱:“没关系,我最讨厌这个‘莓’字。” “......” - 洗完澡,路樱手机上多了条银行到账信息。 金北周给她转了十个亿。 路樱心安理得地收了。 她还不想欠揍地说“哦,我不要很多很多的钱,我就要很多很多的爱。” 她还没这么傻逼。 葛琪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身体情况,嘱咐她别生气。 “樱樱,”闲聊几句,葛琪顿了顿,“你...是不想要这个宝宝吗?” 路樱下意识摸到小腹:“我不想它生活在这种家庭。” 葛琪:“其实你跟小二只是缺少沟通...” “我很想沟通,”路樱诚实道,“可根本沟通不了。” 而且到目前这种程度,沟通也解决不了了。 葛琪沉默。 过了会,她叹息:“金家看着繁华,其实环境畸形,公公婆婆很少在国内,斯年和小二在家有保姆,出门有司机,哪知道正常夫妻是什么模样。” 对他们来说,用钱摆平麻烦是轻松又自然的事。 “大嫂,”听出她言语下的悲凉,路樱说,“要不咱俩一块离吧,说不定还有优惠。” “......” - 路樱睡到半夜醒了。 她忽然想起医院的通知事项,怕遗漏什么,想再确认一遍。 但她刚有点动静,身体就被摁进一堵温热的胸膛,发顶也被蹭了蹭。 路樱手停住。 金北周不知何时回来了。 他该明天再回的。 “找什么?”男人嗓音倦哑,“要喝水吗?” 路樱心脏咯噔跳了几下,惦记着一定要记得把医院的信息删掉。 金北周把她掰到正面,低头吻她脑门:“婚纱照修好了,我手都割破了。” 他以为路樱会心软,会心疼,但路樱只想把他踹床底。 那婚纱照要不是他收得快,路樱连照片都要撕了。 “我这枕下有电棍,”她说,“你再碰我,我就电你。” “......”金北周顿住,“啊?” 路樱:“电棍,一摁开关嗞嗞冒心电图的那种,你手拿开!” 金北周持续懵逼:“啊。” 路樱火了,她情绪相当不稳定,立刻掏出那支小电棍,打开开关,在半空演示了一遍。 “你去别的房间,”在一路火花带闪电中,她眸中清冷,“不然我电你。” “......” 金北周头发睡得乱,散在额前,锋利的凤眸缓缓漾出笑。 “别闹了,咱们好好过日子,”他哄道,“行不?” 路樱极为认真:“我没跟你闹。” 金北周睡衣领口敞着,露出他锁骨精致的线条,还有搭在那里的蛇骨链。 是路樱曾经送他的礼物。 并命令他不许取下来。 金北周故意让她亲自己,不亲够他就不戴。 当时路樱埋他怀里,又蹭又磨,哼哼叽叽逼他答应,金北周摁着她,自己亲了个够。 蛇骨链在夜色中淬出光,衬出男人整张脸的高级感,还有成熟男人性感的韵味。 “钟点工阿姨说,”金北周含着愉悦的笑,“你跟她打听有宝宝的感受,那咱们生呗。” “......” 金北周朝她伸手:“我保证,当个好爸爸,像爸爸对待路樱樱那样的爸爸。” 路樱想,她差点忍不住的妥协,大概是宝宝求生的本能在控制她的大脑。 可情况不会好起来。 路爸对路樱的好,是因为路爸爱路樱的妈妈。 路樱平静地问:“你只有一条命,如果我的宝宝,和金莓莓的宝宝同时需要,你给谁?” 第13章 如释重负。 路樱没想要金北周能懂,就像金北周无法理解她跟金莓莓到底在计较什么。 她只想表达一个意思:“我不给你生宝宝。” 金北周眸中温柔蜕变成冷漠:“你想给谁生?” 路樱还没答,他扯唇,嗓音在这夜色中凉薄:“其实你是有人了,对吧?” “......”路樱看着眼前她爱到要死要活的男人,“有了呢,你愿意离吗?” 金北周戾色析出:“谁?” 字一出,他迅速反应过来,手往她枕下掏。 去拿她的手机。 路樱想借机跟他谈判的心思霎时没了,惊慌失措地爬过去,抢他手里自己的手机。 “你还我!”她心跳乱得不成样子,理智全无,“金北周我恨你!!” 男人一手禁锢住她的肩,另只手臂抬高,高到她抓不着。 金北周瞳孔结冰,为她明显的心虚起了怒意。 是他大意。 居然让别的男人在自己眼皮子下钻了空子。 敢勾引他老婆,他要对方的命。 路樱的解锁密码他知道,路樱在他面前几乎没有秘密。 眼见手机要被打开,路樱一脑门砸他额头上。 她用足了力,骨头撞击骨头的闷声,还有路樱忍不住的痛呼。 金北周闭上眼,手掌拢住她后脑,用下巴去蹭她脑门,帮她缓解疼痛。 手机定在半空。 他没心思看。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痛,他心脏喘不了气,被堵住了。 被一种叫惊恐的情绪,堵住了。 “你骗我的,对吧,”金北周嗓子哑下去,“你有多爱我我最清楚,别闹了,我不看就是了。” 金北周主动将手机还了回来。 路樱神经僵硬得厉害,连手里还握着电棍都给忘了。 医院的人流通知像个定时炸弹,悬在路樱头上。 金北周在她红肿的额头亲了亲,抱她躺下去,无法名状的口吻:“睡了,别偷玩不让玩的游戏,不看就不看,给你机会删。” 手机被路樱紧紧握着,紧到她指骨发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呼吸逐渐平稳,似乎已经睡着。 路樱小心翼翼推开他手臂,蹑手蹑脚下床,踮着脚尖去了洗手间。 天蒙蒙亮,室内昏暗。 金北周睁开眼。 洗手间连灯都没开,仿佛没人进去过。 她最好自己删干净,金北周只给她这一次机会。 是他不好,让她在金家受了委屈,金北周允许她偶尔心野,偶尔的出格。 但野完了,给他老实地回来。 - 确认所有信息都删除干净,路樱改了手机密码,并设置了来消息时不显示内容。 金北周对她太熟了。 熟到路樱都不知道该把密码改成什么。 思来想去,路樱输入六个数字。 是去医院做手术的日子。 做完这些,路樱看向窗外,枝梢薄雾缭绕,天光将亮未亮。 孤单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上她了。 整个北城,乃至整个世界,都不再有她路樱的一个亲人。 等她死了,路樱存在过的证据就会被湮灭,再没有人知道她。 意识到这点,路樱感觉自己生了病。 她该去看一看心理医生。 她消极的自己都怕。 路樱低眼在手机上查找医生联系方式。 洗手间的门倏然间被叩响。 男人声音淡漠:“用好没?” 路樱阴影似的,快速退出界面,走过去把门打开。 金北周锐利的目光一秒间扫完所有物品。 没有任何东西被动过、被用过。 “不冷?”金北周不动声色,捏了捏她冰冰的脸蛋,“怎么这么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路樱敛睫,想要出去,“你用吧。” 金北周脚尖一踢,砰的将门从内关掉。 他来得猝不及防,路樱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到门上。 金北周俯身弯腰,手掌钳住她脖颈,狠狠衔住她唇。 路樱懵了短瞬,随后开始拼命扑打他,嘴巴里呜咽不清地骂人。 金北周置若罔闻,手从她衣摆探入。 “不碰你,”他喑哑哄道,“伺候你,行不?” 路樱小腹抽痛,又挣脱不开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道,眼圈由酸涩到滚烫不过片刻。 金北周吻到了她的眼泪。 “哭什么,”他眼尾猩红,唇贴住她耳畔,一语双关,“没删干净啊,还不舍得?” 还要为了对方守节吗? 她守得住吗。 她初吻是他的。 初次也是他的。 那时两人谁都不懂,路樱疼的白了脸,金北周额角都是汗,还得陪着小心哄她,哄到她愿意放松。 就这都用了一周时间才能顺利进行。 现在为别人守? 他碰都不能碰了? 路樱想扇他耳光,但肚子牵扯的抽抽,手条件反射去揉。 “......”金北周低下眼,盯着她动作,“肚子疼?” 忽然想起她之前的话,金北周握住她腕,用自己温暖的掌心代替,捂在她小腹位置。 “约了个老中医,”他说,“帮你调理下身体。” 路樱抬睫:“调理什么?” “例假,”金北周说,“上次不是才来了两天?” “......” 这男人有时候深情,有时候薄情,路樱这些年深受其害,既被他深情时所迷惑,又被他薄情时伤透了心。 路樱眼泪还没干:“你去调吧。” 金北周挑眉:“我调什么?” “把你调成胚胎,”路樱一字一顿,“我会百病全消!” 金北周半边眉梢一提,薄唇勾出点弧度,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 “你的病因是我啊?” “......”路樱无力感很重,“你不会以为很好笑吧?” 金北周盯着她:“行,那咱俩一块去调。” 路樱那股子烦躁又积涌上头,想爆发,想尖叫。 就在这时,路樱手机响了。 金北周神色旋即冷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 路樱将手机拿出来,来电显示是葛琪。 这个点还早,葛琪知轻重,不是急事不会给她打电话。 接通后,葛琪快速道:“樱樱,小二在不在,打他电话没接,奶奶忽然没了心跳,已经送到医院了。” 路樱险些上头的烦,倾刻退了回去。 她抬头,明显舒气的表情:“你奶奶住院了,你过去吧。” “......”金北周越来越冷。 以前总不舍得他走,每次他离开都要闹。 可他现在看见了什么。 如释重负? 第14章 你一个人的二哥。 金北周强势地为她裹上羽绒服,仗着体型差,逼路樱跟自己一块去医院。 “你什么都不用做,”他温柔到令人发寒,“陪着我就行。” 路樱缩进宽大的羽绒服内,一个字都没吭。 外公住院时,是金北周忙前忙后,如今他奶奶生病,路樱并不介意陪他过来。 她只是烦金北周问都不问就拽她下来的行为。 车内寂寂,暖气融融。 金北周瞥她,戏谑:“是不是在想着,老太太醒不过来就好了?” 一句话,把方才被葛琪打断的烦躁重新顶格拉满。 路樱恨极了,一把掰开车门:“我去死好了吧!!” 车子戛停,在晨曦中拉出刺耳的刹车声。 两人皆被安全带扯回椅背。 金北周大口喘息,怒极:“路樱!” 他探过身,将车门重重关掉,又锁住,除了司机其他人都开不了。 “车子在行驶途中开门有多危险你不知道?”金北周呵斥,“你...” 所有的话,在看见她断了线的眼泪时猝然停止。 路樱如同一根被扯到没有弹性的皮筋,叮的声,从中间断开。 金北周胸膛起伏,掌心拂掉她脸颊湿痕:“就想逗你说两句话,吓到了?” “你不要总是把我往恶毒的方向猜,”路樱声嘶力竭,“我想害你妹!我想让你奶奶死!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这是我最后一遍解释以后我再说我路樱就他妈王八蛋!!” 她早就不想自证了。 她知道自证没用。 但她太崩溃了,她又不是爱撒谎的人,凭什么总是这样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 金北周心脏被什么东西骨碌碌碾过。 他手臂一伸,将路樱拥进怀里:“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 可不管他说什么,路樱已经不再有一分信任。 他怎么不去跟别人开这种玩笑。 他怎么不这样去逗别人。 还是因为她阈值太高,什么好的坏的都能承受,他才敢肆无忌惮。 她不值得被小心翼翼对待吗。 - 席素玲是突发肺炎引起的呼吸衰竭,幸好发现及时,抢救了回来。 到医院时,路樱眼睛红通通的。 席素玲虚弱无力:“我没死,你白哭了。” 金北周扣紧了路樱想甩掉的手,淡声:“奶奶,她是担心您。” 席素玲讽笑了声。 来看过就算了,路樱不想待在病房,她怕自己忍不住,一张嘴再把老太太气升天。 一切都看在金北周曾照顾过外公的份上。 许是知道她不愿待,金北周和金斯年留下,拜托葛琪陪路樱去外面等待。 席素玲吃了药睡去。 金斯年看向弟弟:“又吵架了?” “......”金北周唇线抿直,郁色浓重,似有若无的无奈,“最近脾气大的,我都有点哄不住。” “以前大哥也没见弟妹顶撞过奶奶,”金斯年公正道,“她现在这种状态,有种玉石俱焚的感觉。” “......” 金斯年拍他肩:“外公不在了,她难受,你还是要多陪陪。” 金北周不耐:“要你说。” 金斯年随口问:“之前打你电话怎么没接?” “闹着呢,”金北周烦躁,“叫她删个玩男人的游戏。” “......” 沉默片刻。 “我准备年后带樱樱去国外散心,”金北周说,“这边你来负责。” 金斯年点头:“其实伊瑎那边的投资,你可以通过别的方式...” “什么方式?瞒她啊?”金北周心不在焉,“只是个投资,又不是白给。” 说到这,他鼻息淡出笑:“这两天还知道跟我要钱了,那我不要多赚点养老婆啊?” 金斯年不再多说:“随你。” - 路樱约了心理师,她察觉到了自己状态的剧变,只是需要办法从医院脱身。 “咱们这边坐一会,”葛琪挽着她,“你脸色很差。” 路樱乖顺点头,用手机悄悄给严夏发了条信息,叫她五分钟后给自己打个电话,发送成功后将这条信息删除。 葛琪端详她眼皮红肿:“吵架了?” “没有,”路樱心累,“我单方面发脾气。” 金北周向来不咸不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她说什么,他都不当回事。 久而久之,一切看起来都像她在胡闹,在无理取闹。 葛琪摸摸她头发:“只是个投资,你大哥也投了,他们应该评估过...” “......”路樱望住她,眼珠都快不会动了,“他投了?” 葛琪感觉自己失言了。 短瞬的凝滞,路樱收回视线,脸庞犹如被巴掌扇过,火辣辣的疼。 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抱有一丝期待,想着她都为这事发脾气了,都豁出去了,金北周总该顾忌一下她的心情。 是她傻了。 但凡他顾及过,两人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生意场上就是这样,”葛琪握住她手,开解道,“伊瑎现在算是家人,没有原则性问题,他们都会互相拉一把。” 这样家族才会越来越大,越来越稳。 路樱恍惚:“不一样的。” “嗯?” “我跟金莓莓不和,”路樱轻声,“我以为我的老公会无条件站我这边,而不是权衡利弊,选择大家认为正确的事。” 葛琪沉默了。 金家这种家庭的男人,打小接受的是精英式教育,做正确的选择几乎是他们骨子里的本能。 而他们的太太,自嫁过来便会有这种认知,不会干涉丈夫生意场上的抉择。 路樱知道这种思想不适合金家,显得她不识大体。 手机响了。 是严夏的。 接通后,路樱起身,交待道:“大嫂,夏夏约我,我先走了。” “......”葛琪顿了顿,“不跟小二说一声吗?” 路樱:“刚出炉的舒芙蕾,晚了就不好了,大嫂你帮我说一声吧。” 走到缴费窗口,路樱跟金莓莓和伊瑎迎面撞上。 金莓莓挡住她路:“二嫂,二哥帮你约的中医,我带来了。” 伊瑎身边还站了位头发花白的大夫。 路樱暗讽金北周的心可真大,她吃了金莓莓无数次亏,怎么可能用她带来的中医。 “你听错了,”路樱面不改色,“二哥帮你约的。” 说到这,她打量金莓莓:“哦,‘二哥’早就是你一个人的二哥了。” 第15章 宠物市场。 严夏问她出了什么事。 路樱不想说,只说她不想在医院待,想出来透透气,并拒绝了严夏的陪同。 路樱打车去了心理咨询诊所。 治疗师让她做了一系列检测,又引导她将所有影响到情绪的事说出来。 路樱安静半晌,苦恼:“我说不出来。” 明明那么多事,她居然一件具体的,都想不起来。 就仿佛都融化了。 融成了一滩泥水,她无法具体列举。 “没关系,”治疗师和蔼道,“那咱们聊点别的。” 治疗师让她从最熟悉的人说起。 路樱想了想,脱口而出的,是金莓莓。 路樱比金北周小十个月,比金莓莓小八个月。 金莓莓性格斯文,偏爱公主风打扮,路樱对金北周最纯爱那些年,甚至想着,她可以跟金莓莓成为好朋友。 两人都喊金北周二哥。 路樱是家里独女,受宠程度不言而喻,外公出国帮她带漂亮裙子时,路樱会缠他带两条。 现在想来,其实金莓莓从未穿过。 那时路樱不懂,金莓莓寄人篱下,怕是将她的示好,当成了同情。 有一次,路樱从金家离开,恰好看见保姆出来扔垃圾。 那份垃圾,是她送给金莓莓的小面包,她第一次学会做面包,挑了最松软的,还非常有仪式感的包了蝴蝶结丝带。 她连金北周都没舍得给。 路樱哪能忍这个,立刻拿着面包去找金莓莓算账。 金家人都在。 金莓莓小公主一样,被金家人围在中间,柔弱无害。 那是路樱首次感觉到刺眼。 金莓莓喊二哥,路樱心头忽然泛酸。 金莓莓说,面包是被阿梨打翻了,只能扔掉。 阿梨是金莓莓养的小狸花猫。 金莓莓又向她道歉,替阿梨道歉。 路樱没有原谅她。 当着金家人的面,路樱红着眼:“我不想跟你当朋友了,其实你根本不喜欢我,我感觉得到。” 金莓莓来拉她手,哭得比她还惨。 一群长辈劝路樱,说只是小事,别让一点面包影响到她们姐妹的感情。 路樱懵然不懂。 这怎么就成自己的错了。 她抱着面包回家,一边掉眼泪一边把面包往嘴里塞。 金北周出来追她,不许她吃脏掉的面包:“你居然只给金莓莓,我的呢?” 说着,他将那盒面包拿走,往他自己嘴里送。 路樱破涕为笑,就这么被哄好了。 然而三天后,阿梨死了,死在了垃圾桶里。 路樱成了唯一的嫌疑人。 怕这事影响到两家交情,金家按下没提,给了金莓莓很厚实的补偿。 直到金莓莓的小伙伴说漏了嘴,路樱才猝然知道,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杀死过一只猫。 在金家人眼里,她一直背负着这桩罪名。 连金北周都没告诉她。 这在路樱眼里等于背叛。 她一个星期没理过金北周。 金北周来找她,给她带了礼物,是她心心念念的限量版星际熊,外公嫌她玩具太多,一直没让买的那款。 路樱问:“你相信我吗?” 那时路樱喜欢他喜欢得要死,想着只要他相信就行。 金北周淡淡道:“没告诉你是在忙着查凶手。” 一句话,路樱心里的憋屈瞬间没了。 但其实这事不对,并没有彻底解决过,阿梨死因出来前,别人凭什么赖到路樱头上。 金莓莓在其中又起到了什么作用,为什么没人去质问她。 而且,金莓莓还哭哭啼啼帮她说情。 拜托,又不是路樱干的,她一说情,反倒坐实了路樱刽子手的名声。 那年,金北周用“查凶手”代表相信她,轻而易举哄好了小时候的她。 但哄不好现在的她。 25岁的路樱秉着一种理念,你相信我,就要跟与我为敌的金莓莓划清界限。 金北周似乎做不到。 那就让他跟金莓莓一块滚。 有多远,给他妈滚多远! - 路樱拒绝吃药。 诊疗师建议道:“养个宠物,或者找个别的寄托,不要将寄托压在某一个人、一种东西上,寄托越多越好。” 这样才不会因为失去其中一种,天崩地裂。 路樱开玩笑:“小孩行吗?” “......” “啊,我明白了,”路樱说,“养个小孩,再养条狗,这样就有两个了。” 诊疗师开始担心她的状况: “有任何不适,都可以联系我。” 路樱道谢。 诊疗师:“别客气,我要对得起你付的费用。” - 手机一开机便涌进几条信息和未接电话。 大部分都是金北周的。 还有一个严夏的。 路樱先回了严夏的:“怎么了?” “你去哪了,”严夏语气着急,“你老公到我这里找你了!” “......” 严夏快速交待:“吃舒芙蕾的借口不能用了,你编个其它的,我说你刚从我这里离开。” 路樱顿了会:“你这语气,好像他来抓我出轨似的。” “差不多吧,”严夏说,“你老公那表情,不是你出轨,而是正在跟别人上床。” “......” 严夏提醒道:“你仔细点,你怕是不知道你老公对待外人的手段。” 严夏电话刚挂断,金北周的就进来了。 路樱点了接通。 那头冷不防的寂静,男人声音似乎紧绷:“去哪了?” 路樱扫了眼周边:“宠物市场。” “......”金北周喉咙滚了圈,“怎么去那里了...一个人?” “夏夏要收拾厨房,”路樱面不改色圆谎,“不好意思拉她过来。” 像是错觉一般,金北周嗓音柔和下来:“想养宠物啊?” “嗯,挂了。” “......”金北周轻咳,“等着,我陪你一块选,你的宠物,我不得一块伺候着。” 路樱不置可否。 步行到宠物市场五分钟,金北周没这么快,路樱不想等,就在市场里随意转了两圈。 她买下一只黑色的小土狗。 “它兄弟姐妹都被挑走了,没人要它,”老板说,“我可以给您算便宜点,50块。” 小土狗可怜兮兮地缩着。 路樱:“原价多少?” 老板:“...200。” 路樱:“那就200。” 跟了她,就是她路樱的家人了。 路樱用外套包着小黑狗,走到马路边。 金北周的车已经到了,沿着她在的方向停下。 男人大步流星地过来,打量她,又打量她怀里的狗:“买的?捡的?还是被骗了?” 谁会买这么一又丑又病歪歪的土狗啊。 路樱快速捂住黑狗耳朵:“你对我儿子说话客气点!” “你儿子?”金北周好笑,“那不就是我儿子,取名了没,金什么?” 路樱:“路飞,小名飞宝。” 金北周:“......” 第16章 大概我是个人吧。 姓路? 金北周倒没意见,他就是纯嘴贱,想逗她多说两句:“金路飞?” 路樱情绪蔫巴,这种耗她精神的玩笑话,她不想搭理。 金北周手托过来,似乎是想将她怀里的飞宝端走。 路樱下意识避开:“我的。” “......”金北周手顿在那里,“脏,送宠物医院打针驱虫,还有什么你的我的,我是你老公。” 路樱:“我可以自己送。” 金北周看了她一会,没试图去抱狗,而是揽住她腰,将她带进怀里。 “出门要跟我说一声,”他低着嗓道,“好不容易请的圣手,失约多不好。” 路樱不解:“没失约啊,你妹不是在吗,给她把把脉,看看是女儿还是儿子。” “......” “你走不走,”路樱没耐心,“不走我自己打车去。” 金北周唇角压平,将副驾门拉开,把她塞进去,又绑上安全带。 这姑娘被他伺候惯了,从不嫌拘谨,心情好时还要趁机亲他两口,金北周每次都被哄得心甘情愿。 这次他刻意放慢速度,甚至学一些油腻的动作,用侧脸最完美的角度对着她。 这姑娘喜欢他脸,是他的颜控。 结果路樱拿摸过狗的手推开他:“离我远点,生理厌恶神出鬼没,我控制不了。” “......” - 车子往宠物医院开。 金北周脸沉如渊,不管路樱愿不愿回答,他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舒芙蕾好吃吗?” “嗯。” “我在严夏家里,并没有闻到舒芙蕾的味道。” “你感冒了吧。” “......”金北周下颚绷紧,“从严夏家到宠物市场,需要两个小时。” 时间对不上的。 金北周到严家时,严夏说路樱前脚才离开。 就算这个“前脚”是指一个小时之前,路樱也到的太快了。 这其中都还没计算等待出租车的时间,还有堵车的时间。 现在是下班的点。 宠物市场这边是有名的堵。 除非路樱原本在这附近。 那她是一个人吗。 她真的去过严家吗。 金北周作真的去查就能知道,可他不愿。 或者说,不敢。 就仿佛只要不亲眼看到,金北周就能相信她说的是谎话,路樱从始至终都只爱他一个人。 路樱抚摸飞宝的手不易察觉顿了顿。 当时只顾着掩盖她去了心理诊所,却把这个漏洞忘记了。 路樱平静道:“你很聪明啊。” “......” “又或者说,是选择性的聪明,”路樱说,“比如说,在事关金莓莓时,你就会装聋作哑,怕聪明过头,伤到了她。” 右侧一辆宝石蓝车不讲规则的插入。 金北周猛地摁了下喇叭。 路樱一声不吭,扭过脸看向窗外。 前方那辆宝石蓝的车大概很不爽,开了几米后猝不及防的急刹。 按金北周的性子,他不是会退让的人,被迫追个尾而已,他赔得起,他只想出气。 可路樱在车上。 理智在车头险些撞上前方车尾时回归,金北周跟着踩了急刹。 “坐好,”金北周浓眉锋利,“别下车。” 说罢,他推开车门,脚踩到地面,三两步拽开宝石蓝车的驾驶门。 路樱懒得管,金家二少在北城呼风唤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怕是连她的那一份都带上了。 两辆车堵在这边,交通瞬间变得拥堵。 透过挡风玻璃,路樱看见前方车主拎着甩棍出来,金北周一拳揍他小腹。 路樱摸摸飞宝脑袋:“你是不是饿啦,那咱们先走吧。” 飞宝不懂,只知道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 眼里、心里都只有路樱一个人。 路樱心腔仿佛注入一团暖意,为愤懑无法排解的情绪做了次理疗。 “别怕,”她耐心道,“以后你有家了,有家人了,我也有家人了。” 路樱将飞宝放到包里,随后下了车。 宠物医院有点远,花了半个小时才到。 医生帮飞宝做了个检查,还要打针驱虫。 期间路樱手机接连响个不停,全是金北周的电话。 路樱嫌烦,直接关机。 - 收拾干净的飞宝是只黏人的小团子,路樱走哪它都要跟着,几乎是挨着路樱的鞋后跟。 路樱被逗笑了:“你别跟这么紧,我再一不小心踩着你。” 一人一狗回了草堂。 明天是除夕,小区到处挂着红色的灯笼,还有物业张贴的新年祝福,看起来极为热闹。 路樱网上下单了宠物用品,都是最好的。 人果然得有寄托,至少赚钱得有处花,有愿意花的地方。 想到这,路樱手机开机,给棋院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她准备年后去棋院上班。 棋院是外公留下的,路樱性子不稳,被外公哄着逼着才考到业余三段,但教教刚入门的幼儿园小朋友是足够的。 理清方向,有了下年的目标,眼下只剩离婚和要不要生宝宝两桩事。 看金北周的态度,他怕是轻易不会放手。 金家权大势大,金北周是个破烂脾气,路樱怕他混蛋起来不当人,再跟自己用硬手段,她没有办法应对。 男人真是好笑,他可以不要你,你不能先甩他。 路樱要想办法,让金北周提离婚,让他先放手。 还没想出头绪,手机响了。 接通后,那边一片热闹,喧嚣的背景音下,一道耳熟的嗓子嚷过来:“小樱樱你胡闯哥回来啦!!” 胡闯是金北周发小,是他发小团中,路樱唯一看得顺眼的人。 这两年胡闯被家里老爷子扔去冰极建工厂,路樱听金北周说过,胡闯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磨到老爷子同意他回来了。 路樱惊讶:“真回来了?” “必须的,”胡闯风风火火,“赶紧的,哥哥组了个局,出来玩。” 一想到那群人里会有金北周,路樱所有的兴趣都荡然无存。 “不去。” “别啊,”胡闯哄道,“快点的,我跟你老公到门口了,不然哥哥去给你铺个红毯?” “......” - 这边挂掉电话,胡闯死人脸,看向驾驶位“司机”:“你是不是欺负小樱樱了?” “她是我老婆,”金北周一脸烦躁,“凭什么你喊她就会出来?” 胡闯:“大概我是个人吧。” 第17章 死无葬身之地。 路樱是带着飞宝来的。 金北周使了个眼色,胡闯动作迅速地让出副驾,一屁股去了后排。 路樱目不斜视,顺手将副驾门关掉,矮腰跟着挤进后排。 胡闯傻眼。 “里边去点,”路樱说,“别挤着我儿子。” 胡闯偷眼往前觑,“司机”脸色阴沉,正从后视镜里盯着某个姑娘。 “啥、啥时候给我生了个儿子,”胡闯磕绊,“我这爹当的...” 不等说完,前排钥匙扣砸了过来。 金北周冷冰冰的:“这特么我儿子!” 胡闯无语:“给你给你。” 他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缓解气氛! 路樱抱高飞宝,亲昵道:“看,这是胡叔叔。” “......”胡闯感觉“胡叔叔”这个称呼一出来,他瞬间老了二十岁,抗议,“闯哥。” “路樱樱,”金北周回头,“我是它什么?” 路樱不懂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金叔叔。” 金北周:“?” 胡闯霎时觉得自己这个“胡叔叔”似乎还行。 “咱俩那结婚证是合法的,”金北周跟她掰扯,“你是它妈,我就是它爸,懂吗?” 路樱看向前排,强调:“飞宝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 “我不愿跟别人分享它,”路樱清晰道,“包括你。” 金北周心脏猝然间被刺了下。 胡闯这边看看,那边觑觑,干巴巴圆场:“就、就是,周子你跟樱樱争什么,以后你俩的宝宝才是你俩的...” 闻言,金北周面色一松:“你说得对。” 路樱垂睫,目光定在飞宝湿哒哒的眼中。 “哥哥订了个包厢,”胡闯没话硬聊,“一堆人呢,把你朋友都喊来,一块热闹下。” 路樱摇头:“不了,他们忙。” “别啊,”胡闯说,“都要过年了,总得歇歇。” 路樱温吞道:“胡闯哥,要不是你,你们这边的圈子我是不会来的。” “......” 好不容易缓松两分的氛围再度凝固。 胡闯在心里哀嚎,他还不如留在北极。 怎么一回来就接了这么一艰巨的任务。 难怪金北周会这么好心,主动帮他跟老爷子求情。 胡闯尴尬:“怎、怎么这么说呢,你焦安哥、骆兴哥他们不都挺好吗...” “你们这四个人,”路樱诚实道,“只有胡闯哥你见到金莓莓会撇嘴。” “......” 沉默。 须臾,胡闯一拍大腿:“妹妹你这就说对了!人跟人的气场就是七分天注定,三分妈打拼,我见她第一眼就浑身刺挠,我...” 说着说着,胡闯语调渐弱。 都忘了,金莓莓是金北周亲妹。 胡闯生硬一转:“我可能过敏了。” 路樱:“我也过敏。” “卧槽那咱俩太说得来了,”胡闯重新激动,“待会妹妹你跟我坐...” 听到这,路樱撇脸:“金莓莓也来啊?” 胡闯:“...不是我叫的。” 路樱不置可否,而是将飞宝抱给他:“借你玩两下。” 胡闯偷窥前方,嘿嘿傻乐,有向某人炫耀的嫌疑。 车速越来越快,半小时的路程被缩短至十五分钟。 金北周兀自下车,径直拉开后排的门,将飞宝捞进自己臂弯,用另只手扣住路樱的腰,稍一用力把她带进怀里。 “你干嘛!”路樱烦了,“我自己走!” 金北周俊脸绷得死紧:“之前你跑什么,叫你在车上待着你待不住是吧,电话也不接,我是你老公,你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胡闯在旁边紧张兮兮,劝道:“周子你别凶啊...” “她才不怕凶,”金北周声音冷硬,“再瞎跑我揍断你腿信不信?” 路樱昂头:“信。” “......” “哎哟周子你受伤了?”胡闯夸张道,“妹妹你看,你老公手破了...” 金北周讽道:“她但凡管我死活就不会自己走人...” “这不一样吗,”路樱不甘示弱,“我快死的时候你也就一句死就死呗...” “卧槽,”胡闯喃道,“周子你干过这事?” “......”金北周胸膛起伏,明显摁着火,“你问问她有这事没?” 路樱那点被激起的火刺啦下灭了。 她真是。 在这里跟他争什么。 路樱垂目,将飞宝抱回来,往会所内部走去。 金北周死死盯着她背影。 “兄弟,”胡闯一脸难言,“樱樱这事两说,一是如果她在骗你,那证明她没事,这不是更好吗,二是...万一这是真的,那你...”罪孽可就大了。 金北周动作迟缓,僵硬地看向他。 胡闯抓抓脑袋:“你就没想过或许这是真的...这一种可能性吗?” “......” 他当然没想过。 金北周当时处在怒头上,路樱一声没吭地走了,连他的生日宴都不管了,还把他的手机给拉进了黑名单。 然后一个陌生男人用陌生号打他电话,说路樱在他手上。 金北周嘴里说着不管,还不是立刻扔下宴会上一群人去了威吉斯。 结果到了那里,他看见了什么。 路樱完好无损的在民宿。 她平安健康当然最好。 可金北周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跟民宿老板打听,老板支支吾吾,一脸心虚,说路樱把衣服扔了,加上陌生电话里男人声音年轻,金北周自然而然的想歪了。 “不可能,”金北周凉飕飕的,“她只是在闹脾气,想让我去陪她。” 胡闯撇嘴:“是不可能,还是你不敢信啊?” 一旦信了,金北周死无葬身之地,因为路樱压根不会原谅他。 怕是金北周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只能顽固地认定是路樱在闹脾气,在故意玩他。 “你少他妈在这里挑拨事非,”金北周嗓音沉涩,“她就是因为我陪金莓莓去了医院,以后我不陪就是了。” 胡闯看了他几眼,欠揍的调调:“啊~还有这一出~你真是死不足惜~” 金北周躁得厉害:“想死直说!她自己玩男人我都没说什么!” “......”胡闯默了默,“不能吧,路樱爱金北周简直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 话落,金北周眉宇肉眼可见地舒展开,爽了:“要你多嘴!” 第18章 绿茶。 路樱到包厢的时候,其他人都到齐了。 她跟金北周一块长大,但两人各有各的圈子,而且自从金莓莓加入后,彼此的圈子是被马里亚纳海沟隔开的。 就比如对面那个叫焦安的男人,是金莓莓忠实的守护者,每次路樱跟金莓莓有冲突时,焦安都会无条件地站在金莓莓那边。 还有一个墙头草骆兴。 见她来了,金莓莓主动起身:“二嫂。” 包里的飞宝好奇,冷不丁探出脑袋,小小声的“汪”了下。 金莓莓身形微顿,旋即后退:“二嫂,你带狗来了?” “嗯,”路樱介绍,“我儿子,路飞。” “......” 路樱打量她:“怎么了?” 一副见鬼的模样。 “对不起,”金莓莓弱弱道,“医生说了,孕妇不能跟宠物在一起,会感染弓形虫,造成胎儿畸形。” 路樱:“。” “那托给前台呗,”焦安接话,“我们烟都没敢抽。” 路樱皮笑肉不笑:“我们家飞宝离不开我,正好我来过了,走了。” “不是的二嫂,”金莓莓连忙说,“我不是在赶你走...” “没人说你赶我走,”路樱说,“我自愿的。” 恰好金北周和胡闯进来。 金莓莓忙不迭看过去:“二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作证,”焦安举手,“莓莓什么都没说。” 路樱恶心坏了。 她就说什么了吗? 她也没说什么啊? 这怎么就,仿佛她硬安了个罪名给金莓莓,非要在胡闯回来的日子挑起争端,找茬惹事。 然而这种类似的事,在过往那些年,曾发生了无数次。 每次路樱都在百口莫辩中,努力为自己辩解。 结果越辩解,对方越是用一种宽容大度的样子原谅她。 路樱脾气就更急,最后成为“被原谅”的那一个。 可现在路樱不想讨好任何人,也不再有任何畏惧。 她盯着金莓莓,吐字:“绿茶...啊那个婊。” 金莓莓脸色一白。 路樱目光一移,停在焦安头上,吐字:“努力扒墙角的那个舔...啊狗。” 焦安怒了。 路樱视线继续移,停在金北周身上:“去你妈的畜生!” “......”金北周眉心一跳,“有我什么事?” “先骂了,”路樱意兴阑珊,“等下我不一定想开口。” 胡闯一把摁住暴怒的焦安,另只手拍胸脯:“幸好我跟樱樱感情好,你们都挨骂我都不会。” 路樱:“走了。” 金北周拽住她:“走什么。” “你妹孩子万一有个好歹,”路樱直白道,“再赖我和飞宝头上,担不起。” 金北周:“不至于吧。” “至于,”路樱说,“我为什么要跟这些烂人烂事纠缠在一起。” 一句话,似乎将包厢内所有人都点到了。 金北周警告的眼神扫了一圈,移回来时,蓦地温软:“那我给医生打个电话问问。” 路樱随便他。 当着金莓莓的面,金北周给认识的妇产科医生打了个电话,开了免提,询问跟宠物待几个小时,会不会影响到胎儿。 金莓莓脸色涨成猪肝红。 电话挂断后,医生发了篇论文给金北周。 “兄弟,”胡闯啧了声,“你这干嘛?” 金北周翻弄手机,懒懒散散的:“我学点,我跟樱樱这不也得要宝宝了吗。” 冲着胡闯的面子,路樱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了,离金莓莓二十米远。 胡闯想挤她身边,被金北周一脚踹去了对面。 “宝贝,咱这真得注意点,”金北周扫了重点,“会有风险呢。” 路樱:“我不要。” “...不要什么?” “宝宝。” “......”金北周熄灭手机,“那等你想要了再说。” 包厢里光线斑驳,路樱撇脸,望着他:“明天除夕。” “嗯,”金北周倾身,冷不丁在她脸颊亲了口,“给你包压岁钱。” 路樱用手背擦脸,不紧不慢道:“我之前的话,你是不是忘了?” “...什么?” “离婚,”路樱说,“我让你考虑下,咱们年后具体谈,过完明天就是年后了。” “......” 路樱歪歪脑袋,瓷白的脸都是认真:“或者,你想现在跟我谈?” 金北周漆眸看着她。 两人无声对视。 背景音是喧嚣的斗酒声。 金北周是天之骄子,又长着一张容易让人疯狂的脸,向来属于被追的那一类。 那些年,路樱的出现,怕是赶跑了他身边无数女生。 现在她要离婚,金北周怕是没那么容易答应。 “你有什么要求,”路樱说,“我可以尽量配合,比如说,我们可以对外说,是你甩了我...” 话没说完,在男人压迫性的目光下,路樱住了嘴。 包厢明明吵闹,这一角却死寂。 冗长的沉默。 金北周伸出手,用漂亮的指尖整理她乱掉的碎发,低沉的嗓音温柔:“年后带你去国外散心,想去哪个国家?” “......”路樱直视他,“你认真点。” 金北周拉近两人距离,鼻尖贴住她的,低喃:“别闹了宝贝,我受伤了,你帮我吹吹。” 路樱一直不喜欢他跟别人打架,她总怕他出事。 可她今天都没管他。 金北周放低姿态,跟她卖可怜。 路樱心疲。 她在跟他诚恳的谈,金北周却在这里顾左右而言它。 路樱抚摸飞宝毛发:“这点伤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他曾为金莓莓丢过半条命,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想起这事,路樱甚至后悔她不该闹,她闹什么,人家兄妹情深的,她横插一脚,搞得里外不是人。 路樱心堵,忍不住说:“你先跟我道个歉。” “......”金北周瞬间阴郁的眉眼,又在刹那因这个要求缓解,也不问什么原因,“我道歉,对不起。” 路樱:“你不问什么事吗?” “嗯,”金北周想捏她脸,“道完歉,就不生气了,行不?” 路樱望着他:“你为金莓莓住院时,我煮了肉糜粥过去,结果被狗追了一路,粥撒了,我尝了保温桶里最后一口,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粥,这账算你头上。” 金北周:“......” 第19章 她居然给狗吃了。 那时他们都已经高三。 金莓莓长得好看,人又和气,学校里追她的男生多如过江之鲫。 然后她被隔壁技校的男生看上了,据说那男的是学校老大,俗称的校霸。 具体细节路樱不清楚,她学文,跟理科楼不在一块,等她得到消息,金北周已经进了医院。 听说那校霸叫了十几个兄弟,单等金北周落单时动的手。 金莓莓哭的死去活来,嘴里不停念叨是她的错,她该瞒着的,她不该连累二哥。 若不是外公拦着,路樱都想去打她嘴。 外公无奈:“人家是兄妹,你可乖一点啊。” 路樱知道外公是在提醒她别失了分寸,论关系,到底是人家兄妹亲厚。 金北周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路樱生气又难受,既不想理他,又狠不了心不去看他。 路樱只憋了两天。 因为金北周给她打了电话,气息虚弱道:“今天发下的试卷带过来,我要检查。” “......”路樱瞬间蔫了,“你自己都半死不活了,还管我试卷干嘛。” “路樱樱,”金北周似乎气笑了声,“你别告诉我,又没考及格。” 去医院之前,路樱在厨房张罗半天,用砂锅熬了伤患可以吃的肉糜粥。 外公跟她吃醋,说这是他宝贝孙女第一次熬粥,居然是给一个臭小子。 路樱羞赧道:“给您装半碗成了吧?” 外公冷哼:“给他一桶,给外公半碗?” “没有一桶,”路樱瞅他,“最开始我米放少了,后来加米,再后来水又少了,我又加水,最后...时间来不及,我又去掉一半,现在只有不到两碗的量。” 外公捂额。 路樱巴巴的给他装了半碗,她自己都没尝味。 可去医院途中,她被流浪狗跟上了。 路樱着急,在流浪狗伸长脖子舔保温桶时,她脚步踉跄了下。 桶掉了,盖子开了,粥撒了出来。 路樱紧赶慢赶,赶在狗嘴埋进粥桶时把桶抢救出去。 那天的结果是流浪狗哼哧哼哧舔地面上的粥,路樱捧着保温桶,仰头喝掉里面最后一口。 一人一狗吃得津津有味。 那真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粥。 可惜金北周没福气尝到。 幸好他没尝到。 给狗吃都比给他吃强。 - 整个局,胡闯都在高声谈论他在北极的痛苦生活。 “妈的你不知道有多冷,”胡闯差点抹眼泪,“我特么都要过抑郁了,那么冷的天,还有人拽我去捕海豹,多可爱的海豹啊,怎么可以吃它...” 路樱睁大了眼:“真的吗?” “嗯!!”胡闯点头,“还有北极熊!呕!!” 路樱跟着反胃了。 胡闯帮她倒酒:“妹妹咱俩喝,跟他们聊天都没意思,一个个死人似的...” 就路樱会捧场,任何话题都兴致勃勃。 “我不喝,”路樱摆手,“我喝水。” 胡闯瞪眼:“怎么能不喝,妹妹你瞧不起我,你只帮周子喝是吧?” “......”路樱抿唇,“中二时期干过的事以后不要再提,蠢到我想死。” 胡闯眼珠子朝旁边转。 金北周不知怎么了,独自窝进沙发,一手酒瓶,一手酒杯,酒杯空了就自己给自己加满。 “那、那妹妹你跟我喝一个,”胡闯开始结巴,“算作贿赂我。” 路樱:“我不能喝。” “......”胡闯愣了,“不舒服啊。” 话落,金北周倒酒的手似乎顿了顿。 路樱:“感冒没好透,吃了药呢。” “这样啊,”胡闯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好歹是个正经又正常的理由。 针对她的感冒,胡闯又发表了几句慰问,随后一转头,找金北周喝去了。 男人掌心的雕花酒杯装了半杯冰块,无视胡闯嚎叫,眼神怔怔。 “你盯你老婆干嘛,”胡闯不爽,“她不能喝,你没听见?” 金北周几根指尖摩挲杯壁,脑袋始终撇向路樱这一侧。 “药?”他尾调狐疑,“你吃药了?” 之前连感冒冲剂都不乐意喝。 自己吃药了? 路樱轻轻蹙眉,这男人总能一眼看透她随口扯的小谎。 怪不得自己在他眼里是个撒谎精。 路樱敷衍:“嗯。” 金北周:“什么药?” 路樱:“头孢。” “那是不能喝,”胡闯插话,“头孢配酒,越喝越有嘛哈哈...哈..哈。” 这对夫妻明显不对劲,胡闯越笑越干巴。 金北周仿佛看穿一切:“剩的药在草堂?待会我去检查下。” “......”路樱眼睫一抬,“你有病?” 金北周盯着她看了会,目光慢条斯理移开,意味不明:“小骗子。” 路樱对与“撒谎精”类似的称呼极为敏感,立刻怒了:“对,我没吃药,我就是不想喝酒,我怀孕了,不能喝,故意找的借口!” 胡闯一口酒喷出来:“卧槽妹妹你怀孕了?” 路樱脸一扭:“你问他。” “那不能,”金北周懒淡道,“碰都不给碰呢。” 胡闯:“......” 死嘴。 没事总打听别人秘密干嘛。 这下怎么收场。 金北周嗓子被酒精泡哑了,嗤道:“不知道在为谁守。” 路樱倏地起身,抱着飞宝往外走:“胡闯哥我困了,回家了。” “唉妹妹...”胡闯左右为难,“周子你想死是吧...” 这角落动静太大,整个包厢的人都看了过来。 路樱走得不容拒绝。 胡闯跟了几步,又回来,再回去,有种不知道是跟妈妈还是跟爸爸的荒谬,他哀嚎:“造孽啊,我还不如去抓海豹!!” “嚎个鬼,”金北周不耐烦,一把将钥匙甩给他,“找个靠谱的给我们送回家!” 胡闯嘴角哆嗦:“你说说你!!” 金北周垂下脑袋,骨节分明的手摇摇晃晃往杯里倒酒,显然醉了。 送完路樱,胡闯急急忙忙回来,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哄哄不会啊!你...” 不等他骂完,金北周懒散问:“送哪里了?” “还能哪,”胡闯没好气,“非要回草堂,我劝着得回你们家吧,妹妹坚持不要,你说说你是不是干了畜生不如的事...” 金北周扶着沙发起身,有些踉跄:“给我也送去。” “......”胡闯咬牙,“你早两分钟干嘛去了!” “我要去找我老婆,”金北周含混不清,“她欠我一桶粥,她居然给狗吃了。” 第20章 青梅竹马对吧? 胡闯真想嘲笑一句——看吧,你老婆不要你喽。 就是没敢。 别看他喝多了,胡闯照样干不过他。 怕路樱不愿接收,胡闯抢了焦安的车钥匙,让前台找了个代驾,跟着金北周一块去了。 司机目不转睛往草堂开。 车内弥漫着酒精味。 胡闯想拍金北周的肩,结果被他提前察觉到,一巴掌打了下去。 “卧槽你对我好点!”胡闯骂骂咧咧,“你就是不知好歹妹妹才生你气,要有个姑娘数十年如一日的这样对待我,我能跪下舔她脚...” 金北周阖目养神。 街景灯光扫射进车内,明明灭灭,男人一张骨相优越到极致的脸抬高,凸起的喉骨勾勒出脖颈性感的线条。 胡闯盯着他造孽的脸,叹:“珍爱生命,远离摩羯男。” 金北周冷冰冰:“闭嘴。” “兄弟我最近研究星座,颇有点心得,”胡闯兀自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典范你知道是哪个星座不?” 没人理他。 胡闯继续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们小樱樱啊...” 话说一半,金北周缓缓睁眼,跟他目光对上。 “行,喜欢!”胡闯不情愿改口,“但跟樱樱一比,你稍显逊色。” 这点是事实,人尽皆知。 胡闯打算将知心大哥哥做到底:“什么粥,樱樱还会煮粥了?” 提到这个,金北周脸一扭,醉酒后的负气:“她给狗吃了!” “......”胡闯好奇,“这都多少年的事了,你可真记仇。” 金北周:“我今天才知道!” 路樱来看他时,就带了张不及格的试卷,还一副吞吞吐吐的心虚样,金北周随意两句,就套出她考试时忘记带笔,跟人借笔就耽误了好长一段时间。 当时金北周真有点恼,问她想不想跟自己考一所大学。 路樱磨蹭半晌,憋了句:“非要上同一所吗?” 金北周气懵了。 合着她不想? “我觉得咱们差距有点大,”路樱吭哧,“学渣努努力就能跟上学霸都是小说里的事,而且我外公说了,我以后在他膝前尽孝就行,他会帮我安排好一切...” 金北周眼皮一撩,冷淡:“你但凡争气点,外公至于这么说吗?” 路樱倏地闭了嘴。 察觉到那话似乎重了,金北周抿了抿唇角:“手怎么伤了?” 路樱心慌,连忙将手揣进口袋。 “过来,”金北周伸手,“帮你上药。” 路樱的喜怒哀乐都格外鲜明,瞬间眉开眼笑,不客气地坐到他病床上,要上药要吃水果甚至还想在他这边睡一会。 只是没睡成。 金莓莓拎着奶奶煮的药膳来了。 路樱一见她就没好脸,提着书包要走,金北周扣住她腕:“帮你改完试卷再走。” “不了,”路樱板脸,“你好好养伤吧,再伤一次,我该换人帮我补课了。” 金北周耐着性子:“医院花坛有猫,要撸吗?” 路樱犹豫几秒,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 车子到草堂停下。 “妹妹可真好哄啊,”胡闯喃道,“我说兄弟,外公的病,不是你干的吧,不然我都想象不出来妹妹现在的转变是为了什么。” 这姑娘多好哄啊,能闹成这样,外公必定是金北周害的。 金北周表面看不出醉了,只是走路偶尔打飘。 胡闯帮他按门铃。 冷风烈烈,金北周视线盯着暖房,他准备路樱不让他进,他就去睡暖房。 “我不会像你一样。”他突如其来一句。 胡闯没听清:“什么?” 