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寻宝江湖:魅影密码》 第一章 我是个邪性人 江城,东北的一座小城。 地方不大,但这里却是东北史前人类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夏、商、周、秦时期,东北的先民濊貊族人及满族祖先肃慎人活动地区。 就这样的一个被划分为四线小城,却有着厚重丰富的历史文化沉淀。 因此,不大的小城文化活动却很活跃,尤其是古董文玩交易在这里相当火爆。 “这把紫砂壶口沿有个小磕了,五百高了点。” “这串五帝钱的品相还行,我诚心要你出个实价儿。” “老宋!你又在哪儿淘了这么一对大胆瓶啊?差不多得有五十公分高。” …… 文庙古文化市场,是江城最火爆的古董文玩交易场所。每天都会有数以千计的人到这里入手、出手自己手里的物件儿。到了节假日人就更多了。 今天,我也是这数千人群中的一员。 “一千五!” 我抬头扫了一眼对面胖子手里拿着的那条星月菩提手串,想都没想就报出了我的价格。 “一千五?嗯……行!我要了。” 胖子一口价没还,直接掏手机扫码支付了。 看了一眼手机上收款数字,我心里一乐,马上动手把面前石桌上摆着的几对核桃、几条手串收起来。今天赚够了,该撤了,这大冷天的,遭罪。 “钱胖子!你也不还还价,那小子说多少就给多少啊?” 钱胖子身边儿一个留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多事多嘴地提醒着钱胖子。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没逃出我的耳朵。 “还价儿?你从这小子手里买东西还要还价?能买到就是赚到了。” 钱胖子咧嘴一笑,脸上的肥肉上下直哆嗦。 “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可是个邪性人。但凡经他手出的货,转手准赚钱。可能赚不了大钱,但总比看走眼了赔钱强吧!不过,这小子也有个臭脾气,他说多少就多少,不讲价儿。” “我去,你就那么相信他?这小子真那么神吗?” 八字胡很质疑钱胖子的话,眼睛就像是长了钩子一样,紧盯着我手上收的东西。 “老吴!你不经常来文庙这片儿,这小子十天半个月得能来一趟,来了就有好货。而且做买卖从来不多说一句废话,你要是讲价儿,出多少钱他都不卖给你。可要是能从他手里买到几件上眼的东西,再转手你就知道了,他定的价肯定让你赚钱。” 说完,钱胖子用肥嘟嘟的手揉搓着手中那串一百零八颗大小匀称,月明星稀的菩提子手串。 “好东西啊!在手里握上半年三个月的,两千块不难出手。” 钱胖子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他入手的那条手串,是我上星期在北京潘家园五百入手的。一千五出给他,我净赚了一千。不过,按现在的市场行情,我至少给钱胖子留了五百块的利润空间。 这是我做买卖的套路。 我叫王牧烽,今年二十九岁。细想来,带带拉拉的混迹古玩行儿也有十五、六年了。大学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不好找工作,找了也挣不了多少钱。所以,毕业后我就一头扎进古玩行儿,过上了我的人生我做主的混饭吃日子。 我混古玩行儿赚钱肯定是目标之一,但我绝对不是那种钻钱眼儿里的纯买卖人。够吃够喝,再有点儿盈余也就知足了。能挤出点儿时间四处走走,长长见识,充分享受不算长的人生,这才是我对生活的追求。 我始终认为,钱不是一天赚的,更不是一个人赚的,大家一起发财才能有买卖。 这不,来文庙市场还不到半个小时,我就出手了三件儿东西,净收入五多千,已经超出了我今天的预期,满意了。 寒冬腊月的大冷天,我可不愿意跟那些挣钱不要命的摊主一样,挨冻受罪。 我拉了一下本来已经压得很低的棒球帽,眼皮都没抬,起身就走。 见我要走了,刚刚还围在石桌边看热闹的一圈人也就散了。 就在我转身要离开时,忽然发现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把自己裹得只露半出两只眼睛的人,正盯着我看。并且在他扭头的瞬间,眼睛闪过了一抹寒光,其中还混杂着狡黠。 “这人的眼神不善啊!看上我哪件儿东西了?还是见我挣钱眼红了?” 心里嘀咕着,自觉告诉我赶紧走。把背包往后一甩,快步离开了文庙街古玩市场。 我边走边不由自主地透过帽檐下的狭小空间,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开在彩钢板房内的那家蔬菜水果店,橱窗上的西瓜标价涨了一块钱; 裹着军大衣坐在摊位后卖花生瓜子的老大娘,今天带了一条新的灰色围巾; 牛肉面馆今天把煮汤的炉灶摆在了店门左边,门右边今天安排了一个烤串炉子。生意不错,看来要填新项目了…… 尽管文庙这边我已经十来天没来过了,可整条街的街景、商铺、做买卖的人,所有微小的变化,在我的眼睛里,就好像上一秒钟刚刚发生的一样。 我用力甩了甩头,希望自己不再刻意观察这些。但一点儿用都没有,眼睛就像是开启全速档的高速摄影机一样,全程记录着瞳孔捕捉到的每一帧画面,存储到我的大脑里,而且是无删减的永远储存。 我这个习惯其实对身体没什么伤害,可精神上确实很疲惫,有时候甚至是摧残。更严重的是影响到我与其他人的正常交流。每当和其他人说话交流时,我和对方之间以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在我脑子里闪过,无论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所以,我在做古玩生意的时候,从来不和人讨价还价。以免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后,自己以后的路越走越窄。 “哎!小伙子!先别急着走,我想和你做个买卖。” 就在我闷头往前走的时候,侧后方有个声音把我叫住了。 扭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这时候他已经把罩住半张脸的围巾拉了下去,露出了尖下颌,和脖子上一片猩红的胎记。看样子年纪不小了,怕不得六十岁以上。 “呵呵!小伙子!你手里有件儿东西我挺喜欢,转给我怎么样?” 有买卖找上门,再怎么也不能不做。 “是核桃还是手串?” 对方皮笑肉不笑地撇了撇嘴,说道:“核桃手串不如我的眼,我想买你手里的那颗珠子。” “珠子?” 我马上想起来了,上午刚到文庙的时候,在一家古玩店里我入手了一颗灰突突的珠子。 “你是一百块钱收的,我出一千,翻手就是十倍的利,你赚了。说实在的,我早就看上那颗珠子了,就是一直在你手里握着,我没机会,才让你抢了先。” 古玩行里有个规矩,东西在别人手里,和货主谈价钱的时候,外人无论有多喜欢,能出多高的价儿,都不能插嘴,更不能插手。如果坏了规矩,你在古玩行里的人品也就败没了,路也就越走越窄。 知道对方的目的后,我摇摇头,说道:“不好意思,那颗珠子我入手是准备自己玩的,不卖。” 说完,也不等对方再说话,我转身快步离开了。 这个人挺陌生的,应该不总在江城古玩行里现身。不过,从他开口就一千要收那颗珠子,这人的眼力不错,是个行家。 难道他也看出那颗珠子不一般了? 想到这里,我转身就走到无人处,用两根手指捏起那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珠子,让阳光透过珠子中间的孔洞照射过来。 瞬间,一束金色的光芒刺入了我的双眼。 第二章 鬼影缠身 “这到底是颗什么珠子啊?怎么会发出金色光。” 我赶紧把珠子收起来,等到眼睛恢复正常后,快步走出了市场。 担心那个瘦削的老头再跟过来,我破天荒地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到了出租屋。 这是一栋六层的老旧住宅楼,上到我住的三楼,站在自己家门口,手里拿着钥匙我却没有立刻开门。 良久,闭眼深吸一口气后,我才打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王牧烽!你今天回来得挺早啊!看来生意不错。” 就在我关门换鞋脱外套的时候,一个空灵的声音在我耳边呼喊着我的名字。 深吸气,我抬头看向了对面的窗口,一团灰白色的雾气慢慢凝聚在那里。然后,逐渐形成一个看不到五官样貌的影子,缓缓向我飘过来。 如果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现象的人,肯定会认为是大白天的见鬼了。不被吓得昏死过去,也得惊叫连连。可对我来说早已经习惯了,毕竟这个影子已经伴随我十五、六年了。 从开始时感到恐惧害怕,到逐渐适应,直到现在我已经把这个影子当做过招联手的对手了,时常在鉴定古董文玩方面比试较量一番。 “你今天来得也挺早啊?” 挂上外套,我径直穿过那团灰白色的影子,进了房间。 “呵呵!我根本就没走啊!咱们不是形影不离嘛!” 影子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显得很得意。 “今天有什么收获?” “都在这儿了。” 我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地扔到了桌子上。 安静了一会儿,空灵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颗珠子有点儿意思,老的。不过,得看看质地、品相。” 我没有回答,只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影子的看法。 从抽屉里取出一团细面纱和稀盐酸溶剂。把那颗直径差不多两公分的珍珠捏起来,用细面纱蘸着溶剂轻轻擦拭了一下珠子表面,然后迎着窗口射进来的光举到眼前。双眼顿时被一片金色的光芒刺得睁不开了。 “呵呵!东珠,清早期的东西,是一串朝珠上最重要的那颗顶珠。眼力见长啊!” 影子的声音在我脑海里震荡。 “品质还算是上乘。但我不敢确定是不是真正的东珠,或者是不是养殖的。” 我轻声地叨咕着。 “质地圆润硕大,浑然天成,直径与密度都不错。光泽晶莹透彻,有较高的折射率,看着挺漂亮。没什么好怀疑的,肯定是产自松花江的天然东珠。而且从包浆成色和中间穿孔特征看,应该是清中期的东西。很可能是一品大员朝珠上的那颗顶珠。幸亏你没把这颗珠子一千块钱出了,要是贪那点儿小便宜,你就亏大了。” 这次,影子的语气非常严肃,也很认真。 “但愿吧!” 我敷衍地说了一句。 半天没有听到对方的下文,我左右看了看,发现那团灰白雾状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怎么?这就走了?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烦人?” 我的语气像是质问对方,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十多年了,这个影子时不时地就会出现在我的身边、眼前。最多是出现在我上手老物件儿,或者是在鉴古过程遇到难题的时候。只要他一现身,就会喋喋不休地和我争论真伪、高低,讨论时代、出处。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讥讽我,嘲笑我蠢,说我本事没学到家,这辈子都没资格吃古玩这行儿饭。 摇摇头,我闭上眼睛呢喃地说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缠着我。还只让我听到你的声音,永远看不清你的脸。” “你想见我,还想知道我是谁?呵呵!” 影子忽然又说话了。 “你不是要去看心理医生吗?那就快点去找个好医生,也许咱们马上就能见面了。然后你控制住我,把我封印在你的身体内。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反被我控制,我就是你一生一世的心魔。” 听到影子这么说,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紧了一下。 “心魔!如果真是心魔的话,自己真就会被纠缠一辈子了,早晚得被他逼疯了。”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我重新看向了手中的那颗淡金色的珍珠。今天上午在那家小店里扫货的时候,在一堆各种材质珠子中,我一眼就发现的这颗珠子与众不同。 原本表面被两百多年的岁月包裹成了灰色的珠子,看上去乌了巴突的,一点儿都不起眼。可在我扫过它的时候,这颗珠子瞬间被一团蒙蒙的雾影笼罩其中。紧接着在雾影表面接连闪烁出一些如同奇幻般的影像,或者说是符号。 有人影、有房屋、有文字……那场景仿佛是古人在进行着某种很庄重的仪式。虽然朦朦胧胧,但罗列在一起,所有的影像反映出来的都是清朝中期的时代信息。 于是,一百块钱果断入手。 这和我身边忽然出现的那个影子一样,在我鉴古的时候,器物表面往往会闪现出制作时代的相关信息,就跟小时候看皮影戏一样。而只要是我的眼睛能看到这种幻象,那这件东西几乎百分百是对的。 “如果这颗珠子真的是清中早期朝珠上的极品东珠,在市场上八千到一万的价格是有的。” 一颗清中早期的金色东珠,让我捡了个小漏儿。这种机遇在满是人尖子的古玩行儿里,并不是经常能碰上。除了要有眼力,能抓住真东西外,还得有逆天的运气。 “这几天我得多出去扫扫货,看看好运气还能延续多长时间。” 心里正想着美事儿呢,电话响了。 我的电话三五天都不响一下,只要响了,就十有八、九是我妈。可这次我猜错了。 “喂!你好!” “喂!牧烽啊!我是刘义章啊!” …… 一听对方的声音,我马上就知道了,打电话的人是市文化局行政执法大队的刘队长。古玩交易这个市场是归文化局监管的,一来二去,我也就和这个刘义章熟悉了。他也喜欢小来小去的老玩意儿,经常找我帮他看东西。 “刘哥!今天怎么有空找我呢?有东西给我看?” “嗯!是有点儿事儿。你现在在家呢吧?” “对!我在家呢。” 犹豫了一下后,我如实回答。 “那你在家等着,哪儿也不要去,过会儿我去找你。” 说完,刘义章直接就挂断了电话。他是个话多的人,一、两句干净利索的就挂电话,他还真是第一次,让我有点儿发蒙。 没过二十分钟,就听到有人敲门。 “牧烽!是我,开门。” 打开门,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刘义章,而是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警察,年龄看着比我还小点儿。而他身后站着的才是一脸谦卑的刘大队长。 “你就是王牧烽?” 年轻警察冷冷地问道。 “啊……对!我是王牧烽。” 被警察堵在门口,直呼其名的质问,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一刻,我一向自诩沉稳冷静、不为外物所扰的定力,瞬间就土崩瓦解了,闪现在脑子中的只有一个念头:我最近碰过什么腥活儿吗? 第三章 警察堵门 被警察堵着门,一般老百姓哪经历过这种考验啊!就算是没做过亏心事,这心里也得犯嘀咕。 我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十分确定没干什么违规违法的事儿后,情绪才稍稍安稳下来。 “刘哥!这是……” “牧烽啊!这位是市刑警大队的罗骆警官。” “王牧烽!请跟我走一趟,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配合调查。” 没等刘义章的话说完,罗骆就以命令的语气说道。他那张傲慢的脸看得我心里非常的不爽。 “请问我犯法了吗?你有逮捕证吗?” “我没说你犯法,我是请你去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罗骆依旧是颐指气使。 “配合你们调查,那请你把你的警官证出示一下。” 我也来气了,既然我没犯法,那我凭什么任你摆布。 “牧烽!罗警官确实是市刑警队的,今天来请你也真是为了一个案子的调查工作。” 刘义章知道我的脾气,不愿意和陌生人打交道,更不愿意无缘无故地受窝囊气。 刚才我那句呛肺管子的话,也把罗骆脸气成了铁青色。极不情愿地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了警官证,递到了我面前。我也不客气,抓过来就大致看了看,在确定对方是刑警身份后递还了回去。 “看清楚了吧?作为公民,你有义务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工作。请吧!” “好吧!” 我不情愿地穿好外套、鞋子,临关门的时候,还特意向房间内扫了一眼,那个影子没有出现。 “嘿!我这么露脸的时候你倒不出来了?” 在心里自嘲地嘀咕了一句后,关门跟着罗骆、刘义章下楼了。 这是一片老小区,住户里三十岁以下的几乎没有,全是老头老太太守着老房子。大冷天的,都聚堆在向阳的墙根儿下唠嗑。看见我跟着个警察下来,又上了一辆警车,都用好奇惊异的目光往这边看。同时,开始窃窃私语地议论。不用听,就知道我已经被他们划归到犯罪分子行列里了。 脑子里瞎琢磨着,车子已经启动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刘义章没有上车。 “嗯?刘队长怎么没上车?” 我警惕地问了一句。 “刑警队是请你配合调查,和文化局没关系。” 罗骆没好气地冲我宣讲着政策。 看他那副鸟样儿,我心里的火气就有点儿压不住了。不过,看着车子里到处都显露着“公安”字样,也只好强压下去。 从行驶路线上看,确实是去市刑警队的方向。可正在我把悬着的心慢慢往下放的时候,车子突然一个右转弯,迷迷糊糊地感觉车子上桥了。 “不对!这不是去刑警队的方向。” 我立刻睁开眼睛看向窗外,果然,车子已经上了江城二桥。这过江可就是和刑警队两个方向了。 “罗警官!你是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不该问的别问,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罗骆头都没回,直接就把我顶了回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就等着看你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心里暗暗给自己壮胆,但手上悄悄地把电话拿出来,准备录音录像。 “别那么小心,大胆拿出来录吧。不过,我告诉你这招儿没用。” 罗骆用戏谑的语气告诉我。 不得已,我只好悻悻地把手机重新放回到口袋里。 过江没有一公里,车子就进了一个没有悬挂任何牌匾标识的院子。但我知道,这里是江城市博物馆的后院。 “罗骆说刑警队要我配合调查个案子,难道是博物馆的文物失窃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反而安稳了,至少我不会被抓了。 博物馆我没少来,都是去展厅看古代器物,这后院我从来没进过。长长的走廊铺着红色的地摊。一侧是落地的大玻璃窗,另一侧是间隔有序的门,看上去应该是办公室。门与门之间的墙壁上鳞次栉比地挂着江城书画界名人的作品。 总的来说,环境不错,干净整洁。 “砰”一声响,罗骆推开了走廊尽头两扇对开大门其中的一扇,看样子里面是会议室,或者是工作室。 “曲队!王牧烽来了。” 罗骆用谦卑的声音向正对着门口坐着的人汇报。 “呵呵……赶紧请他进来吧!” 里面传来了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没等罗骆示意,径直就走了进去。和想象的不一样,房间并不是很大,中间有一张长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三件东西。只是上面盖着白色的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呵呵!小王!王牧烽!没想到你这么年轻,长得也挺精神啊!” 正在我愣神的时候,一个戴着眼镜的五十多岁老头过来了,主动伸手和我打招呼。 “啊……” 我愣愣地伸出手,和对方握了一下手。 “这位是市刑警队曲威总队长。” 罗骆语气稍微和缓地介绍着。 “真他妈狗眼看人低,见了当官的就摇尾巴。” 我心里骂了一句后,恭敬说道:“曲队长!您好。” 这就是社会现实,刚才我心里还骂罗骆,现在我自己也一样的得哈着当官的。 “呵呵!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曲威热情地把我引进了房间。围桌而坐的还有三个人,一个是刑警队政委王建,一位是市博物馆馆长姜博全,还有一位是青铜器研究员姜鹏。 “来!咱们都坐下说吧。小王!你也别客气,坐吧!” 曲威招呼着几个人围桌坐下,罗骆也拉了把椅子坐下了。 “小王啊!今天把你找来是为了请你配合调查一个案子。” “是桌上这三件青铜器吧?” 我直截了当地点明了对方要说的,让房间里其他五个人同时一惊。罗骆更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曲威,微微摇了摇头。 意思显然是向领导汇报,他没有提前透露任何消息。 “呦呵!眼睛够毒的啊!怪不得文化局那边极力推荐你呢。你怎么知道这是青铜器呢?” 曲威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里是历史博物馆,从大小形状上判断,就知道什么器物了。再加上姜鹏老师是研究青铜器的专家。” 看到曲威挺兴奋的样子,我没有客气,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不好意思!曲队长您找错人了,我就是一个倒腾核桃、手串混饭吃的。青铜器这么高档的文物我别说鉴定了,我连摸都没摸过。” 在这种官气十足的地方,我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就想着直接拒绝对方,赶紧离开这里。 “曲队!鉴定文物,尤其是这种高古的青铜器,那是需要扎实的理论基础,还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做支撑的。我就说您找来个古玩贩子做鉴定,这是不遵循历史学术研究的客观规律嘛!” 自打我进来,姜博全就一直冷着脸,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明显是瞧不起我。 那个姜鹏也冷笑了一下,说道:“曲队长!不是说大话,在江城我还真不知道在青铜器鉴定方面有高过我的专家。” 语气相当狂妄,尤其说到最后,那双鼓得像蛤蟆一样眼睛充满敌意地瞪着我看。 此时,房间中的气温足有二十四五度,可我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我知道,听到这样充满挑衅的话,影子已经现身,就在我身后盯视着我。 第四章 被押去鉴宝 自打我出现,姜博全和姜鹏两个人对我就极度的轻蔑。再加上曲威对我还算恭敬的态度,早就让两个文物鉴定专家心里不爽了。 无论是态度还是说话,处处都带着敌意。 本来我是不想趟这摊浑水,可一听他们的冷嘲热讽,缠着我的那团影子肯定不答应。两个人的挑衅,早就把他好胜的脾气给撩拨起来了。 “王牧烽!别让我看不起你。” 其实,我也是强压着心里的火儿,让影子这句话一拱,我也忍不下去了。 “曲队!既然两位专家老师都看不出什么,那我就不怕丢人现眼了。不如我也上手学习学习。” 语气虽然和缓,但我这句话说得挺损的,正戳在姜博全和姜鹏的心窝子上。 通过刚才的对话,我听出来他们两个人的鉴定结论应该不是十分的肯定,至少是意见不统一。 果然,就在两个人面色发寒,想要对我发火儿的时候,一直保持观望的政委王建说话了。 “姜馆长!咱们先都别急着发表意见。我们搞刑侦的最重视的就是证据,这确凿的证据就需要从正反两个方面提取和搜集。我们今天把小王请来呢,也不是一定要让他鉴定出这几件东西的真假、出处,我们是希望利用他掌握的古玩市场方面的信息,来为我们提供一个方向。” 不愧是政委,搞思想政治工作的。王建的话一说出来,把我和两个专家的火气都按住了。还潜移默化地把在场所有人的思维都拉到了一个方向上。 从他的话里,我也听出警方对这几件东西的真伪也抱有很大的怀疑。 王建接着说道:“据我所知,现在古董文玩市场的乱象日新月异,作假造假的手段也层出不穷。这些信息恐怕姜馆长、姜老师两位专家也不十分了解。相反这恰恰是小王所擅长的领域。那咱们今天就都把各自的真本事都拿出来,取长补短,求同存异,形成一个统一的意见,争取帮助我们早日破案。” “对!对!对!老王的话说到点子上了。咱们今天就是要各抒己见,是鼎是锅、是簋是盆的,反正就是要弄明白。真的,我们就抓小偷;假的,我们就抓骗子。反正都是警察分内的事儿。” 曲威也用大白话把意思表达清楚了。 他们两个人这么一唱一和,倒是把姜博全、姜鹏和我的拉到了一条战线上了。两个专家也只好悻悻地坐下,不得不竭尽所能了。 “好了!那咱们就正式进入正题。” 说完,曲威伸手就要拉开桌子上的白布。一边的罗骆忙不迭地迅速起身,先一步把布拉开了。 果然,白布下面盖着的正是一鼎二簋,三件青绿色的铜器。高矮差不多,都是在三十公分上下,两只簋的直径有四十多公分,那只鼎有三十公分的样子。 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么大体量的青铜器。 提到青铜器,鉴古界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河南、陕西、安徽、河北、湖北,这些文物大省,在东北地区青铜器几乎连影子都见不到。偶尔出现几枚战汉时期的货币那都挺稀罕,一下子出了三件大个儿的青铜器,稍有点儿鉴古知识的人都知道,那是做梦都编不出的胡扯故事。 “不久前,我们抓到了一个酒驾肇事逃逸的人。在侦办过程中,无意中在嫌犯的家里起获了这三件东西。” 曲威主要是对我说的,三件东西能出现在这里,那姜博全和姜鹏两个人早就上手看过了。 “姜馆长和姜鹏研究员共同鉴定了,但两位专家的结论有些不统一。” 看都没看曲威一眼,我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因为我的两只眼睛正仔细地扫描着面前的三件青铜器。第一眼看上去感觉造型挺周正,线条也还规矩。 从型制和纹饰上很容易判断出,两只簋型制基本相同,应该是同一个墓葬出土的。是商代中早期的器物,周身布满乳钉,三只兽耳等距分布。 那只鼎为立耳,鼓腹下垂,柱足。近口沿处有一周夔凤纹,两两相对,腹饰勾连雷纹。典型的西周早期风格。 以我的眼力和经验,从器型、纹饰上判断,东西符合商周时代特征。但鉴古不是一眼活,尤其是这种时代久远,经历过数千年水蚀土沁,本身包含巨量信息的青铜器,肯定不能单纯地以器型和纹饰来断定真伪。 “曲队!我能上手看看吗?” “没问题。” 说完,曲威把面前的一副白手套递给了我。 我一边戴手套,心里一边暗笑:“不就看个铜器嘛!哪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 其实,在鉴古行当里,除了鉴定书画、丝绸类器物需要戴手套,避免物件损伤。其他类型的东西一般都是不用戴手套的,尤其是瓷器,戴了有时反倒容易脱手。 当然,青铜器刚出土的时候也需要戴手套,避免化学元素污染器物。可眼前这三样东西,就算真是商周的也没必要戴手套了。能摆到这张桌子上,就说明摸过的人没一百也得五十了。脸上的油、手上的汗,甚至是口水都不知道沾上多少了,现在还戴手套多半就是为了装相。 戴好手套,我先是两只手逐一地把三件儿东西端起来试了试重量,确定手头上的感觉没问题。 青铜器经过千年以上的水蚀土沁,铜和其他金属元素必然会流失一部分,实际的重量比看上去要轻,这就是所谓的失铜。 我又仔细地查看铸造方法、表面纹饰,以及锈蚀,希望能从中找到一点儿线索。 “不用看了,这些鉴定步骤看不出任何毛病。” 姜鹏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语气相当傲慢。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说道:“姜老师!您看过了,可我这是第一次看,能不仔细点儿嘛!就算是看不明白,也要装装样子啊!不然曲队还不得把我抓起来关几天啊!” 半调侃、半认真的话,把姜鹏怼得一声没出。倒是让曲威、王建忍俊不已,就是那个死人脸的罗骆,也抽了抽嘴角。 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三件铜器上。 “这么看三件青铜器都应该是真的啊!” 我心里有了这个结论,但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不对的地方。 带着这个疑虑,当我再把双眼聚焦到三件青铜器上,眼前缓缓升成了一团青绿色的迷雾。 “怎么又出现幻象了?真不该这个时候出来。” 我心里一紧,担心起自己怪异的行为引起其他人注意。可这种担心也是一瞬间的,因为在我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那团迷雾已经出现幻象了。 在鉴古过程中眼前出现幻象,多半是在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只要这种幻象出现,那我基本上就进入了一种冥想状态,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 每当这个时候,影子一定会现身,并和我进行一番争论。 而现在,当着两个专家、三个刑警的面,我内心暗自祈愿,“鬼魅的影子你不要现身。” 第五章 真假难辨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我专注地从那团绿雾中捕捉闪动出青铜器的时代信息时,灰白的影子出现在了我的对面。 “呵呵!看不明白了?” 语气中明显带着嘲讽。 “型制、纹饰,包括表面的锈蚀都对。” 我无声地和影子交流着。 “只是我眼中看到的幻象不完整,全部是碎裂的。如果真是商周的青铜器,幻象是很清晰的。可要说是仿品,我又能看到一些三千多年前的时代信息。我有点儿乱了。” “哼!就这么点儿拙劣的作假手段就把你蒙住了?我告诉你,这三件东西都是半真半假。” “半真半假?” 脑子里灵光一闪,我的思路瞬间就清晰起来了。影子和眼前的幻象也在我睁眼的刹那消散了。 我迅速把目光转移到了那只鼎内壁的铭文上。 刚才因为看不太懂“契文”我也就没注意。现在,返回来再看铭文也不是为了读懂,而是为了在铭文笔画间寻找到那半假的蛛丝马迹。 “这是个高手做的,几乎可以乱真了。” 眼睛盯着青铜鼎的内壁,我用不大,但其他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假的?” 这次是姜鹏先出的声。他始终坚持自己看真的鉴定结论。 “年轻人!不要信口雌黄,我是提取了器物上的锈蚀,做了金相分析和化学实验的。结果与商周时期青铜器的成分完全一致,是有科学依据的。” 我没理姜鹏,微微一笑,把手套摘了下来。转向曲威,说道:“曲队!刚才王政委说得很对,现在古董文玩行业内的造假手段层出不穷。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这三件青铜器从材料、铸造方法、器型纹饰,包括表面的锈蚀,全都符合商周青铜器。但再高明的造假手段,也会出纰漏。” “造假的这个人是个高手,三件青铜器每个细小之处都做足可乱真。姜鹏老师所说的对表面锈蚀进行金相和化学分析实验,结果同商周青铜器锈蚀成分一致,这也没错。因为作假的人用的就是商周铜器上的铜锈。” “啊!你是说铜锈也能造假?” 这次是罗骆耐不住好奇心,插嘴问了一句。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闭嘴,恢复了一脸严肃。 “这就不是造假,而是作假。” 我耐心地解释。 “作假的人会低价搜集低等级的青铜器,然后利用这些铜器上的锈蚀,为新铸出来的铜器上锈。这样一来,金相分析、化学实验得出来的结论就是真东西。” “这么说,作假的这个人是个相当精心细致的人。” 始终认真听我说的王建插嘴说了一句。他是从刑侦角度分析着作假人的性格特点。 “对!可这个作假的人最大的纰漏也是太精细了。” 我赞同王建的分析,用手指着铭文处,说道:“毛病就在这儿。” 所有人几乎同时站起来,把目光都集中到了我指的地方。 “古玩行里有句话‘有字没字怎么办”,字就是指的铭文。意思是说遇到有铭文的物件怎么办,没铭文的怎么办。在鉴古过程中,有铭文的更容易判断年代、出处和文物价值;那在藏古界里就更直接了,有字的东西就更值钱了。” “这个作假高手把铭文做的这么精细目的就是为了多卖钱。如果把铭文这部分也做上锈蚀,那不就白费劲了嘛!” 听我这么一说,姜博全和姜鹏两个人几乎同时瞪大了眼睛,看向鼎内的铭文处。 良久,姜鹏才叹了一口气,冲我点点头。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这么大的漏洞我都没发现,不应该啊!太不应该了。” 而姜博全却还有点疑惑。 “小王!那会不会是铭文这部分恰好躲过锈蚀,完好保存下来了呢?” “绝对不可能。” 我十分肯定地说道:“这只鼎全身都布满了斑驳的锈蚀,唯独铭文这部分只在字与字之间存在锈蚀,即便是有些铭文上有,也是非常浅的浮锈。三千多年的水蚀土侵,不可能只放过这块巴掌大的地方。” 听我这么一说,姜博全又仔细看了看铭文那部分,确认和我说的一般无二,才艰难地点点头。 “唉!真是眼拙啊!这么明显的漏洞我怎么就没看到了。” 其实,我指出的这出作假漏洞,姜博全和姜鹏两个人一定能看出来。但这两个人犯了鉴古人经常犯的通病,那就是只找对的,不找错的。 三件青铜器的仿制水平相当高,足可以假乱真,就是行里专玩铜器的虫儿(常年混迹于古玩行,能钻各种空子的人)也看不漏。这就把上手的人带到造假人设的局里了,看哪儿都对,从而忽略了非常明显的错误。 姜博全和姜鹏先前就是犯了先入为主的错。 曲威和王建对视了一眼,达成了共识,把三件青铜器确定为现代高仿品。 “看来,对这三件东西的鉴定已经有了一致的结论了。不过,这也需要在案件最后侦破完成才能公布。这期间,我们这个屋子里的人还是要守口如瓶。” 曲威最后拍板。 我也知道,警方之所以找我参与鉴定就是为了保密。刑警队那边可能已经发作假倒卖文物的团伙规模不小,一旦漏风声就前功尽弃了。 不过站在自己立场看,我倒是有点儿后悔了。如果那伙人里有几个穷凶极恶的,我这小命不就危险了嘛! 想到这,我忽然感觉到后背有点儿发凉,冷汗都下来了。暗下决心以后可不和警察打交道了。 等我走出博物馆院子,天都黑了。和来的时候不同,几个人对我都挺客气。尤其是罗骆,终于换掉了那张死人脸,对我笑了笑。 最让我想不到的是,曲威非要亲自开车送我回去。 “小王啊!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眼睛这么毒,心思也很缜密。我发现你非常善于在错综复杂的线索中,抓住最关键、最准确的那一条。嗯……我觉得你有做刑警的天份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啊……曲队!您这是高看我了。我就是在古玩行混口饭吃,离开这个行当,我啥也不是。再说了,刑警队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我对曲威的印象不错,说的也是心里话。 “呵呵!刑警队正式编制是不容易,但你可以进我们专家组啊!以后遇到这类造假,或者是非法倒卖文物的案子,你就能发挥长处,为我们的工作提供重要线索啊!” “哦!这个可以。就像那个罗骆说的,公民有义务协助警方的调查工作。” 一想起中午罗骆对我的态度,我心里就来气。 听出我对罗骆有情绪,曲威呵呵一笑,说:“呵呵!小罗还年轻,工作方法生硬。不过他本质不错,工作也认真。以后说不定你们会合作得很好呢!” 说话间,车子也开进了我租住的老小区。 “曲队!我到了。还麻烦您亲自开车送我。不好意思!” 我拉开车门,客气地和曲威道别。 “呵呵!不麻烦,我也是顺路。” 曲威眼看着我从副驾驶位转到他的驾驶位这一侧,降下车窗,对我说:“小王!我有个问题没搞清楚,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什么?” 我纳闷地问了一句。 曲威收起笑容,用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看着我,说道:“三件高仿青铜器连专家都没看出来,我就说这伙儿人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啊! 曲威的话在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啊!三件青铜器的规制、纹饰、锈色都对,仿铸得相当高明。 想到这儿,我心里不禁想起了干高仿的人常说的一句话:“有真才有假。” 第六章 家里进贼了 看着曲威远去的车灯,这个刑警总队长给了我一种莫名的神秘感。 刚刚曲威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其实很有道理。古董文玩造假是要有依据的,只有看到了真品才能做出看上去是那么回事儿的假冒东西。尤其是高仿,必须要有实物参照,否则做出的仿品不符规制,和时代信息对应不上,那就是一眼假的活儿。到头来,只能是费劲巴力地仿造出来,最后烂在手里。 刚刚曲威很清楚地说“有真才有假”,难道是我看到的那三件高仿青铜器是有实物参照的? 想到这儿,我大脑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可能是被曲威、王建当枪使了。 可以做这样一种假设,在我被“押去”参与鉴定之前,刑警队那边很有可能已经确定了这三件商周青铜器是假的。当然,他们的结论并不是基于专业的文物鉴定基础上得出的,而是运用了他们擅长的刑侦手段,对案情细致分析后得出的推理性结论。后来,请姜博全、姜鹏两个专家,又把我捎带上一块鉴定,其中的一个目的肯定是为了清晰确认真假,而另一个目的很可能是想从我们三个人,尤其是我这儿得到他们想要的破案线索。 可这么分析也不合理。如果单单只是想寻找破案的线索,那江城古玩行里比我神通广大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偏偏找上我了呢?还有,从曲威刚才的话里分明已经透出来,那三件青铜器是肯定有实物的,即便他没有亲眼见过,也是有可靠消息来源的。 “这么看来,这三件青铜器应该是失窃文物了。” 我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因为只有博物馆,或者是文物研究、修保部门才会存有等级这么高的文物。如果是从古代墓葬里盗挖出来的,那除了盗墓贼,也就没人见过,当然,曲威也就不会说出“有真才有假”这句话了。 分析来分析去,最后我也没想明白,倒是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不禁对曲威这个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迷迷糊糊地走到家门口,当我打开门的一刹那,鼻子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一个人我从不喝酒,家里也没有酒,那这酒味是哪来的呢? 我这个人感官系统特别的强,眼力、听力、嗅觉,包括直觉都很敏感。我很确定房间里有酒的味道。 不好!不是正常开门进来的,那就是贼了。 脑子里想到这儿,我没有马上开灯,弯腰伸手把立在门边的一根木棒子握在了手里。靠在墙边确认四周安全后,才把灯打开。先是用眼睛仔细扫视了一周,又全屋找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窗户好好关着呢,门是我用钥匙开的,人是从哪儿进来的?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楼上楼下有喝酒的。提起鼻子深吸了一口气,仔细辨识了一下那股酒香,发现其中微微有一点发甜的味道。不是酒,更像是某种化学溶剂的味道。 可当我看到门口铺着的那块脚垫时,我非常确定房子里进人了。 那是一块很薄的羊剪绒脚垫,和木纹地板的颜色也差不多,外人不留意根本不会把它当回事儿。我有个习惯,每次换完鞋都会把被压倒的绒毛重新梳起来,不为别的,只是觉得顺眼。而此时,垫子上清晰地留下了一个没穿鞋,脚尖冲外不算很大的脚印。 “进贼了。但已经离开了。” 对于家里进小偷,我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为了不麻烦,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资,我的原则是越简单越好。房间里不说是空无一物吧,但小偷进来扫一圈,完事儿含着眼泪离开是有可能的。 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写字台,一个简易的衣帽柜,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而且这些都是房东的。就算是抽屉里有几对核桃,几个手串还值点儿钱,但几百块钱入的手,全丢了也不至于心疼。我倒是对今天收到的那颗清中期金色的东珠有点儿担心。 想到这儿,我也就放松了下来。伸手拉开写字台最上面的抽屉,核桃、手串还在,也没看出少了那件儿。可意外的是,抽屉里还多了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我用手试着摸了摸,有点儿厚度。这手感,很容易让人想到里面装的是钱。 打开看了一眼,果然,里面是一叠红彤彤的“毛爷爷”。现在都是手机支付,我已经有几年没用过纸币了,冷不丁手里掐着这么多人民币,心中还多少有点儿激动。数了一下正好五千块,而且还都是真币。 我家里肯定是没有这些现金。都说贼不走空,可没听说过当贼的没偷着东西,反倒是给主家放下一笔钱的。 可我再向抽屉里看的时候,猛然发现那个装着金色东珠的红绒布包不见了。 “是他!?” 我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了那个尖嘴猴腮,脖子上带着一片猩红胎记的男人。 上午在文庙市场,我被那个人拦住,要出一千块要收那颗东珠,被我拒绝了。难不成他跟踪我,趁我不在的时候进来偷走了? “呵呵!这是个有眼力的主儿。” 正在我思前想后分析这事儿的时候,影子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了。点点头,我同意他的看法。我入手珠子的时候,为了不让货主起疑心,并没有擦掉表面的包浆。那个人借我的手,只扫一眼就看出是高等级的东珠,这份眼力绝对是在古玩行里有着十年以上道行的人。 “不对!应该不是那个人。” 我推翻了前面的结论。那个人一看就是在古玩行里混饭吃的老油子,他当着我的面只出了一千,如果他是小偷,放着白拿的机会不要,反而扔下五千块,这不合逻辑啊! 再说了,古玩行儿里的老人儿虽然有见利忘义的,但是都把行里的规矩看得很重要。可以在买卖交易中耍诈,但绝对不会明抢偷盗。更何况为了万八块钱还入室偷盗,可能性更不大了。 可要不是那个人,又能是谁呢? 这时候,直觉告诉我,这个偷偷进我家的人可能不是为了一颗东珠来的,而是另有所图。我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是为什么来的呢? 想到这里,我忽然抬头看向了墙上的电表箱。 “是为了它?”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藏在电表箱底下的那本《魅影录》。 “有可能。” 影子也赞同我的说法。 “在鉴古界,《魅影录》可是一本开启寻宝天眼的宝典啊!只要研究透了,那在古玩行里行走,不随时随地的憋宝捡漏嘛!” 想了想,我摇摇头说道:“那要看到谁手里了。一般人得到了,别说研究透了,就是里面记述的内容都看不懂,等同于废纸一样。”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个人留下五千块钱又是为了什么呢?” 影子悠悠地说道。 是啊!这个贼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一时间,我心里升起了一团不祥的迷雾。 第七章魅影录是部奇书 《魅影录》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是一部记述的是古代艺术品详细特征的奇书。整本书除了插图,其他文字叙述全部都是符号书写、记录的,不认识那些特殊符号的人,就是拿在手里也形同废纸一样。 我爷爷是江城比较有名的书画装裱师,我从小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除了学会了一些书画装裱、鉴定知识外,爷爷还教我认读一种像汉字,但又不是汉字的特殊符号。我也问过他这种符号是什么,可爷爷从不明说,就告诉我以后有用。 上高一那年爷爷病逝了,让我万分的悲伤。在整理爷爷遗物时,发现一只破旧的木匣子,里面就尘封了名为《魅影录》的四册手写、手绘的古书。 当我看到这本书全篇都是以哪种特殊符号记述的,才知道爷爷的用心和在。 后来,经过仔细研读后,我才知道这本《魅影录》所记录的内容是从商周开始,历朝历代古代艺术品的制作工序、工艺特征,以及鉴定方法。从书上的笔记和绘画手法,以及书页纸张的质地上判断,整本书是从隋朝开始记录一直到清末,延续了一千两百多年的历史,也不知道倾注了多少人的心血。 书中记录、描绘的古代艺术品门类,包括书画、陶瓷、玉器,以及漆木器的详细发展史。虽然是以特殊符号记录,内容也有些晦涩难懂,但我认读起来却毫不费劲。尤其是那些墨笔勾线,施以淡淡色彩的手绘插图,都相当的准确传神,最多看两遍,我脑海里就能建立起相应的图像信息。 