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2001:从渔猎江南到治学西北》 第1章 重生高三 什么情况? 周兴刚才不过是在外卖电动车上小眯了一会儿,结果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穿越了。 刚开始,周兴还以为是在做梦,毕竟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可当他从课桌里,翻出几张试卷,卷头印着“榆州县第七中学2001年9月高三第一次月考”等字样时,周兴不得不接受了穿越的事实。 “看来我这是穿越到高三第一学期了?”周兴心中暗道。 此刻,周兴正坐在某间教室靠后门的那张桌位上。 这间教室不大,墨绿色的老式木质黑板挂在教室前方,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和计算过程。 讲台是由水泥板搭成的,看上去朴实无华,风格粗粝。 教室后面有一块小小的黑板报,上面写着励志语和高考倒计时,以及省内某份民办独立学院的招生简章。 周兴身边的白色墙面上有好些斑驳污渍,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 他甚至还在墙面上看到了自己的信笔涂鸦:蔡玲,爱你一万年,爱你经得起考验。 看着这个女生名字,周兴不由得愣怔了片刻。 上一世年少时,他不懂爱情,别人给他送了半条手织的围巾,皱得像是一团抹布,他就误以为这是真正的爱情,以至于给这个绿茶妹做了好几年舔狗,在工厂打螺丝挣到的钱,一大半都寄给了她。 秋日的凉风从教室里穿过,吹得黑板报上那份民办独立学院的招生简章扑簌作响,让周兴一时间怅惘若失。 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在蔡玲的唆使下,偷了家里的几百元积蓄,从鱼米之乡前往岭南莞城打工,立志闯出一番名堂,给同学们看一看。 结果,他什么名堂都没有闯出来,在工厂打了三年螺丝之后,因吃不了生活的苦,回到县城复读一年,考上了金城交通大学铁道技术学院工程技术专业。 毕业后,他远涉重洋,在东非某国的项目工地上,打了三年灰,身体实在熬不住,又被迫转行回国。 在海外工地上摸鱼时,读了海量小说的那点阅读积累,以及发表在各地晨报副刊上的几篇豆腐块文章,让他凭借这些相对优势,侥幸考上了华西师范大学中文系研究生。 后来,周兴在导师推荐下,受聘于华西师大附属三本独立学院,赶在2019年,金城房价最高的那个节点买房。 至周兴穿越过来时,那所三本独立学院已被撤并,金城房价又缩水了三分之一。在房贷的压力下,周兴不得不从事外卖行业,在平凡的日子里苦苦挣扎。 当然了,这些年来,他的生活中也不是没有一两处闪光之处。 比如说,读研时,他的导师徐中文副教授善良温和,待人以诚,师生关系和睦。 又比如说,买房那一年,他在参加金城东方红广场相亲活动时,和高中校友康琦偶遇,两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很快就一见钟情,两年后扯了结婚证。 只是因为经济原因,还没有来得及生育孩子。 康琦是当年榆州县第七中学高三文科班的复读生,号称年级四美之一,虽然她和周兴相亲时,年纪有些大,已经三十七岁了,但因为她从未生儿育女,看上去倒是和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没有多大区别,也让周兴心满意足,暗地里得意了许久。 谁曾想,两人恩恩爱爱、颠鸾倒凤的好日子还没有享受几天,周兴却突然穿越到了二十多年前,想到妻子康琦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悲伤,周进也一时间百般惆怅。 不过,周兴很快想到,他都重生了,明知道康琦曾对自己藏有好感,为什么不能提早谱写一曲青梅竹马的美妙乐曲呢? 周兴正浮想联翩时,突然听到教室后门被人砰的一声推开,绯闻女友蔡玲,如同旋风一般闯了进来。 什么叫绯闻女友? 就是说,周兴认为蔡玲是自己的女友,但蔡玲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周兴,不好了,鲁杰、梅丹这些人,刚才在体育课上商议,说是下午放学后,还要再打你一顿。” 蔡玲本来就有些微胖,一口气跑到三楼,不免有些气喘吁吁。她身前那颤颤巍巍的迷人风光,让周进的眼睛一亮。 说实话,蔡玲的脸蛋模子只能算是中上,但因为她骨架大,皮肤好,身材丰腴,在男生中间很有市场。 周兴要不是因为有些小帅,对待感情又比较真诚,说不定还入不了人家女方的法眼哩。 然而,一想到上一世,蔡玲对自己所干出来的那些破事,周兴不免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看向蔡玲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凌冽起来。 周兴记得上一世,他就是因为担心挨打,连高考报名都没有参加,便偷偷地离开了学校。 因为感谢蔡玲的通风报信之恩,又对二人关系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莞城打工期间,他又是给蔡玲寄钱,又是给蔡玲送手机、包包,直到蔡玲大专毕业那年结婚,火速嫁给了鄂省一个中年包工头之后,两人才彻底断了联系,以至于周兴回县城复读时,还得从年迈的父母亲那里拿生活费,说起来都是泪。 周兴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这个蔡玲坑得周兴好苦,她这次通风报信根本没有安什么好心,而是想怂恿周兴这条舔狗赶紧南下打工,好给她挣未来三年的大专学费和生活费。 她填报专科志愿时,粤省的专科学校连一所都没有填,摆明了就是不想和周兴隔得太近,不想让两人有太多亲密的关联。 可怜周兴上一世,却把她当做是白月光,供养了她整整三年,妥妥地一个大冤种。 看到周兴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一点儿也没有立马跑路的觉悟,蔡玲感觉自己的心口有些发堵。 她家庭条件一般,要是周兴不去打工挣钱,她上大学后,哪里还有钱买化妆品,买金银首饰? “你快跑啊,等体育课下课,他们那些人就要过来打你了。”蔡玲急道。 “打就打呗,他们真要敢打我,我倒要感谢这几位好兄弟了。”周进微笑道。 二十多年前的高中校园里,大家都是老实本分人,被人打了也不敢回家告诉家长,哪怕被人打得浑身是伤,还生怕被人看见,折了自己的面子。 可周兴系穿越而来,经受了一系列碰瓷案的洗礼,有人若是敢打他,他就要喜笑颜开,感谢对方的赠与之恩了。 恰好家里条件不好,得一些营养费改善生活也不赖。 父母亲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一对双胞胎弟妹还在读初三,沉重的经济压力,都快让全家人喘不过气来了。 见周兴不为所动,蔡玲终于没有了脾气,她气急败坏道,“我不管你了,随你被人家打死好了。” 说完,她便扭着肥硕的大胯,含恨而去。 她哪里知道,周兴现在两世为人,又如何会将鲁杰、梅丹这些高中校霸的威胁看在眼里? 鲁杰,是榆州七中所在地甘草铺镇副镇长的儿子,因他有一个好爸爸,故而在学校里拉帮结伙,很有一些带头大哥的派头。 他明知道蔡玲是周兴的绯闻女友,却公然撬杠。周兴发现后,恼羞成怒,和他的矛盾越闹越大。 按照周兴如今的觉悟,对于蔡玲这种喜欢养鱼的女人,大不了分手拉黑就是了。 如果心黑一点,还可以放弃占有欲,享受使用权。 她花心大萝卜无所谓,反正以后不娶她就是了嘛。 但年少时候的周兴,显然还不懂得这个深刻道理。 这一节体育课,周兴之所以躲在教室里,就是因为他此前在操场上做热身活动时,和鲁杰打了一架,鼻子都被打出血来了。 体育老师为了避免闹出大事,便吩咐他去教室里休息一阵,以此把二人隔开。 梅丹则是甘草铺镇最大那家化肥店老板的儿子,他和周兴倒没有什么矛盾。 但周兴只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鲁杰则是甘草铺镇副镇长的儿子,对于商人家庭出身的人来说,选择站在哪一边,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以鲁杰、梅丹为首的校霸团伙,还包括镇上电子游戏厅老板的儿子王玮、中心学校某女教师的儿子刘滨。 王玮高大威猛,打架很厉害,喜欢惹是生非;刘滨则脑子有些不正常,经常为了一些吃吃喝喝,受人唆使,不惜和人大打出手。 周兴这边,倒也不是没有一两个铁杆好友。 比如说,张胜。 两人从小学到高中,都属于同一个班级,算是亲密的发小关系了。 他也是刚听到了一些风声,赶紧跑来告诉周兴。 但张胜父亲在镇上做屠夫,为求得关照,时常还得给鲁副镇长送一些猪蹄、猪下水之类。他不怕鲁杰生气,前来通风报信,已经属于非常仗义的行为了。 “要不你先躲一躲,回家呆两天?我这边找人和鲁杰说和,让他放过你。”张胜关心地说道。 “别怕,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因为别人一句话,我就自动退学吧。”周兴笑道。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班上越来越多的同学开始从操场返回教室。 周兴也从自己的桌位上起身,前往隔壁文科班教室。 榆州七中是一所乡镇高中,全校高中阶段三个年级,总共才十一个班。 高一、高二分别是四个班,高三因有学生陆续辍学,此时已被合并为三个班。 其中,高三(一)班是理科重点班,高三(二)班为理科普通班,高三(三)班为文科班。 “你去文科班做什么?”张胜在背后追问道。 周兴回应道,“找老师聊天。” 他一边说着,一边进入了隔壁文科班教室。 文科班刚下课,教历史的班主任王求老师,正在讲台上收拾教参资料。 周兴询问道,“王老师,现在转班还来得及吗?” “你想要转班?”王求老师疑惑地看了周兴一眼,心想,当初见你理化生成绩差,特意给你做思想工作,让你来文科班读书,你坚决不同意。 现在分班早就结束了,高三第一次月考都出成绩了,你又想要来文科班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求老师看了一眼讲台下面的那个复读生美女康琦,心想,难道是因为她? “这种害群之马,可不能让他来到班上啊。”想到这里,王求老师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行,没有这个先例。” 被王求老师拒绝,周兴也不生气,他施施然地离开了文科班教室,临走前,还冲下方的康琦摆了摆手,打了一个招呼。 康琦脸上不由一红。 “这就有点意思了。”周兴心中乐道。 看来上一世结婚时,康琦说她对自己很有好感,并不是随便说说啊。 她要对自己没有一点情愫,又怎么可能脸色羞红? 榆州县第七中学只有一栋三层教学楼,每一个年级占据一层。 高三位于教学楼三层,共有四间教室。 高三(一)班是重点班,在楼梯口的西面,独占了两个教室,方便他们定期周练、自主复习和讨论问题。 最西头则是校长办公室,学校吴校长作为理科重点班的数学老师,亲自监管该班,以表重视。 楼梯口东面,则分布着高三(二)班和高三(三)班,一文一理两个普通班,因为贡献不了多少本科升学率,故而不受学校重视,校领导也很少会来这边查看。 两个班级中间,有一间教师办公室。 周兴从文科班返回时,便被(二)班班主任曹老师叫了进去。 “你怎么又打架?你到底是来读书的,还是来打架的?”曹老师厉声喝问道。 看来他已经从班上同学那里,听到了周兴和鲁杰发生矛盾的传闻。 “我也不想打,但人家硬要围殴我,我也只能反抗。”周进辩解道。 “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他不打别人,就打你?难道你一点儿都没有错吗?”曹老师批评道。 周兴心想,这个曹老师大概是收了人家鲁副镇长的教师节礼物吧,要不然为何要拉偏架,站在鲁杰这个校霸的立场上说话? 周兴很想给这个曹老师一脚,然后追问道,“为什么我不踢别人,就踢你?” 但考虑到现在才高三,好歹还得在这所学校厮混一年,没必要被人家找到借口,现在就把他开除,周兴只能先忍了下来。 “好了,我以后多注意,不和他发生冲突就是了。但您也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曹老师还是要给鲁杰那边说一声,让他立即收手,真要惹怒了我,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家都讨不到好,也败坏了学校名誉。你说是吧?”周兴惫懒地回答道。 曹老师厌恶地看了周兴一眼,命令他赶紧去教室上课。 第2章 学业规划 “报告。”周兴站在教室门口,大声喊道。 “进来吧。”教化学的王发斌老师看了周兴一眼,十分不悦地说道。 周兴也懒得计较,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原子序数为奇数的元素,化合价一般为奇数,原子序数为偶数的元素,化合价一般为偶数,可以说‘价奇序奇,价偶序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王老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为了吸引班上同学的注意力,不惜讲起了段子,引得班上同学哄堂大笑。 但周兴却没有一星半点儿听讲的兴趣。 重生一世,他知道自己的长项和短项在哪里,不可能再死磕理科了。 上一世高考,他语文、数学、英语三门主课加起来才不到两百分,理科综合更是只有一百分刚出头,勉强上个公办大专,还得远赴西北金城,要不然以这么一点可怜的分数,只能在省内读个民办大专。 后来他在海外项目打灰三年,决定转行考研时,便没有再报考土建专业,而是选择了相对容易些的中国语言文学。 这是因为周兴考虑到,他读书多,文笔好,报考中文专业,能在一定程度上发挥自己的个人专长。 尤其是华西师大中文系的考研专业科目二《文学与写作》,总共一百五十分的题目,有五十分作品鉴赏题,又有五十分创意写作题,文笔好、有创意即可,不需要复习太多枯燥的文学理论知识,太对周兴的胃口了。 有了中文系研究生的专业底子,应付明年的高考语文,还不是手到擒拿? 更不用说,他连2002年的高考语文作文题,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懒得向外人分享罢了。 想到这里,周兴不由得心中大乐。 高考英语也不用慌张。 在海外项目上打工时,经常需要翻阅一些外文资料,对外交流时又经常需要用到英语口语,导致周兴的英语水平,在那几年突飞猛进。 他考研英语55分,研究生二年级时又过了英语六级,以这种水平对付高考英语,想必也不需要花费太多功夫。 这样一来,语数英三门主课,周兴只需要死磕数学就好了。 想到上一世,他高考数学才仅有五十多分,大学数学公共课分两个学期开设,承蒙科任老师放水,也都才勉强六十分,周兴不由感觉一阵头痛。 但好在他曾参考过考研政治,拿到了六十多分,文科综合中的政治这一门学科,倒是具备了一定的基础。 也就是说,文科综合科目,周兴只需要在历史、地理这两门课程上用功就好了。 别人都要复习六门,周兴只需要主攻三门,优势还是比较大的。 一时间,周兴自信满满,得意洋洋,不禁有了一种“清北交复,舍我其谁;南浙武同,入吾毂中”的豪迈感。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人家吴大哥复读八年,才考上了清华,唐老哥更是连续十五年参加高考,以一所省属211为自己的清华梦画上了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 周兴虽然穿越而来,有着重生者的优势,但如今他连金手指、空间、系统之类作弊器都没有感应到,想来不是传统的爽文男主,清北梦还是先不要做了。 事实上,在普通乡镇高中,能考上一个本科就很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还是先争取考上二本再说吧。”周兴小声嘀咕道。 “什么,你想要考二本?”同桌张胜惊讶道。 “你们在说些什么?”王老师一声大吼,冲着周兴、张胜二人怒斥道。 