金北周看向他:“我有老婆。” “?” “你,”金北周吐字,“单身狗。” “......” 沉默。 两人互瞪片刻,胡闯开始砸门,一边砸一边吼:“妹妹你再不出来,我就死给你看!” 话刚落,门就从内打开了。 路樱应该是在洗澡,穿了件睡袍,头发用湿发帽裹住,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我不管了,”胡闯悲愤道,“这狗是你老公,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胡闯还用力推了金北周一把。 男人被他推得踉跄。 路樱来不及躲,迎面撞进男人怀里,酒精挟着他身上熟悉的皂荚香扑进呼吸,路樱下意识踹了他两脚,急急退开。 胡闯走得大义凛然,还好心地将门从外带上。 金北周险些没站稳,怀里空落落的,他不舒服:“你踢我?” “你不能在我家,”路樱忍了忍,“你出去。” 金北周眼神发直,聚焦在她脸庞:“我要我的粥。” “...什么粥?” “被狗喝掉的粥,”金北周高高大大地站着,“肉糜粥。” 路樱不耐:“那你去找狗要!” 金北周舔唇,似乎想笑:“别骂自己。” “......”路樱拿着手机,点开,“我帮你叫司机。” 金北周眼睫动了下,像是对她手机极为不满,劈手给她拿走:“你别想当着我面跟他有联系。” 路樱没表情:“还我。” “老婆我饿了,”金北周将手背在身后,“要吃肉糜粥。” 路樱忍无可忍,趿着拖鞋走到客厅,弯腰抓了包狗粮扔过去。 金北周低眼,打量一会。 大概不爽自己口粮被分,飞宝绕着他鞋子打转,奶声奶调的汪着。 金北周挑眉:“喊爸。” 路樱眼皮跳了下。 金北周干脆半蹲,手掌摊开,让飞宝趴他掌心:“爸。” 飞宝:“汪。” 金北周:“爸爸。” 飞宝:“汪。” 金北周冷不丁笑了声:“你这个‘汪’不是‘诶’对吧?” 飞宝刚满月,在他掌心小小一只,像个玩宠。 路樱是不想跟金北周撕破脸的,即便离婚,也是想好聚好散。 或许是她现实,思考问题不如以前随着性子来。 金家势大,金北周管着金家横跨黑白两道的产业,性子最是混蛋,而路樱生于北城,长于北城,外公留下的棋院和妈妈留下的艺术馆都在北城。 她怕金北周犯起病来,拿棋院和艺术馆开刀。 最好是金家长辈逼他跟自己离,兴许路樱还能拿到一笔补偿。 “金北周。”路樱望着灯下跟狗玩的男人。 男人抬头,脸颊英俊逼人:“嗯?” 路樱开始怀柔:“咱们是青梅竹马对吗?” “......”金北周顿住,长眸肉眼可见的温柔,“你知道就好。” 第21章 喜脉。 房间阒静,暖气仿佛融于血液,四肢百骸都跟着舒展开。 玻璃窗映着新年的喜气。 路樱掩下紧张:“看在青梅竹马的份上,就算不照顾我,也不会欺负我的,对吧?” 金北周眸色变浓:“当然。” 他唇一弯,朝她伸手:“宝贝你快看,飞宝的肉垫好软。” “......”路樱知道他喝多了,“你一定要记住。” “嗯?” “咱们是青梅竹马。” “嗯,”金北周把玩飞宝的脚,懒洋洋道,“我才不会忘,只有你这种小骗子会忘。” 路樱忍着给他一脚的冲动,弯腰将飞宝兜走:“自己找房间睡!” 金北周神智迟钝:“你欠我粥...” “不欠,”路樱搪塞,“你喝了,但你忘了,你睡觉时好好想一想。” “......” 好像不止这事。 金北周恍惚半晌,倏然清醒,他们是夫妻,他为什么要自己找房间睡? - 翌日,路樱睡意朦胧间,金北周似乎进来了。 男人手掌摸了把她额头,低着嗓交待:“妈到机场了,我去接,中午咱们去老宅吃饭。” 路樱嗓子里不清不楚地咕哝了句。 金北周俯身亲她:“不用起,你婆婆要知道我没照顾好你,不得削我啊,好好睡吧。” 路樱提不起劲睁眼。 “过几天咱们先去趟观塘,”金北周捏了捏她脸,“重新种一棵幸福树,我种,我给你种,行不?” 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见,金北周随手一托,将飞宝裹进怀里一块带上。 金爸金妈都是无国界医生,两人极少有时间回国内过年。 这次也只有金妈高琴得了空,回来看一眼家人。 金斯年是没时间接机的,他管着金氏整个集团,一向分身乏术。 机场人流涌动,母子俩客气到生疏。 高琴扫一眼飞宝:“还养狗了。” “您儿媳的,”金北周散漫道,“养得跟个眼珠子似的,怕吵到她睡觉,我帮着带带。” 高琴点点头:“樱樱打小就喜欢猫猫狗狗,就是她外公不许养,说她性子跳,没耐心。” 怕她无法对一条生命负责。 高琴与路樱的妈妈是闺中好友,路樱是她看着长大的。 回家途中,高琴询问了下家中情况,还有小两口的感情状况。 “好着呢,”金北周漫不经心,“正努力给您和爸生个小孩玩。” 高琴:“那就好。” 高琴先去医院看望席素玲,将她的病历一一过目,温和道:“妈,没多大问题的,您得保持好心情。” “我好得起来吗,”席素玲说,“一个路樱就够我受的了。” 高琴莞尔:“樱樱不懂事,以后让莓莓多陪您,樱樱和小二单独过日子。” “......”席素玲抬头,“你什么意思?” “怕她气着您,”高琴不卑不亢,“我会提醒她少露面。” “......” 从医院回到金家,一群人都到了,阿姨忙里忙外地准备团圆饭。 高琴客气道:“莓莓气色很好,伊瑎一定很上心。” “应该的,”伊瑎连忙应,“妈您放心。” 高琴目光一移,停在路樱身上:“生病了?” 没等她应声,金北周手一揽,将路樱搂进怀里:“感冒呢,刚好点。” 路樱小幅度挣扎,不想跟他有肢体接触。 金北周面上带笑,手臂力道紧了紧,迫使她完全偎了进来。 “大家看起来都很好,”高琴眼神温柔,“怎么就我们家樱樱面黄肌瘦?” 这种妈妈口吻的关爱,以路樱如今敏感的情绪压根扛不住,眼泪掉得猝不及防。 金北周身体僵住,手忙脚乱的擦拭:“怎么又哭了...” “又?”高琴不悦,“你不是说一切都好?” 路樱别开脸,自己用手背擦眼泪:“我没事,想妈妈了。” 高琴摸她脑袋,极为疼爱:“那陪妈妈去厨房,咱们娘俩说说私房话。” “好。” 目送两人进了厨房,金北周指腹残留的湿意弥漫出细微的疼痛,眸底压着隐晦,藏住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 金莓莓靠近了些:“二哥,是投资的事惹二嫂生气了吗?” “不是白给你们,”金北周手抄进兜里,不咸不淡,“我是你们的股东,每季度要查账的。” “......” 一句话将私人恩怨引到公事上。 金北周扯唇:“妹夫上点心,我还想多赚点,讨你们二嫂开开心。” - 高琴接过阿姨手里的工作,嘱咐她们去餐厅布置,马上就可以开饭。 路樱对着水龙头清洗水果。 高琴瞥她:“嗯,是喜脉。” “......”路樱手里的金桔啪嗒砸过,“啊,啊?” 高琴笑:“你老公不知道啊?” 路樱懵了。 “我是过来人,”高琴说,“又是个医生,摸摸你的脉搏就确认了。” “......” 高琴:“不想要啊?” 这一番话实属连击。 路樱完全反应不过来:“妈...您怎么知道?” “飞宝,”高琴直白道,“想要的话,你应该不会选在这个点养狗。” “......” 高琴帮她关了水龙头:“想离婚啊?” “妈,”路樱节节败退,“您...稍微委婉点,孩子都被您吓掉了。” 高琴快人快语:“他出轨了?” 路樱摇头。 “家暴?” “......” “行吧,”高琴把自己逗笑了,“感情没了?” 路樱迟疑片刻,先是点头,又摇头。 “不适合,”她轻声,“没什么严重的原因。” 高琴言简意赅:“追了他这么些年,不后悔?” 路樱没有犹豫:“不会。” “......”高琴叹息,“能让你这么坚定,大概是深思熟虑过了。” “妈,”路樱小声,含着恳求,“您帮我劝劝他...” 高琴抚她脸庞,慈爱道:“这事可不好劝,你们这段婚姻,可是他拼了命求回来的。” 路樱不明白她话里的深意。 但金北周当时确实跪在外公病床前,跟外公求了很久的。 “不会的,”路樱说,“他身边有许多人,不差一个路樱。” 而路樱却将自己活成了只有金北周一个人。 第22章 谁都没资格。 高琴没多劝,也没帮金北周说话,她对这桩婚姻,从一开始,持的就是反对态度。 只是拗不过金北周执意,也因路樱心心念念。 高琴兀自叹气:“不要他就算了,其实宝宝可以留下。” “......”路樱茫然,“为什么?” 高琴:“你外公和你爸妈在天上看见你孑然一身,得多着急。” “......” “妈妈走南闯北,看多了,”高琴说,“男人可以不要,多少要有个自己的宝宝,不管男孩女孩,生下来跟你姓路,路家从此就多了一个人。” 路樱鼻腔发酸。 这种想法她曾有过,她只是担心金北周不愿放手。 她如今置身于水火,从坑里爬出来已经极为艰难,更害怕宝宝的存在,会堵死她的出口。 高琴让她再考虑下:“不管你怎样处理,妈妈都支持你。” 路樱嘴巴动了动:“妈...您好像,都不太爱他。” 金北周。 自路樱记事起,眼中的高琴似乎就不怎么疼爱金北周,母子俩只比陌生人强一点。 “......”高琴笑了笑,“可能他一出生,我就没带过,妈妈跟小孩的感情也是相处出来的。” 路樱没敢继续说。 金斯年她也没带过,但感情就比金北周亲厚许多。 - 正式开饭时,金斯年和葛琪都到了。 高琴重新帮葛琪查了脉,絮絮叮嘱着注意事项,连金斯年都没放过,肃着语调训斥了一顿。 “如果想要宝宝就减少应酬,”高琴说,“没做好准备就别要,琪琪的身体看起来比樱樱还差,我两个儿媳都在你们两兄弟手里吃苦,都是我的责任!” 金斯年头疼:“妈...” 葛琪柔声劝道:“妈,是我不小心。” “大嫂,你不用帮他说情,”金北周浑着调,“这本来就是他的错,要是樱樱有宝宝,我一定寸步不离。” 路樱下意识的反应,是手捂在小腹,一种生怕被发现的恐慌。 葛琪和高琴注意到了。 高琴轻咳,借着阿姨上菜的机会,将话题岔开:“这个炖盅给莓莓,她该好好补补。” 金莓莓:“谢谢妈。” 金莓莓长在席素玲膝下,户口却是挂在高琴和金爸这边的。 高琴又说:“另一个给樱樱。” 炖盅是药膳,补身体用的。 金北周掀开盖子扫了眼:“她不喝,嫌味儿冲。” “我喝,”路樱接下,“不冲。” “...喂,”金北周气乐了,“你是专跟我唱反调对不,我碰过的你都不要,我说可以的你都不行?” 路樱:“嗯。” 金北周眉骨一提,就这么看了她几秒,随后端过炖盅,殷勤道:“那我喂你。” 就在这时,路樱胃里忽然翻涌,忙不迭起身:“不要了!” 说罢,冲进了洗手间。 “......”金北周默了默,看向众人,“我是最近变丑了?” 高琴摇头:“去看看。” “不了,”金北周搁下瓷勺,略带讥讽,“看见我会吐得更严重。” 葛琪已经跟了进去。 高琴皱眉:“小二,你跟我来趟书房。” - 书房内。 “你说实话,”高琴看着他,“你跟樱樱出了什么事?” 金北周歪坐进沙发,漫不经心:“没什么事啊。” 这一副油盐不进的调调,高琴尽量耐心:“她让我劝你跟她离婚,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金北周眼睫撩高,露出凛寒的长眸,“然后您就来劝了?” 说到这,金北周扯唇:“您怎么不劝大哥啊,当初大哥大嫂感情破裂成那样,您都没想过让他们离,凭什么这么干脆的来劝我,还是说,我不是您儿子?” 高琴那把子火登时控不住:“你跟樱樱的问题,与你大哥大嫂不同!” “有什么不同,”金北周眼底装满嘲笑,“不过就是您疼大哥,希望他好,我这个畜生自生自灭最好...” 高琴猛地拍桌子:“金北周!” 书房沉寂,只有高琴努力遏制怒火的呼吸。 “你们把集团给了大哥,让我来管理皇庭,”金北周垂睫,不愠不火,“因为大哥要站在阳光下,他要干净,我就无所谓,我可以手上沾血沾人命,随时做好为大哥和集团输送人脉和消息的准备。” 他嗤笑:“无所谓啊,做呗,牺牲呗,那好歹其他方面要补偿我一点吧。” “......”高琴隐忍,“当初你拼了命的想要娶樱樱,这就是我做的退让!” “所以呢,”金北周看着她,“您反对我娶她,又支持她跟我离婚,您能盼着我点好吗?” 高琴:“你问樱樱的话,换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故意跟我唱反调?” 金北周:“您又是真心的想让我离?” “......” 空气骤然浮满硝烟,氛围绷到一触即发。 高琴静静望着他:“是的。” “那我也是的,”金北周眼尾泛红,咬字清晰,“我就是在故意跟您唱反调,您不让我娶,我非娶,您让我离,我偏不离!” “......”捕捉到重点,高琴错愕,“你娶樱樱只是因为我不让你娶?” 金北周眼睛失温,报复似的吐字:“是的。” 话一落,书房门猝然被叩响,紧接着,不打招呼的从外推开。 路樱站那里,平静道:“妈,饭菜都凉了。” 金北周猛地僵住。 她没听见对吧? 她一定没听见。 否则路樱不会这么平静,她性子一向恩怨分明,最不会忍气吞声。 金北周心脏似乎停了跳动,一眼不眨地盯住她,盼她顺便喊他一句。 然而喊完高琴,路樱面不改色地转身,一声没吭地走了。 高琴闭了闭眼:“你们的事我不管,我要帮樱樱妈妈照顾一下她...” “高女士,”金北周嗓音不明,“您大爱无疆,无国界,您能不能给您小儿子分一点点?” “......” “我答应接手皇庭的条件之一,是金家同意我娶路樱,”金北周声线沉涩,“如今皇庭为金家发光发热,我的婚姻却岌岌可危,你们谁都没资格劝我离婚。” 第23章 你根本离不开我。 保姆将一些凉掉的菜重新热过。 餐厅静悄悄的,明明是年三十的大日子,金家却如坠冰窟。 路樱低着头,一勺一勺的将药膳吃掉。 金北周唇角抿了抿,数次想跟她搭话,都被她轻声细语地回避了。 场面尴尬。 金北周在桌下握住她左手,不容拒绝的力道,五根手指贴住她的,拇指不断摩挲她虎口位置。 “我接到紧急任务,”高琴刚才接了个电话,“没办法陪你们过新年,这是妈妈给你们准备的红包。” 金家规矩,长辈会为晚辈、兄、嫂会为弟、妹发新年红包。 高琴给了葛琪一个,金莓莓两个。 高琴笑道:“莓莓有孕,可以拿两份。” 金莓莓和伊瑎一块道了谢。 说完,高琴手里红包一转,将剩下的两个给了路樱。 金北周眼皮子轻掀。 高琴淡然道:“樱樱有了飞宝,也能得两份。” 顺着她动作,葛琪从善如流,将四个红包分别给了路樱和金莓莓。 按照常理,路樱作为二嫂,也该给金莓莓准备两个红包的。 但她跟金莓莓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每次都是金北周装模作样地帮她给金莓莓发。 这次照旧。 金北周眉心直跳,捏着准备好的四个红包,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凄凉。 “妈,大嫂,”他服了,“你们给飞宝准备时,都不通知我一声吗?” 他是准备了四个,因为他知道按照习惯,长辈们会给金莓莓两个,金北周自然而然也帮路樱多准备了一个。 若加上飞宝,他要准备五个才对。 谁能想到她们连飞宝的都准备了。 家中就没有给狗发红包的习惯。 高琴和葛琪都没说话。 两人心里藏着路樱怀孕的秘密,既不想委屈了她,又不能在路樱同意前暴露这个秘密,只能借飞宝的原由送出去。 听起来是荒谬了些。 金北周将两个红包扔到对面,淡声:“谢你二嫂。” 金莓莓点头:“谢谢二嫂。” 伊瑎跟着致谢。 “‘谢谢’我收下了,”路樱不打算演,“毕竟这里面真有我一半。” “......” 金北周撇脸,鬼使神差的喜欢她露出的占有欲。 不管是占有他,还是占有他们的钱。 金北周身体探过去,凑到她耳畔:“我给飞宝订个最好的狗窝,比红包实用,行不?” 路樱屁股朝另一边移,拉开两人的距离。 金北周不轻不重笑了声,手臂环住她腰,毫不费力将她兜了回来。 高琴没时间待,临走时,把路樱单独叫到面前。 “不想要的话,”她肃穆道,“跟妈妈说一声,妈妈帮你联系医院。” 路樱点头。 高琴眼神温软,看了她片刻:“我真的很想你妈妈。” 路樱眼皮灼烧,汩汩涌上的湿意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真的开始动摇了。 路樱对于外公和高琴来说,是路母的延续。 失去的亲人,再没有见面的可能,只能从家人身上找出一星半点熟悉,可路樱没有家人。 唯一的家人,是她不打算生下来的宝宝。 - 午后阳光灿烂,路樱躺在客厅摇椅小憩,飞宝偎她怀里乖乖巧巧的。 厨房是葛琪领着保姆在准备除夕夜和明天的用品,还刻意压轻了声,像是怕打扰她休息。 一道阴影罩下,路樱脸上的光被遮住,不舒服地蹙眉。 下一秒,飞宝被来人抱走,一张轻软的毛毯遮在她身上。 不等路樱睁眼,飞宝隔着毯子,重新窝回她怀里。 金北周坐她旁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飞宝的耳朵,低着嗓教它喊爸爸。 光从窗外洒入,难得的静谧安宁。 路樱眼睫在睑下投出小块斑驳,轻声:“金北周。” “......”男人手一顿,“嗯?” 路樱:“我十五岁那年,在幸福树下埋了一个心愿球。” 金北周下颚渐渐绷紧。 路樱:“上面写着我十年后想成为的人。” 路樱就是个矫情又中二的姑娘,她不嫌这些事傻,她想在人生的每个阶段,留下值得怀念的印迹。 心愿球随着幸福树一起种下。 她傻呼呼的在幸福树上刻着路樱爱金北周的字迹,完全不懂外公当时的摇头叹气。 15岁,她懂什么感情和终生,早早将自己束缚在一个人身上。 而心愿球上写着:【路樱要成为外公的骄傲,PS:要和金北周在一起。】 可如今,路樱都不敢去看外公。 她没能成为外公的骄傲,甚至把生活过得一团狼藉。 “金北周。”路樱唤道。 男人喉结滚了一圈。 路樱睁眼,瞳孔清亮:“以后我要爱自己了。” “......”金北周哑得发不出声音。 “婚后第一年,我独自去威吉斯,你在我这里被扣了二十分,”路樱细声细调,“第二年,扣了二十分,第三年,二十分,方才的话,二十分,你还剩——” 路樱伸出两根手指:“二十分。” 金北周眼睛开始发红。 “二哥,”路樱弯唇,“这是咱们青梅竹马的情份。” 金北周嗓子磋磨得不像话:“你想说什么?” 路樱:“你不懂吗?” “我看出来了,你口算很好,”金北周红着眼,说着戏谑的话,“是不是我打扰你睡觉了...” 路樱直勾勾的:“金北周。” “......” 路樱:“别装傻。” 男人唇角上扬,眼底却没有温度,脸颊高折叠度的骨相呈出几分凌艳的残忍。 他上半身前倾,唇压在她嘴角,喃道:“我可接受不了别人说我离异,你想都别想。” 路樱想张嘴说些什么。 然而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就被金北周来势汹汹地堵住。 男人单掌由下而上钳住她颔骨,食指与拇指捏在她两颊,迫使她嘴巴张开,方便他长驱直入。 飞宝不安地叫唤。 路樱挣扎几下,发现自己像只困兽,一切都是徒劳。 半晌,金北周松开些,额头紧紧抵住她的,呼吸灼热:“你根本离不开我,以后我多陪你,去哪儿我都陪,行不?” 路樱脸色发白。 金北周歪着脑袋,脸贴着她脸,耳鬓厮磨。 路樱声音发颤:“金北周。” “嗯。” “你让开。” “抱一会,”金北周充耳不闻,“你...” 似乎是忍到极致,路樱身体一歪,酣畅淋漓地吐进了他怀里。 金北周:“......” 第24章 你完了我告诉你。 客厅弥漫着复杂的气味。 到底做了亏心事,路樱觑他两眼,顺带的,拽起他干净的衣角,给自己擦了擦嘴巴。 “提醒过你了,”路樱淡定道,“二哥人中龙凤,能笑对一切困难的。” 金北周硬生生气笑了。 他利索地脱掉衬衫,露出肌理分明的上身,躬着腰用衬衫将地面擦了擦。 “路公主,”金北周掀睫,混不吝的调调,“请问我可以去洗个澡吗?” 路樱比他先起身:“这什么味啊,太恶心了,你赶紧打扫掉。” “......”金北周额角抽抽,这姑娘先是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随后又因为厌恶他的亲吻吐出来,最后再将烂摊子扔给他一个人。 用他用得顺手又自然。 还闹着跟他离婚? 离了谁这样伺候她。 金北周阴鸷的眉宇舒展开,将脏衣服团好扔进垃圾桶,脚步轻快地进了浴室。 - 知道葛琪会给自己包红包,路樱提前帮她准备了一份礼物,是一件定制的改良款旗袍,香芋紫的色调,外搭一件雪白的狐狸毛外套。 很配葛琪雍容的气质。 路樱缠她提前换上。 葛琪心怀感激:“很贵吧?” “不贵,”路樱说,“而且大嫂你年年都给我红包,我不能总是让你吃亏。” 葛琪佯装拍她:“什么吃不吃亏,是规矩,没有吃亏一说。” 谈到这,葛琪顿了下:“小二不知道宝宝的事,我和妈只能借着飞宝的由头给你两个...不怨他。” “没怨,”路樱耸耸鼻翼,“以后我不会再将精力放在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究竟爱谁上。” 她要把注意力移开,放在值得的人和事情上。 烂人和烂事都不配占据她的时间。 葛琪沉默:“是金家对不住他。” 路樱不懂:“嗯?” “你大哥这些天给我透露了一点,”葛琪说,“小二原本是不愿接手皇庭的,他的目标一直是自己创业,创办他的公司,但为了金家,为了斯年,他不得不接下皇庭。” 皇庭的主业,是不能站在阳光下的。 它相当于一个巨大又密集的信息库,掌握着塔尖上那些人最阴暗的一面,随便漏一点出去,便是对方的命脉。 金北周一接手,等于他自己主动走进这个无法见人的产业,做着手上染血的工作。 他扼制别人命脉,不管哪路神仙都要卖他几分颜面,而同时,也将他自己架于炭火之上。 随时会被反噬。 可路樱不知道这些。 她从未去过皇庭。 金北周没带她去过。 路樱曾因这事跟他闹过,金莓莓都去过,她凭什么不能去。 当时金北周没解释,他以一惯的做法,死皮赖脸地哄,上床、送礼物,把她哄得晕头转向,然后将这事轻飘飘带过。 路樱不否认他们有感情,但感情归感情,合适归合适。 金北周每次解决事情的方式,让她没有安全感,让她时时刻刻处在内耗中。 “大嫂,”路樱说,“他是金家人,为金家付出是应该的。” 葛琪轻轻叹息。 就是可惜了他们的感情。 路樱在嗓子眼里咕哝:“我的今天也是我活该的。” - 金北周一个澡洗了大半个小时,他倒没什么洁癖,怕路樱挑剔,不彻底去了味,到时候又嫌他这这那那,抱都不给抱一下。 这姑娘毛病贼多,穿了件她不喜欢的衣服都要嫌刺眼,在他怀里扭着闹着,非逼他换了不行。 金北周是浑,但这种方面,他总愿意遂了她的。 用毛巾擦水时,脖颈上的银色蛇骨链忽地断了。 浴室薄雾弥漫,骨链坠下的刹那,金北周用指尖勾住了它。 这链子是他考上大学时路樱送的。 两人同在北城,但不在同个大学,路樱说要用蛇骨链把他锁住。 当时金北周都气笑了,问:“你知不知羞?” “不知,”路樱理直气壮,“要不链子和戒指你选一个吧。” 金北周还没反应,路樱自己先塌了脸:“其实你要跑就跑吧,我外公说了,留不住的男人,不如就让他像沙一样扬了吧。” “......”金北周眉头拧住,“胡说什么?” 什么留不住。 什么扬了他。 他做什么了。 路樱偷觑他两眼,越看越觉得,他仅凭这张脸,就不是专情的人。 “金北周。”她弱弱唤他。 金北周自己将蛇骨链戴上,闻言瞥她。 路樱红着脸:“咱们都18了。” “嗯。” “...那个,”路樱对手指,含羞带臊的,“到年龄了吧?” “什么年龄?” 路樱瞪他。 金北周半边眉骨一提,算计人的腹黑样:“法定结婚年纪男22,女20。” 路樱恼了:“谁要跟你结婚!你自个做梦去吧!” “没说你,和我,”金北周欠嗖嗖地逗她,“帮你普个法。” 路樱转身就走。 金北周悠悠跟上:“那你说,什么到年龄了。” 路樱不肯说了,她有预感,她若是说出口,金北周一定会嘲笑她。 “项链好好戴着,”她生硬转口,“敢弄丢或者弄断,你完了我告诉你!” - 你完了我告诉你! 金北周神情怔住,湿润的指尖还勾着这条项链,心脏一声重过一声,藏着他不为人知的不安。 房间忽然有脚步声,踢踢踏踏的,是路樱进来了。 金北周敛睫,快速遮住所有情绪,拉开浴室柜门,在里面翻找工具。 项链是锁扣断了。 到底7年了。 路樱在外面敲门:“我要拿东西。” “马上,”金北周恢复不疾不徐的语调,“在穿衣服,要不,你直接进来?” 柜子里没有适合的工具,金北周拿出一团细细的红绳。 路樱似乎在门口站了几秒,随后脚步踢踏着离开。 怕被她发现,然而当她真打算避嫌,金北周又一股子无名火。 两人酱酱酿酿无数次,天雷勾地火地做,做完还要娇气地使唤他抱她去洗澡,那时怎么不避? 金北周用红绳缠锁扣的手都气抖了。 红绳一圈一圈缠紧,将断裂的锁扣扎实,项链重回他脖颈。 金北周对镜自照,慢条斯理把睡袍脱了,唤道:“宝贝,帮我递件衣服。” 第25章 推销。 这声路樱听见了,原本不想搭理的,但金北周手机一声响过一声,吵的她心生烦躁。 心理医生说了,她最近处在高敏状态,一切都要以她自己舒服为主。 因而,路樱把金北周的来电给挂了。 她倒不想使坏心眼,靠在浴室门边交待:“金莓莓打了你五个电话,你出来给她回一下。” 话落,门倏然从内打开。 路樱下意识别开脸。 潮湿的水气从脸颊扑过,连同皂荚清新干净的味道氤氲出来。 金北周眼底清凉:“衣服。” “自己拿,”路樱边说边往外走,“我帮你把卧室门关掉。” 她没回头。 但凡回头就能发现金北周披了浴袍,就能发现他在故意逗她,依路樱的性子,一定会找他算账。 可这算什么。 她连头都不回。 手机重新响了,金北周表情晦暗,不咸不淡接通。 大概是投资项目出了疑问,金北周声线平直地报了几个数字过去。 处理完,金北周望着卧室门:“以后私事找你老公,公事让你老公联系我。” - 赶在晚饭前,金斯年去将老太太接了回来,总不能把席素玲自己扔医院里过年。 医生批准这晚可以回家过除夕。 “叫莓莓在婆家吃完饭就过来,”席素玲吩咐葛琪,“奶奶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葛琪:“好。” 席素玲打量她一眼:“你这穿的什么?” “嗯?”葛琪顿了顿,柔声道,“樱樱帮我订做的新年衣服。” 席素玲:“适合你。” 葛琪不由得惊讶。 这还是老太太第一次夸她。 席素玲目光一转,看向路樱:“给莓莓也订一套,钱奶奶出了。” 路樱正在打游戏:“没有。” “......”席素玲表情一沉,“什么意思?” 路樱到嘴的“师傅不给绿茶做”硬咽了回去,老太太差点一口气没活过来,可不能死她手上。 她可不愿背着人命离开。 路樱面无表情,看向金北周:“嘴不要就撕了吧。” “......”金北周眉心一跳,“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路樱烦了,用全场人都能听见的声音,“你没看出来我不想答应吗,你去拒绝。” 席素玲还没发作,金北周冷不丁笑出声:“我以为你自己能搞定。” 瞧她一肚子炸药包的暴躁,在她不主动求助前,金北周敢吭声吗。 那不得让她披荆斩棘发泄掉? 路樱直白道:“我下一句就是脏话,非常脏。” “......” 沉默两秒。 金北周撇脸,看向席素玲:“我不让我老婆给她订,出钱也不行。” 席素玲脸色难看:“就一套衣服。” “就一套衣服,”金北周散漫道,“她少衣服啊?” “......” 金北周:“您怎么偏心眼啊,光给金莓莓,不给我和大哥?” “你这个兔崽子,”席素玲没好气,“两个大男人跟她一个姑娘计较?” 金北周:“我老婆不是姑娘?您不疼她,是看我不顺眼?” “......” 路樱全程低头打游戏。 呐。 有些事就是这样,她拒绝,老太太记她的仇,但自己孙子不管说什么,都是在闹着玩。 是路樱以前傻,爱做出头鸟,宁愿忍着老太太明里暗里的责骂也要讨好她。 敷衍完老太太,金北周往她耳边凑:“什么脏话?” “......”路樱匪夷所思,“你不会想听吧?” “嗯,”金北周勾唇,“我看看能有多脏。” 路樱望着他:“你别来惹我。” 金北周指尖碰碰她额头,亲昵道:“说呗,有火就发出来,我受着,行不?” 男人一脸的贵气,哪像是挨过骂的模样。 “我们家,从我阿拉布吉的阿拉布吉的阿拉布吉就是有素质的人,”路樱眼神直勾勾的,“不像你们家,从你阿拉布吉的阿拉布吉的阿拉布吉就是畜生。” “......” 路樱:“还要听吗,管够。” 金北周脸仓促别开,肩膀一颤,压着声低笑出来。 真行。 一枪扫射金家还不够,还要把金家祖宗都拉出来鞭一遍。 席素玲不满他们小两口嘀嘀咕咕:“小二,笑什么呢?” “您还是别听了,”金北周含着笑息,“再给您气回医院去。” 金斯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收敛点。 金北周轻咳:“哄我老婆玩呢,没什么。” 路樱懒得参与他们的话题,她游戏被一通电话打断。 金北周瞥了眼:“谁的?” “推销,”路樱随手挂掉,“我去洗手。” 要开饭了。 金北周眼里的笑瞬间冰冻,目光鹰隼似地盯在她几乎逃跑的脚步上。 路樱一向藏不住秘密,端看金北周愿不愿让她藏。 她性子跳,爱跑爱玩,兴许是早早被婚姻捆绑住感觉厌了、腻了,又或许是在金家受了委屈,暂时性地想瞎玩换换心情。 可以。 玩什么都行,她一颗心都绑他身上,也没跟别人谈过,玩个把几个男人无所谓。 就是玩完了,给他老老实实回来。 敢动心试试。 - 电话是寺庙经理人打来的,跟她确认超度的事情。 路樱给回了过去。 经理人说一切安排妥当,吉时也挑好了。 路樱抿了抿唇,望向镜中的自己:“好,谢谢。” 怕被听见,路樱还装模作样地开了水龙头,水流哗哗,每一滴都仿佛浇进她心底。 宝宝明明才四十天,路樱却总会有种它在动的错觉。 门被叩响时,路樱心脏猛地一跳,连忙把手打湿。 “我听见你在说话,”门外是金北周,漫不经心的口吻,“跟谁呢。” 路樱自然地擦手:“推销。” “什么推销,”金北周似笑非笑,“你不都直接挂了吗。” “我觉得这样不太有礼貌,”路樱淡定道,“又给人家回了过去,问问他卖的什么产品。” “什么产品?” “保险。” “?” “丧夫险,”路樱说,“我觉得还不错,老公提前死掉的话,能赔不少,还会赠送一块青山绿水的墓地。” “......” 路樱伸手,露出湿哒哒的手心:“这钱你出,你比别的男人贵。” 第26章 亲切。 金北周眼帘耷拉,不气反笑:“我比别人贵?” “嗯,”路樱老实巴交,“按照年纪体重身高,你心眼也比人家多两个,风险大。” “......”金北周手一扣,将她手攥进掌心,“这个险没必要,我真死了,全是你的。” 路樱排斥跟他的接触,烫到一般躲开。 - 年夜饭不咸不淡地过去。 一群朋友在群里吆喝着放烟花,挨个分派任务,到指定地点汇合。 路樱想回家睡觉,但葛琪是首次参加,兴致勃勃拉着她:“这些人大嫂都不熟,咱们去把烟花放了就回来,听说把人家烟花厂都要搬空了。” 这群富少公子哥不差钱,平时游艇酒宴都玩腻了,就等着过年热闹一把。 路樱不好扫兴,胡闯在群里还一个劲地@她。 金北周拎了条围巾帮她戴上。 围巾严严实实遮到下巴,只露出一双清透的杏眼。 金北周看了喜欢,猝不及防在她眼皮上亲了亲。 路樱一扭头走了。 最后一晚。 她就再忍这一晚。 指定放烟花的地点不远,几人步行,路樱和葛琪走在中间,金北周和金斯年各走两边。 夜外呼啸而过,路上往烟花点去的人和车都不少。 许是跨年的喜悦感染,路樱眉眼恢复些活泼:“以前我外公最喜欢陪我来这边,他每次都要给我买糖人,从小买到大,我说我长大了,外公就跟我生气,认为我是嫌他老了...” 她絮絮叨叨,葛琪温柔倾听,时不时回应。 金北周双手插兜,影子被路灯映出苍凉。 其实他跟路樱美好的回忆也很多。 但她似乎不记得了。 整整一路,她一个字都没提过。 有车从旁边擦过,金北周往她身边靠了靠,路樱立刻推开他,不耐:“这么宽的路,你挤我干嘛!” 金北周气的肺管子疼。 她满世界打听打听,谁敢这样嫌弃他,谁敢这么凶巴巴地对待他。 金北周:“这路哪宽了?” 他几乎挨着车边走的。 路樱:“是你心窄,看什么都窄。” “对~”金北周阴阳怪调,“我阿拉布吉的阿拉布吉的阿拉布吉就心窄,我能不心窄吗?” 路樱扭脸:“大哥,他骂你鳖王。” 金北周死人脸。 金斯年冷冷扫他。 金北周气乐了:“她骂你,你瞪我做什么?” “你能早点哄好,”金斯年淡淡道,“我会被殃及吗?” “......” 行吧。 挺有道理。 金北周伸手,想去哄。 路樱提前察觉到,脚速瞬间加快,将他晾到了身后。 金北周的手尴尬地定在半空。 葛琪难以言喻:“发烧只是症状,治病要找病根,不是吃退烧药就能好的。” 金北周密直的眼睫垂下,哂笑。 “还能怎么哄,”他似乎不在意,“回去我给她磕一个?” 葛琪摇头。 金家这两兄弟对待女人的方式简直是如出一辙,总认为出了事哄一哄、砸钱砸礼物就能好,从不去追根究底的解决问题。 但路樱明显是纯爱患者。 医生在第一期治疗没效果时都会调整药方。 金北周继续下去,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葛琪略带悲悯:“让樱樱开心最重要。” “我知道,”金北周目光淡如烟灰,“谢谢大嫂。” - 烟花指定燃放点聚集了大批人,胡闯几个占据了最中心的一块位置。 金莓莓和伊瑎也到了。 看见金莓莓脖子上的围巾,路樱一阵泛恶心,不假思索地拆掉自己身上的,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 金北周眯起眼:“不冷?” 路樱没理他。 直到金北周扫见金莓莓一模一样的围巾时,不痛快:“她的和我无关。” “二嫂,”金莓莓帮忙解释,“是阿瑎见二哥给你买了这条,他觉得好看,就给我也买了一条。” 可其实真相怎样并不重要。 有平安扣的事情在前,路樱就不愿用跟她一样的东西。 说多了还显得她不容人,在一帮子朋友面前,又变成她心胸狭窄了。 金北周不爽,随手脱掉大衣,想把她包进来。 “这边冷,”他斥道,“感冒还没好透。” 路樱拒绝。 胡闯抱了几筒烟花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朋友。 “来来来,大家分一分,”胡闯招呼着,“姑娘们拿点安全的玩玩就算了。” 这些朋友路樱都认识,但其中有两位面生,兴许是哪位朋友带来的朋友。 趁路樱打量时,金北周不容拒绝的把大衣裹她身上。 像是察觉到她目光,胡闯左边的一位男人冲她礼貌点头,并友好地递了几根仙女棒过来。 路樱垂睫,边道谢边接了。 下一秒,路樱视线定在男人因伸手露出一截的腕骨处。 那里纹着两枚竹叶刺青。 路樱瞳孔微缩,惊惶抬头,重新与男人眼睛对上。 “你好,”男人主动介绍,“我叫陈奇。” 话落,路樱没拿稳的仙女棒骤然被人抽走。 是金北周。 “别客气,这我太太,”金北周淡声,“上次我生日你们就该见到的。” 路樱眼中充斥着彷徨:“什么?” “陈先生刚搬来北城,”金北周耐心道,“跟集团有业务往来,上次我生日时想介绍你们认识的,你不在。” 周围嘈杂,烟花在夜空炸开的声音不绝于耳,路樱却像凝固住了。 可笑。 真是可笑。 如果那天陈奇在金北周的生日宴上。 那她碰见的是谁? 她碰见的那个,把她推入地窖,从头到尾都没让她看见长相,唯独将手机递来时,露出手腕竹叶刺青的男人—— 他是谁? 五彩绚丽的夜空犹如一个巨大的旋涡,路樱脑袋炸开,被拖入其中,身体禁不住摇晃。 金北周愣了下,眼疾手快拥住她:“宝贝,哪里不舒服?” 路樱眼眶潮湿,强忍着惶惶不解,对上他急切的目光。 “金北周。”她声音轻到黏不住力量。 “我在。” “我说,”路樱死死盯着他,“你生日宴上...”的这个陈奇,跟绑架她的,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不对。 不可能是同个人。 北城到威吉斯一千公里的距离。 她打电话求救时,陈奇在金北周生日宴上,宴会上所有人都是他的证人。 可刺青明明相同。 路樱到嘴的话不知不觉停了。 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何况金北周原本就不信。 “没什么,”路樱弯唇,“陈先生长得亲切,想认识一下。” 第27章 我的青春谁来陪? 一整晚,路樱都跟在陈奇身边忙前忙后,一会陈先生咱俩加个联系方式吧,一会陈先生你公司主营什么业务。 哪怕广场人潮涌动,这群人也不由得发现了异常。 几人不约而同将目光对向金北周。 寒风料峭的天,他只穿了件黑色薄款毛衣,同色系休闲裤裹住他两条长腿,人站在暗处,一动不动地望着某个方向。 那里有柱路灯。 陈奇蹲着拆箱,路樱反手将刀递给他,甜甜道:“陈奇,我可以这样喊你吧。” “路小姐别客气,”陈奇说,“请随意。” 路樱:“你喊我樱樱吧。” “......”陈奇顿了顿,似乎朝金北周的方向看了眼,“路小姐,金总...”好像生气了。 路樱头都没回:“是点这里吗?我想点。” 陈奇咳了下,将打火机移给她。 路樱单手拢火,细声:“准备跑。” “...好。” 引线滋滋冒着火花,路樱往后退的同时,笑眯眯道:“陈奇快跑。” 极致的热闹下,藏着极致的阴冷。 除了当事人自己,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烟花盛大而绚烂,路樱仰头,拿着手机拍下这副光景。 拍完后,她调出刚加的新号:“陈奇,发你了。” “...好。” 陈奇的号没什么特别的,头像是只灰扑扑的陶瓷杯,个性签名上写着工作时间和紧急联系方式。 朋友圈全是工作,没有任何娱乐信息。 普通又正常。 探不出异样。 路樱抿唇,将屏幕熄灭,转瞬弯起眼:“还玩吗?” “......”陈奇清清嗓子,示意她朝左侧看,“不玩了。” 路樱顺势移过去,恰好跟金北周浓黑的眼睛撞上。 她唇角来不及消失的笑痕倏地没了。 金北周面色冰冷,皮肤在黑色毛衣的衬托下,泛着寒意刺骨的白。 “玩够了没?”他淡声。 路樱看了眼时间,新年早就过了,广场上的游人渐渐稀少。 金斯年和葛琪已经提前离开。 倒是胡闯眼珠子乱瞟。 “回家不,”胡闯干巴巴圆场,“妹妹你不要睡美容觉吗?” 路樱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嗯。” “走走走,”胡闯着急离开修罗场,“陈奇,咱俩一个车。” “行。” 路樱一回头:“陈奇,下次一起玩。” “......” 好不容易破的冰,又重新冻上。 路樱没事人似的,揣着口袋往前走,顺嘴道:“新年快乐啊胡闯哥,陈奇。” “...啊,”胡闯磕绊,“新、新年快乐。” 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 上了车,路樱收到陈奇的信息,回复她的新年祝福:【同乐。】 屏幕的光落入她眼底,没注意到金北周的靠近。 男人探身到副驾,勾住她的安全带,慢慢抻长,摁进卡扣。 “喜欢他?” “嗯?”路樱回神,“谁?” “陈奇。” “哦,”路樱平淡,“还行吧。” “......”金北周凌厉的视线攫进她眼中,“出轨你一分都得不到。” 路樱歪歪脑袋:“你不是说,让我玩吗?” 金北周盯着她,丝毫不觉得反口羞耻:“我装。” 他受不住。 不可能。 他收回之前所有类似的话和想法。 他怎么可能接受,一整晚他快被嫉妒搞疯了。 “我也没做什么啊,”路樱不解,“难道有了另一半,就要跟其他人划清界限吗?” “......” 这话是金北周说的。 就在前几天。 没想到这么快报应就来了。 然而金北周迅速从这话中捕捉到重点—— 她是故意的? 想让他切身体会她的感受? 金北周冷了整晚的脸有消融的迹象:“我手都冻僵了。” 路樱忽然想起他的大衣在自己身上。 金北周抬手,捧住她脸蛋:“你帮我暖暖。” “......”路樱冻的一激灵,“你开暖气啊。” 车子密封的空间寂静,凭空添了些氛围感。 “要你暖,”金北周低着声,“我也想要烟花视频。” 她发给李奇的那个。 路樱掰开他手,努力拉开距离:“大年初一了。” “嗯。”金北周似有若无的负气,“你也没跟我说新年快乐。” 路樱:“你困不困?” “嗯?不困。” 只顾着生气了。 “那好,”路樱点头,“回捷座。” 金北周精神一提,她愿意回家,是不是代表愿意跟他一块睡了。 车子开得飞快,在新年来临的安静中劈出风声。 进入电梯,金北周想牵她手,路樱一缩,把手揣进口袋。 “二哥,”说话有回音的轿厢内,路樱轻声,“咱们夫妻缘分尽了。” “......” 门开,路樱先走了出去。 走廊内是一系列惯常的脚步、刷指纹、扔钥匙换鞋声,这种日常细碎到不能再碎的事,金北周以为能听一辈的声,她轻描淡写就想了结? 不可能。 金北周喉骨艰难地滚了下,不过两秒,面色如常地跟了进去。 离婚协议书早就准备好了,摊在客厅茶几。 路樱很公道:“你的东西我不要,但已经到我这里的,我就不还了。” 她没跟金北周要过东西,除了前些天的十亿和一千万。 金北周窝进沙发,懒懒道:“那我岂不是很吃亏?” “......”路樱看了他一眼,“那还你,我一分不要。” 金北周掀睫:“我的青春谁来赔我?” 路樱目瞪口呆。 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 果真不到离婚都看不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别闹了,”金北周半边唇轻勾,散漫道,“不就是因为我陪金莓莓去了医院,但没陪你,对吗?” 其实这原因微不足道。 但如果他非要个具体的理由,这个也行。 路樱:“是的。” 金北周不大走心:“那以后不陪就是了。” “我一定要离,”路樱言简意赅,“我净身出户,并且可以给你一笔补偿。” 话落,男人眸中的不羁猝然敛净,猎豹似的速度,攥紧她想要签字的手: “你在我身后追了二十年,你离得开我吗路公主?” 路樱平静道:“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第28章 你是她未来二嫂。 金北周不知道,她一年一年的往威吉斯跑,她孤身一人去观塘砍掉幸福树,她独自去墓园看望父母和外公,她发现陈奇的可疑却无人可诉说时,这桩桩件件,都是在无声的跟他告别。 她告别过了。 “路樱樱,人要学会负责,”金北周扯唇,“你赶跑了我身边的所有女生,你不赔我一个老婆,总不是想让我这把年纪自己再去谈一个吧。” 路樱:“让你妹上。” “......”金北周眸光暗了瞬,“你就是吃她的醋,行了,我解释,你想听什么我都解释,行不?” 路樱摇头,极为认真:“我不感兴趣,你把字签了,我需要睡觉。” 她的睡眠比他,比金莓莓,比他和金莓莓的事,要重要百倍。 雪白的A4纸上,“离婚”两个字刺进他眼底,金北周倏然收了视线。 “我不同意这上面的条款。” “你还没看,”路樱不想争执,“你提,我看看能不能满足你。” 金北周重新窝进沙发:“我要二十个亿的分手费。” 路樱错愕:“你有病吗?” “怎么,”金北周嗓子莫名哑了,“我不值二十亿?” 他金北周二十五年的人生又何尝不是拴到她身上了。 他连恋爱都没谈过。 他的一切一切都给了她。 现在想踹他? 路樱:“二十亿冥币行吗?” “......” “就这么说定了,”路樱拍板,“我会烧的。” 金北周眼睛几丝红:“现金。” 路樱哦了声:“明天我让扎纸铺的老板送来。” 金北周闭眼:“我还要两栋楼。” “那怕要费点时间,”路樱说,“扎这个的工艺比较复杂。” “......” “还要什么,花轿、骏马、劳斯莱斯,”路樱提道,“要不烧两个富豪爹给你,没钱了跟他们要。” 金北周:“你去起诉吧。” 路樱狐疑:“烧法院啊?” 金北周气到脸黑。 别以为东拉西扯他就愿意签字。 她走了,他这么大的家业都赚给谁,想让他给谁花。 他年年保持住的八块腹肌给谁摸,他掌握的那些取悦人的技巧又都是为了谁! 金北周勉强退一步:“实在喜欢陈奇,我可以把他绑来给你。” “......”路樱暗骂自己是疯了。 居然在新年第一天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 “我是原配,”他吐字,“尔等小室我尽量不放在眼里。” 路樱捏起离婚协议,啪地摔到桌面:“你仔细看看条款,不行的再改,但必须离!” 说罢,她进了两人的主卧,还把门从内锁了。 客厅明亮,金北周垂眸,映入眼底的是一行补充条款:【女方从男方处带走的任何事物,男方都不会追回,保留女方绝对的处置权。】 就这么干巴巴一行字。 真没跟他要钱和各种不动产。 好像他给不起似的。 金北周手指一捏,一扯,嘶啦声,协议碎了。 - 这晚金北周睡的沙发。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梦到路樱从卧室出来,黏糊糊地腻到他怀里,跟他承认错误,说不要离开他。 金北周傲娇。 路樱求他别生气,拿马克笔在他腹肌上写对不起。 磨到他没了架子。 可梦醒后,客厅冷清一片,天都没亮,室如寒霜。 金北周摸了把冰冰的额头,毯子不知何时滑落地面。 梦境真实到他眼热。 灰蒙蒙的室内,金北周瞪着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婚纱照,女孩眼里的欢喜那么明显,肢体语言无处不透着爱极了他。 路樱性格明快,不喜欢藏掖,两人相处时,金北周确实属于高位者。 感情上的高位者。 上大学那会,两人学校一南一北,开车单趟要近两个小时,这种情况下就不可能每天见面。 金北周事业心重,跟胡闯几个人弄了家初创公司,加上学业,能分给她的时间有限。 路樱哼哼叽叽不乐意,一会嫌他冷淡,一会怀疑他背着她乱搞男女关系。 抱怨完,路樱乐此不疲地开着她的跑车在两个学校之间往返。 直到有一天,路樱说漏了嘴,让金北周知道她在两个学校的中间买了个小公寓,她不回宿舍,而是偷偷在公寓住。 就为了方便来找他。 金北周当即冷了脸,斥她不知轻重,命她好好回宿舍,不许一个人住外面。 路樱一般不跟他翻脸,但那天金莓莓来了。 金莓莓跟他同校不同院。 路樱挨了训,又看见他身后的金莓莓,就问他:“你是不是不愿我过来?” “你有胆子让外公知道试试,”金北周摁着火,“一个人独住,你卫生会做吗?” 路樱听不进去:“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有空陪你妹了?” “......”金北周眸子里擦出怒火,“我在跟你说什么?” 路樱一抹眼泪:“我为你花钱,你为你妹花钱,我输了!” 金莓莓是金家养女,大学后就不愿再用金家的钱,两人同一个学校,金北周会关照她,会用自己的金库补贴她。 金北周要被这话气笑了。 他在跟她算公寓的账,在跟她说独住的危险。 结果呢。 她在这里输输赢赢。 金莓莓离开后,金北周把身上所有卡都掏出来,塞给路樱,捺着性子哄:“要不以后你给她发?” 路樱吸吸鼻子:“我凭什么给她发啊,我跟她有仇。” “......”金北周躬着腰,帮她擦眼泪,“你是她未来二嫂,名正言顺。” 路樱倏地被哄好了。 “我才不是想跟她计较这个,”她矫情起来,“我也没有想给她当二嫂。” 金北周气乐了:“行,你不当...” 不等他说完,路樱迅速插话,仿佛晚一秒就会后悔:“我饿了,金莓莓的二哥,快请金莓莓的二嫂吃个午饭。” “......” 路樱又别扭地补了句:“不住公寓就是了。” 两人的相处方式一直如此,你退,我进,我退,你就进,关系始终不会冷却。 