很可惜,这本《魅影录》中唯独缺失了金石铜器鉴定这一部分。这也使得我在青铜器、石刻鉴定方面比较弱。否则,今天我上手鉴定那三件青铜器的时候,也不至于费那么多周折。 也正是因为这本《魅影录》,我才在大学毕业后,不顾父母的反对投身到了古董文玩这个行业。 想到了这个贼可能是为了《魅影录》来的,我赶紧把电表箱打开,确认完好如初后,才放心。 “看来得找个更稳妥的地方了。” 我心里正想着放哪里好,影子说话了:“或许你该把它毁掉。” “毁掉?为什么?” 我很吃惊地问道。 “既然你已经把全本的《魅影录》都印在脑子里了,留着也就没什么价值。还容易招人惦记,不如毁掉,一劳永逸。” 影子说的话虽然有点儿穷凶极恶,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要是就这么毁掉了这本传承了一千多年的奇书,我还是于心不忍。况且这还是爷爷留给我的遗物。 用手摩挲着银边包角的牛皮封面,那种熟悉的舒服感让我很有成就感,确实不能放在身边了。 第二天一早,我刚起床,我妈就带着一身的雪花进来了。 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一股五花肉炖酸菜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房间。 “诶!真香啊!妈!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来了?我好去接你呀!” 我一边大口地往嘴里扒着泡了酸菜汤的米饭,一边和我妈聊天。 “家里的酸菜腌好了,你爱吃这一口。今天上午正好休息,我就坐车过来,让你尝尝。” 母亲付佳慧今年也快六十岁了,身体不错,看上去也就五十上下。可能和护士的职业有关系,从小到大她对我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我爸咋没一起来呢?” “本来也要一起来的,前天接了几台车大修的活儿,就没来。说是这个活儿完事儿了,找个合适的地点,给你买套房子。总是这么租房子住也不是个事儿。” 我爸在郊区开了一家汽修厂,生意不能说火爆,可也不错,一年也有十几、二十万的收入。我妈就在郊区的一家医院里做护士。我是为了做生意方便,才在江城市区租了个房子住。 “小烽!你最近交女朋友了吗?” 这可能是所有做母亲的通病吧,对儿女的婚姻大事都格外的上心。 “妈!这不是着急的事儿。缘分没到,急也没用。诶!对了,我爸说没说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们去北京转转。” 这个计划我很早就有了,想借着去北京扫货的机会,带父母去玩玩。 “不行啊!最近医院患者挺多的,我就半天的时间,下午就得上班。你爸哪儿也忙的不可开交。等明年再说吧。” 无声地吃了一会儿,母亲放下碗筷,看着我吃。 “对了!小烽!前两天有个人来厂里找你爸,说是你爷爷的学生。知道你爷爷去世了,看上去还挺难过。听口音有点儿像是河南那边儿的。” “哦!什么样的人?多大岁数?” 我爷爷生前并没有和我说有河南的学生。大老远地还能找上门,关系不近是不可能的。 “看着有六十来岁,长得挺瘦,眼睛也挺亮。啊!脖子上有一片红胎记。” “是他!?” 听了母亲的话,我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怎么?你认识那个人。” “啊!不认识。我在我爷的一本老相册里看到过一张照片,和你说的这个人有点像。可也不一定就是他,很多照片和本人的差距挺大的。” 我有意识地把话题插过去。我妈要是知道这个人已经找上我了,不知道该怎么担心呢。 我一边吃饭,心里一边盘算,这么看来,那个找上自己的人肯定不是偶然的,更不会是因为那颗东珠。那昨晚进我房间的人还真有可能是他。 虽然有点儿心烦意乱,可这顿饭吃的我很是幸福。收拾完碗筷,又把房间打扫了一下,我妈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我又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前后梳理了一下,还是想不出个头绪。 正想着今天干点儿什么呢,住在楼下的房东刘大姐来了。 “小王啊!听说你昨天被警察带走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老头老太太多的地方就这一点好处,什么事儿都能以最快的速度传播。才一天,我这点儿光荣的事迹全小区就都知道了。 “没事儿!是一个朋友,让我帮忙看几条手串。” 我也实在是不愿意多废话,直接就把话头说死了。 “我说嘛!你这小孩这么老实,绝对不是干坏事儿的人。” 刘大姐笑眯眯地说道:“还有个事儿,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昨天我扫楼道,看见一个姑娘在敲你的门。我说你不在,她就走了。临走还对我笑了笑。哎呦!长得真漂亮啊!” “啊!?” 听完刘大姐的话,我瞬间就不淡定了。倒不是因为是漂亮姑娘敲我的门,而是因为这个姑娘的出现推翻了我之前所有的判断。 联想到脚垫上那个纤细的足印,难道昨天进我家的贼是那个姑娘? 第八章不是冤家不聚头 房东刘大姐说昨天有个漂亮姑娘敲我的门,还问我是不是我女朋友。这把我给搞蒙了。 想到昨晚门口脚垫上那个纤细的足印,我一下反应过来了,很可能是那个女孩进了我的房间。而那淡淡的酒香并不是真的酒味,很可能是某种特殊味道的香水留下的。 回想两天发生的事儿,我大学毕业进入古董文玩行业有六、七年了,遇到所有离奇古怪的事儿加一起,也没有这两天遇到的多。 好不容易把刘大姐支走了,我手里抱着《魅影录》就犯起愁来了。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样一部奇书放在家里是不安全了。 思来想去,我终于想起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带着书就出门了。 我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爱好,除了逛古玩地摊,就是去拳馆打拳。我发现,在全身心投入到自由搏击训练时,我的精神力量会变得非常强大,这让我在同影子数不尽的较量中能立在不败之地。否则,真可能会让他给逼疯了。 “浩子!你办公室里有个保险柜吧?” 陈金浩是“金浩”自由搏击馆的老板加搏击教练。换句话说,他这个拳馆里外里就他一个人撑着,最多他媳妇过来帮着管管接待。我大学毕业后就在他这里打拳,时间长了也成了朋友,知道他办公室里有个防护等级相当高的保险柜。 “有啊!你赚到大钱了?想存我这儿。” 陈金浩眼睛放着光,迫切地等着我的答案,满脸的暧昧。 “你可拉倒吧!我就是个小古玩贩子,哪儿挣大钱去呀!再说了,就算是挣到大钱了,有银行呢,也麻烦不到你呀!” 我对陈金浩这个人太了解了,不能说视财如命、钻钱眼儿里了,但也是把钱看得比老婆还重的主儿。 其实,他那个保险柜里现在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一是近些年手机线上支付盛行,学员交的学费没等到他手里,就直接进了他媳妇的账户;二是他这个拳馆的生意也不是太好,一年下来,除了房租水电费,也剩不了多少钱,只能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他之所以弄个保险柜,理由也很简单,做生意的一定要讲风水,家里有装钱的匣子,才能日进斗金。 “我是有件东西要存到你这儿。你知道,我租住的那个房子不太牢靠,就是不进小偷,可万一要是楼上有个跑水,楼下有个着火的,东西就没了。那可是我爷爷留给我的。” 我没告诉他要存的是什么,但也没特意隐瞒什么。陈金浩是个讲义气的人,他绝对不会对我放他这儿的东西刨根问底的,更不会起什么歪心眼儿的。 “哎呦!不就是一点儿老东西,你至于那么小心翼翼的嘛!得了,保险柜在我办公椅后边,自己弄去吧。对了,你把密码也改了吧。反正那东西对我也没什么实际用处。” 说着话,陈金浩就从钥匙包里摘出一把挺特殊的钥匙,随手丢给了我。 接过钥匙,我微微一笑,连谢都没谢,而是把手腕上戴着的那串满天星的小叶紫檀手串丢给了他。 这小子接住后,在手上摆弄了几下,毫不客气就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诶!牧烽!今天我这儿要来个高手,你要不要和他过过招?” 我刚要转身,陈金浩叫住了我。 “高手?有多高?” 这是我第一次从陈金浩嘴里听到他赞扬谁是高手的。 在搏击训练中,以实际对战的方式提高搏击技巧和实战经验是常有的事儿。我练自由搏击也有十来年了,自认为水平还不错。来这儿练拳的老主顾我都交过手,还真没输过谁。偶尔和陈金浩过招,也是有胜有负。 我的性格是比较低调内敛的,就是在古玩地摊上扫货,也不会和货主进行激烈的还价。但在搏击对决方面我的好胜心却非常的强,几乎是来者不拒。 听说有高手可以过招,我心里格外兴奋。赶紧上楼,把四册《魅影录》放到保险柜里,确认妥当后,就换好了衣服,到训练馆做热身。 “牧烽!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罗警官,功夫可真不是吹的,我甘拜下风。” 正趴在垫子上做拉伸准备的我,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但让我万分讨厌的脸正冲着我冷笑。 是罗骆! 真是阴魂不散啊!我昨天刚被这个死人脸弄得当了一回“犯罪分子”,今天又见面了。 “罗警官!没想到能在这儿见面。你也喜欢打拳啊!” 我站起身来,不算友好地和罗骆打了个招呼。 “我是刑警,自由搏击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相比昨天,今天的罗骆的态度倒是变得亲和了不少,虽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们认识?” 陈金浩有些好奇地问道。 “呵呵!我昨天被罗警官带去问了几句话。” 我的话里带着刺,罗骆没什么反应,倒是把陈金浩给听蒙了。 “怎么?你进局子了。” 没等我说话,罗骆抬手摆了摆,说道:“没什么!有个案子,请王先生配合调查一下。” 随后,就转向我,冷笑着说道:“陈老板说你是搏击高手,我真有点不相信。怎么样?咱们过几招,切磋切磋。” “好啊!正好罗警官也能教我几招。” 说实在的,我也是憋了一肚子气,想发泄。不就是个刑警嘛,我又不是罪犯,干嘛在我面前趾高气昂的,处处跟我过不去。今天我就算赢不了他,也不能让他好过了。 自由搏击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看着比我矮半个头的罗骆,我心里还是有点儿自信的。 可让我绝望的是,当我面对面和罗骆对视的时候,我就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杀气给震慑住了。 不同于以往和其他人过招,罗骆一上来就没有任何的试探性进攻,出手就直接向我一拳捣来,在我侧身躲过,准备还击的时候,他一个低砍腿就把我扫倒在地上,紧接着他的膝盖就抵在了我的胸口。 看着不是很强壮的罗骆,没想到腿上的力量那么大,压得我就要窒息了一样。 “呵呵!罗警官的身手这么好啊!见识了,见识了!” 陈金浩看我吃亏了,马上就过来拉起了罗骆。我一翻身也站了起来,涨红着脸盯视着罗骆。 “是下过苦工的。能在我三招之下,还能这么快站起来,不说别的,单就这身体素质就不错了。” 罗骆一脸淡然地说道。不过,语气中还透出了得意。 “要不要再来一局?刚才我的动作太快了,你可能没反应过来。” 我咬咬牙,虽然心里不服,但还是摇摇头,说道:“罗警官确实是高手,我甘拜下风。”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古语我很理解,自己确实不是罗骆的对手。 “呵呵!好!好!以武会友,不打不相识,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今天我真高兴,走!中午我安排,咱们喝点儿去。” 陈金浩盛情地邀请,我倒是不好拒绝了。本以为罗骆那么自傲的人不会去呢,没想到他竟然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在换衣服的时候,罗骆特意走到我身边,说道:“王牧烽!人是要有好胜心,但别太倔强了,会吃亏的。知道你今天为什么那么快就被我打倒了吗?” 我好奇地看着罗骆,没有说话。 罗骆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但压迫性十足地说道:“因为你我的目标不同。” 第九章是干戈还是玉帛 罗骆压迫性十足地对我说,因为我和他练习搏击的目标不同,所以我很快就败在他的手下。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脑子里飞快地分析着罗骆话中的意思。 是啊!他的职业是刑警,多年的职业训练,搏击是他的基本素质。而我只是单纯地出于喜欢,目标是通过锻炼增强自己的意志力,两个人的差距当然很大。 可接下来罗骆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我是刑警,我的搏击技能和你练的也没什么两样。但我出手最直接的目的就是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时间击倒对手。所以,我出手就是杀人技。” 罗骆双眼冷峻地看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内心一样。此时,他身上迸发出的那种压迫感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与昨天我看到的那个自傲、自负、以势压人的罗警官完全不是一个人。 看来我对罗骆的认识还不够深。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罗警官!受教了。看来体育搏击和生死技击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啊!” “这话说得对。不过,你也不错了,能结结实实挨了我三招攻击,还能马上站起来,这说明你的功夫没白下。人各有所长,我格斗强一点儿,但鉴古是你的专长。以后,希望咱们能愉快地合作。”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罗骆也不等我说什么,转身就走出了更衣室。 “我去!刚对你有点儿好印象,你就拽上了。合作?我还是离你远点儿吧!” 看着罗骆走出去的背影,我心里又是一阵的不爽。 当我走出更衣室,就看到陈金浩和罗骆有说有笑。看得出来,陈金浩对罗骆是真巴结上了。 “牧烽!怎么这么长时间啊?走吧!地方我都定好了。” 陈金浩兴奋地拉着我就往外走,罗骆淡笑着跟在后面。 一顿饭,我也对罗骆加深一些了解。相处时间长了,感觉除了孤傲自负一点儿外,倒也不觉得这个人有多讨厌了。 “罗骆!牧烽!以后咱们就都是朋友了,有什么事儿就言语一声,只要兄弟能出把力、帮上忙的,我义不容辞!” 说完,陈金浩一仰脖,一杯啤酒就下肚了。罗骆也跟着灌了一杯。 我的酒量虽然有限,但被气氛烘托到位了,也被架着喝了一杯。 总之,这顿酒喝的氛围还是不错的。陈金浩越喝越兴奋,我是微微有点犯迷糊,而罗骆那张天生的死人脸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牧烽!晚上有什么安排吗?有个小型的文化交流活动,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 趁着陈金浩结账的当口,罗骆问我。 “什么文化交流活动?” 对于政府机构、文化团体,或者是什么协会组织的文化交流活动,我也参加过两次。就是召集一帮所谓的文化人,请一、两位在某个研究领域有了所谓成果的专家,讲一些大学历史课本上没有的野史知识,再有点儿他个人的演义发挥。台下的听众虽然听得云山雾罩,也盲目地拼命鼓掌。 结果是让我极度失望,两次无一例外地都睡了一个好觉。 不过,今天罗骆已然问出口了,我也不好直接回绝。 “具体我也不清楚,是曲队安排我的任务,只告诉我是一个古代艺术品鉴赏的学术研讨活动。我去维持秩序是一方面,主要是要了解掌握一下古董文玩界的现状。对了!姜博全和姜鹏也去。” 听罗骆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听起来和我参加的前两场活动不一样啊! 我一想,反正也没事儿,就跟着去看看吧。 “好!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我肯定去。” “那好!晚上五点钟,我去接你。” 说完,罗骆也没和陈金浩打招呼,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走了。 “诶!罗骆走了?” 陈金浩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满嘴酒气地出来了。 “啊!他有点儿喝多了,回去休息了。” “哼!这酒量也不行啊!不过,这小子还挺够意思。刚才我去买单才知道,他早就把钱押吧台了。这扯不扯,我张罗的局他掏的钱。牧烽!你今天那几下子没白挨呀!搭上了这条线,以后咱的拳馆可就有靠山了。” 陈金浩一脸的兴奋,还忍不住拍了我肩膀一下。 “滚犊子!什么靠山,你想巴结警察怎么不自己和他动手?我挨了一顿揍倒成全了你,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我忍不住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胸口。 “诶诶……别生气!以后你到我那儿全免费,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陈金浩从兜里掏出一张闪着金光的会员卡塞到我手里,脸上陪着谄媚的笑。 “这还差不多!” 回去的路上,我脑里想着罗骆今天的表现,不禁让我对他的印象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昏昏沉沉地睡到四点多,起来洗脸刷牙,刚想要找点吃的,罗骆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已经到了楼下。 我赶紧换了一套还算正式一点的衣服就出了门。刚到楼下,就看到罗骆站在一辆红旗“SUV”前等着自己了。 看见我,也不多说话,脸上挂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为我打开了后车门。 当我看到车里坐着曲威正含笑冲我点头时,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僵住了。 “曲队!您……” “呵呵!小王!快上车。今晚是你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一句话把我给弄蒙了。心里想着,会不会还像昨天一样,是曲威给我安排的局呀! 罗骆坐上副驾驶,也不多说话,冲着司机摆了一下手,车子平稳地启动了。 “小王!你应该知道,江城这地方不大,但却是个古代文化积淀丰厚的地方。这次省文化局出面,特邀了几位国内文物鉴定专家,还有几个收藏家协会的资深会员,举办了一个东北文化研究交流会。说实在的,这些个所谓的专家我也不是都认可。这不,今天就因为一幅画的真伪吵得不可开交。” 说着,曲威轻轻侧头,眯着眼睛直视着我的脸。冷光闪过,我感觉他的目光就像两把刀子直戳我的中枢神经。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好家伙!这眼神都能杀人,曲威这老头是个狠角色啊!” 心里想着,但我努力保持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注视着曲威的眼睛,拿出虚心聆听的表情。 可能是对我的表现比较满意,曲威以和缓鼓励的语气说道:“小王!今天我请你一起去,你一是要抱着学习的态度,谦虚谨慎;二是在关键重要的鉴定环节上,只要你有根据就要当仁不让,展示你的实力。总之,不能盲目自大,也不要妄自菲薄。” “曲队!您这是高抬我。我真就是一个在文玩行儿里倒腾手串、核桃,偶尔转手几件玉器、铜钱这些小玩意儿的二道贩子。没那么高的能耐。我昨天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走运!今天能容您高看,去参加这个活动,我只有学习的份,哪敢大胆造次啊!” 曲威给我的感觉越来越神秘了,他似乎对我已经有所了解掌握。好像已经认为我就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鉴古高手。 第十章再被拉去鉴定 一瞬间,我觉察到曲威对我做过详细的调查,已经对我鉴古的能力有所掌握了。 我大学毕业后,明着是在江城以倒腾核桃、手串当营生。但几乎每个月我都会出去一趟,名义上是进货,实际上是去各地的博物馆和古董文玩市场。一方面是学习提高,一方面也是为了憋宝捡漏儿。远的山西、陕西、河南、山东,近的北京、天津、沈阳、石家庄,这都是我每年几乎都要去一趟的地方。 有了《魅影录》的基础研究做铺垫,再加上实践经验,让我的历史知识储备突飞猛进,对自己鉴定古董文玩的眼力也绝对自信。除了金石这一门类外,只要我眼睛扫到老物件儿,相对应的时代信息就会马上出现在眼前,迅速就能做出一个断定真假、老新、等级高低的“鉴定书”。 如果曲威利用警方的能量调查,也不难查出我的底细。看来这么多年我的故意隐匿等同于什么都没做。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车子已经开到了江城商业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段,拐进了位于沿江路中段一个名为“清水苑”的高级会所后院。 虽然没穿警服,但曲威毕竟是市刑警总队长,他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到这种地方,他也要隐匿身份。 罗骆示意我和曲威在车上等待,他先下车向四周看了一圈,又走到会所的后门和门口的侍应生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才走回来为曲威拉开了车门。 “都到了。全部按照我们提前要求做的。” 曲威点了点头,回头对我一笑,说道:“小王!进去以后你的身份就是‘中华藏古研究学会’青年研究员,是我请来参加这次活动的朋友。” 说完,又是不等我提出异议,弯腰就钻出车子。 什么中华藏古研究学会?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个组织。不过,这也不奇怪。这些年随着古文化研究领域不断冒出一些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协会、学会、理事会什么的,有的也就三、五个人的组织。无非就是想蹭蹭古董文玩的热度,赚钱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我尽量保持谦卑的态度,和罗骆几乎并排跟在曲威的身后进了会所。整体是奶黄色调装修,给人的感觉温馨舒适。走廊里铺着红色地摊,踩上去软得如同踩到细沙上一样。说心里话,挺不舒服的。 乘电梯到了三楼,门口早有漂亮的女工作人员等候着,引导我们进入了一间会议厅。 我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幅山水画。 这幅画是横轴,纵长四十公分左右,横宽大概有一米五。整幅画用笔洗练,墨色清淡,风格古雅秀润。 “曲队!您怎么还亲自出马了?太让我意外了,也是太高兴了!哈哈……” 正当我凝神聚力,想再仔细看看,甚至画幅表面已经开始生成雾影的关键时刻,一个看着四十多岁,但头发几乎全白了的男人,快步走过来,用清朗的声音和曲威打着招呼。 此时,我才注意到,大厅内已经聚集了二十余人,姜博全、姜鹏也在其中。而这些人最大的共同点就是相互没有任何的交流。 看到我们进来,也只有二姜两人含笑冲这边点了点头。其他人或端坐皱眉思考,或闭目养神,或低头翻看手机…… 这就是所谓大学问人之间的那种孤芳自赏,以显示自己在学术领域的独树一帜。 “刘局长!省里把这么重要的古文化学术研究活动放到我们江城,这组织工作可不敢出一丁点儿的毛病啊!说实话,自打昨天各位专家到了江城以后,我这脑袋就一直别在裤腰带上了啊!呵呵……” 曲威和那个刘局打着哈哈,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幅画。 “小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文化局刘玉斌局长。这是王牧烽!别看他年轻,可是中华藏古研究学会资深鉴定师。” 曲威没有介绍罗骆,看得出来,罗骆和这位刘局也是认识的。 “哎呦!这么年轻就座上了鉴定师的位置。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刘玉斌虚头巴脑地说了两句赞赏的话,伸手和我握了握。 “小王!你今天算来着了。今晚在这里出现的都是高等级的文物,堪称稀世之宝。绝对是学习实践、增长阅历,以及认识鉴古、藏古界的专家的好机会。” 刘玉斌凑近了,眼睛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人,稍稍对我说。 “我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希望刘局多给我机会。” 我客气地回答到。 “机会就摆在面前,你去看看那幅画吧!” 没等到刘玉斌的回答,曲威指了指挂在房间正中画架上的那幅山水画。 我心里也正刺挠着呢,得到了曲威的授意,我马上冲他点了一下头,稳步走了过去。 在鉴古、藏古界,书画是一个比较难的门类。在鉴定方面很吃功夫,而且只要不是公认的传承有序的作品,那在鉴定上几乎都有争议。 可这却是我的专长。 短短五、六米的距离,我明显感觉到房间里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别紧张,我陪着你。” 没想到罗骆能在这个时候鼓励我。 站在画前,我又逐尺逐寸仔细地浏览了一遍,把每一笔、每一触都印在了脑子里。 这是一幅明代“松江画派”的山水作品。松江派又名“华亭派”,始创者明代画家顾正谊,主要代表人物以董其昌为主。作品以浓淡不同的颜色绘山水树木,典雅古朴,层次分明,富有较强的光感。不难看出作者浓厚的艺术修养和精良的造型能力。 很可惜,画幅上只有题跋,没有落款,不知道是出自哪位画家之手。 这时候,周围的那些专家也开始躁动起来了。见刘玉斌居然让我这么一个小屁孩上手鉴定,都露出了讶然和不屑的表情。 “刘局长!你让这么年轻的孩子上手,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儿戏了?” 这时候,一个半秃顶的老专家站起来提出了异议。 刘玉斌微微一笑,眼睛看向了曲威。那意思很明显,人是你带来的,这些专家不服气,得你出面震场子了。 曲威很沉稳地摆摆手道:“郑教授!古语说莫欺少年狂,要给年轻人机会嘛!在学术研究领域经验固然重要,但有时候灵感也很有用。” 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曲威那边的空档,我再一次双眼凝神,目力聚焦在画面上。刹那间,眼前升起了一片雾影,远山近水、亭台楼阁、红墙碧瓦……一幅明中期的山水图景在雾影中跳跃闪动。 “这是一幅明代山水画真迹啊!” 我十分确定地得出了鉴定结论。 第十一章确定为明代真迹 当我眼前的雾影中接连闪过远山近水、亭台楼阁、红墙碧瓦……一幅明中晚期的山水图景生动地呈现在我面前。 我非常确定这幅画是明代真迹,只是不能确定出自哪位画家之手。 “小家伙!看出来点儿意思了吗?” 正当我要再仔细辨识这幅画的时候,一个满嘴京片子的老头走了过来,冲我和蔼地笑着。看上去怎么也得七十往上的年纪了。 “小王!这位是北京古代艺术品交易公司市场营销总监霍文良先生。有机会能得到霍先生指点一、二,对你的成长会大有帮助的。霍老先生!您以后也要多多提携我们江城鉴古界的后辈年轻人啊!” 正在我发愣的时候,刘玉斌已经过来打圆场了。这些当官的都是逢场作戏的好手。 “呵呵!关照年轻人是我的本分。指点不敢,把我的那点儿经验叨咕叨咕还是可以的。” “霍老先生!您对这幅画是什么鉴定意见?” 可能是担心我一时没有合适的应答,刘玉斌先入为主地问道。 霍文亮收起笑容,负手注目地又看了一遍面前这幅画。 “纸、墨、彩都符合明中晚的特征,构图、用笔、设色、笔触、线条,也是典型的明代‘松江画派’的作品面貌。嗯……就我本人的看法嘛,我倾向于这是一幅明代中期松江画派画家的真迹。不过,这没有落款就不好有定论。毕竟这幅画是来自民间,没有家传赓续的记录。” 霍文良非常谨慎地说出了自己的鉴定结论。看得出来,他对鉴古一道的经验很丰富,也很严谨。很怕自己意识出错,有损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威望。 这时候,其他一些专家也都围拢过来发表各自的意见。 “我同意霍老的意见,这幅画应该是明代中晚期的东西。但没有名头,不太好确定作者是谁。要说这也不算是大问题,毕竟按照明朝的规制,宫廷画家的画作是不允许署款的。” 一位年轻一些的专家附和着霍文良的结论。 “嗯……我倒是觉得这幅画不真,应该是清以后的画家仿画,或临摹的。” 这时候姜博全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大家都知道,明代宫廷画家的画受当时政治环境的限制,画家作画多承皇上的意思。画风较为拘谨,缺乏创新意。而这幅画画意写实,笔墨洒脱,明显留下了作者自己的思想风格。我认为不会是明代‘松江画派’的作品,应该是清代某位不太出名的松江派画家作品。至于说纸、墨、色这些东西,别说是清代,就是现在要想找,也是可以找到明代遗存。故宫就有啊!” 这段话说完,周围人又是一阵毫无结论的争执。 看来不找到落款这些所谓的专家、学者就得无休止地争论下去了。这就是我说的除了传承有序的书画作品,剩下的几乎每一幅古代书画的鉴定都会有分歧、有争议。 …… 屏蔽身边的嘈杂,我深吸了一口气,又把注意力凝聚到了画面上。眼前朦朦胧胧的又出现了一团雾影。不过,这次出现的不是画上的信息,而是影子来了。 “遇到难题了?” “对我倒没什么难的,这是明代‘松江画派’画家的真迹。就是不知道作者是谁。” 我无声地和影子交流着。 “那你就找啊!找出能说服这些专家学者的证据,那你才有本事呢。否则,你的结论连屁都不算。” 影子忽明忽暗地在我眼前闪动,话语中一如既往地讥笑着我。 “找?你来找啊!要是那么容易找到,这些个专家还能跟一群鸭子一样吵个不停吗?” 这边和影子沟通,我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画面。 忽然,画面上左上角一条山脊的轮廓线,看上去与其他线条有点不尽相同。我赶紧甩甩头,尽量让头脑清醒一些。当我再一次凝聚眼力看向那里时,一行若隐若现的文字出现了。 “弘治乙亥春,吴县陆治笔”。 看到这一行如芝麻大小的小字,我瞬间眼前一亮。 “找到了!” 声音不大,但我说出的这三个字,让大厅里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怎么?小伙子!你找到什么了?” 霍文良仍旧是和蔼地问我,眼睛里满是期许和期待。 “我找到款识了,在这里。” 我用手指着那条山脊的墨线,告诉围观的专家。 “啊!” “嗯!” “在那?” …… 立刻有七八个人把脑袋集中到了我手指处,仔细辨识着那行“弘治乙亥春,吴县陆治笔”的隐款。 弘治乙亥春就是一五零七年,就是明朝弘治二十年。 而明代画家陆治就是那个时代的“松江画派”代表人物之一,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受吴门派影响,他吸取宋代院体和青绿山水之长,用笔劲峭,景色奇险,意境清朗,自具风格,在吴门派画家中具有一定新意。 这些特点恰好与面前的这幅落水隐款山水画相符。 在中国书画发展史中,宋代之前的画家大多不署名。而到了宋代在绘画中就出现了穷款、隐款,山水、人物、花鸟各画科都存在这一现象。而眼前的这幅画虽然出自明代画家陆治之手,但却借鉴了宋代画家的署款方式,把自己的名字隐藏于画作之中。 “这幅画是出自明代‘松江派’画家陆治之手。” 我自信且肯定地说出了我的鉴定结论。 毕竟那一行字太小了,比芝麻还要小。这些专家纷纷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放大镜,甚至还有光学放大镜都拿出来了。对着那条“墨线”仔细鉴别了起来。 “嗯!是文字。” “是陆治,明代陆治。” “弘治乙亥春,吴县陆治笔。没错了!真迹!” …… 经过两分钟左右的仔细辨认,终于把这一行小字给辨识清楚了。 此时,房间里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我的身上。这倒是把我看得浑身都不自在。 “后生可畏啊!我怎么就没发现这处隐款呢?” 姜鹏一阵地摇头叹息,抬头却是一脸欣喜地看着我, “怎么也没想到,这明代的画里会用宋代画家的留款方式。我们都太过得循规蹈矩了,思维也太守旧了。还是年轻人有想法,有思路。小王!你的眼力够准、够毒啊!” 霍文良呵呵一笑,他对自己的这次小小失误并没有放在心上。很有大家的风范。 “罗老师!您过讲了。我不是眼力好,只是眼神还行吧。另外,还有巧合的因素在里面。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眼见众人都要冲着我来了,这可不是我擅长的领域。说完话,赶紧回身冲着刘玉斌点了一下头,就退步到了曲威的身后。 还是把场子交还给这些专业干面子活儿的人把控吧! 刘玉斌也是不客气,直接就迈步向前,站到人群中间最显眼的地方,开始主持工作了。 “各位专家老师!既然这幅画的落款找到了。那就请各位专家集体合议,作出一份最权威的鉴定报告。这肯定是咱们这次‘东北文化研究交流会’第一项重大研究成果,为我们这次活动开了一个好头啊!” 话音一落,大厅中响起了一阵掌声。 当然,作为参与者,我也附和着一起拍起了巴掌。 可就在我用眼睛四处观望还有什么其他物件要鉴定的时候,一个我不熟悉,但却印象极为深刻的人脸闯入了我的视线。 瘦削的脸,还有他勃颈上那片腥红的胎记,让我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 第十二章意想不到的人 在我用眼睛四处观望的时候,一张我不熟悉,但却印象极为深刻的人脸闯入了我的视线。 瘦削的脸,还有他勃颈上那片猩红的胎记,让我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他也是专家?” 在我注视着对方的时候,他也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表情,就好像在问询我,“是不是很意外?” 我冷漠地看了对方有十几秒钟,并没有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任何的信息,只能转头看向了其他人。我心里刚刚建立起的那么一点点虚荣心,瞬间就烟消云散。 “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呢?这么看来,那天在文庙古玩市场他应该不是偶然碰上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那颗金色的东珠。” 我心里正思索着,就感觉到有人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小伙子!俺们又见面了。缘分啊!” 虽然不浓重,但我还是能听出来有比较清晰的河南口音。 我连头都没转,嘴角向下抽动了一下,冷着声音道:“你有什么目的冲我来,别去烦我父母,他们对古董文玩什么都不懂。你要是再去打扰他们,我跟你没完。” “呵呵!你别误会了。那天我真是去找你爷爷的,我也还真算是你爷爷的学生。很遗憾,他老人家过世了,当年对我的教导之情我没机会报答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我心里马上就疑惑了起来。我从小就在爷爷身边长大,在我印象里,爷爷从来没教过学生,也没收过徒弟。更何况他还是个河南人。 我侧目,用冷峻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尖嘴猴腮的老者,就连我自己都能体会到眼睛里已经满是杀气了。 “家人是我的底线。我爷爷已经过世了,我绝对不允许有人冒犯他,更不允许别人以他的名义来伤害我的父母。” 其实,我这个人平日里还是挺随和的,但今天我真生气了。主要是这老头总是缠着我,看着他不像好人。 “诶!小伙子!你先不要发火。” 可能是没想到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真的动怒,老者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自嘲的笑容,点了点头,说道:“嗯!不错,有你爷爷当年的风范。” 说完,又是笑了一下,转身缓步离开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忽然觉得这个人也没有那么讨厌。在刚刚冲我笑的时候,我竟然从他那张本不招人喜欢的脸上,看到了些许的亲切感。我的心顿时不踏实起来。 正当我陷入沉思的时候,人群中的刘玉斌说话了。 “这幅明代的画作已经鉴定完了,形成了统一的意见结论。那么,接下来的那几件文物就一并拿出来,请各位专家老师一起鉴定吧。” 话说完,工作人员就陆陆续续推出来八件不同门类的器物。 一只明晚期的玉壶春瓶,一只明中期的和田白玉龙钩,一套清中期十二花神杯,一对清晚期凤穿牡丹五彩茶杯,一幅翁同龢的书法立轴,两只宣德年制底款的香炉,以及一面铜镜。 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些文物等级都不低。尤其是十二花神杯和五彩茶杯,都是清嘉庆本朝的官窑瓷。最难得的还是全美品,一点儿瑕疵都没有,看着应该是清宫库藏的东西。 所有专家也对这几件重器的鉴定结论没有太大的异议,唯一的争议就是那面铜镜,有人说是宋朝的,也有人说是金代的。 其实,在我看来争论是宋还是金的意义不大。宋金这两个朝代在历史上本来就是共存的,无论是睦邻友好时期,还是敌对战乱时期,两个朝代的经济文化交流都相当密切,毕竟当时宋金只是中国境内两股对抗势力,对外还是一个国家。所以,遗留下来的文物也有着共同特征。只是在微小的细节处有所区别罢了。 不过,我更倾向是金的,因为金代的起源就在东北地区。 “小王!你怎么不过去亲自上手看看呢?” 见我只是走了一圈,没有在任何一件器物面前做过多的停留,曲威好奇地问道。 我谦和的一笑,开口道:“在场的都是鉴宝界的权威专家,哪有我这个小古玩贩子上手、插嘴的机会呀!我是来学习的,多看、多听、多学才是目的。” 曲威含笑点点头,没有说话。从他的态度上看,他应该知道我这是有意的退缩。 我是在藏匿自己的实力。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找个地方谈谈。小罗!你在这儿盯一下。” 说完,曲威就带我出了大厅,沿着走廊到了另一间像是会客室的房间。 跟在曲威身后走进房间时,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当我看清那个正对门口坐着的人时,瞬间就愣住了。因为,刚刚被我几句话生生怼走的那个老者正含笑看着我。 “小王!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金德平金先生,是中华藏古研究学会会长。金先生!小王的情况就不用我介绍了吧?你比我还清楚呢。” 曲威很正式地介绍了我已经见过两面的消瘦老者。原来他有这么深的背景,连刑警总队长都要对他言听计从。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来之前,曲威非要给我安排一个中华藏古研究学会研究员的身份了。 虽然好奇这个金德平和曲威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但人家不说我也不好问,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忽然,一抹淡淡的酒香味钻进了鼻子,这味道我印象非常深,和昨天在我家里闻到味道一模一样。猛然一抬头,我的双眼迅捷地看向金德平身后站着的一位漂亮姑娘。 没错,这不是酒香,而是香水的味道。 那个姑娘发现我正盯着她看,瞬间就拧起了眉毛。努了努嘴,傲娇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小心我把你眼睛戳瞎了。” 被她这么一抢白,本来仗着有理硬气的我,反倒脸一热不好意思移开了眼睛。 “珊珊!不要耍性子。” 金德平笑着说了女孩一句。 “哼!” 女孩狠狠地等了我一眼,没说话。 “嘿!都说和女人没理可讲,还真是那么回事。就好像昨天是我偷偷潜入你家一样。” 我心里嘀咕着,就走到了金德平身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微鞠一躬,说道:“金先生!您好。我叫王牧烽。” “呵呵!别客气,都不是外人,我们坐下聊。”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金德平的眼睛确实很亮,一点儿都没有六十多岁老人的那种浑浊感。 近距离观察我才发现,他脖子上那片猩红也不是胎记,而是被火烧伤后留下的伤疤。并且看着尖嘴猴腮的样子,也不是他原本阴险奸诈的形象,而是经历过重大变故后,留下来的后遗症。 “这个老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和我爷爷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前段时间这个金德平大老远地找上我父母,前天又在文庙制造和我的偶遇。今天在这里由曲威出面介绍我们认识,再想到那天我被罗骆“押着”去鉴定那三件高仿商周青铜器,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了? 把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我忽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被人在不知不觉中拉入了一个迷局。 第十三章“雅学”和《魅影录》 通过近距离的观察,我对金德平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他看起来没那么讨厌,还挺慈祥。 不过,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他身后的那个珊珊更是朵带刺的玫瑰,我不得不提高警惕。 “小王!我听你父亲说,你小时候一直是跟在爷爷身边的,那他除了教你一些书画装裱、鉴定的手艺外,还教过你其他的吗?” 一坐下,金德平就单刀直入地问我。 “嗯……我爷爷历史知识非常丰富,教了我很多历史典故。不过,都是历史课本上没有提及的野史,或者是民间传说。” 我照实回答了。 点点头,金德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直径四公分左右,以墨黑色玉石雕琢而成的牌子,递到了我的面前。 “看看这个你认识嘛!” 我接过来一看,牌子的玉质不是很好,一看就是产自东北地区的地方玉。牌子上没有刻文字,雕刻了一个挺奇怪的图形。猛一看似乎是一团杂乱的线条,可仔细观察就能从线条中隐现出一张头戴羽冠,长眉细目、鼻细口阔的人脸。 我又把牌子翻过来仔细看了看背面的细节,从包浆、陀工特征分析,这是一块自唐朝末年雕刻成而成后,一代一代有序传承了一千多年的老玉牌。虽然雕工不复杂,却彰显出这块牌子古拙、温润的美感。 “唐朝末年的东西,很传神。不过,像这种中古时期的玉器,现在的价格一般,大几千的行情。关键这是地方玉,不是和田玉。” 说完,我把玉牌放到手心里,双手稳稳当当地递到了金德平面前。 “呵呵!不错,眼力很独到啊!看了几眼就作出这么准确的鉴定结论,不容易啊!” 金德平并没有伸手接玉牌,而是和缓地一笑,说道:“你说得非常准确。但我不是让你来鉴定这块牌子,而是问你认不认识这块牌子。” 听金德平这么问,我明白了,他不是让我鉴定这件东西,而是要问我这块牌子代表什么寓意。 看着玉牌,我忽然感觉这个鬼面符和《魅影录》首页上的一个符号有些相似。想到这儿马上警觉了起来,金德平身后的那朵带刺的玫瑰既然能神鬼不觉进我家,说不定就是为了那册《魅影录》去的。 想到这儿我不禁打了个激灵,暗自打定主意,待会金德平如果问我手里有没有《魅影录》,我就咬死了不知道,爷爷什么都没交给我。 于是,我摇摇头说道:“这种纹饰的玉牌我是第一次上手,确实不知道什么意思?” “嗯……看来你爷爷是什么都没和你讲过啊!” 接下来,金德平为我讲述了一个延续了千年的学派兴衰史,也揭开了我爷爷不为人知的故事。 在中国历史上,最早出现“文物”这个名词的是《左传?桓公二年》,记载:“夫德,俭而有度,登降有数,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以临照百官,百官于是乎戒惧而不敢易纪律。”