周兴上课迟到也就算了,居然还上课讲话,这让他完全不能忍。 按照王老师的脾气,非得把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周兴、张胜二人叫起来大骂一顿不可,但考虑到上课时间有限,这份化学月考试卷又没有讲完,他也只能忍了又忍,捏着鼻子继续往下讲题了。 看着王老师那一脸便秘的神情,周兴内心感觉一阵好笑。 张胜有所怀疑,倒也不是不难理解。毕竟在这所普通乡镇高中,学校每年的二本以上升学率,完全是由重点班高三(一)班撑起来的,文科班也能考上一两个,提升全校零点几个百分点,算是聊胜于无。 至于理科普通班,顶多也就能考上民办三本,二本连想都不用想。 大家都是普通理科班的学渣,凭什么你周兴这么优秀,立下了这么高远的志向? 要不是王老师亲自盯着,张胜非得摸一下周兴的额头,看他发烧了没有,是不是先前被鲁杰给打傻了? “要不把家里冰柜中的那个猪脑子给炖了,请他来家里吃饭,给哥们好好补一补?”张胜看着周兴,脸上若有所思。 周兴没有过多地注意张胜这位同桌,他拿出纸笔,打算做一个大致的个人学业规划。 他由理转文,二本是肯定要考上的。 至于大学所读专业,周兴打算报考中文专业。 一来,他上一世就是中文研究生毕业,已经有了一定的专业基础,重生归来,自然要选择驾轻就熟。 仅凭借他对网络文学的熟稔程度,不敢说执网络文学研究之牛耳,至少谁曾经走红,谁正在走红,谁将要走红,还是可以说道一二,一锤定音的嘛。 哪个网文白金大神作者,胆敢质疑他的学术研究成果,周兴就提前剧透该大神作者的写作思路和剧情大纲,就问他怕不怕? 二来,他的恩师徐中文副教授,目前还在华西师范大学图书馆资料室坐冷板凳。 上一世,承蒙对方的关照,不仅连工作是对方介绍的,连买房时都从老师那里借了十万元巨款,一直到周兴穿越过来时都没有还清,可谓师恩难忘。 这一世,周兴有了穿越者的优势,怎么都要让徐中文老师,从副教授变成教授,从硕导变成博导,从没有头衔的普通教师变成有着长河学者头衔的帽子教师,从不入流学者变成学术大佬。 在这个过程中,周兴也可以抱着对方的大腿,读硕读博,逐步攀升。 周兴打定了主意,以后就走学术之路,最好一辈子混在高等学校或者科研院所,做一个响当当的学阀,至于当官做生意,周兴暂时还不敢想太多。 他一个农家子弟,祖宗十八代都是贫农出身,虽然在建筑工地上经受过一些人情世故的考验,但根基浅薄,底蕴不够,也不可能一下子在官场中纵横捭阖,如鱼得水啊? 至于做生意,周兴也没有太多想法。 生意做得太大,几十亿几百亿那种,普通人根本保不住,反而会给家族招祸。 鄂省某某航空,湘中某某饮料,不都是前车之鉴吗? 若是只追求一个小目标,则又没有必要办公司,租场地,卖产品,大费周章不说,还有可能被人吃拿卡要。 多买几次茅子股票,不就什么都解决了?何必花大量时间在这些事情上面,劳心劳肺,影响自己的学阀之路呢? 挣一点小钱,博一份名声,实现基本的财务自由,有一份自己热爱的事业,对于一个普通农家子弟来说,也就足够了。 想明白这些后,周兴心中大定。 他从课桌中掏出英语高考辅导资料,开始刷上面的阅读理解题了。 考过大学英语六级的人,重新来做高考难度的英语题目,不能说没有难度,只能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周兴一口气刷了四篇英语阅读理解,除了个别单词感觉有些生疏之外,无论是整篇文章的理解,还是题目中正确选项的甄别,都没有遇到特别大的困难。 但问题是,他没有参考答案,也没有英汉大辞典。自己的答案正确率是多少,他不知道,不认识的单词怎么把它弄懂,也是一个大问题。 说起来,都是因为小镇经济落后的缘故,这个时候的普通乡镇高中学生,能进入高中就读就很不错了,至于什么英汉大辞典、汉字大辞典、成语大辞典之类,那是一律都没有的。 整个高三年级,连同理科重点班在内,仅有三五位同学自带中学英汉辞典或者新华字典,都是很小的那一种,很多字词根本查不到。 “这严重影响了我的复习效率啊。”周兴心中喟叹道。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边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咆哮,“你这是在做什么?” 周兴抬头一看,原来是王老师。 “我在做英语题目。”周兴回答道。 “哈哈哈,你在做英语?”王老师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先前王老师没管周兴,那是因为上课进度问题,怕影响了讲课效率。现在离下课只有三五分钟了,王老师讲完月考试卷,也布置了练习题给同学们,他可以抽出时间,来对付周兴这种老油条了。 “上课走神就上课走神,还找什么借口?你哪怕说是上课做语文题目,我也姑且相信你这一次。但你若说是上课做英语题目,那就明显是把我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了。我且问你,你这次月考,英语多少分?”王老师问道。 “我月考英语多少分?”周兴嗫嚅了一声。他也有些搞不清楚。毕竟他刚穿越过来,很多陈年往事都不太记得了。 “23分。”同桌张胜在一旁补充道。 “月考23分,你给我说上课做英语?”王老师把手按在课桌上,向周兴质问道。 “这分数是有点低哈。”周兴尴尬地笑了一声。 王发斌老师本想发火,但周兴随后一句话,却又让他一口气堵在心里,怎么都发不出来。 “正是因为我英语太差,所以我才想着奋起直追,迎头赶上啊。王老师,您能理解我的痛苦心情吗?” “理解,理解。”王发斌老师郁闷地说道。 他把周兴的高考英语辅导资料拿在手中,粗粗地翻阅了一遍,那四篇英语阅读理解文章,各个题目小括号中确实标明了选项,原文中也被画出了重点语句,看上去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但他总感觉有些不真实。 “来来来,你跟我来到办公室,我倒要看一看,你是不是真的在做英语?要是这四篇阅读理解题目,总共20道小题,一道题目都没对……不不不,一半题目都没对,那我可就要重重地罚你了,谅你也无话可说。”王老师拉着周兴的手臂,径直去了隔壁教师办公室,打算找英语老师问一问。 趁着这个间隙,有人冲着坐在教室另一头的鲁杰、梅丹二人说道,“你们是不是把人家吓傻了?下午放学后,真要再打他一顿?” 梅丹犹豫道,“要不就算了?周兴都有些神经失常了,要是再殴打他,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怕个毛?”鲁杰阴沉地说道,“下午上体育课前,他还说为了蔡玲,和我不死不休。现在装疯卖傻,就想要让我放过他?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你又不是真心喜欢蔡玲,和他较真做什么?”梅丹不解道。 “谁让他不给我面子?我要不找回这个场子,以后谁都敢给我难堪了。一个乡巴佬,要钱没有,要成绩也没有,仗着自己有点小帅,就敢在学校里谈恋爱,还泡上了班上的美妞。他凭什么?”鲁杰气愤道,显然心中余怒未消。 “那行吧。”梅丹无奈道。 “不过,咱们对付他一个人,倒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要不就让王玮和刘滨二人出手,把他控制住,你随手打他几拳也就是了。完事后,我给你们买烟抽,买啤酒喝。”梅丹说道。 “那可得珠江啤酒,本地品牌的啤酒可不行,感觉不是那个味。”鲁杰乐道。 他虽然是校霸,但奈何兜里的钱却不多,要不是有梅丹这个富家公子接济,他连请人吃饭喝酒都请不起。 为了表示对梅丹这个金主的尊重,鲁杰还特意解释道,“你是担心我闹出人命,把他打死打残,不好收场?我也没这么傻好吧?我不过想公开甩给他两巴掌,想让他知道自己姓啥名谁,保证不会出事。” “这样最好不过了。”梅丹说道。 第3章 校园霸凌(一) 本来,周兴在化学课上开小差,上甲课做乙事,王发斌老师可以当场作出处理。 要么让他罚站,要么喝令他离开教室,都属于常规操作之一。 不过就当下的具体情形来说,因为涉及到英语这门科目,王发斌老师自然不想这么草草地处理了。 他正在追求教英语的宋丽敏老师。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和宋丽敏老师搭话的借口,他岂能轻易错过? “宋老师,你看看,咱们班一个差生在课堂上开小差,居然还打着做英语题目的幌子,你说可恨不可恨?他就填了几个‘A、B、C、D’,也好意思在我这里蒙混过关?”王发斌老师凑到宋丽敏老师身前,略带讨好地说道。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斜乜了教地理的李建新老师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王发斌老师脑子有些不聪明,复读了整整八年,才考上了本地的岳州师专,以至于他毕业分配到榆州县第七中学教书时,已经超过三十岁了。 他想找一个同属于教育系统的女教师做老婆,便有些格外艰难。 在这个年代,二十五岁就叫做晚婚晚育,哪个正常小姑娘会等到他三十岁才谈情说爱? 他便不自量力,把主意打到了晚一年分配过来的宋丽敏老师身上。 宋丽敏老师虽然颜值一般,但身材好,皮肤白,做事又比较干练,正是众人心目中的贤妻良母类型,很受学校未婚男士们的欢迎。 上一世,王发斌老师虽然没有得手,但他却成功拆散了宋丽敏和李建新之间的恋爱关系。 他在宋丽敏老师面前,造谣说李建新老师经常赌博,喜欢隔壁初中食堂里的那个卖饭西施;他又在李建新老师面前,说宋丽敏老师交游广阔,相亲对象一个又一个…… 以至于宋、李两人之间经常吵吵嚷嚷,误会越来越深。 王发斌虽然自己变成了老光棍,但同事们的婚姻都不如意,多输好过单输,让他在暗中得意了许久。 周兴后来回县城复读时,宋丽敏老师为情所伤,调到了邻县一中任教,三十多岁以后才草草嫁人;李建新老师则被榆州一中看上,他一心教学,迅速成长为县一中地理教研组组长。 周兴复读期间,李建新老师在半路上看到他,知道周兴家庭条件不好,还送给了周兴两包方便面和一串香蕉,让人感喟良久。 周兴心想,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发斌这个阴险小人得逞了。 他还是衷心希望有情人皆成眷属啊。 宋丽敏老师接过王发斌递过来的那份英语辅导资料,火速浏览了一遍周兴做过的那几道英语阅读理解题目,眼中突然涌现出了一种惊讶之情。 “我都把答案收上来了,你是怎么做到全对的?”宋丽敏老师盯着周兴的眼睛,紧张地追问道。 “对对对,你一个英语学渣,是从哪里得来的参考答案?”王发斌老师在一旁大呼小叫道。 由不得宋丽敏老师不紧张。 普通班学生太不自觉了,要是某位同学有了英语辅导资料的答案,那就等于全班同学都有了英语辅导资料的答案,那她以后布置英语作业,还有个什么作用呢? 周兴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没有英语答案,这些可都是我自己做的。” 宋丽敏老师嘴里啧了一声,感觉这话都没法接了。 上个星期高三月考,你英语才考了23分,这才过去了几天功夫,你就可以做到英语阅读理解题目全对了,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周兴便解释道,“高二地理会考前,李老师建议我们进入高三后,一定要重点抓好英语,说这是一门极容易拉开分差的学科,高考不容有失。李老师当时说得苦口婆心,对同学们上课学英语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因此受到了很大的触动,暑假便在家中猛攻英语,目前看来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哈。” “我有这么说过吗?”李建新老师听说周兴提到自己,总算把头抬了起来,向周兴询问道。 “说过说过,您当时用心良苦,言辞恳切,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英语科目上花这么大功夫。”周兴一边说着,一边朝李建新老师使了一个眼色。 李建新老师在情场上再如何懵懂,此刻也明白应当怎么说话了,他赞许地看了周兴一眼,应承道,“我好像在高二会考前,是这么说过一两次哈。” 宋丽敏老师羞涩地看了李建新老师一眼,脸上涌起一片潮红。 王发斌老师看着情况不对,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自己的地理均分提不起来,倒有心思操心其他科目?” “要你管。”宋丽敏老师不悦道。 说罢,宋丽敏老师和李建新老师相互对望了一样,会心一笑。 眼见在宋丽敏老师这里讨不到好,王发斌老师便质问周兴道,“你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在英语科目上花了许多功夫,为何上周月考,才考了二十多分?” 周兴理直气壮道,“我是担心考得太好,班主任曹老师不肯放我走。” “你多门科目不及格,曹老师会不肯放你走?我看你这是纯属杞人忧天。你还是担心文科班的王求老师,会不会接受你这个学渣吧?”王发斌老师冷嘲热讽道。 说罢,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要是去得迟了,食堂的教工饭菜就不剩多少了。 周兴也从宋丽敏老师手里接过那本英语辅导资料,告辞离去,他得给两位恩师留下一段甜蜜的独处空间啊。 这个时候,已经下午放学了。教室里仍有三五位同学,在那里做着各科试卷。 周兴不想这么卷,况且他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便打算先去食堂填饱肚子再说。 他走下教学楼,看到夕阳的余晖无力地洒在校园的煤渣路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昏黄。 突然,周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他本能地回头,只见鲁杰带着王玮、刘滨两位同学,满脸不善地围了过来。 “你们三个散财童子,想要对我做什么?”周兴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散财童子?”鲁杰迷惑不解道。在他的刻板印象中,周兴得知自己被围困,不是应当立即逃窜吗,他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王玮和刘滨都是傻缺,他们俩倒是没有想太多,而是依照预定计划,一左一右地堵住周兴的去路,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周兴看了附近吃瓜群众一眼,心中暗喜,想着一单大生意上门了,便牺牲我一个,为提前二十年结束榆州七中的校园霸凌行径,做出自己的微薄贡献好了。 但他脸上却装作紧张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们几个毛贼究竟想干什么?这还有没有王法?” 你周兴都被围殴了,还有胆骂我是毛贼? 鲁杰气愤道,“王法个毛?老子打的就是你。” 他上前一步,伸手推了周兴一把,让周兴踉跄着差点摔倒。 “跟他这么客气做什么?”王玮大大咧咧地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脚,踢向周进下盘。 刘滨也跟着冲上来,对着周兴的后背狠狠地踹了几脚。 周兴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双手护住脑袋,倒退几步,很自然地倒在了地上。 他心想,差不多得了,该我大显身手,给对方挖坑了。 “求放过,求放过啊。我过几天给你们凑一百块钱,请你们吃饭喝酒,只求求你们别打我了。”周兴高声叫嚷道。 “一百块钱?”鲁杰有些不敢相信,听说你周兴连高三学费,都是找亲友们好不容易借来的,平时在学校食堂里就餐,连一份荤菜都没有打过,从哪里能凑出一百块钱? 但考虑到,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他便点头应道,“算你自觉,过两天要是拿不出一百块钱给我,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说罢,鲁杰便带着王玮、刘滨二人扬长而去。 