皮筋松了就紧一紧,皮筋紧了就松一松。 什么离婚。 他处心积虑多年,放弃了跟胡闯他们的初创公司,跟皇庭签下了卖身契,可不是为了让她跟自己离婚用的。 第29章 再喊一句二哥? 翌日一早,桌上重新摆了一份离婚协议。 协议旁边的珐琅锅里瑶柱瘦肉粥冒着热气,配着奶香馒头和脆炸带鱼,还有两碟绿油油的小菜。 完全不像是要签协议的场面。 金北周腰间系着围裙,眼皮敛着困倦,端着一盅血糯米燕窝,慢条斯理地出来。 路樱把协议内容过了一遍。 这协议金北周改过,给她加了不少财产,除去皇庭和短时间无法过户的资产,金北周几乎将所有都给了她。 但协议删除了她额外加的那条,女方拥有绝对的处置权。 还有一条,他要路飞。 “你在想什么,”路樱荒谬,“你别说飞宝刚来,你就爱它爱得死去活来,非在离婚上卡我一关。” 金北周把燕窝给她,懒懒的:“我被你从里到外睡干净了,就要条狗,不行?” “你没睡我吗,”路樱烦躁,“你一个大男人矫情什么。” 金北周淡定:“相比之下,你是享受的人。” “......” 是。 在床上她是不爱动弹,金北周又求又哄,就差给她跪下了她也不愿换姿势,但他敢发誓,他没爽到吗! “那我帮你介绍一个,”路樱说,“会哄你、会按照你的要求扭来扭去,不像我一样是个死尸...” 金北周看她一眼,冷冷的。 路樱别开脸,继续道:“我不要你的东西,用在我身上的青春,我赔你五百万,再帮你介绍一个女朋友,但飞宝归我,补充条款加上。” 金北周靠着椅背,就这么看着她。 良久,他哂道:“你舍得吗路樱樱?” 别闹了。 这姑娘的占有欲不知道多强,上学那会有女生追他,路樱差点没跟他翻脸,数落他正经事不干,就知道用一张脸祸害别人家女孩。 金北周冤的吐血,他管得住自己,还管得住别人吗。 路樱不跟他讲道理,一股脑的将错赖他身上。 反正他好欺负。 听到这句几近于陈述事实的反问,路樱心静如水,她承认她有过这种阶段。 甚至就在前段时间,她还在因金莓莓吃醋难过。 “你有这种想法我不会再怪你了,”路樱望着他,“是我,给了你这种认知,你对待我的方式,是我自己允许的,我们不要弄到太僵,不要为难彼此,好吗二哥?” 路樱前所未有的冷静。 金北周仿若冻住了。 其实他算什么感情上的高位者,明明路樱才是。 她想给就给,想不给就能抽离。 被动接受的人才是弱者,掌控权永远在给予者手中。 半晌,金北周声音听不出异常,淡而无谓:“就这条件,要离就签,不签就算。” “......”路樱有些无力。 她不想太看得起自己,若不能和平分开,非要走法律途径的话,她几乎毫无胜算。 没有律师敢接她这一单。 “行了,先吃饭,”金北周递勺子给她,“放了一点冰糖,你喜欢...” 路樱轻声:“你会好好对待它吧?” 金北周手定住。 他要气笑了。 还真铁了心的离对吧。 狗儿子都不要了也要离对吧。 “飞宝给你,”路樱说,“我可以加补充条款吗?” “怎么,”金北周略带嘲讽,只是不知这嘲讽究竟讽的是谁,“信不过我?” 路樱:“你给的太多,我怕你反悔。” 金北周睫毛垂下,指尖在飞宝脑袋上一下又一下滑过:“好啊,儿子归我就成,其它你随意加。” 路樱悄无声息舒了口气。 她现在需要先把自己解救出来,再想办法拿回飞宝。 协议重新改了,路樱不假思索地签了字。 金北周冷眼旁观:“我手疼,先放着。” “......”路樱点头,“行,那我去收行李了。” 金北周呼吸骤然窒住:“你收什么行李?” “这房子归你,”路樱很公平,“我今天搬出去。” “......” 路樱饭都没吃,金北周早起帮她炖的血糯米燕窝早就凉了,被弃如敝履。 房间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金北周眼珠一动不动,很久,喉结才艰难咽了下。 “路樱。”他嗓音很低很轻,没什么力道。 路樱自然没听见。 飞宝喉咙里咕噜咕噜的,金北周低眼望它,一人一狗互相对视。 其实路樱没什么可收的,那些用惯的,心心念念的物品,在这一刻都褪了色,包括金北周买给她的珠宝首饰和奢侈品包包。 路樱一个都没拿。 箱子里是她的证件和必需品,还有外公和父母留下的东西。 搬来时,她是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的。 没想到,才短短三年。 路樱想了想,抱了一叠东西去客厅,询问道:“这套床品,我可以带走吧。” 床品都是金北周置办的,她皮肤敏感,睡不舒服要发脾气,偏偏用惯的床品生产商在去年关门大吉。 可替代的有,但路樱念旧,就喜欢这个牌子。 金北周眼帘撩高:“这是预备我们结婚纪念日那晚睡的。” 马上就是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了。 路公主挑剔得要命,想睡她还得先把她哄开心了,要换她喜欢的床品、喜欢的香氛,当祖宗伺候了才能让她勾着自己叫两声老公。 “想带就带,”金北周重新垂眼,“哪天突然回来没得睡,别找我算账。” 路樱:“我不回来了。” “......”金北周手指屈紧,“别把话说死。” “东西收完了,”路樱没回这话,“剩下的都不要了,你找阿姨清理掉吧。” 金北周:“我家你少管。” 路樱难得的好脾气:“律师待会过来,要先申请,一个月后办证。” 金北周似乎嗤了声,稍带挑衅:“你先坚持五天再说吧。” 大约是闻到了自由的味道,这段时间的尖锐一扫而空,路樱眉眼温柔:“二哥,虽然做不成夫妻,樱樱还是希望二哥节节高升,心想事成。” 两下一对比,金北周狭隘成小人。 他抬眼,明明白白露出眸底的阴鸷与戾色:“你再喊一句二哥,老子现在就草了你。” 第30章 物归原主。 饭菜虽然凉透,空气中还残留着几许血糯米的香味。 路樱打量了一眼这座房子,她花费最大心血的地方:“我会对外宣称是你甩了我。” “你走不走?”金北周似笑非笑,“还是在等我留你?” 路樱抿了抿唇,没跟他计较,将攥在手心的婚戒搁在餐桌:“走了。” 婚戒沁着森然的银光。 金北周怔了下,眼神发直:“你什么意思?” “你买的,”路樱说,“物归原主。” “......”似乎没想到归还钻戒这一茬,金北周失去淡定,嗓子跟着情绪变哑,“这戒指是你自己挑的!” 一对都是。 他的戒圈内部刻着LY,路樱的戒圈内部刻着JBZ。 现在她的还了回来,这算什么。 路樱:“那我扔了?” “你试试,”许是怕她真扔,金北周手拂过,将尚带有她体温的婚戒握进掌中,冷腔冷调,“上午扔下午就能跟我算账,到时候我去哪里给你找?” 路樱无言。 餐厅采光极佳,男人逆光坐着,脸颊轮廓立体深邃,每一点都恰到好处的英俊。 路樱就是被这副皮囊勾引,每次想要放手,总会在最后关头反悔。 以至于到现在,金北周都认为她在开玩笑。 除去她自寻烦恼的要跟金莓莓争宠之外,其实金北周对她很好,大事小事照顾她,纵容她造作的脾气,在外公离去后那段时间给了她很多关照。 除去不能把她当作唯一。 可这不是他的错,他的心很大,要装事业,装家人,路樱心小,只能说两人不合适。 无关对错。 抛去夫妻这个身份,路樱真心希望金北周能越来越好。 一旦困囿于“夫妻”身份里,之前所有未解决的问题都会滚滚涌来。 路樱前所未有的确定,她不会回头了。 路樱没呛声,平平静静的:“走了。” 说罢,她拎着小行李箱,怀里抱着那套床品,在这个清晨离开。 门关刹那,天地万物的死寂。 无形中仿佛有巨大的黑暗扑面而来,金北周笔直的背脊犹如被抽了髓骨,无人察觉地弯了下去。 飞宝朝他怀里钻了钻。 金北周看着它:“她一生气就爱这样,别怕,咱们在家里等她回来。” - 路樱去了趟墓园,斟酌片刻,还是将要离婚的消息,跟外公说了。 外公当初的决策没错,只是她醒悟得晚,偏在准备离开时有了宝宝,搞的现在进退两难。 “好难啊,”她咕哝,“您能不能给我点意见?” 她没有信心能当好一位妈妈,她连自己的人生都过得乱七八糟。 大年初一的墓园清冷,路樱发了会呆,踩着台阶往下走。 经过中段时,一对夫妻牵着约五六岁的女儿迎面过来,小女孩不懂生死,脆生生地说:“我用压岁钱给姐姐买的裙子她一定喜欢。” 女人眼睛发红,显然哭过:“会的。” “妈妈你别伤心了,”小女孩说,“别人都说我跟姐姐像,一定是姐姐见你总是哭,才派我来陪你们的。” 路樱脚步微滞,手托在小腹。 守门人认得她,跟她拜年,路樱客气点头。 “天太冷,”守门人说,“早点回去,别让家人担心。” 路樱:“您不放假吗?” 守门人豪爽道:“无儿无女,放假了也没地方去,不如在这里守着,园子里的都是我的朋友。” 路樱跟他道了新年快乐。 回到草堂,路樱坐在暖房里发了半晌的呆,花房玫瑰盛放,拐角空出的地方似乎很适合建一个小秋千。 外公也曾坐在这里,满眼疼爱地望着在花房里刨土的她。 路樱长长吁了口气,拨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医院的,取消明天的手术。 另一个是寺庙经理人的,取消宝宝的超度。 她只是婚姻失败,又不代表做妈妈会失败。 谁也无法定义她。 - 中午时,一位陌生的中年女人来了草堂,女人神情拘谨:“金总说,怕您没饭吃,让我来照顾您。” “......”路樱捧着手里的外卖盒,“不用,您回他那里吧。” 女人不敢:“金总还说,怕您脏衣服没人洗,房间脏了不会打扫...” 路樱:“我会。” “金总还说,”女人支吾,“一日没办证,他就有责任照顾您一日...” 路樱摸出手机,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皇庭。 金碧辉煌的公共休闲区内,金北周握着一把牌,散漫地扫着牌面。 胡闯踹他一脚:“你出啊你出啊你磨叽什么!” “你急什么,”金北周往沙发靠背倚了倚,“没看见我来电话了。” “......”胡闯差点破口大骂,“那你倒是接啊!” 金北周默了默:“我会挨骂,正在做心理准备。” 胡闯抢走他手机,径直给他接了:“小樱樱?” 对面的姑娘顿了顿,语调平静:“胡闯哥,把手机给他。” “不碍事,”胡闯说,“你骂得太斯文,哥帮你加工下。” “......”路樱直奔主题,“让他叫人离开。” 胡闯扭脸,看向某人:“去你妈的畜生你叫不叫?” 路樱:“......” 金北周抽了张牌出去,慢条斯理道:“问她中午吃的什么?” 胡闯依言问了。 “不用他管,我找的阿姨快到了,”路樱不耐,“我不用他的人。” 一来一回,胡闯咂摸出点味:“你俩不在一块了?” 金北周兀自道:“告诉她,等她找的阿姨到了再说。” 路樱听见了,直接说:“叫他去死。” 把电话挂了。 “狗鳖,”胡闯传话,“你再性骚扰我报警了啊!” 金北周眼神凉凉:“对不住,这一块,一向都是她骚扰我。” 胡闯喷了。 “看见了吗,我的嘴,”金北周抬高下巴,“她都是拿来当果冻吸的。” “......”胡闯一脸难言,“别说了。” 金北周:“信了?” 胡闯:“兄弟想吐。” 金北周一个电话出去,开了免提,几分傲娇:“路樱樱,告诉你胡闯哥,初吻是不是你强上的我?” 第31章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没错。 两人的初吻是路樱主动。 金北周和金莓莓考上同一所大学,金家为他们两人办了场升学宴。 那天金莓莓漂亮的像个公主,跟在金北周身边迎来送往。 路樱看得发酸,闷头偎在外公身边不吭声。 当时电视和小说都流行寄养梗,金莓莓不就相当于是寄养梗里的女主吗,正好家里还有位天造地设的哥哥。 而路樱,就个恶毒的女配,占着青梅竹马的身份,处处跟金莓莓作对。 似乎是瞧见她难过,外公抚了把她脑袋,模棱两可道:“我们家路公主考的大学也很好。” 路樱都快哭了:“外公您安慰人的方式可真差。” 明知她大学跟金北周和金莓莓的差了一大截。 “哦~”外公逗她,“那不是因为这个难过啊?” 路樱嘴硬:“我没有难过。” 外公呵呵笑。 祖孙俩随便说了两句,金北周端着酒杯过来,身边跟着寸步不离的金莓莓。 路樱别开脸,悄悄撇嘴。 金北周是少年拔节的清瘦,往那一站又高又帅,路樱不愿看他,一看就容易犯罪。 跟外公打完招呼,金北周目光一移:“路樱樱。” “恭喜啊,”路樱虚假的客气,“还有你,金三小姐。” 金莓莓往金北周身边靠了靠,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谢谢。” 金北周撇脸,跟金莓莓说话:“我坐这边,你去跟爸妈和大哥他们坐。” “......”金莓莓犹豫,“要不我也坐...”这里。 金北周:“我想跟路樱单独说说话。” 金莓莓红着脸离开。 路樱忍了忍,唇角轻轻撇了一点。 金北周瞥她,指腹捏她脸颊,将那点弧度扯大。 “撇什么?” “不要坐这里,”路樱拍开他手,“哪来的回哪去吧。” 金北周面朝她,双手五指伸开,握住膝盖,上半身倾过去,像是将他自己送到女孩面前:“你看看,喝多了没?” 他脸因为酒精灼红一些。 这姿势和语气都非同一般的亲昵,路樱拿不住,又想要脸,一巴掌给他推了回去。 她起身,颇有些恼:“外公,我去外面等你,咱该回家了!” 结果外公没出来,金北周跟了出来。 路樱挨着茂盛的蔷薇花架,将开到末章的花一朵朵揪了,边揪边阴阳怪气:“恭喜你啊,高中跟妹妹分到一个班,大学跟妹妹考同一个,真是兄妹情深。” “是谁不愿好好学习,”金北周气笑了,“我跟她讲1+1=2,她能用1+1画个王。” “......” 学习这种事,路樱不能不承认,它讲究天份。 路樱开始胡搅蛮缠:“你聪明,你妹聪明,你们都聪明,行了吧!” 金北周臭着脸,躬腰,哄她:“你自己看看,北城除了你那所学艺术的大学,就只有这一所985,我跟金莓莓分数差不多,只要待在北城,就只有这一个选择,对不?” 除非他选择外地。 但外公不许路樱去外地,他说路樱傻大姐一个,他不放心,要留在身边。 闻言,路樱耳朵一热,脾气倏然敛了:“你什么意思啊?” 总不能,是为了她,留下的吧。 金北周瞪她:“我帮你备了升学礼物,你帮我备了吗?” “......” 准备了。 但她在生闷气,不想给。 热烫的空气中弥漫着蔷薇与酒精的味。 金北周好看到她心脏不受控地扑通,又恰好他弯腰,将两人距离拉平,路樱鬼使神差,往他唇上亲了口。 占完便宜,路樱鬼上身的表情,惊的后退。 金北周似乎僵了会:“这是礼物?” “......”路樱捂住嘴巴,满脸惊恐,拼命摇头。 金北周:“过来。” 路樱摇头。 金北周手一伸,攥住她腕骨拽近,呼吸急了:“太快,没收到。” 不等路樱挣扎,金北周狠狠吻了过来。 是一个炙热又强势的吻。 - 若非不想撕破脸,还有离婚的事没办妥,路樱一定会拉黑删除。 两边悄寂,似乎都在等她回答。 胡闯咽咽喉咙,不敢吭声。 “金北周,你搞明白一点,我当时亲你,就跟我看见小孩裤子掉到屁股蛋会帮他提上,”路樱冷静道,“水晶泡泡从眼前飘过会戳破,路过方便面会想捏,看见别人裸背就想帮他拔个罐...诸如此类,只是顺嘴的事,懂吗?” “......”金北周眼皮子动了动,“那是不是你先?” 路樱:“五百块,转你微信。” 说罢,将电话挂了。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金北周表情裂开。 她说什么? 五百块? 就这么把他打发了? 她连反驳都不愿,多一句话都不行,直接,用钱,把他,打发了?? 短暂的安静。 不知哪一刻,胡闯爆笑出声,整个公共休闲区的人都看了过来。 金北周手机响了声。 是路樱转的五百。 金北周气的头疼,低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你打发谁呢!】 消息如石沉海底,路樱没回。 胡闯还在疯笑:“卧槽!!我可太喜欢小樱樱了!!” 金北周抬睫,皮笑肉不笑:“年过了,该回北极了,我会帮你跟爷爷说的。” “......”胡闯立刻噤声。 算了。 能回来还是托他的福,这阎王爷明显心情不好,贱两句得了。 “怎么回事,”胡闯开始发挥母爱,“吵架了?” 金北周心烦意乱,一抬手,将沙发上睡觉的飞宝抱进怀里。 胡闯哟了声:“还挂了块平安扣。” 平安扣是路樱扔进垃圾桶的那一块,金北周捡了起来,挂在了飞宝的颈上。 金北周不咸不淡:“要跟我离。” “......”胡闯瞠目,“你出轨了?” 不等他回,胡闯一摆手:“不可能,你也就在外面是个拽逼。” 金北周跟路樱的相处模式,他们这伙人谁看谁都要啧两句,就那种有的人看着高傲,实则低进了尘埃。 胡闯:“你答应了?” “不答应能怎么着,”金北周不耐烦,“她都要给我烧纸了!” “......”胡闯被呛出火,“你就不答应,她能怎么着!” 金北周吐字:“她会把我...” 说到这,他低眼,冷傲补充:“还有飞宝,我们爷俩,掐死!”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胡闯吐槽,“你没资格跟飞宝相提并论。” 第32章 正的发邪。 金北周知道胡闯说的是事实,但他不会承认。 胡闯嘀嘀咕咕,盘算着要不自己还是回北极吧,这俩祖宗又闹上了,他这个点回来,怕是会被拉到战场当炮灰。 “但我又真的很想看你笑话,”胡闯格外欠,“你知道吧,你拽到让人恨得牙痒。” 金北周抚弄飞宝脖颈:“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到时候我老婆跟我一撒娇,你怕是要眼红。” 胡闯想吐。 要不是胡家初一就开始逼婚,胡闯不至于在这欢天喜地的日子来找恶心。 正想喊几个兄弟过来打牌,二楼轰隆隆一阵动静。 金北周头也没抬,几根漂亮的手指慢吞吞梳理着飞宝的毛发。 他心情差得明显,胡闯坐远了些,确定自己是安全的之后,老好人的样子看向喧闹处。 胡闯和气问:“怎么了?” “哥,”皇庭的安保经理叫大军,以一个极刁钻的手势拧住一位年轻男人的手,“沈少领朋友在包厢里磕了!” 金北周淡淡嗯了声。 “我磕怎么了,”沈小唐吼道,“皇庭不就是这种地方吗,小爷花钱,你们帮我擦屁股,要是做不到,谁认得你皇庭是谁?” 胡闯饶有兴致:“皇庭什么时候更改业务内容了,这不就是一休闲会所吗?” “少他妈跟我装!”沈小唐桀骜道,“谁不知道正规场所干不了的皇庭都能干,小爷钱出得不够是吧,开口,我沈家就是不差钱!” 胡闯啧了声,靠着沙发不说话了。 金北周逗了会飞宝,懒着音:“放开他。” 话落,大军几个人顿时松手。 沈小唐得了自由,得意地哼了声。 “金总识实务,”沈小唐说,“皇庭能屹立不倒,还不是靠我们这些人支持,我们出钱消遣,你们提供安全的场所,大家互惠互利对吧。” 金北周嗤地笑了:“沈少,你的消息网该更新了。” “......” 金北周抬睫,漫不经心的:“皇庭在我手里,正得发邪,不信你报警啊。” 沈小唐:“你什么意思?” “为犯罪人员提供犯罪场所的,”金北周闲散道,“属共犯,沈少想死,我可不想。” 沈小唐不懂。 金北周下巴小幅度地移了点。 大军连忙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另外几人被扣在包厢里了。” 金北周眼尾余光扫了下,示意他拿走。 “行了,沈少,”金北周说,“是自己去警局报到,还是我报警啊?” “......”沈小唐眼神压不住的慌张,“你什么意思,我到你这里消遣,你不管?” 金北周:“我又不是你爹。” “金北周你少放肆!”沈小唐脱口道,“你跟我装什么伟光正!谁不知道皇庭业务最脏...” 下一秒,沈小唐倏然住嘴,冷意从脊椎蹿入。 金北周手从桌底拂过,一把小巧的左轮手枪抵住他太阳穴。 枪口冰块般的凉。 沈小唐双腿失控地颤抖。 “说啊,”金北周云淡风轻,“谁脏?” 沈小唐僵住:“我、我脏...” 金北周:“我是你什么人?” 沈小唐:“你、你是我爹...我爹。” 金北周啧了声:“我可不想要你这种儿子。” 胡闯没忍住,噗嗤笑了。 “以后别来我这儿,”金北周说,“太有钱了,我好怕怕呢。” “......”沈小唐快跪了,“我、我知道了...金总...” 金北周:“自己去,还是我送?” 沈小唐冷汗往下流:“自己去,自己去...” 金北周玩味道:“想知道皇庭的真正业务吗?” “不、不想,”沈小唐只想去警局自首,这男人简直比毒蛇还恐怖,“哥、哥我错了...” 金北周:“你在我这儿骂我脏,我受伤了。” “......” 金北周唇角弯着,蔫坏:“你得补偿我。” “可以可以...”沈小唐忙不迭道,“多少钱都行。” “我不要钱。” “?” “我要你一个秘密。” “......” 场面定格。 金北周将枪口朝他太阳穴抵紧了:“小秘密我可不爱听。” “......”沈小唐后背一缩,“我、我磕多时把我后妈当成老婆了...” 胡闯瞠目。 卧槽。 有钱人玩得可真乱。 金北周似乎不大满意:“说个你爹的。” 沈小唐扛不住了,鼻涕跟着眼泪齐刷刷下来:“我、我爸他不喜欢女人,正茂企业的老总你们认识吧,实际他是我爸心上人。” “......” 沉默。 须臾,金北周啊了声,慢条斯理收回手,深表遗憾:“抱歉,我不该八卦的。” 枪一离开,沈小唐瞬间瘫软在地。 金北周用纸擦了擦枪口:“你怕什么,这是玩具枪。” 全场:“......” 沈小唐和包厢里一堆人被送走了。 胡闯缄默一阵:“兄弟,你可真贱。” “过奖,”金北周将那只玩具枪塞回桌下,“受之有愧。” 胡闯说不过他:“要不,我把妹妹喊过来玩...” 话没说完,金北周阴鸷的瞳眸扫他。 胡闯耙耙脑袋:“不是都正得发邪了吗?” “沈小唐的话你没听见?”金北周意兴阑珊,“怕我但又想我死的人比比皆是,哪儿玩不下,非把她带来这里。” 胡闯咂摸这话。 皇庭是金家多少代传下来的,时代乱那会是家赌场,百乐门一样的销金窟,传到金北周手上前还干着不大干净的业务。 金北周接手后直接切断了所有灰黑色产业,将皇庭彻底转型成娱乐会所。 只是达官显贵们习惯了来这边谈生意、聊合作,或者背着老婆孩子来这边哄外室。 借他的地干些违背道德的事金北周不管,他又不是神仙,还有闲心去匡扶正义。 但违法就不行,金北周不是好人,倒不是嫉恶如仇,他只是不想被连累。 他就想安生地做生意,赚点辛苦钱。 然后陪着他家路公主好好过日子。 可现在路樱要离婚。 金北周郁气横生,打开手机,点进机票和行程,截图,发送给了路樱。 这是他订的年后国外游,后天起程。 发送成功五分钟后。 一条转账信息弹了出来。 这条信息之上还有一个没被接收的五百。 路樱:【酒店和机票的退订损失,我那份,查收。】 第33章 公之于众。 金北周气懵了。 谁要她的破补偿! 数学挺好,五分钟连退订损失都算出来了,还是单人份的! 当初不愿选理科,是故意不想跟他同班吧? 金北周回复:【字我还没签。】 律师来过,被他打发走了。 果不其然,信息一发出去,路樱的电话就来了。 金北周眉眼一舒,接通:“要回家不,晚上包水饺?我去市场买菜...” 不知路樱说了什么,金北周刚转晴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 胡闯感觉自己被冷意席卷,悄摸摸移到对面,离金北周最远的位置。 金北周手机一直举在耳畔,却始终没说话。 其实电话早被挂了。 金北周唇角僵直,慢慢移开手机,在屏幕上划拉几下。 点进了路樱的朋友圈。 大半年没发过朋友圈的姑娘,在新年第一天发了条:【以后请叫我路小姐,而不是金太太。】 下面一水的评论留言。 全都是猜测她只是在玩梗,还是婚姻亮了红灯。 而路樱大大方方的,挑了其中一条回复:【离了。】 她将离婚消息,公之于众了。 这姑娘最要面子,敢这样做,就是在堵后路了。 她铁了心要离,并且,借一条公开的朋友圈,断了她自己后悔的可能。 - 路樱接到了许多或真心、或假意的问候电话与信息。 她无一例外地回复:“我很好,是呢,分了一大笔,好的,谢谢。” 打发掉。 唯一让她心烦的,是怕金北周这狗东西反悔。 律师一出门就给她来了电话,说金北周咬死了手疼,坚持要明天才签。 路樱知道他会耍无赖。 因为金北周从始至终都把她要离婚的事当成了开玩笑。 这男人最擅长打太极。 她没办法。 路樱知道这朋友圈一出,所有人都会知道,包括金家。 她要借金家的手,金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手,逼金北周签字。 傍晚时分,新找的阿姨到了,路樱唤她张妈。 既然准备留下宝宝,路樱就需要人照顾,还要安排孕期和产后一切事务。 不过这些不急。 路樱独自去了趟外地的医院,在离婚没敲定之前,她不能让金北周发现宝宝的存在。 宝宝来得突然,中间经历了她被绑架、穿着单衣在雪走行走三个小时、重感冒,还有种种... 她怕宝宝不健康。 胎儿才四十天出头,太小,医生安抚道:“如果真的有问题,胚胎会优胜劣汰,你现在只需要保持好心情,照顾好自己。” 路樱点头。 天晚了,路樱没回北城,就近在酒店住下。 其实她不是个独立的人,可以后的路,总要她自己走的。 路樱强迫自己适应。 洗完澡,躺在床上玩手机时,路樱朋友圈多了条评论。 是陈奇的。 中规中矩的表情符号,示意她加油。 想起他手背上的竹叶刺青,路樱点开他对话框,回道:【谢谢。】 陈奇:【还没睡?】 路樱:【陈先生的公司是做什么的?】 陈奇没介意她的直接,回:【生物技术,千辛万苦才得到金氏的青睐,拿到这份合作,笑脸.JPG。】 路樱:【陈先生手背上的刺青很特别,是有什么意义吗?】 陈奇:【还是喊我陈奇吧。】 陈奇:【受过伤,用来遮疤的,很丑?】 路樱垂睫:【抱歉。】 陈奇:【没关系,握手.JPG。】 思索片刻,路樱又发:【过两天,可以请你喝咖啡吗?】 陈奇:【今天不在北城?】 “......” 这人的洞察力有些吓人。 陈奇又发了条:【抱歉,越界了。】 路樱说了句没关系,又发了句晚安。 刚退出跟陈奇的聊天框,金北周的视频通话打了进来。 路樱拒绝。 停顿两秒,金北周给她发了语音消息,听不出情绪:“不在家?大过年的去哪里野了?” 路樱蹙眉。 又来一个猜出她不在北城的人。 金北周:“咱们还是夫妻,我能真不管你?给你送点饺子和烟花,结果阿姨说你不在。” 但也没告诉他去了哪里,连门都不让进。 金北周懒洋洋道:“去哪了,我去找你,带你去玩,行不?” 路樱真是恨透了他总能若无其事的模样。 仿佛她是个小丑,不管怎么挣扎,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路樱一字一字地打:【把协议上的字签了。】 发完,她干脆利落地关机。 金北周在草堂随意找了块空椅坐着,旁边长凳放着一个保温盒,还有两捧烟花爆竹。 冷风呼啸,他屈起一条伸直的长腿,重新试着拨通视频。 关机。 北城热闹,远处时不时传来烟花炸开的声。 金北周在暗中模糊成一团。 真成。 一晚上他什么都没做,把金家长辈的电话都给挂了,一脑门地扎进菜市,买她喜欢的食材,又回捷座仔细包了饺子,挑形状最漂亮的装进保温盒。 那些煮烂的、丑的都进了他肚子。 想着不能让她一人,就算受冷脸、受责骂也得带她出来热闹热闹,最好能哄回家。 结果倒好。 连人都没见着。 金北周百无聊赖地刷了刷她的朋友圈,好巧不巧,看见陈奇给她的鼓励。 可把他气笑了。 金北周手指一动,拨通金斯年的电话,淡声:“我要陈奇的资料。”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 金北周:“我老婆要是跟他跑了,你就是王婆。” 把西门庆介绍给潘金莲的媒婆。 金斯年似乎受不住他,五分钟将全部资料发了过来。 金北周想装作不在意,没立刻看,而是拎着保温盒与烟花回了家。 漆冷的房子,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路樱的枕头被他抱进怀里,有她的味道,就是没她软,没她抱起来舒服。 像在跟谁发脾气,金北周倏然将枕头扔开。 人家都不要他了!他还在这里哀怨! 然而不过须臾,金北周咬肌动了动,动作僵硬地起身,将枕头小心翼翼地捡了回来。 重新压进怀里。 万一路樱突然回来,叫她知道,金北周骨头都能被她拆了。 “这就是个陷阱,”他喃喃自语,“我要真签字路樱樱你能要我命,我是不会离的。” 第34章 小绿茶是谁? 陈奇的资料十分耀眼,三岁父母双亡,被亲戚送去了孤儿院,五岁被一对外国驻华夫妻收养,14岁顶着少年天才的头衔被世界一流大学破格录取。 18岁锁定了生物技术行业,并在基因工程中取得了重大突破。 养父母分别去世后,陈奇承受不住打击,学业事业停摆,直到上年回国,在北城创立了自己的生物科技公司,并拿下了金氏的合作。 是个牛人。 金北周啪地将陈奇的全部资料发给了路樱。 并敲字:【看看人家的履历,神童,天才,别男人没泡成,把自己搭进去。】 这条信息路樱第二天才看到。 虽然不满金北周的语调,但对他莫名其妙发来的资料,路樱有种无心插柳的感觉。 真是省了她老大的功夫。 路樱被绑是上午十点,当时她在摆弄滑雪板,弯腰低头时,后脑被劈了下,然后人就失去了意识。 而绑匪拨通金北周电话大概是中午11点左右,正是生日宴的时间。 陈奇在生日宴现场。 并且现场所有人都能为他作证。 绑匪用了变音器,路樱一不知道他的真实声音,二没看见他的脸,唯一清楚的,就是他用了一款早就被淘汰掉的诺基亚老年机。 还有手背上的刺青。 或许是她敏感多思,这刺青也许很普通。 她不能仅凭这点就将陈奇列为嫌疑人。 针对金北周阴阳怪气的信息,路樱很想回他一句“那我更感兴趣了,谢谢你的助功”,但思索片刻,还是算了。 一来一回像是藕断丝连,这狗男人是金砌玉筑出来的自恋和自信,一定会认为她在求和。 - 回到北城,路樱拉着严夏去逛商场。 所有犹豫不决的事都有了方向,路樱心情松快,准备认真生活。 商场人头攒动。 “下次别去外地了,”严夏不高兴,“就去我爸医院,他保证给你保密。” 路樱:“在北城怕撞见熟人。” 话落,严夏目光里果然看见了熟人。 金莓莓和几位圈子里的千金小姐。 该说不说,金莓莓人缘比路樱好太多,路樱性子急,那些年一心一意地扑在金北周身上,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 外公去后,还有金北周给她撑腰,现在她离婚的消息传开,等着落井下石的人能绕地球一圈。 金莓莓一如既往的温婉:“二嫂。” “别,”路樱不想做表面功夫,“你比我大,该我喊你三姐。” “......” 其中一位千金小姐曾疯狂追求过金北周,眼下不由得解气:“听说是你被甩了。” 路樱:“啊对。” “以后低调点,”千金小姐叫骆缤纷,“再闯祸,可没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如今路樱的身后,空无一人。 严夏撇嘴。 骆缤纷看见了:“你撇什么撇!” “你少惹我,”严夏爆脾气,“我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舅舅舅妈叔叔婶婶表弟表妹!” “......” 严夏:“路樱她有我!” 骆缤纷鄙夷:“你还能管她一辈子?” “你跟小绿茶都能塑料一辈子,”严夏说,“我跟樱樱怎么不能?” “......” 小绿茶是谁? 路樱轻轻咳了下,挽着严夏的手打算离开。 骆缤纷忽然拦住她路:“金少为什么甩你,是不是受不了你总是欺负莓莓?” 金莓莓拽她衣服,摇头。 路樱真是烦透这些人。 她二话没说,拨通金北周的视频。 那边秒接。 男人英俊贵气的脸透着愉悦:“怎么,一对比发现还是我好...”对吧? 他思绪还停留在陈奇的资料上。 话没说完,金北周看见这边的场景,狐疑:“你在商场?” “这是骆小姐,”路樱没耐心,“她在问你为什么甩我,是不是受不了我总是欺负你妹,你来回答。” 这种问题凭什么问她啊。 又不是她甩的他! 背景音的喧嚣戛然而止。 骆缤纷和金莓莓脸色都不大好看。 “骆小姐?”金北周皮笑肉不笑,“她什么东西,也配质问我的婚姻?” 路樱:“你管她什么东西,该你回答的问题凭什么让我答,因为你我受了场责难,五百万,立刻!” “钱不是都给你了,”金北周音调一低,“要不,我陪你逛街?” 路樱把视频挂了。 “三姐,回家吧,”路樱弯出笑,“别让二哥以为我又欺负了你。” 金莓莓想解释:“二嫂,我没有这个意思。” 路樱冷眼看着。 又是这样。 这些年,金莓莓总是这样,以一副无辜又怯懦的形象,虏获了所有人的信任,将路樱衬托成一个恶毒的女配。 “金莓莓。”路樱平静道。 金莓莓局促的话骤然停了。 路樱望着她:“你12岁生日时的那条高奢手链,是我卖了我妈留给我的一幅画买来的,我想你应该没舍得扔,请你还给我。” “......” 那时路樱是真心想跟她当朋友的。 她甚至想过不去喜欢金北周了,她要跟金莓莓当朋友。 12岁是个大生日,本命年,路樱知道金莓莓看上一条高奢手链,这手链对于她们小孩来说太贵。 路樱瞒着外公,把妈妈留给她的名画偷偷卖了。 去买了这条手链。 裙子和吃食金莓莓看不上,这条手链她一定不舍得扔。 “傍晚我要看到,”路樱下了通牒,“让人送到草堂。” 说罢,她挽着严夏的手离开。 身后几位千金窃窃私语:“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 “就是,真是小家子气。” “莓莓,去跟你二哥说,让你二哥看清她的为人。” “莓莓,”骆缤纷忐忑,“你二哥不会记恨我吧?” 金莓莓回神,无可挑剔的笑:“不会的。” 金北周压根记不住她是谁。 骆缤纷:“那就好那就好。”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捷座。 金北周拎着车钥匙下楼,手机举在耳畔:“借我五百万。” “下周带利息还你。” “我老婆要,我能不给?” “挂了,快点,我着急陪她逛街。” 坐进车内,手机收到转账信息。 金北周手指轻点,还没捂热的五百万进了路樱的户头。 第35章 换成白开水。 严夏很生气。 她都不知道路樱卖了妈妈留的画,就为了给金莓莓买生日礼物。 路樱心虚且无助,亦步亦趋哄她:“那我脑子被驴踢了嘛...” “我拒绝你的道歉,”严夏火道,“你敢卖妈妈留下的画,我带你去神婆那里看看,看你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路樱拦住她路,可怜:“你都不管我肚子里的宝宝了吗?” “......”严夏忽然想起这一茬,又火了,“而且你还要给渣男生小孩!” 路樱呸呸呸:“是我的小孩,你是它干妈。” 意识到冲动之下说错了话,严夏拍拍自己嘴巴,弯腰,摸她小腹:“干妈不是冲你,是冲你那个爹。” 说到这,严夏提道:“月嫂和育儿嫂我妈帮你物色了,你没经验,怕找不好。” 路樱眼眶一烫,呜呜着想往她怀里埋。 严夏连忙躲开:“你真恶心。” 路樱抹了把眼睛,含糊不清:“后来金北周把那画买回来了。” “......” 当时金北周比严夏还生气,还要凶。 但那画金北周没还她,说怕她哪天又给卖了,他锁进了收藏室。 闻言,严夏顿了会,褪去个人情绪,讲了句公平的话:“其实你男人对你真的挺好。” 是他们看在眼里的好。 金北周这人又傲又冷,除掉路樱,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折腰。 可感情那么要好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失去信任和离婚这一步的呢。 兴许是生活琐事太多,人心疲惫,渐渐忘记自己当初有多爱了吧。 - 两人随便买了点小东西,经过母婴店时,严夏拉着路樱进去:“咱们先看看,哎呦这小颜色嫩得哟...” 伴着店员热情的“欢迎光临”,路樱眼尖地瞧见金北周大步过来。 她背脊一凉,想从店里退出去,又发现来不及了。 金北周眼神狐疑:“给谁买,严小姐有了?” “有你妹,”严夏攻击性人格,脱口道,“你妹有了!” 路樱迅速反应过来:“帮你妹看看小孩衣服,她二嫂最后的心意。” 严夏闭紧了嘴。 神呐。 她可不能张嘴就来了,对面这可是金家的二公子,是黑白两道通吃的男人,不是她能乱喷的人。 “这套吧,”演戏演全套,路樱随手一指,“对了,男孩女孩啊?” 金北周没什么表情:“关我屁事。” 路樱:“不关你屁事你都挺着急,要关你屁事你得上心成什么样啊。” “......”金北周气笑了,“你俩真不愧是朋友。” 都是攻击性人格。 严夏死死闭嘴,戳路樱骂回去。 路樱挑了两套和尚服,让收银包起来:“付钱。” 金北周:“......” 真是幸好口袋里还有几百块。 “能不买吗,”他试图挣扎,“我没钱了。” 严夏张大嘴。 啥? 有生之年,她居然能在金家二少的嘴里,听见“没钱了”这三个字。 路樱不大爽快:“你妹的小孩,总不能让我付吧?” “既然这么说,”金北周坦然自若,“那我决定不买。” “......” 几位营业员站在那里,气氛尴尬得要命。 路樱抹不开脸,不情不愿地掏出现金:“算你借的,赶明还我。” 金北周:“我说不买。” 收银连忙装袋。 金北周脑仁疼。 他都要穷疯了,为什么还要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路樱把打包好的购物袋扔给他:“行了,拿去给你妹,算我这个二嫂最后的礼物。” 金北周瞥她,淡定地接过,往收银台一扔:“我要退货。” 全场:“......” 婴儿服不仅退了,退回来的钱,金北周还自己收着了。 “请你们吃饭,”金北周镇定道,“人均不能超过一百。” 严夏嘴快抽疯了。 路樱已经看见了手机上的到账信息:“你哪来的钱?” 金北周:“跟你胡闯哥借的。” “......”路樱匪夷所思,“你不至于吧?” “你以为我很有钱?”金北周没好气,“能流动的全给你了,剩的一时半会拿不出来,要不我能拼命投资呢?” 还不是想多赚点给她。 路樱顿住,没多聊这个问题。 离婚这事既然传开,金家长辈该有动静了。 一旦他们发现离婚协议的内容,必定会让她吐出来一部分,路樱就没想要他的钱。 早晚要还回去的。 她故意不提,就是在等金老爷子和老太太。 昨天没见着她,金北周借机打量:“去哪了?” 路樱:“我们要回家了,再见。” “......”金北周倏地扣住她手,“受气了没?” 路樱:“没有。” 金北周:“没受气你拿我发火?” 路樱烦了:“你赶紧把协议签了,然后我就能把你拉黑删除,你彻底自由就不用接我电话了!” “......” 沉默。 定格短瞬,金北周抿了抿唇:“吃什么?” 路樱那股子窝火的气总能被他转移话题时顶上来。 “不吃!” 金北周视线一移:“严小姐,吃什么?” 严夏往路樱身后缩了缩:“我能不吃吗?” 路樱:“当然能,咱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金北周眼帘耷拉,“严小姐刚才,是不是骂我了?” “......” 严夏软骨病犯了。 只是吃个饭,还是金二公子付钱。 严夏戳了戳路樱的后腰:“吃完饭回我家,让我妈给你熬大补汤。” 路樱知道严夏忌惮金北周,这男人疯起来很狗,随便哪里使点坏都能让严家自顾不暇。 何况,路樱自己不也是在努力和平离婚吗。 点餐时,金北周淡然道:“红酒不要,喝不起。” “......” 严夏勾了份进口法国鹅肝,金北周手指轻点:“选国产的,进口的超预算。” 路樱抬睫:“超的我会付。” “这样啊,”金北周舔唇,“那我想要一份白葡萄酒烩青口,勃艮地牛肉,再来瓶82年的...” 路樱:“你只有一百预算。” “......”金北周往椅背一靠,“行,那我吃你剩的。” 路樱忍了忍,看向服务生:“给他来筐面包,再来碗汤,超一百了没?” 服务员轻咳:“超了,最便宜的汤98一份。” 路樱:“把汤换成白开水。” 金北周:“......” 第36章 一块刷盘子吧。 氛围幽静的法式餐厅。 金北周咬一口面包,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面。 严夏别开脸,肩膀抖几下,再若无其事地插块鹅肝,想姿态优雅的咀嚼,还没送到嘴边就连忙扭过头,肩膀继续颤抖。 路樱比她平静,能全程无视。 面包太干,金北周噎地喝了口白开水。 路樱手上的刀叉搁到瓷盘,金北周扫一眼:“不要了?那我吃了...” “要,”路樱面无表情,“我去个洗手间。” 说罢,她强调:“夏夏,帮我看着,别让他偷吃。” “......” 这什么话啊。 他堂堂皇庭老板,会干偷吃这种事吗! 严夏立刻缩紧脖子,闷头解决自己盘里的餐食。 目送路樱走远,金北周放下面包,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水:“严小姐,我老婆昨晚是跟你一块?” 严夏条件反射:“嗯。” “......”金北周望着她,“昨天严小姐不是去外婆家了?” 严夏:“......” 男人话题来得突兀,压迫感不知不觉弥漫,严夏甚至没时间反应。 “你在撒谎,”金北周淡淡道,“想为我老婆遮掩?她去的地方,做的事,不能让我知道,对吧?” 严夏撑不住,小幅度回头,急等着路樱赶紧回来。 这男人看似好脾气,也能开玩笑逗趣,但一切的先决条件都是路樱在场。 其他人没这待遇。 能用短短几年时间洗白皇庭的人,又怎么会单纯。 金北周冷不丁一句:“她有外遇了?” 严夏瞠目,脱口道:“你有她都不会有!” 话一落,严夏眼睁睁看着男人眉宇舒展开,像是确定了某种答案,心情转瞬好了起来。 严夏怒了:“你在套我话?” “闲聊,”金北周把玩着银色的刀叉,“她最近都不愿搭理我,只能委屈下严小姐。” 严夏恨得牙痒。 妈的! 雷怎么不劈死他! “她现在没有,”严夏火道,“不代表她明天没有!” 金北周薄薄的眼皮掀高。 严夏倏然噤声。 过了会。 “严小姐,”金北周平铺直叙,“你经历过严伯父医院的动乱,知道很多事不是表面上的简单,樱樱跟我离婚,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严夏:“你什么意思?” 金北周:“商场碰到的骆缤纷,只是皮毛。” “......” 是。 骆缤纷这些千金小姐,不过就是圈子里姑娘间的龃龉,闹不出多大风浪。 路父路母去世后,外公以一己之力撑着数家公司,病重阶段虽然用雷霆手段处理了,事后一定是瞒不住的。 外公大约是清楚的。 路家没有别人了,只留下一个拥有大笔资产的路樱,她会直接成为许多人眼中的肥肉。 等待被刮分。 因此,即便外公不是很满意金北周,却依然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他在帮路樱找靠山。 男人看男人的角度,或许金北周不能给路樱一个满意的婚姻,却一定能护住她,同时不会觊觎她的财产。 两人离婚的消息刚散出去,就引来骆缤纷等人。 后续还会遇到些什么机关算计,谁都想不到。 “你是樱樱最好的朋友,”金北周说,“我并没有任何为难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劝劝她...” 严夏:“我不劝。” “......” 严夏:“她不开心,你看不出来吗?” 金北周指骨清晰的手微屈。 “这两天她情绪明显好了起来,”严夏说,“我为什么要劝她重回狼窝?” 金北周眼神湿凉。 “人年轻时都会冲动,”严夏说,“她明知你们之间有很多问题,还是冲动地嫁了,可凭什么只有她冲动,金二公子却能事事冷静?” 金北周薄唇动了动。 还未发出声音,路樱从洗手间的方向过来了。 氛围微妙。 路樱狐疑:“说什么呢?” 严夏:“你老公要找人杀了我。” 开玩笑。 这时候不告状什么时候告? 她还怕金北周事后报复呢。 金北周:“......” 严夏:“如果我死了,或者严家出点事,一定是他干的。” 金北周脸一黑。 路樱笔直地站着,垂睫看他:“你恐吓谁呢?” “......”金北周气的头疼,“她说什么你都信?” “对,我是撒谎精,”路樱说,“我朋友也是撒谎精,就你诚实,你们家人都诚实。” 金北周无奈:“我没有...” 他怎么敢呐。 为了哄她回去,他现在都夹着尾巴做人了。 路樱不想听他说:“夏夏你吃饱没?” “好了。” “咱们走。” “好。” 俩姑娘一秒都没停留。 餐厅回荡着小提琴的背景音。 有服务生过来,礼貌道:“你好先生,一共2238元。” 金北周:“......” 场面定格。 数秒后,金北周掏出母婴店退回来的325块钱,还有身上原本剩的220块,眼一闭:“报警吧,说有人吃霸王餐。” 服务生:“......” 胡闯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时,金北周正用面包裹着鱼子酱往嘴里送。 胡闯骂道:“你大爷的!没钱就吃简朴点行吗!” “我这不是简朴呢吗,”金北周没表情,“这里只有面包是我的,鱼子酱和牛排都是路樱樱剩的!” “......” 金北周:“我用面包蘸点她的剩饭剩汁,不行??” 胡闯往对面一靠,服了这位少爷。 “兄弟,”金北周慢吞吞咀嚼,“我能加瓶82年的红酒吗?” 胡闯:“你自己付就能。” 闻言,金北周将路樱剩下的半碗奶油蘑菇汤端过来:“算了,喝点汤吧。” “......”胡闯没眼看,“你这是在干嘛呢!不至于吧!” 金北周垂着脑袋:“看不起穷人啊?” “日!!”胡闯骂道,“没钱就去赚啊!你勾勾手指头的事,多少人求着给你送钱!” 金北周:“老婆都跑了,要钱做什么。” “......” “我不打算奋斗了,”金北周一身颓气,“刚我打听过了,在这里洗盘子一个月五千,还包午晚两顿饭。” 胡闯受不住了,一个电话打给路樱。 接通后,胡闯一通告状。 不过片刻,胡闯就蔫了。 金北周眼巴巴的:“她来接我吗?” “......”胡闯默了默,“要不咱俩一块在这边洗盘子吧。” 第37章 拉自己一把。 路樱跟严夏去了严家。 正好严妈在家,一边说她气色不好,一边往她面前怼补汤。 “这个对气色好,这个对宝宝好,”严妈劝道,“还有这个...都喝了。” 路樱:“......” 严夏抗议:“妈,行了啊,东喝一点西喝一点,你也不怕她中毒。” “这才哪到哪呢,”严妈叹气,“整个孕期都得补呢。” 严夏服了,借口她要跟路樱单独聊聊,把严妈赶去卧室玩手机。 客厅随意放了部电影,音量开到最小,似有若无。 虽然在金北周面前拒绝得痛快,但严夏明白那话是对的。 “要不,”她为难,“给你找俩保镖吧?” 路樱一勺一勺地喝补汤:“干嘛?” “我觉得你男人说得对,”严夏公允道,“骆缤纷这种都是小菜,你瞧你,富可敌城、单身带娃、智障,多香的肥肉啊。” “...你才智障!” 严夏:“那我问你1+1等于几?” 路樱瞪她:“滚!” 严夏嘿嘿笑出声:“其实你要是能把心态调整好,男人就是个提款机,何况你男人一不贪你财,二脸长得帅,三床事和谐,都有这条件了,你追什么纯爱?” “......”路樱面无表情,“你继续,很有道理。” 她都要被说服了。 严夏倏然捂住嘴巴。 娘的。 怎么还真给劝上了。 “小时候,有次我生了急病,”路樱说,“恰好我爸出差,我妈雷厉风行的把我送进医院,她全程冷静,生怕耽搁一秒会加重我的病情。” 等路樱稳定下来,路爸和外公才赶到医院。 然而上一秒还面不改色的路妈,下一秒就扑进路爸怀里哭到不能自制。 