这是中国历史上对“文物”最早的文献记录。 到了北宋中期,以青铜器、石刻为主要研究对象的金石学兴起,以后又逐渐扩大到研究瓷器、书画、漆木器等,其他各种古代器物,当时人们就把这些器物统称之为“古器物”或“古物”。 按照中国人载录史实的习惯,制作文物、研究古物也是要有记录的。所以,历朝历代都对古董文物制作用途、工艺流程、艺术特征等,但都零散不全的文献记录,只是不同历朝历代编写的史书那样规范、统一、系统。 直到一个叫仲睿龄的隋朝地方官吏的出现。这个人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任何的记录,但他非常喜欢收集研究上古的铜器、玉器、陶瓷器。因为查不到相关文献记载,就萌生了由自己开始详尽记录古物信息的构想。因古玩在古代也叫古雅,所以仲睿龄把自己的研究学派称为“雅学”,记录成册始创了《魅影录》。 “仲睿龄之所以把这册手记命名为《魅影录》,其意是古董本身魅力无穷,而其背后又会隐匿无限魅惑,很容易勾起人的贪、嗔、痴、妄,甚者是色念。这与他创立‘雅学’研究、记录古代艺术品宗源发展史的初衷相悖。为此,他独创了一种只有他能读懂的符号文字。” 说到这里,金德平忽然停住了,犀利的眼神直射我的脸。 我心头不禁一缩,尽最大的努力保持住面无表情。其实,在金德平提到《魅影录》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他那双贼亮的眼睛猛然看向我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儿发虚。 可能是从我的脸上,眼睛里没有发现他想得到的信息,金德平缓缓吐出一口气,接着说道:“仲睿龄是个很谨慎且聪明的人,为了不让自己这本《魅影录》成为宵小之人贪财害命的工具,他把自己独创的那种符号记录、认读方式只传给了一个他非常信任的学生。并立下了《魅影录》每代只传一人,必品行端正,才学出众之人。” “说来,这也算是奇迹了。一千两百多年岁月长河里,每一代‘雅学’传人,每一位《魅影录》的守护者都谨记祖师爷仲睿龄的遗愿,在不断续写《魅影录》的同时,又保证了这本奇书的所用正途。” 听完金德平的讲述,我脑子里马上蹦出了关于我爷爷的一连串疑问:这《魅影录》怎么到了我爷爷手里的?他是《魅影录》最后一代传人吗?又或是“雅学”的传承人?金德平又是什么身份?难道他找我是想夺取《魅影录》吗? ……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如同一个个白花花的包子一样,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恨不得一把抓过来逐个掰开,看看里面究竟是牛肉,还是野菜。 但我知道必须稳住不动,一旦表现出迫切期许的表情,那我就很容易被金德平拿捏住,从而随着他的想法走。也就在《魅影录》这件事上失去了主动权。 我心里非常确定,爷爷之所以只让我学会那种符号的认读,而没有把《魅影录》和“雅学”的来龙去脉全告诉我,一定有他的用意。 冥冥中,我似乎感到在现今这个世界上,能够认读这种特殊的符号的人就剩下我一个了。 第十四章个人恩怨还有国家大事 当我意识到《魅影录》上的文字只有我一个人能够认读后,心里马上就安稳了下来。 “如果《魅影录》只有我一个人能认读的话,倒省得你们惦记了。即使是被你们得到手,也不等同于废纸一样。” 我心里想着,但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只要是没有弄清楚对方的真实目的,我还是藏着点儿好。 可能是我的沉默让金德平和曲威都有些意外。特别是那个珊珊,更是杏眼圆睁愤怒地瞪着我运气,看意思恨不得要用沾着凉水的牛皮鞭对我严刑拷打,逼我交出去。 “在一千多年的传承中,《魅影录》除了在几段特殊的历史时期出现记录缺失外,一直传承了下来。这对一部由个人发起的手写体史书来说是非常的难能可贵。” 金德平显得很感慨,也有些激动。 “可这部奇书却在解放前的战乱中遗失了。” 抬了抬眉毛,我刚想说话,又马上把嘴闭上了。如果这还是金德平在有意的试探,我这一出声,很可能会让他抓住话头,顺杆向我发问。想到这,我觉得还是不出声的好。 可这次我估计错了,金德平眼眉低垂,声音肃穆地说道:“截至目前,我父亲是《魅影录》最后一代传人。而你爷爷王海潮是‘雅学’学者,主项是古代书画鉴定研究。” 金德平抬头看着我问:“这些事情你爷爷都没有告诉过你吗?” 很诚实地摇摇头,我回答道:“没有!我爷爷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魅影录》和‘雅学’。除了书画装裱的手艺外,还教了我一点儿书画鉴定知识,但都是些皮毛。” 我说这话可是一点儿都没撒谎。《魅影录》是我自己在爷爷的遗物中找到的,虽然我知道那是爷爷故意留给我的,但他生前确实没提过一句。至于雅学,我今天更是第一次从金德平口中听说。至于《魅影录》上面那些特殊的符号,我认不认识还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 可能唯一有没老实交代的就是我在书画鉴定方面的眼力。鉴古界的人都知道,古玩鉴定的所有门类中,书画这一门儿是最难的。不但要苦学,更要有天赋,而且必须要上手看过四、五千幅的真迹,眼力才算能练出点儿根基。 我是属于条件、天赋、机遇都具备,一蹴而就的类型。爷爷就是搞书画鉴定的,我又比较喜欢,再加上后来我在《魅影录》中学习了不少书画鉴定实用技巧,我的眼力也就练成了。 金德平眼睛看着我,良久后,微微一笑,点点头说到:“嗯!你这孩子心眼儿转得够快的啊!放心吧!我来找你不为别的,只为了寻找我父亲过去的故人,了了我一桩心事。还有,就是为了带我孙女羽珊出来见见世面,省得她一天天地到处闯祸。” 金德平确实老奸巨猾啊!他这话说得八面玲珑,既没有把我想知道关于我爷爷的事情说明白,也没有说他到底找我干什么。 关于《魅影录》他同样没说一定在我手里,也没说就不在我手里,更没提他要不要取回去。 这三缄其口确实是吊足了我的胃口。 “爷爷!我哪里闯祸了?” 金羽珊娇嗔地说了一句,然后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这丫头可真够刁蛮的,以后谁娶了谁就得被她骑在身上一辈子翻不过身来。我心里想着,眼睛赶紧转向了别的地方,正好和曲威的目光对上。 “呵呵……小王!金先生和我也是多年的朋友了,他配合我们完成了多起文物犯罪的案件调查。所以,这次他请我们帮忙找到你,我很理解他的心情。” 同样的老滑头,曲威几句话就把自己骗我的事儿给撇干净了。 “不过,我们这次找你除了受金先生所托外,还有一件国家大事希望你能出手。” 国家大事能找到我,这让我的神经突然绷紧了。我就是个混古玩行儿的,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还能办国家大事? “前天请你鉴定的那三件青铜器,最终被确定为高仿器。其实,在请你鉴定前,我们警方已经通过对涉案嫌疑人的审讯,以及案情分析,做出了仿品的结论。况且还有金先生的把关。请你去,一方面是检验一下你的鉴古水平,另一方面是想看看你的应变能力。从我们的角度出发,后一方面更是我们重视的。” 曲威的话越说越离谱,听上去好像要让我去做卧底一样。 果然,在微微思索了一会儿后,曲威接着说道:“那三件青铜器确实是有实物的,仿造者就是对照实物铸的。那三件青铜器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出土于湖北省荆州市的一座西周大墓,当时都被评为了国家一级文物。尤其是那只鼎,内壁上的铭文对夏商周断代工程有着极高的研究价值,为确定武王伐纣的具体时间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证据。” 曲威说的夏商周断代工程我还真知道,是一项重大的历史科研项目,旨在通过对历史文献、考古资料和科学技术的综合研究,确定夏、商、周三个历史时期的起止年限和相关事件的具体年代。该工程汇聚了国内众多专家学者,经过多年的努力,取得了重要的研究成果,为研究中国古代历史和文化提供了重要的科学依据。 这个工程发启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时至今日,已经连续开展了近三十年,还在不断推进中。 “这三件文物是两千零二年国内巡展过程,在河南被盗的。这么多年案子始终没破。没想到上个月我们在侦破另外一起案子时意外起获了三件高仿品。当年,金先生曾经参加过真品的鉴定研究工作,他比较了解具体情况。” 金德平点点头,接过话题说道:“毋庸置疑,那三件文物都是国家一级文物,尤其是那只鼎内壁所铸的铭文,清晰记录了周武王讨伐商纣王时,起兵当日的天象。” 古代出兵打仗看天象是因为古人认为天象与人间的吉凶祸福有关,通过观察天象可以预测战争的胜负和国家的兴衰。 而现在,历史学家和天文学家联手,通过解读分析周武王伐纣起兵当日的天象,就可以算出历史上那段时间里出现这种天象的具体日子。也就得出了武王伐纣的具体时间是哪一天。 当然了,这种分析结论也只能是一个单一的结论,国际上往往是不承认的。需要多个方面的理论、实物研究结果同时汇集,并指向这个时间,才能最终得到认可。 但有这样一只鼎的存在,最起码有实物证据,总好过那些纯理论分析得出的结论有说服力。 听完曲威和金德平的话,我明白了这只鼎的重要性。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萌生了要把这三件东西找回来的冲动。 我顿感身上责任重大。 第十五章勉为其难当卧底 三件国宝被盗了这么多年,警方也无计可施。想到这,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热血上涌,萌生了亲手把三件青铜器找回来的冲动。 “小王!今天在这里,我不是以刑警的身份和你谈,而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和你谈。这三件对我们国家历史研究工作极为重要的青铜器能否最终找到,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曲威的话,让我感到身上承载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以至于无法呼吸。我是有要把那几件东西找到的意愿,可没想要这么正式地接任务啊!对我来说一点儿好处没有。案子破了,你们立功受奖,升官发财。我呢?一张奖状,几千块奖金,何苦呢。 更何况,我可不想露这个脸,万一要是惹上那个行儿里的黑道儿,以后我真就不用再混了。 “曲队!您这么安排是不是有点儿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小古玩贩子,没那么大能耐。全国的刑警联手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找到,我……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可以帮着您打听打听消息,行儿里有什么动向我肯定留心。” 我苦着脸,拼命地把为难情绪表现出来,想让曲威改变想法。同时,也明确地告诉他,我不会袖手旁观。 “哼!就这么点儿事儿都应承不下来,怂货!” 曲威没说话,那个黄羽珊却翘着下巴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诶!没错!黄小姐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怂货,真担不了这么大的事儿。黄小姐一看就是能干大事儿的人,这事儿交给她更有胜算。曲队!您还是放过我吧!” 金羽珊的讥笑、嘲弄正和了我的意。你不是看不起我嘛,那你来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三个是串通一气,想要激我把这事儿扛下来。我就给你来个油盐不进,爱咋咋地。 “珊珊!别耍性子。这不是胡闹的时候,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逞强的事儿。小王有他的考虑,我相信在事关国家历史文化遗产的大是大非面前,他不会逃避责任的。” 嘿!这真是个老狐狸。几句话就又把我驾到了民族大义的道德至高点上了,我想下都下不来了。 “我……” 一时语塞,我真不知道还能怎么拒绝。 “呵呵!小王!你先别为难,我之所以希望你把这个责任担起来,是有考虑的。首先,你对民间古玩行儿的情况比较了解,消息也灵通,这一点比警方有优势。另外,通过这几天各方考验观察,你眼力过人,思维敏锐,关键是应变能力强。所以,这个任务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 曲威很认真地说道。 金德平也开始帮腔了,说道:“小王!我当年也和你一样,是从小古玩贩子做起的。按照古玩江湖的规律,既然那三件青铜器的赝品出现了,真品就应该快露面了。你所处的位置,行儿里有个风吹草动的绝对跑不出你的耳朵。所以,我也同意曲队长的意见。年轻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应该拿出点儿气魄来,当仁不让地应承下来。你爷爷当年可是意气风发地挽救了我们‘雅学’一脉呀!” 这句话一出口,让我心里一震。 “金老先生!您说我爷爷挽救了‘雅学’,能详细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吗?” 这一回我没故作矜持,主动开口问了。我知道,这时候如果再不问,眼前这两个老江湖可能真就撵我走了。毕竟这两个大人物是要面子的。 “呵呵!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等你翅膀再硬点儿的时候,我自然就全告诉你了。” 好个老狐狸,话又说一半,把我胃口吊得更足了。没想到,我没那捏住他,反倒被他捏住了痛楚。 我不由自主地抬了抬眉毛,心里清楚,这个担子我不挑,关于我爷爷、“雅学”、还有那本《魅影录》,这所有的迷局就永远没机会破解了。 想到这里,我艰难地点了点头,说:“好吧!这件事我尽力而为。但最终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 “呵呵!这个态度就对了嘛!” 曲威露出了开怀的笑容,说道:“小王!你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在你调查过程中,我派罗骆配合你。他会全力为你提供尽可能的帮助,并且在调查过程中不干扰你的行动。不过,在执法这个层面,你可要听他的。” 我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本来这就是你刑警队的分内工作,把我这个小白人儿拉进来,你们当甩手掌柜的,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美事儿啊! “嗯!小王!你把珊珊带上,让她也出分力。这丫头闹是闹了点儿,但绝对够激灵,功夫也不错。跟在你身边能帮你不少的忙。” 金德平的话瞬间让我一个头两个大。这丫头的狠劲儿我刚领教过了,要是带这么个随时随地都能把我怼墙上一顿暴虐输出的主儿在身边,就别想消停了。至于说她有功夫,我倒是相信,神不住鬼不觉就能进我房间,这妙手空空的绝技不是一般人都会的。 她本来就惦记着我那本《魅影录》呢,随时随地跟着,那我可真就是千日防贼了。 可金德平的话已然说出来了,我也不好拒绝,只能是悻悻地点了点头,心里的苦自己品了。 “好!我把我们掌握的线索给你交代一下,你也好有个大致的方向。” 不容我再提什么要求,曲威认真地说道:“通过前面的审讯,我们掌握到那三件高仿的青铜器是从一个绰号叫大彪的行儿里人手里流出来的。这个人全名叫什么嫌犯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个辽宁人。这是按照嫌疑人的描述我们绘制的画像。” 说着,曲威就把他手机打开递到了我面前。 圆脸,小眼睛,鼻子比较宽,厚嘴唇,留着毛寸的头发,四十多岁的样子。长相普通,没什么能让人看一眼忘不了的特征。不过,我看到这张画像的时候,心里不禁一动,这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把手机递还给曲威,我说道:“这只能算是一个调查的方向。不能证明这个大彪就和当年那起文物失窃案有关系。” 古玩行儿就是这样,仿造做旧自古就有。如果你到景德镇樊家井仿古作旧一条街去看看,什么元青花鬼谷子下山罐,乾隆五彩转心瓶,牛血红六棱贯耳尊,什么鸡缸杯、天字罐……只要你想买,就没有买不到的。但有一样,人家这是仿古工艺品,不管卖多少钱,只要买卖双方正常交易,那就不算犯法。 同样的道理,这三只高仿青铜器,造假的人咬死了说是高仿工艺品,别说是我,就是你曲威拿枪指着人家的脑袋也没用。 看来我这个“卧底”肩上的任务不轻啊! 第十六章 一男一女两个随从 和曲威、金德平谈完了,我背上了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我也再没心情回到那个大厅听那些所谓专家学者的长篇大论了。 一个人走出会所,没和罗骆打招呼,直接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了。一路上我满脑子都在回想与曲威、金德平的谈话,分析他指给我的那条线索。 按照古玩行儿处理来路不明、不干净腥活儿的规律,被盗的那三件青铜器隐藏了二十多年,也是到了该拿出来见利的时候了。现在又是近几年古玩行情相对的高峰期,这个时候拿出来出手,肯定赚大钱。 要说当年出手偷这三件东西的贼,也是够有耐心的了。一藏就是二十多年。我判断,这伙儿贼的中间应该有个眼力不错,头脑够用的人主持。听曲威说,哪年一起巡展的一共有三十多件青铜器,那伙人能一眼看上这三件东西,可见眼力够毒。还有,到手后能隐忍二十多年相安无事,足以看出来这个人绝对是个能压住事,能镇住手下人的狠人。 “我是不是有点儿头脑发热了?怎么就答应曲威和金德平,要趟这摊浑水呢?” 一边看门,我心里一边在后悔。 “没处买后悔要去,谁让你答应他们了呢!” 我连灯还没打开,影子已经在我对面嘲笑我了。 “这次我是有点儿冲动了。” 这是实话,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出风头,做事也还算沉稳。但今天确实上了曲威和金德平的当了,被他们驾到爱国青年的思想高位上下不来了。 “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见大场面,不经大风大浪,你永远没出息。你不愿意让金羽珊那丫头说你是个怂货吧?” 影子犀利的言辞直戳我的心口。 “怂不怂的轮不到她说我。还有,你除了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那么几下子,还有什么本事?哼!这事儿我还就应下了,咱们走着瞧。” 说完,我“啪”一下把灯打开,眼前那团灰蒙蒙的影子带着嘲笑声消失不见了。 闭上眼睛又想了一会儿,也没个头绪,干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 “叮铃铃!”我设置的老式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 电话里传来了悦耳但娇横的声音,是金羽珊。 “喂!王牧烽!明早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你别想把我扔下。”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完,电话随即挂断了。 这丫头够厉害的啊!她怎么就猜到我明早要把她和罗骆扔下,偷偷一个人出门呢? 当我在曲威手机上看到那个叫“大彪”的画像时,我就发现这个人和我在沈阳鲁园古玩市场认识的一个朋友很像。巧合的是,我这个朋友的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但熟悉他的人都管他叫“大强”。两个人又都是辽宁人,这不能不让我产生联想和怀疑。 于是我就想到了明天去一趟沈阳。反正现在就这么一条线索,有枣没枣的打一杆子。要是白去了,就当是去进了一趟货。这几天我也确实让曲威他们给折腾烦了,也趁机出去躲两天清静。 想得挺好,可金羽珊这丫头不知道怎么就知道我的心思了。 第二天一早,我背起出门带的那套家伙事儿就出门了。刚到楼下,金羽珊果然在等着我。 与昨晚不同,今天这丫头的装扮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淡紫色的长款羽绒服,虽然长得有点儿离谱,可穿在她身上却把苗条健美的身材突出得恰到好处。内套白色羊绒衫,蓝色牛仔裤,黑色长筒靴。配上精致的妆容,不得不说这丫头是那种男人见了垂涎三尺,女人见了嫉妒万分的大美人。 打量了一几眼,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你什么都没带吗?我这次可能要出去好几天的时间。” 我有目的地问道。如果你没准备好,那就别怪我不带你了。 嘴角勾了一下,金羽珊说道:“没关系,只要有身份证,你去哪儿我都能跟着去。” 有钱人说话就是任性。想到这儿,我也没多废话,从口袋里把那个装着五千元现金的牛皮信封掏出来,递到了金羽珊的手里。 “这是什么?” 金羽珊明知故问地说。 “那颗珠子你喜欢就拿去吧,不用这么客气。” 我也不点破,但也明确地告诉了金羽珊,你干的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清楚地看到金羽珊的瞳孔先是一张,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神情。嘴角又是微微一勾,很泰然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淡淡一笑,我答非所问地说道:“我不光是眼力好,鼻子也非常管用。” 说着,我故意地提了提鼻子,接着说:“这味道太特别了。” 说完,也不等金羽珊再说话,我一拉帽子,就向小区门口走。 “王牧烽!你别得意……” 身后传来金羽珊咬牙切齿的叫喊声。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牧烽!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刚出小区,就听到罗骆的声音在叫我。 “罗警官!你怎么来了?” 我本想谁也不带,一个人行动,可到头来却一个都没甩下。 “曲队让我全力配合你。从今天开始,我就归你调遣了。对了,这段时间你也不要叫我罗警官,直接叫名字。” 罗骆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态度,对我说话平和了许多。 “我要去一趟沈阳,你能去吗?” 直截了当,没多说一句废话。 “没问题,我现在就归你管。啊!还有金小姐,希望咱们能合作愉快。” 我突然发现,罗骆对金羽珊说话的态度是那么温柔和缓,甚至有点儿谄媚的意思。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对金羽珊有点儿想法。 金羽珊却对罗骆没那么热情,淡淡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说道:“我爷爷让我帮王牧烽,没提和警方合作的事儿。” 自讨了个没趣,罗骆尴尬地笑了笑,还意外地冲我挤了挤眼睛。 这可能就是他们说的男追女隔重山的意思吧。 我没搭理两个人呢,直接定了一张沈阳的高铁票。至于那两个人,我是抱着他们爱去不去的态度。 不过,我也知道,罗骆是刑警,金羽珊鬼精鬼精的,我的一举一动绝对逃不过这两个人的眼睛。 一场斗智斗勇的旅程开启了。 第十七章 探访鲁园寻迷踪(一) 高铁到沈阳只要两个多小时,可这两个多小时可是我最别扭的两个小时。 也不知道罗骆动用了什么关系,买到了两张和我临近的座位。一路上,两个人就跟看犯人一样,眼睛都直盯盯地看着我,就好像一眨眼我能跑一样。 好不容易到了沈阳站,坐上出租车直奔鲁园古玩市场。 沈阳鲁园花卉古玩城是东北地区最有影响力的文化市场,位于沈阳市和平区。南临鲁迅美术学院,西临鲁迅公园,地理位置形成了沈阳南湖地区独特的“三鲁文化”。 别看鲁园地处东北,远离中国历朝历代封建王朝的文化中心,但这个地方可是出了不少国宝级的重器,元代青花人物盖罐、辽代团龙团凤纹饰漆盒、五代后唐李赞华的《射猎图》……这可都是国家一级文物,那件都是古玩行儿里的人做梦都想入手的重器。 每次我从外地回江城,几乎都要站一脚,逛一圈,一年下来总要来个三、五趟,可以说相当熟悉。 但我说的熟悉,是我熟悉他们,他们可不熟悉我。 进市场前,我从包里取出棒球帽戴上,并且把帽子拉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脸来。 “故弄玄虚!” 见我如此的装扮,金羽珊翘着嘴奚落了我一句。 罗骆也冷然地笑了笑,显然看不上我的做派。 我也不理他们,甩下一句,“和我保持距离”后,头也不回地向市场里面走去。 在密集的地摊之间纵横穿梭,我的脚步始终保持不急不缓的速率。眼睛就如同电子扫描仪一样,路过摊位上每一件东西都没逃过我的眼睛。 “有了!” 我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后,在一个小摊前停住了脚步。 “哎呦!看看,看上哪儿件儿了价钱好商量,一头午没开张了,我给你放个漏儿。” 摊主是个四十岁不到的精瘦男人,嘴里正嚼着烤地瓜,含糊不清地招呼着我。 这是一个专卖铜器的小摊,什么灯、炉、熏炉、杖首、梳、笄、线盒、带钩、金铫、熏器、滤斗、建筑饰件什么的。猛一看上去还都有一眼,但仔细端详后,我就知道这个摊主也是个新、老都玩儿,生、熟都碰得主儿。 我伸手拿起一个拳头大的小香炉,上下左右端详了一会儿。 这是一只清早期辅首耳簋式炉,口径有十公分,底径十公分,高有六公分多一点。这是一种祭祀的礼用性质的香炉,炉形制近似圆钵,炉身通体开光,炉耳为兽耳,怒目远睁口衔圆环,风格设计有晚明特征。 我上手一掂量,心里就有数了,入手厚重,包浆沉厚明亮,色泽美丽,炉色似栗壳,精铜为材。底款为“大明宣德年制”六字篆书款,笔力刚劲,线条流畅。实为清代香炉中难得一见的上乘之作啊! 鉴定香炉不同于瓷器等其他器物,得先看包浆、色泽,再看造型、铸造工艺、大小及重量,最后再看底款的质量。 在我鉴定这只香炉的过程中,眼前的幻像始终闪烁着明晚、清早期的时代符号。 “没错了!这确确实实是一只清早期的宣德炉。” 我心里下定了结论。 “哎呦!兄弟!没看出来呀!你是个大玩儿家,一眼就盯上我这摊上最重的一件儿东西了。” 摊主把最后一口烤地瓜咽下去后,忙不迭地跟我介绍着。别说,听他讲的这一套,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几句话就能听出来这是个老货头了,至少对这只香炉的认知是对的。 “什么价儿?” 我直截了当地问。 “三万!” 摊主伸出三根手指,不打奔儿的报价。 抬抬眉毛,我一摇头,说道:“太高了。” 说着,我把香炉放了回去。 “老板!你这也不是诚心要开张的价儿啊!” 说完,我就站起来了。我这才发现,罗骆和金羽珊两个人已经站在我身后了。 罗骆是对古董文玩一窍不通,但金羽珊多少懂点儿。从她看我的眼神里,我就看得出来,她也知道这只炉子是个真品。 “诶!别走啊!你给个价儿我听听。要是差不多我就出了。” 这是买和卖两方最简单的博弈方式,我这边要走,他要是不拦着,那就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要三万的价儿就是底价,不可能再降了;再一个就是,这件东西不是他的,原货主放他摊上代卖,他没必要为了给别人挣钱费尽口舌。 如果我这边要走,摊主把我拦下了,那就是说这三万的报价不是底价。 “我可以给价儿,不过和老板你的报价位差的可有点儿多啊!” 我又蹲下去,重新把那只炉子拿在了手里把玩儿。 “一万五!” “唉呀妈呀!兄弟!你这是对半砍呀!撒谎我是王八犊子,这只炉子我收还一万九呢。这没法谈了。” 这回是摊主坐下,不再理我了。这是古玩行儿里惯用的伎俩……赌誓发愿。这炉子是不是一万九收的,那是他的事儿。但撒没撒谎,他都不能变王八。只要能赚钱,就是口头上当一回王八犊子那也心甘情愿。 微微一笑,我不急不慌地说道:“老板!这东西也就这个行情了,我是顶着格儿给的价。差不多!” 摊主摆摆手说道:“兄弟!别说了!我再给你一口价儿,行你就拿走。不行,那你走好,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聊。” 点点头,我看着他没说话。 “两万!一分不讲了。” 摊主收住了脸上的笑,表情很认真。 看来差不多了,摊主是个懂行的老玩儿家,忽悠不住。另外,这只炉子按当前的行情,在市场上碰到懂行的也值这个价儿。 我假么假事地寻思了一会儿,点点头,同意了摊主的价儿。 “行!两万我要了,这件儿东西我也真是看对了眼儿了。不过,老板!两万一只炉子我拿手里觉得手轻了点儿,你得再搭我一件儿东西。” 说着,我眼睛又开始在摊主的脚底下寻摸起来。 “我去,兄弟!你是行儿里老买卖人。行,我这摊上就挑吧!差不多的你就拿走,要是差多了,你就再加点儿,咱们两好嘎一好(各让一步皆大欢喜的意思),我就便宜出给你。” 摊主确实会做生意,借着我这句话,还想再做一笔生意。 我心里暗自一笑,知道他被我带上套了。 左看右看,我伸手拿起了一只生满绿锈,样子像羊又像狗的东西。 “就它吧!怎么样?” 摊主瞄了一眼我手里那件儿东西,咧嘴一笑,说道:“兄弟!这东西够战汉了,你不能让我白搭给你呀!” “就一个铜杖首,你还当宝贝呀!” “再怎么说也是高古的,给三百块钱吧!” 一听他报出的价儿,我心里瞬间可不只是高兴,简直就是狂喜。 第十八章 探访鲁园寻迷踪(二) 一听摊主给我手里这件东西报了三百的价儿,我心头瞬间就是一阵狂喜。 两件东西,宣德炉是个市场价没赚头,但这件后搭的东西可是个大漏儿啊! “行!三百我要了。” 说完,我掏手机利落地给摊主转了两万零三百,带着两件铜器快步离开了那个摊位。 “牧烽!敢情你来沈阳市为了进货啊!” 走到了人少的地方,罗骆不耐烦地问道。 微微一笑,我知道他现在心里肯定忍不住了。早上,他来找我的时候,我说来沈阳。对于他这个从事刑警工作的人来说,脑袋不用转得太快就能想明白,那个“大彪”是辽宁人,我来沈阳自然而然就是为了找这个人。所以,他也就没多问一句。 可到了沈阳,我就直接来鲁园古玩市场。不过,细想这也好理解,毕竟在罗骆的理解中,“大彪”也算是古玩行儿里的人,我来鲁园也是为了找他。 可刚才我和摊主一阵讨价还价,还真买了两件东西,罗骆跟着就想歪了。 “你以为呢?” 我知道罗骆的心理活动,但我就是不正面回答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罗骆现在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心里恨不得把我抓起来审讯。 你不是想知道嘛,那我就偏不说。 “我是靠倒腾古董文玩吃饭的,我出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赚钱啊!看到好东西,有赚钱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的。我可没有单位给我交五险一金。” 看到罗骆一副怒急攻心,又拿我没招的样儿,再联想到前两天他趾高气昂地把我带走时候的得意劲儿。此时,我心里特有那种大仇得报酣畅淋漓的快感。 “不得不说你的眼力真是好。” 在我和罗骆僵持的时候,金羽珊说话了。 “那只香炉是清早期宣德炉,虽然不是官造的,但也是一件精品宣德炉。更难得的还是一件礼器。这就让它的身价倍增。这只炉子要是在北京碰上个懂行的藏家,五万块不难出手。” 好眼力!金羽珊的这番讲解,不禁让我对她刮目相看。看来这丫头跟她爷爷金德平没少学鉴古的本事。 “至于刚才你让摊主搭头儿白送的那件儿东西,是战汉的铜器。我看不出来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你说的手杖的杖首。” 点点头,金羽珊的表现让我大吃一惊。本以为,即便在她爷爷金德平哪里学到些金石鉴定技巧,也不会太深厚,可没想到她句句都说的关键点上了。只是第二件东西她没看出来是什么。 这也不怪她,因为这件器物不是寻常的东西,一般的专家都不知道是什么。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来沈阳干什么吗?跟我走就知道了。但你们必须听我的,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我做主,你们不要多说话,更不能动手。” 我提前给这两位打好预防针。罗骆是刑警,金羽珊也是个火爆脾气,这两个人要是耐不住性子,我想好的计划就白搭白了。 大概是听出我话里的意思了,罗骆和金羽珊都没有再反驳什么。 转弯抹角地穿过整个鲁园市场,来到了一个挂着“铭心堂”牌匾的古玩店。在鲁园这算是个大店了,书画、瓷器、玉器、漆木器,更多的是铜器。正对门的一面墙几乎全是铜器,香炉、铜镜、佛教造像……足有六、七十件,每一件都擦拭的锃光瓦亮。 “哎呦!牧烽!你来了。有段时间没见了,我还真挺想你的。” 我刚走进店门,一个男人就迎了上来,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男人的出现,让罗骆和金羽珊几乎同时瞪大了眼睛。尤其是罗骆,两只手几乎都要伸出去抓男人的脖子了。 好在我横向迈了一步,挡在了两个人中间。 “强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嘛。怎么样?有什么精神的东西给我开开眼。” 来人就是“铭心堂”的老板,我不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他叫“大强”。这个人的五官相貌和曲威给我提供的画像极为相似。 “嗐!我有什么精神货呀!就你那眼光,一般东西都入不了你的眼。我倒是想看看你入手的宝贝呢。” 大强笑嘻嘻地过来勾住了我的脖子,可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却在金羽珊性感的胸上扫来扫去。 “你别说,我还真入手了一件过得去的东西。” 说着,我把那只宣德炉取出来,递到了大强的面前。 “宣德炉,清早的,错不了。” 一把夺过去,大强两只手不停地在炉身上摩挲着,两只眼睛里全是贪婪。 “强哥!这只炉子怎么样?” “好!一等一的尖儿货。多少钱?” 大强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那只宣德炉。 “嗐!什么钱不钱的,强哥看上了,就归你了。” 这个大强除了买卖,他自己还搞收藏,而且专门收藏铜器。像这样高等级的香炉,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啊?无功不受禄,这不太合适吧!” 嘴上说着不合适,可手上就毫不客气地把那只宣德炉放到了自己手边的桌子上。 “咱们都是多年的朋友了,一只炉子算什么呀!不过,强哥心里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那我有个事儿麻烦强哥帮个忙儿怎么样?” 我慢声慢语地说着,眼睛却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大强脸上的表情。 “什么事?只管说,只要我能帮忙的。” 大强拍着胸脯子说道。 淡然一笑,我从包里掏出了那件又像羊又像狗的铜器,放到了桌子上。 “强哥!这件儿东西我到手有些日子了,一直没清过。我知道强哥是铜器修复门的高手,嘿嘿!能受累帮兄弟清清不?下个月我女朋友她爸过生日,我当个见面礼。” 古玩行里的话撒谎不叫撒谎,那叫设局。我就是给大强设了个香饵局。 “哎呦!这东西够战国呀!嗯……不错!不错!” 大强放在手上一边看,一边叨咕着。 “行!东西你放我这儿。明天!明天下午你过来,我肯定给你收拾的漂漂亮亮的。” 拍着胸脯,大强打包票地说道。 离开“铭心堂”,我带着罗骆和金羽珊住进了我常住的那家小旅店。 “牧烽!这个大强就是你来沈阳的目的?” 刚进房间,罗骆单刀直入地问我。 “不然呢?你以为我真是来扫货的?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他和你们要找的大彪有没有关系。不过,这个大强在古玩行儿铜器这一门里还是有些路子的,什么消息都跑不出他的耳朵。” 不能太吊罗骆的胃口,如果不说点儿能安抚住他的情况,这小子要是沉不住气,我前面的铺垫就全白做了。 “你给他下的香饵是不是有点儿重了?宣德炉白送了,那件战国铜器恐怕也不保了。” 金羽珊提醒着我。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是不让大强抓心挠肝地刺挠,他什么都不会说的。再者,这个人是贪婪,但他还算守规矩。货主要是不答应,他绝对干不出黑吃黑,坏规矩的事儿。” 对这一点我很确定。因为我就利用他这一点,曾经狠狠地叼走了他嘴边的一块肥肉。 第十九章 探访鲁园寻迷踪(三) 几年前,我抓住大强守规矩这个优点,虎口夺食,把他到了嘴边的一块肥肉抢走了。 那是三年前,我第一次和大强见面是在北京潘家园。当时,他看上了一对清早期铜错银的马镫,和原货主讲价差了五百块。也用了欲擒故纵的招数,把马镫放下起身就走,等着原货主叫住他。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东西在他手上的时候,我就瞄上了。他刚走,我就趁虚而入,痛快地掏了八千块入手。 这事儿把他气得差点儿没脑出血。后来,我们认识了他告诉我,当时他都要带几个手下人把我暴揍一顿了。 “后来,我和他也算不打不相识,处的还算不错,相互成全地也做了几笔说得过去的买卖。” 我把和大强过去的恩怨讲述了一遍。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希望给大强留条退路。如果大强真的和那三件青铜器失窃案有关系,那自己也能在罗骆这儿给他求个情。 “这古玩行儿里的规矩怎么回事,我不管。我就是希望赶紧找到线索,早点儿破案。这样的国宝,一旦被不法分子走私出境,那造成的损失将是不可估量的。” 罗骆表情严肃地把这个案子的重要性,以及当前最怕的结果是什么讲述了一遍。 金羽珊虽然没有说话,但也频频点头,显然她赞同罗骆的看法。 “夜长梦多,罗警官的话我同意。就算是这三件国宝不被走私出境,可窃贼不会很好地保护青铜器,特别是铜器上当铭文。东西不管在不在这个大强手上,我们也要尽快把对方情况摸清楚了。” 金羽珊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我来沈阳,到鲁园找到大强,只不过是因为大强的五官长相和那个大彪相似。现在可倒好,你们直接就把这两个人当成一个人了。 “明天我一个人去见大强。” 我淡然地说道。 “那可不行。我爷爷告诉我要全力配合你。” 什么全力配合,不如说无时无刻地看着我来得直接干脆。 “牧烽!我也不同意你一个人去。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盗窃嫌疑人,一旦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你很可能有人身安全问题。” 罗骆找了个正当理由来否决我的计划。 摆摆手,我说道:“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站起身来,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到了罗骆手里。 “罗警官!明天,我需要你和金小姐演一场戏。名片上的这个段广宇是鲁园里专营玉器翡翠的,你们明天要装扮成一对情侣,以买玉石翡翠饰品的名义和段广宇见面。出手阔气点,最低限度也要买三、两万的东西。然后,要想办法,话里话外地透出想入手几件重器的口风。而且要让段广宇听出来,你们是要同国外的收藏家做这笔生意,是赚钱的好机会。” 段广宇这个人我不熟悉,但他确实是沈阳,乃至整个东北古玩行里的地头蛇。有点儿分量的东西只要在行儿里现身,他都能闻到味儿。 罗骆皱了皱眉头,看向同样一脸疑惑的金羽珊。但我明显能从这小子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惊喜。 “怎么还要花钱买东西啊?这次出来曲队那边可没给我批额外的经费啊!” 罗骆有点儿为难地说道。 “那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吧!这场戏演好了,或许就能让调查工作快点儿。不演呢,也没什么,慢慢来呗。” 说完,我就开始低头翻看起手机。心里暗想,你们刑警队把我生拉硬拽地弄来给你们调查案子,到头来案子破了,你们升官发财,我啥都没有,我多憋屈呀!再说了,为了拉进大强,我今天还舍了一件两万的宣德炉。现在找个机会让你们出点血,我先痛快痛快再说。 见我不说话,金羽珊开口了。 “就按你说的做。不过才两、三万块钱,不是我的风格,十万、八万才刚起步而已!” 口气相当狂傲。金羽珊是个怎么都不认输的丫头,尤其是在我面前,她绝对不甘心低头的。不过,就冲她今天看那只宣德炉的眼力,明天去买玉石翡翠肯定打不了眼,赔不了。 把两个人送出房间,我忽然觉得一身的轻松。另外,在罗骆离开的时候,他非常意外地冲我笑了笑。我马上就明白了,这小子是真看上金羽珊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没和罗骆、金羽珊打招呼,一个人就出去了。和大强约的是下午,我想用上午的时间出去扫点儿货。两万块虽然对我来说也不算是大钱了,可平白无故就送人了,我心里还是挺疼的。 今天上午我打算趁着没事儿,先去沈阳北市场花鱼古玩城转转,看能不能如点儿货。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鲁园。 北市场古玩城虽然没有鲁园大,但在东北来说也算是够规模了。大红立柱、青砖碧瓦、雕梁画栋,看着还是挺气派。 “嗯!大强?” 就在我刚要进古玩城大门的时候,忽然看到大强正从大门里往外走。 “不是!这个人不是大强。” 就在我刚要躲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个人不是大强。身材高了点儿,也胖了不少。 不是大强,那就是大彪了。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再看大彪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老头说话。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就好像刚谈完一笔生意,在相互地恭喜。 等到大彪坐上车,走了以后,我悄悄地跟着那个老头,进了一家古玩店。店面不大,不到两米宽的屋子,两面的柜子里摆满了新、老瓷器。我用眼睛大致扫了一遍,这家老板的眼力还不错,摆出来的瓷器老得多、新的少。 “里边儿请,喜欢哪件儿拿出来看看。” 见来买卖了,老头笑呵呵地迎过来,跟我打招呼。 我笑了笑,用手指着一件民国矾红狮子小碗儿,说道:“老板!麻烦你把这只小碗儿取下来我看看。” “啊?!有眼力。这是晚清的,年头不算太老,好在画工不错。” 老头一边从柜子里取那只碗,一边跟我叨咕着。从他说话的语气,以及他对这只碗的讲解,我知道这老头在古玩行儿里算是实在人了。 “老板!这件儿东西多少钱?” 嘴上问价儿,可我的眼睛却看到了里面的桌子上,那块白色台布的正中间放着的一只青铜爵杯。 第二十章 探访鲁园寻迷踪(四) 我嘴上问那只矾红狮子小碗的价儿,可我的眼睛却盯上了里面桌子上的那只青铜爵杯。 从外型上看,这是一只战国时期带有楚地风格的爵杯。造型庄重大气,口沿外撇,圆腹略深,前尖后翘,下承三高足,口沿两侧有对称的立柱。虽然距离比较远,但那只爵杯上精美的雕刻纹饰还是让我眼前一亮,猛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古朴庄重。 “是漂亮!不过,在我眼里出现的幻象怎么是混乱的呢?” 我心里暗自盘算着,眼中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那只青铜爵杯上。果然,蓝绿色的雾团中没有连续闪烁出战国时期那种诸雄争霸、烽火连天的气息,反而是古代的虚幻与现代的光影相互交错地跳动出来。 “这是件仿品啊!这同前几天那一鼎两簋的作假手法一模一样啊!应该是同一个人做出来的。” 收回眼中的注意力,对那只青铜爵杯做出了定义。 “五百!诶!小伙子!你这是想什么呢?我说五百行不行啊?” 在我缓过神来的时候,耳朵里听到了店老板在呼唤我的声音。 “啊?!哦!五百。” 说实在的,这个价格有点高。对一只民国的矾红狮子小碗来说,全美品,一点儿毛病没有的,也就三百块钱上下的样子。 含笑点点头,我直截了当地问道:“老板!你桌子上的那只青铜爵杯出不出手?” “啊?!” 老头扭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爵杯,马上反映了过来。 “眼力不错啊!隔这么远都看明白了,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练不出这眼力来。不过,这只杯子我也刚入手,还有点儿舍不得呢。” “老板!你这只爵杯是从大彪手里转过来的吧?” 我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让老头的脸明显僵了一下,接着嘿嘿一笑,说道:“怎么?