等到鲁杰走后,周兴立即抱头呼叫道,“啊——好痛啊,我快被打死啦。” 周兴还向围观学生求救道,“我的头好晕,谁能帮我叫一下老师啊?” 众人都感觉有点懵,这才片刻功夫,他们三个就把周兴打得哭天喊地,有这么凶猛吗? 周兴的大喊大叫,引来了更多学生。班长高阳、同桌好友张胜、隔壁班同学加邻居张万水等人,刚从篮球场打球回来,看到周兴躺倒在地,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麻烦你们把我送到卫生院看一下吧,我的头晕得厉害,估计是脑震荡了。”周兴说道。 高阳、张胜、张万水等人,虽然不敢和鲁杰直接杠上,但把周兴送到镇卫生院,还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关键是,你有钱吗?”高阳问道。 乡镇卫生院可不是福利院,有病没钱别进来。 周兴回答说,“等到了镇上十字路口,我喊上一嗓子,便立马有钱了。你们帮忙把我搀扶过去就行。” 高阳、张胜、张万水等人也没有多想,便由高阳背着周兴,张胜、张万水二人在左右两边搀扶,向镇卫生院的方向匆忙奔去。 新世纪头几年,高中教育生态还不像今天这般内卷,榆州县第七中学也没有实行封闭式管理。为了省钱,住在学校附近的走读生,连一日三餐都是在家里解决,进出校门十分容易。 周兴、高阳等人很快来到镇上十字路口。 此时已是黄昏,吃过晚饭的人们开始沿着水泥路边散步,几位小贩则在十字路口边上,摆出了自己的烧烤装备和小件物品。 周兴略微扫了一眼,统计了一番在场人数,约莫有三五十人,他便再不犹豫,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鲁副镇长的儿子打人啦。” “鲁副镇长的儿子搞校园霸凌,欺负弱小啊。” “鲁副镇长的儿子在榆州七中敲诈勒索,威胁我给他一百块钱啊。” …… “我靠,你这胆子太大了,连鲁副镇长都敢得罪?”看到人群蜂拥而至,张胜不免有些惊慌道。 “要不你先躲避一下?”周兴笑道。 “那倒不至于。我不过是送受伤同学去乡镇卫生院,又没有直接得罪他们父子俩,我怕个毛?”张胜定了定神,态度很坚决道。 张胜都不怕,高阳和张万水二人就更不怕了。 高阳来自隔壁孝泉镇,不在鲁副镇长治下,张万水则是农民家庭出身,光脚不怕穿鞋。 面对周围吃瓜群众的询问,“鲁副镇长的儿子真打人啦?”“鲁副镇长的儿子真向学生敲诈勒逼,索要钱财?”等一系列关键敏感问题,高阳、张万水二人都当众给出了肯定回答。 周兴看到人群中,有几个成年人的目光闪闪烁烁,他心中的石头落地,这件事情算是成了。 说到底,你鲁副镇长身上的这个职位,又不是铁打的江山,就你姓鲁的可以坐,甘草铺镇党政办主任难道做不得?甘草铺镇财政所所长难道做不得? 甚至连甘草铺镇司法所所长、甘草铺镇计生办主任等乡镇中层正职,也都是可以暗中参与,下场争一争的嘛? 鲁副镇长要是不犯错,别人当然没有什么想法,但你鲁副镇长的儿子,在甘草铺镇闹出了这么大的舆情,把同学都给打成脑震荡了,此时不对你下绊子,更待何时? 而且,周兴心里还有些印象,大概是在明年上半年,鲁副镇长在几位副镇长中间胜出,侥幸升任乡镇副书记,后来又调任县直部门常务副职,以县政协副主席的身份退休,跻身县城婆罗门阶层。 他的儿子鲁杰也从临时工干起,至周兴穿越前,担任榆州县融媒体中心广告部主任,虽不能说富得流油,但也堪称家境优越。 上一世,周兴在县城复读时,鲁杰还特意开着一款日产摩托车前来探望,实则显摆,让他大倒胃口。 周兴复读一年,只考上了一所西部专科学校,也让鲁杰背地里嘲笑了许久。 这一世,周兴是绝不可能再给鲁家父子俩任何机会了。 第4章 校园霸凌(二) 这一天晚上,鲁杰、梅丹、王玮、刘滨等人没有去学校上晚自习,而是在镇上小港岛酒楼的包厢里吃饭喝酒。 因小港岛酒楼距离镇上十字路口较远,喧哗声便没有传到这边来。 等到鲁杰醉意熏熏,迈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回家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你这个畜生,今晚死到哪里去了?”鲁副镇长指着儿子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怎么啦?”鲁杰难得见到父亲发火,不免有些又惊又怕。 他还以为是自己旷晚自习的事情,被父亲发现了,遂连忙解释道,“今晚我们几个同学聚餐,所以……” 但鲁副镇长却一巴掌打了过来,让他一时间找不到东西南北。 “我我我,我没有和那些包厢公主们玩耍,都是王玮、刘滨两个人把持不住,做出了那种伤风败俗之事……”鲁杰自爆黑料,忍不住叫屈道。 气得鲁副镇长,又在儿子头上招呼了一巴掌,“你们几个人连毛都没长齐,都开始学会干这个了?你以后少和那些人鬼混。” 随后,鲁副镇长又苦口婆心地说道,“我出钱让你上学,是想让你好好读书,哪怕考个大专也行。可不是让你一天到晚,在学校里给我打架惹祸的?” 鲁杰这才明白过来,脸上神情有些疑惑,“你是说周兴那个穷光蛋?你是副镇长,他父亲是泥腿子,他能给我们家惹什么祸?” “我都快要被你气死了?”鲁副镇长气喘咻咻,看着自己的儿子,真是恨铁不成钢。 “人家都到派出所报案,说你在校园里霸凌同学,敲诈勒索,你以为这是小事吗?当初我成功夺得这个副镇长职位,已经惹得镇上那几个中层正职心中暗恨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可以再向前挪一步,你却给我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消息传到上头,这对我有什么好?” 鲁杰这才明白过来,但他嘴上仍然不服气道,“派出所那边,您去打个招呼不就好了。李刚叔叔和您那么熟悉,难道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事情是压了下来。李刚说这属于校园纠纷,让学校先处理。但我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以后少给我惹祸。明早天亮以后,你第一时间赶到卫生院,向那个周兴赔礼道歉,服软认个错。只要当事人愿意谅解,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说罢,鲁副镇长还给了儿子五十块钱,让他给周兴买点水果、牛奶。 鲁杰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好处,他笑眯眯地接过这张五十元大钞,心想周兴那边,他口头道个歉也就是了,以往也都是这么操作的,难道周兴还敢给他这个官二代甩脸子不成? 这一天晚上,鲁杰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已经是八点半了。 他草草地洗漱一番,又在镇上那家乡味面馆吃了一碗肉丝粉,等赶到乡镇卫生院后,值班医生告诉他,“你来迟啦,周兴已经转院了。” “转院?”鲁杰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傻乎乎地想着,“周兴这厮,穷得叮当响,他哪里有钱转院?” 周兴当然没钱,但别人有啊。 昨天晚上,镇上有一些不明身份的好心人,给周兴预交了好几百块医疗费。 周兴向值班医生陈述,他有些头痛、头晕、恶心、呕吐,耳朵也有些听不太清楚。 “有这么严重?”值班医生狐疑道。 他把周兴脑袋上的头发拨开,看到周兴头皮上,也没有什么明显外伤嘛。 “要不先住院观察一下?”值班医生建议道。 “也行。”周兴很爽快地回应道。 不过,当周兴喝下张胜从外面商店买回来的牛奶,并很快把这些牛奶吐得满地都是时,即便值班医生再如何心中生疑,也不得不在周兴的病历本上写下了“疑似轻度脑震荡”这样的医学诊断。 “成了。”周兴心中暗喜。 周兴要求值班医生在他的头上缠上一副绷带,第二天一大早便以乡镇卫生院医疗条件太差为由,申请办理了转院手续。 等到鲁杰赶到甘草铺镇卫生院时,周兴都已经人在榆州县城了。 这个时候的榆州县城,远不像周兴上一世那般摩登、现代,反而尽显一副衰败之景。狭窄的街道仅容得下两辆汽车勉强并排,路面坑洼不平,到处都是污水与泥泞。 周兴揣着好心人送他的几百块医疗费,大摇大摆地走进榆州县第一人民医院,将他在榆州县第七中学校园内,被鲁副镇长的儿子打成疑似轻度脑震荡的事情,再度向医生详细述说了一遍。 “现在的高中生,真是太不像话了。”第一人民医院的值班医生,一边附和周进的说法,一边也在病历本上写下了“脑震荡”之类的医学诊断。 “你要不要住院?”值班医生以一副商量的语气问道。 要是按照他的意见,像周兴这种情况,其实回家观察也无妨。但榆州县第一人民医院的效益不太好,患者想要住院,值班医生也不可能坚决反对。 周兴说道,“我来得太匆忙了,虽然有心住院,但什么东西都没带,现在外出买一些牙膏、牙刷、脸盆、毛巾之类的生活用品,再吃个中饭,这很合理吧?” “那你快去快回。”值班医生说道。 周兴在住院部办完手续,便施施然地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他拿了镇上那些好些人的钱财,自然要替这些好心人消灾。 “我是从甘草铺镇而来,现在头痛得很厉害,所以头上缠了绷带。” “这都要怪甘草铺镇鲁副镇长的儿子鲁杰,他找了好几个人围殴我,把我打成了这副模样。” “说实话,甘草铺镇的社会治安不太好,那个鲁杰就是一个校霸,他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副镇长,在甘草铺镇作威作福,敲诈勒索。昨天他打我时,还强令我过几天给他一百块钱,当时围观学生数十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可没有说他一句假话。” “谁敢管鲁杰?我昨天也去报警了,但那个李刚说,这是校园纠纷,让学校老师先处理。学校老师怎么处理,还不只是轻描淡写地批评鲁杰一两句就完事了?以至于鲁杰在甘草铺镇越来越嚣张。” “你说我恨不恨?我当然恨了,我恨鲁副镇长家风不正,教子不严,我也恨鲁杰这厮不学无术,欺负良善。但我相信,解放区的天还是明朗的天。鲁副镇长再如何护犊子,也不敢公然包庇。等在县人民医院把脑震荡治好,我非得拿着县乡两级病历本,去相关部门反馈这个问题不可。我相信一定会有人给我主持公道。” …… 周兴在榆州县城行走了一大圈,逛了十多家店铺,像是唐僧念经一般,把他的不幸遭遇向众人陈说了许多遍。 在一家苍蝇馆子吃过午饭后,周兴又打算前往榆州县一中附近的那几家大排档,考察一下市场行情时,他终于被闻讯赶来的鲁家父子俩给截住了。 “周兴同学,我错了,我错了。”鲁杰苦着脸,向周兴求饶道。 “你错了?你没错啊,你带人殴打了我一顿,又勒索了我一百块钱,你胆子大得很,便宜也占大了,又何错之有?”周兴戏谑地说道。 他看见鲁杰的脸上有一个明显的红色手掌印,想来是被他父亲修理过了,要不然他道歉的态度不会这么诚恳。 “还请周大哥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给我一个弥补差错的机会啊。我口袋里还有五十块钱,周大哥若是不嫌少,就拿去。给我一个面子,咱们之间发生的不快就算是翻篇了,大家以后还是好朋友。你看怎么样?”鲁杰询问道。 “你这面子真大,还是把我当成了傻瓜?”周兴脸色难看地说道。 “你这孩子,瞎说些什么?”看到周兴不好忽悠,鲁副镇长亲自开口,批评他的儿子鲁杰道。 很快,他又面向周兴,赔笑说道,“这件事情,大部分责任都在鲁杰身上,我待会儿便让他给你写一封诚恳的道歉信,保证以后不得再犯。赔偿的事情,到时候我联系你们班主任曹老师,你我双方不直接对接,由曹老师居间调停,你看如何?曹老师也在赶来县城的公交车上了。” “我只求你不要在县城继续出现了。你在县城多走一步,我和曹老师的心里,便都七上八下,跳个不停啊。”鲁副镇长如实说道。 说到底,也只是一次校园纠纷,周兴没有能力一棒子把鲁家父子俩给打死,便只能接受鲁副镇长的建议。 真要把对方逼急了,自己也有可能落不到好。 而且,他出力也不算少了,在县城民众中间,很好地渲染了鲁家父子俩如何在甘草铺镇作威作福的情况,接下来便要看甘草铺镇那些好心人,如何在这件事情上大作文章,但这都与他周兴没有关系了。 “也罢,就这样吧,以后我保证不向外说就是了。但我这脑震荡,一时片刻还不会好,还得在县人民医院再住上一两天。”周兴说道。 “哎,那行吧。”鲁副镇长不由得长叹一声,语气中饱含苦涩的滋味。 鲁家父子俩走后,周兴向榆州县一中的方向走去,他想询问该校附近那几家大排档,小龙虾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在周兴的印象中,榆州县作为长江中下游地区,是最早兴起小龙虾热的县市之一。 早在2001年上半年,榆州县城便有了麻辣小龙虾这道经典名菜,只是尚不成规模,也没有专门的小龙虾店面出现。 等到明年夏天,趁着2002年世界杯这个热点事件,年轻人一边喝冰镇啤酒,一边嗦一口小龙虾,便成为了一件颇为时髦的文化符号,带动小龙虾的各种吃法,也被陆续开发出来。 而在这之前,整个榆州县境内,包括甘草铺镇的小龙虾,可谓泛滥成灾。 河道里,沟渠中,田地边,这种美螯虾科原螯虾属节肢动物到处都是,根本没有人想到去捕捉。 有些水域的水质不太好,导致水里缺氧,小龙虾便会在早上,浮在水草上面,以至于整个沟渠,形成了一大片红色的海洋。 只有那些无聊的小朋友们,连钓竿都不用准备,仅用绳子把蚯蚓绑住,投放在水中,不大一会儿功夫,便能钓上十几斤小龙虾。 但这些小朋友,都只是把小龙虾当做玩物罢了,没有人会想着吃它们。 周兴在读初一时,也钓过一回小龙虾,他仅用了一个上午,便钓了好几十斤。母亲吩咐他把虾肉剥出来,给家里的鸭子吃。 周兴为人懒散,吃过这回苦,以后便再也不想钓小龙虾了。 听说周兴有意低价出售小龙虾,其中一个大排档老板还是颇有兴趣的。 自从县城有大排档做起了小龙虾生意之后,县城附近的小龙虾便不像往常那般多了,连带着小龙虾的收购价格也出现了微涨,从两毛钱一斤变成了三毛钱一斤。 距离县城远一点的地方,小龙虾倒是蛮多,但如果考虑到捕捉小龙虾以及交通往返耽搁的时间,以及必要的路费成本,许多人便兴致缺缺了。 以甘草铺镇为例,距离榆州县城六十里,往返便是半天时间,单程路费七块钱,来回十四块钱。 也就是说,你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捕捉并贩卖了一百斤小龙虾,得钱三十块。去掉十四块钱路费,仅剩下了十六块钱收入。 这还不如在工地上做小工,包一顿丰盛的中餐不说,还可以拿到整整二十块钱呢。 这就导致县城大排档的小龙虾生意很不稳定,有人来送货,他们就卖,没人送货就算了。 “我可以保证稳定供应你们小龙虾,价格方面也可以优惠一些,别人卖三毛钱一斤,我卖两毛八分钱一斤好了。你看怎么样?” “行行行,只有你手里有货,你送来多少,我就收多少。”这家大排档的老板唐胖子十分高兴地说道。 也幸亏周兴年轻得不像话,像是一个找不到工作的无业游民,要是换做一个成年人,他还真不相信对方会舍得花大力气,做小龙虾这种小本买卖生意。 第5章 原生家庭 周兴在榆州县第一人民医院才住了一天,次日上午,他便被班主任曹老师拧着耳朵,办理了出院手续。 周兴在县城里到处转悠,不仅让鲁副镇长的仕途蒙上了阴影,连带着榆州县第七中学的名声,也开始变得声名狼藉。 吴校长对曹老师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把周兴带回来。 “人家都说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样?”曹老师气愤道。 周兴却道,“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 曹老师一时气结。 但他很快又啰嗦道,“现在正是高三关键时候,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全班同学们着想。因为你们打架这件事,我是请假来到县城的,班上的物理课自然也上不了了。到时候影响了全班同学的复习进度,导致大家都考不上理想中的院校,埋怨到你头上时,可别怨我不帮你说话。” 