路爸抱着路妈哄,外公负责哄她:“医生治你,你爸得治你妈,这日子,可不是跟谁过都一样的。” “在威吉斯那天,”路樱说,“我在又闷又黑的地窖里待了两个小时,我爬不上去,也没有出路,只有金北周知道,他却不相信,等于也不会有人来救我。” 相当于被活埋,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等待空气稀薄,等待死亡来临。 没人会来救她。 没人给过她希望。 哪怕对方给她一句“你等着我,我来了”,她总会撑一口气,至少救援在赶来的路上。 可她没有。 路樱连挣扎都放弃了。 若不是那俩可怜巴巴的小孩大雪天出来找东西吃,俩人合伙找了些破木头烂砖块给她垫脚,路樱真能死在那里。 人活的就是一口气。 “他是朋友、是二哥,那我不怪他,”路樱说,“但他偏偏是老公。” 如果不离,往后每个深夜,她都会辗转反侧,想起被困地窖时的无助和绝望。 如果不离,往后再遇到类似场景,那么凶手就是路樱自己。 是她自己,将自己陷进这种境地。 她要把自己拉出来。 她得拉自己一把。 - 傍晚,送给金莓莓的那条高奢手链回到了路樱手里。 手链光彩夺目,奢华感未减一分,可见金莓莓有多爱惜。 只是她爱惜的,不是路樱这份情,而是手链昂贵的价格。 收到后,路樱拍了张照,挂到朋友圈:【一折出,手慢无。】 送人她都怕别人不要,多少收点,意思下。 一分钟就有人私聊她。 手链是限量定制款,上面的钻石属于可收藏级别,可遇不可求。 卖掉之后,路樱还贴心的送到珠宝店清洗过才用同城寄过去。 但这事一个小时就传开了。 嘲笑路樱的自然有,更多的,是嘲笑金莓莓。 毕竟收到生日礼物又吐出去的,她还是头一个。 据说金莓莓心情抑郁,动了胎气,被伊家紧急送去医院保胎。 第二天,路樱睡到自然醒,手机开机,密密麻麻的电话和信息挤了进来。 有几个陌生号码。 路樱先回了过去。 对方自报家门,说是金莓莓的婆婆,说话嗲里嗲气:“不是你这么做事的哦小姑娘,一条手链我们家不缺,你要缺钱,阿姨给你点好说的呀。” 路樱咕哝:“哪来的鬼子。” 说罢给挂了。 剩下的陌生号不用回了,猜也猜得出,大概都是伊家的。 下一秒,葛琪的电话打了进来。 说老太太请她回一趟金家。 这个“请”字,估摸是葛琪修饰过的,原话应该是命令她滚回金家。 路樱身子懒:“下午吧大嫂,张妈在帮我煲汤,我想吃过午饭再去。” “......”葛琪沉默半秒,“要不,大嫂帮你拒了。” “不用,”路樱好脾气,“别连累你。” 葛琪没多说,嘱咐她好好休息。 张妈手艺很棒,路樱吃饱喝足,歪进沙发休息够了才起程去金家。 金家独栋别墅,前院松柏假山,还引了一汪温泉水进来,红色锦鲤在池子中懒洋洋游着。 然而路樱只看见了葛琪。 大年初二,天气料峭,葛琪只穿了件大衣,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前。 路樱一愣,快步上前:“大嫂,你怎么站这里?” 葛琪唇色冻得青紫,说话磕绊:“没、没事,你来了,咱们进去吧。” “......”路樱不傻,瞬间懂了,“是因为我没来,老太婆罚你在这边站着?” 葛琪手脚都冻到僵硬了。 路樱握住她手,扶她进了客厅。 屋内恒温,水仙花经热气一熏,香味蒸腾。 路樱:“站了多久?” “没、没事,”葛琪还没缓过来,“...你小心点,是为了金莓莓的事。” 她不说,路樱猜得出来,一定是挂了电话就被老太太罚出来了。 至少站了四个小时。 路樱身体发抖,气的。 这罚的哪里是葛琪,分明是拿捏她呢。 路樱摁着火,电话拨出去:“你给姑奶奶滚过来!” 葛琪紧张:“小二吗?” 路樱没答她,又拨通律师电话,麻烦他立刻来金家一趟。 “你别急,”葛琪说,“小心...”宝宝。 路樱深呼吸,勉强挤出笑:“没事大嫂,我不干嘛,就把婚离了。” 说罢,路樱终究没忍住,吧嗒吧嗒走到客厅,抱起那盆盛放的水仙,狠狠一砸。 第38章 她不是在闹脾气。 金北周赶到时,家庭医生正伺候着席素玲输液。 佣人垂着脑袋,小心翼翼清理地面上的花朵和碎瓷片。 律师站在路樱旁边。 路樱笔甩过去:“签。” “......”金北周快速环顾四周,“怎么了?” “你少他妈废话!”路樱直接爆炸,“你他妈签不签吧!!” 全场愕然。 葛琪担忧:“樱樱...” 路樱好不容易褪去的焦躁重新涌现,来势汹汹到她压都压不住。 金北周扣住她手,沉声:“出什么事了?” 路樱极为排斥他的靠近,动作用力,想把手抽开。 金北周另条手臂一揽,环住她肩,不容拒绝将她摁进怀里压住。 “好了哦,我知道你在难受,”他低着声,“你说,我帮你出气,行不?” 路樱挣脱不开,胃里酸水翻涌,哇一声吐了出来。 “医生,”金北周急道,“过来帮她看看...” 葛琪忙不迭过来:“这是气到了...” “我们去医院,”金北周眼睫敛着隐晦,“去检查下...” “用不着!”路樱抹了抹嘴,“被你奶奶恶心到了!” 葛琪:“小二,你先去换个衣服。” 又吩咐佣人过来打扫。 金北周径直将沾着秽物的外套扔掉,又抽了张纸,去擦拭路樱唇角的湿渍。 路樱躲开。 动作带着避之不及,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金北周手不经意僵住。 “出什么事了?”他再次问。 席素玲扶着佣人的手,缓缓坐直:“你该问你老婆干了什么,用一条手链,把莓莓送进了医院!” “不是这样的,”葛琪忍不住,“樱樱没...” 席素玲两条细眉一挑:“有你说话的份吗!!” 葛琪戛停。 “m的臭老太婆!”路樱抄起桌面上的花瓶,“今天我跟你拼了!!” 说罢,光脚就往沙发冲。 金北周拦腰截住她,筋脉偾张有力的手扣住她脑袋,强行摁到胸膛。 “奶奶,”胸膛震出的声敲击路樱脸颊,金北周撇过脸,“我说过,樱樱任何事你都要通过我,您这是什么意思?” 席素玲:“莓莓住院的事你知道吗?” 金北周:“路樱打的?” “......”席素玲一噎,“她把送给莓莓的手链要了回去,还一折卖掉,这不是在羞辱她吗?” 金北周:“您分得清无中生有和羞辱吗?” 席素玲勃然大怒:“你是想护她?” “奶奶您坚持,”金北周一字一顿,“那我也坚持。” 如果她咬定金莓莓的住院,和路樱有关,那他就会坚持立场。 客厅氛围凝固。 金北周弯腰,将路樱横抱进怀里,吩咐拿双拖鞋过来:“怎么光脚?” 路樱情绪处在失控状态:“你签字,我要离开这里。” 金北周垂着脑袋,没吭声。 他手掌宽大修长,能轻松握住她寒凉的脚,掌心体温一点点过渡。 佣人递鞋子过来。 金北周耐心帮她穿上。 佣人扛不住压力,结结巴巴将事情说了。 金北周眸子清凉:“奶奶,爸妈工作特殊,便将金家交给了大嫂,您不体谅她辛苦,总该知道尊重人吧?” “你还敢教训我了,”席素玲怒道,“你为了她们...” “她们是谁?”金北周冷声,“她们一位是我大嫂,金氏集团总裁夫人,一位是我太太!” 席素玲闭着眼喘气。 “我说不过你,我让你爷爷跟你说!” 金北周扯出一点讥讽的弧度。 “大嫂的事,我会如实向大哥转达,”他声线偏凉,“金莓莓的事和我老婆无关,您找错人了。” “离婚呢,”席素玲问,“你们俩离婚的事怎么说?” 金北周:“婚姻是当事人的事,是外人能置喙的吗?” “外人?”席素玲荒唐,“离婚协议我看了,你是打算将金家拱手送给她?” 终于说到正题。 路樱:“我不要他的任何东西,张律师,改过的协议给他。” “好的。” 路樱:“签。” “......”金北周唇线压直,“我不喜欢被命令。” “那我求你,”路樱说,“我求你签。” 金北周隐忍:“你别欠揍。” “签了你就自由了,”路樱平静道,“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金北周嗓子猝然哑下去:“你想得美!” 路樱视线一移,停在席素玲身上:“你让他签,不然,我把他拱手送过来的金家财产挥霍完。” “你签啊,”席素玲急了,“签了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奶奶都能帮你...” “砰——” 客厅一阵巨响。 金北周面前的椅子飞了出去。 他眼底通红,咬字:“我说过,我的婚姻,谁都没资格插手!” “金北周,”路樱望着他,“我希望我们好聚好散,以后碰见还能和平点头,撕破脸只会让我们忌讳对方在的场合,夫妻做不成,青梅竹马的情份也不要了吗?” 男人嗓音晦涩:“不要的是你。” “因为跟妈妈赌气娶我,”路樱轻声,“又因责任不愿离,这其中,有过爱吗?” 他跟严夏说的那些,权衡利弊,里里外外全是责任。 有感情吗。 “......” 路樱:“你不用替我负责,我的路,我自己会走。” 金北周安静片刻,挤道:“我可以解释。” 解释“赌气”那句话。 “可这只是我们无数问题中的一小件,”路樱摇头,“我不想听了。” 她压了压惶然的心:“二哥,走上法庭才是在害我,别人会察言观色,会用教训我来讨好你,我们和平分开,兴许我还能顶着前金二太太的头衔,保我一段平安。” 金北周眼尾猝不及防猩红。 “我们不离,”他嘶哑,“我们好好谈谈,你不喜欢金家,以后一次都不用回...” 路樱:“二哥,求你了。” “......” 路樱安静站着,眼睛里的天真烂漫早被伤痛侵蚀,只剩下一点哀求。 “求你了。” 金北周背脊宛若挨了一闷棍。 昨天路樱离开家的情形,一帧帧在他脑海中回放。 她拎着小小的箱子,怀抱着那套床品,扔下他,扔下路飞,扔下她最爱的早饭,安安静静离开。 她不是在闹脾气。 她是认真的。 第39章 她故意把事情闹大。 她是认真的。 明白这点,金北周浑身血液冻住,神经末梢的惊恐在悄悄颤栗。 原来他以为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的人,有一天也会离开。 这种恐惧让他理智断掉。 “你什么都得不到。”他好似强弩之末。 路樱略弯眼睛:“好。” “......”金北周死死盯着她,“这是离婚,不是分手、冷战...” 路樱:“我知道。” “我不会再哄你,不会再给你煮饭,”金北周眼底血红,“你也不能再随便冲我发火,我们像陌生人一样客气,再没往来。” “我知道。” “你也没资格再跟我哭。” “好。” “找不到舒服的床品,也没资格让我去办。” “嗯。” “遇到困难,你只能自己...”他甚至讲不出来。 他连想象都很难受。 可路樱一脸无畏:“我清楚。” “......” 她清楚? 她清楚什么? 她五岁开始缠上他,手指头破块皮都要指挥他去买创可贴,还要卡通的,大事小情都有他的出谋划策,现在跟他说——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们就像彼此生活中的影子,互相纠缠,他们每一个人生节点和重要时刻都和对方有关,都有彼此的存在。 现在跟他说,分开? 分得开吗? 她会后悔。 她吃点苦头就懂了。 这丫头就是被惯得太天真。 金北周沉睫,敛住所有情绪:“以后半夜没人会起床帮你倒水。” “嗯。” “想清楚了?” “嗯。” “拿来。” 听懂他的意思,律师连忙将协议递过来。 金北周扫了眼:“换一份,我不缺这点东西。” 席素玲第一个不同意:“那几乎是你名下的所有!” 不等金北周开口,路樱递笔:“我也不缺,快点,我等不及。” “......”金北周指骨攥到发白,“是我不要你,你急什么?” 葛琪在心里叹息,委婉道:“小二,别说这种话。” 会后悔的。 金北周密长的眼睫投下阴影,方才不受控跑出来的慌张找不到一丝痕迹,仿佛一场错觉。 他捏着笔,在协议最后,一笔一划签上他的名字。 “金北周”三个字写得很漂亮,锋利锐冷,满满的攻击性。 路樱就喜欢他的字,喜欢这种骨骼扎实、顿挫明显的字体。 她还曾拿着他的作业本当字帖,说要模仿他的字,然后蛮不讲理地逼他也练她的字,实际就是想让他帮她写作业。 他们连字迹都有对方的影子。 字签完,笔被扔到桌面,啪嗒脆响。 金北周没什么表情:“奶奶,请您跟路小姐道歉。” “......”席素玲又喜又怒,“我凭什么跟她道歉?” 金北周:“没有训斥别人家姑娘的道理。” 场面冰冻。 律师收了协议,路樱懒得多待:“不用了,人年纪大了就会倚老卖老,以后我老了,我也这样干。” “......” 临走前,路樱回头,看向葛琪:“大嫂,别人不顾你的心情,你自己也不顾了吗?” 葛琪怔怔。 “大嫂你也不是一出生就这样的吧,”路樱说,“五岁的你,十岁的你,满意现在的你吗?” 葛琪眼圈一点点红了。 路樱弯了弯眼睛,跟她说再见。 这个家从始至终都会呵护她的人,路樱希望她能开心幸福。 但她一眼都没看金北周。 直到背影消失在光中,直到车声从院内远离。 金北周目光发直,盯着那团模糊不清的光束。 半晌,他嗓音低沉:“奶奶。” 席素玲没说话。 金北周:“你以为她想留在金家吗?” 席素玲不懂:“什么?” “她不想留,”金北周情绪不明,“她故意把事情闹大,她清楚你会用金莓莓的事借题发挥,她用这招激你,逼我签字。” “......” “您跟爷爷告状吧,”金北周淡漠道,“路樱不要我,我就自由了。” 席素玲懵然。 不是很懂他话里的意思。 离婚他当然就自由了。 “你怕什么,”席素玲态度倨傲,“多少名门闺秀在后面排队,奶奶给你找个有家世的...” 金北周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冷漠肃杀,席素玲不自觉停了。 这还是他第一回对她用这种眼神。 那种,对待猎物,想要一举歼灭的眼神。 不过一秒,金北周轻飘飘收回,恢复平时的模样:“大嫂,害你被连累,这账算我头上。” 葛琪摇头。 “你刚才,”她犹豫,“不该那样说的。” 金北周双手抄兜,颚骨锋立漂亮:“她想飞,那就飞,吃点苦就知道回头了。” 葛琪不好多说,换了话题:“你陪大嫂去医院看下莓莓,伊家需要安抚。” 否则他们一定会将这笔账算在路樱头上。 “叫大哥去,”金北周抬脚往外,“大嫂你回家休息。” 他不想去。 也不能让葛琪去。 金斯年最合适。 - 金斯年独自去的医院。 没想到是他过来,伊家人诚惶诚恐:“斯年啊,你怎么亲自来了?” “应该的,”金斯年推了推眼镜,“家宅不宁,是我的责任。” 伊瑎慌张:“大哥,没这么严重...” “不严重?”金斯年古井无波,“我太太被罚冷风中站了四个小时,弟妹被逼离开金家,小二怕自己份量不够,只能我来解决,那事情一定很严重。” 不严重至于搞到人尽皆知吗。 不严重至于这样大动干戈吗? 还是说故意的? 伊家人噤若寒蝉。 怎么说都是错的。 说严重?医生那里一问就知道。 说不严重?那将金家搞乱成这样,他们该怎么交待? 金斯年望向病床上的金莓莓,淡声:“宝宝还好?” “......”金莓莓面色憔悴,“对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的,二嫂跟二哥...” 金斯年打断她:“宝宝还好?” 金莓莓噎住:“没事。” “那就好,”金斯年肃声,“伊家对你和宝宝上心是好事,经过对比,反倒是金家薄待了你大嫂和二嫂。” “......” 金斯年:“伊家应该能更好的照顾你,这个孕期,就尽量少出门了。” 第40章 电死当花肥。 离婚协议的事敲定,路樱气色大好,生机和活力一点点往她情绪里钻。 严夏和韩锡被她喊来草堂,三人打牌聊天,拉着张妈在院里围炉煮火锅,香气飘到邻居家,又招来一窝小孩,散了点零食和糖果才哄走。 “真是亏了,”严夏不满,“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要呢?” 凭什么净身出户啊。 路樱撇嘴:“你不知道老太太多烦我,我可没精力去争这个。” 说到这,她眨巴眼:“但协议最后的补充条款我加上了。” “果真是,”韩锡感叹,“人美,单身,钱多,智障,速来。” “......”路樱想把他摁锅里,“你才智障!!你们俩都是智障!!” 严夏:“关我屁事!我啥都没说!” “你不用说,”路樱轻哼,“你长得就像。” 严夏跟她闹成一团。 “我听说,”韩锡下了把青菜,“金家大哥一句话,金莓莓最近都不敢回金家了。” 严夏:“我还听说,金二被罚了。” “啊,”韩锡惊讶,“为什么?” “听说是顶撞奶奶,”严夏无语,“金爷爷越洋电话来了,罚他在院里跪了两个小时。” 韩锡好奇,戳了戳路樱:“我发现,金二公子和他哥一比,不受宠啊?” “他比大哥混账,”路樱平平无奇,“打小受的罚就多。” 但老太太还是很偏疼他的,只是老爷子要求严厉,加之金北周性子太野,动不动就做点出格的事,挨的罚就特别多。 几人不提这个,将话题移到她腹中宝宝上。 “我跟我爸说好了,”严夏压着声,“只要你肚子不显形,他都能帮你保密。” “好。” 韩锡轻咳:“那以后呢?肚子显形了呢?” 路樱:“宝宝是我的。” “......”韩锡忍不住提醒,“法律上,你前夫依然是它的父亲,他要是跟你争...” 路樱看向他:“咱俩结吧,算你头上。” 韩锡冷不丁呛住。 “想这么多干嘛,”严夏说,“要怀要生,兴许人家又娶了,实在不行,路公主一抹眼泪,他保证跪。” “......” 离都离了,谁跟前夫掉眼泪啊。 这辈子都不可能。 - 严夏和韩锡离开,路樱回了几条消息,跟棋院负责人确认上班时间,打算起来活动活动。 固定的园艺师过来检查花房,路樱跟在旁边学习。 剪枝桠时,路樱手背不小心被玫瑰藤上的尖刺划了几道:“看着挺浪漫的工作,做起来还真不容易。” “要是老先生在,”园艺师感慨,“该骂人了。” 路樱嘟囔:“我就说他脾气差,他还总不承认。” 园艺师:“你外公是心疼你。” 打理完花房,路樱送园艺师出去,挨着篱笆门,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停在那里。 是金北周的车。 男人目光淡淡,手里拎了两个袋子:“落下的东西。” 都是些小物件,其实扔了就行,既然他送来了,路樱顺手接下:“谢谢,下次你直接处理吧。” 两人像办理交接仪式,客气到陌生。 指尖似有若无擦过,金北周低眸,手指冷不丁扣住绳袋:“受伤了?” 是方才玫瑰尖刺划到的,不严重,路樱说:“没关系。” “......”金北周心脏很轻很轻地缩了下,刺刺的,酸酸的。 想说“你傻子吗不知道跟我说”硬咽了回去。 毕竟签协议那天才放过狠话。 下一瞬,他脱口道:“后悔就回来。” “......”路樱抬睫,手上动作用力,硬将袋子拽了过来,“后悔离晚了!” 纸袋断了。 金北周指尖只剩个提手,空落落的,可怜兮兮的。 “这几天怎么吃的饭?” “请回吧你,”路樱没耐心,“过几天你就能看清,路樱早就不需要你了!” “......”金北周不想掉面儿,“过几天你准备戳瞎我眼?” 路樱抱着袋子就走。 金北周下意识跟上,没到门边,路樱砰的下甩上门。 “飞宝不要看一眼?” “......” 隔着欧式雕花铁门,路樱跟他商量:“我带两天,行吗?” 金北周很欠的声音传来:“你哄我开心...” 路樱:“请回。” “......” 门从内上锁,并且里面的人一秒都没停留,踢踏的脚步渐渐消失。 金北周想踹脚门,又怕路樱跟他拼命,兀自忍了片刻,一扭头,抱上飞宝去了药店。 袋子里不外乎是些小皮筋、小发夹,还用两个大袋子装,路樱一只手就抓过来了。 张妈忍俊不禁:“这是故意想来见你呢。” 这两天孕反开始明显,现在一恼火,胃酸的感觉又来了,路樱忙不迭喝了口青柠水。 “他再来,”路樱含着水,囫囵着声,“就把他打走。” “......” 路樱慢吞吞咽下水,解释说:“如果他混蛋的话。” 张妈不了解金北周,这男人看着人模狗样,一张英俊的脸太有欺骗性,实则他又没耐心,又凶,用二流子和混混流氓形容他都算夸奖了。 两人吵吵闹闹长大,升学宴亲过第一回后,金北周就无师自通,跟孙悟空摘下了紧箍咒似的,一个不留神就要亲过来。 亲了摸了之后又不挑明关系,路樱眼巴巴等他开口,金北周恶劣得要命,就是不说。 直到某次,路樱被他抵在楼梯间亲懵了,才听见他断断续续的笑:“还不说?再憋着我不憋了啊。” 这话一语双关。 路樱回过神,羞耻踹他:“谁要给你当女朋友!” “女朋友?”金北周气息灼热,“谁说女朋友了,要当我女朋友啊?” 路樱气傻了。 金北周掐她腰:“当不当?” 路樱闭紧嘴,自尊心上来,就不愿率先开口。 金北周咬她耳垂,一下一下逼问:“当不当?” 路樱受不住,脸埋他颈窝,边呜边点头。 这时金北周才放了她,哑着声:“乖,路公主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要听男朋友的话,懂吗?” 现在想起这事,路樱要恨死他了。 “张妈,”路樱面无表情,“只要他出现,就上电棍,电死当花肥。” 第41章 案底。 这话说出去没五分钟,金北周就出现在了门外。 张妈去开的门:“樱樱睡了。” “怎么睡这么早?”金北周拧眉,“有不舒服吗?” “没有,”张妈说,“昨晚熬夜追剧,催了好几遍才去睡。” 闻言,金北周不悦道:“下次她再这样您告诉我,我来管...” 张妈轻咳:“好的,您慢走。” “......”金北周默了,“我能进去坐一会?” 张妈摇头。 金北周:“不让她知道。” 继续摇头。 金北周:“她给您开多少工资,我开三倍,你帮我递个消息,成不?” 摇头。 “......”别说,贱完之后,金北周倒是舒了口气。 这代表张妈是个可靠的。 “这是药,”金北周将袋子递过去,“她手背破了皮,要是嚷疼,您就给她贴个创可贴,不一定是疼,就娇气,让人哄...” 张妈连忙摆手:“不能要。” “......” 啥叫不能啊? 他带来的东西有毒啊? 张妈清清嗓子,原样描述:“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您都告诉他,拿回家哄自己感动去吧!” “......” “如果您打算爬墙,”张妈说,“我备了电棍。” 金北周眉心一跳。 还没付诸行动,就被猜了出来。 见他嘴巴动了动,张妈立刻道:“小区门禁改过,您的脸和车已经列进了黑名单,下次再来会触发自动报警。” 金北周整张脸歘地黑了。 路樱樱你真是好样的! - 路樱手机响了,是金北周的电话,但她不想接,挂掉之后反手拉黑,准备到办证那天再放出来。 张妈进来叮嘱她早点睡,随后踌躇着问:“金公子...是残疾?” 她以前并未见过金北周,来草堂后,路樱简单讲过家里情况,只知道金北周马上就是她前夫。 闻言,路樱茫然:“什么?” “就那个...”张妈不大好说,“走路,一瘸一拐...” 路樱恍然大悟:“罚跪受伤了吧。” 张妈哦了声:“这是跪刀子上了?” 路樱随口道:“他们家就这样。” 罚跪不是跪祠堂,有蒲团,而是跪花园里的鹅卵石上,两个小时跪下来,不死也得伤。 金北周倒是听话,都这个年纪了,还叫跪就跪。 “这样啊,”张妈不理解,“以为这种家庭里的少爷都养得很矜贵呢。” 路樱捂着嘴犯困。 金家小孩自然是矜贵的,很多罚,其实是金北周自找的,那时有她在,受完罚,金北周总让她来涂药,甚至故意卖可怜,让她蹲下去给他吹。 结果吹着吹着就会失控,有些人得寸进尺,哄着求着不许她起身。 可现在想来,那些罚,少部份是因为违逆奶奶,更多的,是因为金莓莓。 按照因果,他该去找金莓莓哄。 路樱以前总会心疼,帮他擦药时又想掉眼泪,还怀疑过金北周到底是不是金家小孩。 其实没必要的。 外公说得没错,人家是兄妹,不管发生什么,终究是金家内部的事。 也是金北周心甘情愿的事。 道理她懂,然而一旦真的发生,她又很难自控,她会因为心疼生怨,会因喜欢生嫉,会因吃醋变得面目可憎。 路樱对金北周的热情,就是在这些年反复的磋磨中,渐渐被打磨干净。 这个过程太漫长,花了她二十年时间。 也幸好,不会耽误她剩下的人生。 卧室放着胎教音乐,路樱听得昏昏欲睡,脑子里模糊不清地盘算着产后用品,还有宝宝出生后的各种规划。 能愿意考公考编最好了,可以留在她身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胎教音乐被张妈的叩门声打断。 张妈一脸无语:“金公子不相信你把他列进了黑名单,翻墙触发了报警...” 进警局了。 路樱倏然起身。 草!! “张妈,”她惶恐,“如果他留下案底,我的宝宝是不是就不能考公考编了?” “......” - 路樱有点内出血。 她甚至开始怀疑冥冥中有鬼在监视她的想法,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她想让宝宝考公考编的念头一出,金北周就进了警局! 不管宝宝的未来怎样,她这个当妈的,至少要提前清扫障碍。 路樱忍着吐血的暴躁,把金北周领了出来。 男人余光瞥她,唇角短促的一抹笑,又立刻消失,恢复正经的调调。 “请你遵纪守法,”路樱咬字,“清白做人,该税就税,我不想我人生的履历中,有一个留案底的前夫!” 金北周眉梢挑高,不大走心:“哦。” 路樱左思右想:“要不这条写在协议上。” “......”金北周气乐了,“有法律效力吗?” 路樱不耐:“你能不能保证下?” 金北周:“不能。” 路樱忍了忍,好心道:“你看,进去受苦的总不是我吧?” 金北周:“我觉得是你。” “......” “你会心疼,”金北周极为无耻,“也会担心。” 路樱仰头,看向夜色中的他:“我说真的,知道你进警局这一刻,我宁愿你被电死。” 心疼?担心? 她怕他影响到自己宝宝奋发图强的路! 路樱:“至少不会留案底。” 金北周:“......” 案底案底!案底就这么重要吗! “其实影响不到你什么,”金北周阴阳怪气,“离婚证一扯,我就从你直系亲属名单里被剔了出去,” 说到这,他嘴欠道:“除非你怀了我的孩子...” 路樱头皮一紧,背脊倏然挺直,将突如其来的慌张掩饰住,平静道:“下次再结婚,记得去男科挂个专家号,结婚三年,上床五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谁知道你是不是有问题!” 金北周额角抽了下。 这能赖他? 开始是想着没毕业,后来是外公不许要,这还成他的问题了。 行。 她说是,那就是。 金北周咽下这口窝囊气:“请我吃饭。” 路樱头也不回:“有病。” “我三顿没吃了,”金北周跟上,“晚上我该在饭局,而不是警局,都赖你。” 路樱轻摸小腹。 宝宝,要不未来咱们不考了。 你爹不进去,你妈怕也得因为谋杀前夫进去一趟。 第42章 只能给您看一眼。 黏稠的夜,路灯映出男人身形,墨竹似的瘦高挺拔。 路樱上了自己的车,车门关掉刹那,男人一只手掌格挡住。 “给你买的新车还没看,”金北周躬下腰,带着似有若无的哄意,“明天我给你开到草堂。” 路樱:“松手,用不着。” 金北周微抿唇:“钱够用?” “非常够。” “那我怎么听说,”金北周沉声,“你打算去上班?” 路樱抬睫,望向男人的脸:“我上班怎么了?” 金北周:“缺钱我会不给你?” 路樱扭开脸,盯着挡风玻璃:“你不会以为,这样我会感动吧?” “......”金北周语调荒唐,“我要你感动什么,你一定要用这种想法去诠释我的每一个行为吗?” “你跟我又有什么不同,”路樱诘问,“你不也是用怀疑来诠释我每一个行为吗?” 冷风刮过,金北周克制着焦躁的情绪,不想将难得相处的时光用在争吵上。 “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办证那天会放的,”路樱说,“下个月。” 金北周:“送我一段,没开车。” 路樱:“自己打车。” “没钱。” 路樱不假思索点开手机,拨通金莓莓的号。 看见“金莓莓”三个字,金北周眼底一凉,手指径直点了挂断。 路樱忍到极点:“你接了她无数次,她来接你一回不应该吗!” “......”金北周胸膛起伏,“照顾她,是因为我跟爷爷有约定...” 许是情绪又开始波动,胃酸猝不及防涌到嗓子眼,路樱仓促推开他,跌跌撞撞跑下车,蹲在路边花坛忍耐。 金北周错愕,身形卷着寒风,手握住她肩。 “我们去医院。” “...不去,”路樱脸色苍白,“你别碰我。” 金北周眼底逐渐清明:“我猜你怀孕了。” 路樱闭了闭眼,努力嗅着对面花店飘来的百合香,等反胃的感觉消失。 金北周蹲下去,想横抱她起身。 路樱下意识躲开。 “路樱樱,”金北周冷声,“我要看医生的诊断,否则,这个婚,我不离。” “......” 两人恰好蹲在角落,一树冬青笼下阴暗,这浓黑的夜色,像裹着一团野兽,张着巨盆大口,想要吞噬掉她的希望。 路樱手臂环住膝盖,眼眶忍红了都不许眼泪掉下。 “你别做梦了,”她起了鼻音,“我只是生病了。” 金北周掰过她脸:“什么病?” 路樱点开手机,在相册里翻翻找找,随后递到他眼皮子下面。 金北周狐疑,食指和中指放大那张照片。 是一张病历。 萎缩性胃炎,确诊日期是在医院撞见她那天。 下面还有医院建议的治疗方案,例如服用的药、要注意的生活习惯,还有,保持心情舒畅。 “胃是情绪器官,”路樱望着他,“你知道吧,我不想以后死于胃癌。” 金北周斥她:“少胡扯。” 路樱收了手机:“我可以配合你去医院,也希望你能遵守承诺,到期把证办了。” “......”金北周强硬地捧住她脸,“做胃镜这么大的事不喊我陪你?咱们回捷座,以后每日三餐我要看着你...” 路樱睁大眼:“你打算反悔?” “你身体不好,”金北周沉声,“我要照顾你。” 路樱急了,一急酸水又开始往外冒,吐的眼泪失控往下掉。 金北周焦躁,惊慌失措抚她脊背:“你急什么,不行就不行呗,我这不是怕你自己不好好吃饭,那我不说这种话行了不?” 路樱筋疲力尽,脸埋进膝盖,缓了几秒才说:“也要少出现。” “......” - 直到车子远离警局,男人冷峻阴鸷的面孔被夜色湮没,路樱那口提到嗓子眼的气才渐渐吐了。 真是好险。 幸亏她早有准备。 孕吐她无法阻止,只能提前做好应对方案。 金北周是狗脾气,越拗着他,越惹他怀疑,但他吃不消路樱服软。 路樱一听话,金北周就毛骨悚然。 风有点大,天气预报夜里有雪。 到草堂时,张妈刚好出来,手里还拎着外卖的保温袋:“金少叫餐厅送的,都是调理胃的药膳。” 路樱:“不要。” “......”张妈无奈,“餐厅小哥说了,金少订了一个月的,早午晚。” 路樱看了眼餐厅名称,是她去惯的,因为经常预订,手机还存了他们家的电话。 路樱直接拨通:“你好,我要退订。” 路樱:“金北周。” 路樱:“对,我是他太太。” 路樱:“我知道,订金你们留着,尾款帮我捐了。” 张妈:“......” 电话挂断,路樱迎着暗夜中的冷风,腹诽谁要他的东西,又欣然赞叹:“我可真聪明。” 能想出这么一出,一出,又一出的应对。 张妈哭笑不得。 - 夜里果然下了雪,到第二天都没停。 屋里暖意融融,院角一株腊梅覆着凛白,路樱想出去堆个雪人。 但张妈不许她出门。 雪花扑簌,院外门铃响起时,张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种天气,又在假期,出门不如在家看电视舒服。 片刻,张妈一脸难言地回来:“金少让人送了东西。” 路樱一如既往:“不要。” “......”张妈无语,“是飞宝。” 路樱惊讶。 张妈:“要吗?” 路樱莫名哽了哽:“要。” 通知门卫放行,送东西的小哥进来。 路樱和张妈齐齐语塞。 小哥后肩宠物包里装着飞宝,怀里还端了个儿童大小的雪人。 雪人用透明盒子罩住,惟妙惟肖,眼睛挂着一只熟悉的茶色墨镜,脖颈系着红白条纹的领带。 全是金北周的。 小哥:“请您在这里签字。” 看在飞宝的面上,路樱在快递单上签了字。 雪人被放在门廊下。 小哥转身就走。 路樱嘴巴张了张:“飞宝...” “啊,这个啊,”小哥顿足,解释说,“客户只寄了雪人,说飞宝只能给您看一眼。” “......” 小哥不好意思:“要不,您再看一分钟?不过我还赶着送下一单...” 第43章 拉黑。 雪花撕裂的棉絮般,大朵大朵的。 门廊下雪人的透明罩子很快蒙上一层白。 路樱牙齿切了又切。 张妈忍俊不禁。 雪人还特地勾了微笑唇,现在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恶劣。 路樱兀自忍了会,到底没忍住,一脚将装着雪人的盒子踹飞。 雪人四分五裂,茶色墨镜和男人的领带飞到院内地砖上。 “哎哟小姑奶奶,”张妈惊出一身汗,“这个动作可不能做,扯着肚子。” 路樱撇脸,压着火:“你看这人多混蛋!” “他混他的,”张妈说,“咱们处理掉就好了,伤着宝宝怎么办?” 路樱深呼吸,平复心情。 随后,她低下眼,把金北周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将院中破碎的雪人拍了张照,发送过去,另外配了几十个比中指的表情。 甫一发送成功,路樱立刻重新拉黑。 没给他回复的机会。 “这...”张妈犹豫,“墨镜和领带...”怎么处理。 看起来都很贵。 路樱转身朝内走:“按有害垃圾处理。” - 金北周隔三岔五就送东西过来。 许是知道路樱不要,用的借口也是五花八门。 初八这天,小区积雪融化,葛琪前来看望她。 “这些都是补品,”葛琪温柔道,“你要按时吃,还有待产包...我准备的很小心,没人发现。” 路樱让她别操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葛琪陪她一起用午饭,絮絮念着孕期的注意事项。 张妈捧着食盒进来,万分无奈:“金公子让人送的。” “......” 张妈:“他知道上次的被你退了。” 路樱被逼出来的熟练:“喂流浪狗吧。” “那个,”张妈说,“快递小哥带话,说你收下,金公子把飞宝的抚养权让给你两天。” “......” 餐厅送来的菜清淡,带着食材的新鲜,还有一盅养胃的药膳,正冒着薄薄的热气。 “菜品看起来不错,”葛琪缓和道,“吃点菜吧,药膳你不能乱用,给我。” 路樱点点头。 葛琪笑道:“小二这是不知道你有孕,不然也不会让飞宝过来。” 金北周说话算数,这天下午就让人将飞宝送到草堂。 只是快递小哥特地叮嘱:“后天下午,我准时过来收单。” 路樱:“......” m的! 几天不见,飞宝胖了一圈,毛色油光水滑,还散着栀子味的香。 在送来之前应该才去宠物店洗过澡。 看样子,金北周照顾得很精心。 路樱溺爱心起,脸贴着飞宝乱蹭,手指无意间摸到一块冰凉的东西。 是她扔掉的那块平安扣。 葛琪惊讶:“这跟你那块好像啊。” 路樱:“嗯。” 葛琪往她只穿了单衣的脖颈打量:“你那块呢?” 路樱:“送人了。” “......”葛琪错愕,“送人了?” 路樱点头。 “这是你18岁的礼物,”葛琪还在震惊,“你不是从不离身吗?” 路樱温声:“也算发挥作用了,救了我一命。” 葛琪不解。 威吉斯的事路樱不想再说,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沉溺没有任何意义。 “你那块平安扣的原石料子还是小二亲自选的,”葛琪惋惜道,“那么大一块料子,就选了最通透的这点做了块平安扣,奶奶还觉得可惜,就拿剩余的废料给莓莓做了个手镯。” “......” 路樱顿了顿。 葛琪端详她表情:“你不知道啊?” 路樱很快就敛了异样的表情。 她是不知道。 她只记得金莓莓为了配那只镯子,特地穿了身旗袍,眉眼含翠的跟朋友说:“我二哥选的料子。” 一群朋友纷纷赞叹金北周眼光高,现在这种成色的翡翠可不好找了。 又夸奖金莓莓果真是金家小公主,得宠。 当时路樱站在门外,很想拽掉自己这块平安扣,可摸到手里,又没舍得。 因这事,路樱那晚就不许金北周碰她,也不愿说实情,显得自己小气善妒。 金北周把她钳在身下,双膝跪在她两侧,额角沁汗地求她。 路樱一扭身,差点把他逼疯。 最后金北周给她从国外买了辆限量款超跑,路樱才勉强大方,在心里悄悄原谅了他。 原来一件事,从不同角度,能解读出不同的意思。 例如这块翡翠原石。 做完平安扣的废料做了个手镯。 做了一个平安扣,又做了一个手镯。 完全成了不同的意思。 “你们俩啊,”葛琪摇头,“就是缺少沟通。” 路樱不以为意:“大嫂,有些事,已经不是沟通能解决的了,我们俩一路吵吵闹闹,兴许就是上天在提醒,我们根本就不合适。” 说到这,张妈又进来,欲言又止。 路樱缄默,鬼使神差地明白了:“他不会又送什么东西来了吧?” 张妈点头。 “什么?” 张妈:“一辆扎着蝴蝶结,后座塞满鲜花的跑车。” “......” 张妈不得不说:“在小区里,十分扎眼。” 葛琪沉思片刻,冷不丁想起来:“今天是你们结婚纪念日,对吧?” 路樱没吭声。 离都离了,谁还要过。 “张妈,”路樱抚着飞宝脑袋,“那车怎么来的,就让它怎么回去。” 张妈:“说了,厂商说,只有咱们这里的地址,而且是私人定制款,颜色和内饰都按个人风格改装了,无法退货。” 只能收下。 路樱盘算几秒,之前金北周买给她的车她都没要,只开回一辆自己的Smart,但也有些年头了。 添辆新车不算浪费。 路樱点头同意。 新车是珠光白保时捷,车身线条流畅漂亮,后排塞到满满的玫瑰鲜艳欲滴。 路樱签了单,扫了眼价格。 “这些花,能退吗?”她问。 送车的工作人员啊了声:“什么?” “花,”路樱一本正经,“能退吗?” “这...” 见他为难,路樱没勉强:“行,麻烦您了。” “哎,好。” 过完手续,路樱估算了下花的价格,再次把金北周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想连同购车款一块转给他。 但消息没发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金北周把她拉黑了。 第44章 喝个水再睡。 路樱气结。 这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几种付款方式,通通被拉黑了! “大嫂,”路樱隐隐炸毛,“你能帮我带支票给他吗?” 葛琪连忙摆手:“这个大嫂干不来,你别看他一口一个‘大嫂’,其实我真怵他。” 没办法。 这位小叔给人的感觉不大和善,金斯年深沉,奉行中庸,万事留有余地,金北周却截然相反,好的时候对谁都能哄两句,脾气上来,管你天王老子,暴戾乖张的让人生惧。 “先收着,”葛琪没办法,“过后再想办法还他。” 路樱越看越心烦,那么多花她不想要,玫瑰代表的什么意思她又不傻。 但不可笑吗。 都要离了,狠话都放了,现在搞这一出。 这男人直到现在都不相信她是认真的吗? 眼不见心不烦,路樱联系了附近的一家花店,以极低的价格,将那上千朵貂蝉玫瑰卖了过去。 马上就是西方情人节,花店供不应求,立刻过来收了。 “大嫂你帮我带句话,”路樱说,“如果他想让我喝西北风,就尽管继续送。” - 葛琪当晚就把这话传了过去。 冰桶里那瓶龙舌兰去了大半,全都进了金北周的肚子。 男人眸子淬光,不经意望去,会以为染了湿意。 其实并不是。 怎么可能呢,金北周又怎么可能掉眼泪。 他只是喝多了,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那下次不送花,送现金,低价转卖现金可是违法的。” 葛琪:“......” 金斯年皱眉:“别喝了。” “嗯?”金北周心不在焉,“不喝干嘛,回家又没老婆抱。” 冷冰冰的屋子,形单影只到令人胆寒。 金斯年:“我听说,你在抛售手上资产。” 金北周仰头,将杯子里的液体灌进喉咙,棱角凸起的喉骨上下滑动。 “嗯。” 他舔唇,醉意明显:“大哥放心,都是我自己赚的,和金家无关。” “......”金斯年不虞,“若是不喜欢皇庭,就去做自己喜欢的,爷爷那里我去说。” 金北周又一杯酒下肚。 “无所谓了,”他意识模糊,“大哥你扛着家族责任,我不用扛,我只要伺候好路樱樱就行。” 但现在路樱不愿要他了。 他干什么,似乎都无所谓的。 葛琪去厨房煮醒酒汤,顺便给这兄弟俩煮点宵夜。 桌上手机响了,金北周喝酒的手一顿,神情不易察觉地舒展:“路樱吗?” 金斯年帮他看了下来电人。 是北城一家餐厅。 金北周鼻息讽出声:“我忘了,我把她拉黑了。” 金斯年:“接不接?” “你帮我接,”金北周呷了口酒,“说我太太不要我了,烛光晚餐取消。” 餐厅是他年前订的,为了结婚纪念日。 金斯年眉宇皱出痕迹,接通:“对,抱歉,取消吧。” 金北周仰进皮质沙发,两眼无神地望着水晶吊灯。 路樱已经八天没回捷座了。 远超他最初预估的五天。 除去外公生病那次,两人从没闹过这么久的矛盾。 金北周摊手:“手机借我用。” 不知他想做什么,金斯年没法跟一个醉鬼计较,只能把手机给他。 金北周微晃起身:“借你们家客卧睡一晚。” 进入到无人打扰的空间,金北周用金斯年手机,拨通了路樱的电话。 路樱果然接了。 金北周嗓子灼烫:“路樱樱,喝个水再睡。” “......” 场面定格片刻。 金北周又说:“让阿姨装在保温杯里,别半夜要喝没人给你倒,记得装温水...” 话没讲完,被路樱挂了。 听着嘟嘟声,金北周拧眉,又拨:“提醒你还不高兴,要真烫到又会赖我。” 路樱再次挂了。 并且将金斯年的号拉黑。 客卧没开灯,金北周倚着门板,醉到神思恍惚。 这天是他们结婚三周年。 金北周胸口发酸,不知哪里摸出的备用手机,第三次拨通路樱的号。 路樱接了,但没吭声。 金北周轻咳:“想不到吧,我还有号。” “......” 理所当然,“还有号”也被拉黑了。 金北周在暗夜里啧了声,想说这个手机是双卡,其实他还还还有个号。 但算了。 估计时间,这姑娘该睡了。 金斯年来给他送醒酒汤,问:“除了你们捷座的婚房,其它固定资产都卖了,是有用钱的地方?缺的可以跟大哥说。” “不了,”金北周一口灌掉,“以前夭折的项目觉得可惜了,打算重新搞起来。” 金斯年若有所思。 醒酒汤喝完,金斯年想把碗接过来,金北周手一移,避开,淡声:“我自己洗,家务活我做惯了,别麻烦大嫂。” 金斯年:“......” 洗完碗又洗完澡,磨磨蹭蹭半晌,时间还停留在今天。 还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金北周从手机里翻出他和路樱的结婚视频,看见某个姑娘穿着漂亮的婚纱,乖巧甜美地偎在他身边,走哪跟哪的依赖。 金北周团着晦涩的眸不经意漾出点笑。 手机竖在枕边。 视频背景音欢快吵闹,路樱双手扯他领带,借力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她声音甜美:“金北周。” “嗯。” 路樱:“我觉得今天很重要。” 金北周喉咙里含笑:“嗯。” 路樱故意闹他,就想让他开口:“那该怎么办?” 洁白头纱被风吹到她肩,金北周忍不住纵她:“路公主当新娘子的大日子,她老公刻在脑子里,行不?” “那你别忘了,”路樱笑嘻嘻的,“要鲜花,要礼物,还要烛光晚餐。” 金北周什么都应了。 现在不守承诺的是谁? 想到这,金北周把自己气到了,一怒之下揉了把飞宝脑袋。 飞宝呜呜出声,金北周摁着火道:“金路飞,你妈要是不回来,你就姓金,我看她急不急!” 飞宝小声汪了下。 视频还在播放,是路樱含羞带臊地唤他老公。 金北周一腔子涌到肺管的火邪门似地散掉。 飞宝在草堂住了两天,被路樱又搂又抱,还用自己的洗发产品给它洗过澡,毛发上残留着她的味道。 金北周鼻尖抵住它脑袋,手指轻拍:“睡吧,过两天再送你去见她。” 第45章 老子都要吐了! 初十这天,路樱忽然收到陈奇语音消息。 陈奇开玩笑似地问:“说要请我喝咖啡,这是忘了?” 路樱不是忘了,是将对他的怀疑打消了,毕竟时间真的对不上,陈奇在金北周的生日宴现场。 既然陈奇主动问过来,路樱不好意思推辞:“那现在?” 陈奇声音含了点笑:“我在皇庭,谈点工作,要来吗?” “......” 路樱没去过皇庭,那是金北周的地盘。 刚想另约,陈奇又发了一条:“看你对我手上的刺青感兴趣,正好纹身师在,好奇的话可以跟他聊聊。” 路樱眼睫扑簌。 不知道这位纹身师有没有给别人纹过同样的,或许能找到点线索。 顺便把金北周的车款还他。 - 路樱开着自己那辆Smart去的皇庭。 会所大门金碧辉煌,左右两蹲石狮不怒自威,门前露天停车场随意停着市面上难得一见的豪车。 随意一处都能窥见会员身份的尊贵。 路樱的车还没进去就被拦了下来。 保安让她出示预约和通行证明。 路樱:“......” 她有个鸟证明。 她都不知道来这里还需要证明。 路樱:“身份证,驾驶证,行吗?” “......”保安打量她一眼,嘴巴凑近对讲机,“过来两个人,有人来闹事。” 路樱:“?” 这个“有人”,指她? 没病吧? 这里没病吧? “我约了人,”路樱补充,“不能进吗?” 保安又打量了一眼她的车:“那你叫对方来接。” “......” 保安手一指:“请您先靠边,别挡着后面尊贵的会员。” 路樱几乎听见了自己的磨牙声。 连人带车移到旁边,路樱憋着火下车,调开陈奇的对话框,敲敲打打半晌都没发出去。 她真是没脸说。 就在这时,保安一个挺身站直,冲远处过来的车敬礼:“小姐好!” 路樱回眸。 是金莓莓的车。 车是司机开的,车窗半降,金莓莓视线似有若无停在她身上一秒,旋即不落痕迹移开。 就仿佛没看见她。 无视中挟着轻蔑。 风刮过,车子没停,径直开了进去。 路樱低眼,敲了几个字,发送给了陈奇。 陈奇立刻来了电话:“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来接你。” 哪是他考虑不周。 他分明也没想到,路樱跟金北周同睡一张床的关系,连皇庭的门都没被允许迈过。 陈奇这是在缓解她的尴尬呢。 路樱轻轻吐了口气。 她倒是不怕丢脸,但不愿在金莓莓面前丢。 两人针锋相对多年,这跟在敌人面前摔了个大马趴有什么区别。 真的很不爽。 陈奇还没到,保安忽然打开自动门,态度热情中透着卑躬屈膝。 不知又是哪号大人物来了。 然而车子开到路樱身边停了。 保安扯了她一把:“让开点,别挡路。” 路樱正低头看手机,没设防,冷不丁踉跄了下。 车窗快速降下,露出胡闯错愕的表情:“卧槽你知道这是谁吗你敢拽她。” 看见他,路樱硬生生把要发作的脾气咽了回去。 怨不着保安,人家不过就是职责所在。 但现在任何跟金北周有关系的人都被她迁怒了,路樱脸一撇,就当没看见胡闯。 恰好陈奇来了,路樱敛睫:“能进了吗?” 保安匆匆看向胡闯,像是在等他的示意。 胡闯一脑门黑线,嚷道:“赶紧的啊,这你们老板娘!” 保安猛地抖了下。 “不是,”路樱没表情,“离了。” 陈奇温和道:“我来开?” 路樱点头,矮腰坐进副驾。 Smart相较于一位成年男人的体型来说太小,但停车场就在里面,不远,而且陈奇看出路樱情绪不对劲。 还在正月里的天,保安额头沁满了汗。 胡闯无语:“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啊,”保安哆嗦,“她就说来找朋友,咱们这里规矩,要预约,要是会员...” 说到这,他瞠目:“而且...而且刚才小姐经过,都没说一声。” 不应该啊。 但凡金莓莓喊声“二嫂”,保安不至于认不清人。 胡闯皱眉:“哪个小姐?” 保安:“金莓莓小姐。” 保安苦着脸:“胡少爷,我不会被开除吧?” 胡闯冷笑:“反正你们老板是惨了。” - 金北周在皇庭顶楼开会。 胡闯卷着风冲进来:“你要不从这里跳下去吧!” 一众高管不约而同抬头。 胡闯顿了顿:“开会呐。” 