你也见过这只爵杯。” 又是一个老江湖。这老板没直接回答是与不是,还反问了我一句,明显的是在探我的口风。 “老板!从大彪的手里收东西,尤其是青铜器,得有好眼力呀!否则……” 我也只说了半句话,然后就把眼睛拉回来,放到了那只矾红狮子碗上边了。 “你和大彪挺熟?” 见我没上当,老板试探性地问道。 摇了摇头,我说道:“不太熟,但他挖坑设局的手段我可是领教过。” 老头往我跟前凑了凑,眼睛看着我,他在等我说下文。 淡淡的一笑,我并没有随他走,说道:“这只小碗我能出三百,老板能不能出?” “诶!小兄弟!话别说一半,让我心里憋得难受。这只碗拿走,我白送。” 老头是下了血本了。这也说明,为了那只爵杯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我慢悠悠地走向那只青铜爵,一边走一边捕捉着爵杯身上散发出的每一条信息。 看上去有那么点儿岁月侵蚀的痕迹,但包浆不自然,有古拙的韵味,但细看之下微微地有些纤瘦,给人的感觉持重不足,而轻灵有余。 “老板!我没有刨你活儿的意思,但这件青铜爵杯不真。” 我尽量用很淡然的语气告诉对方,真担心他气急攻心再有个好歹的。 果然,一听我说“不真!”,老头随即就抄起那只爵杯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起来。从他微微颤抖的嘴唇不难看出,他这次在大彪身上没少砸宝,就指望在这只杯子上挣笔大的。 “老板!大彪在行里的口碑怎么样,你应该清楚,在他手里收东西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我也不多说,扫码付了三百块,拿起那只碗就要走。我也不敢再说下去了,那个大彪怎么样,我哪儿知道啊!就是顺杆往上爬,要是再多说,说不准就穿帮了。前面的戏就全白演了。 “小兄弟!等等!” 老板追了过来,拉住我说道:“小兄弟!看得出来,你是个有眼力的。来,给我说说这件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他还把门关上了,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我姓秦,叫秦方左,开这家店有小三十年了。除了瓷器,我还入手点儿铜器。今天,大彪带了这么一件青铜爵,我看真,但又觉得哪儿有点儿不对劲。” “你觉得不对劲儿了还收啊?这可是犯了大忌呀!” 古玩行里的老人,在看一件器物的时候,都会寻找不对的地方。无论东西有多入眼,只要看出一个疑问点,多少钱都不入手。 “唉!我也是贪心呀!张云彪来了就说这件东西我给他五万的定金就行,放我这儿卖。出手以后,他只要十万,多卖多少钱都归我。” 原来大彪的全名叫张云彪啊!这名挺赫亮,云生龙,风生彪,意思就是希望取这个名字的人能一飞冲天、飞黄腾达。 听完秦方左的话,我就知道大彪是给秦方左挖了个大陷阱。这么高等级的战国青铜爵杯,不用上拍卖会,随便碰上个喜欢收铜器的大藏家,三十万出给他,他都能在偷笑的时候骂你是个棒槌。 这辈子大彪只收十万!不是你秦方左傻,就是他张云彪傻透腔儿了。 “秦老板!你都说了看着好像哪儿不对劲儿,那我告诉你,就是器型!战国的青铜爵杯,给人的感觉是厚重沉稳,线条绝不拖泥带水。但这只爵杯,看上去太纤细了。给人的感觉是轻灵有余,而沉稳不足。我认为这只爵杯是现代翻模铸造的,算是中档偏上的仿品吧!” 随着我的话,秦方左的眼睛逐渐拉长,最后变成无奈的叹息。 “秦老板!不就五万块钱嘛!不至于唉声叹气的。嗯……要不这样,你替我给张云彪传个话,或许你在这只爵杯的损失就能避免了。” 我忽然感觉到,张云彪挖的这个陷阱好像不是针对秦方左,而是在布一个局。 “难道他要出货了?” 想到这儿,我赶紧和秦方左说:“秦老板!你就告诉张云彪,有个北京老板,想要收几件重器。最低要战汉的,最好是商周的。只要东西好,价格不是问题。” 秦方左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说道:“小伙子!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禁止买卖的东西啊!我可不敢给你传话。” 微微一笑,我说道:“秦老板!就像你刚收的这只战国爵杯一样,我说的这位老板也没说一定要老的,只要好的!懂吗?” “啊?” 秦方左似懂非懂地答应了一声。 我看出来秦方左在古玩行里算是个老实的买卖人了,犯法的事儿他肯定不敢干。但是这高仿的东西可就划归到仿古艺术品行列了,怎么买卖都没事儿。 “我明白了,晚上我和他联系。不过,那小子鬼得很,一般陌生人都不见。” 秦方左有些为难地说道。 “没事儿!只要话带到了就行。” 离开秦方左的小店儿,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打车直奔鲁园。半路上罗骆的电话打了进来。 “牧烽!大彪在鲁园出现了。” 第二十一章 探访鲁园寻迷踪(五) 在我打车直奔鲁园的路上,罗骆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中有些激动地说,“那个大彪在鲁园出现了。” 张云彪应该是离开北市场后,直接去了鲁园。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大彪和大强两个人还真就有关系了。可罗骆说大彪没去找大强。 “大彪进鲁园以后没去‘铭心堂’,而进了一家小饭店。” 罗骆一见面就告诉我大彪的去向。 “你们和段广宇那边怎么样?” 刚才在北市场通过秦方左,我给自己的计划加了加温,如果罗骆这边能顺利通过段广宇引起张云彪的注意,鱼就算是上钩了。 “羽珊出手就是大手笔,两件玉雕件就花了十五万。把那个段广宇直接就给镇住了,我们说什么他都相信,还拍着胸脯说他能给我们找到想要的东西。” 罗骆尽最大可能在金羽珊面前表现着。就一个上午,称呼已经从金小姐变成羽珊了,看来两个人相处得不错。 金羽珊嘴角一勾,从口袋里取出两件和田玉吊坠递到我面前。 “上眼看看,十五万值不值。本来我是要买翡翠的,可他手里没有我能看上眼的。看这两件和田玉还不错,价钱也还可以。” 一件雕的千手千眼观音菩萨,一件雕的是麒麟送子。都是传统题材,雕工是算是上乘之作,关键这两件东西都是和田玉籽料,白度、细度都不错,够得上羊脂级别了。十五万虽然不算低,但也是现在的市场价格,没吃亏。 “嗯!羽珊的眼力够准、够毒,这两件东西都不错,十五万不算高。” 罗骆已然把对金羽珊的称呼改成了羽珊,我也不能再叫她金小姐了。把两件玉雕件递还给金羽珊,我又问了一下他们和段广宇的交易过程,感觉两个人没出什么披露。 “罗警官!待会儿还是我自己去见大强。那个大彪的本名叫张云彪,你可以去调查一下。” “那就对了。大强的本名叫张云强,他没有兄弟姐妹。这么分析,和这个张云彪应该是堂兄弟的关系。” 不亏是刑警,就一天的时间,就把这两个人的关系调查清楚了。扔下罗骆和金羽珊,我一个人进了“铭心堂”。 “哎呦!牧烽!你可又捡到一件儿好宝贝呀!” 我刚到门口,大强就迎了上来,一脸的兴奋,拉着我就往里走。当我看到他里间工作台上的那件金光闪闪的东西时,我的眼睛也有些呆滞,这回是真的捡了大漏儿了。 昨天还是生满黄绿色铜锈,像羊又像狗的铜疙瘩,今天入眼的竟然是一件错金银兽首軏饰。 軏是古代车上置于辕前端与车横木衔接处的销钉。古人为了让车架更美观,彰显个人身份,就用各种精美的青铜器来装饰销钉顶端裸露的部分。身份越高,车上的配饰就越奢华,到了王侯级别的车架可以用极尽奢华来形容了。 这件错金银兽首軏饰,长十三、四公分,高九公分,管径五公分左右。这件铜軏饰呈马首形,双目圆睁,竖耳,饰错金银云纹、鳞纹和斜线纹,精美华丽,尤其是其头、颈错金饰卷毛纹、鳞纹,错金银技艺高超。是典型的战国时期错金银铜器的制作手法。从这件错金银兽首軏饰上判断,这驾车就应该是王侯级的。 “第一眼看到这件东西的时候,知道这是个兽首軏饰,但没想到这么精美。强哥!你的手艺太神奇了,能把这件东西修复得这么完美。” 我也是有些激动,双手轻轻地托起了那件軏饰反复翻看着。 “牧烽!出给我吧,我给你这个数。” 顺着声音看去,张云强正冲着我伸出了右手的五根手指。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拇指、中指都缠着创口贴。看得出来,清理修复这只错金银兽首軏饰,张云强付出的代价不小啊! 本来我对张云强还有点儿愧疚,可一想到昨天白送给他一只清早的宣德炉,两万的手工费他也不吃亏。 “五万?” 我摇摇头,说道:“强哥!这件儿东西我不想出手。” “五万嫌低?嗯……我给你翻个番,十万怎么样?” 张云强眼睛贪婪地看着我手中的那只軏饰,咬牙报出了十万的价格。 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手里的这件軏饰是一件没价儿的东西,因为古玩市场上就没有出现过。没有相类似的东西做价格对比,那就没有定价的标准。另外,像这样的东西国家有明文规定,是禁止买卖的。所以,这件东西张云强给的十万看上去不低,可实际上也不算高。 摇摇头,我说道:“强哥!这件儿东西我当时一眼就看出来不一般。所以,我也就答应转给我一个朋友了。” “啊!这么快?” 张云强显然是不太相信我的话。 “强哥!这事儿还真不是我忽悠你。” 说着,我回头看了看店门口,在确认没有什么人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强哥!实话告诉你,我最近搭上了一条线。是个北京的大老板,那是个生冷不忌的家伙,他跟我说,只要东西等级够,他看上眼了,钱不是问题。” 听完我说的话,张云强的表情很惊讶,甚至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 “兄弟!钱是个好东西,可挣钱得挣得明白呀!别到头来有钱挣没命花啊!” 微微一笑,我小声说道:“强哥!我认识的这个老板可是有国外的路子。他可不管东西到底老不老,只要他看上了,能出手,就能赚钱。诶!强哥!你是行儿里的前辈,你认不是认识有这手艺的高手?” 张文强眯着了眼睛看着我,那双小到如黄豆大小的眼珠,在眼眶里扫来扫去,就像是两把刀子刮过来刮过去。势要把我的皮肉刮掉,把我心里最深处的想法挖出来看清楚一样。 “兄弟!你是说作假?” 良久,张文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呵呵!你说的作假有点儿太低级了,叫复刻不是更好听些吗?强哥!你是古玩行儿里的前辈,行儿里混迹的老人儿谁没打过眼?没买过假货儿呀!那不都是咬碎了牙自己往肚子里咽,可你听说那个制假售假的人被抓、被判刑了?那不是假的,是仿古艺术品。” 我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张云强脸上表情的变化。他似乎是被我的话说动了。 第二十二章 终于接近了 “牧烽啊!这事儿准成吗?我怎么觉得不靠谱呢。” 张云强的表情有点儿犹豫不决。 “强哥!话我说的是心窝子里的话,我觉得你靠得住。这条路子我是有把握的,你该考虑一下,毕竟这事儿还是挺稳当的。行了!下午我还约了一个朋友见面,想明白你就给我打电话。” 说完,也不等张云强的回答,我抱着那只错金银兽首軏饰,在张云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走出了“铭心堂”。没叫罗骆和金羽珊,直接回到了宾馆。 “错金银的兽头,是战国时期的。但这不是杖首啊!” 看到我手里抱着的軏饰,金羽珊皱着眉头问道。这句话,让我更确信她一定跟她爷爷金德平学会了不少的鉴古知识。 “这是战国马车车架上的饰品,叫軏饰。级别不低,应该是王侯一级的。” “你昨天就看出来是什么了?” 脸上的表情有些惊异,语气中也充满了不相信。 “我只是看出来是件战国的軏饰,不过没看出来是什么等级的。” 我实话实说,也是不想让金羽珊受挫。金羽珊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东西?” 摇摇头,我说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羽珊!我希望暂时不要让罗骆知道。” “哼!我才没那么欠呢!” 金羽珊勾了勾嘴角说道。 “你让我去段广宇那儿买玉,是不是想通过段广宇向张云彪传递信息?” 金羽珊非常聪明,对我的想法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现在我也是有枣没枣地打一杆子。段广宇在沈阳古玩行里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谁手里有够分量的东西,谁要出重器,都跑不出他的耳朵。他肯定认识张云彪,但张云彪手里有什么,他不一定知道。” “你是要把对方引出来?” 我摇摇头,对金羽珊的这个问题,我确实也不知道。 “牧烽!张云彪进了‘铭心堂’。” 留在鲁园盯梢的罗骆兴冲冲地进来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大彪和大强两个人见面了,这时候我才确定,这两个人已经对我说的那个北京老板的“路子”产生兴趣了。 段广宇、秦方左,再加上我自己,三个古玩行儿的虫儿都提到了这条线,这三管齐下的套路,即便他们有怀疑,但在赚大钱的机会面前,怀疑也只是怀疑了。 “罗警官!明天你和羽珊离开两天,去北京、天津,大连也行!” “离开?我们去北京干什么啊?” 罗骆不明就里地问道。 “他是想让咱们把戏演得更像,更真实。” 金羽珊接过话题说道。这丫头不但鉴古有两下子,这古玩行里设局的套路也明白不少。 “正好!我正想着要去北京一趟呢。” 金羽珊很上路子,痛快地就答应了。 第一道坎过了,我心里又有了第二个担忧。如果明、后两天张云强不主动联系我,这两天我费劲巴力设的局就白搭了。到头来还赔进去两万块。 手里轻轻抚摸着那件战国错金银兽首軏饰,我心里默默念叨,这件东西可别让曲威知道。否则,这件国宝只能给我换来一张荣誉证书,那可就赔大发了。 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第二天送走了罗骆和金羽珊,我就在北市场、盛京、四道街几个古玩市场瞎转悠。眼睛是扫着地摊上的东西,可注意力却无时无刻不在口袋里的手机上。 “老刘!走!今儿个必须吃饺子啊!” 忽然一声吃饺子的吆喝传来,我才反应过来,今天冬至。正好自己也饿了,顺着吆喝声,进一家饺子馆。 “老板!来半斤肉三鲜饺子,再来一碗蛋花汤。” “好嘞!马上就好。” 这是一家小吃部,店面不大,收拾得挺干净。中午饭口,店里几乎坐满了。 “呦呵!小兄弟!没想到今天在这儿又碰上了。缘分啊!” 我正四处寻摸的时候,门一开,秦方左进来了。 我一愣,问道:“秦老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哎呦!我四方街这边也有个店,今天来看看。来,今天我请,喝点儿!” 说着,秦方左就点了一份纯肉饺子,一个尖椒炒肉丝,一个凉拌黄瓜,两瓶啤酒。看得出来,他挺高兴。 “兄弟!我还正想着联系你了,没想到碰上了。来,干一个。” 举着杯子和我碰了一下,一仰头就喝下去了。没办法,我也仰头干了。冰凉的啤酒一进肚,我浑身上下都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兄弟!昨天你说的那个事儿,我给你联系了,他答应和你见面。” 秦方左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人家可明确说了,他出手的就是仿古艺术品,卖的就是假货。你转手能出多少人家不管,但他定的价不低。” “这没问题。真的有真的价,仿的是仿的价。这也都是合理合法的,没什么藏着掖着的。放心,我和你一样就是中间人。” 我吃了一个饺子,接着说道:“但我得先看看货。如果东西一眼假,就算了。” “那没问题,吃完饭我就带你去。” 秦方左有点兴奋,我估计对方应该是答应给他拉纤儿(古董文玩交易中间人)的好处了。 “兄弟!大彪这个人严格来说不算是古玩行里的人。和他有交情的人没几个,我勉强算是一个吧。” 路上,秦方左把张云彪的情况对我大致说了说。 “没人知道他有什么路子,但他总能弄到有分量的东西。也不多,一年就那么四、五件。他做的就是那种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买卖。昨天那只青铜爵杯,我也和他明说了,可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就是按新的出给我的。那手艺就值十万。搞得我也是有苦说不出。” 看来这个张云彪是个老手啊!使出来的招数都是明明白白的耍无赖,中招的人还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现在我倒是开始担心那三件国宝青铜器了。如果他只是靠仿造青铜器赚钱,把原件儿死死地握在手里不拿出来,那我可就没办法了。 现在,摆在我面前最棘手的问题是怎么能让这个大彪自己把东西拿出来。 “秦老板!昨天那只高仿的爵杯是他做的吗?” 我试探性地问道。 “哎呦!这可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觉得有可能。大彪这个看着五大三粗的,可心思相当缜密,做事情滴水不漏。这么多年,就没人知道他的底细。” 我相信秦方左说的话是真的。如果张云彪参与了二十多年前那起文物盗窃案,并且是主脑人物的话,能够隐忍二十多年,不但他自己要有足够的耐心,他还要压制住手下一众人。 这可不光是领导能力,还要有足够的财力。毕竟那些人能豁出命的偷国宝,自然是为了发财。 “这么看来,这个张云彪背后很可能有个庞大的隐藏势力了。” 我心里不停地翻腾着,甚至开始有些害怕了。 第二十三章 当面认人看货 想到张云彪背后很可能有个庞大的隐藏势力集团,我心里不停地翻腾,甚至开始有些害怕了。 坐着秦方左叫来的车,一路向市郊驶去。这个时候,我有点儿后悔让罗骆离开了。 “到了,前面就是。” 顺着秦方左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独立的小院,二层楼的建筑。和周围清一色的别墅、洋楼住宅相比,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看得出来,这片的住户应该都算是有钱的人家了。 我和秦方左这边下车,小院的大门就自动打开了。没想到这里的大门还是电动安全门,看来张云彪的警惕性还挺强。 “老秦!来得挺早啊!” 我正琢磨待会怎么和大彪过招,门一开,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迎了出来。表面上是在和秦方左打招呼,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我身上。 “哎呦!焦二爷!怎么好意思让你亲自出来接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秦方左回身把我让出来,介绍道:“这是王牧烽,大概情况我昨天跟大彪说过了。小兄弟!这位可是在我们沈阳城大大有名的焦山谋,行里人都称呼他焦二爷。在沈阳、乃至辽宁地界,只要是涉及古董文玩的买卖就没有他谈不拢的。” 看着秦方左说得认真,这个也焦二爷应该确实有两下子。 “诶……老秦!话说过了啊!” 焦山谋转脸冲我一笑,说道:“在行里走动的年头多了,朋友认识的也多,都能给个面子。不过,也没老秦说的那么神。” “得了,大冷天的,咱们别在外面站着,里面唠。” 焦山谋也不理让,转身先一步进屋了。 和我想的不一样,房子里没有过的设计。整个一楼就是一间大客厅,对面是楼梯,二楼应该是日常生活休息的地方。 此时,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焦山谋招呼我和秦方左坐下,还给我们倒了杯水。 “大彪出去办事还没回来,就先让我跟这位朋友谈谈。” 焦山谋应该是张云彪请来的,或者说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焦二爷!牧烽兄弟的意思我已经和大彪说了。我琢磨着这事儿靠谱,咱们买卖的本身就是仿古工艺品,不存在违法买卖文物的嫌疑。你也知道,我老秦本身就是个本本分分的买卖人,犯法的事儿我可不敢干。” 秦方左确实是个聪明人,几句话就把这次见面的基调定下来了。 “昨天我和秦老板说的意思,焦二爷应该也知道了。我认识的那个老板他不是古玩行儿里的人,但这个人有国外的路子,能把仿古艺术品卖出高价去。当然了,东西也必须像那么回事儿,一眼假的东西肯定不行。昨天我在秦老板那儿见到了一只战国风格的青铜爵杯,那件东西我就觉得不错。” 单刀直入介入正题,我的目的是让对方感觉到我的思维简单,不是精于这一行儿的人。 “呵呵!东西好不好的,这个先不说。兄弟!我想问问,你搭上的这条线可靠不?” 看得出来,焦山谋这个人很谨慎。 微微一笑,我故作轻松地说道:“咱们做买卖,一手钱、一手货,管他可不可靠呢!我这次来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问清楚你们想不想做这笔买卖。当然了,最好能让我看看货,我这边也好和对方说话。我有话直说,这中间我不管你和他之间的交易是多少钱,但你们双方我各抽百分之二的拉纤费。” 焦山谋耐心地把我的话听完,身体前倾,皱着眉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嗯!你说的倒是没毛病。我也可以跟你交个底,大彪手里有货,件件都是高仿,而且是那种一般的行里人看不出毛病的高仿品。问题是,你的那位朋友能出多高的价儿。” 焦山谋是在评估这笔买卖到底合不合算,值不值得冒险。 “焦二爷!我是来拉纤的,这买卖得见面谈。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有啥好谨慎的。秦老板!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么谈下去也没个结果,瞎耽误工夫。” 说完,我起身就往门口走。可还没等我到门口呢,门却忽然从外面开了。一看推门进来的那个人,我十分确信这个人就是张云彪。 假装愣了一下,然后就盯着对方看。 呵呵一笑,张云彪说道:“哎呦!不好意思,有点儿事儿回来晚了。老秦!这赶来没一会儿怎么就要走啊?” 张云彪惺惺作态地说道。 秦方左赶紧出面给我们介绍了一下,又把刚才谈话的经过说了一遍。 “嗯……行!我看行。二爷!咱们也得拿出点儿诚意来。走,我带你们看东西去。” 说完,张云彪就带着我们上了二楼。先前我以为这二楼是生活休息的地方,没想到上边也是一个大厅,靠墙的两架柜子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铜器。 大致扫了一下,这些铜器中,有鼎、簋、爵、杯、觥、炉……几乎涵盖了从商周一直到唐宋历朝历代所有铜器的器型。只不过,都是那种体量比较小的铜器,最大的一只鼎高度也不过二十公分上下。 至于真假嘛,不用仔细鉴定,无一例外都是高仿。真的东西张云彪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外人看。 “不是我吹牛啊!这些东西一般的行里人都看不出来是仿的。” 张云彪的表情很自信。 装模作样地在两排柜子前走了一圈,我摇摇头,直截了当地说:“这些东西不成,没一样入眼的。” “啊?这些还不行吗?难道你都看出毛病来了?” 张云彪的表情有些吃惊,不经意地还和焦山谋、秦方左交换了一个眼神。 摆摆手,我说道:“彪哥!你别误会,这些东西做得都不错。最起码你不告诉我是仿的,我没看出几件儿有毛病的。我说没有一件入眼意思是这些青铜器的级别都不太高,都是普品。就算这些东西都是到代的真东西,我那个朋友也不会入手的。” “你的意思是……” “我那个朋友要的是高货。只要级别够,钱不是问题。” 我是尽量地把话往大了说,努力表现出不怕事儿大的意思。 “那这样的话,你就把你的朋友一块带来吧。咱们当面谈。” 张云彪不置可否的表情,让我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第二十四章 直触对方要害 张云彪不置可否的表情,让我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能够看到他手里的重器,是我这次来最想要达到的目标。即便不是真品是高仿的,我也能从中判断除了那一鼎两簋外,张云彪手里到底还有几件国宝。 我假装考虑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彪哥!我的那位朋友今天有事儿回北京了。如果看不到他想要的东西,我没办法把他请回来。按计划,明天他应该去河南、安徽。” 我把话说了一半,但房间里的几个人也应该听明白了。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张云彪说道:“兄弟!你说的重器我有,但有一样,你看了以后,不管买不买,可千万把嘴捂严实点。要是走漏了一点儿风声,可别怪彪哥不仗义了。” 话语中充满了威胁的语气,不大的眼睛中也透出了杀气。 一转身,张云彪就带头下到了一楼,在楼梯后隐蔽的角落拉开了一道门。 “把手机都放到桌子上面。” 手指着一边的桌子,张云彪以不容反驳的口气命令道。 我想都没想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为了表示没有其他的电子设备,我还把外套和包也一起放了上去。 张云彪微微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弯腰进到了那道不足一米五高的门。 我第二个跟着下去了,当张云彪开灯的一瞬间,我的眼睛瞬间就被这间地下室摆放的东西震住了。 这是一间只有上面大厅一半大小的地下室,没有任何的摆设设施,但整个地面,除了中间一条能够行走的通道外,其余的地方都摆满了各种器型的青铜器。大的有一米高的方鼎,小的有十公分左右的爵杯,精美的有满是蛇形纹饰的尊盘,古拙的有全身素雅铜釜。 其他的什么犀尊、枭杯、龙瓠……但凡中国历史上有实物的青铜器,在这间小小的地下室内,都能找到与其一致,或相类似的高仿品,足有一百三、四十件之多。 “怎么样?兄弟!我这里的东西够分量吗?” 这个时候,张云彪站在地下室出口满脸的得意看着我。 “不错!不过能够达到重器标准的也就三十件左右吧!” 声音不大,但我的话让其他三个人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从三个人相互交流的眼神中,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他们手里真的有三十件真品青铜器?” 想到这里,我再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到眼睛中,再一次从满地的青铜器上扫过。 “看得出来吗?这是一个迷局。” 呼呼悠悠,眼前白雾升起,影子又出现了。 “是迷局!但我还看不出来张云彪手里究竟有多少件真品。” 我一边用眼睛扫视满地的铜器,一边同影子做无声的交流。 “有真才有假,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东西虽然多,但对照实物高仿的,与全凭想象臆造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即便你没见过实物,也能看出不符合规制的东西。” 影子说的,也是我现在正在做的。古代的艺术品在不同朝代、不同时期,都有着或多或少的鲜明特征,也就形成了时代特点。这是鉴古过程中最有说服力的依据。如果在一件器型是东周的铜器上,出现了战国时期的纹饰,那这件东西肯定就不对了。 影子的提醒,和我现在做的,就是在这一百多件青铜器中,检索出与时代特种不符的低档仿品。经过我的二次筛选,最终把符合规制,几可乱真的铜器压缩到了二十九件。 “我的天哪!如果这二十九件青铜器是张云彪参照实物一比一仿造的,那他手里的赃物可足够判他二十年的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后脖颈子发凉。 “牧烽兄弟!你能一眼看出来我这儿高仿的铜器有三十件,眼力可不是一年半载能练出来的呀!佩服!佩服!” 焦山谋打着哈哈走过来,死盯着我的眼睛看。这时候,我刚好把影子“赶走”,缓过神来。 “二爷!过讲了!我踏入古玩行也有小十年了,专攻玉器和金石类的鉴古。这方面可能会有点儿长进,让二爷见笑了。” 我说的可是违心话。在鉴古这个行当里,我最擅长的是书画,瓷器和漆木器次之,最拿不起来的就是这青铜器。 主要是因为《魅影录》中唯独缺少了金石、玉器鉴定的篇章,再加上东北在鉴古藏古方面又是个基本没有青铜器的地区,所以,这青铜器鉴定也就成了我的短板。虽然后期我通过去博物馆参观历朝历代的青铜器,但毕竟是隔着玻璃展柜,不能上手感受,这样练出来的眼力显然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我的眼睛重又回到地上的那些青铜器上,仔细记住了那二十九件东西的位置。 “小兄弟!你看得怎么样了?” 张云彪问道。 我点点头,说道:“没问题!最起码有二十九件我看不出明显的问题,器型、纹饰也漂亮。如果没有真东西参照,绝对做不出来。” 后面这句话我是带着试探性的意思,也冒着相当大的风险。如果张云彪手里真有这二十九件真品青铜器,那被我这么一逼迫,很可能就会露出马脚来。说不定就有突破口了。 “你说什么?” 令我意外的是,这次不是张云彪说话,而是焦山谋立着眼睛逼视着我问道。 “没说什么呀!我的意思是说,我看上的二十九件青铜器,与真品的相似度极高,可以说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能做出这种水平的高仿品,那这个人手上绝对是有真品的相关技术资料,或者是亲自上手鉴定过。这是我在行儿里见过水平最高的仿品了。” 我知道,刚才我的话让焦山谋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为了避免他狗急跳墙,我又把话给圆回来了。而且还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是一个入世不深,想到啥就说啥,毫无心机的生帮子。 “这位兄弟!你话里话外地都提到了参照真品,你的意思是不是怀疑我们手里有这些青铜器的真品原件啊?” 往前迈了两步,张云彪本就小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在质问我的同时,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第二十五章 被扣当了人质 在张云彪逼近我,质问我的同时,表情语气中明显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诶!大彪!我也看出来了,牧烽小兄弟就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他不是那个意思。” 秦方左出来打着圆场,显然他不想自己拉纤的买卖出现纷争。 “老秦!我是相信你才答应你见面谈的。还把你们带到这儿了,没想到你给我带了个雷子来。” 张云彪一步步地逼近我,脸上的表情如同凶神恶煞一般。 “诶!大彪!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这个小兄弟说的没错,只能说是他的眼力,能看出仿铸的路数。别的我不知道,但这小子绝对是我在鉴古这行当里看到最有天赋的。你见过哪个警察有这份眼力?” 秦方左往前迈了一步,拦在了我和张云彪之间。 焦山谋也走了过来,用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我看。说实在的,我还真有点儿打怵他的眼神。相比较张云彪那能杀人的眼神,焦山谋的眼神更让我感觉到不可捉摸的阴险毒辣。 “老秦!你也别怨我和大彪,这个兄弟太让人不放心了。你说得也对,我在这行里混了快三十年了,这份眼力也是第一次遇到。” 和张云彪对视了一眼,焦山谋退了一步不再说话了。 “秦老板!对不住你和这个兄弟了,今天你们就留在我这吧。” 张云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什么?你要把我扣在这儿?大彪!这有点儿不合规矩吧?咱们就是做买卖的,买卖做不成,你也不能随便抓人啊!” 秦方左有点急了,说完就要向地下室出入口闯。不过,和我想的一样,焦山谋伸手一拦就把他瘦小的身体给截了回来。 张云彪更是冲着门口狂喊了一声,紧接着就听到楼梯上“噔噔噔”一阵脚步声,四个一脸凶相的壮汉冲了进来。 “仨儿!请秦老板和这位兄弟到后面客房休息。好吃好喝好伺候,就一样,别离开就行。” 张云彪伸手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手机,看了一眼,就甩给了我。 “兄弟!货你已经看过了,听着还算满意。那你现在就和你那个朋友联系,让他明天来谈买卖。别刷花招儿,否则我这些兄弟手底下可没准儿。” 整个过程我一句话都没说。我心里清楚得很,在人家地盘上,那就认吧。 接过手机,我什么都没说,拨通了罗骆的电话。按照张云彪的要求,我用了免提。 “罗老板!这边我已经看到东西了,不错!我看真的不错。你要是有兴趣明天就过来,当面和货主谈怎么样?” 我努力保持着语气的平和,但我自己都能感觉到声音有微微的颤音。 罗骆是刑警,反应确实非常快,应该是听出我的声音不对,停顿了一下后,特意放大了声音说道:“王牧烽!你说的靠不靠谱啊?我这边都联系好了明天去河南。” “罗老板!相信我,这批东西绝对上眼,绝对够得上是高仿,是那种我一眼看上去都是真品的水平。罗老板!相信我,这批东西绝对是你想要的。” 说话的同时,我时不时地观察着张云彪和焦山谋的表情变化。很让我失望,我没看出两个人什么情绪波动,都是用两只眼睛死死地盯和我看。 “那好!我明天先去沈阳吧。最好和你说的一样,我这边真着急。” “告诉他去鲁园找我。” 张云彪突然插嘴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知道张云彪、焦山谋两个人还是不相信我,对我说的那个大老板也很怀疑。 “鲁园什么地方?这么啰嗦,给你们送钱还跟求着你们似的。” 罗骆的语气自然流露出了不耐烦的情绪。 “鲁园门口的‘鲁味餐馆’。” 张云彪不假思索地说道。然后,也不管罗骆答不答应,一把抢走我手里的电话,直接挂断。 “仨儿!带秦老板、王先生去休息。好好照顾着。” 张云彪面无表情地吩咐着。那四个壮汉领头的答应一声后,就奔过来,把我和秦方左两两一组,夹在中间就走。 也不管秦方左嚎叫着抗议,两个壮汉像抓小鸡儿一样,把他那副干巴体格给驾上去了。我还好,我属于那种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好汉,这时候反抗也没用。再说了,我这次来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接下来就看你罗骆的通天本领了。 房间不算太大,两张床,一张小桌子,墙壁上还挂着一台电视。最让我意外的是,有独立的卫生间,洗漱用具一应俱全,而且是全新的。 唯一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是,这房间没有窗户,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虽然不是很大。 “张云彪!焦二!你们他妈的坏了规矩,以后我让你们在沈阳一笔买卖都做不成。” 一边骂,一边浑身直哆嗦。本以为秦方左是个好脾气,没想到被惹急了气性也是够大的。 “秦老板!别骂了。他们听不见,这房间墙壁都是隔音的。再说了,就是他们听到了又能怎么样?歇会儿吧,等明天他们谈完了买卖,自然就放我们走了。” 往床上一躺,闭眼回想着刚刚事情的整个经过。确认没有出现什么纰漏,这才稍稍地安下心来。 “唉!小兄弟!你说这古玩行儿里的人怎么都变得这么生性了呢?哪还有规矩可讲啊!” 秦方左一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表情,摇头叹息着。 “呵呵!秦老板!你就没必要生气。古玩行里的人不也都是把求财放到第一位上嘛!就拿咱们两个人来说,要不是为了挣那点儿拉纤儿的好处费,也不至于踩进这趟浑水呀!放心等着吧,等我朋友把他们手里的那些铜器买走了,咱们也就没麻烦了!说不定还能赚点儿小钱儿。” 不轻不重地,我给秦方左吃了一颗宽心丸儿。 劝完他,我轻轻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黄泥块,放到灯下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块黄泥是我刚才在地下室鉴定铜器的时候,无意间在墙角发现的。当我眼睛在它表面一扫而过的时候,模模糊糊地跳出了几个怪异的符号。当时,我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偷偷捡起来,放到了口袋里。 “你看什么呢?一个黄泥疙瘩嘛!” 秦方左也凑过来看。 微微摇了摇头,我非常确定地说道:“这不是普通的黄泥疙瘩,是一个泥范的残片。” “泥范?就是铸造青铜器的泥范?” 秦方左看着我问,而且一脸的惊讶。 可在我的眼睛瞟向他的时候,忽然发现他的眼里迅速地闪过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第二十六章 泥范残片暗藏玄机 “这就是铸造青铜器用的泥范?” 秦方左一脸惊讶地看着我问。不过,在那一瞬间,他的眼里迅速闪过了一丝丝狡黠。 不过,这也正常。再怎么说秦方左也是个商人,商人就都会追求利益。在我说手里拿着的是铸造青铜器用的泥范残片,他第一反应肯定就是能不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到赚钱的路子。 “是!这就是铸造青铜器的泥范。不过,不是老的,是新的。” “新的?哦!张云彪那些个铜器都是高仿的东西,肯定是要用泥范铸造的。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秦方左突然想明白了,不在乎地说道。他这么说当然是合理推断,青铜器筑造出来以后,表面上残留,或者是不小心携带一块碎裂的泥范,也是正常的。 摇摇头,我说道:“这块泥范挺特殊的,上面有字。” “有字?你是说那件仿铸的青铜器上是有铭文的?” 秦方左不愧是古玩行里的老人儿,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是!你看,这块黄泥嘎达上有三个大篆体字。” 我把手上的泥范残片递到了秦方左的面前。 “嗯……是有三个字,好像是‘在斗柄’,这是什么意思?” 秦方左皱着眉头,很疑惑地看着我。看得出来,他对青铜器上的铭文也是有研究的,要是换成一般古玩行儿里的人,就这三个周朝时期的大篆体字就认不出来。 “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包含这三个字的全文应该是‘岁在鹑火,月在天驷,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鼋’。这是一段描写商周时期一个夜晚天象的文字。我记得,这段文字是著录在一只西周时期的青铜鼎内壁上。” 我没说实话。因为这段文字是在曲威要我鉴定的那一鼎两簋时,在那只鼎的内壁上看到的。事后我也查了一下相关的历史文献,了解到了这段文字的大概意思。 字面理解就是“岁星在鹑火之位,月亮在天驷之宿,太阳在析木之方,日月交会于斗柄,辰星出现在天鼋。” 古人崇尚星相学,官学大都是天文学。古人认为天象的变化与人间的祸福、国家的兴衰、个人的命运紧密相连。因此,古代帝王在制定政策、预测国家命运、讨伐征战,甚至是日常生活都会参考星象。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天文官观测的天象来获取关于宇宙和自然界的启示,从而更好地统治国家和管理人民。 秦方左这个小老头给我的印象不错,我也就多跟他讲了不少我知道的东西,反正两个人被关在小黑屋里也没什么事。一番讲解,也把他听得如痴如醉,频频点头。 “哎呦!牧烽小兄弟啊!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能掌握这么丰富的历史知识。我在古玩行儿里也混迹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把鉴定古玩和历史知识联系到一起。从你身上我是看到自己欠缺的东西太多了。可惜,晚啦!再学也来不及了。” 秦方左不住地摇头叹息,看样子他是真有点儿被我给弄郁闷了。 没功夫搭理他,我依旧是把注意力放到了那块泥范的残片上。从那三个字的笔画勾勒中找寻线索。 “诶!牧烽!我忽然想到了,你说这块泥范是在张云彪的地下室里发现的,而且是新的,那你说的有没有可能,那只带有这段铭文的真品青铜器现在是在他的手上呢?” 秦方左躺在床上,仰脸看着天花板,用探寻又好像是确认的口气问我。 “嗯……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带有这段铭文的那只鼎,在两千零几年的时候失窃了。” 此时,我的脑子里瞬间就跳出了前两天我看到的那只高仿青铜鼎的场景。现在想来,那只鼎的铸造技术与张云彪地下室里的那些铜器太一致了。尤其是表面纹饰、铭文笔画勾勒的走势,简直是如出一辙。 “失窃了?那不正好就证明了那只真品青铜器在张云彪手里了。” 秦方左用极为肯定的口气说道。 摇摇头,笑了笑,我说道:“这事儿可不好说。虽然在那间地下室里我闻到了有铜器做旧过程产生的酸味儿,但并没有看到铸造的痕迹。而且,据我所知,东北地区就没有能做出那么高水平的仿铸青铜器。而且,这片泥范的残片用的黏土,也不是东北地区的。” “这么分析说,张云彪应该是在南方地区有一个秘密仿制青铜器的地方了?” 秦方左极为好奇地问道。 “秦老板!这我就更不知道了。不过,这仿铸青铜器也不是什么秘密,也不违法。就现在,陕西、河南、安徽、山东,都有仿铸古代青铜器的小作坊,做的还都不错。不过,人家合理合法经营,卖的就是仿古艺术品,公安局也管不着。” 我很确定地说道:“所以我说,这张云彪把咱们两个人关起来完全就是没必要。我那个朋友要买的就是高仿青铜器,根本就不存在违不违法的事儿。” 说完,我就把手上的那片泥范放到了床头柜上,躺在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秦方左也停止了问话,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竟然听到秦方左那边响起了微微的打呼噜声。 “这小老头的心还真挺大,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睡得这么香。” 一边想着,我一边坐了起来,想在房间里走走。 “嗯!这老头的手怎么这么粗糙呢?” 我正要站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秦方左搭在床边的那只右手,表面皮肤布满了细小的裂口。虽然涂抹了护肤用品,但也能看出来,这双手肯定是受过不小的摧残。 “看来这老头平时没少下乡去铲地皮呀!这大冬天的能收到个啥!” 铲地皮是指古玩行儿里专跑农村收货的人,行里人又称他们为“游击队”。 想到秦方左一提到赚钱那副见钱眼开的样子,他能下乡铲地皮也就不奇怪了。 当我正在房间里轻轻踱步的时候,“砰!”一声响,那扇紧关着的防盗门被打开了。 “吃饭了!” 两个大汉各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进来。虽然态度不是很友好,但也没表现出来有多凶恶。 “诶!大哥!问一下现在几点了?” 我没有手表,这间房子又没窗户,真不知道几点了。 “晚上八点多了。” 其中一个壮汉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运动手表,生硬地回答我。 可当我看到他抬起的那只手时,忽然有了一个让我不解的发现。 “嗯!他的手怎么也那么粗糙?” 第二十七章 被关囚笼想办法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吃饭,吃饱了好睡觉。你就盼着明天你那个朋友是个有钱的主儿,否则,有你好受的。” 可能是感觉我在盯着他看他没面子,激起了他东北老爷们的火气,对我一阵语言暴力输出,还真把我吓一跳。 这时候,秦方左也在小憩中醒了过来。 “吃什么啊?妈的!他张云彪把我关在这儿,不会给我吃窝头咸菜吧!” 秦方左一边念叨,一边看着餐盘里的食物。 二两米饭,辣椒炒肉丝,明太鱼炖豆腐,粉丝豆皮拌黄瓜。虽然都是家常菜,但能以阶下囚的身份吃到这样标准的饭菜,也算是很不错了。 “还他妈的行,大彪这小子给犯人吃的不算孬。有酒吗?” 秦方左这是在有意给张云彪这伙人找麻烦。不过,从中午他一个人喝了差不多四瓶啤酒的架势,也确实有酒量。 “还想喝酒?想得美。赶紧吃你的吧!” 壮汉训斥了一番后,转身出去了。 “妈的!狗眼看人低。”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秦老板远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文明、老实。 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忽然感觉秦方左和这伙人有着某种默契,似乎之前他们认识。 “来!小兄弟!虽然说是牢饭,但做的还不错,能咽得下去。” 秦方左招呼我和他一块吃。他的胃口比我好,我吃了不到一半,他竟然把一分半全吃了。 “呦呵!秦老板!你这胃口真不错,这时候还能吃下这么多。” 对他的表现,我的确有点儿吃惊。 “嗐!那个熊大彪不敢把咱们怎么样,放心!该吃吃,该喝喝。最多明天中午,他就得把咱们放了。” 秦方左的表情很不以为然。 “你怎么知道?” 我挺好奇他说这话的根据。 “啊?!” 先是愣了一下,秦方左眼睛转了转,接着说道:“啊!那还不简单,我要是失踪那么长时间,我老伴儿肯定报警找我。张云彪没那么傻,那个焦山谋更是贼得很。表面上行儿里人都管他叫焦二爷,其实,背地里都叫他山鬼子。他谈买卖当中间人,实际上就是两头吃。” 看着眼前的秦方左,已经完全颠覆了第一次见到他给我留下的那副老实厚道的印象。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几乎一眼没闭。思考罗骆是不是能够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担心他直来直去地直接抓人,到时候再找不到失窃青铜器,我这些天费劲巴力的布局就全废了。还担心罗骆和张云彪谈崩了,我这边就危险了。还有一个我最担心的,这次的计划要是不成功,那些个国宝青铜器可能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 说实在的,我这个人的心里素质还是挺不错的,通常我遇到什么困难,那怕是对别人来说都算得上是重大打击的事儿,都不会影响我的睡眠。但这一晚,我失眠了。 也不是道是什么时候,我稍稍眯了一会儿,还被一个梦给惊醒了。我梦到金羽珊施展她的绝技,打开了这间牢房的防盗门,放我出去了。 “醒醒吧!没人会来救你,你只能靠自己。” 正在我似醒非醒的时候,影子又出现在我的周围。 “我被人关在这儿能有什么办法?” 我无奈地说道。 “呵呵!你人关在这儿,可关不住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影子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我觉得来气。不过,他提醒的好像也有道理,自从来到了沈阳,特别是逐渐接近目标的时候,我也感觉好像什么地方越来越不对劲儿。 想到这儿,我扑棱一下就坐了起来。脑子里快速运转,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被曲威他们利用了。 “既然江城刑警已经获取了张云彪的画像,又确定了他是辽宁人。那么,他们通过警方户籍系统进行大数据筛查,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张云彪。为什么非得让我这个平头百姓来调查这件事呢?还给我派了个刑警配合我,又安插个金羽珊监视我。难道他们对我另有所图?” 想到这里,我浑身上下忽地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又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对。我家里家外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自己除了有点儿鉴古的小技能外,也没什么是他们可惦记的。 “难道他们始终没有放弃那本《魅影录》?” 不对!先不说那本手写、手绘的《魅影录》全书是用特殊符号著录的,恐怕除了我之外,这世上也没有人能看懂。就算他们弄到手了也等同于一摞子废纸。 另外,这本《魅影录》虽然是记录了古代艺术品的制作工艺流程、时代特征,以及鉴定技巧,但随着时代的进步,鉴古技术技巧的不断进步,这些知识对刚刚入行的生手或许还有些帮助。可对闯荡古玩行儿十年以上的老江湖来说,那就是一本稍微有点儿可看价值的学习笔记而已。 就拿我来说,这本书现在对我也就是一个重要的纪念品。如果不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当我知道金德平和金羽珊想弄到手的时候,很可能干干脆脆地送给他们。 “我的脑子是没被关住,可又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想到困惑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牧烽!你不睡觉坐着嘀咕什么呢?” 正在我想不明白的时候,秦方左突然出声问我。 他突然发声把我吓得浑身一哆嗦。 “哎呀!秦老板!你吓我一跳。” “你还吓我一跳呢。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楞坐着想什么呢?是不是还在想那些青铜器呢?” 秦方左也坐了起来问道。 “唉!想什么想啊!都这时候了。被关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破地方,我是实在睡不着,快要憋疯了。” 怕秦方左发现异常,我赶紧转移了话题。 伸手把灯打开,秦方左说道:“我都说了,不用担心,大彪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牧烽啊!我看这样吧,等咱们出去了,你就跟着我干吧!我在沈阳、北京、天津这一带也算有点面子,你就出去帮我掌眼收货就行,我给你一半的分成。就凭你的眼力、见识,早晚有一天,你能在鉴古、藏古这一行儿里闯出一片天地来。到那时候,我这几家店就都归你了。” 秦方左没头没脑地这么一说,倒把我给整得无言以对了。 第二十八章 原来另有暗道 秦方左没头没脑的说,要把他的店铺送给我,给我整得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 “秦老板!你这话说得我真是受宠若惊啊!唉!自打我入了古玩这一行儿,总算是碰上你这么个明白人啊!” 我打了个哈哈,没说答应他,也没说拒绝他。 “我真是喜欢你啊!仅凭一块黄泥疙瘩上残留的三个字,就能追溯到那只青铜鼎上的铭文是什么,还能说出那段铭文是武王伐纣那场牧野大战的当晚天象,真是不简单啊!在鉴古这个行当里,像你这么有学问的年轻人我是第一次见到。” 我相信,这些话是秦方左发自内心的话。他的表情也很真诚。但我也非常清楚,他拉我跟着他干,肯定不只是让我给他掌眼收货。 “嗯!不对!” 我脑子里一闪,忽然有了一个很不合情理,但又非常可能的推断——秦方左和张云彪是一伙的。 刚想到这里,防盗门“砰”一声被打开了。 “秦老板!走吧!” 我还没看清楚来人什么样呢,门口就传来了那个“仨儿”的声音。 “怎么?大彪想明白了,要放了我们?” 秦方左起身问道。 “哼!秦老板!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还是自己去问吧!” 说完,仨儿就撤步让到了一边。我跟在秦方左的身后,刚要出门,就被仨儿和另个一壮汉拦住了。 “王先生!彪哥只让我带秦老板出去,你还要在这儿多待一段时间。” “什么?你们凭什么关着我不放?这是违法的你们知道不知道?” 这次我是真的有点儿急了。跟秦方左关在一起,心里多少还有点儿底。可现在对方要把我自己单独关着,我马上感觉自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一样,被钉在了案板上。 “诶!我和牧烽是一块来的,也得一块走。” 秦方左也在一边争辩着,但显然没用。 “不好意思,王先生!你的朋友还没来。所以,你还得多委屈一会儿。” 对方说完,也不等我再说话,“砰”一声关上门,走了。 看着黑黢黢的铁门,我心里瞬间就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真要是罗骆那边没有处理好,一个纰漏让张云彪这伙人抓住,弄不好真能把我毁尸灭迹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在房间内四处摸索,寻找自救的出路。非常失望,整个房间连个透气的窟窿眼儿都没找到。 接下来只剩下听天由命了。 就在我放弃一切挣扎,准备任人宰割的时候,忽然听到那扇防盗门外传进来一阵细小的“嘀嘀哒哒”声。接着“啪”一声轻响,门开了,金羽珊正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看着我。 “嘿!我的那个梦还真灵。” 看到她,我激动得差一点儿没跳起来。 “羽珊!你可真神了,怎么找到这儿的?” “别多说话,快跟我走。罗骆正在和那伙人周旋呢。确定你安全以后,他才能抓人。” 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往外走。这次我算是见识金羽珊的功夫了,往外走的道上张云彪的人一个都没遇到,我知道肯定是金羽珊做了手脚。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金羽珊一指我的脚,说道:“我在你的鞋底下偷偷装了一个追踪器。” “啊!在哪儿?” 伸手我就要脱鞋。 “来不及了!快走。” 金羽珊拉着我就往外走。 “等等!” 昨天我是被蒙着眼睛带走的,当我看到八、九点钟的太阳照射的那栋二层建筑后,发现关自己的小屋就在二层建筑的后面,也是一间半地下的建筑,怪不得没有窗户呢。 张云彪这个人心思远比他的外表更缜密呀!能在他这个院子里修建这么多的隐蔽设施。 “羽珊!你来的时候看见几个人?” “就两个,都让我放倒在客厅里了。咱们快走吧!罗骆那边还等我的消息呢!” 金羽珊有些着急地催促着我。 只有两个人,那就说明秦方左已经被带离了这里。留下两个人看着我都算多余了。 “再给我点儿时间。” 我非常清楚,如果找不到物证,也就是张云彪这些人倒卖,或者是盗窃的文物,即便罗骆那边把这些人都抓住了,也没办法定罪。 “你要干嘛?” 金羽珊焦急地问道。 “找证据!” 说完,我也不理她,直接就进到小楼里,看到楼梯后面那扇上了锁的门。 “羽珊!这个难不住你吧?” 金羽珊从口袋里取出两根细小的金属丝,在锁眼儿里捅咕了几下,“啪”一声,小门应声而开。 “你快点儿!” 这回我是真的见识到金羽珊的功夫了。不知道她爷爷金德平会不会这一手儿,要是会的话,我爷爷当年能把《魅影录》带回家可真不容易。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几步下到了地下室内。和昨天相比没什么大变化,只是少了几件仿制比较精品的青铜器。很可能是被张云彪、焦山谋带去给罗骆过目了。 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所能看到的都是仿品,就算地下室所有的东西都被罗骆起获,那也只能说明都是仿古艺术品,最多给张云彪他们定个涉嫌古代艺术品诈骗的罪名。 在室内沿着墙壁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暗门、通道什么的。 “不对!这间地下室只有上面大厅的一半面积。如果张云彪这伙人想做大买卖,绝对不会费这么大劲后,只修建这么一个小空间。” 想到这里,我又一次沿着墙壁开始慢慢游走。当我走到那只一米多高,四边有八十公分的方鼎跟前时,忽然发现这里的地面几乎没有灰尘,而且这只鼎的口沿也反闪出油亮的光。这是有人经常摩挲、搬动留下的,也就是鉴古界说的包浆。 我弯腰低头对这只鼎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又用手敲了敲。“帮帮”这不是金属的声音,是敲击木头发出的声音啊! 我用手一推竟然轻松地把那只看起来足有半吨重的“青铜鼎”推到了一边。原来,这家伙是木头做的,只是在口沿处镶嵌了一圈青铜铸造的鼎头。别说,做的是真像,我都没看出来。 挪开了这只木鼎,地面上就显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盖板。 我伸手沿着缝隙摸索,再触碰到一处凸起后,用手指用力向上一扣,那个盖板应声而起,随即显露出下面黝黑深邃的洞口。 第二十九章 重回小黑屋 扣住盖板上那处突出点,我手指用力向上一拉,地面上的盖板应声而起,随即显露出下面黝黑深邃的洞口。 迎面袭来阴冷空气,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由于我的手机被张云彪那伙人给搜走了,手边没有照明设备,现在只好硬着头皮往里闯了。 顺着木制的梯子往下走了五级,脚底下触及到了坚实的地面。用手向四周摸了摸,贴的墙壁砖,感觉还挺干净。摸着黑往前走了两米多远,又是一个木制的梯子。 看来这个通道是联通两个空间的地下通道啊! 想明白以后,我顺着梯子爬了上去,同样有一个盖板盖住了洞口。用手轻轻往上托一下,很轻松就推开了上面的盖板。 探头一看,果不其然,上面是一间和刚才那一间地下室面积相当的空间。挺身从洞口钻了出去,我眼中的世界瞬间就被一个青铜的世界置换了。 鼎、簋、盆,壶、尊、盘,甗、鬲、簠,觥、爵、杯……放眼看去,中国历史上出现的最具代表性的青铜器型几乎都在这个房间里了。 而在我双眼扫过去的时候,满眼升起了黄绿色的迷雾,一幕幕高古时期的幻象出现在了眼前。祭天礼地,祭祖祈福,烹饪宴请,对酒歌舞……就好像一幅幅连环画一样,在我眼前滚动播放。 真品!满屋子都是真品青铜器。从商周,到两汉,直至唐宋,纵贯一千四、五百年的历史,几乎演绎了中国古代青铜艺术的全过程。 “这简直就是一座青铜艺术宝库啊!” 我心里念叨着,眼睛就开始在几十件青铜器间搜寻。 不多不少,整整五十件青铜器,全部都是真品。在一阵搜寻中,我最期待的那一鼎两簋赫然也在其中。 “牧烽!你干什么呢?快点儿出来啊!” 洞口传来了金羽珊焦虑的呼喊声。 “啊?!马上。” 我回应了一声后,迅速按原路返回。并且把洞口,以及那尊木头制的鼎推回原位,看不出被动过。 “羽珊!你是怎么放倒那两个人的?” 回到大厅里,我马上问金羽珊是怎么进来的。 “我没动手,用了点儿迷药。那两个混混就跟睡着了一样。” 金羽珊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点了点头,我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一会儿后,认真地看着金羽珊,说道:“羽珊!你还得把我关回去。” “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关小黑屋里把你关傻了?我要不把你带出去,罗骆那边就不能收网抓人。他早就安排好了。” 金羽珊对我的话相当震惊,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甚至都发出了怒吼声。 “羽珊!你别着急,听我说。” 我就把刚刚在那间隐秘地下室里的发现讲述了一遍。 “羽珊!现在我回到那个小黑屋里,你把现场恢复。然后,把罗骆带过来。要告诉他,高价买下张云彪的这批高仿青铜器。当然,也要不露痕迹地讨价还价,不要让张云彪他们产生怀疑。这个你擅长。” “你是想人赃俱获?” 金羽珊看着我,她好像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点点头,我把我心里的疑虑大致说了一遍。 “羽珊!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就不会有事。罗骆也能立个大功,你也能向你爷爷交差了。” 我把我的分析判断全部告诉了金羽珊,这也让她吃惊不小。 “你怎么知道我爷爷让我跟着你?” “呵呵!你们不是很想得到那本《魅影录》吗?不接近我,怎么能知道在不在我手里呢!” “你……” 金羽珊更吃惊了。 “呵呵!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再细谈。现在,你赶紧把现场恢复好,然后去找罗骆。” 交代完以后,我重新回到了那个幽闭恐惧的小黑屋里。 在辗转反侧中,大概过了有两、三个小时的样子,门一响,那个仨儿带着一个手下人把秦方左又给送了回来。 “秦老板!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是做表面文章,对秦方左又回来,多少有点儿出乎我的预料。 “哼哼!张云彪他们的事儿还没谈完,能放心让我回去吗?” 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秦方左身上有一股不浓,但很清晰的酒味。这可不同于金羽珊身上的酒味香水,这是实实在在的酒味。 往床上一趟,秦方左眼睛盯着我说道:“你知道我去干什么了吗?” 摇摇头,我没说话。 “呵呵!我是被他们拉去平事儿了。” 秦方左无奈地一笑。 “他们是怕我失踪时间长了,老家里人报警。请我喝了顿小酒儿,安抚我。说什么,今天这笔买卖肯定能谈成。等他们把手里那批高仿的青铜器都出手了,咱们也就自由了。到时候还能按规矩把拉纤的钱给我们。” 看到秦方左声情并茂的讲述,我不由一笑,没说什么。 “小兄弟!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都这个时候了,秦方左竟然还没忘了要我跟着他干这个事儿。 “嗯……秦老板!我入行时间不算长,一直都是单干。我也不是不能开个小店儿,但我就是怕束缚,喜欢轻手轻脚的自在。秦老板能看上我,我也真有点儿受宠若惊。嗯……你容我再想想,毕竟这事儿对我来说也挺难做决定的。” 用话安抚住秦方左,我心里已经开始着急了。从秦方左说的这番话,我对罗骆那边的行动还是心里没底。要是金羽珊和罗骆那边出一点儿差错,我的处境还是很危险的。 我正在脑子里盘算着事态的进程,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砰”一声门又被打开了。 “秦老板!王先生!你们可以出去了。” 那个仨儿冲着我们吆喝了一声。 “哼!你们的买卖谈完了?” 秦方左冷哼一声,质问了对方一句。 “呵呵!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们要是快点儿上去,或许能亲眼见证一下。” 仨儿得意扬扬地说道。 “啊!是吗?牧烽!走!咱们去看看,大彪到底做成什么大买卖了。” 说完,秦方左起身就往外走,我也快步地跟了出去。 此时,我的心情很迫切。多少天的努力,我编好了一张大网,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也不知道一网下去能大几条鱼,急之下? 第三十章 开始收网抓鱼 我快步地跟在秦方左身后往外走。多少天的努力,我编好的一张大网,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我对这一网的结果还是很期待的。 当我再次上到地面,看到那座二层小楼的时候,张云彪、焦山谋两个人,正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口,有说有笑。 “呵呵!秦老板!王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你们给我拉纤带来了大买卖,我这边也是忙,招待不周,请多包涵。” 张云彪打着哈哈迎了上来。显然,罗骆和金羽珊两个人已经把他成功地忽悠住了,买卖谈成了。 在这个时候,别说是我和秦方左只是两个拉纤的同行,就是公安局刑警队来了,他也是有恃无恐。他只要咬死这个交易的是仿古青铜艺术品买卖,别说二、三十件,就是二、三百件也是合理合法的。 “张老板!我朋友呢?这买卖我是中间人,我把我朋友请过来了,可全程都是你在跟他谈,没和我见面,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呀?” 我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眼睛也在搜寻着罗骆和金羽珊在哪儿。 “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兄弟!关键是这笔买卖太大了,我不敢冒这个风险啊!你也得理解,我的货都是高仿,这事儿如果让警察闻着味儿,准找上门来。我倒是不怕他们调查,关键是这一查就没完没了,我这生意也没法干了。” 张云彪皮笑肉不笑地冲我拱了拱手。 “我们也没想到你这个朋友这么有实力,看过货以后,就决定全买下来了。不过,他提出来了,让你再过去给掌掌眼,一看就有毛病的他不要。这个我们也可以接受。兄弟!就请你受累,再给看看去吧!” 焦山谋确实会说话,把买卖两方人的心思都能揣摩透,也都能在他的引导下,求同存异地往一块走。 点点头,我也没说话。脸上始终淡然、冷漠,让他们看出来我很生气。 “请!咱们大厅里坐下谈。” “走吧!牧烽兄弟!咱们也看看是谁有那么大的财力,一枪打得吃下这么多货。” 秦方左说的一枪打,就是把货主手里所有的物件打包全收了。他是行儿里的老江湖,当然清楚,张云彪手里那些青铜器,即便是仿铸、假的,因为仿造手艺高,几乎都达到了以假乱真的水平了。这样的铜器,即使是现代仿品,那价格也相当的高。一件没个八万、十万的拿不下来。 跟着几个人进了小楼一楼大厅,罗骆正看地上摆着的铜器呢。 当我看清楚是罗骆时,差点儿没憋住笑出声来。因为罗骆的打扮太让我意外了。 一身昂贵的西装,外面套着一件貂皮大衣。梳着锃光瓦亮的大背头,戴一副金丝眼镜。最让我意外的是,这小子不知道在哪儿弄来一串菩提手串,这个时候正在手里不停地盘玩儿着。 而金羽珊这个时候也是一身的贵气,眼睛在地上那十几件高仿青铜器上扫来扫去的。从她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了些许的惊异。可能她也对造假人的仿铸技术感到不可思议。 “牧烽!你跑哪儿去了?打你手机也不通。张老板告诉我来这儿才能见你,搞什么鬼?快!赶紧给我看看,这些个东西仿的水平怎么样?我看着都还不错。” 罗骆的表演,完全颠覆了我对他原本刻板、假正经的印象。 “哎呦!我昨天就来了,就是被张老板、焦老板招待着吃了一顿盒饭。那叫一个好吃,香得我直接就睡他这儿了。别说,他那间高档客房还真不错,我一直睡到现在才醒。为了怕打扰我睡觉,手机还被他们暂时保管了。罗老板!有机会你也应该尝尝这儿的盒饭,睡睡这儿的高档客房。” 我的话,夹枪带棒地给张云彪一顿损。秦方左也不忘了补刀,倒是把张云彪说得尴尬一笑,脸甚至都红了起来。 “哦!真有这么好的地方吗?张老板!那你就准备准备,今晚我就不走了,留你这儿享受享受。你不知道啊!我最近老失眠,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啊!” 越说越来劲,罗骆已经走到了张云彪、焦山谋两人跟前,非要看看关我的那个小单间。 冷笑一下,我心里带着对罗骆人格分裂的怀疑,走到了那十几件青铜器跟前,逐一上手查看。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张云彪拿出来的这些东西,肯定都是他认为仿得最好的。是那种一般眼力人看不漏的东西。而我要看的可是另一间密室里藏着的真正宝贝。 “罗老板!这里面有两件水平不到,你到手了恐怕出不去。” 鸡蛋里挑骨头,我指着一对青铜花觚,摇头表示有瑕疵。 “啊?哪里有瑕疵?” 张云彪和焦山谋没说话呢,秦方左竟然超过我,拿起一只花觚端详了起来。 动作相当连贯,就好像那两件东西刚从他手里放下一样。 秦方左这一套动作,让我心里的怀疑更加深了一重。 “嗯!这两件花觚的上下纹饰没有对齐,是泥范错位造成的。” 秦方左相当专业地点评了东西的问题所在。 “罗老板!我看这样吧,咱们一起下去,看上那件就入手那件。省得张老板他们搬上搬下的麻烦。” “诶!行啊!正好我也见识见识张老板的实力。” “这……” 张云彪犹豫地看了一眼焦山谋,转头又看向我这边。思考了十秒钟左右。 “好吧!那就请罗老板自己下去选吧。” 还是在张云彪的引导下,我、罗骆跟在他身后,秦方左、焦山谋在最后,下到了地下室里。 “其实也不用细看,除了上面那些之外,我昨天就选好了。” 说完,我也不等张云彪发话,直接就在一堆青铜器中准确地找到了昨天看中的二十三件高仿品,另外六件已经被搬到上面去了。 “这二十三件,再加上上面的六件,一共二十九件可以入手。” 我对罗骆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说不够,还要张云彪拿货出来。 “二十九件啊?不太够啊!” 罗骆相当的聪明,直接就冲张云彪嚷嚷上了。 “张老板!你不是说你这里的全是高货嘛!怎么才二十九件入眼的?太少了。” “诶!罗老板!牧烽兄弟的眼力太毒了,一星半点儿的毛病都让他看出来了。其实,这些毛病在行儿里的老人儿眼里都不算个啥!要是按他的要求谈,大彪的手里也就这二十九件东西能让你满意的了。” 张云彪没说话,焦山谋发话了。 “哎呦!” 就在他们几个人专注说话的机会,我一个健步就窜到了那只一米多高的大鼎跟前,假装脚下一绊,身体没站稳,“扑腾!”一声,我就把那只木制的大鼎撞到了一边。 第三十一章 密室争斗 趁着罗骆缠着张云彪、焦山谋说话的机会,我一个健步就窜到了那只一米多高的大鼎跟前,假装脚下一绊,身体没站稳,那只木头做的大鼎“噗通”一声被我撞倒在地。 “哎呦!” 我坐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揉着被撞痛的胯骨。 “哎呦!不好意思,彪哥!我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诶!这只鼎怎么这么轻?一下子就被我撞倒了。诶!这底下是什么啊?” 也不等张云彪,我伸手就把已经上翘的盖板掀开了。向前探身装作行动不便,“噗通”一头就栽了下去。 “你干什么?” 张云彪真急眼了,三步并作两步,就奔我来了,伸手薅住了我留在外面的胳膊。 “诶呦!彪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东西摔坏了我赔你,也不至于急赤白脸的呀!诶!这下面有通道啊!” 我一边说,一边挣脱了张云彪的手,向另一边的密室闯去。 “你干什么?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焦山谋也窜了过来。他的身形比张云彪瘦小一些,很容易就下到了狭小的通道内,向我抓来。 “诶!焦二爷!你这是干什么?不就是一只破鼎嘛!大不了多少钱我买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又有一次挣脱了焦山谋的手。 这时候,罗骆也看出来我是故意撞倒的那只鼎,明白这里面肯定暗藏玄机。 “张老板!原来你这间地下室暗藏玄机啊!藏着什么好东西呢?拿出来给我开开眼,要是看上眼了,多少钱咱们好商量。” 罗骆迈出一步,拦在了张云彪的身前,他在有意阻止张云彪跟下去。 “牧烽兄弟!你这么做就真是不合规矩了,怎么能硬闯别人的地盘。快上来!” 秦方左出来当和事佬,只是他的语气中也透着焦急。 “哎呦!张老板!没想到你藏着这么多宝贝啊!” 我甩脱了焦山谋的手,两步就跳上了另一边的密室。在确认东西都在后,给罗骆发出了信号。 “宝贝?!那太好了。张老板!刚才那二十九件高仿的铜器可没满足我的胃口。你还藏着多少好东西,就都拿出来吧。多少钱?你开个价!” 罗骆也提高了声音,在外面喊道。 “兔崽子!你给我快出来,否则我杀了你。” 张云彪真急眼了,声音已经变成了饿狼般的嘶吼。 “小子!我劝你还是快出去。不然,你真走不了了。” 身后焦山谋也爬了上来,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双手已经握紧了拳头。 微微一笑,我用眼睛扫了一圈室内的情况,知道结果必定是人赃俱获了,这戏也该演完了。 “呵呵!焦二爷!五十件国宝级的青铜器,就算不是你们偷来的,也足够让你们在监狱里蹲上半辈子的。” 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焦山谋,我已然全身都做好了警戒。 “哼哼!你还是担心担心你的小命儿吧。” 说完,焦山谋“噌”一下就窜到我跟前,上手就奔我的面门招呼了一拳。从出拳的力度、速度和准度来看,这家伙也是练过的,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 猛一偏头,躲过迎面焦山谋的拳头,伸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向怀里一带,脚下又伸出一腿,“噗”焦山谋就被我摔倒在了地上。 “啊……你的死。” 倒下的焦山谋就像一根弹簧一样,身体刚触及地面就重新跳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手腿连环向我攻来。不过,刚刚那一摔已经让他有点儿乱了章法,看着挺吓人,其实哪儿哪儿都是破绽。 一矮身,双脚成剪刀状,成功锁住了焦山谋的双腿,在他倒地的刹那,回手就用手肘顶在了他的右肋上。 “啊……” 一声惨叫后,这次焦山谋倒在地上声息全无。他的肋骨至少被我撞断了两根。 自从上次我和罗骆交手,吃了他出手就是杀招得亏以后,我就对搏击的理念有了新的认识。出手就是狠辣的招数,力量也用足了。 这种改变果然有效,两个照面我就放倒了焦山谋,而且从他趴在地上无声地卷曲这身体看,我让他非常的痛苦。 “焦二!你赶紧把那小子拽出来。” 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的张云彪喊道。估计他还以为被放倒的是我呢。 “呵呵!张老板!你放心吧,牧烽手底下有准儿,你的兄弟肯定没事儿。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罗骆的声音落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在几声身体撞击地面的声响过后,外面传来了张云彪哼哼唧唧的呻吟声。 罗骆把张云彪收拾掉了。 “牧烽!你那边怎么样了?” 从罗骆的声音里我多少听出点儿关切的情绪。 “还好!没事儿。” “那你先出来,我得出去一下。” 我知道,他要出去看看金羽珊。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觉得他们两个人挺和谐,相互之间也有了那种关切之情。 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焦山谋,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我就从通道爬回到了另一边。 一探头,正看到张云彪斜趴在地上那张扭曲的脸。虽然一声都没有,但从他痛苦的表情判断,罗骆下手比我重多了。而且,后背的双手,已经戴上了手铐。 可当我用眼睛寻找秦方左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秦方左呢?” 我问罗骆。 “刚才我跟张云彪过招的时候,他好像跑出去了。” 罗骆起身说道。 “快!快上去,羽珊有危险。” 反应过来的我,赶紧往出口跑。 我距离出口还有几步的时候,罗骆已经先我一步窜了出去。刚到出口,就听到上面的金羽珊已经和仨儿那伙人动上手了。 当我从地下室爬上来的时候,罗骆已经加入了战团。金羽珊的身手确实不错,两个大男人合力对付她也只是个平手。罗骆则同那个叫仨儿的壮汉打到了一起。 真没看出来,那个一脸肥肉的仨儿,身手这么好。罗骆招招都是杀人技,可他却能应付得游刃有余。而且在反击中招招都能直奔罗骆的要害。 “牧烽!去帮羽珊!” 不用罗骆说,我也会去帮金羽珊的。毕竟女人更需要关爱。 “啊……” 我一步都没迈出去,突然感到后脑勺传来了剧痛,紧接着一阵眩晕之后,我就人事不省了。 …… 第三十二章 夺宝又失宝 “快……快放开他!”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金羽珊娇脆的声音呼喊着。 “别乱来!我们是来谈买卖的,没别的意思。快把他放开。” 罗骆也在用急切的语气呵斥着。 慢慢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是躺在地上的。胸前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一样,动弹不得。原来是有人在用膝盖抵住了我的胸口,并且还有一把闪亮的匕首正架在我的脖子上。 明白了,我被人制住当做人质了。 刚刚和金羽珊、罗骆打斗的是三个人,可我看到张云彪的手底下至少是有四个人的。我应该就是被那第四个人在背后偷袭了。 此时,后脑勺传来的剧痛让我的头仍旧是迷迷糊糊的。费了好大的力气还是没看清压住我的人长什么样。 微微转头,看到罗骆站在前面,用身体护住了金羽珊,两个人已经被那个仨儿和他的两个手下逼迫退到了墙角。 “快去把彪哥找来。” 仨儿命令着两个手下,他自己则是退回到了我跟前。并且伸出一只脚,踩在了我的腿弯处。 “你也知道你是来谈买卖的呀!上来就把我们的人给撂倒了,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嘛!妈的!等会儿我就让你们一块见阎王去。” 听出来了,这个仨儿也是个狠人。说不定,手上还有人命案子呢。 强忍着后脑勺的疼痛,尝试着伸展一下身体。我现在有点担心自己的脑袋受到猛击,会影响运动和思维。 “别乱动!否则我给你放血。” 胸口上的膝盖又加了加劲儿,我瞬间就感到呼吸不畅。 “三哥!彪哥被撂倒了,还被带上了手铐。” 那个去找张云彪的混混,慌慌张张地跑上来。 “他们是警察。” 仨儿一听到警察两个字,他踩在我腿弯上的那只脚明显加了几分力气。从他慌张的举动上看,他是被警察两个字给吓到了。 “什么?你们是警察!妈的!这下篓子捅大了。这可怎么办?” 听他叨咕着,我也感觉到押在胸口的膝盖压力减少了几分。腿弯上的脚也撤了下去。 “仨儿!你赶紧放下刀,放了他们。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多就是受人指使,持械伤人,了不得拘留罚款。你要是再蛮干,闹出人命来,你们几个这辈子就完了。”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秦方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又是那种和缓的语气,在当和事佬。 “秦爷!可咱们……” “什么咱们他们的。现在关键是你要收手,别再为大彪卖命了。快,把他们三个人都放了。回头我再说合着请他们签个谅解书,会没事的。” 秦方左抢着打断了仨儿接下来的话。 “对!秦老板说得没错。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我算你们投案自首,最多就是治安拘留。” “嗯……” 犹豫了一会儿,仨儿一摆手,站着的两个手下退回到了墙边,一直压着我的那个人也起来了,还把手里的刀扔到了罗骆的脚边。 “诶!这就对了。” 这时候,我的眼前才出现了秦方左瘦小的身形。 “牧烽!你怎么样?” 金羽珊赶紧跑过来,关切地问道。 “还好!” 我咬着牙坐起来,用手摸了摸还在流血的后脑勺。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打的,还真挺疼。 罗骆捡起脚边的那把刀,也走了过来。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出来还真挺关心我。 “快去把急救包拿来。” 秦方左吩咐道。 还别说,张云彪这地方还真是过日子的地方,没一会儿,刚才用刀抵住我的小混混就抱着一只急救箱回来了。 金羽珊赶紧为我处理包扎头上的伤口。 “罗老板!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和警察有关系,或者干脆就是警察。但请你相信我,这几个小子就是张云彪、焦山谋花钱雇来看场子的手下。张云彪他们干过什么犯法的事儿,他们都不清楚。” 秦方左继续当着和事佬。 “说实在的,张云彪这个人我也不太熟。他和焦山谋究竟干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如果真是为了那些个高仿的青铜器,我觉得也不至于,他们卖的就是高仿青铜艺术品,谈不上犯法。” 罗骆用冷峻的眼神看了看秦方左,又扫了一下其他四个人。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现在不重要。待会,等警察到了,你们几个都要被带走,配合调查。相信警察不会乱抓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 罗骆说的话很隐晦,他并没有承认自己是警察。 “感觉怎么样?” 把纱布绑好后,金羽珊问我。 “没事儿!我脑袋硬着呢。” 我转脸看着罗骆,说道:“罗老板!我再下去看看。” 我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一屋子五十件国宝青铜器。 “不行!你刚受伤了,一个人下去还是有危险。等会,警方的人来了再下去。他们跑不了。” 局面好不容易被控制住,罗骆是不想任何人再有闪失。我和金羽珊都不是警方的人,一旦出点事儿,不好交代。 我想了想,也对。就一个出口,张云彪被铐住了,焦山谋又被我打断了肋骨,肯定是跑不了的。 想到这儿,我也就不再坚持了。 “就是!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别逞能了。” 秦方左也附和着说道。 “仨儿啊!你们四个都坐到那边墙角去。待会儿警察来了,好好配合调查,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语气虽然和缓,但对那四个混混好像很有效果。几个人听话地坐到了窗户表的墙角,低头不语。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挂着警方白色牌照的两辆越野车、一辆面包车呼啸着开到了门前。 车子刚停好,就从车上跳下来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刑警。 “罗骆!怎么样?他们抵抗了?” 带头的是个黑脸的一级警督,一进屋就看明白发生什么了。 “嗯!费了点儿手脚。不过,都在这儿了。地下室还有两个。先把这四个都带走,分开关押,回头审。再派四个人,到地下室,把那两个受伤的弄上来。下面所有的东西都不要碰,保持原样儿。” 罗骆做着部署。看上去相当老道。不过,我知道他也是想在金羽珊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看着四个小混混被带上了面包车。我就想赶紧下地下室去看看情况。 可就在这个时候,刚刚下去带张云彪、焦山谋的几个警察又上来了。 “田队!下面一个人都没有,下面发现了另一个出口。” 听完这话,我瞬间就觉得头昏眼花,脑子里所有的疑问,瞬间清晰了。 第三十三章 我要现场审讯 当两个下到地下室去逮捕张云彪和焦山谋的警察汇报说,下面一个人都没有,还发现了另一个出口,我瞬间就觉得眼前一黑,头也有些发晕。 可当我再次清醒过来后,脑子里所有的疑问,瞬间就清晰了。 “哎呦!这怎么可能呢?下面就是个死胡同,哪儿还有另一个出口啊?” 秦方左极为夸张的表情和语气,让我更确定自己的判断了。 “罗骆!我想下去看看。” 现在警方已经接管了这个现场,我的行动也必须得到他的允许。 想都没想,罗骆就点头同意了。这倒是让那个黑脸的警官吃惊不小,不过,也没有出言阻拦。 “我能跟着下去看看吗?” 没想到,秦方左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嗯?!” 罗骆一愣,马上就看向了我。他的反应却是够快,用眼神在征求我的意见。 微微点了一下头,我弯腰就下到了地下室。罗骆、秦方左、金羽珊也相继跟着我下来了。 果然,原本躺在地上捯气儿的张云彪不见了,就连罗骆亲手给他戴上的手铐也一并消失不见了。这都不是我关心的,看了一眼现场之后,我迫不及待地通过那条地下通道,爬向了另一间密室。 只一眼,我的心就降入了冰点。焦山谋消失了,在对面墙壁下,几乎于这个入口平行的位置,露出了一个同样大小的洞口。不用看,一定是通往外面的。 “妈的!我当时怎么就没再仔细搜查一下呢。” 我自己暗骂了一句,不说是捶胸顿足,也是万分的懊恼。 张云彪既然能够建造这样一个隐秘的空间,以他缜密的做事思维,不可能只有这一个通道的。 “罗队!这个通道链接着另一条街上的车库。洞口很隐秘,通道足有五十米长,真跟抗日战争时候的地道战一样。” 我正懊恼着,那个黑脸的警官从那个洞口爬了上来。 “有没有车子刚离开的迹象?” 罗骆赶紧问道。 黑脸警官默然一笑,很无奈地说道:“没看到,但肯定有。因为那间车库的出入口正对着后街的路,表面上看和这栋二层楼一点关系都没有。来的时候,我们就没有在那边布控。这里又是郊区住宅,街道上没有监控。” “周围!马上联系市刑警部门,全市设卡布控,把张云彪和焦山谋的照片下发到参与办案的弟兄手机上。一旦发现,马上抓捕。” “我已经通知下去了。” 原来,这个黑脸警官的名字叫周围。看得出来是个办案经验相当丰富的老警察了。 微微点了点头,罗骆没有说话。眼睛看向我,轻叹了一口气。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在潜移默化中已经开始转变对我的态度了。现在,对他来说是侦办案件,但对这种类型的案件,估计他还没有一个可执行的思路。 快速用眼睛在地上那些青铜器上扫了一遍,初步估算至少没了十五件左右。而且,警方最为看重,也是最重要,文物价值最高的那一鼎两簋也一同消失不见了。 “这不可能啊!难道地道里原本就藏着张云彪的同伙儿?” 秦方左有意无意地小声叨咕了一句。 闭着眼睛我又仔细回想了自昨天被带到这里,一直到现在的全过程。我一咬牙,对罗骆说道:“罗骆!把这位秦老板控制住。马上审讯。” “嗯?!” 罗骆疑惑地看向我,眼神中显然是不太理解。 “抓我?你没疯吧?我犯什么法了?为什么抓我?” 秦方左更是没想到,我能直接说要抓他。略微的惊慌后,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乱动,否则我给你上铐子。” 周围阴冷地说着,他身后的两名警察跨一步就拦在了秦方左的身后。 秦方左的眼睛左右看了看,一改刚刚还有些慌张样子,换了一副阴冷,甚至是有点儿咄咄逼人的表情。 “现在是法治社会,就是警察也不能随便抓人。你们要抓我,得拿出证据来,否则你们无权审讯我。我要见我的律师。” 态度相当的自信,并且很嚣张。应该是没少和警察、法院打交道。 “秦老板!我要罗警官现在就审讯你,当然是有根据的。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你和张云彪、焦山谋干的那些事儿全交代了吧,争取一个主动。” 我的声音相当平和,语速也很缓慢,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秦方左的眼神和表情。我非常确定他心里有鬼。 “我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有本事你就审。” 秦方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倒是把罗骆和周围给弄得心里没底了,看我的眼神里都是疑惑。 点点头,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泥范残片。 “秦老板!这件东西你看过吧?咱们两个还深入交流了这片泥范残片的来源。” “是啊!我也是听你说了这块黄泥疙瘩上那三个铭文的字,才知道武王伐纣的那段典故。说心里话,王牧烽!我是真喜欢你,也是真佩服你。我说要你跟着我干,将来把我的店全都交给你,这是真心话。唉!没想到,你能倒咬我一口。现在这鉴古、藏古行儿里向你这样有学识、有见地的年轻人真不多见了。可惜!可惜啊……” 秦方左那张哭丧脸,一番的摇头叹息,还真跟老夫子失去一个得意门生一样。 “呵呵!我可不敢。秦老板!我要是真跟了你,接手你未尽的事业,早晚有一天也得进去。” 说完,我停顿了一下,把表情尽量变得严肃。 “秦老板!如果你记忆力还不错的话,应该记得,我是和你说了包含这三个文字那篇铭文的全部内容,还把其中的意思也讲解了一遍。但你忘了,我并没有说这篇铭文和武王伐纣的牧野之战有关系。” 又顿了一下,我接着说道:“当你今早说起‘牧野之战’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并不是对那篇铭文一无所知,反而是有着相当透彻的研究。” 秦方左眼神中闪过一丝的慌张,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呵呵!我是对伶州鸠的那篇天象铭文有一点研究。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说我对那篇铭文一无所知,就是要让你建立起信心,是对后辈的关照。难道这也犯法吗?” 强令的言辞,秦方左的应变能力相当不简单。 第三十四章 我是福尔摩斯 秦方左承认了对那个两千多年前,东周皇帝周景王的乐官,伶州鸠所描述的武王伐纣当夜天象的文献有很透彻的研究。不过,他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是不往关键地方说。 我淡淡一笑,说道:“秦老板!你也是古玩行儿里的老玩儿家,算是我的前辈了。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这片泥范残片是干什么用的。” “干什么用?当然是铸造铜器用的了。” 秦方左痛快还带着点儿得意地说道。可说完了以后,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我挖的陷阱,马上收住话音,盯着我看。 “秦老板不愧是行家呀!一句话就说到正点儿上了。” 我顺着秦方左的话步步紧逼。 “这的确是铸造青铜器后砸碎泥范的一块残留。好巧不巧地留下了带铭文的一块。更巧的是,我还是在这间密室里找到的。