周兴哑然失笑,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不过,他也没想着在县人民医院空耗着,镇上有心人的资助和鲁副镇长的赔偿,合计也有小一千了,他可没打算把这些钱都花在医院里。 “也罢。我出院也无妨,但医生说我需要多观察几天,我便回家休息一阵。鲁副镇长替我交的这些住院押金,多余部分,便算是我回家休养的营养费了。曹老师没意见吧?”周兴说道。 “没意见,没意见。”曹老师答应道。他心想,往常他看周兴这人还不错,老实木讷,便于管理,怎么这回如此难缠,居然还讹诈到鲁副镇长的头上去了? “我难得来县城一趟,既然要回家,总得替家里带一点东西回去,这也很合理吧?”周兴又问道。 “合理,合理。”只要周兴答应回去,不再留在县城丢人现眼,曹老师什么都答应。 不过,他得一路随行,紧盯着周兴这厮,防止他又胡说八道,闹出什么幺蛾子。 作为一所普通乡镇高中,榆州县第七中学本来就声誉不佳,可再也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周兴便手提大包小包,带着曹老师来到了县城某家渔具店内。 “老板,你们这有没有涉水腰靴?如果价格合适,我就买下了。” “地笼网给我来二十张。” “手套少一点,两副就可以了。” “再来两个大号水桶,最好是红色的,不然跑路的时候没有灵魂。” 听到红色水桶还有这种说法,渔具店老板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 经过这样一番采购,周进手里的资金,猛然缩水了一小半。 难怪这门小龙虾生意,许多人都不在意。本来就赚不到多少钱,还需要花费这么多成本,一般人自然不会想着轻易尝试了。 可怜我们的曹老师,抱着这么多渔具,气得心里直冒火。敢情他就是一个工具人,给自己的学生打白工? 随后,两人又去了附近的农贸综合市场,割了三斤肥肉,买了一箱牛奶,准备带回家打牙祭。 既然收了人家的营养费,总得买上一些吃吃喝喝,这样才不会闹笑话。 当然了,周兴也没忘记给曹老师买上一包香烟,感谢他一路辛苦,帮自己提东西。 曹老师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从县城汽车站坐车到甘草铺镇,一路上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耽搁了许多时间,以至于抵达甘草铺镇时,花了整整两个小时。 下车后,周兴又花了两元钱,雇佣了一辆三轮车,在曹老师的目光注视下,驶向两三里外的哑巴河村。 回家时,刚好是当天正午,赶上了家里人在做午饭。 父亲周大生负责添柴烧火,母亲陈六福负责烧菜煮饭。 周兴进入厨房时,看到母亲陈六福揭开锅盖,白腾腾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视线。 日光越过木窗,落在她憔悴不堪的枯黄脸上,额前的皱纹恰似田埂间蜿蜒的水渠。她的双手粗糙干裂,犹如冬日里皲裂的树皮,指缝间还残留着昨夜清洗猪食的污垢。 目睹此情此景,周兴的鼻子不由一酸,母亲才四十岁出头,想不到却已衰老不堪到了如此模样。 父亲周大生也好不了多少。他身形佝偻,头上那些曾经乌黑茂密的头发,如今变得稀疏枯黄,发间缕缕银丝,诉说着他为生活奔波的过往。 周兴记得,为了多挣点钱,农闲时,父亲跟着村里的建筑队去星城打工,在脚手架上作业时,差点摔了下来,把腰给扭伤了。后来每到变天,腰就疼得厉害,但父亲从来都不吭声。 即便如此,父亲于2002年,还是去了镇上的砖窑场拉小推车,给砖厂拉黄土、拉砖坯,给客户上门送红砖,风雨无阻,一天仅赚二十元钱。 周兴暗中下定决心,这一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父亲再吃这种苦了。 看到大儿子周兴中午就回来了,父母亲都颇感意外。 前天傍晚,周兴在镇上的十字路口,与人大闹了一场。 周大生、陈六福二人,也难免从他人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 但他们因为地里的农活太忙,抢着采摘棉花,即便有心到镇上去看一看,也根本抽不出时间,又想着学校里有老师、同学,真有什么纠纷,学校也会加以处理,便没有多管。 如今见到周兴归来,头上还缠着绷带,他们也是吓了一大跳。 “我的儿啊,你没事吧?”陈六福眼泪汪汪地说道。 “没事没事。”周兴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 及至两位长辈看到周兴用别人的赔偿款,买了这么多渔具、水桶,还提了三斤肥肉回家,感觉愈发不好了。 这个大儿子不会真变成傻瓜一个了吧? 不过,一想到家里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妹周隆、周姗,周大生、陈六福的这份担心,便一下子少了许多。 “在哪个医院看的病,医生怎么说?”周大生沉声问道。 周兴便向他们解释说,他个人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让他回家休养,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周大生、陈六福二人便彻底放心了。 医生都说没事,他们便认为没事。 没办法,膝下儿女太多,要操心的农活也太多,家庭经济压力又极大,他们如果不神经大条一些,怕是根本就撑不到现在。 这样也好,周兴也不用大费唇舌,向两位老人家拼命解释了。 午饭是白米饭,配上一份水煮南瓜,可谓清淡至极,但周兴却吃得十分香甜。 午饭过后,父母亲便马不停蹄地拿起扁担、箩筐,去田地里摘收棉花。 周兴洗过碗筷后,便换上了腰靴,提着二十个地笼网,来到屋子前面的沟渠中,将这些地笼网,每隔十米,一张张地放下去。 每一张地笼网,都绑上了一截绳子,用长木棍系好。明天过来,直接把长木棍提出水面,便可以看到地笼网中的渔获了。 “你的头是怎么回事?要不要紧,怎么连绷带都用上了?”沟渠边有人关心地问道。 周兴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大伯周大元,此刻他卷着裤腿,浑身是泥,肩膀上还扛着一把铁锨,想必刚从田地里回来。 大伯这人很不错,周兴的高中学费,便是他借给自己的,累计起来,也有好几千元,可见他对周兴这个侄子,是如何看重了。 可惜周兴上一世,个人事业发展得不太好,根本没有机会给予对方回报。 大伯的独生子,也就是周兴的堂弟周毅,因为没有人指引,高考填报志愿时,选择了一个万金油专业——工商管理,还是个专科,读了等于没读,白白地浪费了好几万块钱不说,后来还被他班上的同学骗去做了传销,身陷囹圄好几年。 想到这里,周兴就感觉一阵痛心。 农村孩子没有上位者指引,想在社会上不走歪路,想打拼出一些业绩,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原来是大伯啊。前几天在学校里,我被人打了几拳。已经在医院里看过了,医生都说没事。”周兴回答说。 听说没事,周大元便没有多问,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兴手头的那几张地笼网上了。在他看来,这条沟渠不过三五米宽,水又比较浅,还能捉到什么大鱼不成? “你这是在干什么?”周大元忍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 “我回家没事干,便想着放几张地笼,看能不能捕获一些黄鳝、泥鳅、龙虾之类,也好改善一下生活。”周兴回答说。 周大元道,“你能有这份心,那是最好不过了。你父母亲的年纪也大了,平时吃得也不好,你捕捞一些小鱼小虾,比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荤腥要强。”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周兴附和着说道。 闲聊过后,大伯周大元便径直离开了,他忙于地里的农活,估计这个时候还没有吃午饭。 周兴也于这个时候,放好了地笼网。 随后,他找来几根树枝,几截绳子,把绳子系在树枝上,又挖来了一些蚯蚓,做成了几支钓竿。 钓小龙虾和钓鱼有所不同。 钓鱼的时候,你得随时守候在边上,眼睛盯着水面,稍微不注意,鱼饵便被鱼儿吃掉,甚至于连钓竿都被鱼儿给拖走了。 但钓小龙虾则有所不同,你根本不用盯着水面,把绑了蚯蚓的绳子投进水中,每隔几分钟提起来一次,若是有小龙虾,它根本不会跑,若是没有小龙虾,再把绳子投进水中就是了。 简单操作,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会。 周进自然也是驾轻就熟。 “开门红。第一杆便钓上来了三只大虾,也算是一个好兆头了。” “不错不错,这一杆足足钓上来了五只小龙虾。那三只大一些的留下,两只小一些的便丢回水中,让它们再生长一段时间好了。” …… 周兴一个人管理好几支钓竿,虽然不至于忙得手忙脚乱,但也有些微微出汗了。 和预想中的一模一样,这个时候的长江中下游地区,小龙虾真是泛滥成灾,才过去了小半天功夫,周兴便钓到了大半水桶小龙虾。 周兴从县城刚买回来的这两只大号红桶,足足有28升的容量,整个水桶装满,怎么都能有五十斤小龙虾了。 周兴打算再接再厉,今天先钓满五十斤小龙虾再说。 明天赶清早,在水面浮草上再捡拾一些,再加上二十张地笼网里的收获,凑个两百斤小龙虾还是没有问题的。 “大哥,你竟然还有心思钓小龙虾?” 听到这个称呼,周兴就知道是家中这对双胞胎弟妹回来了。 弟弟周隆、妹妹周姗,此时都在甘草铺镇初级中学读初三,因今天是星期五,可以不用上晚自习,他们俩便早早地放学回来了。 周兴笑道,“你们回来得正好,快帮我钓一会儿。给爷爷奶奶买了一箱牛奶,还没有来得及送过去。” “那行。钓小龙虾,我最擅长了,我就怕你这只水桶不够装。”周隆乐呵呵地笑道。 周隆不爱读书,成绩很差,但他却很讲兄弟情义。 上一世,周兴打工回来,在县城复读时,周隆正在汽修店里做学徒,包吃包住,每个月才赚两百块钱,但他还时不时地给周兴寄上一些钱财,让他能够安心学习。 妹妹周姗也不错。她初中毕业后,去了莞城打工,和厂里的一个大学生工程师谈恋爱。 那个大学生对待感情很认真,有意和她领证,在临深片区按揭一套房子,首付、装修之类,都由男方全部负责。 按理说,男方的表现已经够有诚意的了。 但周珊考虑到家中经济拮据,两个兄弟又都没有成婚,想要贴补娘家一些,便开口向男方索要了十万块钱彩礼,导致这门婚事没成,周珊也一直单身,直到三十多岁。 周兴看着弟弟妹妹,眼中含着滚烫的泪水。 他上一辈子,都活了一个啥啊,作为家中长子,不要说给弟弟妹妹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了,反而还成为了他们俩的累赘? “大哥是个眼泪包,这么喜欢哭?”周姗不明所以,嘲笑周兴道。 周兴尴尬地掩饰道,“哎,谁哭了?不过是眼睛里揉进了沙子罢了。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晚上不让你吃肉。” 听说有肉吃,周隆、周珊二人,立即欢呼起来。 第6章 渔获爆桶 爷爷奶奶家住在哑巴河村东头,周兴家住在哑巴河村西头,相距有一里多路。 周兴的父亲周大生,一共有五兄妹。大伯周大元、二姑周大美、四姑周大清、五叔周大民,周大生排老三。 周大元、周大生兄弟二人都已分家另过,结婚生子。 周大元结婚最早,但因大婶马彩凤身体不好,生育艰难,以至于他们家的独生子周毅,比周兴还要晚两年出生,目前正在榆州县第七中学读高一。 二姑周大美嫁到了芦苇镇安德村,与甘草铺镇哑巴河村隔河相望。因河流阻隔,来往不便,她回娘家的次数比较少。 在周兴的印象中,他只能在大年初二那一天,才能偶尔见到二姑周大美一次。二姑夫曾有为做农活是一把好手,当年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得到了爷爷奶奶的看重,把家中长女嫁给了他做老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改革开放以后,脑筋活络、会做生意的人,一个个都先后发了财,像二姑夫曾有为这种老实木讷的农民伯伯,只晓得土里刨食,家境对比其他人,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 上一世,周兴考上大学那一年,临出发前,许多直系长辈都给了他一笔赠礼,像大伯周大元,便给了周兴五百元钱。二姑父一家却始终没有露面,周兴也从未埋怨过他们。 四姑周大清嫁到了甘草铺镇临河村,距离哑巴河村只有不到五里地。四姑父苏荣会一手木匠手艺,因这一门副业收入,家境尚可。 但四姑父苏荣喜欢酗酒,喝醉之后喜欢打老婆。 因为这件事,周大元、周大生、周大民三兄弟,没少去临河村,找四姑父苏荣的麻烦。 五叔周大民性格火爆,有一次他怒上心头,在四姑父家胡乱砸了一通,连新买的彩色电视机都给摔坏了,气得爷爷奶奶将五叔痛骂了一番。 “你是砸得痛快,但损失最大的,还不是你四姐一家?你就好好地讲道理,难道不行吗?” 最后,还是爷爷奶奶自掏腰包,赔付了这台彩电的修理费用。 可喜的是,经此惨痛教训之后,四姑父苏荣虽然仍旧动辄呵斥四姑周大清,但好歹不再动手打人了。 周大民是五兄妹中,学历最高的那一个,初中毕业,会写会算。他不爱劳动,荒废生产,名下责任田虽然照种不误,但完全是靠天收。 好在他脑子活,时常做几笔小生意,反倒是五兄妹中,日子过得最为滋润的那一个。 夫妻俩时常外出好些天,爷爷奶奶便干脆长住在五叔家里,也方便替他照看孩子,帮他打理生产。 周兴前去探望爷爷奶奶,实际上就是去五叔家里。 半路上,周兴遇到村里认识的人,免不了要解释他头上这副绷带的来龙去脉,耽搁了些许时间。 爷爷奶奶看到周兴受伤,也非常担心,拉着他的手,啰嗦了好半天。 又是让他以后注意一些,再不要和同学们发生矛盾,又是让他在家里多休息几天,等脑子完全好了以后,再上学也不迟。 两位老人家还批评周兴道,“以后你人来,有这个心意就行了,再花钱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要再过来看望了。” 临走前,奶奶还掏出了五十元钱,让周兴拿到学校做生活费。看着奶奶那瘦骨嶙峋的身形,周兴又如何忍心接受这番好意? 他极力推辞了一番,说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是小孩子了,好不容易才让两位老人家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到周兴回来,天色都已经昏黄了。 老弟周隆仍旧在沟渠边钓小龙虾。 周兴走近一瞧,发现那只红色水桶里的小龙虾,只剩下了一小半了。 “我的大半桶小龙虾呢?”周兴急道。 他都和榆州县城那家大排档的老板唐胖子说好了,明日上午要送第一批小龙虾过去。要是数量不够,怕是连来往车费都赚不到。 周隆听到兄长询问,连忙献宝一般,将放在他脚头的那只搪瓷钵端了起来。 这只搪瓷钵先前被红色水桶挡住了,故而周兴没有看到。 周隆说道,“这些小龙虾太占地方,看着满满一大桶,实际却没有几两肉。我已经将虾肉都剥出来了,方便给家里的鸭子吃,让它们多下几个蛋。” 周兴气得差点要吐血,但一想到周隆也是一片好心,自己也没有提前说清楚,只得罢了。 “以后要是再剥肉,就剥那些个头相对比较小的小龙虾,个头大一些的小龙虾都给我留着,我要拿到县城卖钱的。”周兴解释道。 周隆惊讶道,“这些小龙虾也能卖钱?” “卖钱是肯定能卖钱的。关键是数量一定要上去,不然扣除来回车费,恐怕还要折本。”周兴耐心地解释道。 “没事没事,我明天赶早起来,帮你多捡拾一些小龙虾就是了。反正沟渠里到处都是。”周隆兴奋不已,将功赎罪道。 这时候,父亲周大生、母亲陈六福,各自挑着一担棉花,步履蹒跚地回到家中。 “都赶快洗手,准备吃饭啦。”周姗从厨房里走出来,向家人们说道。 今天这顿晚餐,由她来主厨。 很快,众人都来到饭桌前,依次坐了下来。 周兴从县城买回来的那三斤肥肉,早已被周珊用来熬油,仅剩下了一些油渣子。 周珊做了一道油渣子炒红辣椒,一道西红柿鸭蛋汤,还有一道水煮南瓜。 或许是因为好几个月没见荤腥的缘故,周隆吃得十分香甜。 他一边拿着筷子夹油渣子,一边嘴里还念念有声道,“好吃好吃,这真是太好吃了。” 父亲周大生没有好气地说道,“看你这副没出息的熊样,简直是饿死鬼投胎?” 周隆听后,嘿嘿一笑。 