金北周冷淡:“滚出去。” “我劝你赶紧的,”胡闯大喇喇的,“有要命的事。” 话落,一叠文件砸他身上。 金北周:“滚。” 胡闯啧了声:“妹妹来了。” “......”金北周顿了顿,“哪个妹妹?” 胡闯:“路樱樱,路公主...” 一个“路”字出口,金北周蹭地起身,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惊讶中,语气微急:“人呢?” “散了散了,”胡闯挥手,“我跟你们老板谈点事。” 高管们目光移向自家老板。 金北周:“散。” 两秒钟散了个干净。 “兄弟你真的惨了,”胡闯将门口遇到的事说了,“路公主多要面儿啊,金莓莓能进来,偏她路公主被拦在门外...这都是你的错!!” 金北周早已僵在那里。 胡闯喋喋不休:“你妹可真成,看见自家嫂子被拦都不知道打声招呼,平时当着大家面左一个二嫂右一个二嫂喊得亲热,私底下是这种人,老子都要吐了!” 金北周背脊僵直成雕塑,眼睫落下,在皮肤上投出一块阴翳。 “可不是我想说你妹坏话,”胡闯撇嘴,“我这是碰巧了,第一次知道,给我震惊住了,但我主要不是想说这些...” 金北周眼皮撩高,露出瞳底冻土般的冷硬。 胡闯不管不顾:“在我、在你没碰到的地方,你妹,金莓莓,是不是对路樱做过更多、更过分的事!” 以至于路樱生理性厌恶她。 这样才说得通。 “兄弟,”胡闯摇头叹息,“你们这段婚姻,我支持离。” 金北周眼睛像覆了层冰,折射出刺骨的寒:“无论好与坏、贫穷或富有、疾病和健康,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婚礼上的誓词都是说着玩的吗?” 第46章 请金总自重。 皇庭一楼大厅摆了架施坦威钢琴。 路樱随陈奇进门时,金莓莓坐在钢琴前,弹着肖邦的圆舞曲。 大厅水晶吊灯垂下,成千上万颗天然水晶珠子熠熠生辉。 金莓莓像位真正的公主,优雅高贵。 几个西装笔挺的大佬围过去欣赏,鼓掌赞叹。 陈奇温和道:“我有段时间被逼练钢琴,现在听到就会头疼,咱们进房间里?” 他很贴心。 这是路樱的想法,因为她确实不适。 “谢谢。” “别客气,”陈奇绅士有礼,“这边。” 包厢里还有陈奇的另两位朋友,其中一位是纹身师,有自己的品牌店,让路樱唤他大A就行。 “可不是股市里的那个大A,”陈奇笑,“听着都晦气。” 大A哈哈道:“还是难得见你开玩笑。” 路樱客气点头,一一打了招呼。 大概工作已经聊完了,陈奇伸出手,摊到路樱面前:“研究研究。” 借着明亮的灯光,路樱脑袋略歪,目光聚在那片刺青上。 一截墨竹,三两片削长的竹叶。 陈奇手很瘦,骨节明显,皮肤下透着青紫色的血管。 路樱记忆模糊,只记得绑匪手背上的刺青,却想不起来绑匪的手长什么样。 “你说受过伤...”她脑袋垂下,忍不住凑近,“呀,真的有伤痕,遮得挺好,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竹叶是按照疤痕的轮廓设计的,苍青色之下密密麻麻的针眼。 陈奇手抬高,像是在配合她的动作,主动递到她面前。 “听见没大A,夸你技术好呢。” “路小姐感兴趣的话,”大A说,“我可以免费帮你设计,当是新朋友的见面礼。” 路樱弯唇:“我怕疼。” “还好,”陈奇说,“有麻药,不过每个人耐受度不同,弄点旁的玩,别玩这个。” 路樱点头。 有人敲门,大A爽朗道:“点的酒水到了,路小姐,一块喝点。” 门打开,装着酒水餐食的推车先进来,随后,是推着餐车的男人。 男人低眉敛目,高折叠度的脸部五官,强势的往人审美上钻。 陈奇惊讶:“金总?” 路樱置若罔闻,继续研究他手背上的针孔是怎么得来的。 “陈总带朋友来怎么不说一声,”金北周瞥她,嘴里说着场面话,“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陈奇:“别客气,就过来谈点事情。” 金北周亲自动手,将酒水果盘摆到桌面,又开了瓶红酒,为每一个人倒上。 陈奇半起身回礼:“金总,真别客气。” “应该的,”金北周擦了擦指尖被冰桶沾上的水渍,“还要感谢陈总帮我照顾我太太。” 大A瞠目,下意识看向路樱。 这里只有她一个姑娘。 路樱言简意赅:“离了。” “......”大A眼珠乱转,“啊,郎才女貌的,怎么离了。” 路樱:“不合适。” 包厢里弥漫着红酒浓郁微涩的味道。 金北周没对这话表态,只是越过陈奇,坐在路樱旁边的空位上。 “那...”大A活跃气氛,“咱们干一个?” 陈奇:“好啊。” 路樱摆手:“我不能喝,胃不舒服。” 闻言,陈奇放下酒杯,拎着热水壶:“那喝杯温开水,三餐要注意规律。” “好。” 金北周倚着沙发靠背,几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摇晃酒杯,眸子似乎定在腥红的液体上。 路樱不凑喝酒的热闹,捧着热水杯,慢吞吞地喝掉。 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加上了大A的联络方式,路樱不打算继续待,便起身告辞。 陈奇忍俊不禁:“咖啡还欠着。” “......”路樱赧道,“下次吧,今天不妨碍你陪朋友。” “行。” 金北周跟着起身,手掌不落痕迹地摁住陈奇肩,云淡风轻将他压回座位。 “我陪我太太就行,”他淡声,“陈总请尽兴。” 陈奇:“......” - 皇庭内部像只鸟巢,走廊四通八达,装修奢华,第一回来的人很容易迷路。 金北周快走两步,不容拒绝地握住路樱手。 “怎么来这里了,”他低着嗓,“这边乱...” 路樱重重抽回手,沿着进来的路朝外走。 金北周心脏骤然被攥了把。 “宝贝...” 路樱没什么表情:“请金总自重。” “......”金北周咽下喉咙里的涩,侧身拦住她,“受委屈了?我叫他们过来道歉...” “用不着,”路樱平静道,“我只是过来找朋友玩。” 金北周呼吸渐急:“他是你什么朋友?路樱樱你机灵点,你一百个心眼都不够他玩...” “和你有关?”路樱仰头,“我不干涉你交友自由,希望你也不要干涉我的!” 金北周唇角压成一条直线。 路樱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手从包里拿出那张签好的支票,塞他口袋:“车款和花钱。” “......”金北周胸膛起伏,“你欠收拾是吧?” 路樱一秒都不愿待,转身就走。 金北周啪地扣住她腕,另条手臂揽住她腰,硬带着她进了旁边的空房间。 路樱后背抵住门。 金北周随手关掉灯,偌大的房间瞬间陷于黑暗。 静寂空荡的环境,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金北周单掌禁锢住她乱扑打的手,俯身亲她耳朵:“乖,不闹了,我们一起把问题解决,好吗?” 路樱别开脸,躲他:“你松开,我要回家!” “回家,”金北周手掌拢她脑袋,摁到胸膛,“回咱们家,你都离开十天了。” 路樱视线一片黑暗,脸颊是男人透过衣衫传来的体温,还有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你别装傻,”她尽量冷静,“我不可能再回头。” 金北周压紧她脸:“不要你回头,我跟上你,我跟你,行不?” “我不要,”路樱不假思索,“我不要你。” “......”金北周脸埋进她发顶,“不行,我不想孤家寡人。” 路樱挣脱不开:“你不要耍赖,就是闹上法院我都要离!” 金北周不易察觉地僵了下,拉开点距离,借着模糊不清的光线: “你是不是想跟陈奇在一起?” 第47章 我那点底你不清楚? 有些时刻,人在黑暗中会滋生出勇气,比如说,金北周现在就敢问他在外面不敢问的怀疑。 方才在包厢里,路樱虚虚托着陈奇指尖,打量他刺青的模样,专注,认真。 这种眼神,以往她只会用在自己身上。 若非目前是自身难保的状态,金北周很想挤他们两人中间,连个对眼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留。 “我确实对他感兴趣,”路樱实话实说,“正在了解当中,未来再进一步也不是没可能。” 金北周:“他履历你看了吧?” “所以?”路樱质问,“人家聪明、优秀,履历耀眼,我就没资格靠近了?” “......”金北周拧眉,“我是这个意思吗?” 路樱又开始推他:“你让开!我想吐。” 怕她情绪激动要反胃,金北周也实在被她前段时间说吐就吐的状态给吓怕了,不情不愿地分开一点距离。 “他是优秀,”金北周耐心道,“但我不是说配不配的问题,是他背景复杂,中间有几年完全是空白,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这才是他的意思,不是路樱理解的那样。 陈奇履历乍看耀眼,很多人会被这耀眼程度迷惑,从而轻易忽略掉其中不自洽的地方。 倘若只是生意伙伴,金北周才懒得管别人背景细节。 但现在事关路樱,他不能允许别有用心的人接近她。 绑匪的事,路樱原本就没有突破口,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也在陈奇坦然的态度下打消。 金北周话一出,路樱排斥的心情顿时没了。 “这样啊,”她难得好脸,“那你多说点。” “......”金北周气坏了,“一提他你就不闹着走了?” 路樱:“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 沉默。 金北周咽下窝囊气:“空白就是可疑,一个大活人,不会凭空消失,总会有蛛丝马迹。” 可陈奇没有。 他养父母去世后,陈奇悲痛欲绝,自甘消沉。 就是这几年,查不到他一点生活轨迹。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再直白点,不是一个做合法生意的商人能做到的。 陈奇的背景绝没有履历上显示的这么简单。 “你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金北周说,“他若是接近你,你不要单独赴约...” 路樱思绪早已跑远。 刚对陈奇打消的怀疑,再度浮了上来。 按理说,她一个有夫之妇,就算正在离婚,陈奇也该避嫌才对。 喝咖啡的事她都要忘了,陈奇居然主动提及,还邀请她来皇庭。 更关键的是,介绍大A给她认识,并且坦然的让她研究刺青。 就好像,在向路樱证明,他是清白的,他不是绑匪。 然而路樱被绑的事,陈奇又不知道。 那他在证明什么。 “你闭嘴。”她脑子乱。 金北周捧住她脸:“记下了?” 路樱:“什么?” “......” 行。 合着他絮叨一堆,跟个老婶子似的操心,她一个字没听。 “咱们回家行不,”金北周话题一转,“给飞宝剪了新造型,想看吗?” 陈奇的事一时半会理不清,路樱不想了:“下个月5号,正好周三,咱们去把证办了。” “......” 路樱拉开门,继续往外走。 金北周站在那里没动,冷冷道:“你是玩腻我了对吧?” 能这么冷血无情,一丝缓和都没有。 路樱头也不回:“嗯。” “......”金北周咬牙,大步跟上,“是脸不行,还是身材不行?” 路樱:“都不行。” “脸哪里,我去动刀,”金北周咬字,“身材哪里不满意,我练!” 路樱分了他一个眼神:“你这样,比陈奇还可疑。” 金北周是谁啊。 他是金二公子,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捧着他,即便是路樱,为了得到跟他在一起的机会,不也多次妥协低头吗。 金北周没好气:“咱俩一块长大,我那点底你不清楚?” 路樱:“谁知道呢。” “......”金北周扣住她腕,“回家呗,你自己住我不放心...” 路樱蹙眉,没耐心:“你们这出门不要证明吧?我要走了!” 说到这,金北周唇角微抿,低了声:“这事怪我,是我没跟你说清楚,皇庭业务太乱...” “我不想听,”路樱烦躁,“关我屁事!” 金北周弯身,平视她:“这边真的不安全。” 他没办法掰开揉碎的细说,但不带她来真是怕万一。 这辈子就想护这么一个姑娘,他承受不起这个万一。 在被误解和实打实的伤害之间,金北周宁愿选择前者。 路樱感觉荒唐:“我作为消费者,不能来这边消费?” “......”金北周看着她,“你是消费者吗,你是我老婆。” 路樱:“马上就不是了。” 金北周:“既然现在还是,咱们回家。” “......” 忍耐片刻,路樱忍无可忍,从他身侧钻了过去,直奔大厅方向。 金北周双手抱臂,不疾不徐地跟着。 皇庭内部虽然有指引标志,但这标志像迷面一样,还要路樱去猜它的意思,比男女洗手间用外星人表示还离谱。 想拉个服务员问路,结果服务员看见自家老板,忙不迭低头,什么都不敢说。 路樱脑海中记得大厅中央那架施坦威钢琴和钢琴上方的水晶灯。 她开始寻找钢琴。 “这里以前是赌场,”金北周淡定的欠揍,“布局一要招财聚财,二要方便赌客藏身和逃跑,需要我帮忙吗?” 路樱心想她就是困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他开口。 犟脾气一上来,路樱加快脚步,连水晶灯一块找。 金北周喉咙里含笑:“宝贝,要不吃点喝点,我陪你玩捉迷藏。” “......”路樱低头,打开手机,点开导航地图。 金北周瞥见了,他肩膀一颤,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下一秒,路樱退出空白的地图,拨了119。 金北周眉心跳了下,眼疾手快给她挂了。 “消防哥哥多忙啊,”他无奈,“这点小事别浪费国家资源。” 路樱平静道:“行,那我给陈奇打电话,叫他送我出去。” 金北周唇角的笑顿无。 第48章 对他失望了。 水晶灯找到了,但灯下没有钢琴的影子。 路樱懵逼。 “你们这几个大厅?” 金北周脸色冰冷:“你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 男人似乎冷笑了声,阴阳怪气的调调:“连句老公都不喊,我不告诉你。” “......” m的。 路樱抬头,没有感情全是技巧:“老公。” 金北周唇角一松,似乎爽了:“好听,爱听,再喊。” “......”路樱平直道,“回家吧,我想睡你。” 金北周猝不及防定住。 路樱仰头,跟他对视:“检查下你这阵子有没有努力锻炼,腹肌还在不在。” “......”金北周嘴巴翕动,半信半疑,“和好了?” 路樱点头。 金北周长眸快速溢出笑:“咱下次能别这样不,我都当真了。” 路樱重新问:“钢琴怎么没了?” “撤了,”金北周想搂她,“吵死了。” 路樱兔子似地躲开。 金北周手顿在半空。 路樱弯出笑:“谢谢。” 说罢,眼都不眨地顺着大厅往前走,直到看见大门,还有门外温暖的日光。 畜生,既然一块长大,谁又不知道谁。 也是以往她太掉价,每次吵架都会这样和好,以至于金北周条件反射的相信她能轻易妥协。 某个姑娘的身影已经消失,金北周脸色青青紫紫,咬肌鼓了又鼓。 胡闯小心翼翼凑了过来,把他还顿在半空的手摁下去。 “兄弟,”他真诚道,“你能把用在外人身上的谨慎和精明,用三分在妹妹身上,也不会被她耍着玩。” 金北周磨了磨牙:“我跟我老婆用什么心眼?” 若是在路樱面前都无法放松,他还有什么可放松的地方吗。 胡闯说:“所以呢,妹妹这不是得逞了?” 金北周缓缓吁了口气。 “这不是好事吗,”他音色懒懒,“你喜欢自己姑娘忍气吞声?” “......” 行。 都是他的理。 有本事别黑脸啊。 胡闯刚想再说,视线不知扫到什么,重重咳了声。 金北周侧眸,是金莓莓和一群千金小姐。 金莓莓看了眼原本摆放钢琴的位置,表情复杂:“二哥,钢琴怎么没了?” 金北周收回视线,淡淡道:“占空间。” “怎么会呢,”骆缤纷掐甜了调,“莓莓刚才获得不少大佬的好评呢。” 胡闯牙酸。 金北周双手插兜,侧了一半身,用余光看她:“你谁?” 骆缤纷:“......” 金莓莓挽住她手,温声:“这位是骆小姐,二哥你不记得了?” 骆? 金北周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姓。 片刻,他密长的眼睫动了动:“上次在商场,欺负我老婆的,好像姓骆?” 骆缤纷噎住。 “我不喜欢跟姑娘计较,也相信我老婆有能力反击,”金北周不咸不淡,“但欺负了我老婆,还敢跑到我面前让我想起来的,骆小姐还是第一个。” 金莓莓忙道:“二哥,缤纷不是故意的...” 金北周戾色长眸掠过。 金莓莓下意识停了。 “欺负就是欺负,”金北周嗤道,“没什么故不故意,若是无意的,不就代表她本能的想害我老婆?” 金莓莓眼圈骤然红了。 这话不像是在说骆缤纷,更像是在说给她听。 “二哥,我刚才听保安队长说了,”金莓莓吸了吸鼻子,“我真没看见二嫂...” 金北周嗓音不明:“我身边只有你二嫂一个女生,便以为姑娘家性格都大差不差,最近真是有点...大开眼界。” 金莓莓禁不住后退,满眼错愕。 像是受不住这话的重量,又像是无法相信金北周会当着众人的面,说这种几近直言她心机歹毒的话。 金北周没搭理她,目光一移,停在骆缤纷脸上。 “骆小姐?” 骆缤纷颤颤巍巍,低着眼不敢跟他对视。 金北周:“你上次说的什么,我为了金莓莓,甩了我老婆?” “......”骆缤纷波浪鼓似地摇头,“我瞎说的...” 金北周似笑非笑:“既然小姐妹几个都在,我还是澄清下。” “什、什么?” “照顾金莓莓,”金北周疏离,“是爷爷允许我娶路公主的条件,我要让路公主当我太太,因此,我愿意在能力范围内替他照顾救命恩人的女儿。” 金莓莓的父母是为了救金老爷子去世的。 那时老爷子在非洲建工厂,不小心染上瘟疫,而金莓莓的父母是随行医生。 金老爷子活了下来。 金莓莓的父母却被感染去世。 金家自然而然的接管了抚养金莓莓的责任。 不单是金北周,哪怕金父金母,或者金斯年、葛琪,都会在生活中让着她。 金老爷子有意让金北周娶她,但金北周不愿。 金父金母同样反对,老爷子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他知道金莓莓喜欢金北周。 全场悄寂。 胡闯瞠目结舌,似乎没想到金北周和路樱的婚事中间,还有这档子事。 这该是个秘密才对。 因为金莓莓同样震惊,显然她并不知道。 “兄弟,”胡闯咂舌,“金爷爷...下个月就回国了,你...想死?” 金北周这样做,有种玉石俱焚、演都不演的决绝。 男人低眼,挽了挽衣袖:“随便吧,路樱不要我,我还有什么软肋。” “......” “行了,诸位千金小姐,”金北周漫不经心,“这边不是你们玩的地方,去前台退籍,走人。” 一群人吃惊。 能成为皇庭的会员,是她们身份的象征。 自皇庭成立以来,从没听说过有被退籍的会员,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几个姑娘扯金莓莓衣服,示意她求求情。 金莓莓脸色发白:“二哥...我肚子疼...” “不会动了胎气吧,”骆缤纷慌张,“得去医院啊。” 金北周下巴小幅度划了下,守候在侧的大军立刻上前。 “给伊家打电话,”他冷冷道,“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让他们家动不动就不舒服的孕妇到处乱跑。” 大军点头。 金莓莓咬住唇,梨花带雨的可怜。 金北周扯唇,不知在讽谁:“你跟这些女的一起欺负她,我中立的态度等于在庇护你,跟你们一块欺负她。” 原来这才是路樱坚持要离婚的根本。 她失望的,从不是金家和金莓莓。 是他。 路樱对他失望了。 第49章 你的关心来晚了。 金莓莓又进了医院。 同时,金北周又被罚到院中跪鹅卵石。 金斯年匆匆赶来,看向寒意料峭中的弟弟。 葛琪跟在他身侧,欲言又止。 金斯年叹出一口气:“她小孩没了。” “......”金北周眼皮子掀高,露出荒唐,“我的话是毒药?还能把她小孩送走?” “自然不是,”葛琪安抚道,“这种都是胎儿先天不足,但是...” 伊家将这账,算在了金家、金北周头上。 金斯年:“爷爷赶最近一趟班机回来,明天就到。” 金北周言词淡漠:“随便,打死我好了。” “别说这种话,”葛琪忍不住,“樱樱呢,你不管了?” 金北周勾唇:“反正她也不要我。” 葛琪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咽了回去。 “起来吧,”金斯年沉声,“既然决定被打死,也没必要在死前跪一遭。” 金北周嗤笑。 金斯年:“奶奶在怀疑是不是咱们家风水有问题,先是我和你大嫂的小孩,又是莓莓的小孩...” 听到这,葛琪秀眉紧蹙,下意识想到路樱腹中的宝宝。 “你们聊吧,”葛琪不安,“我去草堂找樱樱聊聊天。” “......”金北周有了波动,“怎么了?” 葛琪搪塞:“约好的,下午给她做了麻饼,莓莓的事一出,还没来得及给她。” 金北周起身,揉了揉膝盖:“我也去。” “......” 金北周抿唇:“我想看她一眼。” 他被列进了草堂的黑名单,自己压根进不去。 葛琪略一思考:“行。” - 路樱刚用过晚饭。 晚上的风格外冷,张妈搓着手进来:“门卫那边说有个快递,要本人签收。” 路樱最近买了太多东西,有孕期的,还有给飞宝的。 张妈:“这什么快递啊,说要拿身份证签。” “可能有规定吧,”路樱翻出身份证,“我来拿。” 张妈:“那我去收拾厨房了。” “好。” 院中玉兰花形状的灯照着明。 路樱拉开雕花铁门,快递小哥站在外面等待。 路樱随口客气:“这么晚还没下班...” 话没落地,小哥猝然打断她话:“路樱?” “...对。” 小哥:“金北周太太?” “......” 到了此刻,路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没有送快递会报对方丈夫名字的。 然而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快递小哥已经掐住她喉咙,一把将她推进院内,用脚踹上门。 “要怪就怪你老公,”快递小哥声音发狠,“进皇庭那么久都没发现他的弱点,今天可让我逮着了...” 路樱眼睛睁大,呼吸撕裂般的疼,连呼救都做不到。 千钧一发间,门外一道暖烫的车灯扫过,隐约有人下车。 紧接着,铁门砰的声被用力踹开。 葛琪惊呼:“樱樱!” 快递小哥条件反射回头,迎接他的是狠狠一拳。 路樱猛地跌到地面,大口大口呼吸。 葛琪急忙扶住她,上下检查她的状况:“还好吗,咱们去医院...” “没...事...”路樱声带磨破似的痛,“不用。” 假扮快递小哥的男人已经被金北周踩在脚下。 “张大同,”金北周拽住他头发,迫使他脑袋抬高,“谁派你来的?” 张大同咧出狰狞的笑:“我自己想来...” 金北周手掌用力,险些拧断他脖子:“现在是我给你机会,我从不介意株连。” 折磨人的手段,他有的是。 葛琪扶着路樱起身:“小二,报警,别脏了樱樱的眼。” 金北周一手捂住张大同的嘴,一膝盖顶在他腰骨。 只听见咔哒一声,张大同的惨叫被他摁进肚内。 - 路樱脖子两侧淤出几道指痕。 葛琪在医药箱里挑挑捡捡:“真没事吧?” 路樱摇头。 送走警局的人,金北周跨着大步过来,接过葛琪手里的药:“我来。” 路樱不愿意。 金北周唇角压平,目光里压着不明的情绪:“你别闹,要早点上药。” 葛琪跟着劝:“谁上都一样的,伤要紧。” 路樱嗓子痛,吞咽都很困难。 金北周用一只手捏住她脸,轻轻上抬,另只手指腹挖了药膏,小心翼翼涂抹在淤血处。 药膏凉,路樱下意识颤栗。 金北周手指顿住,平静的表情藏着隐忍,嗓子都哑了:“别躲。” 说罢,他嘴巴凑过去,徐徐吹了吹。 这姿势太暧昧,路樱脖子又是敏感带,忍不住用力推了他一把。 金北周没设防,半蹲的动作直接跌坐到地上。 “我自己来,”路樱不留情,“我对着镜子可以。” 金北周呼吸略急:“跟我回家。” 这事没得商量。 路樱:“张妈,报警。” “......” “路樱樱你有数没,”金北周咬字,“要么你跟我回家,要么我跟你住这边。” 眼见两人要争吵,葛琪忙圆场:“爷爷明天回来,小二你先回家处理旁的,这两天我陪樱樱住。” 金北周唇线压平。 “查出张大同背后的人要紧,”葛琪劝道,“能去皇庭蛰伏这么久,小心还有同伙。” 金北周起身:“我让大军过来。” 路樱极为抗拒:“不要。” 金北周:“那跟我回家。” “不。” “......”这姑娘犟起来让人牙痒,金北周按着脾气,耐心道,“不是让他监视你,以后他归你,是你的人,行不?” “不。” “路樱樱!” “张妈报警!” “......” 客厅气氛凝固,明明是在恒温下,却冷到一触即发。 时间在沉默中无形拉长。 半晌,金北周蹲在她膝前,想碰一碰她,看见她抵触的动作又不由得僵住。 “我求你,”他嗓音很低很轻,“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就求你把自己照顾妥当。” 什么都答应。 包括离婚。 只要路樱好好的,健康的,平安的。 可路樱没有丝毫动容。 “金北周。”她唤他。 “我在。” “你的关心,来晚了。” “......” “我被困地窖那天,”路樱眼睛发红,“就已经默认,被你抛弃了。” 第50章 礼物。 路樱拒绝金北周一切安排。 她不需要。 葛琪留下陪她,两人睡一张床。 事情太乱,葛琪整理了下思绪,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最后,她叹息:“金莓莓的小孩没了,你要当心啊。” 路樱惊讶。 葛琪:“听说是小二在皇庭跟她讲了些什么,她情绪波动太大,送到医院就没保住。” “......” “别怕,”葛琪安慰道,“健康的宝宝是不会这么脆弱的,但你也要保持心情愉快,这样宝宝性格乖巧。” 路樱点了点头。 沉默片刻,葛琪轻声问:“那个地窖...是怎么回事?” 路樱没说话。 葛琪摸她脑袋:“我猜,这是你要跟他离婚的导火索。” 她没猜错,这确实是路樱下定决心的原因。 两人吵吵闹闹多年,以前不是没想过,最后却总是在金北周死皮赖脸的磨蹭和讨好中妥协。 地窖的事,于路樱来说是道天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同时压垮了他们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 葛琪没再多问,只说:“莓莓小孩没了,爷爷很生气,小二这次怕要挨惨了。” “......”闻言,路樱看着她,“就算金莓莓的父母救了老爷子,可金北周总是他亲孙子吧?” 这心眼都偏到什么地方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金莓莓才是金家小孩,金北周是收养的呢。 这事葛琪也不明白:“老人家重情谊,也怕外人说道,长辈们都这样,有事都罚自家小孩,别人的不好管。” 不是路樱想帮金北周说话,但金莓莓这事实在荒谬。 她怀孕,整个世界都要让着她,否则谁碰上谁倒霉。 金北周就是这个倒霉的人。 幸好她走得早,否则不得赖到她身上。 “她揣着宝宝到处乱跑,”路樱无语,“也没见伊家出来管管,一出事全他妈冒出头了,跟碰瓷有什么区别?” “...别说脏话,注意胎教。” 路樱忙不迭捂嘴。 葛琪笑了:“我都没敢说。” “金家打算怎么办啊?” “总归是亲戚,”葛琪说,“要安抚伊家,处罚小二,态度得摆出来。” 路樱撇嘴。 “别担心,”葛琪说,“有斯年在,小二出不了大问题。” 路樱:“我没有担心,我只是单纯的看不惯金莓莓。” 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没了孩子,”葛琪说,“咱们这边理亏。” 别管这个孩子是不是发育不良。 如今的金莓莓是弱者,是受害方。 金家必须给伊家一个交待。 路樱长久的沉默。 久到葛琪快要睡着,路樱冷不丁道:“大嫂,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不大好,”葛琪愿意跟她说实话,“总觉得没力气。” 路樱:“夏夏的爷爷你知道吗,他已经退休了,我去求他老人家帮你看看。” “......” 路樱:“就明天,大嫂你在金家等着,咱们妯娌一场,算我送你的礼物。” - 严夏的爷爷严自明是妇科圣手,多少疑难杂症最后都要转到他手里。 严爷爷和路樱外公是发小,外公去后这些年,严爷爷总叮嘱严夏多来陪她,甚至想让路樱搬到严家。 老人家退休后不愿出山,北城大小医院高额返聘都不为所动。 但这天,严自明来了金家。 恰好金老爷子金达回来。 严自明仔细帮葛琪把了脉,摇头叹气:“思绪太重,别说怀不上,怀上了也留不住。” “那怎么办,”金达表情沉重,“您这边有调理的法子吗?斯年都30了,金家至今没有第四代,我在外面都不安稳。” 严自明:“金兄,金家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金达愣了,“严兄怎么这么问?” 严自明:“我手下成器的学生不少,前段时间接连几个跑来求我,说遇到一对想要保胎的夫妻。” 严自明看了学生送来的产检报告,各种迹象显示胎儿发育不良,有先兆流产的可能。 学生说对方有点关系,愿意出大价钱保住这个小孩。 严自明斥责他们胡闹,这是人类遗传的自然选择,劣胎在母体中自我淘汰是好事。 学生叹气:“孕妇自己不愿,医院只能保一天是一天。” 说到这,严自明看向金达:“金兄,令孙女可还好?” “......”金达震惊,“这个孕妇,是莓莓?” 严自明点头:“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孩子月份一大,伤母体啊,要不老兄你劝劝。” 葛琪低眉敛目,倏然明白了路樱的用意。 金达沉默半晌:“已经没了。” “没了?” “嗯。” “金兄节哀啊,”严自明说,“我是不赞同硬保的,但令孙女坚持,我的学生没办法,只能叮嘱卧床休养,家属也要上心。” 金达面色微动。 卧床休养? “下一代是重要,”严自明感慨,“但母体更重要,我见金兄孙女连自己身体都不顾了,还以为金家出了什么事,给了她压力。” 金达没说话,表情不明地喝了口茶。 严自明话锋一转:“葛琪身底太薄,得调养,还在上班对吧?” 葛琪点头。 “工作忙吗?” “不忙,”葛琪恭敬道,“做的很开心。” 严自明仰头思考:“那就不是工作的原因,咱们这种家庭,也不需要自己动手做什么,你要找到压力根源,一要休息,二要心情愉悦。” 葛琪认真点头。 严自明给葛琪开了调养的方子,婉拒了金达留饭的邀请,翩然离开。 葛琪回头:“爸,斯年和小二马上就到,皮鞭我让下人找了...” “不用了,”金达摇头,“就让他们俩兄弟回来吃顿饭。” “好,我去厨房...” 金达皱眉:“家里佣人不够用?” “...够的,”葛琪温声,“就是...有些事,是奶奶指定的,她不放心别人。” “混账!”金达骂道,“佣人干不好就辞了,找能干好的!” 葛琪劝道:“您别生气...” 金达:“你是总裁太太,任务是辅助斯年,而不是在厨房跟佣人抢活!” “......” “行了,”金达摆手,“该骂的不是你,以后你不用听她的,我会跟她谈。” 第51章 上皮鞭。 金家两兄弟到时,伊家人也到了。 似乎一定要讨个公道,伊父伊母表情凝重,连招呼都没打,径直进了客厅。 金北周双手插兜,云淡风轻:“金莓莓这岳家,是谁给她相的?” “她自己,”金斯年不悦伊家人的态度,“爷爷在海外的工厂需要伊家的技术产权,金莓莓自己搭了线,主动提出要嫁过去,因此,爷爷奶奶总觉得愧对她。” 金北周挑眉,不置一词。 金斯年:“待会你少说话...” 金北周抬脚就走。 金斯年揉了揉太阳穴,头疼。 餐厅布好了饭菜,金达坐在主位,席素玲热情地招呼伊父伊母入座。 “不用了,”伊父极为硬气,“我们孙子刚没了,没心情吃饭。” 席素玲:“亲家,宝宝没了我们也伤心...” 伊母:“那就请金家给我们一个交待!” 金北周置若罔闻,拉开一把椅子,兀自坐下。 悄寂的餐厅,他淡声:“开饭,我饿了。” “......” 席素玲尴尬,拍了他一下:“小二,快给伯父伯母道个歉。” 金北周:“主食我要糙米饭,最近我要减少精碳摄入。” “......” 伊父伊母怒目相对,随后又请金达做主。 老爷子慢条斯理:“莓莓是我孙女,小二是我孙子,两个我都疼,不存在偏袒谁。” “可莓莓怀的,是我们伊家的下一代。” “亲家,”金达态度冷淡,“我们把莓莓嫁进你们家,你们就这样帮我和她奶奶照顾的吗?” “......” 这反转来得猝不及防。 金北周稀罕地看了自家爷爷一眼。 金达:“胎儿发育不良,你们就该早早放弃,做什么拼命让莓莓留下?你们是只要孙子,不管我孙女了是吧?” 伊父伊母错愕。 “不用你们讨公道,”金达严肃,“我还要跟你们讨!” “......” 金达:“斯年,既然伊家照顾不好,派人把莓莓接回来,我们自己照顾。” 金斯年波澜不惊:“好。” “不是,”伊父急了,“不是这么说的啊...” 伊母厉言厉语:“要不是你们二公子出言刺|激她,宝宝又怎么会出事?” 金北周不大在意,甚至耸了下肩,表示随便你们说喽。 “荒谬,”金达冷笑,“谁会因为听句话就流产?他这是话,不是产钳!” “......” 伊父气的身体发抖:“您这是打算袒护二公子了?” “我现在开始怀疑,”金达望着他,“你们家是不是给了莓莓什么压力,让她明知胎儿不良还要硬保。” “......” 金达:“又或者,是想赖我们金家一把?” “这话不能乱说!”伊母激动,“你们可以问莓莓...” “亲家请回吧,”金达不耐烦,“这事我会一查到底!” “......” 伊父伊母被佣人硬送了出去。 餐厅恢复安静。 金达精明的目光落到金北周身上:“你媳妇呢?” 金北周不咸不淡:“离了。” “......”金达顿了顿,“我听说,还没办证。” 金北周:“要不您把国家法律改一改,废除冷静期。” 金斯年:“小二,好好说话。” “我都被踹了,”金北周懒懒的,“还不许口出狂言了?” “......” “只要还没办证,就还是金家媳妇,”金达说,“让她回来吃饭。” 金北周:“不要。” “...为什么?” 金北周:“我知道您想干嘛?” 金达:“我想干嘛?” 金北周靠住椅背:“骂她。” “......” “都做个人吧,”金北周混蛋调调,“整个金家,除了大嫂,有一个对她好的没?” 席素玲不满意:“这什么话,还要怎么对她好?” 金北周:“我这是为我自己娶老婆呢,还是为你们娶出气筒呢。” “放肆!”金达怒了,“难怪你奶奶总是跟我告状,你就是这种态度对待她的吗?” 金北周:“您打死我吧。” “......”葛琪不安,“小二,好好吃饭。” 金斯年沉声:“快吃,少说话。” 席素玲跟着圆场:“你少故意跟爷爷呛声,快吃饭,吃完去接莓莓。” 金北周眼皮子掀了掀:“我是个有太太的人,你们知道吗?” “......” “我有家了,你们知道吗,”金北周眼珠乌黑,“我该照顾的,是我太太,就算是亲妹,也不能排在我太太之上,你们安的什么心思?” 席素玲骂道:“你胡说什么?” “爷爷,”金北周平静,这平静之下又格外骇人,“路樱不要我了,我不怕您,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金斯年看着他:“什么意思?” 金北周没答,而是起身:“皇庭的业务我已经理顺了,您重新找人接手吧,我退出金家。” 话落,餐厅顿时冰封。 “什么退出金家,”席素玲急了,“你在胡说什么?” 金北周安静站着。 他那么高大,此刻犹如一根巨石耸立,透着突兀和孤单: “我总是做错选择。” 路樱爱他时,他为了金家忽略她,如今路樱不要他了,他又决心退出金家。 他似乎总在错误的答案里转圈圈。 外人眼里矜贵不可一世的金二公子,实则活的连狗都不如。 金北周哂道:“我就是你们养的一条狗。” “来人!”金达怒不可遏,“给我上皮鞭!” 葛琪慌张起身:“爷爷...” 金达吼道:“谁都别求情,谁求谁一块受着!” 葛琪急到跺脚,去拽金北周的衣角:“小二,你服个软...” 至少,别让路樱一片心血白费。 路樱好不容易请来的严自明,不管她是为谁,金北周的这顿打是可以免掉的。 然而众目睽睽,葛琪又不好直说,语无伦次:“你别犯糊涂...” “大嫂,”金北周透着死气,“我完了。” “什么意思?” 金北周眼尾泅红:“她突然不吃土豆泥了。” “......” 金北周用气声低喃:“因为她真的被绑架了。” 第52章 带什么证件? 昨天从草堂离开,金北周收到了一个电话。 是他派去威吉斯的人。 对方说,找到了两个小孩。 随后,金北周收到了几张照片,还有一条视频。 金北周盯着视频里女孩身上偏大的羽绒服。 那是路樱的,金北周有件同款。 男孩约15岁左右,女孩10岁左右,两人老实巴交,有问有答。 “我们就是肚子太饿了,知道这边有个地窖。” “看见姐姐在里面,我们吓的魂都掉了。” “姐姐是个好人,不仅给了我衣服,还把耳钉和平安扣都给我们了。” “不知道啊,我们来的时候姐姐就在了。” “耳钉和平安扣已经卖掉了。” 视频到这里结束。 金北周目光发直。 他究竟干了些什么。 他从小看到大的姑娘。 她那么娇气,额头长颗痘也要跟他哭哭啼啼。 她情绪上的反常,金北周明明察觉到了,却只当她在闹脾气。 路樱那么开朗,那么跳脱,外公将她交到自己手中时还是满眼欢喜。 短短三年,金北周把她养成了什么样。 她不会开心了。 她变得封闭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路樱不再跟他诉说苦恼和琐事的? 而最后一次又是什么时候? 金北周心脏骤然停住,痛的他嘴唇失去血色。 最后一次就是威吉斯。 她说她被绑架了,说她出事了。 而在这次之前,他们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平相处过。 当时她得多害怕,多恐惧,才能放下芥蒂,放下跟他赌气的心思,说出那句“我出事了”。 可金北周回应了什么。 在她人生至暗时刻,他刻薄道:“路樱不是打不死的小强吗,真死了,老子给你殉葬。” 金北周眉心痛出褶痕。 这是他的姑娘。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 金老爷子亲自执鞭。 夜风冷寂,鞭子抽到皮肉上的声音,像风在呼啸。 金北周跪得笔直,咬紧牙一声不吭。 金老爷子一鞭一鞭的抽,同时问他:“你再说一句要退出金家?” 金北周抬头,眼中装满顽劣和挑衅:“打死好了,这条烂命,还给你们。” 老爷子勃然大怒,继续一鞭一鞭的抽下去。 一老一少同样的倔,似乎都要对方服软。 谁求情都没用。 最后是金斯年跪在那里,请求跟弟弟一块受罚。 老爷子到底不舍得,这个大孙子沉稳懂事,集团一天都离不开他。 金达将皮鞭狠狠扔掉,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内。 金北周衬衫早已撕开裂口,道道血痕往外沁出鲜红。 金斯年皱眉:“你大嫂说,早上严老先生来过。” 金北周瘦削的脸颊苍白。 葛琪叫了救护车,正在门外焦急等待。 “一般人请不动他,”金斯年说,“是弟妹请他过来帮忙。” 金北周跪的摇摇欲坠,淡如死灰的眼神,在听见“弟妹”二字时才有些许波动。 金斯年:“你可以认为她是为了你大嫂,也可以认为她是不想你挨这顿打。” 青梅竹马啊。 夫妻做不成,也不至于成仇人,他们在彼此的生命中,占据了那么重的份量。 金北周垂下脑袋,落拓成一颗空心的树。 他总是走在辜负她的道上。 离婚也好。 他这种人,自己都是戴着镣铐行走,就不要再拖累她了。 - 正月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去了。 路樱去了棋院报到,棋院目前的负责人叫董渺,是外公带出来的学生,比路樱大十五岁。 做这一行的多少带着文人儒雅的气息。 “我这...”董渺抓头发,“给你开多少工资啊?” 路樱:“别人多少我就多少。” 董渺:“合适吗?” 整个棋院都是她的。 路樱望着他:“董哥,我昨天碰见对面棋院的人,居然冲我哼了声。” “......”董渺噎住,“上年他们棋院考出五个四段,咱们只有两个,略逊一筹。” 路樱斗志昂扬:“咱们争取考出十个!” 董渺裂开。 虽然招生还不错,但能考出四段,总要小孩带点天份。 他去哪里找十个有围棋天份的小孩。 “你可以吗,”董渺不放心,“三五千的工资,够你油费吗?” “放心啦,”路樱埋进资料里,“那我就过三五千的日子呗。” 董渺思考片刻:“你带竹班?” “都行,按咱们棋院的课程排。” “行。” 竹班是群幼儿园的小萝卜头,都是刚接触围棋的小朋友。 家长望子成龙,秉持围棋能锻炼思维的念头,风雨无阻的接送。 路樱周一到周五只有晚上一节课,周六日是高峰期,两天下来嗓子都哑了。 这期间胡闯来棋院找她玩,顺便把胡家小孩送了过来。 “别客气,”胡闯说,“尽管打。” 路樱:“我从不打小孩。” “......”胡闯摸摸鼻尖,“下课我可能没这么准时接,跟周子搞了家新公司。” 路樱在给别的家长开票:“没关系,我们这可以托管,让他在这边吃饭也行。” 胡闯顿了顿,再接再厉:“新公司还不错,就是周子被他爷爷打太狠,跑腿的都是我来。” “胡闯哥辛苦了。” “......”胡闯不气馁,“那快递小哥背后的人查出来了,之前因为在皇庭里面拍视频,被周子处置了,就找他兄弟来报复。” “哦。” 胡闯语塞,硬憋:“那天是个意外,一般他们接触不到你...” “我知道的,”路樱抬头,“也明白了二哥不让我去皇庭的用意。” “......”胡闯没法接了,“周子...” 路樱一掀睫,水灵灵的眼睛望住他。 胡闯倏然噤声。 要不说,他想回北极呢。 他真干不来这种事啊!!! - 虽然过了正月,天气依然寒冷。 四号这天,路樱把金北周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他发信息:【明天办证,别忘了。】 男人秒回:【好。】 这态度积极的,都让路樱以为他无缝衔接了别人,正迫不及待左脚离婚,右脚结婚。 过了几秒。 金北周又发了条:【要带什么证件?】 路樱:【善用搜索。】 又过了五分钟。 金北周:【户口簿找不到了。】 路樱:“......” 金北周:【你放的,回来帮我找。】 第53章 不会被任何人拿捏。 路樱报了几个地方,让他自己找。 金北周挨个拍照片给她,里面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户口簿。 好像在跟她证明—— 你看,我没撒谎。 怕耽误明天的事,路樱回:【我下课过去。】 最后一节课结束,路樱开着金北周买给她、但她已经付了钱的新车,去了捷座。 刚停完车就看见男人倚在地库抽烟。 金北周很少抽烟,路樱不让他抽,说吸烟人的肺都是黑的,又威胁他,如果他早死,她就找个更帅的改嫁。 旁边灭烟器上已经落了不少烟蒂。 路樱避之不及:“掐了!” “......”金北周站直,高大的身形瞬间罩住她,“离都离了,还管我死活。” 路樱不想管他死活,她怕伤着腹中宝宝。 “你不掐,”她平静道,“我走了。” 金北周浓眸凝她几眼,将近一个月没见,想她想得难受。 好像长了点肉。 不像他,瘦的形销骨立。 挺好。 能把自己照顾妥当。 金北周掐了烟,抬手挥散烟雾,笑的温暖:“回家。” 话落,路樱没什么反应,金北周自己悄悄红了眼圈。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乘电梯上楼,两人谁都没说话,金北周从电梯明亮的轿厢上打量她。 眼神带着眷恋和不舍。 屋里有暖气,金北周自发地蹲下去,拿着她的拖鞋:“帮你换。” 路樱下意识避开。 男人就势仰头,喉结似乎滚了下:“最后一次。” 路樱别开脸:“不用。” 金北周垂下脑袋,把拖鞋摆到她脚边。 房间跟她离开时别无二致,她吩咐阿姨过来扔的东西一样没扔,全部按照之前的样子整整齐齐摆放。 路樱直奔卧室,她记得所有证件都放在抽屉里。 金北击一声不吭,抱臂倚在门框,安静无声地盯着她动作。 几个抽屉翻遍了,没有户口簿的踪迹,倒是找出一些她遗留的私人物件。 路樱没细看,拿了个袋子,一股脑地装了进去。 “我记得是在这里的,”她嘟囔,“你是不是动过它?” 金北周不咸不淡:“没有。” 路樱仔细想了想,又去了衣帽间。 上次走得太急,不翻找都没发现,原来她落了这么多东西在。 路樱干脆找了个大行李箱,一一往里面扔东西。 金北周眯了眯眼:“我让你找户口簿,让你来搬家了?” “都是我的,”路樱理直气壮,“我带走。” 真是看哪个都好,漂亮的鞋子,一次没穿过的新大衣,还有马上就能穿的春季新款。 果然摆脱抑郁情绪,看什么都美妙了。 金北周一脸荒谬:“之前是谁大义凛然,什么都不要就走的?” “那我现在想要了,”路樱回眸,“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你就是告上法院,也得归我。” “......” 谁跟她争这个。 金北周憋了句:“你别把家掏空了。” 他就这么点念想,留着她的东西,就像她从没离开过。 路樱敷衍地嗯了声。 她面朝衣柜,翻的起劲,一件一件地扔。 金北周吁了口气,蹲到行李箱边,挨个给她叠好摆放。 习惯到可怜。 路樱在放珠宝的抽屉底层,找到了金北周的户口簿。 她完全不记得曾把证件类的东西放在衣帽间过。 户口簿交给金北周时,她的行李箱也被收拾好了。 路樱弯起眼,难得和平地:“谢谢二哥。” “......”男人啪地抽走户口簿,“谁tm你二哥。” 路樱并不介意,这男人其实不是好脾气,只是她以前太作太闹,硬生生给他磨怕了。 “走了,明天准时。” 手还没抓住行李箱,倏然被扣住。 金北周抿了抿唇,低着声:“吃完饭再走,煮了你爱吃的...” “不了,”路樱抽开手,“发了半个月工资,答应夏夏请她吃饭。” 她来得巧,恰好到棋院发工资的日子。 金北周咽下那股子酸:“多少?” “嗯?” “工资。” 提到这个,路樱满眼欢喜:“2500。” 她第一次领工资,感觉很新鲜很兴奋。 金北周眉心一跳:“一个月才五千?” 这箱子里哪件大衣不超这个数? “我愿意,”路樱一秒变脸,“关你屁...什么事。” 金北周堵住她路:“离婚协议改改,这里有你一半...” “不要,”路樱不耐烦,“拿人手短!” 金北周忍不住提高音调:“我是你老公,这是你该得的!” 路樱崩了:“只要是金家的,我一分都不会碰!” “......”金北周有点受伤,“不是金家的,是我自己赚的...” 路樱推开他,拉着行李箱往外走:“总之不要。” 金北周亦步亦趋跟上,语调里似有若无的慌张:“吃个饭呗,早就煮好了,还热着...” “不用了。” 换鞋时,飞宝凑过来拱她,路樱看着小家伙的新造型,越看越不舍得。 “你能不能把它还我?”她试图商量。 金北周下颚绷紧:“不。” 路樱:“我可以出钱。” 金北周嗤笑:“我差你这仨瓜俩枣。” “......”路樱闷头换鞋,“你去死吧你个畜生。” 金北周:“......” 真成。 不给就要骂人,还要诅咒。 