这三个字原本是出自一只东周中期的一只铜鼎上一篇铭文中的三个字,而且五天前我上手鉴定了那只铜鼎,但可惜是件仿品。还有更惊奇的,就在今天早上,在这间密室里,我还亲眼看到了那只青铜器的原件。而且是真品,是国宝。” 说完,我用眼睛盯视着秦方左,继续说:“秦老板!你对我说的这些应该都清楚吧?” “嗯?我清楚?我清楚什么呀!仿铸青铜器的多了,全国不说有一百家,但有个三、五十家仿铸历朝历代青铜器的小作坊绝对不夸张。” 秦方左依旧不往我划的道上走。 “你说得没错。三、五十家还是保守了,光河南省就有不下三十个仿铸铜器的小作坊。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那些作坊加一块的手艺都没有你秦老板高明。” 一句话,把秦方左说得呆立在那儿不知道如何回应。 “这……这……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嘛!我仿铸青铜器?我倒是想,可惜我不会呀!再说了,这儿是东北,据我所知,东北就没有青铜器作坊。” 秦方左肯定不会承认的。 “呵呵!秦老板!我这个人的鼻子非常灵,你今年应该有五十多、快六十了吧?还要用那么大量的护肤霜,为什么?因为你的手非常粗糙,用护肤霜是为了掩盖手上皮肤裂缝中的铜锈。” 一听我这么说,秦方左下意识地双手合在一起使劲地搓了搓。就好像要把两只手搓掉一层皮一样。 “我……我也要鉴定铜器,手上残留一点儿铜锈也是正常的。这不能作为抓我的证据。” 依旧在狡辩,但语气上已经软弱得多了。 我没有驳斥他的话,而是接续阐述我的观点。 “还有,你和张云彪、焦山谋是合作伙伴,而且,你还是主脑!昨天开始,一直到刚才你把他们放跑了,全部过程都是你在指挥他们两个人。” “哼哼!你这更是纯属的胡说八道。我一直和你关在一起,怎么会指挥他们?年轻人,你要是想编造一个我犯罪的证据,也要靠谱点儿啊!就这样的故事,电影、电视剧都编不出来。” 秦方左还是死鸭子嘴硬。 “呵呵!秦老板!那我就说明白了,让你彻底服气。从昨天开始,张云彪和焦山谋两个人无论谁和我说话,他们两个人的眼睛几乎都会一起看向我。开始我没留意,直到刚刚我才想明白了,他们不是在看我,而是在领会你用眼睛下达的指令。” “还有,你说我们一直关在一起,但今天一大早上,他们找了一个相当合理的理由,把你带出去两、三个小时。干什么去了?我告诉你,是他们把你带去,一起和罗老板谈生意去了。作为团伙儿的主脑,在这么关键的交易谈判中,他们两个人做主显然你是不放心的。你跟去以后,也肯定不会露面,但他们谈了什么,什么价钱,包括这位罗老板可不可靠,你必须要亲自掌握。三个小时,从这里跑一趟鲁园,虽然紧张了点儿,但时间上还是够用的。” 我说完这些,不但是秦方左,就是罗骆和金羽珊,包括黑脸周围都听得有点儿发蒙,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呵呵!精彩!真是精彩的故事。你还能再编得更精彩一些不?你说的这些在逻辑上都合理,但有一点,你有证据吗?你说我和张云彪、焦山谋是一伙儿的,那他们跑了我怎么没跑?还有,他们是怎么跑的?我可一直和你们在一块儿的。” 秦方左阐述着他不是张云彪、焦山谋同伙儿的理由。 “秦老板!我很佩服你的雄辩能力。但你别着急,我说的那些故事都是真实发生的,我也会给你、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停了一下,走到了刚刚发现的那个洞口,往下仔细看了看。 “秦老板!你刚才说过,张云彪和焦山谋可能有同伙儿躲在这个洞里,找机会放了他们。这一点儿都没错。不过,他们的那个同伙儿不是别人,就是你。” 抬手制止了要说话的秦方左。 “刚才的打斗过程罗警官作为刑警非常清楚,我在这边和焦山谋打斗,应该有两、三分钟的样子。外面,罗警官制服张云彪也有两分多钟。当时,你很快就爬上去,离开了地下室。你是因为害怕吗?当然不是,你是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上去后跑到了五十米外的那间车库,顺着这一条秘密通道再返回到了这里。等我和罗警官离开以后,你就马上解开了张云彪的手铐,放走了他们。当然,顺带着把你们多年搜罗来的、最珍贵的十五件青铜器也一并带走了。” “胡说八道!你简直是疯了。我多大岁数了?身体还能这么利索吗?五十米,来回就是一百米,倒反十五岁或许我还能做到。” 秦方左一脸淡然地反驳着我。但我从他的眼神里明显观察到了慌乱。 “五十多岁,听着可能是有点儿大了,但我看秦老板的身体真是好得不得了,一顿饭就能吃一个半人的饭量,酒量更是让我敬佩。你对这里应该是相当熟悉的,跑出去五十米,再从这条暗道返回来,加上打开张云彪的手铐,有五分钟足够用了。然后,你就悄悄地爬回到地下室出口处,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在我被你的那个手下偷袭昏过去,罗警官和羽珊又在专心对付你的手下时,你再现身。这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随着我的话说完,秦方左的脸色逐渐变成了惨白。 第三十五章 真相大白 听完我的案情推理,秦方左的脸色大变。不过,他还是死不承认。 “证据!你有证据吗?拿不出证据,你说的那些就还是编造的故事,更像是侦探小说。” 秦方左依旧是不服气。 我轻轻一笑,说道:“呵呵!你要证据,这简单。我们请罗警官和周警官调用警方的高科技侦破方法,提取一下你手上残留的铜锈,和这里的铜器做一下化学成分的对比分析,我想会有可靠的证据的。对你那几个手下,就是刚刚被带走的那几个人,也要做同样的提取分析。还有,刚才逃走的张云彪和焦山谋两个人,他们带走了十五件青铜器。在两个人都受伤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能一次性带走那么多,并且重量也不轻的东西。就算开车走,也很容易被警方查获。我判断他们多半是把那十五件东西藏在你们的另一处密室了,并且距离这里不远。” 我转脸看向罗骆,问道:“还有最后一点,罗警官!现在是不是可以搜查一下秦老板的身?” “嗯!当然可以。” 罗骆十分配合我,冲周围招了招手。周围马上招呼两名年轻的警察,对秦方左进行搜身。 虽然秦方左还要极力地挣扎,不让搜,但他那里能挣扎过警察啊!三下五除二,就在秦方左贴身的口袋里,搜出两根细细的金属丝。 “啊!二齿绷。” 别人还在想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金羽珊已经说了出来。我也觉得她应该认识,毕竟她能熟练地应用这东西。 “看来我的那副手铐就是被这两根细钢丝打开的。周围!调动警力对周围住宅、建筑进行仔细搜查,拦停可疑车辆。” 罗骆现在的表情非常的轻松愉悦,做起工作调度也很有章法。他应该是很认同我的分析判断。 这个时候的秦方左就跟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本来就很瘦弱的身体,已经岣嵝的橡根大虾米。 “牧烽!我派人赶紧送你去医院吧。让羽珊陪你去。” 也该去医院检查处理一下了。刚刚还不觉得,思维松弛下来以后,我后脑勺疼得已经发木了,而且右边半张脸也发烫,估计是肿了起来。最严重的是,我的眼前正在一阵阵发黑,影子也像幻灯片一样,在我眼前闪来闪去的。 脑CT、心电图、验血验尿,折腾了四、五个小时,最后的诊断结论是轻微脑震荡,留院观察三天。 “东西找回来了吗?” 罗骆一进病房,我马上就问道。 “全找回来了。你判断的一点儿都没错,那十五件青铜器,被张云彪、焦山谋藏在另一间车库下面的地下室里了,虽然有两件轻微受损,但好在损失不大。他们两个也没跑掉,本来是藏在一个拉鸡蛋的箱货车里出逃,被我们的人半路拦下,抓住了。” 罗骆声音带着激动和兴奋。 “没想到,秦方左那个小老头,还真是这帮人的头目。二十多年前,他教唆刚刚成年的张云彪和焦山谋两个人,跟着他盗窃了那三件青铜国宝。从那儿以后,这三个人就用非法买卖、欺诈,甚至是盗墓等手段,收罗了数十件国宝青铜器。” “秦方左这个人确实是个人物啊!为了不暴露行踪,这么多年,他愣是一件东西都没买。就靠着开古玩店,养着张云彪、焦山谋等六七个手下。而且对他们还很大方,日子过得都不错。” 我点点头没说话。从秦方左店里摆设规模看,这家伙也确实是个能人。店里的东西都够档次,估计主动上门送货、买货的人也少不了。再加上他有那么一手出神入化的仿铸青铜器的手艺,这些年应该是赚了不少钱。 “还有呢!这个秦方左表面是在沈阳扎根,实际上,他在河南、安徽、陕西、山东,都有古玩店。而且还有仿铸青铜器的作坊,他自己就是这方面的专家。经他手仿铸出来的东西几乎跟真的一模一样,每件出售都是大几万的标价。上次曲队请你去鉴定的那三件东西就出自他手。这个小老头太传奇了。” 我第一次听罗骆说这么多的话,简直是有点儿不认识他了。 “他还会‘排塞赃’的手艺?” 金羽珊突然插嘴问道。 “排塞赃?什么事‘排塞赃’?” 罗骆不明白,又带着好奇眼神看向金羽珊。 “啊……” 可能是金羽珊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捂着小嘴,脸一红,不出声了。看得出来,她对罗骆也应该是心生好感了,不想让罗骆知道她其实也会“排塞赃”的手艺。 等着听答案的罗骆见金羽珊不说话,就把目光转向了我。 微微一笑,我说道:“你还是别问了,你要是知道了,或许你和羽珊就成死对头了。” “你说什么呢?我和羽珊怎么可能成死对头。你小子别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罗骆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这小子是在借题发挥,借这个机会向金羽珊表明心迹。 “那我可就说了。” 用眼神征求了一下金羽珊的意见,见她没反对,我也就直说了。 在古时候,小偷扒手江湖黑称为老荣。古代小偷的名目很多,掀开屋顶的砖瓦,弄个窟窿,顺着绳索下去的小偷叫“开天窗”;掘壁穿穴偷取财物的小偷叫“开窑口”,也称“开桃源”;专门盗墓的小偷名叫“掘冢”、“椎埋”;而撬门行窃的小偷叫“排塞赃”。 还有从行窃的时间上区分的,其中天未亮时活动的叫“踏早青”,大白天动手的叫“白日闯”、“白日鬼”;黄昏时出人不意行窃的叫“跑灯花”;专门趁着主人锁门外出、撬锁入户偷盗的小偷,名叫“吃恰子”,“恰子”就是锁,这类小偷凭借的是自配的“万能钥匙”,也就是从秦方左身上搜出来的那两根细钢丝——二齿绷。当然了,金羽珊手里也有两根,技术还相当的高明。 “其实,所谓的盗门也不是什么不好的门派。古语说得好,盗亦有道嘛!当然,秦方左肯定不是了。但这手艺要是用到正途上,那就是正义的。罗骆!我觉得有机会我们都应该学学这门手艺,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能用上呢。” 这句话听着像开玩笑,但经历了这件事以后,我还真的向金羽珊讨教了几手排塞赃的手艺,不但是用上了,而且还在危难之际救过自己一命。 第三十六章 我爷爷的往事 我留在医院观察期间,除了罗骆和金羽珊来过一次,送来一些水果外,我倒是安安静静地在单间病房里休息了三天。 三天中,影子多次出现,和我交流。我发现他现在和我对话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不总是讽刺和奚落。同时,他越加频繁地出现,也让我的神经格外紧张。 “也许,我真的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罗骆一直在忙着案件的审理办结工作,据说曲威和王建两个人也赶到了沈阳。像这样立大功、受大奖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拱手让人的。 而对于我这个在案件侦破过程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平头百姓来说,立功受奖可没我什么事。 出院以后,我本打算自己去北京、天津转转,散散心,顺带收点儿能赚钱的物件儿。最主要的是,我想摆脱罗骆、金羽珊,还有警方。 三天前那次惊险刺激,甚至是有生命危险的经历,让我觉得和罗骆、金羽珊走得太近,太危险了。况且,金羽珊的爷爷金德平和那个刑警队长曲威总是给我一种神秘的感觉。 我这个人很相信直觉,直觉让我在以往的寻宝、鉴古中捡过几个比较大的漏儿,也让我躲开了几次古玩儿摆局人给我挖坑下的套。 可就在我不声不响地买好车票,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曲威、金德平竟然找到了我住的宾馆。 “小王啊!罗骆把这个案件侦破的全过程和我详细地讲述了一遍。我发现你小子不单有鉴宝的天赋,更是个当刑警的材料啊!我看你干脆当警察好了。” 一见面,曲威就给我带了顶大帽子。 我心里一紧,暗说你可饶了我吧。再和你们有瓜葛,我小命儿就没了。 “曲队!别开玩笑了。我这次也就是在我比较熟悉的领域蒙上了。如果没有罗骆和羽珊的配合,我可能连边儿都摸不上。再说了,经历了这一遭,我是真害怕了,我自己真不是干警察的料。” 我急赤白脸的一阵推诿,倒是把曲威和金德平逗笑了。 “曲队长!你还是别难为牧烽了。快说正事儿吧!” 金德平出来打圆场,算是解了我的尴尬。 “呵呵!我就是觉得这小子不当警察太可惜了。也好,人各有志,不能强求。牧烽啊!这次我和金老来,主要是感谢你的。你帮我们找回来五十一件从商周到唐宋的铜器,其中一级文物有五件,包括前几天你鉴定过的那一鼎两簋。二级文物十九件,三级文物十一件,一般文物十六件。” 曲威兴奋地介绍了具体情况。 “更重要的是,这五十一件文物中,除了那只记录着伶州鸠所说的武王伐纣那场牧野之战当晚天象铭文的大鼎外,还有五件铜器著录有铭文。这对我国历史研究提供了珍贵,且可靠的文献资料啊!牧烽!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金德平更兴奋,说话的声调都提高了几度。 “嗐!我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前几天,曲队长给我看张云彪画像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他和我认识的一个古玩店老板挺像的。还都是辽宁人,我就找来了。巧了,那个店主张云强和张云彪还真是堂兄弟。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就让我把事情弄清楚了。” 我尽量把自己的位置放低了,这是我这些年和政府部门打交道总结的经验,他们可不喜欢你比他们高明。 “对了!这个案子和我认识的张云强没关系吧?我觉得他为人还不错。” 我追问了一句。 “嗯!那个张云强是清白的,他并不知道张云彪干的那些事儿。” 曲威的话让我放心不少。 “嗯!牧烽!今天我和曲队长来,除了是感谢你,看看你身体恢复情况之外,我是践行承诺,要跟你讲述关于你爷爷的一些事情。” 一听金德平提到我爷爷,我马上就打消了请他们尽快离开的念头。我和爷爷的感情非常好,他也教会了我很多历史知识和鉴古技巧,但他从不对我提及他过去做过什么。除了那些特殊的符号文字外,关于《魅影录》的一切都没告诉过我。 “金爷爷!上次您只是告诉我,我爷爷王海潮是‘雅学’传人,可他却从没有和我提起任何关于‘雅学’,或者是《魅影录》的事儿。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啊?” 我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了。 点点头,金德平轻声说道:“这要从我父亲,《魅影录》最后一代传人说起。” 金德平的父亲名为金舍太,是晚清民国时期比较有名的金石学家,也是《魅影录》最后一代传人。他一生收了两个学生,一个名叫范荣葵,一个叫王海潮,就是我爷爷。 这两个学生中,范荣葵继承了金舍太金石鉴定的绝技,而王海潮则专攻书画鉴定。两个人都深得金舍太的器重。而作为儿子的金德平反倒没有得到父亲过多的教导。 后来,中国经历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长达近二十年的战火,“雅学”一脉也就后继无人了,而《魅影录》这部传承了一千四百余年的奇书也断档了。 “其实,当年我父亲的初衷是要把那部《魅影录》传给范荣葵的,毕竟范荣葵继承了我父亲的金石鉴定的绝技。还有一个原因是,范荣葵虽然是我父亲的学生,实际上,他的年龄只比我父亲小五岁。这让两个人感情非常好,也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父亲改变了原有的想法。” 金德平叹了一口气,说道:“在抗日战争时期,范荣葵经不住威逼利诱,做了卖国求荣的汉奸。甘心为日本鬼子搜罗中国的国宝,出卖自己的老祖宗。开始还背着我父亲做,后来干脆威胁我父亲交出收藏的青铜器和玉器。看清楚范荣葵的真实面目后,我父亲当即就把《魅影录》暗自传给了你爷爷王海潮。并且让他带着这部奇书离开了北京,逃往东北。我父亲为了掩护海潮大哥,则是带着家人逃到了河南洛阳。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海潮大哥还和我父亲,后来和我有信件联系。但到了后来的十年动乱时期,我们就失去了消息。” 讲到这里,金德平顿了一下,看着我说道:“直到近期你出现在古玩行儿里,我才感觉《魅影录》要再度现世了。” 第三十七章 怪异符文记载宝藏之谜 金德平说道他在古玩行儿里发现了我,他就感觉《魅影录》要再度现世了。这么一说,倒把我给弄迷惑了。 “金爷爷!您关注我很长时间了?”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在我的意识中,混迹古玩行儿,我始终最大限度地保持低调,基本不告诉别人我的身份信息,也尽量隐匿自己的样貌特征。他是怎么注意到我的呢? “呵呵!说了也是巧合。羽珊这丫头除了会胡闹,还喜欢乱拍照片。几个月前,她在北京‘报国寺’玩儿,无意间拍到了一张你的正脸照片,被我看到了。” 感叹地摇了摇头,金德平说道:“你的五官样貌和你爷爷年轻时太像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虽然我们二十几岁就分开没再见面,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你这孩子行踪也是隐秘得很,我找了北京古玩行儿里多少朋友,竟然没有找到你。后来,还是在一个琉璃厂开古玩店的老董哪里得到了你的消息。” 金德平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琉璃厂“墨香斋”的老板董林书算得上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我经常在他那儿接点书画修复装裱的活儿,赚点儿外快。他也是极少知道我的信息几个人之一。 “这么说来,金爷爷和董老板关系很不错了。” 我曾经要求董林书不能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信息,如果金德平和董林书关系一般的话,我相信他不会出卖我的。 点了点头,金德平说道:“董林书是我多年的朋友,他父亲也算是‘雅学’一脉的传承人吧!他们董家和你爷爷也有着很密切的关系,这事儿以后再说。” 顿了一下,金德平接着说道:“知道你是江城人后,我就找到了曲队长。” “这里说明一下,我虽然是警察,但我对古董文玩也非常感兴趣,多少年前就经常和金老讨教学习交流,我们算是忘年交。” 曲威插嘴说道。 “有曲队长帮忙,很容易就找到你了。不过,你爷爷故去了,没有机会再向他请教,也是我这辈子一大遗憾啊!” 说着,金德平脸上流露出了唏嘘的叹息。 “孩子!我想问一下你,你爷爷在世的时候,教授过你什么鉴古的技能吗?” 金德平的这句话让我不由浑身一惊。 “他是不是在有意试探我认不认识《魅影录》上那种特殊的符号文字啊?难道他已经知道《魅影录》在我手上?” 想到这儿,我让马上提高了警惕。 “嗯!我爷爷是教了我一些古字画的鉴赏知识,特别是古代字画的修复装裱技能。我能和董林书董老板成为朋友,也是我经常在他那儿接一些修画装画的活儿。挣点儿小钱儿。” 我态度认真,但语气轻松地回答,有意地把话题差了过去。 “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 没想到金德平还是穷追不舍。 微微摇了摇头,我说道:“除了一些平常简单的古董文玩鉴定知识外,我爷爷没教过我太多东西。其实,我爷爷根本就不想让我入这一行儿。可没想到都头来,我还是得靠这一行儿混饭吃。” 金德平和曲威对视了一眼后,微微点了点头。 “可惜,你爷爷一身的本领没有传给你,可能他也不知道你的天赋这么高吧。这对‘雅学’一门来说,是个损失啊!” 金德平不无惋惜地说道。 “呵呵!我可不行,也就是靠着小聪明低进高出地赚点儿钱。不过,这几天我发现羽珊在青铜器鉴赏方面很有见地,我还想多向她请教呢。” “呵呵!这方面那丫头还真有点儿功夫的,我们家传的手艺就是金石鉴定。就算她不学,整天得跟着我熏也熏会了。” 金德平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孙女还是很爱护的。 两个人用眼神又交流了一下,然后,金德平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到了我面前。 当我眼睛扫过去,只看了一眼,我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因为这张纸上不是书写的文字,也不是图画,而是用我认识的那种特殊符号手写成的。只不过,只是我看到的不是原件,而是影印件。只看出来,原件所用的纸张很老旧,颜色发青灰色,表面较为粗糙,可以看到明显的纤维状杂质。 这是民国时期的机制土纸,是抗日战争时期进口洋纸供应受限,各地的造纸作坊就采用半手工、半机制的方式生产一种有鲜明特点的纸张。这也是鉴定民国、解放初期的一些书籍、书画的一项技术指标。 “金德平是不是又在试探我?” 一边看着那张纸上的符号,我的心里一边嘀咕着。 “这张纸的原件应该是民国到解放前这段时间的。上面这些符号嘛,像汉字,但我又不认识。不过,从书写人的笔记看,记录这篇‘文字’的人,应该是从事金石雕刻,或者是干木匠活儿的人。笔力很硬朗,笔画间基本没有柔性的转折。” 说话的时候,我尽量保持平静的表情,努力隐瞒我认识这张纸上的符号。可当我评鉴这张纸原件的同时,我已然把整篇文字的内容读了一遍,并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全文也就一百多字,大致内容为:山眼之巅,灵泉之畔,悬空之阁。下盘迂回险峻云中栈道,上覆悬崖,下临深涧,伴青灯古佛,藏南阳遗宝。然窝奴来犯,窥我中华文明,我辈炎黄子孙誓死不为列强所迫,护国宝舍生取义。望我“雅学”后世承先辈遗愿,待我中华复兴,国泰民安之日,寻获遗宝,上报国家。 从全文的意思看,应该是在一个叫山眼的山峰的顶端,一眼泉水边,悬空建有一座楼阁。向下有一条迂回险峻的栈道,上面有悬崖,下面有山涧。那里应该是一座古佛寺,而且藏有来自南阳的遗宝。后来,日本侵略中国,知道了这里藏有宝物,想要得到。当时,知道这处宝藏的“雅学”门人,为了护卫宝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留下遗愿,希望在中华民族繁荣昌盛的时候,“雅学”的后人可以寻找到这处宝藏,并献给国家。 其实,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只是用这种怪异的符号手写记录出来的,世上估计除了我以外,没人能够读懂了。 第三十八章 藏着宝藏也暗藏玄机 这张纸上的符号,我已经读完,并翻译,记在了心里。 “牧烽!你先别分析这张纸的年代、出处,你看看这上面的文字你认识吗?” 曲威的性子比金德平急,直截了当地问我实际问题。 “啊?这是文字吗?什么文字?我大学是学汉语言文学的,如果这是文字的话,我可没学过。” 我假装吃惊地把这张纸贴近了脸,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呵呵!牧烽!严格来说,这是一种特殊的文字,是最开始撰写《魅影录》的仲睿龄首创的。这种特殊文字来源于北方游牧民族‘吐谷浑’的一种象形文字。同汉字近似,但在书写上又有所不同,而发音更近似鲜卑语。据我研究,仲睿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鲜卑族的旁支,吐谷浑人。” 听完金德平的话,我不得不佩服这位老爷子学识确实渊博。虽然不能翻译这种特殊的符号,但却能研究出它的出处。如果没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基础,绝对研究不出来。 看着眼前为了学术研究孜孜不倦的金德平,在某一时刻,我差一点儿就承认我能够看懂这些特殊符号的文字。可到了那个最后时刻,我还是咬着牙忍住了内心的那种冲动。 金德平讲述的吐谷浑,也叫吐浑,是中国古代西北民族及其所建国名。原本是辽东鲜卑慕容部的一支,是西晋至唐朝时期位于祁连山脉和黄河上游谷地的一个古代国家。 唐朝后期,吐谷浑逃至河东,唐称之为退浑、吐浑。五代时期开始受辽国统治。其后人大多数已与各民族融合,少数没融合的为现代青海的土族,成为吐蕃的附属部族。 对于吐谷浑的历史,我也就只知道这些了。不过,现在不是追溯这些符号来源的时候。我想更多地知道关于我爷爷王海潮的事情。 “牧烽!我给你看这张文字,是想问问你能不能读懂。实话跟你说,这种符号文字到了我父亲的那一代,只有他一个人能读懂。直到老人家过世前,他也没告诉我这种符号的认读方法。也没说他有没有传授给他的两个学生,也就是范荣葵和你爷爷王海潮。” 金德平皱了皱眉头,说道:“从种种迹象上分析,范荣葵应该是不会,因为这张文字的原件他是见过的,但并没有揣摩出其中的意思。” 咬了咬牙,我摇摇头,回答道:“我爷爷会不会认读这种特殊的符号我不知道,但我真的不会。” 明显看出金德平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神情,曲威也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呵呵!不要紧,这种东西也是看缘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研究明白了。” 金德平笑呵呵地打着圆场,并且把那页影印的纸交到了我的手里。 “牧烽!这东西你拿着吧。你聪明,有天赋,悟性也高,放到你手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解开谜题了。” 说着话,金德平又从怀里掏出了第一次见他时,他给我看的那块黝黑的玉牌。 “这件东西也交给你保管。‘雅学’这一门到现如今这一代,已经没落了,但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希望。‘雅学’的未来就全靠你了。” 看着手中那块尚带着体温的黝黑发亮的玉牌,我心里多少有点儿愧疚。人家都已经跟自己这样掏心掏肺了,我还藏着掖着,好像有那么点儿不够意思了。 可我非常清楚,在我没有彻底弄清楚金德平和曲威两个人真正的目的,以及他们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之前,我绝对不能暴露我的真实实力。 “牧烽啊!沈阳这个盗卖青铜器的大案在你的帮助下顺利侦破了。你也知道,警方,或者是政府部门对立功的公民都要有表彰奖励的。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公开露面,所以,表彰就算了,奖励我给你带来了。” 说着话,曲威就从包里掏出了一张支票,递到了我的眼前。数字五,后面是四个零,五万块整。虽然不算多,但这可能也是政府部门对这类有功人员奖励的最高额度了。 嘴上推诿了一番,但手就老实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揣进了自己的口袋。这个我当然心安理得地拿,我帮警方破的这个案子,也算是大案要案了,他们拿的奖金肯定要比这个多得多。再说了,我也不能白白挨了那一闷棍,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啊! 送走了金德平和曲威,我躺在床上,愣呵呵地看着那张纸,脑子里却回想着金德平说的,我爷爷和金舍太、范荣葵之间的恩怨关系。 假如金德平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就说明我爷爷最早应该是北京人。怪不得他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偶尔还流出几句京片子的口音。还有,如果这张纸上所说的这个“山眼之巅”真的藏有“南阳遗宝”的话,那这个宝是什么?这“山眼之巅”又是哪里呢?金德平是不是还不知道呢? 其实,对于有没有宝藏,宝藏在哪里,我的兴趣并不大。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到现在为止,还有多少人知道“雅学”和《魅影录》。如果除了金德平、曲威之外,还有人想得到这本奇书,那我以后的麻烦就少不了。与其整天的担惊受怕,还不如直接交给金德平他们算了,反正那上面记录、绘制的内容,我都看烂了,病印在脑子里了。给他们一摞废纸,我也没什么损失。 就在我脑子里两种声音不断碰撞,围绕着给出去,还是自己留着的问题挣扎、困顿时,眼前白雾升起,影子又出现了。 “呵呵!你纠结什么呀?这《魅影录》可是一部奇书,一部古今中外独一无二的文化宝典。别以为只有你能看懂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那本书里还藏着你还没破解的秘密和玄机,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呢?” 影子的话虽然有嘲讽的语气,但说的却很认真。 “还有玄机?” 那本书我不说可以倒背如流,但绝对可以一字不漏地记在了脑子里。 “难道我还有没看通透的地方吗?” 我对自己又怀疑起来了。 第三十九章 只身悄然进京 送走了金德平、曲威两人,我和谁都没打招呼,当晚就一个人离开沈阳,进京了。 一个多月没有来北京了,相比于东北江城,虽然是寒冬腊月,但北京的天气却温和得多。只有光秃秃的树枝,以及路边少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积雪可以说明现在是冬季。 这几天实在是把我搞得头昏脑涨的,尤其是和罗骆、金羽珊在一起,压力非常大,还是觉得一个人轻松些。 不过,除了烦心麻烦事儿之外,我也有收获。和金德平、曲威长谈之后,我发现,这次配合警方寻找破案线索过程,和罗骆、金羽珊相处时间长了以后,我和人交流时,那种恐惧的心理障碍好像变小了很多,也不再排斥和陌生人打交道。甚至说在和熟人说话交流的时候,偶尔还能说上一、两句玩笑。 这种变化连我对自己都吃惊不小。 “董老板!最近有什么精神的货入手吗?” 第一站我就到了琉璃厂,进了“墨香斋”。 “哎呦!牧烽啊!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董林书赶紧把我让到了店里,让座,又动手给我倒了一杯茉莉花茶。 老北京人都喜欢喝茉莉花茶,浓浓的茉莉花香气闻起来就非常吸引人。浓郁、持久的口感,非常适合口味儿比较重的北京人。 “是啊!最近被一个姓金的老爷子缠住了,我实在是没倒出功夫过来。” 话里有话地应对了一句。眼睛看着董林书阴晴不定的表情,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香气四溢的花茶。 “啊?!呵呵!你都知道了。” 董林书是个五十来岁的瘦老头,为人可靠,做买卖也实在,在琉璃厂口碑还不错。 董林书听出我是在有意地用话点拨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金老爷子算是我长辈。我爸爸就和他交情不错。他拿着你的照片来问我,你说我也不能睁着眼儿说瞎话儿呀!再说,那老爷子为人不错,他说找你有正事儿,那就肯定不会错。我也就告诉他你的信息了。实在对不住,没事前告诉你一声。老哥哥我这儿给你赔不是了。” 说着,董林书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地敬了我一下。挺真诚的态度,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不会错?我差点儿没因为他把脑袋开瓢了。” 不过想起自己挨那一闷棍,我心里多少还是不平衡。 “咋回事?” 董林书也有点儿慌了,赶紧问我。 摆摆手,我说道:“没事儿了,就是受了点儿小伤。” 我回头扫了一眼,见店里也没什么外人,于是,压低了声音问董林书,“董老板!金老爷子说你家老爷子是‘雅学’一门的学生,这事儿你知道吗?” 点点头,董林书回答道:“嗯!是有这么回事儿。我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可是个古书画鉴定、修复大家。北京、天津古玩行儿里的老人收着什么看不明白的一准儿拿来,请我家老爷子掌眼。其实,他是‘雅学’门人的事儿,我也是后来听金老爷子说的。” “那你们老爷子有没有给你留下点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我话有所指地问道。从金德平那儿我知道了,那张记录着所谓“南阳宝藏”的纸,汉奸范荣葵手里有一张,金德平也有一张,那这位和金舍太有师生关系的董老爷子说不定也有。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董林书说道:“没有!我们家两代人都是靠这家小店谋生的。老爷子除了给我留下一门儿还算不错的装裱手艺,一刀南唐‘慎德堂’的宣纸,还有两幅清末小名头的书画外,真就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董林书是个实诚人,他说没留下,那就肯定没有,至少他没有发现。 “嗯!这事儿也不奇怪,毕竟那么多年了。董老板!最近收到什么能有一眼的东西没有?给我开开眼。” 眼见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我进入了这次来北京的另一个目的。 “你别说我还真入手了一张宋画。只是可惜啊!残了,只剩下了半张。” 董林书一脸的惋惜。 “半张?只要真是宋的,名头够,半张也是宝贝呀!来,请出来给我开开眼。” 相比于其他门类的古董文玩,我对书画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热情。 没过一分钟,董林书就从里间用两只手拖出了一卷卷轴。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明代的裱工。四百多年了,一碰都可能直掉渣,确实是老的。 “章、款都没了,有行儿里的朋友看了说是明仿宋的。可我看着就是宋,南宋的。你的眼力比我毒,来上一眼,给我定个数。” 懂林书说着话,就把手里的轴小心铺在桌子上了。 不用仔细鉴定,我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肯定是南宋的画。 眼前的画是半幅立轴花鸟画,图中描绘了腊梅枝头的禽鸟嬉戏的场景,画风艳丽,用笔精妙入微。尤其是画面中的腊梅枝干苍劲有力,花朵娇艳欲滴,而两只山禽则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只可惜立轴上部带有落款和印章的那部分已经残了,只模模糊糊地显露出“宣和”“御制并”几个瘦金体字。天骨遒美,逸趣霭然,又具有强烈的个性色彩,这就是所谓的如屈铁断金,乃是宋徽宗赵佶独创的字体。 在我鉴定这半张画的同时,眼前不断地跳动着南宋时期的时代符号。画面上的腊梅、喜鹊仿佛就要跃出纸面,绽放、鸣叫! “怎么样?是不是宋的。” 董林书试探性地问我。 “嗯!董老板!恭喜你收了一件宝贝啊!虽然是残了,但肯定是出自南宋名家之手啊!” 我肯定地说道。 “可惜!残了。还是最重要的印章、落款的那部分。” “牧烽!以你的眼力看,这张画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董林书有点迫切,声音甚至都微微地发颤了。 微微一笑,我的眼睛在画上又扫了几遍。 “董老板!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这用笔老道的功力,还有这一笔如屈铁断金的瘦金体,除了宋徽宗赵佶还有谁能有这份高贵雍容的韵味?” “啪!” 董林书双手一拍,兴奋地叫道:“成了!有你这句话,这幅画他就是宋徽宗的手笔了。” 摆摆手,我还是谨慎地说道:“您先别高兴得太早了,再找个行儿里的大名头鉴古专家上一眼。最好是那种能出证书的权威机构。准成点儿!” “找了!明天我就去见霍文良霍先生。” 董林书的眼睛没有离开桌上的画。 “霍文良?” 我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忽然感觉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 第四十章 这个大漏儿不该捡 霍文良,是在江城曲威把我拉去鉴古,在上眼那幅明代无款“松江画派”真迹的时候,和我亲切交流的那位霍老。 我还记得他一身传统中式唐装的装扮,留着一副长胡须,看上去有点儿仙风道骨的风范,但他奸瘦的样貌给我留下的印象并不好。 “你认识霍文良?” 董林书问道。 “有过一面之缘,不熟悉。听说他是什么一个古代艺术品交易公司的什么营销总监。” 我的记忆力非常好,才几天的事儿,我绝对不会忘记霍文良的社会背景。只是我不想让董林书透露我的能力。十多年混迹古玩行儿的经验告诉我,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总会在斗智博弈中占据有利位置的。 “要不,明天你也过来一起看看?霍老的学识我是很佩服的。” 董林书的眼神很期待,看得出来,他对霍文良以及这幅画都非常的期待。 “嗯……明天恐怕不行。我约好了一个朋友,去看一件东西。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向霍老请教。对了,鉴定结论回头你告诉我一声,我想知道自己和大师的差距。” 找了个理由,委婉地拒绝了。 从“墨香斋”出来,我又到潘家园转了一圈。收了一串清中的琉璃珠串,一只明早的鸟食罐,还有一块乌漆墨黑的转心佩。三件东西,曲威给我那五万的奖金,顿时少了一半。 琉璃珠串和鸟食罐两千多,但那个转心佩足足要了我两万。 找了家宾馆,我迫不及待地用牙刷,沾着牙膏,对那件转心佩仔细彻底地清理了一番。等玉佩显露出真容后,一块色泽艳丽的血玉转心佩呈现在我的手掌中。 鲜红与乳青色的完美结合,红色血丝清晰可见可与彩玉石媲美。外形与颜色组合协调,色美质丽,宛如桃花,看上去莹润可爱。除了书画之外,我对玉石门类的古玩特别宠爱。上手的古玉没有一万,也有五千了,但这种等级的血玉转心佩还是第一次遇到。 从器型、雕工,以及沁色等方面看,这是一块清早期转心佩的经典之作,素而无功之圆形传统佩饰。简单朴实,内嵌的转心两面个刻一“平”、一“富”两个字,寓意“平安,富贵”。 这类血玉是出产于青藏高原的一种红色玉石,藏语叫贡觉玛之歌,俗称高原血玉。它质地十分坚硬,非常稀少,古往今来,血玉都是极为昂贵,世间罕见之物。一般只有历代皇室、宰相级别才有幸使用之物,代表着吉祥如意、大富大贵。 在现今的古玩行儿里,血玉则被誉为“世上最美的玉饰”,深受鉴古、藏古人的喜爱。就我手中的这块直径五公分上下的血玉转心佩,以现在的行情判断,最低也是三十到四十万之间的价格。如果遇到真心喜欢的大玩儿家,那就得五十万往上走了。 按道理说,我两万入手的,现在至少有十五倍的利,这次可算是捡了个大漏儿了。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回想起下午在潘家园入手这块转心佩的过程,我感觉这个大漏儿捡的有点儿不那么心安理得。 那是一个只摆了十来件儿玉器、小瓷器、制钱的小摊。摆摊的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看样子不像是北京市区的人。也没什么经验,除了用眼睛四处观望来回溜达的人群外,从不主动招呼。就算是有人蹲下来看她摊上的东西,大姐也更多地用点头,或者摇头来交流。 说实话,当时这件转心配我上手看去,也没看出实际的玉料是什么。只是从雕工、包浆、沁色判断,是块清早的转心佩。我问大姐这块玉佩多少钱,她支支吾吾地说了个两万五的价儿。当时,我也没多想还了个两万的价儿,大姐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两万块钱算是一个小漏儿。 清理后,现在看这件儿东西,我是有点儿看走眼了。把一块价值连城的血玉,看成了普通沁色玉了。因为表面的包浆太厚了,应该是故意糊了一层油腻之类的东西,用以掩盖这块玉的本色。 “那位大姐不懂行啊!这钱我赚的是不是有点儿不地道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多了,潘家园肯定已经散场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点儿早餐,不到九点我就进了潘家园,来到昨天入手血红转心佩那个地摊位置,左右一看,那个大姐没来。 “大哥!昨天在这儿摆摊的那位大姐没来呀?” 问了一句昨天就在这个位置摆摊的摊主。 “没看见。我昨天也是第一次见那个大姐在这儿摆摊,看样子不像是行儿里人。” 大哥一边儿从包里往外掏瓷器,一边和我说着。 “你是不是问刘大姐呀?” 正在我犯愁还去哪儿打听呢,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个卖盒饭、早餐的大姐搭茬儿在和我说话。 “对啊!大姐!你认识她?” “认识,她叫刘玉珍,家住在门头沟。我和她不算太熟,早先一起在一个写字楼里干保洁认识的。她人可好了,就是命苦。” 女人是个爱说话的人,没用我问,就把她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摆摊的大姐家里挺困难的,孩子有先天心脏病,需要手术。丈夫又出了车祸。她打工挣的那点儿钱根本不够用。 “她老爷们儿家里有点儿老东西,就合计着拿出来卖了换点儿钱,应急。我就告诉她来这儿摆摊碰碰运气。这不,昨天一天就卖了一块玉,挣点儿钱,今天就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了。” 女人摇头叹息地说着。 “去哪儿家医院了?你有她联系电话吗?” 我接着问道。人家遇到这么大困难,我这漏儿捡的就更不安心了。 “那可不知道。不过,我有她电话。诶!你找她干什么?” 女人警惕性很高,反问道。 “啊!你别误会,我就是昨天买她那块玉的人。昨天回去以后,想到她地摊上还有一件儿东西,我挺喜欢,就想着一块买了。价钱不是问题,她家都这种情况了,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做买卖。” 我尽量把话说得婉转真诚一点儿,让女人的警惕性放松一些。 “哦……” 女人又上下看了我几眼后,说道:“那我打电话先问问刘姐吧!” 说着就拿出电话拨了出去。 第四十一章 又遇金羽珊 卖盒饭的大姐在电话里说了一阵子,一边说还一边点着头,看着我说。我估计她是在向刘玉珍描述我的相貌。 “刘姐正带着孩子在儿童医院排队等着做检查呢。现在没时间,如果你要买东西的话,我把她的电话给你,你直接联系她。” 看来我的长相刘玉珍还有印象,并且得到了她的信任。 有了联系方式,也就不着急了。我又慢慢悠悠地在潘家园市场里转了两圈,收了两颗和田玉的珠子,一件清代翡翠青蛙雕件,又是小一万的价格。不过,没等我出潘家园,那件翡翠青蛙就被人一万三收了。 “三千块的利润,够我这次北京之行的花销了。” 心里正美着呢,“啪!”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猛一回头,金羽珊正俏皮地冲着我笑。 “羽珊!你怎么来了?” 在我看来,这个时候金羽珊一定是陪在罗骆身边,等着召开表彰大会呢。再说了,我一个人进北京,谁都没告诉,她怎么就跟来了,还这么快就找到了我。 “呵呵!潘家园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我来看看这颗珠子能卖多少钱。” 娇嫩的小手上,拖着那颗金色的东珠,一脸得意地冲着我示威。 淡淡一笑,对于金羽珊的挑衅我心里倒是没生气,就是觉得不太平衡。 “罗骆在沈阳加官进爵,你一个人跑北京来了,你就不怕在他最光荣的时候,因为你的缺席感到遗憾吗?” 这样说话的方式,放在一个月前,打死我的都说不出来。可是现在,面对金羽珊的挑衅,我一语双关地也把她奚落了一番。看到金羽珊憋红着脸,对我怒目而视的样子,我有了大仇得报的快感。 “哼!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罗骆也来北京了。” 金羽珊不甘示弱地说道。 “他来北京干什么?” 我现在真是不想和罗骆有关联了,太操心。 “呵呵!他是来北京立功受奖的呀!” 原来,因为这个案子起获的五十余件青铜器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国家一、二级文物。按照相关规定,必须交由国家文物局鉴定。而作为这件大案要案侦破的立功人员,罗骆也就随着这批文物一块进京了。 听完金羽珊的讲述,我抬了抬眉毛,说道:“看来罗警官很有可能肩膀上再填一颗星星了。