对此,周兴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如今,镇上有些富裕人家,油渣子都是用来喂狗,可周隆却像是吃到了山珍海味一般,传出去都是一则笑话。 但周兴暂时也没有办法。因为三兄妹一齐读书的缘故,家中经济拮据,目前还欠了亲朋好友将近一万元巨款。 在没有把这些欠债还完之前,周兴也不好意思提着大鱼大肉回家享用。 二十一世纪初,人们的观念都比较质朴,欠钱的人家不用债主催促,自己都会觉得理亏,觉得很不好意思。 还需要等上若干年,人们的观念才会发生急剧改变,欠钱不再令人难为情,反而是当事人很有本事的表现了。 晚上就寝前,父母亲还询问了周兴的内心想法,就是这个书还念不念? “念,怎么不念?”周兴疑惑道。 “你既然要念书,那就把心思都放到学习上来。你捕捉小龙虾,或者还真能赚到一些钱,但解决不了家里的根本问题,反而还把你的学业给耽搁了。这都是高三学生了,还分不清轻重缓急。”母亲陈六福嗔怪他道。 周兴心想,我要不给你们做个示范,让你们切身感受到小龙虾的经济前景,明年父亲就要拖着病体去镇上的砖窑场拉小推车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但他嘴上却说道,“这几天虽然脑袋有些晕晕乎乎,但医生也让我做一些适当运动,反正在家里没有事情干,每天能多挣几块钱也是好的。” 父亲周大生道,“那你自己把握好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周兴听到房屋后面传来一阵嘎嘎嘎的鸭叫声,还听到妹妹周珊笑道,“这些鸭子们每天都吃虾肉,伙食比主人们还要好。” “那你要不要吃鸭蛋?”弟弟周隆反问道。 周隆最爱吃咸鸭蛋了,他把家里的这几只鸭子看得极为珍贵,不但定期给它们投喂谷物,还时常给鸭子们挖蚯蚓吃,以至于家里这些鸭子们所下的鸭蛋,一个个又大又圆,每逢周日去镇上赶集时,常常被镇上居民哄抢。 周兴穿好衣裳,来到屋后时,看到家里那几只鸭子,早已吃饱喝足,大摇大摆地走向了远处的哑巴河。 距离房屋后面五十米不到,有一条长约十余公里、宽三百米左右的哑巴河,这也是哑巴河村这个名字的由来。 它是1962年芦苇垸决堤时,被滔天洪水冲刷出来的。等到河堤修复合拢,这条河流便成为了芦苇垸中的内河,不再与其他水系相通,也没有了出水口,故而被人叫做哑巴河。 村里许多人家,都喜欢养上几只鸭子,白天让它们到哑巴河里游荡,以捕捉小鱼小虾为食,傍晚回来时喂上一把谷子,这样虽然也省心,但生下的鸭蛋都比较小,不好向外出售,只能留给自家人吃。 “哈哈哈,今日运气不错,又拾到了两个大鸭蛋。”周隆大声笑道。 周兴看着老弟周隆从鸭舍中捡完鸭蛋,这才换上腰靴,戴上手套,拿起那两只红色水桶,向屋前沟渠走去。 “你帮我拿另外两只木桶。”周兴吩咐老弟道。 周隆立即应承了下来,回答说,“好嘞。” 他在学习方面缺乏主动性,但对于摸鱼捉虾之类,却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 在这个时候,太阳还没有升上来,沟渠上面漂浮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水汽。 一只只小龙虾密密麻麻地挤在沟渠中的水草上,那场景,仿佛是一场盛大而又无声的集会。它们暗红色的外壳,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宛如被精心打磨过的铠甲。 这些小龙虾的钳子大多微微张开,触须有气无力地摆动着,仿佛在向世界诉说着缺氧带来的痛苦。 周兴也不磨叽,他立即涉入水中,专挑那些个头大的小龙虾,飞快地捡拾起来。 和县城大排档老板唐胖子达成的收购价格是二毛八分钱一斤,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捡钱,越捡越兴奋。 不大一会儿,他带来的这只水桶便装满了小龙虾。 周兴便将这只水桶递到岸上,转交给老弟周隆,又从周隆手中接过另一只空桶,再度工作起来。 两只新买的红色水桶装满后不久,周隆从家里带来了那两只木桶,也很快被小龙虾填满了。 “差不多了,可以收工了。”周兴说道。 今天的收成不错,但这是他大规模捕捉小龙虾的第一天,能有这么丰盛的收获,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等到再过几天,他将屋前这条沟渠都扫荡一遍之后,便不能继续指望渔获爆桶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还需要为自己大规模捕捉小龙虾的行为打掩护。 要不然,附近村民都知道捕捉小龙虾能挣到钱,那他这个无本生意也做不了太久。 周隆将小龙虾剥肉,喂给自家的鸭子吃,这当然算是一层掩护;昨天放在沟渠里的那二十张地笼网,则是另外一层掩护。 将四只装满小龙虾的水桶挑回家,倒进自家水缸后,周兴便又提着一只红色水桶,重新走到沟渠之中。 他需要查看一下,经过一个晚上之后,这些地笼网将会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前三个地笼网,都只有一些小龙虾、小泥鳅之类,渔获不多,连路过的村民们,看后都只摇头。 “这些新买的地笼网可不便宜啊,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天才能回本?”有人取笑道。 周兴回答道,“哎,也是我一时异想天开,做下了这笔亏本买卖。” 正说着,周进突然感觉手中的木棍有些沉,他顺着木棍上的绳子,把第四个地笼网提了起来。 好家伙,里面居然有两条大黑鱼,在网中左右翻腾。 “你小子发财了,这两条大黑鱼,怕是加起来有四五斤重。”岸上有人惊叹道。 “运气,运气,这都是运气啊。”周兴开心地说道。 根据他先前在县城农贸综合市场的了解,牛肉八元钱一斤,草鱼四元钱一斤,鸡蛋两元钱一斤,而野生黑鱼的价格,则达到了六元钱一斤,且供不应求。 虽然还比不上牛肉,但在本地淡水鱼类中,也算是昂贵品种了。 因为在本地方言中,黑鱼也叫做财鱼,沾上了一个大吉大利的彩头,故而人们在宴请贵宾时,这算是一道必不可少的珍贵菜肴。 小心翼翼地将这两条大黑鱼,倒进手中红桶,周兴感觉自己嘴角边上的笑意,都有些压抑不住了。 这两条大黑鱼,少说也能卖出二十多块钱,都足够他去榆州县城跑上两个来回了。 随后的十几只地笼网,表现也很不错,除了收获大半桶小龙虾之外,还有四五斤黄鳝,一两斤泥鳅,一条三斤多重的鲢鱼,两条一斤多重的鲤鱼,都可以拿来卖钱。 另有几条巴掌大的鲫鱼,留给自家吃,用来炖汤喝,是再鲜美不过了。 第7章 生意开张 吃过早饭后,周大生、周兴父子俩便各自挑着一担装满小龙虾的水桶,前往甘草铺镇汽车站。 还有两条大黑鱼,则从水缸里捞出来,放在一个黑色塑料袋中。 大黑鱼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只需要在这个塑料袋中放入少量清水,便能确保它们存活好几天。 周兴将这个黑色塑料袋系在扁担上面,看能不能顺便把这两条黑鱼卖了,换一些钱回来。 负重前行一公里,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 周大生是常年劳作的人,倒没什么。 周兴是头一次做挑夫,空有一身力气,却用不到关键地方,把握不住前后两只水桶的平衡,故而走得摇摇晃晃,中途还歇息了五六次。 他父亲周大生回头看了两回,每次都直摇头。 到达汽车站后,父子俩将四只水桶,抬上即将出发的那辆公交车。 “这不行,这不行。都像你们这样,每个人都带两只大水桶上车,其他人站在哪里?”公交车司机很不高兴地说道。 周大生听后,连忙赔笑道,“您是先锋村的廖司机吧?我是附近哑巴河村的人,平常也难得去一趟县城,还请您高抬贵手啊。” “哑巴河村?”廖司机沉吟了一下。 从甘草铺镇前往榆州县城的乡间砂石路,毕竟要从哑巴河村的地界上经过,真要把人家村民得罪狠了,怕是自己也讨不到好。 但他仍然坚持道,“将心比心,你们带的东西也太多了。这样吧,四只水桶算一个人的车钱,这样大家都不吃亏。” 周大生略微思索了一下,感觉划得来,正想要答应时,周兴却已说道,“廖司机,我们以后每天都坐您的车,是不是可以更加优惠一点?” “每天都坐我的车?”廖司机不敢相信地问道。 “到今年十月底,每天往返一次。要是有赚头,明年四月份以后,照旧如此。”周兴回答道。 廖司机心想,这可是大客户。从甘草铺镇到榆州县城,每天往返一次,便是十四块钱,一个月便是四百多元。 他承包这条线路,每天往返两次,扣除成本,一个月累死累活,也才赚个七八百元。若是能增加这样一个稳定客户,便能让月收入突破千元大关,适当给一点优惠,也不是不行嘛。 “行吧行吧,你们以后可都要坐我的车啊。”廖司机同意道。 临开车前,周大生下了车往回走,只有周兴递给他七块钱,付了一个人的车费,廖司机也没有多计较,只当做没有看见。 随着公交车一路颠簸着前行,美丽的江南水乡秋景在周兴眼前徐徐展开。 远处的河流犹如一面巨大的长镜,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水天交接之处,晨雾尚未完全散尽,朦胧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河水,哪里是天空。 近处的稻田里,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在微风中泛起一层层金黄色的稻浪。 许多农民伯伯头戴斗笠,手持锄头,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他的身影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构成了一幅质朴的田园劳作图。 但周兴知道,这种田园牧歌式的农业生产场景,很快就会在南下打工的热潮中,迅速凋零。 为了笼络周兴这个稳定客户,廖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和周兴搭讪道,“小兄弟看着很眼熟嘛,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周兴笑道,“甘草铺镇就这么巴掌大一块地方,您又是镇上的知名人物,承载着无数青年男女南下岭南打工的梦想,当然看谁都熟悉了。” 廖司机没有被周兴的这一通胡侃绕迷糊,他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不对不对,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猛然间,他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道,“哈哈哈,我记起来了,你不就是前几天傍晚,在甘草铺镇十字路口大闹一场的那个高中生吗?我听说,你从鲁副镇长头上,讹诈了好几百元钱?” “你很有些手段啊,连老虎屁股也敢摸。”廖司机颇为感慨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在表扬周兴,还是在批评周兴。 周兴连忙声明道,“廖司机,您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没有讹诈鲁副镇长的意思,是人家儿子打伤了我,为了大事化小,自愿向我资助一笔医疗费和营养费,加起来也没多少钱。我没追究他儿子的法律责任,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说到底,我才是受害者啊。您看我这头上,连绷带都还没拆下呢。” 廖司机笑眯眯地看了周兴一眼,心想你若真是受了伤,哪里还有功夫和精力,捕捞几百斤小龙虾,运送到县城贩卖? 当然了,他和周兴无冤无仇,也不会故意揭穿就是了。 廖司机便转换话题道,“你在七中哪个班级?我有一个女儿,也在七中读书,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您的女儿?”周兴思索道,“七中校园里,姓廖的女生倒不多。高一的廖薇薇,黑而且瘦,面容清秀,公开谈了四个男朋友,一个负责给她跑腿,一个负责请她吃饭,一个负责帮她打架,一个负责陪她唱歌。” “四个男朋友?这是不是太多了?”廖司机惊讶道。 周兴笑道,“多什么?人家廖薇薇都说了,身体是自己的,她想谈几个男朋友就谈几个男朋友,谁也管不着。谁若是不同意,就让谁滚。” 旁边有人瞠目结舌道,“这这这……这还要不要脸啊?这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周兴谈兴大发,又继续说道,“高二的廖丽云,虽然长得很漂亮,却是一个糊涂虫,人家高三理科重点班的学霸追求她,她不同意,偏偏谈了一个同年级的黄毛学渣做男朋友……” 周兴正侃侃而谈,突然发现廖司机的脸色由晴转阴,他心中一凛,连忙改口道,“好在她迷途知返,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帮助下,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如今安心学习,成绩有所进步,也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了。” 廖司机的脸色这才正常起来。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周兴终于抵达榆州县城。 唐胖子名下的这家大排档,恰好就在公交车前往汽车站的路途边上。 周兴给廖司机打了一个招呼,让他靠路边停一下,方便他将四大桶小龙虾搬下车厢。 “待会儿您开车往回走时,注意叫我一下,我就坐在这里等车。”周兴对廖司机说道。 “好嘞。”廖司机痛快地应承了下来。 城乡公交,除开春运那一段时间,全年大多数时候,都属于运输淡季,客流量普遍不高,能多一个稳定客户,即便他夹带私货,廖司机仍然是愿意的。 “想不到你还真来了?” 看到周兴从车厢中搬下来四只水桶,大排档老板唐胖子十分高兴地说道。 虽然周兴送来的小龙虾,只比其他人每斤少两分钱,但这笔生意真要能长期做下去,日积月累,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赚头。 四只大水桶,里面都装满了小龙虾,但因为半路上怕小龙虾死掉,提前在桶里面倒了一些清水。扣除桶和水的重量,把个别死掉的小龙虾清理掉,所有活着的小龙虾净重,却只有一百三十八斤了,每斤两毛八分钱,合计三十八元六毛四分。 按本地的买卖规矩,卖家需要舍掉零头,周兴实收三十八元。 “你这来回十四块钱的车费,就只剩下二十四元了?”唐胖子关心道。 他怕周兴嫌麻烦,以后再也不来了。 “今天是第一趟,所以我亲自过来了,以后便由我舅舅廖司机随车送过来,我就不过来了。你给我们记一张欠条,我每逢十天半个月,前来收账即可。”周兴说道。 “这个公交车司机是你舅舅?”唐胖子疑惑道。 周兴说道,“这还能有假?他女儿廖丽云,就和我同一个学校就读,只比我低一个年级。刚刚坐车过来的路上,我们还就表妹廖丽云的在校表现和学习情况,深入交流了一番呢。” “原来是这样啊。”唐胖子若有所思道,“那也成。反正我这里只认虾,不认人,谁送过来都一样。十天半个月结账一次,对我更有好处,我也不可能反对。” 谈妥这桩生意之后,周兴又拿出了那两条大黑鱼,询问唐胖子收不收。 “收,怎么不收?野生大黑鱼,有时候想买,还找不到卖家哩。”唐胖子笑道。 两条大黑鱼,称重五斤半,六元钱一斤,合计三十三元。 卖完东西后,周兴便去附近逛了一圈。 唐胖子的大排档位于榆州县一中附近,周边有许多二手书店。 周兴从某家二手书店中,淘到了一本牛津高阶大辞典,又给妹妹周姗买了一些笔墨和草稿纸,给弟弟周隆买了一个篮球。 就这样,周兴卖小龙虾、卖大黑鱼所挣来的几十块钱,便又基本上花出去了。 妹妹周珊的成绩原本还不错。上一世,她考上了榆州县第三中学,但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周兴这个做兄长的人,又甘愿给那个绿茶妹蔡玲做舔狗,没有给她提供必要的经济支持,周珊便放弃了高中学业,辍学打工去了。 想到这里,周兴恨不得当场给自己来上一耳光,他上辈子都是做了什么孽,竟然连亲妹妹的前程都没有顾上? 