换完鞋,路樱恋恋不舍地撸了撸飞宝脑袋。 金北周轻轻咳了下:“给你带回去养五天。” “......”路樱眼神狐疑,“你这么大方?” 之前最久就两天。 金北周眼帘耷拉:“帮我后背上个药。” “......” 沉默。 定格几秒,路樱把飞宝放地上。 金北周绷着的神经一松:“我去拿药...” “别做梦了,”路樱提着箱子跨出门,“请你记住,我不会为了孩子...狗孩子,被任何人拿捏。” “......” 路樱回头看他一眼,罕见的认真:“我爱它,但更爱自己,如果它干扰到我的选择,我选择不要它。” 金北周脸沉了下去,第一时间捂住飞宝的耳朵。 “不要就不要,”他咬字,“至于说狠话伤害它吗?” 路樱缄默。 这话不是说给飞宝听的。 是说给他听的。 第54章 他干的。 路樱直接开车去了商场,严夏已经到了。 路樱脱掉外套,严夏打量她小腹:“还是平平的。” “哪这么快,”路樱窝进沙发,“至少要满三个月。” 严夏帮她倒果汁:“正好春天到了,衣服一脱,肚子一显,全部人都知道了。” “......” 严夏瞅她:“有应对方案没?” “应对什么,”路樱咕哝,“这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严夏摇头:“你老公只把最好的一面给你看,你知道他怎么对付伤害你那人的吗?” 狠的一绝。 路樱:“所以我不是没敢跟他闹掰吗。” 想着和平分手,至少把青梅竹马的情份留着,否则,她哪斗得过金北周。 “这是孩子,”严夏没她轻松,“金莓莓小孩一没,你知道你这个多重要吗?” 路樱神经一紧:“这是我的宝宝,我不会让它当一枚棋子,被金家拿去继承香火。” 她既然选择留下宝宝,就要让它自由自在,去感受爱与被爱,感受生活中的小惊喜、小确幸。 它不会像金斯年和金北周那样被束住手脚,要为家庭做这做那。 路樱要用父母和外公养育她的理念,去养育这个宝宝。 “金莓莓要出小月子了,”严夏说,“听说,爷爷奶奶问她为什么强行保胎,卧|槽你不知道这贱|人说的什么...” 路樱瞪她:“你还说脏话。” 严夏连忙打自己嘴巴。 “哎呀算了,咱宝宝铜墙铁壁,邪不入体,”严夏噼里啪啦,“她说,她是为了金家在国外的分厂安稳,想早点为伊家生个宝宝,稳固技术产权的事。” 路樱恶心坏了。 严夏:“把你们家那老爷子和老太太感动的哟,马上不是她生日了吗,要大办呢。” “别说他们的事,”路樱低头吃东西,“听着就烦。” 严夏拍桌子:“重点!!” “......” 说了这么半天,还没到重点? “我听说因为这事,金家跟伊家闹翻了,”严夏语速极快,“金莓莓跟伊瑎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生日那天,就是她自由那天。” “...哦。” 严夏:“重点还没到!!” “......”路樱哭笑不得,“你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不能,”严夏严肃,“前面的铺垫,都是为了最后这条。” “啊,那你说吧。” 严夏盯着她:“金家老爷子老太太,要让你老公...金二公子,娶金莓莓。” 路樱CPU要被|干懵了。 “他们不是兄妹吗?” “你不知道吧,你天天都在关注什么,”严夏怒其不争,“早解除了,我也不相信,特地找权威的朋友帮我查了,早改了!” 金莓莓的姓改回了张。 同时,从金家户口里退了出去,迁回了她自己原本的家。 严夏:“上年初办的,要说不是早有预谋,我真有点不信。” “......” “你有空捋一捋,”严夏叹了口气,“你跟你老公闹到这地步,其中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 路樱摇头:“就算有人挑唆,可当事情来临时,我们俩并没有给对方一个满意的解决,这才是问题。” 不管是有效的沟通,还是及时的解释与弥补。 这桩桩件件,堆积如山的问题,都证明他们彼此并不适合对方。 “我喜欢现在的状态,”路樱心境平和,“其他人都跟我无关了。” - 翌日,路樱起了个大早,确认所有资料带齐,开车去了民政局。 她到得早,慢悠悠的在旁边小吃街用了早饭,还喝了杯豆浆,顺便买了对布偶吊坠挂在包上。 自由即将到来的滋味。 路边枝梢冒出星星点点的嫩芽。 金北周准时到门口。 他穿了件灰色毛衣,外面是黑色夹克,人高瘦又英俊。 路樱客气点头:“进去吧。” 金北周丹凤眼朝下:“给我带的早饭?” “......”路樱手里拎着没吃完的红糖馒头和一个茶叶蛋,“我剩的。” 他能不能别自恋。 金北周手拂过,轻而易举将她剩的早饭撸过来:“我没吃。” “......” 男人丝毫不觉羞耻:“去帮我买杯咖啡。” 路樱:“买你奶奶!” 金北周咧嘴笑,似乎能跟她搭两句话都开心。 一个红糖馒头和一个茶叶蛋他吃了十分钟,路樱等的不耐烦,连催了两次。 金北周慢条斯理咀嚼:“噎。” “......” 路樱忍无可忍,从包里掏出一小瓶水扔给他。 这水是她为自己备的,这两天倒是不吐了,就是总会突如其来的口渴。 金北周拧开瓶盖,往嘴里倒了一口,随后拧上瓶盖,极为自然地还给她。 路樱匪夷所思:“你认为我还会要吗?” “为什么不要,”金北周淡然,“你跟我客气什么。” “......” 金北周瞥她:“是谁总捧着我脸说老公你好香我要亲亲的?” 路樱扭头就走。 金北周盯着她背影,握着那瓶水跟上。 毕竟是第一次离,路樱也不懂离婚程序,只知道有工作人员上来问:“两位需要调解吗?” 路樱:“不要。” 金北周:“要。” 调解员:“......” “调解什么,”路樱仰头,眼中火苗蹭蹭往外冒,“有什么可调解的?” 金北周:“总要配合别人工作吧?” 路樱哽住。 一顶道德的大帽子扣了上来,路樱敢对金北周做一切不道德的事,就是不好意思这样对待其他人。 两人跟着调解员进了调解室。 调解员很亲和:“其实夫妻吵闹都很正常,两位是因为什么呢,我可以以局外人的视角帮你们看看。” 路樱言简意赅:“我父母在我八岁时去世。” 调解员认真:“嗯。” 路樱:“他干的。” 调解员:“......” 金北周:“......” 路樱:“我外公也去世了。” 调解员嘴角抽搐:“他干的?” 路樱:“嗯。” 金北周:“......” 路樱:“我上年被人绑架。” 调解员额头开始流汗。 路樱:“为了扶小三进门,他买的杀手。” 金北周:“......” 第55章 体面点。 总之,金北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毒物。 调解室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半晌,调解员磕绊:“为什么?” “他想在不损失任何财产的情况下,”路樱说,“把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娶进门,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看我们的离婚协议,为了保命,我净身出户。” 金北周:“......” 调解员的脸色开始变了。 “女士,您现在可以去办理离婚手续了。” “好的,”路樱点头,“麻烦您了。” 调解员跟着起身:“要不我陪您吧,最近很多来这边还敢家暴的。” 金北周:“......” 调解员不仅跟了全程,还用对讲机,当着金北周的面,毫不掩饰:“保安注意保安注意,请随时做好准备。” 金北周:“......” 签字时,路樱刷刷两下签完,金北周唇角僵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两人领结婚证时,路樱腻乎乎地黏着他,自己穿着漂亮的大衣和裙子,还要指定他穿正装。 腊月的天,金北周就穿了件衬衫和西装,站在民政局前面,一边喝冷风一边配合她拍照发朋友圈。 结婚证到手,两人回捷座,从车库开始,路樱就挂进了他怀里,哼哼叽叽磨他抱。 时间并未过去多久。 那时有多黏他,现在表现的,就有多想离开他。 金北周垂睫,敛住情绪,一笔一画签上名字。 就好像签慢一点,时间就能过慢一点。 - 拿完证,两人沉默着出了门。 阳光烈,但没什么温度。 路樱一秒都不愿停留,拎着车钥匙往前走。 金北周两步跟上:“一起吃个饭。” 路樱:“有病。” 离都离了,谁要跟他吃饭。 金北周冷不丁扣住她前后摆动的手:“胃好点没?” “你别在这里感动自己了,”路樱抽出手,“这胃病是你害的,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金北周拦住她路,“我负责。” 路樱干脆停下。 天还冷,她穿得简单,里面薄款羊绒打底,外面套了件奶油白长款羽绒服,头发用发夹拢住,整个人随意的就像是下楼遛弯。 任谁都想不到,她出来离了个婚。 思索片刻,路樱平心静气道:“二哥,咱俩虽说是一起长大,但其实圈子并不融合。” 金北周的圈子,除了胡闯,路樱一个都不熟。 她曾试着去融入,然而几次下来路樱自己就放弃了。 她不愿在这一块勉强自己,她想着只要跟金北周好就行了。 而同样,她的圈子,金北周也很少涉足。 哪怕逢年过节,朋友发小相聚,两人几乎也是各聚各的。 “我们俩的朋友圈,”路樱说,“早已经告诉我们,不适合的,不要强融。” 少年时期情浓,总以为感情能克万难。 婚姻却将这层被感情裹挟住的幕布撕开,露出内里的龃龉与矛盾。 路樱眼睛半弯:“我走过的路我不后悔,我很开心生命的上半场有你陪我。” 她每一步都遵循了自己的内心。 金北周带给她的幸福,她无法从别人身上获得。 哪怕两人走到离婚这步。 路樱依然非常感激,曾有金北周这样耀眼夺目的男人踏足过她只有长度没有厚度的生命。 “二哥,”路樱平和道,“咱们发小的情份还在的。” 所以,体面点。 别纠缠。 别撕破脸。 讲完那些话,路樱冲他点头,转身离开。 这段感情,由她开始,也由她结束。 风呼啸而过。 金北周眸子里藏着浓郁的情绪,淡淡唤她:“路樱。” 他很少这样正经地喊她。 路樱驻足,回头。 金北周看了她一会。 空气似乎被搅变形,男人身影迅疾,路樱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他禁锢住。 随后,金北周的唇狠狠压上她的。 他吻得欲,趁她不设防,长驱直入。 路樱甚至听见了他喉咙吞咽的声。 下一秒,路樱挣扎推开他,扬起手臂,用足了力道,重重扇上他脸颊。 啪的脆响。 金北周脑袋被打偏,几道掌痕浮出他冷白的皮肤。 路樱用手背抹嘴巴,炸了:“畜生,我现在能告你性骚扰了知道吗!” 金北周拇指蹭了下脸颊,扯出吊儿郎当的笑:“以前你先亲的我,离婚了,我要亲回来。” “...畜生!” “嗯,”金北周嗓音微哑,“我是。” 他上前,路樱条件反射后退,眼神防备。 金北周没再做什么,只是伸出手,轻柔地抚摸她头发。 “甩了我还不算,”他低着嗓,“还要送我一段离婚感言,欠揍啊你。” 路樱这次没排斥他的动作,因为这语调,像极了他曾把自己当妹妹的那段时光。 就好似,他真的接受了两人离婚的事实。 也愿意,把关系退回到发小的位置。 “要好好的啊,路公主,”金北周眼尾红了,“有困难记得二哥在。” 路樱不回应。 金北周腰背一躬,不等路樱反应,她挂在包上的布偶吊坠已经少了一个。 落进了金北周手中。 男人一边红眼,一边笑:“离婚礼物,归我了。” “......” 随后,金北周往她包里塞了个东西:“二哥给你的礼物,收着吧。” 是一张支票。 路樱曾给过他一张,是车款和玫瑰花的钱。 而金北周给回的这张,是她那张的十倍。 路樱自然不想要。 金北周握着那枚布偶吊坠,眼睛望向前方:“叔叔阿姨都不在了,我答应过外公会好好照顾你,别的事,我做不好,只会给钱这种肤浅又不上台面的做法。” “......” 突然从他嘴里听到“叔叔阿姨”,路樱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的爸爸妈妈。 之前金北周跟着她喊惯了,冷不丁一改,路樱还没完全适应。 但路樱没再推辞,收下了。 就当给宝宝的抚养费了。 金北周垂眸望她:“问你个事。” “...嗯。” “严爷爷,”金北周缓慢道,“是为谁请的?” 是为葛琪,还是为他? “......”路樱顿了顿,坦诚道,“金莓莓。” 金北周:“......” 路樱:“只要金莓莓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第56章 错位。 严夏和韩锡帮她办了个离婚派对。 严夏和韩锡带来了金北周的消息,说他从皇庭退了出去,专心跟胡闯搞新的公司,并且做的十分不错。 距离婚那天相见,不过才隔了一个月,冷不丁听见他的名字,路樱有种恍若昨世的感觉。 路樱没什么大心愿,往后的路只想好好养胎,增加棋院生源,让自家棋院考出四段的小孩越来越多。 有些事不做就算了,一做就会生出胜负心,不想低人一等,不想被人碾压。 三月中旬,北城春暖花开。 路樱去幼儿园招生,给小朋友们上了节围棋启蒙课。 许是她即将当妈妈,整个人散着温柔的母性光辉,一群小孩围着她喊樱樱姐姐。 课程结束,路樱发现车胎爆了。 给熟悉的修车店打了电话,让他们派人来拖车,路樱等不及,先打车去医院。 宝宝满三个月,她要做第一次正式的产检。 各种检查下来,胎儿一切无恙,路樱始终提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幸好。 经历了那么多,宝宝还好好的。 回程时,路樱叫了辆专车。 车子到后,路樱矮腰上了后排。 司机报了尾号确认。 路樱眼睫动了动,脖子往前抻,惊讶:“伍叔?” 司机短暂地愣神,随后反应过来,惊喜:“小姐?” “伍叔怎么是你,”路樱问,“你不是回乡下养老了吗?” 伍海是外公的司机,后来外公去世,伍海年纪大了,也不好再找工作,便拿着外公给的遣散费回了老家。 “在家待了一段时间,”伍海说,“跟着老先生忙惯了,不适应闲下来,就想着跑专车打发打发时间。” 路樱问了问他的生活。 伍海一切都好,面带喜色地讲自己儿子和孙子,又说儿媳妇比亲姑娘还孝顺,看起来生活的不错。 路程过半。 伍海往后视镜里看:“姑爷呢?” “......”路樱抿唇,“离了。” 闻言,伍海停顿半晌,叹气:“真被老先生猜中了。” 路樱顿住:“我外公说什么了?” “说婚姻跟谈恋爱不是一回事,”伍海说,“恋爱是你们俩的事,婚姻是整个家庭的事,金家有老爷子、老太太,难着呢。” “......” 伍海:“老先生说啊,他是劝不动你了,小恋爱脑,不自己撞一撞都不知道疼。” 路樱心腔一酸,又忍不住想笑。 “不过我看得出来,”伍海说,“姑爷是喜欢您的,我还记得有次下大雨,姑爷给我打电话,叫我晚来一会...” 这事越听越熟悉。 果不其实,伍海说:“好像是小姐您高二那会,您不是选了文科吗,姑爷理科。” “......” “姑爷说,您被老师留堂了,”伍海继续,“怕老先生念叨,叫我找个借口搪塞下,我就只好爆胎了。” 路樱:“......” 伍海:“后来把您送到家,我单独送姑爷回去才知道,他就是想单独跟您待一会呢。” 高二分完班那会,俩人不在同栋楼,加上学业繁忙,见面次数自然而然减少。 给伍海打这个电话,金北周是故意的。 他当时有点冒鬼火。 分完班,他被老师抓去做集训,完全没时间去文科楼,但他可从教工处的窗户看见了,路樱几乎每天大课间都要挽着严夏出来晃荡。 有玩的功夫,没时间来找他。 那他能怎么办,这姑娘矫情又娇气,他不敢骂不敢说,只能悄悄使坏,故意让司机晚来,为他空出一点见面的时间。 结果金北周还没去,路樱自己找来了。 女孩委屈巴巴,想跟他和金莓莓一个车回家。 金北周心里窝火,她就不想跟他单独待着吗。 当着金莓莓的面,金北周一肚子话没法说,只能借口一把伞遮不住三个人,哄路樱回教室等他。 送完金莓莓,金北周举着伞,大步流星地去了文科楼。 路樱咬着酸奶吸管,一个人闷着脑袋写作业。 金北周心尖似有若无的疼了下,莫名其妙的。 大约是看不了她身上出现孤单的感觉。 金北周坐她旁边,手掌搓乱她头发,又去掐她脸,再抢她喝了一半的酸奶,直到把人闹急了,站起来跟他干架才算完。 教室里同学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二人。 窗外暴雨滂沱。 金北周一页一页的检查她作业,路樱勾着脑袋瞧,表情小心翼翼,完全没注意她脸蛋快偎到他手臂上。 金北周余光瞥她:“最近很忙?” “......”路樱眨巴眼看他,“还...行。” 金北周:“时间都用什么上面了?” 以为他要骂自己学习退步了,路樱忙不迭解释:“这次试卷特别难...” “在外面晃荡最容易,”金北周说,“把别人抛之脑后也很容易。” 路樱傻呼呼的:“那我做不到,我又不是你。” “......” 司机晚来了一个小时。 金北周被气了一个小时。 而路樱一扭脸就要走,也没说载他一程。 还是金北周自己上了车,跟她一块挤在后排,一会扯扯她头发,一会拽下她衣服,像个恶劣纨绔的中二少年。 - 时过经年,若不是突然遇到伍海,路樱不知道这件事还能有个反转。 就在上年,她打算不要宝宝那天,还做梦梦到这事。 梦里的她看见年少时的路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回到文科楼等待。 她眼里只有金北周撑伞护金莓莓先走的镜头。 感情上的错位,无效的沟通,件件指向他们会离婚的结局。 这段失败的婚姻,确实不是哪一方的错。 路樱和金北周都有责任。 他们都站在各自的角度,看不见对方的为难和付出。 路樱实在庆幸,还好离了。 以后她再也不画圈圈诅咒金北周不举了。 还是希望他好好的,奉公守法,按时交税,找个跟他同频共振的人。 车子到了草堂。 伍海笑道:“那天在路上,姑爷就把您的试卷发给了老先生。” 路樱:“......” 她就说!她明明藏得好好的,外公为什么会发现!! 祝他不举! 第57章 上天安排。 伍海的车开进了草堂。 原本想留他吃饭,但怕耽误他做生意,路樱急匆匆进了屋子,跟张妈一块拎着大包小箱的礼品塞进他后备箱。 送伍海离开,门卫过来送快递。 自从上次被假扮快递小哥的人伤到,金北周跟物业交涉过,以后路樱所有快递都由门卫送进来,坚持要本人签收的,也需要门卫和物业陪同。 金北周私下帮她预交了十年的高额物业费。 这些路樱后来才知道。 三月中旬的天微热,路樱脱掉外套,进客厅拆快递。 共有两个。 一个里面装着请柬,是金莓莓的生日宴会,以金家名义发出来的。 这个正常,属于圈子里千金小姐之间的来往。 另一个很小,包装精致,粉色的硬壳礼盒。 打开后,里面是一对耳钉。 路樱愣住。 这耳钉是她的,但她在威吉斯时,已经送给了救她的那对兄妹。 盒子下面压了张便签纸,是金北周锋利漂亮的字体:【只赎回了耳钉,平安扣还在找。】 然后另起一行:【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不知是针对没找回平安扣道的歉,还是针对没相信她道的。 路樱没多纠结,就仿佛只要金北周不是她老公,她可以十分大度,甚至觉得他在没有上帝视角的时候认为她在撒谎是正常人的做法。 她不会对外人抱有期待。 医生开了些孕期补药,路樱按要求吃了。 严夏打电话来,问她去不去金莓莓的生日会,请柬严夏也收到了。 路樱:“不去。” 严夏:“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两人就这样敲定了。 中间这些日子,金北周隔三差五就让人把飞宝送来陪她,每次送来时,飞宝都被刻意打扮过。 一只小黑狗穿得粉嫩嫩,偶还还会扎两个小揪揪,夹上蝴蝶结发夹,或者戴个小发箍。 路樱看的眼皮子直跳。 飞宝是只公狗。 送狗小哥又一次过来,路樱看着他怀里洗的香喷喷、打扮得像个小公主的飞宝,忍无可忍:“你帮我传个话,狗还是脏点好,太香了,我想吃狗肉。” “......” 这次之后,飞宝渐渐恢复成正常的狗样,就是还会穿各种鲜艳的狗服装,也干净到令人发指。 路樱觉得这种日子非常不错。 和平地离了婚。 她有工作,有同事,有朋友,生活中多了许多可以寄托情绪的事。 她甚至开始想,若宝宝的存在被金北周知道了,他们能像处理飞宝的事一样和平,路樱也不介意隔三差五让他陪一陪宝宝。 - 3月20,金北周抱着飞宝去宠物店洗澡。 金斯年来了几个电话,金北周一个都没接。 他知道金斯年想说什么。 不外乎是金北周主动退出皇庭后,再没回过金家。 闹得很僵。 这天是金莓莓生日,金斯年想借此机会,缓和一下他跟家里的关系。 总是金家小孩,哪能不要自己家。 大概发现打不通后,金斯年让葛琪打一个给他。 大嫂的面子,金北周总会卖的。 果不其然,看见葛琪来电,金北周接了。 飞宝不乐意洗澡,金北周手机举在耳畔,另只手协助宠物师安抚它,低着嗓哄道:“别乱扑,洗干净点才能见妈妈。” 葛琪安静片刻:“不回来了?” “嗯,”金北周眼睛停在飞宝身上,淡声,“我儿子洗澡比较重要。” 葛琪也没劝他:“亲戚长辈们都在问,爷爷奶奶脸上挂不住,一直在催我们打电话。” 金莓莓的这个生日格外盛大,就好像在弥补她为金家做的牺牲。 金北周哂道:“难怪路樱总说恶心,我现在,也有点恶心。” 要让路樱听见这话,一定会嫌弃道—— 勿CUe,你跟她一样恶心。 金北周被这个想象逗笑了。 葛琪:“爷爷奶奶严阵以待,像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随便,”金北周不在意,“把我从族谱上除名也行。” “......” 电话挂断后,金北周对着飞宝拍了几张照。 宠物师笑道:“最近要少喂点,体重快超标了。” “......”金北周眸中带了点笑,“这要养瘦了,它妈得跟我拼命。” 但太胖影响健康,金北周弯腰,看向飞宝眼睛:“以后爸爸带你一块去锻炼锻炼。” 话落,手机响了声。 金北周瞥了眼,随后身体不由得站直,表情跟着凝固。 信息是张照片。 金北周放大,看见金莓莓的那堆生日礼物中,有块极为眼熟的平安扣。 是路樱的那块。 葛琪问他:【这是樱樱那块?好眼熟。】 金北周眼底冷涔:【我现在回去。】 - 到金家时生日宴还没正式开场,亲戚朋友齐聚在客厅和书房喝茶聊天,笑声喧天。 金北周将飞宝交给佣人,去了葛琪那边。 “我一看就觉得眼熟,”葛琪压着声,“但没查出来是谁送的,没有署名。” 来宾的礼物由她负责登记核对,金莓莓一向自矜,不愿做这种沾着世俗和铜臭味的事。 葛琪说:“别人都还没看见,我先扣下来了。” 然后给他发了消息。 金北周径直把平安扣捏进掌心。 安排去威吉斯调查绑架案的人来消息说,平安扣被小孩哥卖给了一家珠宝首饰回收店,但当天下午就有游客看中买走了。 那个游客没查到信息。 转眼,平安扣到了金莓莓的生日宴上。 “大嫂,”金北周说,“我要看下大门出入口的监控。” 葛琪:“今天宾客很多...” 金北周:“我拷一份带走。” “行。” 宾客中有人看见他来了,连忙嚷道:“老爷子,您看,二公子这不是来了,他一向孝顺的。” 声音一落,全场人都看了过来。 席素玲眉开眼笑。 金达还端着:“小二,过来跟大家打招呼。” 金莓莓守在他身边,望过来时,眼中有惊喜,细看,还有似有若无的害臊。 金北周攥着那块平安扣过去。 席素玲佯装打他:“怎么这么晚,给莓莓准备礼物了没?” “好了好了,”金达肃声,“先不说这个,马上开饭,先说正事。” 金莓莓抿唇,笑的含羞带怯。 众位宾客长辈围了过来。 金达郑重其事:“这一刻,莓莓就不是我金家人了,她姓张。” “......” 场上众人面面相觑。 金达继续:“莓莓和小二都刚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这是上天安排,兜兜转转,合该他们俩才是一对!” 第58章 订婚。 宾客们短暂的愣神,随后热情地恭维起来。 “老爷子,家里又要办喜事了?” “快了,”金达说,“今天是莓莓的生日,就由我做主,为他们二人订婚!” 语毕,立刻有人带头鼓掌。 金斯年眉心拧出褶痕。 金北周垂着睫,唇角衔着微不可察的弧度,没看任何人,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小二,你是男人,”席素玲喜气洋洋,“快表态啊。” 佣人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摆着一只鸽子蛋大小的钻戒。 金达老辣的目光移到金北周身上:“把戒指给莓莓戴上。” 金北周就这么站着。 站得松散,像极了平时他混起来的调调。 场面渐渐安静。 时间被拉的格外漫长。 半晌,金北周抬睫,不愠不火:“我是您养的狗吗?” “......” “哦,”金北周说,“我连狗都不如。” 金达脸一沉:“你别逼我。” 席素玲焦急:“小二你在乱说什么,这种日子...快,跟爷爷说句软话。” “不用您逼,”金北周懒洋洋的,“我自己来。” 似乎意识到什么,金斯年沉声:“爷爷,咱们去书房谈。” 金达轻哼,像是信誓旦旦,笃定他不敢:“把戒指给莓莓戴上,你们俩都是金家的好孩子。” 这话里含有的威胁,只有金北周能听出来。 他不在意。 自从路樱走了,金家已经没有任何事能引起他的在意。 “老爷子,”金北周说,“您还是没认清,我被您当狗使唤的日子,是因为我有想得到的东西。” 现在他没了。 他知道跟路樱没可能了。 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说到这,金北周掀睫,从众人脸上滑过,一种失去生机的慵懒:“我呢,不是金家小孩。” 全场哗然。 金斯年额角猛地一跳。 席素玲眼一翻,骤然晕了过去。 “我是被捡回来的,”金北周悠悠道,“因为爸妈是无国界医生,长年在外,冷不丁领个两岁小孩回来,说是在外面生的,似乎合情合理。” 金父金母对外的交待是这样。 没人怀疑。 金北周落在了金家户口上。 “金家养我一场,我听长辈的话,”金北周说,“孝顺和回报我都做了,皇庭成功转型,每年往金家回馈的资产已经超过养育我的成本,我想,我不欠金家什么了。” 金莓莓眼泪往下掉:“二哥...” 金北周兀自道:“我对得起金家,唯独辜负了我太太。” 刚拷完监控的葛琪石化住,手里的U盘攥到出了汗。 这个足以掀翻金北周命运的秘密,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不仅说出来,还散了出去。 在场这么多人,瞒不住,马上就会在圈子里传开。 玉石俱焚的做法,代表他想要摆脱被金家控制的决心。 他像一头失去弱点的猛兽,再没有牵制他的绳索。 金老爷子错了。 他以为金北周贪恋金家二公子的身份,贪恋金家权势钱财。 可金北周什么时候将这些放在眼里过。 他死守身世秘密,听从金老爷子差遣,不过是想获得一个与路樱相配的身份。 然而命运捉弄人,他获得身份,就要违背本意去做不想做的事,而这些事又伤了路樱。 若凭本意,他一个孤儿,又哪有资格与路樱齐肩,他连靠近的机会都会失去。 往左穷途,往右深渊,他无路可走。 厅中宾客鸦雀无声,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震惊不已。 金北周懒得管,从葛琪手里接过U盘。 “小二...”葛琪不知该说什么,“你去哪儿?” 她在问他的未来。 她只是太错愕,无法很好的组织语言。 金北周波澜不惊:“回公司,好好赚钱,赎罪。” 说罢,他谁都没看,对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没有丝毫留恋,大步往外走。 院内春景映到玄关,金北周望向佣人:“飞宝。” 佣人低着头,战战兢兢把飞宝给他。 金北周眯眼,总觉得哪里怪异。 下一秒,他手指一颤,心脏骤然停了。 来时还活蹦乱跳的飞宝,现在蔫了吧叽地趴着,仔细看,它鼻腔内部有残留的血迹。 金北周咬肌鼓着,一字一顿:“谁干的?” “...我、我不知道,”佣人连忙摇头,“我真不知道...” 金北周眼睛充血:“那就你来负责!” 佣人扛不住他阴鸷的气场:“是、是小姐...小姐怕狗...踢、踢了它...” 然后飞宝摔下了台阶,鼻腔出血。 怕他责怪,佣人谁都不敢得罪,只能悄悄处理,想借机瞒天过海。 金北周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眸子里杀意迸了出来。 飞宝重新回到佣人怀里。 金北周敛了所有表情,步子未停,直直往人堆里去。 人群不约而同让开一条路。 金北周视而不见,目标快狠准,铁钳似的手指毫不留情,一把掐在金莓莓纤细的脖颈上。 这一幕犹如平地惊雷。 金莓莓只有最初尖叫一声,金北周没给她机会,将所有声音扼了回去。 金达怒吼:“金北周,你在干什么!” 男人唇角弧度邪气:“让她死。” “快拉开他!”金达吼道,“拉开他!” 金北周手下力道越来越重,金莓莓脸色涨成猪肝,眼看就快没气。 金斯年抓住他肩:“小二,别犯法!” “小二你冷静点,”葛琪心焦,“你要让樱樱知道吗,让她知道你毁在这种事情上面吗?” 金北周神情怔了一瞬。 路樱总骂他畜生,说他是个混蛋。 路樱让他遵纪守法,不许他留案底。 他不能把自己搭在这样一个阴毒的人手上。 金北周手一松,金莓莓软绵绵地摔到地上,不受控地咳了起来。 没人敢上前。 所有人都胆颤心惊地看着这个充满戾气和杀意,宛若死神降临的男人。 “二、二公子怕是受邪了,”一位长辈试图圆场,“咱们都知道你对妹妹好,那、那年你丢了半条命去为莓莓讨公道的事咱们都记得...” 金北周动作迟缓,望向他,眼神迷茫:“有这事?” “......” 过了会,似乎想起来了,金北周哦了声:“那次啊,金莓莓说,我是为她?” 第59章 好惨啊。 大厅死寂。 金北周笑了,略带玩味:“我为她?” 两个佣人一左一右搀扶着金莓莓起身。 “你跟大家这么说的?”金北周看着她,“我是为你?” 金莓莓艰难咽了下口水,声线受损,说话时沙沙的:“我没说,我就是后悔不该让你知道...” 当时隔壁校霸要追她,金莓莓看不上这种人,但校霸总是来堵她。 金莓莓便把这事跟金北周说了。 后来,金北周住院,因为受伤太重,事情闹得有点大,亲戚朋友都知道了。 “我懂了,”金北周喃道,“难怪路樱樱那天说我是因你住的院。” 这一套似说非说,未语泪先流的套路下来,亲朋好友可不得认为他是为了金莓莓拼的命吗。 可实际那天只是金莓莓求他陪同,说她想跟校霸讲清楚。 金北周陪她去了。 说清楚后,两人打算离开,结果校霸突然来了句:“喂,要不然,你把你身边的那个路樱介绍给我...” 话没讲完,金北周就砸了过去。 校霸吃了亏,集结了十几个混混流氓,挑着金北周落单的日子去堵他。 金北周是受了很重的伤,但对方伤得更重。 一巷子哀嚎的中二少年,金北周撑着口气站直,脚踩在校霸脸颊:“你连提都不配提,还敢肖想?” 金北周压根不会给他接近路樱的机会。 这经金莓莓的口一说,怎么就成了是为她拼的命了? 哦。 她没说。 她就是在自责,在愧疚,别人自然而然的被引导,一旦被拆穿又全是别人理解错了。 真是好手段。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过往那些说得通、说不通的,好像都隐隐有了点出处。 “你死在垃圾桶里的那只狸花猫,”金北周淡声,“真不是你自己杀的吗?” 金莓莓猝然睁大眼,惊恐:“我怎么会杀我自己的猫...” 金北周:“我瞧你挺会。” “......” “帮你照顾猫的佣人被爷爷辞退,”金北周平铺直叙,“我派人去找时,她咬死是她讨厌你,便报复到了猫头上,现在看来,兴许真是因为讨厌你。” 这种讨厌,无法形容,因为拿不出具体的事情来。 佣人悄悄弄死了她的猫,恰好路樱跟金莓莓起了争执,即便真相出来,那些不愿相信真相的人,还是坚持认为路樱是罪人。 这其中,谁又知道有没有金莓莓杯弓蛇影的示意。 可金北周知道,最可恨的,不是金莓莓,是他。 他无法为自己脱罪。 过去二十多年,曝光身世一事始终是悬在他头顶的靴子,不知哪一刻就会落下。 金老爷子的那句“你只是个孤儿,若不听话,连接近她的资格都没有”。 为了这个所谓的“资格”,金北周成了金家的狗,成了金莓莓的狗。 他挡住后方射来的箭,想努力护路樱周全,可路樱却被穿透他身体的箭矢刺伤。 路樱的痛,是金北周的责任。 戴着镣铐行走的滋味,他尝够了。 - 金北周不是金家小孩的新闻,半个小时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卧|槽卧|槽!!!”严夏惊到手机差点摔了,“你老公是捡的?” 路樱:“......” 严夏:“卧|槽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金家小孩还能长成这个拽逼样,他要是亲生的他能上天!!” 路樱怔了半晌。 她曾嘀咕过很多次“你到底是不是金家小孩啊妈妈对你好冷淡”“爷爷怎么对你这么严厉”类似于这种的话。 每次金北周都捏她耳朵:“不是你要怎样?” 路樱就跟他闹:“那我可太高兴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啦。” 金北周好笑:“外公呢,愿意你嫁孤儿?” 路樱瞬间蔫了。 当时她是说着玩,是在开玩笑,而金北周没有任何异常。 金北周大一开始跟胡闯他们创业,当时选的项目很好,短短半年就小有规模。 赚到第一笔钱,几人按比例分红,金北周一转手,将他那份推给路樱。 那天他喝到英俊的脸颊泛红:“等我一段时间。” 路樱没明白,不知道他让自己等什么。 然而不管等什么,路樱都没等来。 因为大二时,金北周从初创公司退了出来,接手了皇庭。 没了金北周,胡闯几人六神无主,家里都不差钱,就干脆一块退了出去。 路樱觉得可惜,嘟囔:“干嘛不做了啊?” 金北周像是有心事,比之前深沉许多。 闻言,他撩睫,露出笑:“喊句男朋友听听。” “......”路樱一扭脸,矫情的轻哼,“不要。” 金北周把她抱进怀里,鼻尖蹭她耳朵,喃道:“还是抱着我们家路公主踏实。” 路樱最吃不消他这种又妖又温柔的调调,脑子晕晕乎乎就被哄过去了。 “二公子以后日子可不好过了,”严夏猜测,“他得罪了那么多人,还主动脱下金家这层防护罩...” 说到这,她轻啧:“幸好你离得早。” 路樱回神:“嗯?” 严夏:“幸好你离得早,否则一定会被牵连。” “......”路樱抿唇,“我不是为了这个才离。” “我知道,”严夏说,“但离了是好事。” 张妈进来,说金北周带着飞宝来了。 自从上次抓到假扮快递小哥的张大同,金北周就被物业放出了黑名单,只要他不乱来,路樱也不会拒绝正常来往。 青山衔落日,院中花草盛放。 男人怀抱飞宝,长身玉立站在门外。 路樱开了门。 金北周一头乌发碎在额前,风拂过时,隐约露出他刀鞘似的眉眼。 “飞宝...”他嗓音很轻很低,不大有底气,“受伤了。” 路樱愣了下,随后忙把飞宝接进怀里,仔仔细细检查。 “带去医院检查过,”金北周往前半步,“没有内伤,但鼻子出了血,吓到了。” 路樱抬头:“为什么会吓到?” 金北周薄唇略抿:“金莓莓踢了它。” “......” “那个...”金北周似乎在紧张,“看到了?” 路樱没回答。 金北周喉咙滚了下:“有话说没?” 路樱抬眼:“啊,你是孤儿啊,现在你老婆也不要你了,好惨啊。” 金北周:“......” 第60章 左手。 同意把飞宝给他,是相信他能照顾好,结果呢。 居然能被金莓莓踢一脚。 m的。 那贱|人短期内最好别让自己碰到,不然路樱非撕破她的脸、扯秃她的头发为止。 既然金莓莓不在,路樱只能把火撒到金北周这个监护人身上。 她在发火。 故意挑恶毒的话说。 然后呢? 金北周这狗货竟然在笑。 他还能笑出来。 许是男女思维不同,她觉得这话恶毒刻薄,金北周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爽。 她什么反应都行,憎恶,厌烦,后悔,什么都行。 唯独不要有同情。 金北周在她面前是强大的,死都要死得帅气,同情是侮辱,是唯一能摧毁他傲骨的利刃。 路樱只是嘲讽,然而这嘲讽落到金北周耳中,可爱到他想抱抱她。 黄昏的风轻柔,从两人之间穿过。 金北周眉眼里的阴鸷消弥殆尽:“我自由了。” 不用再隐藏这个秘密了。 他听见了镣铐砸到地面的沉声。 哗啦啦。 泛着锈色的铁圈层层叠叠,沉重无比,卸下那刻,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而与此同时—— 也是孑然一身了。 路樱没什么表情,始终垂眼在抚摸飞宝。 金北周骤然靠近,手臂一伸,重重地抱了抱她。 太久没见她,这种熟悉相贴的触觉,金北周血液都在沸腾。 路樱和飞宝都被紧紧压着。 金北周满足地不得了,脸颊贴住她头发。 这个拥抱看似很久,实则不过两秒,路樱反应过来,毫不留情往他皮鞋上跺了一脚,快速退了出去。 “我警告你,”她忍了忍,“我们离婚了...” 金北周唇畔含笑:“路樱。” “......” 金北周:“你是不是长胖了?” 路樱寒毛立刻竖了起来。 “真胖了,”金北周仔细了些,“腰...” 天气渐暖,路樱只穿了件毛衣,目前小腹还算平,肉眼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但金北周抱了她一下,手臂圈住了她腰身。 这男人手眼如炬,路樱不该紧张的,反正婚已经离了,可她不受控。 下意识地想隐藏。 不想让他知道。 金北周挑眉:“离开我,过得真是很开心。” “......”路樱强撑冷静,“那当然,否则我为什么要离。” 金北周眼神温柔,趁她不注意,揉乱她头发:“那就好。” 路樱不耐烦他动作亲昵,作势关门:“你回吧,我们要吃晚饭了。” 金北周嘴巴动了动,挤了句:“我能留下来...”吃个晚饭吗。 “不能。” 掷地有声。 金北周泄气。 门即将关掉那刹,金北周一只手用力,猝不及防从推开的缝里把飞宝兜了回来。 “那我带飞宝回公司吃。” 路樱急了:“飞宝是我的!” “它受伤了,想妈妈,”金北周说,“我就带它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认个错,我没照顾好它,但我保证,再有下次,我拿命来见你。” 路樱:“你这烂命值两毛一斤吗,我要你的烂命干鬼!!” “......”金北周喉咙里沉出笑,“嗯,但飞宝我得带走。” 路樱火了,怕多说一个字影响胎教,砰的下将铁门关掉,并从内上锁。 金北周就是个畜生! - “畜生”回了新公司。 胡闯一脑门汗,扎在堆叠如山的资料里苦干。 见他回来,胡闯抹抹额头:“兄弟,你们家新闻炸了,我这边工作炸了,你能来干点不,别去搞那些你家小孩他家小孩的戏码!” 金北周撸着飞宝脑袋:“我不是金家小孩,以后没有家庭背景助力,你要后悔可以退出。” “……”胡闯从资料里抬头,不笑了,“我|草你妈!” “我没妈。” “金北周你就是个畜生!” “我家路公主才骂过。” “老子知道你狼心狗肺,”胡闯痛骂,“不知道你能狗成这样!嘉木刚谈完一个大单你就叫我退出,你想独吞?” 金北周波澜不惊:“你可以把这单拿走。” “……”胡闯震惊,仿佛快气哭了,“金北周你就是个畜生!” “骂点新鲜的,”金北周平平无奇,“这是路樱的专用。” “老子压根看不上那个金家!”胡闯破口大骂,“老子要看得上干脆巴结金莓莓算了,你以为金家是你的长处,那是你的短板!” “......” 胡闯还不忘拉个盟友:“小樱樱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冲着他“金家二公子”身份的,这事一出,会立刻跟他保持距离。 而能留下来的,谁管他有没有父母、家庭背景有没有助力。 “你但凡早点说出来,”胡闯指出,“小樱樱都未必跟你离,人家就是受不了那个金家了懂吗?” 金北周:“她受不了的,是我。” 胡闯:“你打她了?” 金北周没说话。 “工作你顶一会,新团队在培训了,”半晌,他淡声,“我有别的事。” “...什么事?” 金北周摩挲着手心那块温润的平安扣,没多说,抱着飞宝往自己办公室走:“你先做,做不完的放着我来。” 他要先查出这块平安扣是谁送给金莓莓的。 金莓莓的生日,来往宾客都是金北周熟知的人,大门监控恰好能清晰拍到每位来宾的车和脸庞。 金北周挨个截图放大,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之处。 胡闯搞到半夜下班,整个嘉木只有金北周办公室的灯还在亮着。 飞宝缩在他腿上睡着了。 胡闯打着哈欠:“这狗被你带的娇气又黏人,睡个觉都得哄。” 金北周目光盯在电脑上。 第二天,胡闯睡到中午才来,结果金北周跟昨天一模一样的姿势,仍旧守在电脑前盯着。 男人眼底满满腥红的血丝。 胡闯嘴巴张了又张,想说点什么,看见他专注的表情,又发不出声音。 直到金北周将电脑转向他,嗓音平静:“这个戴帽子戴口罩的人,下车时手扶在车门。” “......” 然后? 金北周指尖指向极为不明显的一处:“他手背上的刺青,你不觉得眼熟?” 胡闯凑近,震惊:“卧|槽这不是陈奇手上的?” “不是,”金北周淡如死水,“陈奇的在右手,这人是左手。” “......” 第61章 推远了。 监控里看不出平安扣是谁送来的。 却找到这样一个可疑的人。 他手背上的刺青极为眼熟,与陈奇手上的完全相同,都是苍青色的竹叶。 但陈奇的在右手,这人的,在左手。 监控并未拍下这人的长相,车子是套牌,也没见他与别的宾客打招呼,进到金家五分钟后,便看见他启动车子离开。 不知道他是为谁而来,所为何事。 金北周仿佛在自言自语:“我要见一下陈奇...” 话没说完,半空似乎有道雷,狠狠劈到他脑门。 金北周脸色瞬间惨白。 他想他懂了,懂除夕那天,路樱为什么突如其来的向陈奇示好,又主动加他联系方式,还因为陈奇一约,就跑去了皇庭。 她是发现了刺青。 她怀疑陈奇是绑架她的人。 金北周以为她不舒服,她那么明显的异常,还唤了他名字,说了几个字。 她说——你生日宴上... 只说了这五个字,其余的被咽了回去,然后话锋一转,又说“陈先生长得亲切,想认识一下”。 金北周忽然看见这两句话中间停顿的那瞬,是路樱的犹豫与挣扎。 她害怕,她想告诉他。 可她怕他不信。 因为她求救过,她危在旦夕时,跟他求救过,而金北周没信。 她放弃了。 她打算自己去查,就加了陈奇的号,接受了陈奇的邀请。 路樱多娇气包的性子,上学时被老师点名批评都要来找他哭诉嚷委屈,她在金北周面前从无秘密。 两人是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的。 金北周思绪混乱,心脏跳到他难受。 真是活该啊。 金北周,你活该众叛亲离,孑然一身。 - 结束这天的课程,路樱坐在前台整理学生资料。 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拥到这边喝水,嘴里讨论着最近流行的贴纸图案。 路樱动作顿了顿,抬头:“有竹子的吗?” “当然,”小孩哥咧着掉牙的嘴,“樱樱姐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有。” 说罢,小孩哥极为大方地挑了张竹叶的给了她。 路樱在一群小孩七嘴八舌的指导下,把卡通竹叶贴纸贴在手背,沾水压平。 撕掉表面的塑模后,竹叶栩栩如生印了上去。 路樱用手机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也是赶一把流行。】 很快就有人给她点赞回复。 有陈奇的。 也有大A的。 陈奇回了几个大拇指:【比大A做得好。】 大A:【没我做得好。】 路樱回复大A:【理解一下怕疼星人。】 又私聊陈奇:【最近在忙什么?】 陈奇:【准备明天的酒宴。】 陈奇:【正好缺个女伴,有兴趣吗?】 就在这时,大A对话框弹了出来:【竹叶图案简单,真不体验一把?】 路樱顺嘴问:【做的人很多吗?】 大A:【我只给两个人做过。】 “......” 两个人? 路樱打字的手带了点急迫:【谁啊?】 大A:【陈奇,还有他弟弟,陈正。】 “......” 陈奇还有弟弟? 可之前金北周给她的资料上并未提到过。 沉默半晌,路樱点开陈奇对话框,针对他的问题,回道:【正好无聊,时间地点。】 陈奇迅速将酒宴的时间和地点发了过来,约好明天来接她。 酒宴是北城一场规模盛大的商业酒会。 路樱穿了件下摆微蓬的礼裙,可以很好地遮掉小腹。 下车时,陈奇手遮在车顶,又把手臂上搭着的男士外套罩在她肩膀,绅士道:“还有点凉,到会场再脱。” 路樱仰头,冲他笑了笑。 这一幕被刚到场的金北周和胡闯看见了。 胡闯眼珠子乱转,大气不敢出。 酒宴全是商业大佬,金斯年也来了,但他无心公事,专程过来逮金北周的。 “一个叛逆期你十几年还没过完?”金斯年头疼,“这都25了,还要继续?” 金北周端着酒杯,目光不知看向哪里:“多谢大哥好意,但我真不是你弟弟。” 金斯年:“这事爸妈知道了,他们不日就要回国,去跟爷爷谈判。” 金父金母非常震惊,十分不满金老爷子私下要挟金北周帮他做事的行为。 整个金家,除去他们,便只有老爷子知道金北周的身世。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老爷子居然早早就在利用他、压榨他。 金北周轻哂:“影响不到他们的。” “......”金斯年想叹气,“至少如今这种状况,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金北周自然懂。 金父金母有大爱,虽然不像对待金斯年,但把他捡回来也是想他平安健康的长大。 金北周明白这是一桩恩情。 “金家我不会再回了,”金北周淡声,“大哥这边若还需要我做什么,我随叫随到。” 金斯年顺着他视线,往场内看去。 一身娇俏礼服的路樱手搭在陈奇臂弯,两人在舞池里跳舞。 金斯年没应那话,话锋一转:“你跟爷爷签了什么协议?” “......”金北周忍着往上冒的醋意,想拧断陈奇的手臂,“没什么。” “少哄我,”金斯年不悦,“你们婚后第一年,你没陪弟妹去滑雪,不就是因为爷爷发现你跟银行贷了太多款,这些钱用在了哪里?” 金北周懒得讲:“钱我都还上了。” 似乎除了场内跳舞的姑娘,没有任何事值得他放心上。 “我知道,”金斯年说,“你是不是把外公处理掉的公司都给买下来了?” 金北周漫不经心:“外公处理得急,买主都要压价,我觉得可惜,凭什么啊,都是我们家路樱樱的东西,我不要折价给别人。” 一次性收购路家所有公司,需要的款项太多,金北周拿不出来,只能跟银行贷款。 但这事被金老爷子知道了,他让金北周给他一个交待。 因这事,金北周没能陪路樱去滑雪。 也是两人感情淡下去的第一年。 说到这,金北周有些怅惘,都已经分不清事情的对和错。 他明明是想对路樱好的。 可为什么做出的事,反而将她一步一步推远了。 第62章 解锁成功。 