恭喜你啊!” “恭喜我干什么?和我也没关系。” 金羽珊红着脸说道:“知道你心里不平衡,罗骆已经说了,这次他的奖金全给你。他说不能让朋友寒了心。” 听金羽珊这么一说,倒是让我吃惊不小。能在金钱面前先想到朋友,罗骆这个人还算可交啊! “用不着,我那份儿奖金我已经收到了。” 把手里的两颗和田玉珠子在金羽珊面前晃了晃,说道:“这就是奖金换的。” “行了!别显摆了,知道你眼力好,能捡漏。呵呵!你能捡,我就能顺。” 说着,就把手里的那颗金色的东珠向上掂了掂。 看到金羽珊那份得意,我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诶!羽珊!我有个事想求你,你要是能帮我,我手里的东西你随便顺。怎么样?” “哎呦!我没听错吧?咱们认识时间不长,可你在我的印象里可是无所不能啊!你还能求到我?嘿嘿!说吧!有什么要本姑娘帮忙的,只要我能做到,尽管说。” 金羽珊洋洋得意地说道,一挺胸脯,美女高傲的本钱尽显无疑。 “呵呵!你肯定做得到。” 向周围扫了一眼后,我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道:“你那手‘排塞赃’的功夫,能不能传授我几招?” “啊?!” 金羽珊张大了嘴巴,满脸的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是,你是不是因为我顺了你一颗东珠,你就想着以后找机会报复我啊?” “嗐!我哪有那么强的报复心啊!我就是觉着你那两根,啊……‘二齿绷’挺神的,想学学,说不定以后能有大用。怎么?你不想教我?” 我有点儿失望地问道。 “不是不想教。我就是有点儿没转过劲来,你想学‘排塞赃’活儿,说白了,那可是小偷啊!你刚才一说,我都有点不认识你了。” 金羽珊依旧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哎呀!我不是说过嘛,盗亦有道。干嘛非说小偷那么难听。你就说教不教吧!” 我有点儿急了。我不太喜欢被人要挟。 “教!我很愿意收下你这个学生。不过,我的学费可不低啊!” 这回的金羽珊真是得意了。 “学费?” 我看着她手里的那颗金色东珠,说道:“这颗珠子一万开外的价儿,算学费行吗?” “就它?我还看不上呢!” 说着,金羽珊就把手里的那颗东珠抛还给我了。 “功夫我先教给你,等我想好了要你拿什么当学费再说。” “好!咱们说准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金羽珊信誓旦旦的表情,让人很值得相信。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想着去见见刘玉珍,就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没想到,金羽珊也同情心泛滥,非要跟着我去不可。 电话和刘玉珍联系上以后,在儿童医院附近的一家小饺子馆见面了。 昨天没太留意,今天一端详,虽然四十来岁了,但刘玉珍长得还挺漂亮。一看就是那种贤妻良母型的。 她儿子十三岁了,可能是患病的原因,身高要比同龄的孩子矮上不少,也很瘦弱。但孩子挺乖巧,一声不吭地坐在一边慢悠悠地吃着东西。 “老弟呀!真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昨天买了我那块玉,孩子今天的检查就做不上了。” 刘玉珍笑着感谢着我。 “大姐!先别说这个,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看着孩子那么小,我心里挺不舒服的。 愁容马上就在刘玉珍的脸上显现了。 “三岁的时候检查出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做手术。” “那怎么不做呢?” 金羽珊插嘴问了一句。 “唉!孩子年龄小的时候做不了。现在能做了,可他爸爸又出了车祸,这些年原本给孩子做手术的积蓄全用来救治他爸爸了。二十来万的手术费,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拿不出来。刚才检查完了,医生说今年必须做手术。愁死我了!” 刘玉珍越说越难过,说到最后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第四十二章 如此善良的女人 生活的重担,多舛的命运,把刘玉珍这个善良贤惠的女人已然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金羽珊抽出两张纸巾递了过去。 “大姐!别难过,会有办法的。” 点了点头,刘玉珍伸手给已经哭出来的儿子擦着眼泪。 “小林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再难受都不吭一声。可他越是这样,我和他爸爸就越难受。” “大姐!那你就和医生联系,准备给孩子做手术吧!” 我语气平和,但非常肯定地说道。 “啊?!” 刘玉珍显然没有听明白我的话,愣愣地看着我。 “呵呵!大姐!我是说手术费你不用担心了,赶紧给小林确定做手术是时间吧。” “那……老弟啊!这可不行,你的钱我不能用。” 看得出来刘玉珍会错我的意思了。我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血玉转心佩,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血玉转心佩?!” 不愧是得到了金德平金石鉴定学的真传,只一眼金羽珊就认出这件东西是什么了。 “诶!这是昨天你在我这儿买走的那块玉?” 看着眼前形制熟悉,但色彩上天差地别的玉佩,刘玉珍疑惑了。 点了点头,我很认真地解释道:“大姐!昨天咱们交易的时候,我也是没太仔细看,就以为是一块清中期的东西。从雕工上看,知道是官造的,就是皇宫里做的。两万块钱算是比较合理的市场价格。但我回去清理干净以后才发现,这是一块清中期宫廷内务府监制的‘血玉转心佩’,纹饰、沁色都相当完美,非常的漂亮。” 我激情澎湃地讲解着,可刘玉珍却是一副鸭子听雷的表情。 “啊……大姐!说得简单明白点儿吧,这是一块很值钱的宝贝。” “很值钱?能值多少钱?” 刘玉珍呆呆地问,她儿子小林也好奇地瞪着大眼睛等着听我的答案。 “最保守的估价也有二十五万。” 金羽珊直截了当地告诉了这娘俩。 “二……二十五万?” 刘玉珍原本握着筷子的手,兴奋得差点儿没松开。 可她只是兴奋了那么一刹那,刘玉珍就又恢复了平静,还把我拖着玉佩的手轻轻推了回来。 “老弟!不管值多少钱,昨天我已经卖给你了,那这件东西就是你的了,值多少钱也是你的事儿了。买卖不能反悔。” 刘玉珍相当的平静。这是个有品行的女人。 “大姐!虽然说这件东西已经钱货两清了,可这钱我赚得心里不踏实。古玩行儿里确实有‘钱货两清,出门无悔’的说法,但那是对行儿里人说的。你不算是古玩行儿里的人,这规矩对你也没用。” 我解释着,试图让刘玉珍能毫无愧疚地接受。 “这可不行。我昨天是在潘家园卖的,那儿就是古玩市场,咱们就得守规矩。老弟呀!我知道你心善,可你这么干我这心里过不去。放心吧!我已经决定把房子卖了,到时候除了给小林做手术,还能剩点儿钱,够我们找个地方租房子开个小超市的了。日子总会有希望的。你知道这东西值那么多钱的情况下,还能找到我,当面告诉我,这比什么都值钱。你们的好心我心领了。” 刘玉珍的脸上洋溢起了希望的光芒。 “大姐!牧烽的话是真心话。我们是做古董文玩买卖的,但昧良心的钱我们是不能赚的。要不这样,这件东西我找个大藏家收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么高等级的物件儿,他出个四十万不成问题。大姐!你留二十万给孩子做手术,剩下的二十万给牧烽,怎么样?” “这……” 金羽珊的话让刘玉珍动心了。 我趁机也说道:“这个办法好。羽珊认识的收藏家很多,这件儿东西出手四、五十万不难得。大姐!到时候咱们两个人就都赚大钱了。” “嗯……行吧!我先替孩子谢谢你们了。但有一样,这件东西你们买卖的时候,我一定得在场,要不然我不收你们的钱。” 刘玉珍相当的倔强。可这让我犯难了,总不能带着他绕世界地去找买主儿吧! “没问题!” 我还没说什么,金羽珊一口答应了下来。 “现在通讯手段这么发达,到了谈买卖交易的时候,咱们视频连线一下不就行了嘛!” “这样也行。” 刘玉珍爽快地答应了。 “大姐!那就这样,最多三天,我就能给你消息。” 金羽珊信心满满地说道。这时候我心里才弄明白,她要找的那个怨种肯定是她爷爷,金德平老爷子。 “大姐!你就联系医院,回去安心等我们消息吧。对了,除了昨天你带到潘家园的那些玉之外,你家里还有什么老东西吗?” 我多了一句嘴,问道。 “嗯……也没什么值钱的了。有个大香炉,死沉死沉的,一直在我们家下屋放着呢。” 刘玉珍回忆着说道。 “那好!东西你先留好了,回家以后再找找,我们过两天去你家里看看。说不定还有好宝贝呢。” 我半开着玩笑说道。 “诶!我回去问问我老公,看看我公婆还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说完,刘玉珍就座地铁走了。 我随手就把那块血玉转心佩塞到了金羽珊的手里。 “羽珊!别和你爷爷要太高的价儿,二十万就行了。” “嗯?你怎么知道我要找我爷爷来买这块玉?” 金羽珊微微有些吃惊地问道。 “呵呵!我也是行儿里人,三天的时间,哪儿能找到愿意出那么高价儿的买主儿啊!” 我淡然一笑,说道。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不过,你要是能把那只战国错金银兽首軏饰拿给我爷爷,别说四十万,就是八十万,老爷子也愿意出。” 金羽珊忽然提起了那只战国兽首軏饰,我脸上一紧。 “你和金爷爷说起那件东西了?” “没有!我嘴还没那么欠。只是那件东西是我爷爷最喜欢的藏古物件儿,只要你肯出,多少钱他都愿意给。” 看来金羽珊是把他爷爷吃得透透的了。 摇摇头,我说道:“那件东西暂时我还不想出手。它太独一无二了,我想留着自己学习。诶!你不会要我把这件东西拿出来当学费吧?” 我忽然想起来,自己正要金羽珊教授我“排塞赃”的绝活儿呢。她不会要我用那只兽首軏饰拿出来交学费吧? 第四十三章 苦练入盗门 金羽珊提到了要我把那只战国错金银兽首軏饰拿出来给他的爷爷,我马上就反应过来,她是不是要我用那件东西当做教我“排塞赃”绝活儿的学费? 说实在的,那件东西值多少钱,我还真不在乎。但那件东西的独一无二性,是我非常在乎的。它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古代青铜艺术绝伦的美感,让我非常地痴迷。 冥冥中感觉它和我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缘分。 “呵呵!看你那小气劲儿。我和你开玩笑的。我知道那件儿东西极为稀少,到手了谁都不想出。” 金羽珊笑得花枝招展。 “今天,就冲你对刘大姐做的这件事,我白教你。” 当即,金羽珊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纯银的圆筒。高有五公分,直径一公分半的样子。通体雕刻着富贵牡丹的纹饰,上下螺纹连接,顶端拴着一条黄色细线。从磨损程度和表面的包浆看,这东西至少有百十多年了。 “这是什么?” 我好奇地问道。 “这叫‘管盒’,里面就是开锁的专用工具。古人把锁叫‘恰子’,而开锁的钥匙统称为‘管’。最早的文献记载是《左传·僖公三十二年》,其中记载着‘郑人使我掌北门之管’,这句话中的‘管’就是指钥匙。这个管盒是我师父传给我的,虽然现在不用了,但我一直随身携带着。” 平时娇蛮任性,甚至有不讲理的金羽珊,说到这些却满脸的正经。而且从她的讲解中可以听出来,她对盗门的历史文化传承是有研究的。 我轻轻扭开这只“管盒”,里面有三对长短、粗细不等的金属丝,看不出什么材质,但做得都非常精致。 “这些就是‘二齿绷’。” 在我仔细欣赏之后,金羽珊两根手指在我眼前一晃,我手上的那只“管盒”就回到了她的手里。 “这件东西现在更多的是一个信物了,实际上只要功夫练到位了,就是一根曲别针都能打开锁。走吧!从明天开始我教你。” 第二天一早,我按照金羽珊给的地址,住进了一家五星级的宾馆。要是我自己,打死我都不会住这种七、八百一天的地方。但金羽珊可是金枝玉叶,这地方对她来说也算是合理消费了。 当然,不出所料,罗骆也住在这里。 “牧烽!你真的想学撬门开锁啊?” 罗骆不理解地问我。 “肯定啊!怎么说,这也算是一门手艺。这次和秦方左那帮人打交道,我真是有点儿害怕了,也开了眼界了。学会这门技能,说不定以后能有大用。放心吧,我就是学手艺,不会当小偷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按照金羽珊教我的手法,用两根金属丝在一把锁的锁孔里轻轻地拨动着。 其实,这门手艺也没什么神秘的,完全是靠手感和听力来开锁的。就是用一根顶端带钩金属丝拔动锁芯内的弹子,使弹子能顶出锁槽的弹子。另一根金属丝压住已经出槽的弹子,使锁芯可以转动,拨动后面的开锁机构完成对锁舌的释放。 说白了,原理简单,但想学成那可就得勤练苦练了。 手上这把锁,我已经捣鼓了一个多小时了,每每到了最关键的最后一步时,手指上的力道不稳,前面的弹子就重新退了回去。功亏预亏。 “这门手艺除了勤练之外,还得靠天赋。你这笨手笨脚的,我看是吃不了这碗饭了。” 就在我专心致志感受锁孔内弹子的位置时,影子不请自来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能不能练成不用你操心。你最好别打扰我。” 眼睛盯视着影子,我的手却没有停下来。 “呵呵!别费劲了。这盗门也算是一个要技术的门派,你连鉴古要入的门还没摸着呢,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影子又是一番奚落嘲笑。 我没有理他。我知道,每当我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影子就会出来跟我捣乱,而且试图要控制我。我只有把注意力专注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上,才能摆脱他的控制。 缓缓闭上眼睛,手指尖感觉着锁孔内弹子的细微跳动。 “牧烽!这东西也靠天分的。当年我刚入门的时候,像你手上那把最普通的锁,我用了小半天才打开。别着急,把二齿绷当做是手指的一部分,轻轻感觉锁孔里的细微变化。用力不能小,也不能大,要平稳、和缓……” 金羽珊坐在边上,悉心指导着我。 “最后一个了,最后一个……” 听着金羽珊的话,我心里默念着,随后“啪”的一声响,手中的那把锁应声而开。 “我去!你真打开了。你手里不是有钥匙吧?” 罗骆吃惊地看着我手里的锁,语气相当的激动。 金羽珊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神中分明是难以置信。 “一个小时,你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打开了。看来你天生就是吃‘盗门’这碗饭的,别在古玩行儿里混了。” “呵呵!我可能是蒙上的。我还没有达到羽珊说的那种用手指开锁,而不是用工具开锁的境界。” 实话实说,这次的成功,确实有一定的巧合性。 “哪能第一次就能达到那种感觉呢。我也是一年以后才慢慢找到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不过,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就算是入门了,以后多练习就行了。我们市面上能够见到的锁基本上都是这个原理,是一通百通的手艺。” 说完,金羽珊就从包里又取出几对不同形式、尺寸的二齿绷,那意思就是让我以后多练习。 “诶!我说,你们两个人当着一个刑警的面儿,练习撬门开锁,是不是对我太不尊重了?” 罗骆苦着脸说道。 “拉倒吧!你们刑警队里也有会这门手艺的。在沈阳,周围身边的那个下属他就会。” 金羽珊不屑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哼!就看他从秦方左身上翻出那对二齿绷,能用一只手熟练地分开,还做了一个上下交错的动作,我就知道,他的技术比我差点儿有限。” 金羽珊十分肯定地说道。 其实,刑警队里有些警察掌握一、两门特殊技能也是正常的。整天地和犯罪分子打交道,自己不掌握犯罪手段,还怎么抓人、审人啊! 这一点我知道,罗骆就更清楚了。他之所以这么说,一小半是敲打我,别让我犯事儿。一多半是在金羽珊面前装一把“小可爱”,博取美人欢心。 第四十四章 一对血玉转心佩 我正在为自己学会了一项技能高兴的时候。 “嘀!嘀!嘀!” 金羽珊的电话响了,她抓起来走出房间接听。没一会儿又进来对我说:“牧烽!爷爷要见你。” “只是说见我,没提那块血玉转心佩的事?” 从金羽珊的表情上看,我感觉事情似乎有变化。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迫切地想要快点儿出手一件儿东西。 摇摇头,金羽珊说道:“他没说。不过,从语气上听,好像有重要的事儿。” “重要的事儿?难道是那块血玉转心佩有毛病了?” 我心里正想着,眼前又出现了影子的轮廓。 “你别忘了,这种玉佩一般都是成对出现的。你只是得到了一个,说不定另一个也出现了呢?” “你是说还有另一块血玉转心佩?” 我无声地问道。 “别忘了这种级别的玉佩都是清宫内务府监造的,这官造的玉佩,通常都是成双成对的。” 听完影子的讲解,我也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或许出了差错。 成对的玉佩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蕴含着丰富的寓意,我在刘玉珍手中买的这块血玉转心佩,转心的两面各刻着平安、富贵两个词。那就很可能还有一块玉佩,刻着吉祥、如意两个词。 “诶!牧烽!你想什么呢?走吧。见到金爷爷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一听说要见金德平,罗骆相当的积极,还和金羽珊商量要不要把见面的地方订到全聚德。 “我爷爷在北京有工作室,咱们去哪儿就行。” 对罗骆要跟着一起去,金羽珊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也许你说得对。” 和影子交代了一句后,我跟着罗骆两个人下楼打车直奔烟袋斜街。 没想到金德平的工作室还真挺气派。二层的欧式建筑,看上去足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内部的装修是简约雅致的中式风格。虽然内外是一中一西两种风格,但进去以后却发现非常的舒服,毫无违和感。 “呵呵!牧烽啊!你一声不吭就跑北京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还是在有意躲着我老头子啊?” 一见面,金德平就调侃了我一句。 我心里暗说:“我跑北京来了,你不也跟着追来了嘛!” “呵呵!金爷爷!我还真是有件要紧的事儿要办。董林书董老板最近入手了半张宋画,我急着来看,就自己跑到北京来了。” 我半真半假地回应了一句。虽然还没弄清楚金德平究竟要干什么,但我对他还是心生敬意的,不忍心骗他。 “嗯!那半张画我也上手看了,确实有一眼。就是残了,霍文良正找高人要‘全’呢!” “全”是古玩书画行业对修复受损古画的行话。按这么说来,霍文良对那幅画的鉴定应该也是看真的。 “牧烽!你爷爷是修缮古画的行家,我想你的手艺也应该不差。怎么没和董林书商量一下,由你来修呢?” 金德平说着话,眼睛有意无意地飘向了另一边的罗骆和金羽珊。这老爷子的眼睛可是鹞子眼,就算罗骆是刑警,善于伪装自己,但他那两个时不时瞟向金羽珊的眼珠子,哪能跑出金德平的眼睛啊! “罗骆啊!你小子那点儿鬼心思可全让老爷子看出来了,我看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我心里不由一笑,然后说道:“金爷爷!修缮古画要看怎么修,修完了以后拿来干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还原一幅古画原本的面貌,这个不算太难。只要找到材质差不多纸张、颜料,再请一位手艺够高明的修复师上手,也就没什么问题了。而且能够做到修旧如旧。” “可修缮的目的要是为了出手,卖高价的话,那可就难了。不但要找到和原作一模一样的纸张、材料,以及手艺顶尖的人来修,而且最难的就是做旧。这可就不是修旧如旧了,必须要达到原画和后修的一模一样。这就太难了!” 金德平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爷爷没偷懒,不但教会了你修画,还教会了你在这行儿里生存的法则。” “好了!不说这个了。牧烽!今天我请你来是有另一件事。” 说着,金德平伸手就挑开了桌子上原本对折平放的一块白色羊绒毯。在毯子彻底摊平在桌面上的时候,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血玉转心佩呈现在我眼前。 “啊?!爷爷!你怎么也有一块一样的玉佩啊?” 我还没说话,金羽珊插嘴问道。罗骆也非常好奇地跟在金羽珊身后,站到了桌边。 “牧烽!你的这块血玉转心佩是怎么到手的,羽珊和我说了,那个姓刘的女人孩子的事我也知道了。你做得很对。” 金德平没有理孙女金羽珊,而是转向我说道:“牧烽!你把这两块玉佩都拿起来看看。” 我早就按捺不住了,得到允许后,伸手就把两块玉佩拿在了手里。的确和影子说的一样,两块玉佩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就是中间的转心两面,刻着“吉祥”“如意”两个吉利词。 “金爷爷!来的时候我想到了,可能有另一块玉佩。没想到真的在您手上。” 我轻轻把玉佩放到羊毛毯上,看着金德平说道。 点点头,金德平说道:“关于这对玉佩,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手里这块‘吉祥如意’的玉佩,是当年你爷爷王海潮逃往东北临行前,送给我的临别纪念。” “啊……您是说这块玉佩是我爷爷的?” 金德平的这句话太让我意外了。 “是啊!昨天晚上,羽珊把这块血红转心佩拿给我看的时候,本来我也没注意。直到今天早上我仔细看这件东西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你爷爷留给我的这一块。这块玉我一直放在箱子底下,多少年都没拿出来了。唉!岁数大了,记性不好了。” 金德平的表情非常感慨。 “牧烽啊!既然这两块玉佩能在多少年以后重新聚到一起,你就去探寻一番吧!毕竟当年你爷爷离开北京的时候相当匆忙,很多亲友都没来得及通知。或许顺着这条线索还能了解到一些你爷爷当年的事。” 说完,老爷子又从身后的办公桌上拿起一张支票。 “这是二十万的支票,你先拿去给那个孩子治病,如果不够再和我说。” 老爷子有情有义。 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改变了对金德平的印象。 第四十五章 门头沟寻谜底 两只手揉搓着那对血玉转心佩,坐在罗骆开的车上,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里萦绕着。 这对血玉转心佩原本是属于我爷爷的吗? 难道我爷爷在北京还有亲人? 他原来是干什么的呢? 当年离开北京真的只是为了要保全那本《魅影录》吗? …… 脑子里不停地翻滚着没有答案的问题。 开车的罗骆忽然说道:“牧烽!快到了,这地方比我想象好得多啊!” 一边开着车,罗骆一边扭头对后座的我说着话。 副驾驶上的金羽珊也在探头看着车窗外的远山近水。 门头沟区,位于北京市西部,距离天安门直线距离也就二十二公里,并不是很远,算是北京的近郊。别看是郊区,门头沟可是北京不可移动文物数量最多的地区。 刘玉珍的家住在门头沟的军庄镇。说是村庄,但这里建设得比江城可要好得多。干净、整洁,空气清新。 原本我以为刘玉珍住的房子也就是农民的那种自建房,卖不了多少钱。可实际看到的却是规整一致的住宅楼。如果这里的房子是有大产权的话,出售过两百万毫无问题。 可话说回来了,如果把房子卖了,再想买的话,肯定也不便宜。 来到一个叫“军庄镇三期”的社区大门前,刘玉珍正站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大姐!这里的环境挺好啊!” 一见到刘玉珍,金羽珊就赞叹着这里的漂亮。 “这是三年前政府投资动迁盖起来的。不过,这里的房子没有大产权证,买卖过不了户。只能是亲戚朋友信得过的人交易。所以卖不上高价儿。” 刘玉珍这么一说,我就明白她儿子的病严重到这个地步,才想到要卖房子的原因了。 跟着刘玉珍进了小区,她家住在二栋二单元的二楼,门牌号也是二十二号。 我心里不由得一笑,这房子放在北京价格会更低一些,毕竟北京人不喜欢“二”这个数字。 进到房间里,马上就闻到了一股中药的味道。 “我老公出车祸以后,腰椎神经受伤。虽然没瘫痪,但行动上也不利落。一直在吃中药恢复着。” 说着话,屋子里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来啦!快请进,我这也动不了,不好意思了。” 顺着声音看去,在客厅靠近阳台那里,有一辆轮椅,上面斜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还挺精神,只是腰上系着一条很宽的腰带,上半身板得直溜溜的。 “这是我老公,林志刚。哎呦!你们的名字我也忘记问了。” 刘玉珍脸不好意思地红了。 一笑,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又介绍了金羽珊、罗骆。当然,罗骆刑警的身份没说。 “大哥!你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 我走到林志刚跟前,想看看他的状态。 “唉!能恢复到这样已经挺满足了。一辆大挂车从我身上碾过去,能捡回一条命,我算是幸运的了。就是苦了我老婆和孩子了。” 看得出来,林志刚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是挺幸运,医生说慢慢恢复,他肯定能站起来。重活儿干不了,但生活自理肯定可以的。” 刘玉珍接话说。看得出来,这两口子都是性格乐观的人。 “大哥!大姐!昨天我说的那个事儿,有消息了。那块玉已经被人收藏了。” 我喜欢单刀直入的方式。说着我就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了那张二十万的支票,递到了刘玉珍的面前。 “本来是想视频联系大姐的,可那个收藏家不愿意露面。这个咱们也要理解,毕竟‘财不露富’这个老话儿是有道理的。” 刘玉珍看了一眼林志刚,眼睛里闪烁着喜悦。不过,她还是很犹豫,没有接那张支票。 “老弟呀!这个……你不是蒙我吧。我昨天回来和你大哥说了这事儿。我们都不太相信那块玉能值那么多钱。” 这两口子确实朴实,他们最需要钱的时候,钱放在眼前还在踌躇这钱该不该拿。 “大姐!你放心吧!这钱肯定不是牧烽自己掏的。他也没那么多钱。” 金羽珊在边上劝着两口子。 淡淡一笑,我把支票放到了桌子上,接着就把那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血玉转心佩拿出来,一同放在了桌子上。 “啊……这怎么变成两个了?” 刘玉珍吃惊不小,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大姐!说来也巧,那位收藏家手里正好有另外一块玉佩,和你们家的这块正好是一对。我想问一下大哥……” 说道这里,我忽然发现林志刚两只眼睛正看着两块血玉发愣。 “大哥!大哥!你知道这两块玉的来历吗?” 从林志刚的眼睛里,我觉得他应该知道点儿什么。 “啊!?” 林志刚被我叫得缓过神来了。舒了一口气后,他说道:“这东西应该是我们林家的。” 接着,他就给我们讲述起他们林氏家族的过往辉煌。 晚清的时候,在北京城一提起“林家肉铺”谁都知道,是专门贩卖内蒙苏尼特羊肉的商铺。北京城里几百家涮肉店,几乎都从他们家进羊肉。 当时的林家也算是北京城里前十名的商号,是很有钱的人。可到了林志刚爷爷那一辈儿家境就开始败落了。按林志刚的说法,他爷爷就是个败家子。赌钱、喝酒、抽大烟……样样都好。没几年就把家里的老底儿败光了,接着就开始卖家里的家当。 林志刚的奶奶是个贤惠的女人,总想着要给孩子们留下点儿什么。就把自己贴身的玉佩藏到了孩子的身上。可没想到,有一天林志刚的爷爷烟瘾犯了,在和儿子撕扯的时候,发现了这块玉佩。二话不说,拽下来就跑出去抽大烟去了。 “就这么没用上半年,我爷爷就抽死了。我们家也从北京城里搬到了门头沟。” 说到这里,林志刚满脸的遗憾。他肯定是在回忆过往他们家的辉煌。 “林大哥!你知不知道那块血玉最后到了谁的手里吗?” 我接着问道。 “能到哪里,肯定是落到了大烟馆老板的手里了。” 林志刚极为肯定地说道。 “诶!对了,我爷爷死了以后,烟管的人还送来了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本看不明白的小册子,说是我爷爷留在他们那儿的。” 林志刚恍然说道。 “什么小册子?能给我看看吗?” 我忽然有了一种直觉:如果林志刚说道那本看不懂的小册子我能看懂的话,那就说不定我爷爷和他们林家还真有关系。 第四十六章 爷爷手写的《魅影录》 林志刚提到,他爷爷死了以后,开大烟馆的人送还了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本他看不明白的小册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马上就反应出那本小册子可能只有我看得懂。也想到了或许我爷爷和他们林家还真有关系。 “林大哥!那个小册子还在吗?能给我看看吗?” “行啊!也不是什么宝贝东西。” 林志刚痛快地答应了。 “玉珍啊!你去把那个盒子拿过来。” 刘玉珍也很麻利,进屋没两分钟就抱着一只黑漆的木匣出来了。 一看这只盒子就是个老物件,虽然只是南方硬杂木做的,但表面依稀还能看到金漆画的缠枝莲纹饰。我眼睛一扫就知道是清中期的东西,做工不是很讲究。 动手打开盒子,刘玉珍放到了我面前。 “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我们一个字都不认识。” 向盒子里一看,一册巴掌大小牛皮封面的小册子摆在中间。不过,让我失望的是,这本小册子和我手里的《魅影录》很明显不是一套。虽然都是皮革封面,但开页小了至少一半,而且从老旧程度看,眼前的这一步最早也就是民国时候的。 伸手打开册子的第一页,又让我心惊不已。因为上面的“字”我太熟悉了,不单是那些起源于吐谷浑文字的符号我熟悉,就是手写的笔记我也相当熟悉。 一眼我就认出是我爷爷的笔记。 再往下看记录的内容,我本就扑腾的心猛然狂跳了起来。 “这本小册子上记录的不正是《魅影录》中缺失的‘金石学’那一部分嘛!” 我极力压制着心里的激动,向后面翻看着,越看越觉得我判断得没错。 其实,这本册子上记录的内容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了。上面所记载的关于铜器、玉器、石刻等门类的工艺流程、鉴定方法和技巧,我早就掌握了,其中有一些都过时了。 我之所以激动,是因为在这里能够看到我爷爷亲手书写的东西。就仿佛是爷爷在另一个世界和我做着心灵上的沟通。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可能是我看得太过专注了,金羽珊忍不住问了一句。然后,她也凑了过来一起看。 “诶!我爷爷好像也有一本书是这种文字写的。” 金羽珊愣愣地说道。 “金爷爷也有这样的书?” “好像是有,我应该是在爷爷的书房里看到过一次。” 听金羽珊这么一说,我对《魅影录》中缺失的有关金石门类那部分的去向,有了大致的判断。 “牧烽!你好像认识这些奇怪的字,是吗?” 罗骆忽然开口问道。他是刑警,通过观察表情揣摩人的心理活动是他的强项。这个问题我糊弄不过去,但我又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些符号。 只得摇摇头,表情郑重地说道:“不认识,但我知道这些字是我爷爷写的。” “什么?你爷爷写的?” 罗骆和金羽珊,包括林志刚、刘玉珍,都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我现在还不想让他们,特别是金德平知道整套的《魅影录》在我的手上。只得给他们编造一个可信的理由。 “我从小和爷爷学习书画鉴定技巧,所以,他用笔、行笔的方法习惯我非常熟悉。这些符号我虽然不认识,但从笔画上我能认出来是出自我爷爷的手。” “那这么说,你爷爷和林家爷爷有过交往?” 金羽珊追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林爷爷的那块血玉转心佩能到我爷爷手里,这里面肯定有联系。” 嘴上回答着,手上的小册子已经快翻到最后了。本以为整本都是关于金石工艺流程和鉴定方法,可意外的是,最后两页上的内容竟然是前两天,金德平给我看的,关于“南阳宝藏”的内容。 这个发现,让我本来已经逐渐平复的心情,忽然又掀起了滔天波澜。 如果说“南阳宝藏”是真实存在的话,那藏匿的位置就应该在这段特殊符号记录的便签里了。 可本应该相当隐秘的宝藏,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知道呢?现在为止,我至少知道金德平手里有一份,听他说那个汉奸范荣葵也有一份。现在,我手里又出现了一份我爷爷的手抄版本。 一下出现了三份相当于藏宝指南的便签,那这个藏宝的人,或者是宝藏守护的人,就不怕泄露天机吗? 一时间我也想不通,可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继续思考下去了。眼前正有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盯着我看呢。 “林大哥!我肯定这本小册子是我爷爷手写的。不过,现在已经是你的东西了。我能不能把每一页都拍一张照片,留个念想儿啊?” 我用试探的口吻问了一句。 “嗐!这有什么不行的。这样吧,你就把这本册子拿走吧。我们家留着也没用,看不懂。” 林志刚豁达地说道。 略微想了一下,我点点头,说道:“也好!这件东西我拿回去再看看,如果你以后想要了,我一定原物奉还。” “嗐!兄弟!你就别客气了。这件东西本来就是你爷爷写的,也不知道怎么到了我爷爷手里。你拿回去了才是物归原主呢。” 林志刚不假思索地就送我了。 我想了一下,好像也没问题。这东西是我爷爷写的,别说他们看不懂,就是看懂了也没用,还不如送还给我赚个人情呢。 “也好!那我就谢谢大哥、大姐了!” 把小册子重新放回到木匣中,合上。 “大姐!昨天我让你回来找找,家里还有什么其他的老东西。如果有的话,我们现在就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出几件宝贝呢。那小林手术后的恢复,包括大哥的康复治疗就更有希望了。” 说实在的,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情留在这里看什么宝贝了,更想回去仔细研究一下盒子里的那本册子。 “啊!有!” 一说这个,刘玉珍马上就来精神了。 “我们家在小区外面还有个小平房,原来家里的一些破烂儿都堆在里面。昨天回来我翻了翻,还真找着几件东西。你们看看吧!要是能买几个钱,老弟你就看着给。” 说着刘玉珍起身就把阳台里的一个带轮子的架子拉了出来。从她吃力的样子判断,架子上的东西分量还不轻。 第四十七章 一定有秘密可我找不到 刘玉珍从阳台上拉过来一个分量不轻的架子,上面还盖着蓝色的花布,也看不出来上面究竟是什么。 “牧烽老弟啊!昨天我不是跟你说有个大香炉子嘛,昨天回来我就找到了,就它最沉了。足有三十多斤,把它搬上楼可把我累坏了。” 一边拉开蓝花布,刘玉珍一边说道。 当花布掉落在地板上的同时,一只我在古玩行儿里混迹十多年都没见过的鬲式铜香炉露了出来。不是因为这只香炉造型有多奇特,而是它的体量让我吃惊。 “这么大的香炉,这差不多得五十多斤吧?” 谁都没说话,罗骆先控制不住情绪,说了一句。 不用多说,一句就露怯了。行里人一听就知道罗骆不是古玩儿行里的人。 果然,我没说话,金羽珊就把他怼了回去。 “不懂别乱说话。这是香炉,里面是中空的。哪有你说的那么沉。” 说完,金羽珊就弯腰看向了那只香炉的底下。她是在看香炉的底款。 偷偷地瞥了一下嘴,罗骆无奈地看向了我。 “呵呵!羽珊说得对。别看这只香炉的体量大,但它的内堂也大,炉壁也不会太厚,重量也就二十八斤、二十九斤的样子。” 我能如此断言这只香炉的重量,也是多少年摸出来的经验。常年在古玩行儿里混迹,一件器物放在眼前,只一眼就能粗略地判断出是什么朝代的,各部分尺寸指标多少,什么体量对应的重量,都是心里有数的。 就以这只香炉来说吧,我看到第一眼就从器型上判断出,这是清中期嘉庆道光左右的东西。从体量上判断,就是二十八九斤的样子。 越老的铜器,铸造用铜的杂质就越多,在铸造的时候也就越容易出现气孔,这就导致了铸造出来的铜器密度没有看上去那么致密。所以,重量也就没有看上去那么重。 这都是经验,罗骆这个外行看不出来也正常。 “哎呦!兄弟!你这眼睛也太毒了。我昨天搬上楼,我们两口子好奇这炉子有多重,上称量了一下,正好二十八斤半。当时我还说,就是卖废铜也能卖几个钱啊!” 刘玉珍笑呵呵地说道。 “大姐!幸亏你没当废铜卖了,这件东西虽然不算什么奇珍异宝,但也不是便宜的东西。” 金羽珊一边围着炉子看,一边说着。 “是啊!你说能值多少钱?” 话是对着金羽珊说的,可刘玉珍的眼睛却是看着我。看得出来,她还是对我的报价比较相信。 “具体多少钱需要看买主的心里价位,但我个人认为十到十五万是有的。” 金羽珊看着刘玉珍,表情认真地说道。 别说,这丫头定的价儿还行,没差太多。毕竟她不总在古玩行儿里跑。 这只平口鬲式香炉属于厚唇沿器,炉壁厚实,器型挺拔,三足沉稳,颈部装饰着两道弦纹。虽然表面落了一些陈年的灰尘,但还是能看出枣红色的皮壳和蟹壳青色带状相间。金色的斑点参渗在蟹壳青色之间,如金栗入毫。 给人的感觉就是两个字——漂亮! 唯一的遗憾是,底部“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底款,刻得略显羸弱,不是官造香炉的制式。 “羽珊说得没错,这只香炉要是放到琉璃厂、潘家园,十五万上下不难出手。如果能找到一个喜欢的玩儿家、藏家,过二十万也是有的。” 我的语气很坚定,把林志刚和刘玉珍听得满脸笑容。 接着,我又上手看了两件铜烛台,两只铜花觚,这应该是一套佛前五供的东西,只是那只香炉不是这一套中的东西。 “大姐!大哥!不知道家里老人告没告诉你们,这是一套佛前五供,清中期的老物件。只是这只香炉不是原配的一套。这些东西以我的经验定价,应该在三十五万上下。” 我尽量简单明了地告诉这两口子,这一堆东西是什么,能值多少钱。 “这么值钱啊?那……那……小林的手术费就全解决了。” 林志刚看着刘玉珍咧着嘴笑了起来。 孩子对父母来说是最宝贵的财富,能够给孩子一个健康快乐的人生,也是父母最大的快乐和幸福。在知道自己家里的东西这么值钱后,林志刚首先想到的是孩子,而不是自己半残的身体。 “大姐!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尽快把这套铜器帮你们出手,价格嘛,也尽量往高了卖。这二十万先给孩子做手术用,不够没关系,我们有办法解决。” “够了!够了!昨天我和医生联系好了,这个手术正常情况下全部的费用不会超过二十万。” 现在的刘玉珍彻底地把心放下了。 离开门头沟,一路上罗骆和金羽珊围绕着林家三口人的幸福生活,发表了很多感慨。而我则是坐在后座上,闭着眼睛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着爷爷手写的那本小册子的每一页、每一行。 “牧烽!我们去爷爷的工作室,你去吗?” 一进市区,金羽珊就回头问我。 “啊!我不去了。今天有点儿累,我想回去睡觉。” “那我送你回去。” 罗骆特别积极,他是想和金羽珊独处。 我当然懂事儿,也很喜欢干成人之美的事。 “不用了,我坐地铁回去就行了。比你开车快多了。” 看着罗骆嘴角得意的笑,我心里暗骂了他一句“没出息”。 直接坐地铁回到宾馆,我马上拿出了那本小册子,一遍一遍从头到尾逐页逐句逐字看。特别是最后两页,关于“南阳宝藏”的记录,看得更仔细。 可令我失望的是,我看到的是什么,那就是什么,爷爷没有给我,或者是给后人留下任何一点一丝的线索。 长舒了一口气,我半靠在床上。注意力高度集中,我感到无比的疲惫。 “呼……” 就在我万分气馁的时候,影子又跳出来了。 “你别说话!” 没等他开口,我直接警告了他。 “你总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现,不是嘲笑就是说风凉话。就不能换点儿新鲜的?” “呵呵!我嘲笑你难道不对吗?你没觉得你很笨吗?” 影子依旧是那种让我恨得牙根发痒的态度,冷笑着说道:“你只看表面的东西,就不能往深一层想想吗?” “深一层?” 我重复了一遍影子的话。 “哼哼!书是平面的,可人的眼睛看到的可是立体的。” “啊……” 我不禁叫了一声,马上抓起小册子,冲着灯光看了起来。 我知道,这里一定藏着秘密! 第四十八章 平面立体的相互转换 在影子的提醒下,我又抓起那本小册子,举到灯光下,再一次观察了起来,依旧是没有特别的新发现。 可就在我想要再一次放弃的时候,册子右下角的页码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爷爷是读的私塾,后来又学习中国书画,在我记忆力,他需要标注数字的时候,一定是用中文的一、二、三,绝对不会用阿拉伯数字。可这本册子右下角标注的页码用的却是阿拉伯数字。 总共也就三十多页的小册子,按照我爷爷的习惯,手写笔记一样的东西根本就不需要标注页码。 我有戏看了一下,不但标注页码了,而且还非常的认真。看上去每个数字都和书页相比都要大上那么一点儿。按道理来说,巴掌大的小册子,就算是要标注页码,有个绿豆大小也就够了。可现在的页码数字都快有黄豆大小了,显然是不符合人眼的视觉标尺。 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就是每个页码的下面都会出现一个“·”,或者是“-”,还有的下面是“--”。看着像是十分不经意点画上、画上去的,可又好像是有意为之。 “这是什么东西?” 有了这个发现,我抓起桌子上的铅笔和便签纸,逐页地把阿拉伯数字和下面对应的“·”“-”全部誊抄了下来。就有了一串一到三十三的阿拉伯数字,还有三行点线结合的符号。 “-.-..--.--.” “-.--.--.” “........--.” 这正如影子提示的一样,我把叠压成三位立体书页上的信息,转化为平面符号。 这究竟是什么?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我仰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夜空,轻声地叨咕了一句,“爷爷!您老人家这是摆的什么迷魂阵啊!我看倒像是鬼画符。” 又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得其解,只好先把小册子仔细装进木匣里,收好。 这是一家五星级的宾馆,每个房间都提供一个独立的保险箱。把贵重的东西放到里面,密码一改,安全方便。我先前在沈阳收的那只战国错金银兽首軏饰就安稳地放在里面。 打开保险柜的时候,我还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那个兽首軏饰。 收拾好了以后,我又把那张便签纸塞到衣服口袋里。这个作为随时拿出来研究用。 忙了一天,我反而不太饿,就想着洗澡睡觉。 这时,电话响了,是董林书。 “牧烽啊!我有个事儿要和你商量,明天你来我的‘墨香斋’坐坐,行吗?” 这老头昨天把他的那半张宋画请霍文良掌眼,听金老爷子说,今天霍文良就四处找高人要帮他全那半张画。现在你董林书找我无非就两件事,要嘛让我出手帮你全画,要嘛就是霍文良出价儿要买,你想问我多少钱合适。 想了下,我也就答应他了。不管董林书和我谈什么,能做到我就答应他,做不到我也不得罪人。毕竟他家的老爷子和我爷爷是同门,我们也还都算是“雅学”的传人。 刚撂下电话,门铃就响了。 “今晚上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 心里叨咕着我就问了一声是谁。罗骆用有点儿发硬的声音喊道“是我”。 我都不用看他,就知道这小子喝酒了。 “牧烽!我今天晚上特别高兴。来!咱们哥俩喝点儿。” 门一开,就看到罗骆手里拎着一个食品袋,里面装着猪蹄、卤蛋、火腿、花生什么的,还有几罐啤酒。 “诶!你是不是已经喝了不少了,还要喝?” “呵呵!高兴,必须喝点儿。” 说完,也不管我答应不答应,拎着东西就从我身边挤了进去。 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把东西都掏出来,摆上。一口东西没吃,就开了一罐啤酒递给我。 本来我打算今晚不吃东西了,可被这小子这么一勾引,我倒是真有点儿饿了。 喝了一口啤酒,我抓过一个真空包装的酱猪蹄啃了起来。 “呼……” 大半罐啤酒下肚以后,罗骆长出了一口气。 “痛快!” “呵呵!是不是见了金爷爷,老爷子对你还算认可?” 看他那副得意的样子,我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嘿嘿!一半认可吧!” 罗骆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金爷爷是个开明人,他明确表示,对自己的孙女找女朋友不干涉。