至于弟弟周隆,他活泼好动,本就不是一块读书的料,连县城的职业中专都不曾考上。 即便周兴重生一世,有了改变亲友命运的机会,但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点石成金,把周隆这个学渣变成学霸。 那就只能按照弟弟周隆的意愿,让他在最后一年的求学生涯中,该打球就打球,该玩耍就玩耍,尽情享受快乐教育的真谛吧。 上一世,周隆一直要到三十多岁时,才回到县城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店,因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听说生意还不错。 他初中毕业后,南下岭南打工,先是学理发,后来又学烹饪,但始终手艺平平,提不起精气神。直到他去了汽车修理店,才如鱼得水,找到了人生的乐趣。 周隆在莞城那家汽车修理店里,连续坚持了十多年,从学徒做起,又在汽车维修技师的岗位上积累了不少经验,只是苦于没有启动资金,不能尽早出来单干。 周隆名下的汽车修理店开业那一天,兄弟俩通了一次电话,周隆那喜极而泣的声音,让周兴迄今难以忘怀。 这一辈子,周兴打算提前十年,让周隆实现他的心中梦想。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并不是说都要读书,才能闯出一番名堂。 不久,廖司机的那辆城乡公交车开了过来。 周兴便把四个水桶叠在一起,把所买的书本、文具和篮球都放在里面,手里提着水桶上了公交车。 嘿,这趟回程车上,连一个乘客都没有。难怪廖司机对周兴这个稳定客户,会如此优待和包容。 既然没有外人在场,周兴便打算和廖司机说一些知心话。 周兴一边掏车费,一边说道,“廖司机,明日我就不来县城了,毕竟我是学生,要以学习为重……” “什么?”廖司机急道,“这都说好了呀。要不然,你先前带了四个水桶上车,我会不收你钱?” “廖司机,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人是不来,但我的货会过来啊。明日早上,我把水桶放你车上,你开到唐胖子那里,让他称重,写好欠条,你把车开回甘草铺后,大约中午时候,我会让人去你那里取回水桶和欠条。每天算你十块钱,你干不干?”周兴说道。 廖司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本来预计从周兴这厮身上,每个月挣四百多元钱。按照周兴的这个算法,他每个月便只能挣到三百元钱了,感觉有点少不说,还得给周兴这厮干活。 但问题是,从甘草铺镇到榆州县城的城乡公交线路,是由两个人承包的。 除了他廖司机,还有一个熊司机,每天早上从榆州县城出发,大概十点左右到达甘草铺镇,随后又从甘草铺镇出发,十二点左右抵达榆州县城。下午再按照这样的线路,重新走一遍。 周兴这厮如此鸡贼,他廖司机若不答应,必然会去熊司机那里寻求合作。 那岂不是等于说,他廖司机连这稳稳当当的三百块钱也赚不到了? 一个月三百块,一年就是三千六百块啊? 十年就是三万六千块,都够在榆州县城买一套房子了。 想到这里,廖司机不禁一阵心痛。 “干干干。”廖司机赶忙应道。 第8章 儿童军团 周兴挑着四个水桶,从甘草铺镇汽车站步行回到家中,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一般在这个时候,家里早就吃完了午饭。 但因为周兴有可能中午回来,大家有意等他,便都没有开吃,肚子饿得咕咕叫。 父母亲周大生、陈六福二人还算是熬得住,但周隆、周珊都才只有十四岁,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熬得也格外辛苦一些。 “大哥怎么还没有回来啊?”片刻功夫,周隆已将这句话,重复了七八遍。 看到周兴从远处走了过来,周隆连忙迎上去,想帮兄长拿两只桶,分担一下重量。 及至他看到水桶中,那个浅棕色的篮球时,不禁兴奋得哇哇大叫起来。 “欧耶,以后可以天天打篮球了。”周隆高兴地说道。 学校体育室也有篮球,但除非上体育课,平常是肯定借不到的。 班上也有部分同学集资,买了一个篮球供课余时间使用。 但他们敝帚自珍,把那只篮球看得比什么都宝贵,没有参与集资的同学,根本不允许你上场,以至于周隆这个半大小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龄人在操场上打球,自己则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看能否得到一个替补机会,说起来也是可怜得很。 周隆现在也有了一个篮球,他心想,看以后谁还敢甩脸色给自己看? 至于桶里的那些笔墨文具,白色草稿纸,高阶大辞典,他却通通视而不见。 周兴心中苦笑道,“这个老弟,还真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啊。” 回到屋内后,妹妹周珊早已将煮好的饭菜摆上餐桌。 今日伙食还不错,有一道鲫鱼炖豆腐。 鲫鱼是今天早上从地笼网中收获的,豆腐是父亲周大生从镇上返回时,顺手买回来的。 周兴喝了一口鲫鱼汤,感觉味道还不错,很鲜。 另有一道韭菜炒鸭蛋,翠绿色的韭菜簇拥着金黄的鸭蛋块,色彩搭配宛如一幅绚丽的油画,令人食欲大增。 周兴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韭菜的鲜嫩多汁率先在舌尖上绽放,带着大地的清新与生机,紧接着是鸭蛋的醇厚咸香弥漫开来,细腻的口感像丝滑的绸缎,包裹着他的每一颗味蕾。 两种味道相互交融,咸而不腻,口感真心不赖。 另有一道冬瓜虾米汤,每人分食了一大碗。 吃饱喝足之后,父亲周大生便开始询问周兴,这次去县城卖鱼虾,究竟赚得了多少钱? 听说扣除交通往返成本,净赚五十七元,周大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可比种地要强多了,也比去镇上的砖窑场拉小推车要强。 镇上砖窑场的张场长,已经好几次托人给周大生捎话了,让他去砖窑场拉小推车,工钱方面却压得极低,每天从早到晚,仅二十元钱。 但周大生却有些犹豫不决。 拉小推车非常辛苦不说,田地里的农活也很难顾上,只能由妻子陈六福负责打理。 这样一来,虽然一年到头,全家能多挣五六千块钱,但夫妻俩的辛苦程度,都将上升到更高一个指数,二人身体能否熬得住,将成为一个大问题。 上一世,周兴辍学打工那几年,父亲周大生得了急性阑尾炎,在县人民医院开刀救治,病床上住了好几天;母亲陈六福患上了肾综合征出血热,也在乡镇卫生院住了一个星期。 虽然说,重大疾病发生的诱因有许多,但长年累月的负荷劳作,显然也是其中一个缘由。 对于此事,周大生一直没有应承下来,张场长也不急,他也不是仅给周大生一个人打招呼。 反正到时候,有人家里急需要用钱,自然会找到他这里,他不怕砖窑场会缺少人手。 周兴心想,重生这一世,他怎么都不会让父亲去砖窑场做苦力了。 为此,他详细地向父母亲介绍了一番具体收成:卖小龙虾得了三十八元,卖大黑鱼得了三十三元。 “钱呢?”冷不防,母亲陈六福问道。 这让周兴不免有些尴尬起来。他卖鱼虾是挣了一些钱,但又马上被他花出去了。 “你目前还在上学,不方便保管财物,不如先交到我这里。等你哪天需要了,再问我要也是一样的。”母亲陈六福建议道。 周兴只好说道,“我这里也所剩无几了。” 说罢,他便从水桶中拿出那些笔墨文具,那一大叠草稿纸,那本牛津高阶大辞典,一一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周大生和陈六福二人相互对望了一样,感觉喜忧参半。 喜的是,周兴这厮有点小聪明,都知道通过捕鱼捉虾挣钱,改善自己的学习生活条件了;忧的是,周兴这厮大手大脚,刚挣了几十块钱,就迫不及待地花掉了,以后他手上怕是很难攒住钱。 但这些鱼虾,毕竟出自周兴的主意,也是他自己捕捞上来的,父母亲也不便多说。 “明天还去县城送货吗?”周大生说道。 他的意思是,周兴若不去,那就他去,钱到了他手里,必然先攒着,再不可能胡乱花出去了。 周兴便把他和廖司机的约定,都告诉了父亲。 “这样也行,路费成本更低了。”周大生赞同道。 既然周兴拿定了主意,周大生便不打算多管。 他在农业生产方面,或许是一把好手,对农业生产收入形成了一种习惯性的路径依赖,但在做生意方面,却没有太多思绪,连自己尚未成年的儿子都比不过,这不免让他闷闷不乐。 吃过饭后,父母亲便拿着箩筐、锄头等工具,前往棉花田里干活去了。 半路上,周大生开导妻子道,“孩子们自己挣的钱,就让他们自己拿着好了,你多操这份心做什么?” 陈六福道,“你以为我想?还不是因为咱们家,欠了将近一万元外债,想着早一点把这些钱还了,也好无债一身轻啊。” 周大生道,“那是咱们做父母欠下的钱,理应我们来还,打孩子们的主意做什么?话说回来,即便这些鱼虾钱,不经过我们的手,但孩子们买了笔墨文具,买了书本,不用我们再往外掏,也替我们节省了不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六福道,“也是,先前是我想差了。以后周兴这里,不管能挣多少,我都不过问了。” “他也挣不到多少钱。现在九月份了,等再过两个月,小龙虾就要进入冬眠期了,他即便有二十张地笼网,也网不到几只小龙虾了。”周大生揣度道。 周兴还不知道,他已经从父母那里,获得了一定程度的经济自主权。 此刻,他正在家中翻箱倒柜,找寻以前用过的课本。 榆州县第七中学早在暑假补课时,就对这一届高三进行了分班。 当时周兴分到了高三(二)班,也就是理科普通班,文科政史地三门科目的教材,对于他便没有什么作用了。 现在周兴想要由理转文,自然需要把政史地三门科目的教材,都一一地找寻出来,要不然接下来怎么复习? “我把这些课本都丢在哪里了呢?”周兴一边搜寻着,一边喃喃自语道。 “大哥,你在寻找什么?”妹妹周珊问道。 因家里条件差,吃不好喝不好,周珊的发育有些迟,身子还没有完全长开,被初中班上个别同学讥笑为“黑妹”。 要一直等到她外出打工后,伙食条件改善了,用上了护肤品,才逐渐变得肤白貌美起来,要不然也没有机会和那个大学生工程师谈恋爱。 “那些笔墨文具,草稿纸,也是给你买的。你先拿一半,不够了给我说。以后学习方面,需要用到什么复习资料,你都告诉我,不要再和爸妈说了。明年等你考上公办高中,一定会送你去就读。”周兴看着妹妹,一脸慈爱地说道,很有些长兄如父的意思了。 “家里条件允许吗?”周珊不敢相信道。 “这你大可放心,等到了明年秋天,我怎么都要帮你把这笔学费攒下来。”周兴十分肯定地说道。 “嗯嗯!”周珊听后,脸上神色将信将疑,回应也颇为敷衍。 “你刚才在寻找什么?”周珊继续追问道。 “哦,我正在寻找高中政史地课本,我记得都带回家了,却怎么都找不到。”周兴疑惑道。 “应当是咱妈放在厨房柴火堆中,准备用来引火用的。”周珊回答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带头向厨房那边走去。 周兴跟过去一看,果然在柴火堆中,发现了一堆书籍,政史地教材都有。只是很可惜,高一历史教材缺了一本,高二地理教材又被撕毁了一半。 “哎。”周兴长叹一声,不免有些郁闷。 不过,他转念一想,有总比没有要强,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 他以后就可以用缺书这个借口,向心仪的女同学借书,加深彼此的联系。 周兴正绞尽脑汁,想着以后进了文科班,怎么在康琦那里,打开交往缺口时,突然看到有好几个村里的小孩子冲进屋内,嘴里还嚷嚷着,“快给我们草稿纸,快给我们圆珠笔。” “给你们草稿纸?给你们圆珠笔?”周兴莫名其妙道。 “是隆二哥说的,只要帮他钓半桶小龙虾,就给我们一只圆珠笔。钓一脸盆小龙虾,给十张数学草稿纸。”孩子们颇为兴奋地解释道。 周兴乐了,大笑道,“还有这种事?难道周隆这厮也开窍了不成?” 他走出房门,恰好看到周隆挑着两只大水桶,从远处走了回来。 “大哥不好啦,咱们家屋后的水缸不够用了。”周隆大声说道。 “这才一个下午,你就钓了一水缸小龙虾?”周兴惊讶道。 “不是我一个人钓的,这十几个小孩子也帮了大忙。我怕屋前这条沟渠里的小龙虾,都快要被我们捞完了。”周隆担心道。 “怕什么?能捞多少是多少,小龙虾的生长繁殖很快,过上一年半载,就又成片出现了。而且,甘草铺镇到处都是河湖沟岔,这个地方捞完了,我们还可以去其他地方捞嘛。”周兴胸有成竹地说道。 他心想,老弟周隆把这件事情办得不赖,让一帮儿童军团,给自己家钓小龙虾,显得很是儿戏一般,别人也就不会想着和自家争抢这个无本买卖。 等到明年秋天,小龙虾的各种吃法被广泛开发出来,小龙虾的价格一涨再涨,大家都意识到捕捞小龙虾能挣钱时,周兴早已通过其他渠道,挣到了第一桶金,也就看不上这仨瓜俩枣了。 说到底,周兴打小龙虾的主意,主要也不是为了挣钱,而是想让他父亲周大生,彻底放弃去砖窑场拉小推车的想法。 比起在砖窑场做牛马,摸鱼捉虾显然要更加自由,更加轻松一些,也能顾得上农业生产,省得父母亲劳累过度,为各自的身体健康埋下巨大的隐患。 “好好好,既然周隆向你们做出了承诺,那我当然要兑现奖励了。不就是圆珠笔和草稿纸吗,你们排好队,咱们一个一个来。”周兴说道。 根据周隆的提示,周兴向这些孩子们依次发放奖品。 “周华,兑现圆珠笔一支。” “周莉,兑现圆珠笔一支。” “袁洁,兑现数学草稿纸二十张。” “周冲,兑现数学草稿纸十张。” …… 周姓在哑巴河村属于大姓,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姓周,彼此沾亲带故。 像袁洁这种,非周姓人家的孩子,属于极少数。 比如说那个周华,他就是周兴堂叔周大洋的孩子,他在这帮孩子们中间,年纪最大,目前已经在读小学六年级了; 周冲更是周兴五叔周大民的儿子,目前在读小学五年级。 但因为两家人住得远,年龄相差比较大,加上周冲大部分时间,都是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性格上比较骄纵,周兴、周隆和其关系一般,不会特意针对他,但也不会特意关照他就是了。 在这帮儿童军团中间,周冲刚才钓到的小龙虾最少,得到了奖励也就最差,仅有十张数学草稿纸。 他撅着嘴巴,脸上表情很不愉快,但周兴也懒得搭理。 你不帮我好好干活,还想坏我这里的规矩? 我偏不惯着你。 第9章 好友来访 好不容易把这些孩子们打发走,看着屋内一个水缸,四个大水桶,都装满了小龙虾,周进不免有些发愁。 这玩意儿捕捉多了,担心唐胖子名下的那家大排档不能及时消化,有可能影响到后期销售啊。 就在周兴想着,是不是再去岳州市区一趟,开拓新的销售市场时,他的邻居张万水,却带着高阳、张胜、梅丹同学,一齐走了过来。 “周兴,身体好些了吧?”张胜一个箭步冲在前头,他看见周兴的脑袋上面,仍旧缠着绷带,不免有些担忧。 “还好,还好,就是偶尔还有些头疼。”周兴含含糊糊地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遍招呼众人坐下。 几位同学分别给周兴带来了几斤牛肉,两箱牛奶,一串香蕉。 周兴也不矫情,道谢之后,当场便把那些香蕉和牛奶,挨个塞到众人手中,好让大家边吃边聊。 “实在是不好意思,学校今天下午才放假,耽搁到现在,我们才过来看望你。我们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高阳笑道。 “先说坏消息吧,看能不能吓坏我的小心脏?”周兴不以为意道。 高阳便说道,“班主任曹老师让我通知你,下周一必须去学校上课,要不然就要给你记旷课了。” “这个曹老师,他这是盯上我了,让我多休息几天都不成。”周兴忍不住小声抱怨道。 他原本想着,在家里多待几天,把这个小龙虾的生意理顺,好让家里多一个挣钱的门路。现在这么快就要返回学校,也不知道父亲周大生看上了这门生意没有,能否有兴趣坚持做下去? 小龙虾生意虽然发不了财,但总比去砖窑场做牛马要强啊。 “至于好消息,便是那个鲁杰,有可能要转学了。你再也不用担心他会找你麻烦了。”高阳说道。 “转学?”周兴蓦然一惊道。至于鲁杰会不会来找麻烦,周兴完全不担心,他不找鲁杰的麻烦,就算是很不错了。 “是啊,鲁杰在学校里称王称霸,名声极坏,让他爸感觉压力很大,便干脆帮他转学到榆州县第一中学去了,听说是借读。”高阳解释道。 “这小子早点滚蛋也好,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爸是副镇长,他就以为自己也是副镇长,在学校里人五人六的,一看就是欠揍。”