一支舞结束,路樱扯着裙摆,直腰下蹲,一个欢快的公主礼。 陈奇忍不住露出笑,手心在她肘部虚虚托了下。 许久没有过的开心,路樱忍不住说:“你听这首歌。” “嗯,”陈奇配合道,“还要来一支吗?” 路樱忽然后退,兀自踩了几步:“这个我可熟了。” 她的大学是所艺术院校,路樱学习不行,但跳舞、画画、乐器都略微精通。 这支叫“柠檬树”的舞蹈当时在女生之间极为流行,路樱自己在这基础上改编了一些动作,轻盈、俏皮的像精灵踩在树林里的叶子上,掩不住的欢快。 改编过的她只在金北周面前跳过。 然而只完成几个动作,一道阴影裹挟狂风,路樱腰肢被人揽住,双脚险些脱离地面,瞬间到了舞池外面。 是金北周。 男人脸阴得能滴水:“我上次提醒你的话不记得了?” 他掰碎揉开的告诉她,陈奇这人复杂,让她不要靠近。 路樱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有病啊!你手往哪放呢!拿开!!” 再往上一点,到她胸了。 金北周气笑了:“你耳朵...” 话没说完,陈奇沉稳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金总,路小姐今天是我的女伴。” 金北周目光顿了顿,移向他时晦暗不明:“陈总,难得碰上,有幸请你喝一杯?” “改天我请金总,”陈奇客气,“今天女伴在。” 金北周咬肌似乎鼓了下。 路樱兔子似地跑开,还躲在陈奇身后。 金北周脸黑透了。 陈奇礼貌点头,带着路樱去了别的地方。 两人找了处安静的角落,陈奇帮她端了杯果汁,好笑道:“你这是在怕金总?” “......”路樱缓了缓,“以前被他骂惯了,一不小心就想起被他教训的日子。” 例如她穿这种露出大片肩背的礼服,金北周一定要给她搭件披肩。 陈奇:“跟金总是青梅竹马?” 路樱点头,闲聊:“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正好她跟高阿姨关系亲密,就想着给我找个哥哥,以后能照顾我一点。” 说到这,她抬睫:“你也独生?” “不是,”陈奇不见异样,“还有个弟弟,这几年才重逢。” 路樱惊讶。 是真的惊讶,不是演出来的。 “一段不太美好的往事,”陈奇大方的笑,“我们俩都进了孤儿院,后来我被收养,就没了弟弟的消息。” “......” 沉默。 过了几秒,路樱指向他手背:“这个刺青,你们俩,都纹了?” “嗯,”陈奇说,“我在右手,他在左手。” “......” “感兴趣的话,”陈奇主动说,“找时间,我介绍你们认识。” 路樱嘴巴动了动,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奇这样坦然,有问有答,他真与绑架案无关? 又或者说,他真的丝毫不知情? 陈奇往她手背上瞧:“我看看你的。” 路樱下意识将手伸过去。 “别说,”陈奇津津乐道,“咱们俩这放一块...” 半空一道阴影骤然压下,路樱摊在那里的手被一只大掌握住,死死藏了起来。 “小孩不懂事,”金北周嗓音结冰,“不懂纹身的弊端,让陈总见笑了。” 路樱险些炸开:“你怎么阴魂不散!” 她容易吗!她都已经确定陈奇有弟弟而这个弟弟有跟他一样的纹身了! 结果又被这狗打断了!! 金北周:“你跟我出来。” “不...” 路樱那点反抗,在男女天生悬殊的体力下跟蚊子似的,何况金北周似乎在摁着火,力道比平时还大。 一路跌跌撞撞被带到休息室,金北周用脚踢上门,反手上锁。 路樱骂得眼睛发红:“你个畜生!你搅我好事!!” “什么好事,”金北周步步紧逼,“他是谁你知道吗你就敢接近,被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吗?” “关你屁事!”路樱说,“我只能在你这边吃亏吗...” 金北周:“除了床上,我什么时候让你吃过亏?” “......” “这是什么玩意儿,”金北周去搓她手背上的竹叶,“你敢纹这个信不信我弄死你!” 路樱嘶嘶叫痛:“这是贴的你个王八蛋!!” “贴的也不行,”金北周啪地打翻水杯,沾湿指腹,重新去搓,“你在干嘛,无缝衔接跟别人玩情侣刺青?我替外公管教你信不信!” 路樱烦躁,另只手掐住他手臂皮肉,狠狠拧了一圈。 金北周脸色铁青:“还敢给他跳舞,针眼大的脑袋是不是忘了你曾说过只跳给我看?” 卡通竹叶渐渐消失,露出被搓到粉红的皮肤。 “狗东西,”路樱骂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离...” “我没忘,”擦干净,金北周松开她,“你但凡换个人,今天我肯定不管你,可他不行。” “......” 金北周凝住她:“路樱樱你乖一点,我会查,你不要靠近他。” “......”路樱顿了顿,“你知道了?” 金北周望了她几秒,移开眼睛:“还知道他有个弟弟,叫陈正。” 路樱震惊:“这你也知道了。” 金北周:“你查到哪步了?” 路樱:“我刚知道他有个弟弟,刺青在左手。” “嗯,”金北周不咸不淡,“我也是。” 说到这,他肃声:“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你不要再靠近他。” “......” 金北周:“手机。” 路樱眼神防备:“干什么?” 金北周倏地抽走她手包,从中掏出她手机:“给我加回来。” “......”路樱不同意,“用不着,我们不需要有联系。” 金北周置若罔闻,点击屏幕,解锁。 密码错误。 金北周皱眉,又试了一遍。 还是错误。 路樱往后一靠,淡然看着。 金北周重新试了几个数字,几乎将他们重要的日子都输入了一遍,还有一次手机就要被锁定。 “你要能打开,”路樱平静道,“这婚我白离了。” 金北周瞥她一眼,随后手机屏幕径直扫向她脸。 解锁成功。 路樱:“......” 第63章 小肉肉。 路樱把他重新加进来的联系方式第N次拉黑删除。 她的手机,她要做主。 金北周双手抄兜,手工定制的西装将他优越的身形勾勒得更加完美。 “路樱樱,”他淡定跟上她抡出重影的步伐,“你真的胖了,又胖了。” “......” 金北周:“我虽然一直不赞同你减肥,但你能容许自己在春天发胖,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吃饲料了...” 路樱一个回头。 金北周倏地闭嘴。 须臾,他气焰弱了下:“凶什么啊,有点肉挺好,就怕你压力肥,有压力可以找我排解...” “排你妈!”路樱骂粗口,“有这时间赶紧小蝌蚪找妈妈去吧!” “......”金北周鬼使神差想笑,“你怎么还戳人伤口。” 路樱:“我生怕你伤得不够!” 怎么不伤死他个畜生。 金北周冷不丁握住她小臂,忍不住捏了下:“真肉嘟嘟的...”很有手感,想给她亲出草莓印。 后面这半句他没敢说。 路樱已经忍无可忍:“我从不吃回头草,爱就好好爱,分就好好分。” “......” “如果你说你爱,你离不开我,”路樱尖锐道,“那你自己受着,我没有责任回应你,你更没资格触碰我。” 到这,她一字一顿:“你爱,你就是自甘犯贱的下位者,一切痛苦都请你自己承担。” “......”金北周扯了下唇,“对你好不行啊?” “这是你的课题,”路樱极为冷血,“我没有义务回应你,即使我利用你、算计你,你都要找自己的原因,你要自己承担责任。” 金北周眉骨轻轻挑了下。 路樱:“但你最好别来烦我,你去找你那些有了另一伴都不会远离的朋友家人,懂吗?” 金北周不置可否。 这是他曾经对路樱说的话啊。 如今路樱血淋淋的还了回来。 她明知他没有朋友家人。 她就是要让他痛的。 金北周全盘受着。 他该的。 泄完火,路樱不客气地离开。 金北周望着她娇俏的身影,低着声唤:“路樱。” 路樱短暂地驻足。 金北周不冷不热:“如果早一点知道我是孤儿...” “我不会选择你,更不会嫁给你,”路樱没回头,“我丈夫的家庭背景是我择偶的第一条件,在这点上,你欺骗了我,这段婚姻,是你骗过去的。” 金北周唇角轻微提了下,失去生机的,麻木的。 路樱和陈奇提前离开了酒会。 金北周的身世已经传开,酒宴上来往的老总都是人精,表面功夫无可挑剔,一转身就是异样的眼神。 金北周知道,但他不在乎。 他的心已经碎到没有感觉。 身为金家二公子时的那群发小,如今只有胡闯还在他身边。 胡闯骂了一整场酒会:“m的这些见风使舵的贱|人...” “走了,”金北周波澜不兴,“我回公司整理下订单。” 胡闯:“卧|槽你不睡觉吗,你几天没睡了?” 金北周跨着大步往外场走。 停车场豪车如云,金北周换了辆凯迪拉克,相较于他以前的风格低调许多。 还没上车,迎头碰上几人。 其中有焦安和骆兴,金北周的另外两个发小。 胡闯张嘴就骂:“你们俩是人还是畜生!” 骆兴一惯墙头草,保持沉默。 焦安眉眼嚣张:“我们攀不上二公子的,发小发小,那得是一个圈子的...” “日|你|妈!”胡闯爆粗口,“你|他|妈最好这辈子别落我们手里...” “闯子,兄弟劝你一句,”焦安悠悠道,“早点撇清得好,小心被扯进烂泥坑里。” 闻言,胡闯一个箭步就要过去揍人。 千钧一发间,金北周抓住他肩,淡声:“走了。” “这气我忍不了!” “那回北极捕海豹,”金北周松开他,自己上车,“不跟人接触就能忍了。” “......” 场面定格数秒。 胡闯吐了口浊气,撂下一句:“那兄弟们就走着瞧!” 下一秒,不知哪个角落里飞出来的罐装啤酒,咣当一声,砸到凯迪拉克的挡风玻璃。 酒水顺着玻璃滋滋往下流。 焦安哈哈笑出声。 没等胡闯破口大骂,金北周已经下了车,冷声:“坐好,别下来。” 啤酒罐的主人叫王邵,曾在金北周手里吃过亏。 王邵笑的得意:“二公子,收款码发来,小爷给你转两倍的钱...” “嘣——” 拳头撞击脸颊骨骼的闷声。 王邵脑袋都被打偏了,禁不住痛呼。 金北周一把拽住他衣服,屈膝,狠狠顶到他小腹。 王邵一口血喷了出来。 场面死寂,只有王邵痛苦的哀嚎。 金北周一皮鞋碾住他小腹,用力,嗓音清晰又平静:“老子就算掉进粪坑,也轮不到你来侮辱。” “妈、妈的...”王邵拼命挣扎,“你失了金家二公子的身份...你最好别得罪我...” 以王家的背景,现在想要弄死金北周易如反掌。 金北周拇指擦过唇角,邪气:“你妈跟你大伯生了你,你爸还不知道吧?” “......” 场面瞬间凝固,定格。 “王公子,”金北周含着笑,却又阴鸷的像个魔鬼,“要不你去打听打听,整个北城,还有我不知道的豪门秘辛?” 王邵脸色惨白。 “我这人最爱八卦,为金家卖命多年,”金北周散漫道,“算是净身出户,可是呢,我只带了一样东西,就是这可大可小的视频啊、音频啊之类的东西,要一起看看吗?” “......” 金北周忽然一脚跺过去,硬生生踹掉他两颗门牙。 王邵的哀嚎响彻整个车|库。 “行了,”金北周好笑道,“这算是双倍的修理费了。” 说罢,他发丝都没乱,眼神睥睨,像看一坨垃圾。 胡闯没耐心,摁了下喇叭。 金北周淡漠地上车。 胡闯捂着胸口,故作夸张:“你刚才那打人的劲,比魔鬼还恐怖,我瞧着焦安都怕了。” 这话倒是真的。 方才那一瞬的残忍与压迫感,能逼出所有人的恐惧。 胡闯:“还有人不怕你吗?” 金北周没什么表情:“有啊,刚才在会场,不是有个小肉肉,什么难听骂什么。” “......” 日。 有本事让路樱听见“小肉肉”这个称呼! 第64章 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知道陈奇还有个弟弟,且这弟弟手背上有同样的刺青,路樱基本将怀疑锁定了。 但她不太确定陈奇有没有参与其中。 因为陈奇实在太坦然了。 她跟陈正无冤无仇,他又是为了什么。 陈奇送她回草堂:“有心事?” “嗯?”路樱回神,“没有。” 陈奇很绅士,不会随意打探别人隐私:“我也喜欢下棋,有时间咱们可以手谈两局。” “...你饶了我吧,”路樱颓丧下去,“我这水平只能教幼儿园没入门的小孩。” 陈奇笑了笑:“别妄自菲薄,教小朋友可不是件容易事。” 路樱打起精神:“你们家有小孩的话可以送来,内部价。” “期盼这一天,”陈奇温和,“不过我跟我弟弟至今都单身。” 终于聊到陈正身上,路樱继续这个话题:“你们相差几岁啊?” 陈奇:“两岁。” “你弟弟做什么工作的,”路樱问,“也在北城吗?” 陈奇忍不住笑:“他啊,卖石油的。” “......”路樱一脸无语,“真的假的?” “真的,”陈奇说,“他老板是做军火起家的,后来想过点普通人的日子,就把家里那些油田挖了,卖卖油,过点小日子。” “......” 车停下,路灯明亮。 陈奇看向她。 两人互视半秒,陈奇再次笑出声:“真的,我从不骗人。” “跟你没话说,”路樱推车门,“显然咱们眼里的‘小日子’不是一个东西。” 陈奇跟着下去:“为女士开车门是绅士的责任...” 路樱摆手:“跟你们这些卖石油的中东小王子没话说。” 陈奇的笑在夜色里回荡。 临进门前,路樱抿了下唇,回头:“金北周...就我那个讨人厌的前夫,他围棋下得很好,你可以约他切磋。” 如今她有孕,很多事不方便,既然金北周要查,就给他推一把。 金北周的棋艺很棒,是外公认证过的。 俩人三年级时,路樱还在业余一段挣扎,金北周已经轻松考出四段。 俩人一块在外公手下学棋,路樱经常因为棋谱背不下来掉眼泪,金北周就瞅着她笑,搞不清楚棋盘上的纵横捭阖怎么能被她当成课文在背。 只是后来他要学的东西太多,围棋不是主业,更像是为了陪她玩玩,考到四段便没再继续了。 陈奇好脾气:“一定,就不知道金总赏不赏光。” “他会的,”路樱说,“你不要太客气,他这个人很会贱上开花贱出结果的。” “......” - 三月棋院处在淡季,尤其是周一到周五,路樱基本就待在前台,跟前台小妹妹一块聊八卦,接待一下来询课的家长。 前台小妹叫文文,抱着一罐开盖的山楂糕,哭丧脸:“长了点霉菌的山楂糕还能吃吗?” 路樱眼睛盯着电脑:“取决于你这个月工资有没有花完。” “......”文文默了默,“那我还是吃了吧。” 决定完,她极为热情:“板姐,尝一口,纯天然的。” 路樱无言:“什么板姐?” 文文:“老板姐姐。” “......”路樱哽了几秒,“不要。” 文文:“我先吃,没问题你再尝。” “不是,”路樱老实道,“这是山楂,我不能吃。” 文文茫然:“板姐你山楂过敏吗?” 路樱嘴角弯了下,没解释。 目前她小腹不够明显,每天衣服也足够宽松,有孕的事暂时还没往外说。 玻璃感应门自动打开,路樱下意识道:“你好,是来咨询围棋...” 话没说完,戛止在唇边。 文文迷惑不解,看着厅中贵妇:“你好,请问你找谁?” “她,”贵妇伸出戴满珠宝的手,冷笑,“路樱。” 是伊瑎的妈妈,金莓莓的前任婆婆。 小棋院没有保安,伊母一看就非善类,文文紧张地起身:“阿姨...” 路樱拽住她手:“棋室里有孩子在上课,有事咱们去办公室谈吧。” “我呸!”伊母破口大骂,“莓莓孩子是你弄掉的对吧,金北周是帮你扛了对吗?” 路樱差点笑了。 这都一群什么人啊。 “现在莓莓跟我儿子离了,”伊母声音尖利,“金家跟我们伊家撕破脸了...” 路樱:“你先停一下吧,我姓路,你们一个伊一个金,请去找相关责任人行吗?” 伊母:“我找的就是你!要不是你,我大孙子怎么会没了,要不是你在中间挑唆,金家又怎么会跟伊家撕破脸...” 这动静太大,惹得几位老师开门询问:“怎么了,要帮忙吗?” 路樱:“没事,你们忙。” “你们都来看看啊,”伊母开始撒泼,“看看这天打雷霹的小贱货...” 路樱一本厚厚的棋谱盖了过去。 伊母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母鸡,声音短暂地止住。 被棋谱砸懵了。 下一瞬,她卷土重来,以更高更尖的声音:“你敢打我!你这种人也能教小孩,你敢打我...” 没讲完,路樱扛着前台闲置的大花瓶,来势汹汹地过去。 伊母赫然惊恐,忙不迭退到门外。 路樱拂了拂花瓶瓶身,顺手把花瓶放到门边:“给它换个地儿,放桌上不好看。” “......” 做完这些,路樱点开手机,拨了个号出去:“来棋院一趟,把你屁股擦干净。” 电话是打给金北周的。 事都是他惹出来的,凭什么找她啊。 金北周到得很快,还把伊瑎拎过来了。 “她打我!”伊母哭得伤心,“她居然敢打长辈!” 伊瑎不停擦汗:“妈!你干嘛来这边!” 金北周没理他们,扶着路樱检查:“受伤没...” “她没受伤!受伤的是我!”伊母叫道,“她、她怎么...” “我怎么,我对我自己非常满意,”路樱攻击性极强,“你要是不满意,你就先死好了。” “......” 场面死寂。 不知哪一刻,路樱头顶落下一道轻笑,纵容的,宠溺的。 金北周唇角笑痕渐深,看着伊瑎:“听见没,谁不满意,谁就去死好了。” “......” 第65章 肚子里有个娃呢。 伊瑎生拉硬拽,想把自己母亲带走。 然而伊母口口声声嚷着要报警,要把路樱抓进去,要让她得到报应。 场面闹到不可开交。 伊瑎忽然怒吼:“妈!咱们回家筹钱吧!我公司都被你连累了!!” “......”伊母骤然停歇,“什么意思?你公司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了!”伊瑎红着眼,“我公司是大哥和二哥投的资,既然金家不要咱们的技术产权了,那大哥和二哥也要把投的钱撤出去了!!” “......” 伊瑎无力:“妈,别闹了,现在只是撤资,你想让他们与伊家为敌吗?” 伊家扛不住的。 金斯年和金北周不用联手伊家都扛不住的。 伊母似乎宕机了。 路樱没管他们,推开金北周上下检查的手,不耐烦:“小朋友在上课,请你们都离开。” 确认她无碍,金北周眼神分到伊瑎那边,淡声:“出去。” 伊瑎沧桑的不行,慌张点头。 前台终于恢复安静。 金北周轻咳了下:“马上下班了,一起吃饭?” “有病,”路樱不假思索,“我减肥,你赶紧走。” 金北周眉心拧出褶皱:“你别欠揍...” 路樱抬睫。 金北周后知后觉咽了余下半句。 早知道不说她长胖了,他这破嘴什么时候能改改。 文文抱着她那盒挖掉霉菌的山楂糕,眼珠子在两人打转,讪讪道:“板姐,原来你是减肥啊,我还以为你山楂过敏。” “......”金北周顿了顿,“山楂过敏?” 冷不丁想起这事,路樱刚想开口敷衍,文文快人快语:“板姐说她不能吃山楂,我以为她过敏来着。” 金北周目光一移,停在路樱脸庞。 “不是挺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 “吃不了,”路樱心脏重重跳了下,但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医生说了,我的胃受不住。” 撒谎真是手到擒来,路樱可以不瞒他的,反正都离了。 有些时候,她的有些行为举止就跟鬼附身一样,她自己解释不清楚。 瞒就瞒了。 瞒到瞒不住为止呗。 她又没犯天条。 金北周立刻信了,躬着腰身,在她座椅前蹲下:“胃还难受?” “好多了,”路樱搪塞,“还需要忌点口。” 金北周与她平视。 男人一双剑鞘浓眉,锋锐肃杀的丹凤眼漾出温柔,暖了整张脸的冷意。 “不能减肥,”他低着嗓,慢慢哄道,“之前是我嘴贱,我赔礼道歉,行不?” 如今他不能守在路樱身边,怕她由着性子乱来,再伤着身体。 路樱面不改色:“你走吧。” “......”金北周不想走,“伊家的事,是我连累你,我请你吃饭...” “不要。” “求你...” “滚蛋。” “你考虑一下,”金北周透着不自觉的卑微,“不要拒绝的这么干脆...” 路樱:“好。” 金北周顿了下,喜色浮上眉梢:“答应了。” 路樱:“我考虑一下。” “行,”金北周舔唇,“我在这儿等着...” 路樱:“考虑好了。” “......” 路樱:“我拒绝,请回吧。” 金北周心梗犯了。 “你走不走,”路樱没耐心,“门边那大花瓶就是给你备的。” 金北周荒唐:“你还扛花瓶了?” 那花瓶一米多高,这姑奶奶可真是一身牛劲。 “还有,”说到这,他抓着那本硬脊的厚重棋谱,“棋谱能用来砸人?外公让你好好爱惜你都忘了?” 路樱想将棋谱抢回来:“你不走我报警了!” 金北周手一避,利落地避开。 他快速翻了几页,直接气笑了:“还画了画,哟,这是用AI下出的招式吧。” “......”路樱一把夺了回来,“你赶紧滚,陈奇如果约你下棋请你热情洋溢地接受,不要摆一张拽逼的脸让人家求你!” 金北周气乐了:“你俩都干嘛了?他送你回家,然后?” 路樱:“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 血管都堵死了。 金北周站直,身影沉沉压下,将她整个人罩在阴影里:“我明天要出差,大概要一段时间...” “直接走,”路樱没客气,“还要我放鞭炮庆祝吗?” 金北周眼帘耷拉:“你不要背着我跟他接触。” 路樱:“有一句加密的脏话你要听吗?” “......” 算了。 看样子已经把她惹到极点了。 再不走,兴许那一米多高的大花瓶真能砸他脑袋上,这姑奶奶臭脾气一上来,什么事干不出啊。 金北周凝她一眼:“走了。” 路樱理都不理,兀自把棋谱装进抽屉。 趁她不备,金北周粗鲁用力地揉她头发,又快速捏了下她脸蛋的肉。 没敢说,怕她闹着减肥,可手感比以前强太多。 路樱塞到一半的棋谱猛地抽出来,狠狠往他身上一砸:“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金北周躲得极快,就仿佛以前发生过无数次。 他甚至笑了出声,边往电梯间走,边撂了句:“我去死了,过段时间再还魂。” 路樱怒到胸脯起伏。 文文把棋谱捡起来,小心道:“板姐,你跟前姐夫...这么激烈呢。” “......”路樱面无表情,“吃你那长毛的山楂糕去吧。” 文文打量她:“姐,你最近真的胖了些,我都看出来了。” 路樱:“应该的,吃得多。” “但你四肢没变化,”文文老实道,“全胖腰上了。” “......” 那可不吗。 肚子里有个娃呢。 文文又来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 “...你算是不知道的,”路樱问,“还是知道的?” 文文嬉皮笑脸,坐在电脑前打算工作。 下一秒,她指着监控,惊讶:“姐,你看,有美女在跟前姐夫搭讪哎。” 金北周站在电梯里,旁边两个姑娘含羞带臊的,应该是在跟他要手机号。 路樱撇嘴。 这男人以前就招蜂引蝶,都怪她,赶跑了他的姻缘。 手机响了两声。 是个陌生号码。 【有人跟我要联系方式。】 【是姑娘。】 金北周的信息。 路樱回得十分认真:【请自由的恋爱吧,路樱再也不会是你的绊脚石。】 第66章 胎动。 天色渐暗。 金北周站在棋院楼下,盯着这条信息看了无数遍。 眼睛都被路樱无所谓的态度给激红了。 有些人的心,狠起来是真狠,爱他时爱得死去活来,不爱了,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推给别人。 - 三月底,金父金母回国,据说一到家就因金北周的事跟老爷子大吵一架。 金父去了嘉木。 胡闯抹了抹汗,紧张兮兮的:“叔叔,他真出差了,您不知道我们这新公司有多忙...” “那你帮我带话,”金父和蔼道,“这些年是我和他妈妈失职,我想跟他好好谈一谈。” 胡闯点头应了。 金母高琴去了草堂。 路樱小腹稍稍鼓起一点,高琴观她气色,安慰道:“比之前看起来健康许多。” “妈...阿姨,”路樱及时改口,“二哥真是你们捡的?” “......”高琴拍拍她手,“我对他,虽然比不上对斯年,但也是真心把他当自己小孩待的。” 捡到金北周时,他才两岁。 那时高琴与金父被派去中东参加一个紧急的医疗援助,两岁的金北周站在残砖败瓦中,小心翼翼守着他的妈妈。 “他妈妈是中国人,”高琴说,“但受伤太重,临去时,把随身物品都给了我们,求我们带他回国,并叮嘱让他永远不要踏足那边。” 路樱愣住,抓住其中线索:“您知道他真实身份?” 高琴点头:“他妈妈在咽气前都说了。” “......” “他们母子在战火中虽然狼狈,”高琴说,“但能看出来,是富豪家庭出来的,小二穿的那身衣服很精致,是世界殿堂级裁缝大师亲自为他制作。” 这套衣服她帮金北周保存至今,一直没拿出来,也是怕惹出事端。 路樱:“...那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高琴看着她:“偷跑出来的。” “......” “是小二父母辈的恩怨,”高琴抱歉道,“再具体的,我不好替他说。” 路樱理解。 高琴轻摸她小腹,温软:“当初也是因为他的这个身世复杂,我不赞同你们结婚,他第一次向我低头,求我成全。” “......” “只是我不知道,老爷子居然会利用这事,”高琴叹气,“那段时间,被我反对,被老爷子利用,他等于腹背受敌。” 路樱搭在膝盖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高琴看着她小腹:“瞒不了多久了。” 天暖,衣衫渐薄,路樱小腹隆起形状。 路樱眼睫垂下:“我们是和平离婚,他不会过分的。” “......”高琴悄悄叹息,仿佛自言自语,“就怕有些本能,是刻在基因里的。” - 送高琴离开,路樱收到一份快递,是威吉斯民宿老板娘寄来的特产。 威吉斯进入淡季,老板娘为了答谢老客户的支持,已经提前打过电话说明。 收到东西后,路樱特地回了个电话,表示感谢。 老板娘叫张慧。 两人随意攀谈几句。 即将挂电话时,张慧咳了咳,冷不丁道:“跟你先生,挺好的吧。” “......”这话题转得突然,路樱顿了顿,“啊?” 张慧:“那天你不是提前走了吗,你老公回来了,带着吃食和牡丹花,怕坏你事,他问的问题我都没敢答,没影响到你吧?” 路樱茫然:“他问了什么?” 张慧一五一十地说了。 “后来我才知道,你老公早上就打过电话,确认你是不是来了这边,”张慧笑,“然后叫我们帮忙照顾着,他订了最近一趟班机。” “......” 沉默。 张慧浑然不觉:“但中午又打了一个,帮你订的午餐,前台丫头知道你不在,也没敢说,就答应帮你准备。” 路樱:“......” 持续沉默。 “路小姐?”张慧顿了顿,“还在听吗?” 路樱嗓子里嗯了下,轻声:“张姐,那天,您有让服务员上楼问我过年期间还住不住吗?” “没啊,”张慧狐疑,“问这个干嘛。” 行。 路樱懂了。 难怪她洗完澡,服务员借着送姜汤的机会,问她过年要不要续住。 大概是来确认她已经回了民宿。 毕竟前台在金北周那边撒了谎。 整个事情梳理开—— 路樱把金北周拉黑了,他搜到威吉斯前台电话,便打来确认。 知道她在这边后,金北周订了票要赶过来。 中午,金北周让前台帮她准备午餐,前台应下,那在金北周的认知中,路樱是在民宿的。 紧随其后,路樱打电话跟他求救。 上一秒应该在民宿吃午餐的人,下一秒就打电话说她被绑了。 难怪。 难怪金北周总认为她在撒谎,她在恶作剧。 而金北周在飞过来的途中,路樱被两个小孩救了出来。 并且,自己徒步回了民宿。 以至于金北周找过来时,路樱已经安然无恙地待在房间。 完全符合金北周得到的信息和判断。 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路樱百口莫辩。 这中间有那么多恰到好处的阴差阳错,以至于生出层层叠叠的误会,成为压倒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婚姻的失败,不是哪一个人的错。 他们双方都需要负责任。 - 接下来的日子,路樱两点一线,草堂和棋院,生活的规律又平稳。 陈奇和陈正的事再大,也比不过她安心养胎。 圈子里不断有新闻爆出来,例如王邵被金北周揍了,想让王家帮他报仇,而王家非但没报,家主反而亲去嘉木跟金北周赔礼道歉。 还有金父金母工作繁忙,金北周出差还没回来,两人就已经离开。 另外,听说金家二老在帮金莓莓物色新的对象。 四月份,嘉木上了财经频道,起因于北城招商引资一直想拿下的项目被金北周签下了。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项目他没要,拱手让了出去。 这事过后,嘉木就像是打通了淤堵的运河,以极凶猛的扩张速度站稳脚跟,从初创公司成功过渡为业界的新贵。 四月底,路樱第一次有了胎动。 劳动假这天,葛琪来草堂看她,递给她一张卡和两个购物袋。 “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葛琪说,“他新公司赚到的第一笔钱,还有给你的礼物。” 第67章 复婚。 路樱自然是不会要的。 葛琪摇头:“嘉木现在势如破竹,小二炙手可热,我瞧着,爷爷有点后悔了。” 路樱耸耸鼻尖,不置可否。 葛琪:“你是不是有段时间没出门了?” “嗯,”路樱歪在沙发,“总觉得身子犯懒,这个月围棋课都取消了。” 葛琪耐心道:“别总躺着,每天都要散散步,不然不好生。” 路樱:“好。” 趁着劳动假天气舒服,路樱拉着张妈陪她一块去商场看刚到货的婴儿床和婴儿车。 两人选了半晌,在不同品牌和不同款式中纠结。 胎儿已经满五个月,路樱有了孕相,一条低饱和度的雾霾蓝连衣裙撑起肚子的形状。 张妈陪在她身边,时不时提醒她往边上靠,别被撞到。 走出商场门外,路樱眼睛被阳光刺了下,睁开时,猝不及防跟对面震惊的人对上视线。 是金莓莓。 金莓莓满眼错愕,目光死死盯在她腹部。 “你怀孕了?”她不敢置信,“谁的?” 路樱:“你爹的。” “路樱你到底在拽什么?”旁边的骆缤纷嚷道,“你身后到底还有谁啊?” 路樱:“我还需要谁吗,我就一个人你们不照样嫉妒到眼红。” “......” “二嫂,”金莓莓走近了些,“是二哥的吗?” 路樱呵笑:“三姐,我还没有任务向你交待吧。” 说到这,路樱想起还有笔账要跟她算:“你踢了我的飞宝。” 几人影子交叠。 金莓莓眼神错综复杂,一直盯在她肚子上。 按照这个月份,大概她怀孕那会,路樱就已经有了。 然而她的宝宝没保住,路樱的却平平安安度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 金莓莓忽然抬头:“我到底差你哪一点?” 话题转得突然,路樱顿住。 “我样貌不比你差,成绩比你好,”金莓莓眼里全是不甘,“虽然寄人篱下,但吃用都是我父母留下的财产,我没了家人,你也没了家人,你凭什么事事占上风?” 路樱没别的好说,就三个字:“神经病。” “我最讨厌你一副小公主的调调,”金莓莓恨恨道,“好像全天下人都要围着你,都要关注你...” 路樱:“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她以前只想要金北周的关注,可没想要别人的。 金莓莓:“你给我送什么衣服,谁要你的破衣服,你一定要在我面前炫耀你外公对你的好吗?” “......”路樱眼睫扇了下,“我炫耀了吗?” 还有什么破衣服,她送金莓莓的,可都是最新款,跟她一模一样的! 金莓莓恨极了她这种无辜茫然的状态:“要不是因为你,二哥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地步,你就嘴上说说喜欢就行了,他要付出多少行动你知道吗!你有理解过他吗!” 路樱刚想张嘴,宝宝忽然踢了她一脚。 路樱垂眸,手抚在小腹,感受着一阵又一阵的胎动。 “我告诉你吧路樱,”金莓莓说,“阿梨是我授意佣人弄死的,我就是要赖到你身上,面包也是我故意扔掉的,谁想吃你练手用的东西...” 不等她说完,路樱倏地伸手,一把拽住她长发扇了过去:“小贱|人老娘想揍你很久了!!” 张妈惊慌失措:“哎哟姑奶奶你不能...不能哟...” 她可是五个月的孕妇了,这哪能跟人家打架啊。 商场门口骤然乱成一团,来往顾客纷纷围了过来。 张妈急到拍手跺脚,又拽不住这暴躁的祖宗。 不知哪一刻,一只男人的手穿插|进来,用后背隔开金莓莓的还击,正面将路樱拥进怀里。 只听见一道巴掌声,金莓莓扇到了男人的背。 路樱气喘吁吁,怒气冲天地抬头。 理智如潮水般回归,拱到脑门的怒火刷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蹿进凉意的脊背。 周围声音沸腾,金北周却什么都听不见,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他好像茫然片刻,似乎在思索什么,又垂目看过去。 路樱下意识后退。 金北周睫毛动了动,冷白修长的手试探着,想贴到她小腹。 路樱一巴掌给他打掉。 男人手背迅速泛起红。 片刻,金北周眼睛眨了下,继续怔神。 “路樱樱,”他声音很低,带着疑惑不解,“你真吃饲料了?肚子怎么这么大?” 路樱抿紧唇,退到张妈旁边。 阳光铺天盖地洒下,让人宛若在梦中。 金北周怔怔半晌,一些细节游移着往他脑海里钻。 比如说路樱感冒却抗拒吃药。 还有她拒绝跟胡闯喝酒,她是会喝酒的。 又比如她新年那天莫名其妙的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再比如她总是会吐,还说成是生理性反胃,最后又变成胃病。 哦。 还有离婚协议书上的那句从男方处带走的一切事物,女方有全部处置权。 更有上次酒会时她腰肢明显地长了点肉。 还有,她不能吃山楂糕,因为山楂活血。 她是怀孕了。 她打从一开始,就是怀孕了。 怀孕了都要跟他离。 金北周眼睛一点点灌入湿气:“路樱樱你就是个小骗子。” 路樱朝后退,平静道:“这不是你的。” “你少特么胡扯!”金北周冷不防扬高音调,“你再骗我一句试试?” 音落,他胸膛起伏,小心翼翼:“我错了,我小声说话。” 路樱觉得他这种状态很可怕。 一种掩饰在平静下的扭曲,表面风平浪静,深处已然惊涛骇浪。 只差一个触发点,这种平静就会被撕碎。 “张妈,”路樱轻声,“咱们回家。” “诶,好。” 人群早已散开,金莓莓和骆缤纷还站在那里。 耳畔风刮过,路樱眼前陡然天旋地转,人已经落进男人怀里。 金北周横抱起她,大步往车的方向走:“咱们走。” “......”路樱迟钝半秒,反应过来,“我要回我家!我不跟你走!” “你别闹,”金北周温柔下压着隐忍,“我们有宝宝了,我要照顾你。” 路樱急了:“宝宝是我的,跟你没关系!” 金北周俯身帮她系安全带:“我不抢,是咱们的。” “......”他这种状态,路樱禁不住毛骨悚然,“去哪?” 金北周:“复婚。” 第68章 是你选择了我。 路樱拒绝,并且非常排斥。 车子不知往哪里开,金北周表情柔和,但下颚越绷越紧。 他车速很慢,电话一个接一个往外打,全部接了车内蓝牙,路樱每一个都能听到。 “要北江那里的别墅,朝向要好,对,加价,要今天入住。” “下午的会帮我推了,我要陪太太。” “帮我预约妇产科...” 路樱给挂了。 她没什么表情:“你别抽疯。” 金北周手探到副驾,握住她的,还轻轻捏了捏:“你不想复婚,那我们就先不复,但你需要人照顾。” “我不需要,”路樱强调,“我全都安排好了,前五个月我都好好过来了,还差你后五个月?” 金北周没说话。 他单手打方向,侧颜轮廓收紧,锐利中挟着不可抵挡的攻击性。 一个多月没见...金北周牙关咬紧,他为什么只记得忙工作,就算她不允,他也该找机会见一见的。 不至于这么晚才发现。 这个大骗子! “之前是我不好,”他嗓子沙沙的,“所有责任都在我,我认打认罚,但现在我们有了宝宝,它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这个家庭有爸爸、有妈妈,我一定学着做一个好爸爸,像爸爸对待你那样的爸爸。” 路樱手还被他握着,她能清晰感觉到金北周说这话时的手在抖。 “你没事吧?” 男人喉骨滑了下:“没事。” 路樱指出:“可你手在抖,你要不舒服就去医院,别连累我出车祸。” 金北周松了她的手,几根骨感的手指搭在方向盘。 任何词语都无法描述这事对他的冲击有多大。 他以为自己孑然一身,以为下半辈子只能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悄悄窥探路樱的生活,却没有资格再靠近。 他找不到任何理由靠近。 然而眼下忽然峰回路转。 路樱居然怀了他的宝宝。 他们两人之间有了宝宝做纽带。 同时,他有了骨血至亲,是他最爱的姑娘为他怀的。 金北周孤寂的生命,有另一条小生命在贴近他。 他感觉到了血液相融的颤栗。 “我们先回捷座,”金北周咽下喷薄欲出的情绪,“晚上搬去别墅,我让人把张妈送去,以后我陪你住那边。” “你别抽疯,”路樱烦了,“咱们离了,我不跟你在一块!” 金北周:“你就当多了条看家护院的狗。” “......” 金北周这人是有点子傲气在身上的,两人吵架时他会妥协,会认错,会求饶,但不会把头低到这种程度。 甚至让路樱想起两个字—— 卑微。 三月高琴来草堂看望她时,还将曾在战地拍的照片给她。 战火纷飞、满目疮痍的墙壁拐角,两岁的金北周站在那里,小小的白衬衫虽然脏了破了,在阳光下却似有若无透着金线的光芒。 那么小的一个人,以那样狼狈的姿态,连眼泪都没有,平平无奇地守在妈妈身边,甚至用他黑色的小外套盖在妈妈腹部。 灰尘弥漫的环境之下,他依然傲骨嶙峋,能看出受过良好的教养与规训,细枝末梢充斥着自矜。 时光兜头一转,那张陈旧照片上傲气的小男孩,与眼前要给她当狗的男人骤然重叠。 路樱猛地别开脸:“我报警说你非法拘禁。 “......”这话让金北周想起另一件事,“因为宝宝,所以你怕我留案底?” 路樱:“......” 车子拐进捷座地库。 金北周撇脸看她:“给咱们宝宝做了什么规划,说来我听听。” “我回家了,”路樱推车门,“开门!” 金北周随手一按,车门从内锁死。 路樱忍着火,回头:“我不可能因为一个孩子就跟你和好,懂吗?” “我们中间有误会,”金北周说,“这些误会不是不能解决...” 路樱:“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解决?” “......” “你有你的打算和难处,我没资格怪你,”路樱尽量平静道,“婚姻不是哪一个人的责任,但我不想再过那种我都哭了都伤心了你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给金莓莓投资的日子,这种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激起我五颜六色情绪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 给金莓莓投资的事只是举例。 她就是不想活在内耗中。 她总是因为金北周一点不合心意的言行去内耗自己,他投资也没错,路樱因这事难过她也不愿说自己错。 既然都没错,那就是不合适。 谁能按照对方的心意活一辈子呢。 现在还有感情,他愿意妥协,以后感情没了,只剩怨恨,到时候是不是又要说“当初我为了你怎样怎样”。 路樱不想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青梅竹马”多美好的词,一定要让它烂在粪坑里、闹到深恶痛绝的地步才能罢休吗。 “宝宝的事,既然我还待在北城,就没打算瞒你一辈子,”路樱说,“你还是它爸爸,我们体面点,以后你可以定期来陪它...” 金北周哑声打断:“我想要的只是宝宝吗?” 路樱:“我管你想要的是谁,现在我能心平气和跟你诉心声,你再逼我,那就撕破脸好了!” “......” 怕她反胃想吐,车子储物格放了两只佛手柑,密封的空间中弥漫着浅淡的清新甘润。 金北周深瞳淡唇,那瞳色仿佛在水里滚了一圈,湿哒哒的。 “别动怒,”他挤了句,“我只是想照顾你和宝宝...” “不需要!”路樱第N次强调,“男人只会影响我的心情...” 金北周:“你爱我。” “......” 金北周:“不然我影响不了。” 路樱闭了闭眼:“我去你娘的...” 没等骂完,男人温暖干燥的手掌已经捂住她嘴,耐心低语:“别说脏话,要注意胎教。” “你早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就该在婚前跟我坦白,”路樱掰开他手,十分刻薄,“你这是欺骗,我根本就不会要你,你连我外公那关都过不了...” 金北周望着她:“我一直没过外公那关,是因为你爱我,外公才同意,路樱樱,是你,选择了我。” 他手掌轻柔,慢慢拢住她脸庞:“不需要父母家人,名望地位我自己也会赚来,你既然不喜欢我是孤儿,难道还要让我们的宝宝成为单亲吗?” 第69章 差点失去。 路樱被金北周扣下了,这男人不撒手,她一步都离不开。 用一天时间买下了北江地段最好的别墅,打扫、清理、更换家具设施,路樱被强制性地带过去时,佣人和保镖都已经各司其职。 嘉木正在上行阶段,需要大量资金周转,而金北周为这栋别墅花费太多,瞬间成为北城焦点,连带着路樱怀孕的消息都传开了。 飞宝似乎更喜欢这栋别墅,有足够大的场地供它奔跑玩闹,还配有专门遛它的佣人。 金北周嘱咐过,不能让飞宝近距离接触太太。 路樱在奢华的一楼走来走去,张妈惴惴不安:“坐下歇会吧。” “我坐不下,”路樱烦了,“这院子里是不是有监控?” 张妈不敢吭声。 谁能想到之前看着就不好说话的男人,如今能用最大的温柔,干最铁血混蛋的事情。 路樱:“张妈...” 张妈刚想应,余光扫见那道高瘦的身影,连忙噤声。 男人朝她挥手,示意她下去休息。 张妈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下周我要上班的,”路樱平铺直叙,“你打算把我关起来?” 金北周俯身抱她:“要安心养胎,我虽然是孤儿,但不差你那每个月五千的工资。” “......”路樱忍了忍,“我上个月领了七千五,有课时提成的!” 金北周抱她往卧室走:“嗯,好棒。” 极其敷衍,且瞧不上。 路樱以前也不把辛苦一个月只能拿几千块钱的工作放心上。 然而当这钱是她一节课一节课上出来的后,这钱突然变的是钱了,每一块上面都沾着她的努力与血汗。 谁都不能阻止她赚血汗钱。 卧室大而宽敞,云朵般的白色遮光窗帘将夏初刺眼的光过滤得柔和。 “如果实在无聊的话,”金北周耐心道,“我让大军送你来回。” “......” 沉默。 路樱被安稳地放到床上,随后,金北周跟着躺了过来。 路樱倏地爬起身:“你干嘛?” “......”男人面不改色,“抱你睡觉。” “抱你妈!”路樱炸了,“我们离婚......” 金北周又把她嘴捂住了:“宝宝在听,别让它在肚子里时就以为爸爸妈妈感情不好,影响性格。” 路樱忽然忍崩了,两只手不假思索揍了过去。 金北周眉心一跳,忙不迭握住她,低斥道:“你能不能记得你五个月了?还敢跟别人打架,宝宝被颠得七晕八素怎么办!” “......”路樱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你滚出去!” 话音刚落,路樱眉头禁不住蹙了下。 金北周慌张:“怎么了,我让医生过来...” “别小题大作,”路樱耐心告罄,“宝宝踢我,你赶紧走,我要给它念书...” 金北周怔住。 宝宝会踢人这事,颠覆了他的认知:“怎么踢的,你能感受到?” “滚!” “别激动,”金北周垂眸,手掌小心贴住她腹,“会疼吗?它一定是听见爸爸妈妈吵架害怕了...” 掌心一贴住,好似脉搏一样的动静骤然弹过来,金北周身体一僵。 陌生、震撼、兴奋、激动,种种情绪炸弹似地涌了过来。 这动静还在持续。 金北周垂着脑袋,几不可闻:“宝贝,它在跟我打招呼。” 他咽咽喉咙,动静轻若羽毛拂过,怕打扰到宝宝的活动。 “我会好好赚钱的,”半晌,金北周抬睫,漆眸深不见底,“我会把最好的捧给你们,我会解决掉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事,会为我们的宝宝创造一个最舒服的世界...” 他眼睛渐红。 可路樱只觉得害怕。 她安排了自己和宝宝的生活,自以为是的认为,能像处理飞宝一样和平处理宝宝的事情,这些想当然... 全是她自作多情。 金北周不会放开宝宝的。 她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全被男人始料未及的反应打乱了。 别墅花草蓊郁,怕招蚊子,四周种满驱蚊凝神的香草薄荷,墙头拐角监控闪烁,院外还有保镖看守。 这是怕她跑。 所以弄了栋金屋打算把她藏住。 这男人平静温柔的外表之下,是冷不丁知道她有孕后被强硬压下去的情绪。 各种情绪。 是路樱想当然了。 当初知道有孕,她自己也用了许久才平复心情,又怎么能认为金北周愿意轻描淡写的跟她和平处理。 “你出去,”路樱疲累,“我要睡觉。” 许是看见她眼底倦色,金北周没敢硬来,问道:“要喝水吗?” “不用。” 金北周揉了把她脑袋:“边柜这朵花是摁铃,有需要就喊我。” 路樱没应。 帮她盖完被子,又把灯熄灭,金北周缓缓出了屋门。 大军等在那边。 金北周望着窗外夜色,淡声:“给金家和骆家送份礼。” “是。” 庭院地灯朦胧,光芒影绰。 不知站了多久,佣人们都已经休息,金北周轻着动作回了卧室。 路樱早已睡着,她孕期贪困。 房间里的声控夜灯,床下摆放整齐的拖鞋,边柜保温杯里温度刚好入口的白开水,哪怕细微到窗帘都不能完全拉严实,必须要留点空隙容许第二日阳光进来... 诸如此类,全是按照她的习惯布置。 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她过得顺不顺心。 金北周半蹲在床沿,手掌小心翼翼贴住她腹部。 小家伙还没睡,踢了他一下。 金北周眉宇渐舒,用气声陪它聊天:“妈妈都睡了,宝宝怎么还不睡?” 怕吵醒路樱,这姑娘起床气重,金北周席地而坐,削瘦的脸颊贴了过去,倾听宝宝的动静,再时不时低低回它一句。 手机开了静音,屏幕亮了几下。 等胎动没了,估摸着小家伙睡了,金北周才点开消息。 手机屏的冷光一点点渗入他眸中,金北周的手在抖。 信息上是路樱跟医院约的人流手术,还有为宝宝超度的寺庙。 从她在医院确认有宝宝开始,到她决定把宝宝生下来...桩桩件件,全部查了出来。 路樱原来没打算要宝宝。 她不想要。 她第一回主动跟自己要五百万,是为了超度宝宝。 倘若宝宝真的没了,那是金北周亲自送的它。 他在不知不觉中,差点失去了它。 第70章 威胁。 夜色浓暗。 男人模糊成一团。 床上姑娘睡得沉,从头到尾都没醒过。 金北周摸出她手机,长眸里翻涌不息的情绪压了又压,看似平静地点开。 输入密码。 路樱生日,他的生日,两人结婚纪念日... 这些金北周上次输过,都不对,最后还是用路樱没防备时的人脸解锁。 他明知不对,还是输了一遍。 眼看手机要锁定。 金北周闭了闭眼,平复呼吸,试探着,输入医院人流手术的日期。 他希望是错的。 这是他们的宝宝,她有怨有恨冲着他来,怎么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得这么残忍。 手机解锁成功,主屏幕弹出那刹,金北周心脏停了。 寂静的夜,他痛到弯腰:“路樱樱。” 没人理他。 金北周想把她摇起来质问,想臭骂一顿她的任性,还想让她痛哭流涕的道歉,说她错了,她不该起这种心思。 