张万水恨声道。 以前张万水在篮球场上打球时,曾被鲁杰这厮当众呵斥过,他感觉大丢颜面,因此颇有怨愤。 梅丹则表示道,“鲁杰的好日子到头了,他以后再也嘚瑟不起来了。我听人说,本来县里要提拔鲁副镇长做镇上的副书记,但出了这一场事情,镇里面有两个副镇长一直在暗中推波助澜,让鲁副镇长非常被动。鲁杰今后要是不犯错则罢,要是再犯错,他爸头一个不会放过他。” 梅丹的父亲是甘草铺镇化肥店的老板,算是镇上最有钱的三五个有钱人之一,消息来源还算是比较靠谱的。 他这次过来,当然是听从了父亲的嘱咐,着眼于修复他和周兴之间的隔阂,以免这件事情牵涉到他头上。 可以肯定地说,这件事情翻篇过后,鲁副镇长必然会争取外调,他在甘草铺镇的影响力将会急剧下降。 要是让新来的镇领导,得知化肥店的梅老板和原来的鲁副镇长走得很近,这不是平白无故地惹人猜忌吗? 所以,听说高阳、张胜、张万水等人,打算利用周六下午时间,前来看望周兴,梅丹便也赶紧跟了过来。 那几斤牛肉,便是梅丹提过来的,没有三十块钱拿不下来。可见他这次登门拜访,还是很有示好的诚意的。 说破了天,他毕竟没有和周兴直接动手,事情便有了充分转圜的余地。 周兴虽然对他有点意见,但来者即是客,也不可能出面轰赶。 他沉吟了一会儿,感觉自己重生过来,终于给这方世界带来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上一世,周兴担心挨打,躲到岭南打工,而鲁杰也在榆州县第七中学正常毕业。现在鲁副镇长担心自己的名声受到混账儿子的牵连,想把鲁杰送到别处,极力淡化此事的不利影响,倒也不是不难理解。 但周兴理解归理解,但不可能就让鲁家父子俩这么轻易地得逞。要是什么都能原谅,那他所经历的不堪岂不都是活该吗? 不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倒不必急于一时。 众人闲聊了一会儿,话题便开始转移到周兴的小龙虾生意上来了。 “这小龙虾真能卖钱?”张万水询问道。 “卖钱肯定是能卖钱的,就是价格上不去。”周兴也不藏着掖着,向众人坦诚道,“县城大排档收这个,做成麻辣小龙虾卖给吃客。他们的收购价是三毛钱一斤,但我因为量大,便须得在价格上优惠一些,需要便宜两分钱一斤出售。今天早上,我还亲自去了县城一趟,卖了三十八块钱,扣除交通成本后,毛利二十四元。” “毛利二十四元?这不是纯利么,捕捞小龙虾属于无本买卖啊。”张万水疑惑道。 “什么无本买卖?你这话说得?腰靴不要钱?地笼网不要钱?手套不要钱?水桶不要钱?让小孩子们帮你钓小龙虾,难道不需要给他们一些圆珠笔和草稿纸作为奖励?小龙虾稍微多捕捞了一些,又得多买一口大缸养着,同样也需要成本。这样七算八算,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真正盈利哩?” 周兴的这番说法,成功打消了众人也想通过捕捞小龙虾赚钱的念头。 “这玩意儿也有人吃?”梅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大鱼大肉才叫美食,小龙虾算什么? “也罢,我今天就亲自出手,帮你们做一锅麻辣小龙虾,让你们尝一尝味道,就当是为小龙虾的食用价值做一次推广好了。” 说罢,周兴便系上围裙,走进厨房,打算露一手厨艺。 周兴上辈子在海外工地上,因不满意项目部那两个黑人大妈的厨艺,他隔三差五,便亲自动手做一次饭菜,倒是积累了丰富的烹饪经验,做一道麻辣小龙虾,自然难不倒他。 周兴端来一盆小龙虾,先用清水仔细冲洗,小龙虾鲜亮的外壳在水流下愈发红得夺目。 接着,他熟练地抓住小龙虾的背部,用小刷子用力刷洗腹部,不一会儿,原本带着泥垢的腹部变得洁白干净。 随后,周兴一手按住小龙虾,一手持剪刀,“咔嚓”一声剪掉小龙虾的触须和小半部分头部,顺势挑出黑色的沙袋,再轻轻一挤,虾线也完整地拉了出来,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准备妥当后,周兴便开始点火起锅,倒入适量的菜籽油。 锅底的油微微冒烟时,他把准备好的姜片、葱段、蒜末一股脑儿丢进锅里。 瞬间,厨房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浓郁的香味迅速弥漫开来。 紧接着,周兴将处理好的小龙虾倒入锅中,小龙虾刚下锅时还在挣扎,随着油温升高,渐渐没了动静,虾壳也由青变红。 周兴快速翻炒,待小龙虾均匀受热后,依次加入一大勺豆瓣酱、适量的干辣椒、花椒、八角、桂皮等香料,每加入一种调料,他都迅速翻炒,让调料的香味充分融入虾肉。 锅里的颜色变得愈发诱人,小龙虾被浓郁的酱汁包裹,色泽红亮。 随后,他倒入半瓶啤酒,让啤酒没过小龙虾,盖上锅盖,小火慢炖。 在等待的时间里,周兴不时揭开锅盖查看,浓郁的香味从锅里溢出,引得几位好友频频探头张望。 大约二十分钟后,周兴打开锅盖,汤汁已经变得浓稠,小龙虾吸收了汤汁的精华,变得更加入味。 他撒上一把翠绿的香菜和白芝麻,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麻辣小龙虾就出锅了。 周兴端着满满一大盆小龙虾走进客厅,瞬间,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纷纷围坐在一起,桌上早已摆好了白沙啤酒。这是梅丹刚才抽空去村里的小卖部临时买来的。 周兴抓起一只小龙虾,轻轻一剥,鲜嫩的虾肉就露了出来,他蘸上浓郁的汤汁,放入口中,麻辣鲜香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散开。 虾肉紧实弹牙,麻辣的口感刺激着味蕾,让人欲罢不能。 众人也有样学样,照着周兴的示范动作,开始吃了起来。 大家一边吃着小龙虾,一边喝着冰爽的啤酒,欢声笑语回荡在房间里。 “周兴,你这厨艺绝了啊!这小龙虾比外头馆子做的卤牛肉还好吃!”梅丹一边吃着,一边竖起大拇指称赞。 “不敢当,各有各的味道罢了。”周兴笑着摆摆手,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吃好喝好之后,诸位同学便相约离去,周兴将众人送出村口,才转身返回。 这个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先前同学们吃吃喝喝时,弟弟周隆、妹妹周珊虽然也分到了几个,但客人在场,总得谦让一些,二人都感觉没有吃尽心。 他们俩便缠着周兴,一齐央求道,“好大哥,反正家里虾子多,都是免费得来的,不需要花钱买,要不就再做一锅解解馋?” “什么话?”周兴笑骂道,“小龙虾是不需要花钱买,但这些作料难道不需要花钱买,我这付出的劳动不算成本?” “那我们还帮你搬动桌椅,收拾碗筷呢。”周珊噘着嘴,不服气地说道。 “而且,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也应当做一锅,让爸妈都品尝品尝吧。”周隆贼眉鼠眼,旁敲侧击道。 “也罢,我就再辛苦一回吧。”周兴同意道。 两世为人,他还从来没给父母亲做过一次饭菜,今天倒是可以显露一下身手。 他撸起袖子,果然又做了一锅麻辣小龙虾,色香味俱全,让弟弟周隆垂涎不已,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时候,父母亲也已各自挑着一担棉花回家了。他们俩早出晚归,确实非常辛苦。 今年的棉花收成还好,每亩籽棉产量预估超过四百斤,但因为棉花的收购价不高,籽棉价格每斤才两块多钱,扣除各种成本,每亩棉田的纯收入不到五百元钱,家中分到了六亩责任田,全年收入三千块钱封顶。 以这点收入,供养三个孩子读书,确实非常吃力,这也是为什么家中欠了将近一万元外债的缘由。 看到周兴煮了一锅小龙虾,又摆上了啤酒,周大生、陈六福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心中暗叹道,“这个败家子儿,手里有点东西,就立马霍霍掉了。” 等到他们上桌开吃,却又忍不住赞叹道,“真香。” “你从哪里学到的这个手艺?”陈六福疑问道。在她的印象中,周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务活也没做多少,什么时候这么勤劳能干了? 周兴总不可能说自己是穿越而来,便撒谎说道,“这都是县城里的大排档老板教我的,他也是为了推广小龙虾文化。” “贪吃就贪吃,还扯什么文化?”周大生撇嘴说道。 众人正吃得高兴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周老板在吗?” “请进,请进。”周大生连忙站了起来,他还以为对方是来找自己的。 等到对方表明身份,说清楚意图后,才知道是来找周兴的。 “梅老板打算中秋节那天做五十大寿,摆五十桌酒,要求每张酒桌上,再加一道麻辣小龙虾。合计需要多少虾子,需要准备哪些作料,我这里都是一头雾水。我便干脆把这个任务,分包给你好了,总计需要花费多少钱,你这里报个数,只是数字不是太离谱,梅老板那里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来人是镇上的大灶师傅潘有田,他年轻时曾在星城学过厨师,返乡后又结合本地食材,擅长制作红煨八宝鸡、翠竹粉蒸鱼、银针鸡片、姜辣蛇等菜肴,颇受食客好评。 但这小龙虾属于新开发的食材,他一时间心里没底,又听说梅老板的儿子梅丹,是在周兴家里吃过麻辣小龙虾后,才提议寿宴上多备这道菜的,他便干脆求到了周兴这里,鼓动周兴亲自出马,也好方便他在一旁偷师学艺。 潘师傅的这点心机,周兴可谓心知肚明。 但小龙虾的各种做法,本就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周兴也无所谓,便当场答应了下来。 第10章 乡镇集日 五十桌酒席,少说也得需要一百斤小龙虾,但考虑到梅老板的阔绰和大气,怎么都要弄得丰盛一点,周兴便预估了一百五十斤这个数字,并以此为依据,从潘师傅手中,当场拿到了四十五元全付款,充作诚意金。 梅老板做五十大寿,临时给酒席加餐,当然有向周兴示好之意,也可以让他儿子梅丹从这起校园霸凌事件中脱身,以免受到任何牵连。 做生意的人,讲究的是谁都不得罪,尤其是不能得罪周兴这种刺头。 要不然,他到处哭诉,说梅丹在校园里仗势欺人,看不起贫苦农民,影响到了目标客户的基本盘,梅老板的这个化肥生意,可能就不如以前好做了。 梅老板借了潘师傅的手,给钱给得大方,周兴也拿得理直气壮。 此外,周兴在寿宴那天,前往现场帮厨,还可以拿到三十块钱的佣金。 不过,按照规矩,这个需要等到寿宴结束后,才能正式结算。 送走潘师傅后,周大生、陈六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今天累死累活,挑回来的那两担白花花的籽棉,都有些不香了。 这门小龙虾生意,确实可以做起来啊。 周大生便打算,明日一大早,先不去田地里干活了,还是先到村里沟渠中,捕捞一波小龙虾回来了再说。 至于家里的水缸和水桶,都装满了小龙虾,这倒不是问题。 周大生花了五元钱,连夜从村民袁天岳家中,买来了一口破缸。 这口水缸最上面,破了一道大口子,影响了美观,也不能蓄满水,但其余地方都没有问题,用来临时放养小龙虾,还是勉强可以的。 既然父亲周大生有意接管小龙虾生意,周兴自然乐得放权。 周大生、周隆父子俩,又是齐心协力挪动水缸,又是商量明早去哪里捕虾时,周兴则坐在了饭桌前,拿起高中历史、地理教材,一一翻看了起来。 经过周兴再三确认,他这次穿越,既没有金手指,也没有系统,连《重生于红楼末年》中,类似于周进那种经过时空隧道时脑子被夹了,以至于记忆力大增的穿越者基本福利都没有,这不免让他感到有些沮丧。 “每门课程各有好几本书,都只能重头开始背啊。”周兴郁闷道。 要不是记得明年高考语文的作文真题,周兴都恨不得大骂老天爷不公了。 他对着历史课本念念有声,继而摇头晃脑,随后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最后究竟是谁把他扶上床头的,也完全记不清了。 “大哥,醒醒醒醒,该你闪亮登场了。”周兴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道。 他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老弟周隆。 “稍等,我马上就好了。”周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头直接跳到地上。 趁着周兴穿上腰靴、戴上手套的间隙,周隆说道,“老爸已经去另一条沟渠捕捞小龙虾了,他让你醒来后,先把地笼网里的渔获收起来。等他回来后,再一起赶往汽车站。” 周兴有点担心,这个老爸连防水腰靴都不穿,贸然下到水里,碰上水蛇了怎么办? 好在今天是周日,明天星期一,周兴需要去上学,没空再管小龙虾这摊子事情,腰靴和手套之类,就可以留给父亲使用了。 今天运气还不错。虽然没能像昨天一样,捕捉到两条大黑鱼,但黄鳝、泥鳅、鲤鱼、鲫鱼等,都各有两三斤。 每逢星期天,是甘草铺镇所有居民赶集的日子。 周兴便打算把这两天的渔获,都拿到集日上卖掉。 黄鳝、泥鳅还好,鲢鱼也还行,多养一段时间无所谓。 但有些鱼类,尤其是那些鲤鱼、鲫鱼,养在自家水缸中,顶多三五日之后,怕是就要挂掉了。 昨天捕捉上来的那两条一斤多重的鲤鱼,看情形就有些不大精神了。 父亲周大生这一趟出去,也所获颇丰,挑回了整整一担小龙虾。 很快,父子俩便如昨天那般,仍旧是每人挑了两水桶小龙虾,走向甘草铺镇汽车站。 老弟周隆也提了半桶黄鳝、泥鳅,及几尾鲤鱼、鲫鱼,跟在后头。 昨天早上,廖司机看到周大生,还有些趾高气扬,今日一见,他却主动给周大生递上了一支香烟,态度好得不得了。 他还问周兴抽不抽,吓得周大生连忙制止道,“使不得,使不得,他还是一个学生。” 廖司机笑道,“现在还是个学生,等到高三毕业,就可以正儿八经地出来挣钱了。周老哥的好日子就快要来了。” 显然,廖司机也在背地里,打听了周兴的相关情况,考虑到周兴的学业成绩和家庭条件,他不认为周兴还能有机会上大学。 周兴只是笑了一笑,并没有解释太多。 四桶小龙虾送上车以后,周大生便赶忙回家了。这门生意对于他来说,毕竟是兼职,田地里的农活显然更为要紧。 周兴、周隆兄弟俩则留了下来,他们在集市上找了一个位置,看能不能把带来的黄鳝、鲤鱼之类,都给顺利卖掉。 “卖黄鳝啊,卖泥鳅啊。”周隆高声叫嚷道。 但他的声音,太过于稚嫩,很快就被集市中的嘈杂声淹没了。 在网购还没有流行的时候,打工热潮也才刚刚兴起,农村常住人口还有很多,每一个乡镇集日,都相当于附近村民的盛大节日。 甘草铺镇是榆州县内的一个大镇,户籍人口将近十万人,哪怕是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来赶集,也有上万人之多,把整个甘草铺镇,挤得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周隆的叫卖虽然是做无用功,但架不住来来往往的人多了,总有几个人对周兴手里的渔获感兴趣。 “小伙子,你这黄鳝是不是野生的?多少钱一斤?”有一位大爷问道。 周兴连忙回答道,“整个甘草铺镇,迄今尚没有一家黄鳝养殖专业户,你说是不是野生的?黄鳝这种食材好,它能够调节血糖、补虚益气,对于中老年人,堪称大补神药。每吃一条,便能多活十天。” “哈哈哈,你这小伙子很会说话。”大爷笑得乐不可支,很痛快地从周兴这里,以每条五元的价格,买走了两条大黄鳝。 “大哥,你好像卖亏了,我听说黄鳝和牛肉差不多,价格都是八元钱一斤。这两条黄鳝,每条都快有一斤重了,怎么都不止五元钱。”周隆在一旁小声嘀咕道。 “没关系,咱们也不是专做黄鳝生意,这毕竟只是小龙虾买卖的一个添头。话说回来,咱们连杆秤都没有,就算是论斤卖,也没有这个条件。还不如囫囵着卖出去,也好早点回家。”周兴耐心解释道。 “小兄弟,你这泥鳅是怎么一个卖法?”有一位身材丰满的少妇,怀里抱着孩子,向周兴询问道。 那个孩子脸色蜡黄,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 周兴回答道,“看你想要多少泥鳅了?你若是都拿走,我给你算五块钱,若是只要一半,须得给我三块钱。” 看对方有些犹豫,周兴又趁热打铁道,“泥鳅炖豆腐的食用价值很高啊。尤其是家里小孩子,若是皮肤不够光滑,可以让他多喝一些泥鳅汤,很有作用的。” 就这样,周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快就将桶里的渔获,卖了一个七七八八。 就在他埋头数钱,想看今天有多少收入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板,你这鲤鱼怎么卖?” “本来是四块钱一斤,你如果诚心想要,三块五一斤卖给你。” “那还是有点太贵了,三块钱一斤行不行?” “这肯定不行了。你们都是公家人,怎么也讨价还价,一点儿也不痛快?” …… 周兴循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是高三地理老师李建新,他正在和斜对面的鱼贩子讨价还价。 “李老师,来来来,我这里正好有两条鲤鱼,可以免费送给你。”周兴大声说道。 旁边鱼贩本来很不高兴,大家都是在集市上做生意,哪有这样中途截胡的? 但考虑到李建新老师和周兴之间的师生关系,学生想送一两条鱼给老师吃,属于束脩之礼,也很正常,他便恨恨地看了周兴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原来是周兴,你怎么在这里?”李建新老师问道。 “这两天运气好,地笼网里捉到了一些鱼虾,特意参加镇上的集日,想着能多卖几个钱补贴家用。”周兴神情自若地说道。 “哎,这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我说你前两天为什么没来上学,原来是摸鱼捉虾去了?”李建新老师恍然大悟道。 但他很快劝道,“摸鱼捉虾虽然也能挣钱,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都高三了,你还是应当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来。那天你做的那些英语题目,宋老师帮你仔细看过了,一道都没有错,根据做题痕迹,初步判定是你自己做的。你既然英语成绩赶上来了,明年高考上一个三本,还是很有希望的。你要是在十月份的月考中,再一次证明自己,保证英语成绩达到八十分以上,班主任曹老师便会把你列为三本苗子生,对你进行重点培养了……” 李建新老师啰啰嗦嗦,周兴也积极配合,作出了认真聆听的姿态。 说实话,能有一个高中老师,对学生这么关心,说一些真心话,那是人家的好意,周兴可谓求之不得。 但李建新老师随后一句话,差点让周兴破了大防,“要是你家里长辈逼迫你,让你分心摸鱼捉虾,再也不能专心学习,你大可以告诉我,我亲自去和你家长谈一谈。值此高三关键时候,怎可三心二意?” “别别别,千万别。”周兴连忙恳求道。 开玩笑,他要不带动父亲摸鱼捉虾,他父亲就要去镇上的砖窑场做牛马,两害相权求其轻,他现阶段也只能这样了。 周兴好说歹说,半卖半送,给了李建新老师两大一小,总共三条鲤鱼,才收了他三块钱。 李建新老师动容道,“也罢,今日下午,我便给宋丽敏老师说一声,让她重点关注你的英语学习,一定要确保你的高考英语成绩,达到九十分及格线。” 周兴心中那个抑郁,真心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两世为人,英语六级都能过关的人,李建新老师居然想确保他高考英语达到九十分,这不是小看他吗? “李老师,您说得很好,还是先不要说了。我这里仍有几条鲫鱼要卖,就不打扰您的时间了。”周兴连哄带劝,总算把李建新老师给送走了。 很快,周兴把剩下的那几条鲫鱼都便宜处理了,最后一结算,净赚了五十八元。 “还不错。”周兴乐道。 这时候,都已经上午九点半了,回家吃早饭肯定是赶不上了。 周兴便买了四个大肉包和两杯豆奶,合计三元,兄弟俩分吃了。 他又买了一些笔墨文具和瓜子花生,村里那些孩子们,如果仍然愿意帮自家钓小龙虾,也须得给他们一些物质上的回报,肯定不会让他们白干。 随后,周兴便带着老弟周隆,先后去了镇上的电子游戏厅和甘草铺镇中心学校。 王玮和刘滨二人,参与围殴自己,肯定要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电子游戏厅的王老板,刚开始还不愿意搭理周兴,在他看来,高中学生打架而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周兴还想怎么样? 他王老板又不是体制内工作人员,难道还怕谁到处造谣不成? “你牛。”周兴朝王老板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走到了斜对面小卖部公用电话机子旁,开始打举报电话。 “喂喂喂,请问是榆州县警局吗?甘草铺镇的电子游戏厅收容未成年人,而且还内设电子赌博机,请速度派人过来排查……” 王老板一听,大事不好,连忙冲了过来,把电话线给掐掉了。 “我错了,我错了。”王老板对着周兴,打躬作揖道。 他把儿子王玮从二楼卧室揪了下来,当着周兴的面,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周兴在一旁饶有兴趣地观看了许久,直到确定王老板是真打,且把王玮打得鼻青脸肿时,才满意地离开。 半小时后,甘草铺镇中心小学领导,也向周兴保证,会加强对教师子女的监督,一定会严肃批评刘滨的家长。 “教师子女,竟然带头搞校园霸凌?这说明当事人根本没有教书育人的能力。”周兴批评道。 “是是是,今年我校的评优评先,就不考虑刘滨的家长了。”中心小学领导承诺道。 周兴这才表示满意。 第11章 低俗趣味 周兴、周隆兄弟俩,一直逛到中午,等到廖司机从县城返回甘草铺镇,这才收回水桶,担着回了家。 廖司机给了周兴一张收条,上面写着“实收小龙虾一百四十二斤,合计三十九元”等字样,还盖有大排档老板唐胖子的私章。 周兴和廖司机说道,“等下周末结了账,在一起兑现车费给你。” 廖司机笑道,“这都好说。你反正要坐我的车,我也不怕你赖账。” 想着家里还有梅丹送来的那几斤牛肉打牙祭,周兴便没有再花钱采购。 一路上,他都在喜滋滋地盘算着,除了卖鱼的钱,仅每天的小龙虾收入,便能稳定维持在二十元以上,每个月至少有六七百元,想必父母亲也能看到这一点,不会再考虑去镇上的砖窑场做苦力了吧? 但周兴的这份好心情,随着他返回家中,戛然而止。 原来是他的五婶欧阳薇过来讨债了。 周兴家中三个孩子读书,经济上入不敷出,不得不对外举债,共向亲朋好友们借了将近一万元巨款。 其中,大伯周大元借了四千八百元,四姑周大清借了一千二百元,五叔周大民借了一千元,舅舅陈三福、陈四福、陈五福,各借了五百元,再加上堂叔周大洋、邻居张千山、村民袁天岳等人,也借给了自家两三百元不等,合计共有九千多元。 但这些债务,绝大多数都是人情债,连欠条都没打,也不用计算利息,只有五叔周大民借出的那一千元,写了一张欠条,上面约定月息两分。 也就是说,周兴家除了要还五叔周大民的这一千元本金之外,还得每个月支付二十元的利息钱给他。 当然了,周兴也深知,借是一种情分,不借是一种本分。 五叔周大民一家,想要和自家亲兄弟明算账,也不能说是一种错误。 但问题是,这笔钱是在开春时候借的,离约定的一年时间还有四五个月,五叔一家为何这么早就上门讨要了? 欧阳薇说,“哼,还不是你们先不讲兄弟情面。我们家孩子周冲,好心帮你们钓小龙虾,结果你们像是打发叫花子一般,才给了他十张数学草稿纸,别人家孩子却给了圆珠笔,这不是欺负人嘛?既然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还钱——” 她伸出手掌,向周大生讨要道。 周大生无奈道,“我的好弟妹,您是一个长辈,和几个侄儿置气做什么?周冲若是还需要草稿纸和圆珠笔,尽管从我们这里拿就好了。” “这只是一桩小事。还有,你们家这几天好吃好喝,大鱼大肉,麻辣龙虾,为什么也不给我们这些亲戚朋友们分享一些?”欧阳薇继续得理不饶人道。 “那这样,我现在给你拿一些圆珠笔、草稿纸,再给你半桶小龙虾。你就大人大量,再不要计较你两个侄儿的无心之失了呗。”周大生央求道。 “这才差不多。”欧阳薇也不等周大生动手,便主动出击,将自家桌上剩下来的那些圆珠笔和草稿纸一扫而空,小龙虾到处都有,她自然是不要的,但她却从水缸中捉住了两尾巴掌大的鲫鱼,用绳子系住了。 “我的好侄儿,以后你们哥俩捕捉到鲫鱼了,记得给你五婶留几条,我是最喜欢喝鲫鱼汤的了。”欧阳薇向周兴叮嘱了一句,随后扬长而去。 “就这样让她走了?”周兴询问道。 周大生皱着眉头说道,“要不然还能怎样?咱们家借了她一千元钱,有把柄抓在她手里啊。” “要不就先把五叔一家的这笔债给还了?否则她隔三岔五过来打秋风,这谁受得了?”周兴郁闷道。 能还,周大生自然想还。但九月开学时,家里的所有现金都给三个孩子交学费了,现在夫妻俩手中,只剩下几十块零花钱,根本不济事。 周兴因为从鲁副镇长手中,讹诈了一笔营养费,目前还剩下几百块,但仍旧存在五百元的缺口。 总不可能又临时向外举债吧? 向外借钱太难了,若不是出于必要,周大生、陈六福夫妇俩,也不好意思向别人贸然开口啊。 “算了算了,等下个月棉花卖了,便优先还给她就是了。她也不可能每天都过来打秋风。”母亲陈六福安慰众人道。 周兴不同意,他说道,“那要不,我向班上同学借钱试试看?如果能借到,便还给五叔五婶,也省得两家继续拉拉扯扯,越往后拖越伤和气。” 周大生和陈六福都有些不敢相信,疑惑道,“你们班上同学,都还在读书,哪里来的这一大笔闲钱?” “那你们就别管了。”周兴说道。 这二天一大早,周兴从家里吃过早饭,便赶紧走向榆州县第七中学。 按照班主任曹老师的要求,他必须于今天复课了。 周兴抵达教室的时候,早自习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同学们却已经全部到齐了。 没办法,今天早自习的值日老师是教语文的左老师。按照学校的规定,一三五是语文早自习,二四六是英语早自习。 语文老师左老师是一个中年妇女,正处于更年期,故而对同学们的要求非常严厉。 她看到周兴最后一个走进教室,便拍了拍手,向班上同学们布置任务道,“今天早上,请同学们尝试背诵《滕王阁序》,下课前我会随机抽查若干同学,若是被我抽中,又没有背诵出来,那么他将……” 他将什么,左老师没说,同学们也不敢问。 很快,教室里响起了一阵朗朗的读书声。 周兴也跟随同学们,嘴里念念有声,但他手上却忙个不停,整理刚从家里带过来的那些高中历史、地理教材。 物化生教材都被周兴扔在了课桌底下,准备拿去卖废品,出自《废京》小说中的几页书纸,被他细心地放在一边,准备抽空仔细品鉴。 张胜惊讶道,“你真打算转读文科?” 周兴叹息道,“哎,前两年留下的坑太深了,实在是赶不上来。想要考上本科,就只能另辟蹊径,换文科这个赛道了。” “卧槽,你居然敢背叛兄弟们?当时我也想读文科,是谁说理科班的女生更好追来着?”张胜气愤道。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拿起周兴的历史教材,随意翻看了起来。 “哎,我可是被你害惨了。明明我政史地的成绩,比物化生的成绩要好得多。要不是听信了你的谗言,我何至于沦落到理科班,被物化生虐得死去活来。”张胜郁闷道。 “不会吧?”周兴将信将疑道。要真是出于他的怂恿,导致张胜选错了科目,这还真有点儿不道德。 但张胜随后的一段话,让周兴的内心负疚感一扫而空。 张胜是这么说的,“这还能有假?高二学业水平模拟考试,我政史地三科,合计考了八十六分,物化生三科,合计考了三十六分。五十分的差距,非常大了好吧?” “确实有点大。”周兴点头说道。但考虑到无论是政史地三门,还是物化生三门,加起来都是三百分的总分,以张胜合计八十六分的成绩,其实他读文科,还是读理科,基本上都无所谓。 上一世,张胜高三会考结束后,连高考都没有参加,便跟随父亲学习杀猪。但后来,岳州市实行家禽家畜集中屠宰试点,张胜打磨了好几年的屠宰之术,很快便失去了用武之地。 张胜后来便在加油站工作,负责给人加油,刚开始一个月工资才六百元钱。 等到周兴带着老婆康琦,从西北返回江南探亲时,张胜仍旧在那个加油站工作,工资倒是涨了一点,上升到一千五百元一个月,没有社保。 要不是因为张胜善于推销,还能拿到一些办加油卡的提成费,他怕是连自己都很难养活。 即便如此,三十多岁的张胜,吸烟酗酒,打牌赌博,已经被生活摧残得不成人样了。 周兴看着张胜,从心底里长叹了一声。 社会发展滚滚向前,把他们这些小镇青年远远地抛下了。 讲台上,左老师看到周兴和张胜二人正在闲聊,她气不打一处来。 都高三第一学期了,还有心思上课讲话? 她打算点名抽背,狠杀这股歪风邪气。 不过,左老师深知,人生中最大的恐惧,就是恐惧本身。 她要按照一定的规律点名抽背,让张胜和周兴这两个害群之马,一定会预感到自己被抽中,却又迟迟等不到自己被抽中,这种处罚才是最为折磨人的。 “停停停,时间到。接下来我们开始抽背课文。王玮你先来。”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王玮吭吭哧哧了好半天,连第一段都没有背下来。 “好了,坐下来,罚抄课文十遍。” 张胜在讲台下幸灾乐祸,他小声对周兴说道,“你昨日在镇上闹了一场,让王玮这厮在隔壁中心小学都收不到保护费了。那些低年级的小朋友们都说,他只要敢打人,就给警局打电话,让帽子叔叔来调查。” “那是自然。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岂能容许王玮这种宵小之徒抹黑?”周兴回应道。 “早知道你这种方法就好了,很多小朋友也就少了许多童年阴影了。”张胜感叹道。 两人在底下说得兴高采烈。 不过,当他们听到刘滨同学也被左老师点到时,两个人都感觉有些不好了。 左老师是想将后排八大金刚给一口锅端了? 王玮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是否罚抄课文无所谓,只要周兴这厮也被罚抄十遍课文,他就心满意足了。 王玮好歹背了几句出来,刘滨却是一句都背不出。 他刚才正闷头欣赏陕省某位作家所著《废京》里面的各种细节,冷不防听到左老师在讲台上点到他名字,还以为是自己上早自习看课外书被抓住了。 他老实承认道,“《废京》,《废京》,我看的是《废京》这本书。” 班上男生哄堂大笑,连女生那边也红着脸,捂着小嘴偷笑。 左老师气得连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她走下讲台,来到刘滨跟前,声色俱厉地说道,“拿出来。” 刘滨在课桌里摸索了一会儿,递给了左老师两张泛黄的书纸。 “才两张?”左老师气愤道。 “我要求你把整本书都给我。”左老师大声嚷道。 “我哪有?”刘滨委屈道,“《废京》这本书,早就被班上男生撕得七零八碎,每个男生课桌里都藏了好几张,落在我手上的,就只有这两页了。” “卧槽。”周兴暗骂了一声,趁着班上男生哀声怨道,而左老师又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时,连忙将他课桌里面的那几页书纸,揉成一团,塞到了自己口袋里。 “所有男生都站起来,走到教室外面走廊上。立刻,马上。”左老师生气道。 听到左老师的指示后,周兴一个箭步冲出教室。他就坐在教室后门边上,不过是抬腿一步的事情。 趁着没有人注意,周兴将口袋来的纸团,塞进了附近的垃圾箱里。 很快,他听到了教室里传来了左老师翻箱倒柜的声音。 坐镇办公室的班主任曹老师也闻讯赶来。他看到周兴站在男生最前面,便下意识地认为是周兴最先惹事,便对其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刚来第一天,你就小动作不断,还亏得宋丽敏老师替你求情,让我重点关注你。你就是这么求关注的?” 周兴解释道,“曹老师,这与我可没有任何关系。我一心学习,品质纯良,课桌里可没有收藏那种低俗趣味小说。你要不信,待会儿问左老师就是了。” “你以为我不问?我看你这人也低俗趣味得很。”曹老师回应道。 曹老师走到教室里,和左老师小声嘀咕了一会儿,又亲自在周兴的书桌里,仔细检查了一番。 除了那几本高中政史地教材,让曹老师感到有些刺眼之外,他倒还真没有在周兴课桌中,检查出什么违禁物品。 “这次便算你逃过一劫。”曹老师心中暗道。 他把其余男生都叫到了操场上,准备好好地拉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