这是他们的宝宝。 然而指腹落到她脸颊,金北周只轻轻捏了捏,重一点都没舍得,用气息喃道:“我家路公主要当妈妈了。” 他要当爸爸了。 - 翌日,金家餐厅。 佣人抱了盒东西进来,恭敬道:“三小姐,有您的快递。” “什么东西啊,”金莓莓随口问,“先放着吧。” 金达放下报纸:“开饭。” 席素玲不经意间扫过去:“哟,这里面装的什么,盒子湿了。” 话落,几人纷纷望了过去。 佣人用手掌在底部摩挲了下,指尖触感黏腻,空气中浮起腥味。 下一秒,佣人受惊过度,盒子啪地砸到地板。 一只被肢解过的木偶人噼里啪啦散了出来。 木偶人应该是在血水里泡过,躯干上套着的白色公主裙缀着点滴惨红,场面惊恐骇人。 金莓莓瞠目,捂住嘴巴。 金达怒了:“这谁送来的?” “二、二公子...”佣人支支吾吾,“二、二太太有孕,二公子派来的人说了,以后但凡有二太太出现的场合,三、三小姐请自动消失,不、不然...” 就让金莓莓像这只木偶人一样的下场。 金北周压根就没想瞒他们,警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反了!”金达勃然大怒,“我金家养大的孩子,他就是再能耐也是金家人,叫他回来道歉!” 席素玲这阵子苍老不少:“这事都怪你!瞒着我真相不说,就算利用小二,也不该做得这么绝,养条狗也要给点甜头...” “爷爷,”金莓莓红着眼,“奶奶,算了,是我不该跟二嫂争吵,她有孕...” 金达:“她自小就会拿捏你二哥,怀个孩子了不得了!” 说到这,他命令道:“备车,叫上斯年,去北江别墅!” 金斯年匆匆来了,但来的是金家。 “我不觉得小二有错,”金斯年说,“弟妹有孕,他紧张上心不是很正常吗?” 金达冷哼:“你看看,这什么做派,居然用肢解过的人偶来恐吓我们...” “爷爷,”金斯年平静道,“他什么做派您不知道吗?他这种做派,不是您逼出来的吗?” “......” 金斯年:“这几天我一直在查皇庭的账,小二但凡是规矩的性子,早就死无全尸了!” 席素玲惊诧:“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金斯年避而不答,“够了爷爷,就算金家养小二一场,他回报的也早就够了!” 语毕,他视线一移,落到金莓莓脸庞,意味不明:“以后他不再是你二哥,对你不会手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金家终究是我做主,你好自为之。” 金莓莓咬紧唇,没吭声。 这话是在提醒她安分守己。 金斯年跟她一向有距离,对她还不如对路樱和气,这话便是在警告她别去惹金北周和路樱。 有他在,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没办法一直为她做主。 - 金达被金斯年阻拦,没能去成北江别墅,但同样收到大礼的骆家来了。 路樱一觉睡到自然醒。 金北周坐在床沿抱她起身,罔顾她的拒绝,伺候她穿衣服。 张妈过来敲门:“骆家先生和太太...带着骆小姐,在门外求见。” 金北周两个字:“等着。” 路樱烦躁,不愿配合:“我自己会穿!” “别大动作,”男人拧眉,“架没打够是吧,待会我陪你打。” “......”路樱抬睫,“你知道她说的什么,她说猫是她指使佣人弄死的,面包是她故意扔的,她说这面包是我练手用的!我恨不得撕烂她的嘴!” 金北周蹲下去,单掌握她脚踝,帮她穿鞋:“你是不是爱上她了,这么在意她?” 路樱脚不客气地朝他脸踹了过去。 男人一把接住。 路樱一字一顿:“我永远都忘不掉我当时的委屈,咱们不可能和好,懂吗?” 金北周垂睫,敛了所有情绪,把另只鞋帮她穿上。 “嗯。” 他懂。 没关系,她想怨就怨,想恨就恨,带着宝宝待在他身边,她可以尽情报复,金北周照单全收。 就是不能离开。 路樱话越来越刻薄:“我理想的另一半是父母双全,家庭和睦…” 金北周无波无澜:“我们的宝宝会父母双全、家庭和睦。” “……” 似乎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金北周都能一笑而过,哪怕她故意挑他的痛处攻击。 早餐丰盛,金北周挨个夹给她尝,路樱一眼都不看的,他就让人撤掉,路樱咬一口放下的,金北周就自己吃掉。 佣人再次进来,小心道:“骆先生他们...”还在等。 金北周眼皮都不抬:“不爱等就回。” “是。” 路樱没什么胃口,推开他送来的粥:“我要出门。” 金北周:“我让大军陪着。” “......”路樱忍了会,“我要让大嫂过来吃午饭。” 金北周:“好,我来约。” 路樱:“我自己约。” “可以,”金北周用指腹擦掉她嘴角的湿渍,“那我帮你把严夏和韩锡也约来?” “......” 定格片刻,路樱慢慢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金北周淡然:“搬新家,该约你的朋友们过来坐坐客的。” 可路樱在这话里听出了威胁。 她有孕一事,严夏和韩锡是最先知情的,里里外外帮她瞒了许多次。 还有严爸爸,他甚至因为她不想要宝宝,帮她约了外地医院的同僚。 这些,金北周怕是都知道了。 金北周对她宽容大方,不代表他对别人也这样。 路樱盯着他:“你要敢对严家做什么,我就死给你看...” 金北周一把捂住她嘴,平和到令人心惊:“宝宝在听,别说这种话。” 第71章 是不是该判无期? 骆家人在别墅外站了三个小时。 一家子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冷不防在烈日下暴晒,骆母嘴巴干到起皮。 别墅面积大,三人在佣人的带领下步行进去。 阴凉的廊檐下,男人歪在一张椅中,长腿随意交叠搭着,慢条斯理地翻了页书。 旁边藤桌还有另外一撂。 全是孕期手册和产后宝典。 骆父谨小慎微:“金总,是小女不懂事,冲撞了金太太,我和内子特地带她过来道歉。” 微风中拂过纸张翻动的声。 男人没说话,大半张脸埋在书页后面,看都没看他们一下。 骆父轻咳,推了自家女儿一把。 骆缤纷好像哭过,眼睛肿得像桃子,踉跄向前:“二公子,我知道错了,我跟路樱是不对盘,但我跟莓莓是朋友,又、又...”心仪他。 因而每次见到路樱就忍不住嘴巴。 要说恶毒的事,她真没对路樱干过。 廊檐下的男人纹丝不动。 骆父骆母都是人精,否则也不能一收到肢解的木偶人就逼女儿过来道歉,见金北周无动于衷,便知道他并不满意这种道歉方式。 “金总,是我们没管好缤纷,”骆父说,“她就是嘴巴贱,要说害人她是真不会,今早她妈盘问了许久,她这纯粹就是被人激了...” 闻言,金北周慢吞吞抬眼:“被谁激了?” 骆母连忙道:“金莓莓。” “哦?”金北周身体略直,玩味道,“她怎么激的?” 骆母搡了女儿一把,示意她照实说。 不等开口,金北周摆了下手指,大军拿了个录像机过来。 金北周不冷不热道:“免得骆小姐事后不认账,录下来没问题吧?” “......”骆父尴尬,“没、没问题的。” 骆缤纷磕磕绊绊,好似为了摆脱自己和自家的困境,事无巨细,把什么都说了。 例如她们十岁时,约路樱一块去公园玩捉迷藏,然后一群人悄无声息走掉,剩路樱自己在那藏着,一直藏到天黑都没人去找她。 又例如,她们十一岁时,金莓莓把路樱送她的裙子拿去包了垃圾桶旁边的流浪猫。 还有,她们十三岁时,集体送给路樱的生日礼物,这礼物专门放在得了手足口病的亲戚家小孩那里过了一晚,才拿给路樱的。 幸好路樱身体素质不错,躲过了这场故意为之的阴毒。 骆缤纷还说,金莓莓主动改为金姓,是因为金北周开始怀疑她私下陷害路樱,不得已为之。 这事金北周有印象。 那段时间路樱跟他闹得格外厉害,两人一见面就是争吵,最后外公一个命令加上门禁,再不许路樱往金家跑,一下课就让司机接走,完全避开了他们两人见面的可能。 金北周翻了路家的墙头,跳到路樱窗前要跟她和好。 路樱拒绝,连窗户都不愿开。 金北周赖着不走,从早晨赖到天黑。 路樱虽然不见他,但也没惊动旁人。 见他死守在窗外,路樱怕做噩梦,就把窗子开了点缝,叫他滚,然后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连带着对金莓莓和他的臭骂。 金北周开始重新审视金莓莓这位寄养的妹妹。 金莓莓性子敏感,许是察觉到了。 没多久,金莓莓主动要求改为金姓,并言道:“樱樱跟二哥总是因为我闹不快,我变成二哥亲妹,上一个户口本,别人也没话好说了。” 金老爷子和老太太自然是反对的,他们希望金北周能娶金莓莓。 但金父金母支持,这事就这样定了。 此事一过,老爷子和老太太更加讨厌路樱,也更加喜欢金莓莓这个孙女了。 “我承认这些事我都参与了,”骆缤纷说,“但我最多是马前卒...” 骆母点头:“她性子冲动,金三小姐在她面前扮柔扮弱,她很容易就被当枪使了...” 金北周的眼睛像一汪死水湖,哪怕掷进一枚石子都搅不起波纹。 骆缤纷说的,哪是金莓莓的罪证,分明是他的。 这几个女孩儿之间这种兵不血刃的算计他不懂,而路樱同样不懂,她只知道这事不舒服、恶心,又讲不出头头道道、也拿不出证据来。 那些暗地里的恶意裹着伪善,一次又一次地施加在路樱身上。 没人相信她受了委屈。 金北周嘴上说着信她,然而他的相信太虚浮,他相信路樱,却一如既往的照顾金莓莓,这算是相信吗? 这是敷衍,是搪塞。 他的相信没有力道,立不住脚。 他用“相信”二字搭建了一座空中阁楼,直到路樱看出他的虚伪,这座空中阁楼瞬间倒塌,没有任何实物支撑,碎沫飞到四散。 他有苦衷又怎样。 他伤到了路樱才是事实。 路樱不会原谅他才是结果。 骆氏父女被佣人请了出去。 金北周一个人待在廊檐下,背脊在某一刻弯下去,透着伤痛与绝望。 旁边的孕期手册被风刮动两页。 簌簌声中,他好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知到,他跟路樱再没可能了。 午饭时,葛琪陪路樱坐在一边,金北周独自坐对面。 餐厅寂寂无声。 葛琪想劝点什么,没开口又想起她也是隐瞒人之一,又悄悄闭了嘴。 金北周把面前鱼刺剃掉,鱼肉放进路樱碗里。 可路樱没要,她抱着碗躲开:“我讨厌鱼。” “......”金北周手臂横在那儿,“以前也没见你讨厌。” “我现在开始讨厌,”路樱说,“不是你想给什么我就得要什么。” 这话挟着明显的深意。 似乎在嘲讽他的感情太过自私,一向都是他想给什么就给什么,从来不管她想要什么。 葛琪轻咳,打圆场:“吃鱼对宝宝发育好。” 路樱:“不要他给的。” 葛琪夹了块鱼腹给她:“大嫂给。” 路樱没再吭声。 金北周眸子暗沉,不声不响把碗收回。 “小二,”葛琪想将话题岔开,“你刚刚让人送了什么给你大哥?” 金北周:“让大哥注意点金莓莓,不要让她继续兴风作浪,大嫂你也小心点...” “你不是吧,”路樱抬头,攻击性十足,“以前是你护她护得要死,一转眼就翻脸无情,要是我就将错就错,护就护到底...” 金北周直勾勾的:“你跟她有矛盾的时候我哪一次护过她?按你这种说法,外公惩罚我的时候,你不护我,没站我这边,没跟外公划清界限,是不是该判无期?” 第72章 罪大恶极。 路樱炸了。 “你不要拿金莓莓和我外公相提并论!” “这不是相提并论,”金北周思维极为清晰,“外公让你跟我断绝来往你直接就听了,这事要放我身上,我死八百次都不够,为什么有些事在你身上就没问题,在我身上就罪大恶极?” 路樱哑口无言。 见事态升级,葛琪焦急:“小二,别说这种话...” 路樱:“大嫂你让他说。” “男生追你、给你塞情书就没问题,”金北周一字一句,“女生追我就是我犯贱去招惹人家,人家追你是我的错,人家追我还是我的错,我是修正带吗浑身沾着错?” “......” 金北周:“你嫌我权衡利弊,权衡利弊什么时候成为一个贬义词了,我踏进金家那一刻就要权衡利弊,我靠权衡利弊向我想要的生活努力,向我爱的姑娘靠近,权衡利弊有什么错?” 路樱一杯水泼了过去。 金北周闭着眼受了。 餐厅氛围紧绷。 “你完全可以早点告诉我,”路樱说,“你宁愿看着我难过,你一次次看着我因为金莓莓吃醋伤心,连个解释都没有,让我内耗乱猜,又若无其事用礼物和钱摆平,你直说难道我会不理解你的压力吗?” 金北周眼尾猩红:“你再说一遍你会理解?路樱樱你就是个骗子!” 路樱一低头,转瞬把葛琪那杯水端走,再次泼到男人脸上。 金北周头发和脸颊湿透了。 葛琪沉默不言。 在外面能遇神弑神的男人,在这餐桌前,最多就只敢呛两句声。 这两人的相处状态,葛琪真是从他们小看到他们大。 “你说得没错,”路樱火大,“你一坦白我就看不上你了,你连靠近我的门槛都不配得到!” 金北周:“我说你是骗子还冤枉你了?” 路樱:“没冤枉,所以现在还你自由,你不用再跟我这种骗子一起生活...” “你做梦吧!”金北周恨恨道,“这是我的宝宝!” 路樱脑子发热,理智全无,一巴掌扇到小腹:“那我不要了!我不生你的宝宝!!” 金北周心神俱裂,险些把餐桌带翻,飞一搬奔向她:“叫医生过来!” 葛琪急道:“樱樱!” 路樱想安慰她一句,想告诉她自己有数,宝宝是自己的,她哪舍得下狠手。 然而她什么都没说出口,金北周已经横抱起她,外面涌过来的佣人拽着家庭医生奔了进来。 路樱被放到床上,医生帮她检查。 金北周握住她两只手,单膝跪在床边,紧张又恐慌地注视着医生的操作。 卧室鸦雀无声。 半晌,医生清清嗓子:“没事,就相当于宝宝挨了个巴掌。” “......” “但最好还是别这样动怒,”医生说,“小心宝宝是个爆脾气...” 金北周一颗心慢慢放回去,冷着声:“不动怒也会是个爆脾气,随它妈。” “......” 葛琪陪医生出去。 卧室变得安静。 金北周还跪在那里,路樱的手也还被他禁锢着抽不出来。 安静须臾,金北周松手,脸贴上她腹部,哑着声:“吵架就吵架,打什么孩子啊,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会随手给你一巴掌吗...我错了行不行?” 路樱没什么表情:“我要回我家。” 跟他在一块她情绪总是很容易失控。 “别想了,”金北周眸色晦涩,“你会对宝宝下狠手,必须在我眼皮子下待着。” 路樱:“这是我的宝宝!” 金北周:“刚怀上它的时候它不是你的宝宝吗?你又约医院、又约超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它是你的宝宝?” “......” 他都知道了? “你没有,那时候你只把它当成是我的,”金北周说,“你想解决掉和我有关的麻烦,你还不通知我,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我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吗?” 他疾利的语调带着浓浓的怨气,仿佛被渣女辜负后死掉的怨男化身。 路樱:“你说够了没?” 金北周:“够了。” 路樱:“那就滚出去。” 金北周:“...我再想想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路樱手刚有一点动静,金北周就给她扣住。 “求你了宝贝,”金北周另条手臂环住她,“你打我行不行?” 路樱冷笑:“我就是要打你,你拦什么?” “......” 谁知道她一巴掌又想扇哪里。 僵持短瞬,金北周抿了抿唇:“还要不要吃点什么?” 路樱:“我要回我家。” 金北周:“该睡午觉了,我陪你。” 路樱:“我要回我家。” 金北周翻身上床:“我给你讲故事,讲你以前发烧生病时最爱听的肥肘子大战...” 路樱闭了会眼。 男人的肥肘子大战已经讲到肘子皮被撕,露出里面肥瘦相间的嫩肉。 “金北周。”她突然唤道。 “嗯?” “从今天开始,”路樱通知他,“你一天不放我回家,我就一天不吃饭了。” “......” 路樱安安静静的:“我说过,我不会因为孩子被人拿捏,如果它阻碍了我的选择,那我选择不要它。” 金北周身体僵住。 他想起来了。 这话是他故意使坏,让路樱来捷座帮他找户口簿的时候说的。 原来那时她就在警告他。 人在无望的时候真会狗急跳墙,金北周冷冷道:“你不怕我针对严夏他们?” 路樱没理他。 她累了。 毁灭吧。 既然最终都要走到撕破脸这一步,那就撕破脸好了。 然而金北周心底的恐惧越来越重,她这样安静,没打他,没跟他犟,她一门心思要离开他。 他还有什么办法。 他走投无路。 金北周咬牙,坐起身,当着她面拨通电话:“把严家的医院...” 话没说完,路樱拎起边柜上的保温杯,朝向自己小腹。 “你试试,”她眼睛红了,“看看是你的人快,还是我的动作快。” 金北周瞳仁因潮湿变深,喉结明显艰难地滑了下。 “一定要这样吗,”路樱声音不稳,“我们和平分开,我也答应你拥有宝宝的探视权,一定要闹到这种程度吗?” 金北周嗓子嘶哑:“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宝宝。” 第73章 我会投诉。 金北周对初来金家时的记忆并不深刻,但他知道自己不是金家小孩。 金父金母没时间管他,老太太对他还有点陌生,但还算是照顾他。 而知道真相的金老爷子就不同了,他冷漠,冷血,甚至偶尔会流露出厌烦。 金斯年把他当亲弟对待,可金北周知道,他是个外来的侵入者。 在金老爷子眼里,他的未来,有可能会侵占金斯年的东西。 金北周与金莓莓同样寄人篱下,但某些时候,他甚至心生悲悯,因为他没有金莓莓那样有着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和谨小慎微。 他活得肆意。 两个同样被金家养大的小孩,更多时候,金北周是愿意对金莓莓搭把手的,何况这中间还有老爷子的命令。 但只有路樱于他是不同的。 她跟任何人都不同。 金北周在面对她时会犹豫,会脆弱,会失去冷静。 他不怕身世暴露,就怕暴露后,他会失去接近路樱的资格。 “配不上”这种感觉会侵蚀他的理智,让他小心维护着身世的秘密。 然而这是一个死循环,怎么走都是错的。 金北周曾经挣扎过,一满18岁他就开始创业,他想凭借自己建立足够高的门户,他可以不依附金家,靠自己拿到入场券,然后将选择权握在自己手中。 好不容易将他养大,老爷子又怎么甘心他失去控制。 金北周只能接下皇庭。 二十岁那天,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大庭广众下宣布了皇庭由他接手,并意有所指,夸奖他和金莓莓般配,路樱恼了,连他生日都不愿参加,扭头就走了。 金北周扔下一堆宾客,在浓夜里追上她。 路樱嘴上赶他走,一双眼睛又湿哒哒的可怜。 金北周一颗心软成泥,捧着她脸亲她哄她,被迫接下皇庭的郁结能在她随意一个缠腻中消失。 这丫头不愿他回生日宴现场,抱着他腰撒娇,说要陪他一整晚。 在单身公寓里,两人都疼,结果路樱一疼就要反悔,金北周被逼急了,跪她身边差点给她磕了。 这丫头得寸进尺,打一巴掌就给颗糖,哄他说下次再试,然后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她说她爱他。 说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她的“一辈子”好短。 说她是骗子冤枉她了吗。 即便有了宝宝都不愿跟他和好,坚持要跟他撕破脸。 她的爱可真假。 又假又虚伪。 跟他一样。 - 路樱下午就被送回了草堂。 金北周怕她饿着自己,压根没敢耽搁。 看不见某个狗男人,路樱终于舒服了。 第二天,隔壁邻居搬走了。 第三天,金北周住了进来。 隔壁与路樱这边只象征性地隔了堵墙,每天对方在做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金北周把人家的房子买了。 并且在院角安装了监控,又好巧不巧的能拍到她这边。 路樱给物业打电话投诉,物业没办法,只能说试着去谈一谈。 金北周双手抄兜,隔着堵墙,露出半个身子,淡淡道:“我在我自己家,没碍着你什么事吧?” “......”路樱气结,“你钱真多!” 男人提眉:“也没有,贷款。” 路樱扭头就进了屋。 身后是金北周在跟张妈说话:“早上吃了番薯粥?我闻到了,我这边有空运过来的火腿,您拿去给她配粥用。” 张妈不大敢接。 婉拒之后,飞宝不知怎么的,从隔壁墙头掉到了这边。 金北周非常之淡定,施施然过来敲门,理直气壮:“我儿子掉你们家了,我来捞它。” 张妈:“......” 捞完狗儿子还不愿走,金北周拉了几下狗绳,拉不动就干脆放弃:“邻里邻居的,我帮您干点活吧。” 他会伺候院里的花草,会加固花房不稳的支架,会检查修理老化的电路和门锁,只要能在院子里干的事,他都能做。 这些都是背着路樱干的。 张妈拒绝不了,她就没见过割裂感如此严重的贵公子。 既让人恐惧又让人啼笑皆非。 中午,张妈来院角拔小葱,隔壁某位男人站在墙边,递来两个覆着保鲜膜的瓷碟:“我做的,您尝尝。” 张妈哭笑不得:“真不行,樱樱会发现的。” “邻里邻居送个菜都不行?”金北周不悦,“远亲不如近邻,下次我有事也要找您帮忙的。” “......” 金北周:“您就说是您自己做的,别提我。” 午餐桌前,路樱舀了勺嫩嫩的什锦火腿豆腐,不由得夸赞:“张妈,这个好鲜。” “......”张妈心虚,“那尝尝另一道。” 另一道是小磨麻油扮枸杞芽,用天青色的精致瓷碟装着,点缀了两颗红色枸杞,摆在一堆营养餐里格外翠嫩显眼。 “张妈,咱这两天就这么吃吧,”路樱赞不绝口,“那些营养餐我都腻了。” “...行。” 舒舒服服地用了一顿饭,路樱喝了口果汁,随意问道:“隔壁的没来烦您吧?” “...没,”张妈不大有底气,“就飞宝掉进来一次,二公子来捞它。” 路樱盘算片刻:“我能不能把飞宝藏起来?” “......” “它自己掉这边的,”路樱说,“金北周是它监护人,丢了是监护人的责任,对吧?” 张妈轻咳,提醒道:“有监控。” “......” 一提到这个路樱就浑身膈应,谁想邻居家的监控处处盯着自己这边啊。 思绪到这里,路樱连午觉都不睡了,径直拨了个电话出去,让工人过来把围墙加高,高到监控看不着自己这边。 等工人来时,路樱出去量墙壁长宽,脚踩到院里的瞬间,隔壁“邻居”匆匆到墙边:“哪不舒服?” 路樱一个字都不想说,兀自拉开皮尺。 见她安然无恙,金北周明显松了口气,两条手臂轻轻松松搭在墙头,就势跟她聊天:“量尺寸干嘛?加高墙壁啊?” “......”路樱抬睫,“这墙有我家一半,把你的手拿下去!” 金北周没惹她,十分公道地缩回一条手臂。 “路公主,”他淡然道,“我劝你别浪费精力了,私自加高墙壁属于违建。” 说到这,他十分欠打:“我会投诉。” 第74章 你搬走。 这狗男人不是吓唬她,因为建筑工人到的时候,物业跟着到了。 “路小姐,”物业为难,“真不能加高的...您看看整个小区都是统一的...” 金北周悠然自得地扶在墙头:“就是。” 路樱手里的卷尺嗖地砸了过去。 金北周利索地接住。 “隔壁的人总这样扒在墙头偷窥我家,”路樱一字一句,“我一个单身孕妇害怕,您说怎么办!” 物业抓耳挠腮,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不、不会的吧?” 话音落,路樱猝然皱眉,手不经意捂住小腹,有些痛苦的样子。 霎时,原本还老实待在隔壁的男人双手撑在墙头,一个跃身跳了过来,焦急道:“肚子痛?” 路樱站直,方才的痛苦一扫而空:“您看见了吧?” 物业:“......” 金北周:“......” 路樱十分平静:“这样我很没有安全感,我的安全也很没有保障。” 物业欲哭无泪,但加高墙壁真是违建。 “还有,他现在踩在我家的院里,”路樱说,“我是不是能投诉他,并且报警把他抓起来?” “......” 僵持半晌,物业最终决定回去开个会,跟全体业主商量下这事,并且安慰道:“特事特办,等您生完立刻拆了,我想业主们都不会有意见的...” 金北周冷笑:“我这个业主反对。” “......” 沉默。 物业挂着哭腔:“我回去就辞职。” 路樱最不爱为难别人,眼见物业因这事受了打击,她一个扭身,看向始作俑者:“你滚回你自己家!” 金北周喉咙里似乎哼了声,又要撑着墙头跳回去。 路樱怒道:“走门!!” “......” 走就是了,凶什么嘛。 “宝宝要是一惊一乍小爆脾气就随你,”金北周弱弱道,“别到时候赖我...” 路樱上来就要给他大耳巴子。 金北周长腿迈得快,哄道:“走了走了,怎么跟小地雷似的。” 还贴心的帮她把工人送了出去。 路樱恼火:“这墙头我想装点碎玻璃碴子,行吗?” 物业:“......” 缄默短瞬,他含糊道:“您悄悄的,别太明显,我当不知道。” 然而实际可操作性不强,因为另一边与她共享这堵墙的“业主”不同意。 看着男人贱嗖嗖的表情,路樱扭头回了屋内。 谁tm要在这里跟他浪费时间。 幸好草堂都是排屋,就算不去前院,她在屋里活动就是了,再不济爬爬楼梯,不就是空间小了点,她能忍。 中间张妈进来两次,每次都念念有词,说隔壁好忙,穿着西装的人来来往往,应该是过来跟金北周汇报工作的。 路樱充耳不闻。 傍晚变了天,到晚饭时间一场暴雨淋了下来。 张妈哟了声:“花房顶棚忘记关,把别里面花苗打坏了。” 路樱的身子没办法出去,张妈撑了把伞,结果刚出玄关就被风刮翻。 暴雨如注。 张妈把伞掌稳,借着风雨中隐晦的光线,看见男人冒雨将花房最后一扇天窗关掉。 男人身形薄瘦,在夜中仿若撒旦,确认完院里的事物打算翻墙回隔壁。 爬墙头时,男人回了下眸。 张妈目瞪口呆,这要是让路樱知道,指定又得炸毛。 男人身体被雨水湿透,冲她咧了下嘴,用手势比划——您回去吧。 张妈摇头叹息,搞不清楚这对夫妻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地步。 日子似乎能在这种互相僵持、又互相制衡的微妙状态下缓缓过去。 劳动假一过去,路樱休息够了,身体泛懒的感觉好了许多,恰好到了产检的日子,打算自己溜达着去医院。 毫无意外,她迈出门那刻,隔壁天天监视她的狗就跟了过来。 才五月,路樱还穿着外套,而金北周已经是夏天的穿戴。 “你别跟我。”路樱也没炸毛,平平静静往前走。 金北周将棒球帽拿下来,轻柔地扣她脑袋上,又调整了下位置。 他手像抓球一样拢住她后脑,像在扶她走路,更像是不许她把帽子拿下来。 以前路樱总会为他这种霸道又亲昵的举动心跳不已,现在她只想让他消失。 阳光晒到她脸,路樱仰头:“你应该知道了,这个宝宝,我最初是不打算要的。” 金北周动作一顿。 路樱:“我用了很多理由才劝服自己把它留下,但现在,我又后悔了。” “......”金北周手缓缓垂下,“我就这么烂吗?” “是我们不合适,”路樱认真道,“二哥,你去过自己的生活吧,你会发现,少一个路樱你会轻松很多...” 金北周打断这话:“不要代替我去判断我的感受。” “所以你看,”路樱抓住漏洞,“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们总是争吵,总在误会彼此的好意。” 金北周唇角提了下:“就你现在的态度,你认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让我拥有宝宝的探视权?” 她连面都不愿给见,能愿意分他宝宝的探视权? 这姑娘还有信用可言吗? 路樱有点累,手撑在后腰:“你想怎样...” 话音没落,男人高大的脊背就弯了下来,条件反射搂住她腰。 路樱:“......” “宝宝有我一半,”金北周垂睫,“我要负责你的孕期和产后,还有宝宝未来的抚养...” 闻言,路樱急了,他用孕期、产后、未来六个词。 这跟复婚有什么区别,这不就是复婚的意思吗? 路樱:“如果它不能属于我,那我立刻打掉它...” 话没说完,男人干燥温暖的手心捂住她嘴。 金北周眼睛充血,藏不住的哀痛,低着嗓,一遍一遍的求她:“你别说这种话,我求你,宝宝会听见的,我只是想陪你去产检没想做别的。” 他红着眼,卑微进尘埃:“就陪你产检,其它都答应你,都听你的。” 路樱毫不客气:“你搬走。” “...好。” “不要再监视我。” “好。” “宝宝姓路。” “......”金北周望着她,“我从没想跟你争这个。” 他只想护她平安,护宝宝健康,她真的看不出来吗? 第75章 路九月。 这次产检要做四维。 医生目光扫了下:“你丈夫?” 路樱张嘴就想说不是,然而声音没发出来,金北周先她一步:“我是宝宝爸爸。” 回答模棱两可,医生点头:“一块进吧。” 这是金北周第一次听见宝宝的心跳,看见宝宝的模样。 “胎儿发育的很好,”医生温和道,“之前都是你太太自己来,看见没,这是小手,这是两只脚,在伸懒腰呢。” 路樱看着那黄黄的一坨,勉强看出个人形,有些无言。 宝宝每个部位都被扫过,医生回头,调侃道:“像爸爸,爸爸一掉眼泪,更像了。” 顺着她话,路樱终于把视线移到金北周身上。 男人僵在那里,眼神直勾勾盯着仪器,眼底的潮湿汹涌,只要眨下眼就能掉出来。 “......”路樱敛睫,“其它都好吗?” “都好,”医生温和道,“昨天来了几个宝宝都不愿翻身,折腾了半晌,你们这个倒很精神。” 路樱:“可能别人不用吵架。” “......” 这话金北周听见了,他没吭声,脸别开,看向另一侧的墙壁。 停了几秒,他重新看向仪器,眼睛里的湿意就宛若错觉,消失的一干二净。 “它...”金北周清清嗓子,手指向仪器一角,“这是...” 医生好笑:“宝宝在用手抓脐带玩。” 金北周顿了顿:“它会玩?” “当然,”医生说,“要想宝宝出生后不闹,孕妈妈的作息就要规律...” 说到这,她目光睨到男人身上:“孕妇情绪要保持愉悦,你们宝宝长得很漂亮,妈妈开心了,宝宝性格才会开朗。” 金北周唇角抿直。 他能怎么办,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签了那份离婚协议,还有跟她去民政局办了证。 这丫头分明是从那时就在算计他了。 两人几乎是光屁股一块长大,路樱有心眼但不多,偶尔想算计点什么金北周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么就在这么重要的事上马失前蹄。 金北周掏出手机,询问:“我可以拍张照吗?” 医生:“不用,有光盘给你们。” 金北周看向路樱:“你留还是我留?” 路樱邪火冒得突然:“这玩意不能拿回家拷贝吗,想拷几份拷几份!” “......” 沉默。 片刻,金北周看向医生:“您看见了吧,我没惹她。” 医生哭笑不得。 “孕妇受激素控制就是这样的,”医生圆场,“有些孕妇在孕期会格外迷恋丈夫...” 金北周睫毛动了动:“哪个阶段?” “...什么?” “迷恋丈夫,”金北周前所未有的认真,“几个月会有这种状态?” 医生:“......” 她就是举个例。 金北周:“这个月能到吗?” 医生语塞。 金北周:“她是不是缺点什么激素,要不要给她补补...” 路樱啪的一巴掌扇他手臂。 巴掌的清脆声阻了男人的痴心妄想。 金北周默默揉了下手臂:“我没惹她。” 医生:“......” 金北周:“我还有个问题...” “你有完没完,”路樱烦了,“你哪这么多问题?” 金北周:“最后一个。” 医生轻咳:“你问。” “还有没有一种可能,”金北周沉声,“这个激素,会控制她,闹着要离婚?” “......”医生沉默短瞬,“也许吧,有些孕妇会十分讨厌自己丈夫...” 金北周眼动了下,语调急迫:“生完就能恢复正常吗?” “别做梦,”路樱不留情,“我要离婚是深思熟虑的。” 金北周不理她,只管看着医生:“能吗?” 医生:“......” 下一瞬,她挥手赶人:“好了,下一位。” 走出医院大门,金北周亦步亦趋,两只手紧张兮兮托在路樱肘弯:“小心,有台阶。” “......”路樱驻足,“这次产检结束,咱们下次产检再会。” 金北周默了默:“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谈什么?” “复婚的事。” “行,”路樱难得大方,“你谈。” 她这样轻易松口,金北周毛骨悚然,小心道:“我为我以前做错的所有事道歉、忏悔、改正...” 路樱:“我接受。” “......”金北周有点懵,继续道,“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宝宝...” 路樱:“我相信。” 金北周缄默了。 路樱:“说完了?” 路樱踩着往下走:“下次产检见。” “......”金北周咬肌鼓了下,两步跟上,“那你说,复婚的条件。” 路樱停下:“你再提这两个字,我现在就去挂引产的号...” 话没说完,金北周又把她嘴捂上了。 他另只手摸向路樱小腹,弱弱哄道:“是引进产量的意思,不是不想要你。” 路樱一脸难言。 从这边可以步行回草堂,两人一左一右,金北周走在外边靠马路的一侧。 “那个...”他讪讪的,“我可以给宝宝准备东西吗?” 路樱:“放你自己那边就好,我这边什么都有。” 金北周:“可以给你准备吗?” 路樱:“不可以。” “...我不大会选,”金北周没话硬聊,“可以问你吗?” 路樱:“善用搜索。” 金北周哽住:“每个宝宝情况又不同...” 路樱言简意赅:“女孩,买女孩用品就行。” 金北周猛地顿住。 阳光高远明亮,路樱已经走出十几米。 金北周目光凝住她身影,神思恍惚。 女孩? 他要有女儿了。 一个萌版路樱。 一个小小的,与他血脉相连的,会奶声奶调唤他“爸爸”的女儿。 思绪尚不够清晰,滔天的欢喜已经涌进眼角眉梢,金北周身形搅动疾风,大步流星追上前方姑娘。 路樱面前光影闪过。 忽然,她脸被男人捧住,一个重重的吻亲上她唇,男人嗓音是压不住的愉悦:“宝贝,咱们要有女儿了!” 路樱作出的反应是先狠狠赏了他一巴掌,随后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医院里走。 金北周顶着脸颊指痕,嘴角笑容失控,迅速挡住她路,弯腰俯身,把她横抱起来: “金球球要来了,是不是?” “......”路樱手脚还在挣扎,闻言顿住,又一层怒意,“她叫路九月!” 第76章 你良心何在? 宝宝九月份预产期,路樱为她取名路九月。 而金球球,是他们两人恋爱时路樱随口说着玩的。 那时她总爱跟金北周耍赖,想逃避难如登天的课外补习,每天挂在嘴边的就是“求求你了”,气的金北周都不愿理她。 路樱撒娇卖乖,金北周总熬不住她这种赖皮劲。 金球球还是来了,但路樱早已改了主意,她的女儿,要叫路九月。 她最喜欢九月,夏末秋初,万物丰收,与路樱名字的由来似乎不谋而合。 金北周不在意这个,不管是金球球,还是路九月,他只知道,他要有女儿了! 回草堂的路上,路樱惦记着让他搬走,金北周满心满眼都是女儿的模样。 旁边是个儿童公园,年轻父母陪着孩子在里面玩耍,金北周看一眼就走不动了。 “咱们下年就能带女儿来这边玩了。” 路樱头也不回:“你搬家公司找了没?” 金北周:“但我觉得穿小裙子玩滑梯不大卫生,咱女儿要穿裤子。” 路樱:“你立刻搬。” 金北周:“我要给她开个游乐园。” 路樱:“搬家公司的号你有吧,你现在打。” 金北周:“我看书上说了,女儿要...” 路樱倏地回头。 金北周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盯着他想耍赖的脸看了几秒,路樱冷冰冰的眼神含着警告。 金北周抿唇,搓了下后颈:“探讨一下养女心得都不行?” “你最好不要耍无赖,”路樱清晰道,“为了离婚我能把飞宝让给你,同样...” 不等她说完,男人几根手指啪叽捏住她上下合动的嘴唇。 “你又说这种话!”他孩子似的负气,“女儿听到了怎么办?” 路樱死劲掐他手腕,留下几只深进皮肉里的指甲印,得了自由后猛擦嘴巴:“你手消毒了没!” 金北周:“你嘴才该消毒。” “......”路樱忍耐,“你搬不搬?” 她面朝医院,就仿佛他敢说一个“不”字,她立刻行动。 金北周难以自控地红眼:“搬。” 他敢不搬吗。 他女儿的命在她手上握着呢。 这丫头打小就知道怎么拿捏他,以前爱他时拿她自己要挟,现在又拿他们的女儿要挟。 路樱:“什么时候搬?” 金北周:“下年。” 路樱二话不说,往医院走。 金北周拽住她手:“下个月。” “......”路樱不同意,“下午。” 金北周胸膛轻微起伏:“我收拾东西不要时间?” 路樱:“你搬来的时候怎么没要时间?” “你没看到,”金北周说,“就等于我没花时间?” “......” 她要骂脏话了。 金北周面带郁色:“收完东西就走,绝不耍赖。” “给个时间。” “......”金北周太阳穴突突疼,“那我监控拆掉好了吧?” 路樱:“你分明就没想搬!” 金北周:“我本来就没想搬,是你在赶我。” 路樱气懵了。 她算是明白自己以前有多讨厌了。 他们俩都还小那会,路樱就爱跟着妈妈往金家跑,许是她在这一块早熟,特别眼馋金家这个比童星还好看的小哥哥。 最开始的时候金北周是不耐烦她纠缠的,经常路樱一来,他就躲进房间,或者让司机带他去练高尔夫和骑射。 总之不愿跟她一起玩。 某个年纪的男孩似乎以跟女孩待一块为耻。 路樱守他守得勤,总有正面撞见的时候。 那天金北周真是服了:“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路樱摇头,小小的脸极为认真:“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事。” 话一落,金北周扭开头,没看她:“你羞不羞?” “不羞,”路樱脆生生道,“二哥你要跟我玩吗?” “我有事。” “什么事呀。” “我要去练射击。” “我陪你呀。” “...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路樱赶在他之前:“我不是说了吗,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事。” 像是架不住她纠缠,金北周不得不带上她。 到了射击馆,路樱捧着妈妈送她的拍立得,全方位无死角地拍金北周。 路樱打小到大就没吃过苦,不明白金北周为什么要学这个、练那个,他总是好忙好忙。 连续跟了几次,金北周渐渐接受她在自己左右,就是偶尔还会无奈:“我要跟几个伙伴去攀岩,你不能去。” 路樱:“二哥,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金北周似乎叹了口气,“把你的小水杯和书包带上,我给你装点零食。” 这样一对比,长大后的路樱在面对金北周的纠缠时,个人素质明显逊于小时候的金北周。 因为她非常不耐烦。 连金北周一成的耐心都没有。 他有句话没说错,若不是路樱黏着他,金北周身边的姑娘不至于只剩她和金莓莓。 想到这,路樱感觉自己既讨厌又没素质。 “二哥,”路樱看着他,“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金北周脸色瞬间变了:“你自己都不要的男人,你介绍给你朋友,你良心何在?” “......” 算了。 确实挺恶心。 不是他恶心,是路樱办的这事恶心。 “我回家了,”路樱礼貌道,“请您这两天尽快搬走。” 金北周默不吭声,慢条斯理跟在她身侧。 两人一块进了小区。 快到门口时,路樱手腕被男人握了下。 她触电似地抽走:“你别动手动脚...” “你等等,”金北周平静道,“有个东西还你。” “...什么?” 金北周从口袋里掏了个东西,绳子勾在他手指关节,一块翠绿欲滴的翡翠赫然荡在半空。 “你的平安扣。” 这平安扣她戴了7年。 路樱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移开:“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金北周耐心道:“这东西认主,男人不要,自己的护身符也不要了?” “......” “还有,”金北周低着声,“你不想知道它是怎么找回来的吗?” 路樱随口一问:“怎么回来的?” 金北周:“闻着它主人的味蹦回来的。” 路樱仰头,盯着他:“两天内搬走,不然...” 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金北周再次捏住她嘴,憋了会:“...哼!” 第77章 跟谁没离婚一样。 这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 但两天之内搬走,金北周有个条件,路樱要把这块平安扣收下。 路樱也有个条件:“你把婚戒拿下来。” “你离个婚就变法西斯了,”金北周不爽,“先管我住哪,又管我戴什么,要不干脆复婚得了。” 复了婚,她想怎么管就怎么管,让他穿裤子他绝不穿褂子。 路樱:“你住这,我是被偷窥的人,你戴的婚戒里面有我的名字!” 她凭什么不能提要求? 金北周:“要不我把律师喊来,让他给你讲讲物品所有权的事。” “...滚。” “这是我家门口。” 路樱噎住。 停顿半秒,她扭头就走。 金北周好整以暇,轻轻松松跟上。 路樱:“这边是我家,滚。” “我没进去,”金北周欠揍的调调,“过道是全体业主的。” 路樱:“没人说过你很贱吗?” 金北周挑眉:“你不经常说?但我知道打是亲骂是爱,路公主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路樱:“这孩子我不要了。” “......” 一秒蔫巴。 耳畔终于消停,路樱进了屋,张妈问她午饭和晚饭分别想吃点什么。 路樱想了想:“午饭随便吧,晚上咱们在院里烧烤,夏夏要过来。” “行。” 张妈出去没几分钟,一脸无奈地抱着飞宝进来。 飞宝嘴里咬着她那块平安扣。 像是她不收下,某个狗还有更多的办法让她收。 路樱气结,把平安扣摘下,直接扔进了抽屉最底层。 飞宝既然光明正大的来了,那路樱就光明正大的把它留下了。 金北周一下午都没来找它。 兴许他养腻了,不跟她争了也未可知。 午觉睡醒,张妈拎着在泥水里滚过的飞宝,无奈:“浇菜园呢,非要进去打几个滚,把刚发芽的菜苗都弄塌了。” 飞宝身上太脏,也不敢让它进屋。 路樱好笑:“我带它去洗澡,顺便去超市买点烧烤料吧。” “行,”张妈给飞宝挂上狗绳,“家里什么都有,买把筷子吧,别拎重物。” “好。” 隔壁安安静静的,也没人出来,主人大概是不在家。 草堂附近没有宠物店,路樱牵着飞宝多走了一段,在菜市场拐角看见一家。 想着只是给狗洗个澡,在哪儿都行。 宠物店没什么人,很空闲,不用排队。 “这附近有超市,您先去逛逛,”店员热情道,“逛一会就该洗完了。” 路樱温声:“没事,我在这边等着。” 店员:“没那么快,怕您着急。” 路樱:“没事。” 店员嘴边的笑似乎瞬间没了:“女士,是这样的,宠物就像小孩,家长在它容易不听话...” “......”路樱看向她,“我们家飞宝胆小,陪惯了,洗澡时离不了人。” 都是金北周惯出来的毛病。 店员耸肩,一副摆烂的姿势:“那我们这里洗不了。” 意识到什么,路樱伸手:“那不洗了。” 以前她没养过宠物,但严夏养过,聊天时跟她提及过,有些宠物店会趁主人不在私下虐待毛孩子。 路樱一向是她的宠物她可以教训,别人不行。 店员将狗绳递回她,许是带着气,动作几近于扔。 路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但她大着肚子,身边又有飞宝,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次算了。 结果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店员嘀咕:“真把狗当儿子了,孩子不是跟狗怀的吧?” 话落,路樱猛地止步。 她回头,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店员耸肩,“什么啊,我没说什么啊。” 路樱:“敢做就要敢认!” “啧,”店员一脸无所谓,“孕妇真是敏感,我什么都没说,您赶紧离开吧。” 路樱就站在那:“你对孕妇恶意这么大,是因为你妈不孕,你先天没长子宫?” “......”店员表情变了,“我报警了。” 路樱:“什么啊,我没说什么啊。” 店员:“我这有监控!” “那正好,”路樱甚至走回店内,“报吧,让我看看你妈跟畜生操出来的玩意究竟是个什么品种。” 店员嗓子尖利:“你别闹事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孕妇...” “啧,”路樱语速极快,打断她话,“畜生玩意还挺敏感,我什么都没说啊。” 店员受不住激,尖叫着就要冲上来。 路樱侧身避开,冷笑:“你碰我一根手指头,我让你这猪狗不如的贱货进下水道!” 旁边其他店员忙不迭拉住同事。 “女士您赶紧走吧,闹大对您也不好,对吧?” 路樱:“道歉!” “......” 路樱:“姑奶奶什么都能吃,就是吃不了亏!” 其他店员帮忙圆场:“真对不住了,她刚离婚,心情不好,对不起您了。” 路樱冷冷瞥她们一眼,牵着飞宝离开。 跟谁没离婚一样。 傍晚云淡风轻,路樱一手牵飞宝,另只手拎着购物袋,风从脸上刮过,一股子窝囊味骤然涌到眼睛。 眼泪压都压不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她又没吃亏,她不是骂赢了吗,有什么好哭的。 然而越这样想,眼泪掉的越凶猛,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飞宝颠颠地跑两步,小心翼翼抬头看她,用鼻子拱一拱她脚踝。 路樱哭得更厉害了。 两侧过往行人不住地回头打量这古怪的一幕。 不知哪一刻,路樱肩膀被人握住,泪眼模糊的视野骤然被男人焦急的脸颊占据。 “怎么了,”金北周慌手慌脚,用手心抹她眼泪,“怎么站这里哭?” 胡闯也在旁边,两只手拎满了瓜果蔬菜,大概是来菜市场采购的。 路樱努力压了压情绪,哽咽不受控,从嗓子眼跑出来。 “妹妹,”胡闯束手无策,“妹妹你别哭啊,谁欺负你了?” 金北周拭掉她眼泪,目光朝下,停在飞宝身上。 飞宝一向溜光水滑的毛发沾满了干掉的泥巴。 金北周沉声:“在宠物店受委屈了?” 其实很好推断,飞宝脏成这样,路樱带它过来必定是找宠物店为它洗澡,而这边只有一家宠物店。 但飞宝的澡明显没洗成,路樱又是朝草堂方向返回的。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 中间让她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金北周揉了把她脑袋,弯腰把飞宝抱进怀里,也不嫌脏,淡声:“跟你胡闯哥在这边等着,二哥给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