只要羽珊喜欢,对她好就行。这我就多少有点儿底了。” 说完,罗骆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怎么才有一点儿底呀?老爷子都答应了,这不相当于成功拿下羽珊了嘛!” 我不理解地问道。 “嗐!我这不刚过了金爷爷这一关嘛!羽珊那儿我还没过呢。” “噗……” 听了罗骆这句话,我把刚倒进嘴里的一口啤酒全喷出去了。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 “哎呦!你干什么呀?我今天刚换的衣服,全让你给喷了。” 罗骆抽出几张纸巾,就开始擦他那件贴身穿的真丝衬衫。 “不是,你小子没毛病吧?羽珊还没答应,你就去向人家家长请示,咋想的呀?这不是隔着锅台上炕——越级了嘛!”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后,我质问着他。 “这你就不懂了,我先把他们家这尊大佛拜了,拿到免死金牌,然后就可以大胆地向羽珊发起进攻了。我这叫直捣黄龙,一步登天。这就跟我们办案子一样,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最有效的方法。” 我去,这小子把追姑娘当成了办案子。就他这个理论,以后真的把金羽珊追到手,两个人的日子也消停不了。 反正和我也没关系,我又闷头啃起了猪蹄。 “牧烽!我今晚找你,不光是请你喝酒,还有个事儿要拜托你。” 赶紧把啃了一半的猪爪子放到桌子上,等着他下面的话。我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东西。 还是那就话,如果罗骆求我的事儿能办,我就答应他,接着吃喝。如果我办不了,直接就拒绝他,了不起一个猪蹄,一罐啤酒的钱我赔给他。 “看把你吓的,不是什么大事儿呀!我就是想让你教我点儿古董文玩鉴定方面的技巧,还有相关的历史知识。毕竟人家羽珊的家学就是鉴古、藏古,我要想当人家的女婿,多少也得会点儿不是?” 看着罗骆一脸认真的表情,我已经开始怀疑这小子还是不是半个月前,我第一次看到的那个罗骆了。 第四十九章 收徒弟揽活计 一听罗骆要学古董文玩鉴定技巧,还有相关的历史知识,我就开始怀疑眼前的罗骆还是不是我印象里的那个死人脸刑警了。 “哼哼!你是认真的?不想干刑警了?” 我往嘴里塞了两颗花生米,问罗骆。 “那当然不是了。刑警是我从小就向往的职业,我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打了一个酒嗝,罗骆接着说道:“其实,从我个人职业规划出发,我也是需要学习一些初级文物鉴定和历史知识。据我所知,随着近些年涉及古代文物盗墓、盗窃、倒卖犯罪案件的增长,国家、各省市(地区)都在有针对性地提高这方面案件侦破警力的投入。这就凸显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刑警队伍里具有这方面专业知识、技能的人才相对匮乏。” “啊……原来你是想在这方面寻求突破、提高,做出成绩,加官进爵呀!” 我直白地点出了罗骆的小心思。 “诶……说得那么直白干什么?我这是在为国家文化事业发展积蓄力量,也是为了和羽珊志同道合努力奋斗嘛!嘿嘿!我这叫事业、爱情双向奔赴。至于说什么职位晋升,现在还不在我考虑范围内。兄弟!你就帮帮我吧!” 多么高尚的追求啊!说得冠冕堂皇,可实际上就是为自己名利双收。同时,再把喜欢的姑娘追到手。罗骆这是一石三鸟的路子啊! “行!我帮你。不过,鉴古这一行儿可不是一学就会的。我能教你,可你能学会的多少,那就看你自己的天赋、悟性和努力了。” “的嘞!我这辈子的幸福就全靠你了。” 此时的罗骆终于暴露出他本真的性情,原来他在人前表露的那副死人脸都是硬装出来的。 喝了半宿的酒,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快十点。 扑棱一下翻身坐起来,猛地想起来今天要去琉璃厂见董林书。这都快中午了,还谈什么事儿了。 赶紧起床,简单洗漱一番就冲出了宾馆。 好在地铁还算方便,没用上一个小时,我就坐在了董林书的对面。面前的桌子上正平铺着那半张宋画。 “这幅残画霍文良也是看真,他就提出了要‘全’一下,提高价值。我现在比较犹豫。” 董林书脸上满是犹豫。 这个霍文良是什么北京古代艺术品交易公司市场营销总监,从这个职位上就不难判断,追求利益是他的第一目的。他提出要全这幅画,那肯定是要修复并做旧,几近和原作一模一样的程度,才能实现价值的最大化。 当然,这个修复的过程,再由他代理把这幅画卖出去,两个手续费绝对不会低。恐怕要吃掉董林书一半以上的利润。 “董老板!好不容易收了一张大开门的东西,您这‘墨香斋’可就又多了一件压手的宝贝呀!您又不缺钱,干嘛急着出手呢?” 话没明说,但我也把我的意思传递给了董林书。 “你的意思是只修不做?” 董林书皱着眉头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期待。 点点头,我很诚恳地说道:“董老板!咱们交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又是行儿里的前辈,我肯定是掏心掏肺地和你说。现在正好也是古董文玩行儿的低谷期,如果手里有闲钱,可是买东西的好机会,您怎么还要卖呢?这幅画找人全,再做旧,如果让霍文良帮着出手,这费用可就大了去了。您算算最后落到手的能剩下多少?” 微微点了点头,董林书应该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就是有点儿担心得罪了霍文良,以后在行儿里被他找麻烦。” 董林书到现在才算说出他心里的顾忌。 “嗯……这霍文良这么霸道吗?” 以前,虽然我也经常跑北京,但都是为了扫货、挣钱,基本不和这些古玩行儿里的人有过深的接触。可自打被曲威抓去参加了个鉴古活动,认识了一些古玩行儿里的人,也包括霍文良。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什么事儿都能转弯抹角儿地和他们扯上关系。 “嗐!也不是霍文良霸道,就是他身后的那个交易公司关系网很大。别说北京、天津了,就是河北、河南、山东、山西,包括东北三省,以及内蒙的部分地区,都有他们的关系户。这些地方只要出现够分量的物件儿,哪怕只是一件,他都能知道。只要他们看上眼了,那就跑不了。这价格嘛,那就只能随他们定了。因为没有第二个人出价儿。” “我去!他们这不就属于垄断经营了吗?” 在古玩行儿里也混了有十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霸道的买卖方式。 “呵呵!说实在的,我也只是听说。毕竟我这个小店儿没出过什么重器,也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昨天,霍文良帮我联系全画的那个人,和我还算熟悉,晚上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才知道霍文良在这里面玩儿猫腻儿了。这不,赶紧把你请来商量了。” 看得出来,董林书有点儿后悔请霍文良掌眼了。 轻轻笑了一下,我说,“董老板!这也没啥,了不起你直接告诉他不卖了。东西是你的,他不能拿刀架你脖子上,逼着你卖吧?” “呵呵!那倒不至于。我这么个小买卖,还不至于让他跟我较劲。的嘞!这事儿就听你的。不过,牧烽啊!这画儿还得拜托你呀!” 一听董林书这么说,我就知道自己来活儿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修这张画?” 董林书含笑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合作这么多年了,装裱的手艺我不服你,可这修画的能耐我可比你差远了。这幅画我谁都不放心,就得你来了。” “那我可只修缮,不做旧。” 我也直接说,省得完事儿了两下都麻烦。 “那当然,我知道你干活儿的规矩。用什么东西我这店里你随便拿,没有的我到外面淘换去。” 下定了决心,董林书做决定也痛快了。 “也用不着什么特殊的东西,就是您这儿的镇店之宝,南唐‘澄心堂’的宣纸恐怕得让我过过瘾了。” 一想到那肤卵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的纸中花魁,我的心就痒痒。 第五十章 潘家园找买主 澄心堂纸始制于五代时期南唐。南唐李后主李煜极力推崇这种纸,并建堂藏之,叫“澄心堂”,这种纸就叫“澄心堂纸”。 元费著《笺纸谱》记载:“澄心堂纸,取李氏澄心堂样製也,盖表光之所轻脆而精絶者。” 可见这“澄心堂纸”在文人墨客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 澄心堂纸的特性一个是滑,一个是硬。如果光是滑和硬这两点,也有其他的纸张可以替代,但这吸墨性可不是其他纸能做到的了。澄心堂纸的妙处,就在于又滑又密又吸墨。 眼前这半张宋画,就是在南唐正经“澄心堂纸”上画的,如果要修缮,那就必须用到这种极品宣纸。 真正的南唐澄心堂纸现在极为罕见,市场上所谓的“澄心堂纸”大多是现代仿制品,价格也相当高昂,高品质的可以达到上万元一张。 我知道董林书的手里就有一刀(一刀纸是一百张)真正的南唐“澄心堂纸”,这一张的价钱在市场上恐怕就要十万元起跳了。就单从这一点,董林书的资产最低也是千万级别。 “呵呵!你小子惦记我那点儿宝贝不是一年、两年了。成,这回我让你心满意足,除了全画用的纸,我再单独送你一正张。怎么样?” 我和董林书交往也有些年头了,这还是我见他第一次这么大方的。 “够意思!我肯定竭尽全力地修。” 我也挺兴奋,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十万块呀! 和董林书预定好了,等我春节回江城过完年,正月十五一过马上就过来。 我们都知道,全画,尤其是这种等级非常高的古画,一定要调整好状态。不但要有高超的手艺,相当平和舒缓的心境更重要。 之所以定到春节以后,我也是给董林书一段时间,让他给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在琉璃厂这儿肯定是不行。 事情谈完了,我就想再去潘家园转转。不为了买东西,而是想给林志刚、刘玉珍两口子手里的那套佛前五供找个好买家。 一出“墨香斋”,眼角人影一晃,忽然发现对面的人群里有个人我在什么地方见过。 “嗯……这不是上次在江城鉴古的时候,跟在霍文良左右不离的那个助理嘛!” 那个人头的正前方有一缕灰白色的头发我记得很清楚。他也就三十多岁,出现这样的白发挺特别,当时我就多看了他一眼。 看来董林书这儿已经让霍文良盯上了。 我假装没看见,出门就走,在几个拐弯的地方我留意回了一下头,没人跟着。这才放开步子,往潘家园走。反正那幅画是董林书的,被人盯上了也是他自己的事儿,用不着我操心。 到了潘家园,我直奔“博雅斋古玩店”。这家古玩店的老板叫李庆,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前天我来潘家园,他去内蒙了,昨天晚上刚回来。 “李大哥!你这是又收什么宝贝了?” 一进店门,我就看见李庆正和两个同行,围着桌子上的两尊佛造像点评争论着什么。 “牧烽!你来得正好,快来给掌掌眼,这尊造像是不是牛头明王。” 李庆伸手招呼我,看样子相当急切。 我笑了笑,说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这藏传佛教的造像复杂着呢,我哪儿敢在你面前耍大刀啊!” “呦呵!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俏皮话儿?” 李庆也对我的变化感到吃惊。 “别啰嗦了,快过来看看。” 我也不客气,抬腿就过去了。关键是两尊造像其中的一尊太吸引我了。 两尊造像中的一尊是藏传佛教铜鎏金莲花手观音菩萨,通体鎏金,顶髻涂蓝,带五叶冠,全跏趺坐。左手牵莲枝于左肩,右手掌心向前,施与愿印。唯一的缺点就是鎏金有点儿薄,也磨没了不少,是晚清蒙古地区的代表性佛造像。 对于这尊造像的鉴定,几个人都认可,我上眼看也没有异议。而对另一尊站在一头牛背上牛头人身的造像争议就大了。 李庆的两个朋友一致认为是牛头明王,李庆却有不同的意见。虽然他也说不出是什么菩萨、什么佛,但他就是觉得不是牛头明王。 我仔细看了一下这尊造像,头呈牛首,头顶赤发冲天,头戴骷髅冠,面目狰狞,额头长有第三目,表现其愤怒可怖的形象。身后披帛,身体裸露,项戴人头串,串上人头一直垂于胯下。左腿弓立于牛背之上,牛之前肢跪卧以承接主尊。在牛下面有一个赤身裸体的仰卧人,是阎王降伏的异教徒。 “呵呵!李大哥!你说得对,这不是牛头明王,是地狱主降阎魔尊,藏传佛教的护法神,是汉传佛教中的文殊菩萨。他有多种变相,分为内修、外修、密修三身” 鉴定完后,我继续解释。 “相传在藏地有一伙强盗杀死了一个修行高深的和尚,和尚不甘心就此死去,从肩上长出了一个牛头,变成了阎魔王的模样,将强盗撕碎,并用人头骨作碗,把强盗们的血喝光。从此他变成了凶恶残暴的阎魔王,发誓要吃尽所有的人类。文殊菩萨知道以后,现出了忿怒金刚形,就是眼前的这尊降阎魔尊,下地狱把阎罗王降伏了。说的明白一点儿,这就是文殊菩萨的愤怒像。” “这尊造像做工相当的精细,算得上是蒙古藏传佛教中的精品。李大哥!你多少钱入手的?” 对于当面问古玩买卖人手里的东西是多少钱入的,这多少有点儿不合规矩。但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是想让他赶紧送客。 果然,李庆笑呵呵地编瞎话说,这是朋友的,只是放在他店里代卖。解释完了,他就以和我有事儿商量为理由,赶走了那两个人。 “牧烽!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当着他们的面儿我能说多少钱收的嘛!” 反过头来,李庆就和我叽歪上了。 “哎呦!得!得!我也没有要知道你这件造像多少钱来的意思。我是让你向赶紧送客,咱们好谈买卖。” 我直接就抓住李庆的发财心里,先入为主,这买卖才能赚大钱。 第五十一章 又被小偷盯上了 我直击要害,牢牢抓住古玩行儿里人时刻都梦想财富的心理,先入为主,把这笔预计的交易引上了我的逻辑里,目的就是为了把价钱定得高点儿。 我把手机页面上那组佛前五供的照片打开给李庆看。 “我去!不错啊!这套佛前五供是清中期的。不是官造,可也是民造精品了。尤其是这只香炉,这么大的体量,我是第一次见。” 不愧是行家,仅凭照片就能准确鉴定。李庆是专门转手铜器的,他说这只香炉是他见过最大的,那就表明了他对这件东西非常感兴趣。 我心里也就有底了。这套东西价格低不了,我吃定他了。 果然,把手机还给我的同时,李庆主动问道:“这套东西在你手里?多少钱出?” 摇摇头,我并没有马上报价。 “先别问东西是谁的。李大哥!你觉得这套佛前五供怎么样?” “嗯!好东西。路份高,保存又这么完好的佛前五供,我多少年都没见过了。你又上过手,这就更稳了。快说,什么价儿出?” 李庆还是挺急的。可他越急,我就越不急着告诉他。 “东西不是我的,我确实挨个上过手,品相没的说。我现在手里没钱,要是有钱肯定拿下。” “哎呦!你没钱,我有啊!你说吧,货主要什么价儿?成了,哥哥我不能让你白忙活。” 眼见着把李庆的胃口吊得高高的了,我知道不能再抻着他了。 “货主不是行里人。这套东西是家里老一辈儿人留下的传家宝。少了三十五人家不出手。” 我这里说的三十五,是三十五万的意思,这是古玩行里谈价儿的方式。 “三十五?高点儿吧。你也知道,现在的行情不是太好。” 李庆苦着脸说道。 “诶!拉倒吧。李大哥!你是什么眼力、什么实力我不清楚嘛。你应该明白,这套佛前五供是个缘分买卖,入手就是压仓保本的东西。现在行情是不好,可等到行情好了的时候,你上哪儿淘换去呀?” 说到这儿,我用手一指桌上那两尊藏传佛教造像,接着说道:“这套东西入手了,不用别的,你就把这两尊菩萨供上,我包你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我说吉祥话儿的时候不多,但这次说的火候正好,把李庆的心给说活动了。 当然,他是古玩行里的老买卖人儿了,认识行儿里的人精,我说的句句都在理,赚钱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的嘞!就冲你的面子,这套佛前五供我收了。不过,我多少钱入的手,你可不能对外人说。” “放心!这个我懂。行儿里的规矩。” 买卖做成了,他高兴,我更高兴。趁着他高兴,我就打听点儿别的事儿。 “李大哥!我今天找你,除了谈买卖,还有个事想麻烦你。” “你说,我能帮忙得绝对尽力。” 李庆大包大揽地说道。 “大哥!你是北京行儿里的老人儿了,认识不认识解放前北京古玩行儿里的前辈?” 李庆今年快五十岁了,他肯定是不知道我想要打听的那些陈年往事。可他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如果能认识老一辈古玩行里的人,说不定就能打听出我爷爷王海潮,还有林志刚的爷爷林长栋的事情。 这段时间,随着隐藏在《魅影录》中的秘密逐一显露,萦绕在我心里的疑问不但没有清晰,反而是越来越混乱了。 我爷爷和金德平究竟什么关系?董林书的父亲在这中间是什么身份?我爷爷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手写小册子放在一个大烟鬼手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那个“南阳宝藏”究竟是真是假? 这些谜题弄得我头疼不已。有几次我都想着放弃算了,可偏偏又说服不了自己放下不管。 “哎呦!不好意思,这个我可帮不上忙。我是二十多岁才入的古玩行儿,老一辈的玩儿家、藏家不认识几个。而且现在基本都不露面了,还活没活着我都不清楚。我真帮不上你。” 李庆脸上露出了难色。其实,我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往远了说,这都是一百来年以前的事儿了,就算是长命百岁的人有,也不一定在解放前就是古董行儿里的人。 “没事儿,我就是随口问问。东西我这两天就取来,你当面验验。” “的嘞!你把东西拿来就行,你的眼力我信得过。” 离开了潘家园,我找了家小饭馆,吃了点东西。 今天罗骆去国家文化局参加表彰大会了,金羽珊肯定是要陪着的。我本来下午想去门头沟林志刚家,取那套佛前五供。但一想那么重的东西我不可能背着回来,只能等明天罗骆有时间再说了。 往宾馆床上一趟,我就把口袋里的那张便签纸拿出来,对着纸上的数字和怪异的符号研究了起来。可看来看去,数字还是数字,点还是点,线还是线。 起身就把保险柜打开,想要把爷爷手写的小册子拿出来再研究一番。 可当我把手伸到保险柜里的时候,手指尖所能触及的地方空空如也。再往里探去,就是保险柜冰凉的铁皮。 “唰!” 瞬间我的冷汗就冒了出来,迅速蹲下身子,向保险柜里面看,仅存的一点儿希望也破没了。只能放下三块板砖的柜子里什么都没有。 我这是又被小偷盯上了? 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我第一反应是找宾馆前台。可又一想,客房保险柜被盗,宾馆这方面肯定不清楚,找他们也白搭。至于追究责任的问题,现在还不是时候。 报警!我拿出电话想了想又放下了。 最终,我拨通了罗骆的电话。 “罗骆!我房间进人了,东西被偷了。” “嗯……” 电话里,罗骆沉默了几秒钟,连我丢什么都没问,直接命令我说:“哪儿都别去,呆在房间里,什么都不要动。千万别去找宾馆服务员。” 放下电话不到二十分钟,罗骆和金羽珊就进了我的房间。罗骆的手里还提着一只不算大的工具箱,那里面应该是刑警勘察现场用的工具。 “你什么时候发现东西没了的?” 罗骆一边打开箱子,一边问我。 我就把前后过程讲述了一遍。 一边听我说,罗骆一边戴上着手套,手里拿着一个小罐子,向保险柜门里外喷了一些白色的喷剂。然后,拿起放大镜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 “这个人是个老手儿,没留下任何线索。柜子上的指纹都是一个人的,应该是牧烽自己的。” 金羽珊也拿着放大镜对着保险柜的锁孔看了好一阵。 摇摇头,说道:“挺奇怪的,锁孔里外都没有留下异常的划痕。这锁不是用‘二齿绷’一类的工具开的,用的是钥匙。” “这就奇怪了,钥匙我带走了,密码也是我重新设的,怎么就能轻易打开呢?” 我现在非常不冷静,说话的语气有点儿不正常。 对我来说,那件错金银兽首軏饰虽然值钱,但还不至于让我过分的心疼。但我爷爷亲手记录的那本小册子,却是我极为珍视的东西。 一方面是我爷爷留下的遗物,更关键是,里面或许还潜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第五十二章 贼有一撮白头发 我被偷了,错金银兽首軏饰五十万的市场价儿,报案的话肯定算得上是大案,但这不是我关心的。我最担心的是爷爷留下的那本手写小册子。因为,里面潜藏着的那个“南阳宝藏”,我还没解开呢。 金羽珊说保险柜的锁是用钥匙打开的,但钥匙我带走了,密码也是我设置的。这个贼是怎么做到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像这样级别的酒店,每个房间的保险箱都是统一规格的,钥匙也是独立的,只要入住客人设置了密码,通常是很安全的。” 罗骆以他的专业知识解释着。 不过,也有一个特例。那就是这种同一批次的保险柜,会有一把总钥匙,能够开启所有保险柜上的锁。这种管理方式通常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例如客人丢失了个人钥匙或忘记了密码,酒店工作人员可以使用总钥匙来帮助客人打开保险柜。 金羽珊点头说道:“这种管理方式我也知道。但据我所知,这种总钥匙的存在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保险柜都可以轻易被打开。为了确保安全性,总钥匙是由酒店的特定管理人员负责保管,并不会随意使用。而保管这把总钥匙的地方更是安全隐秘,除了保管的柜子有多重保护机制,如电子密码、指纹识别等,还有就是需要酒店方至少两个人以上同时启用。通常情况下,这把总钥匙是不会出现遗失,或被盗用的。” 沉默了一会儿,罗骆说道:“现在有两件重要的事我们必须赶紧行动,一个是检查酒店的那把总钥匙管理情况,再一个就是翻看酒店这一层的监控。先不要大张旗鼓地动作,我请北京刑警队的人出面,和酒店方沟通。这两项调查暂时由我们秘密开展,以免打草惊蛇。” 不愧是职业刑警,罗骆冷静的分析,专业的做法,让我心里一下子升起了希望。 我住的是酒店第九层,这贼不可能是从窗户爬进来的。只要走的是门,那走廊里的监控就肯定能拍到他。 不报警,不对外声张,也是避免偷东西的贼狗急跳墙,把兽首軏饰卖了不重要,要是把那本小册子给毁了,损失就无法弥补了。 打了几个电话,等了不到一个小时,酒店这边就联系好了。 和罗骆事先的分析判断如出一辙,酒店方保管的那把总钥匙没有任何问题,从没有离开安保室的保险柜。 最后一条路,只能从监控视频寻找线索了。 “我们酒店的监控视频都是保存十天的。只要不出意外,出入任何一间房的人都不会跑出监控摄像头。” 酒店的相关负责人向我们介绍着酒店的安保管理情况,非常的详细,并且听上去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罗骆是刑警,他要是检查出毛病了,嘴一歪歪,说酒店的安保工作不合格,结果可想而知。 罗骆、金羽珊和我紧盯着这显示器,从我早上出门,到我回房间,整整五个多小时的监控视频看了两遍,除了一个酒店保洁人员外,没有人进入这个房间。 “这个保洁人员是酒店的吗?” 罗骆问道。 “不是!” 安保主管回答道:“我们酒店的保洁工作是全包给一家专业保洁公司的,我们合作多年了,很可靠。罗警官!你怀疑房间保洁人员有问题?这个好办,今天的十二个保洁女工还没下班,我们可以逐一调查。” “不用了。你们这里的保洁人员不会有问题的。” 罗骆的语气非常肯定。 “你怀疑有人冒充保洁人员进入房间?” 金羽珊凑到罗骆的跟前,小声问道。 点点头,罗骆暂停了监控视频。 “你们看这个人。” 罗骆用手指着监控屏上一个微微驼背,侧着身子,从保洁用的专用车和房门之间的空隙闪进了房间。戴着口罩、帽子、手套,看不清五官样貌。 “酒店的保洁人员都是女工。你们看,这个人虽然身材比较瘦小,但从走路的姿势看却很像个男人。” 说完,罗骆又操作视频继续播放,时间推进了两分钟二十一秒的时候,那个人从我的房间里出来了。一只手里提着垃圾袋子,另一只手里抱着我早上用过的浴巾,放到小推车上。接着又从车上取下新的浴巾,垃圾袋进去。这次没用两分钟,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暂停,罗骆接着说道:“这个保洁工人的工作非常的不熟练。刚才我看了其他的保洁工,在一个房间内从事同样的工作,最多是三分钟,他却用了将近五分钟。” 这时候,我终于见识到罗骆的专业技能了。 接着,又继续播放,直到那个保洁推车离开监控摄像头的范围。 “等等!” 就在那个人就要走出监视器底部边缘的时候,我忽然有了发现。 罗骆迅速暂停了视频。 我指着那个人仅留在监视器里的头。就看到他正在用手整理着头上戴着的帽子。 “你们看,这个人的头发前面有一缕白头发。” “嗯!还真有缕白头发。而且这个人确实是男人。” 罗骆也很惊异我的发现。 其实,并不是我眼睛有多犀利,而是这个人的身形我刚看时就觉得有点儿眼熟。直到他露出了头顶前面的那缕白头发,我才确定了我的猜想。 上午我从琉璃厂“墨香斋”出来,以为这个一撮白毛是在盯着董林书,想在看来他是冲着我来的。 离开监控室,回到房间里。罗骆又从工具箱里取出了一个小设备,在房间里检测了一遍,确定没有窃听、摄像设备后,才放心说话。 “牧烽!刚才那个人你认识?” 刑警的观察力确实厉害,准确地抓住了我眼神的变化。 摇摇头,我回答道:“不认识,但这个人我见过。” 我就把在江城鉴宝和今天在琉璃厂看到这个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如果真的是他,这件事很可能和霍文良有关系。” 我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其实,除了这个判断,我还有更深一层的怀疑,那就是霍文良这伙人不是冲着那件战国错金银兽首軏饰来的,目的很可能是我爷爷手写的那本的小册子。 “难道他也知道那个‘南阳宝藏’?” 我心里又多了一个疑问。 第五十三章 抽丝剥茧找线索 从这个长着一撮白头的人出现,我不禁怀疑到整件事情是不是霍文良在背后主使。 如果他知道是我劝董林书不要出手那半张宋画,为了追求利益,他派人跟踪我,要从我身上找点儿既得利益,这也是有可能的。那件战国错金银兽首軏饰很可能就是目标。小册子只是捎带着一块取走了。 但要是换一种假设,霍文良本身了解一点有关《魅影录》的传说,或者是知道所谓“南阳宝藏”的信息,那就麻烦大了。 就在我和罗骆分析讨论的时候,金羽珊却一声不吭地蹲在保险柜前,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这就叫术业有专攻,她对鉴古一门不算精通,但对盗门,尤其是“排塞赃”的绝活儿,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 此时,这个保险柜的锁是怎么开的,已经成了她的一个心病了。 “羽珊!别想了,说不定那个贼是把保险柜一起抬走的呢!” 罗骆心疼女朋友,开了个玩笑,想让金羽珊放轻松一些。 “嗯?!你说什么?抬走保险柜。” 恍惚间,金羽珊愣了一下,又反问一句。 “嗐!我就是那么一说。保险柜是嵌到墙里的,搬不走。” 罗骆赶紧解释,他是怕金羽珊生气。 “不对!” 金羽珊抬手打住了罗骆下面的话。然后单腿跪在地上,把整个头都探进保险柜里。 “诶!你这是干什么呢?” 金羽珊的举动把我和罗骆都吸引了过去。 在保险柜里看了差不多有两分钟,金羽珊才出来。虽然弄得满头秀发凌乱,但脸上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动手的人一定是自己配了一把总钥匙。” 金羽珊的这个思路,让我和罗骆没有听明白。 “听起来不可能,但思路却非常简单。这家宾馆同一批的保险柜肯定不止这一个。如果我是这个‘排塞赃’的贼,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办理入住到其他的房间里,然后,把同型号的保险柜锁芯拆卸下来,找个门里的高手,配一把总钥匙。这样的话,我想开那个保险柜就开那个,还神不知鬼不觉。” 听完金羽珊的讲解,我和罗骆的眼睛同时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她。霎时间我就觉得自己刚拜的这个师傅,身上有很多我要学习的东西。 “明白了!我这就去再查一遍监控。” “诶!我跟你一起去。” 金羽珊跟着罗骆就跑了出去。 到这个时候,也就算是找到了破案的突破口,我心里反而镇定了下来。与查看监控相比,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弄明白。 掏出电话,我就给金德平打了过去。 “金爷爷!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有一件事,想当面和您谈谈。” “啊!那你明天一早来我工作室吧!” 金德平很和蔼地答应了我。 我放下电话没多久,罗骆和金羽珊也回来了。从监控视频上,罗骆发现了那个有一缕白发的男人,在我入住酒店的当天,也办了入住,并在今天早上退房离开。 同时,罗骆还从酒店登记中查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他叫霍达维,是霍文良的侄子。暂时我就查到这么多,其他情况,我已经让北京警方调查去了。” 罗骆的办事效率确实高。从我发现东西被偷了,到查到确切的线索,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罗骆和金羽珊这两个人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牧烽!到了这个时候,你也该去报警了。” 听了罗骆的话,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也想明白了,他这是让我演戏演全套,走个程序,让动手偷东西的人放松警惕。 没办法,先和酒店沟通好,让他们不要害怕后,我才拨打了“110”。 配合警察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后,才算履行完相关手续,酒店方也非常配合。 完事儿后,说是为了弥补我的损失,给我们三个人调到了顶层的总统套房。并且承诺所有费用全部酒店方承担,这无疑是为了安抚罗骆。 总统套房就是高级啊!主次卧室两间,各含独立卫生间。休闲娱乐厅一间,会客厅一间,房内安全舒适、功能齐全。甚至还配备厨房、餐厅。三百六十度全景落地窗,北京的夜景尽览无余。 房间内不但配备了水果、点心、饮料,还有个存放红酒的酒柜。 “我还是第一次住这么高级的房间呢。太享受了。” 第一个冲进房间的金羽珊,叽叽喳喳地就对房间里的各种设施评论了起来。 “罗先生!王先生!房间里有独立的安保系统。保险柜也是独立配置的,有什么贵重的物品存放在里面绝对安全。” 酒店经理特别介绍了一遍房间的安保设施。 “刘经理!你不用紧张,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对外泄露一点儿消息,警方的调查也会尽量隐秘。我想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负面影响的。” 吃人最短,被酒店方如此高规格的款待,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让人家难受了。 酒店一共两间总统套房,只能金羽珊自己一间,我和罗骆一间。反正是两个独立卧室,也不受影响。 其实,我明白罗骆心里更想和金羽珊一间,只是他现在还没那个资格。 “牧烽!今天我发现你对那件青铜器的丢失并不是太在意,反倒是对林志刚给你的那本小册子很在意。那本小册子里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果然厉害,罗骆的观察力绝对一流。如果他把这种敏锐的能力放到古董文玩鉴定上,说不定以后还真能成气候。 面对着罗骆咄咄逼人的眼神,我知道不能再说不知道了。但也不能全告诉他。 想了一下,我表情认真地说道:“金爷爷曾经给我看过用那种特殊符号写的一份材料。上面的符号和我爷爷留下来的那本小册子,最后几页记录的是一样的。我虽然看不懂,但直觉告诉我这其中一定是隐藏着什么秘密。如果这个秘密很重要,偷小册子的人又对这个秘密有一定的了解,那结果就太不可估量了。” “哦!怪不得羽珊昨天在追问金爷爷那种符号是什么,老爷子也没告诉她!看来金爷爷他自己也不知道其中具体藏着什么。” 罗骆恍然地说道。 我心里不禁一笑,暗自说道:“如果金德平也认识这些符号,他还会给我看那份藏宝说明吗?” 第五十四章 成为“雅学”继承人 第二天一早,警方传来了霍达维的消息,这小子竟然跑到天津去了。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罗骆带队亲自去天津调查去了。 我和金羽珊则来到了烟袋斜街,去见金德平。 一见面,我就把从门头沟齐志刚手里意外得到我爷爷王海潮手写小册子,最后几页和金德平给我的那份文件内容一样,以及昨天那件错金银兽首軏饰,连同那本小册子一并丢失的事情,还有霍达维是霍文良的关系详细讲述了一遍。 “金爷爷!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霍文良的侄子霍达维干的,那很可能和霍文良有直接的关系。” 我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怀疑。 “金爷爷!这个霍文良的背景是不是和‘雅学’也有关系?他是不是知道《魅影录》呢?” 听完我的话,金德平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霍文良我也是最近才注意到他,以前对他可以说避而远之。因为他是属于古玩行儿里没德行的好买卖人儿。但上次在江城参加古文化研讨会的时候,他向我问了一些古代手抄本古籍的流传问题,忽然就提及了《魅影录》。这让我非常吃惊,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说,我也就听说过有这么一本奇书。” “当时,霍文良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倒是他身边的那个助理。现在看,应该就是他的侄子霍达维了。直截了当就问我《魅影录》卖不卖。语气相当的狂妄自大。” “嗯!当时我也在场,就觉得这个霍达维不是好东西。可我怎么就没注意他头上有一撮白头发呢?” 金羽珊也插嘴说道。 我心里明白,她是那种眼高于顶的人,不喜欢的人肯定半拉眼珠子都不愿意看,当然会忽略一些重要信息了。如果霍达维那天再微微地隐匿一些特征,你就更看不出来了。 “哦……这么说来霍文良可能知道一些关于《魅影录》的信息了。”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其实,话里的意思是想知道霍文良知不知道那份关于“南阳宝藏”的指南。 “从他的语气和表情看,他肯定知道,但知道的并不多。” 金德平也是一脸担忧地说道:“不过,我现在更担忧的是,相比《魅影录》,霍文良可能对我给你的那份影印版文件,知道得更多一些。” “啊!” 金德平这句话让我吃惊不小。 看了一眼金羽珊,金德平接着说道:“珊珊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应该让你知道了。我父亲、你太爷爷金舍太在世的时候一共收了两个学生,一个门人。牧烽的爷爷王海潮,还有一个范荣葵是学生,董林书的父亲董方权是门人。《魅影录》上所载的知识,我父亲算是尽数都交给三人了,就连我也都算是学全了。但是,有一个隐藏了千年的秘密他谁都没告诉,直到他去世前,才拿出来两份手写的文件,一份给了我,一份交给了牧烽的爷爷王海潮。可我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记录《魅影录》的那些极为特殊的符号,父亲为什么只传授给了王海潮。” 金德平的话语中多少都表明了对父亲金舍太的不满。 “不过,除了这两份我父亲手写文件外,还有一份原件在早几年被范荣葵偷了出去,万幸那一份誊抄于道光年间的原件被火烧过,已经残缺不全了。” 听金德平这么一说,我对现在存世的两份“南阳宝藏”密件有了新的认识。这应该是金舍太老爷子,发现原密件被偷后,重新以自己的口吻,结合多年研究心得,重新撰写的。内容除了继承前人留下的内容外,还添加了他在民族大义面前的刚正不阿,以及对汉奸走狗的唾弃憎恶。 想明白这些后,我倒是把心里原本的一团乱麻稍稍梳理清楚了一些。上次听过金德平说到过,那个范荣葵是个汉奸,抗日战争时期当了日本人的走狗,帮着小鬼子搜罗中国的历史文物。如果他得到了这份“南阳宝藏”所在地的指南,并且知道这是关于一处藏宝位置的说明,肯定会不遗余力迫害金家后人,包括我爷爷。 尤其是我爷爷,因为在当时只有他能够读懂说明上那些符号。这也就解释得通,我爷爷为了躲避范荣葵的迫害,跑到了东北江城,隐姓埋名地生活了下去的这个做法了。 现在分析看,我爷爷在江城安顿下来以后,可能是出于避免家人再受到胁迫的目的,并没有让我父亲从事鉴古这个行当。只是因为我对书画修复装裱有一定的天赋,才传授了我一些古代书画鉴定的知识,直到解放后,政局稳定,看我还算是一块可造之材,更可能是出于不让《魅影录》失传的目的,才教会了我那种特殊符号文字的认读方法。而为了保险起见,爷爷还是没有直接告诉我围绕着《魅影录》的那些密文。 沉默了许久,金德平忽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就仿佛是这么多年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了一样。 反倒是我感觉到身上平白多了一副重担,就如同原本在金德平身上的责任转移到了我身上一样。 就连原本无忧无虑,甚至是就知道瞎胡闹的金羽珊也一脸凝重,看着爷爷不再说话了。 “牧烽!珊珊!今天我把埋藏在心里五、六十年的秘密全告诉你们了。‘雅学’虽然不是一个有正宗传承历史的门派,但它却是研究中国古老文化的学科。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雅学’一门的传承人了。你们要切记,此生要坚守对中华古文明的崇敬,不断探索,把《魅影录》这部千古奇书接续下去。还有更重要的,关于那份密件中隐藏的秘密,能有所发现就最好,如果始终没有结论、结果,也绝对不能让它落入外族人手中。” 金德平一脸正色地交代完,双眼凝视着我。很明显,他是在等着我的表态。 “金爷爷!我记住您的教诲了。请您放心,‘雅学’一门,就对不会在我和羽珊这一代的手中没落。” 我表示了决心,但也把金羽珊捎带上了。心里暗说:“这副担子挺重的,您老爷子不能指望我自己挑啊!” 第五十五章 再访门头沟 在金德平的工作室待了一上午,老爷子侃侃而谈,把压在心底多少年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说得尽兴,我听得也很过瘾。金羽珊更是出奇的安静,全程都没有胡闹。 “说了这么多,我真是累了。这么多年,压在我心里头的这块石头终于是卸下去了。我老了,以后就全靠你们了。” 金德平说得情真意切,也有点儿饱经沧桑后的云霞飞天。说完了,老爷子就跟忽然老了十岁一样,坐在椅子里半天提不起精神。 “金爷爷!您放心,我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羽珊!快让爷爷休息吧!” 金羽珊答应了以上,就扶老爷子进去了。 我一个人走出了金德平的工作室,心情说不上有多差,但感觉上也挺累的。 本来想借一下金羽珊的车子,去门头沟一趟,可看着那丫头情绪也有点儿不对劲儿,我也没好意思开口。 不过,答应了林志刚两口子尽快办,早上李庆又打电话催我。没办法,只能是坐地铁先去门头沟,把东西拿上以后,在当地找辆车拉回来。多花点儿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到下午三点我就到了门头沟,见到林志刚、刘玉珍两口子后,先把李庆转过来的十万块订金交给两口子。我还问了一下小林手术的事儿。 “哎呦!兄弟!昨天和医生约好了,下个礼拜就做手术。多亏了你,就这么两天,不但孩子的手术费凑齐了,就连志刚的后续康复费用也有着落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刘玉珍有点儿激动,眼泪在眼圈里直转圈。林志刚也跟着点头。 “大哥!大姐!你们可千万别客气。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就该着了你们家祖上积德,不但留下那些值钱的宝贝,还让咱们能在关键的时候遇上。同样,在你们手里,我能再见到我爷爷手写的东西,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缘分啊!要说谢,不是你们谢我,是我应该谢你们两口子。” 尽量把话说得轻松点儿。这两口子挺实在,我不想让他们没欠下金钱债,倒欠下了人情债。 “要我说呀!咱们谁也别说谁欠谁的了,以后都是朋友,相互帮个忙的都免不了。” “对!对!对……兄弟这话说得好。以后都是朋友了。” 林志刚性格爽朗,当下就要我留下来吃炸酱面。盛情难却,我也就留下来一块吃面。 别说,刘玉珍的手艺还真不错。手感地面,爽滑劲道。五花肉炸酱,咸香开胃。豆芽、芹菜、青豆儿、黄瓜丝、萝卜丝、白菜丝、青蒜、大蒜……十多样儿的菜码也备得齐齐整整。 虽然我不是北京人,但对北方人来说,炸酱面是绝大多数人永远不能拒绝的家常美食。 恰巧,在我正要吃面的时候,又接到了罗骆的电话。告诉我,霍达维抓到了,那件战国错金银兽首軏饰也在他的包里搜出来了,这小子正在天津沈阳道向一个古玩店主兜售呢! 至于,那本小册子的去向还在审讯中。 虽然没有全找到,但人抓到了就不怕他再耍什么滑头。罗骆大包大揽地告诉我,东西肯定能找回来。 有了这个让人愉快的消息,我的胃口大开,一点儿都不客气,两大碗面下肚,吃得我腰带都松了一扣。 “太好吃了!这可比方砖厂69号炸酱面好吃多了。” 我是由衷的赞美。这顿面条吃到了一种家的味道。 “好吃啊?好吃以后就常来,别的请不起,炸酱面管够儿。” 刘玉珍笑呵呵地说道。 看着天也快黑了,我赶紧起身跟两口子道别。找来几个纸箱子,用报纸简单包裹了一下,就装进去了。几件东西都是铜器,也不怕磕碰。见我一个人不好拿,刘玉珍还帮着我一块把三只箱子搬下楼,送到了小区门口。 我刚站到那儿,恰好就有辆出租车停在了我跟前。 “去哪儿?” 司机伸出头来问。 “啊?!” 愣了一下后,我才反应过来,说“回市区”。 “哎呦喂!正好。我正要回市区呢,你要是去别的地方我还不拉你呢。” 四十多岁的司机,一口京片子。 把纸盒装进后备箱,和刘玉珍道别后,我刚把车门关上,司机一脚油门车就窜出去了。 “诶!兄弟!今天咱们哥俩儿的运气都不错。” 一看司机就是个好说话的人。 “我是下午拉了三个人来门头沟。想着回去能拉上个活儿,这一趟也算是挣着了。可没成想,绕了半个多小时,愣没碰上一个回市区的。刚要空车往回返,就碰上你了。” “呵呵!那咱们也算是有缘分了。” 我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司机说着话。 “兄弟!你那几个纸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啊?我看着可挺沉。你去哪儿?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拉到跟前儿,省得挨累。” 还挺会关心人。 “没事儿!到了市区有人接我。大哥!你在崇文门地铁站附近给我停下就行。” 话说一半。心里暗说,我拉的是什么可不能告诉你,去什么地方你也管不着。 “得嘞!” 司机这才闭嘴不再说话。 车又开了有十几、二十分钟,一直没说话的司机又出声了。 “诶!兄弟!前面好像有个打车的。咱们捎上他吧。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这地儿不好打车。” 我抬眼往前一看。果然,不远处路边,正有个戴着红棒球帽,背着个大旅行包的男人在向着我们挥手。看样子走了不短的路了,衣服拉链拉开了,喘气的间歇,白色的哈气在他的口鼻处升腾而起。 “行!都不容易。你也能多挣点儿。” 我说出了司机的心里话。 “好勒!兄弟!你这趟车费我少收你点儿,这么下来咱们都合适。” 司机很高兴,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儿了。 “师父!拉我一段儿吧!这地方实在不好打车。” 车窗打开的瞬间,背包客就弯腰冲着车里说。说话的同时,还盯了我两眼。 “你去哪儿啊?” “进市区就行,我是出来玩儿的,本来想找个地方露营。可女朋友那边闹情绪,非让我回去不可。” 听得出来,这人是湖北、湖南那边儿的人。 “上来吧!你得谢谢这位兄弟。他要是不同意,我可不敢拉你。包就放后座上吧。后备箱满了。” 司机交代着。 “太谢谢了!可算是救了我。我那个女朋友耍起性子来,能让我跪一夜的键盘。” 说着话,背包客先把他的那个大包放到了驾驶位后面,他自己则是坐到了我的身后。 就在这个背包客坐到我身后的时候,我心头忽然一震,直觉告诉我似乎有危险靠近了。 第五十六章 被绑架了 背包客上车以后,尤其是他坐在我身后的位置上,让我莫名地有了一种危险临近的感觉。 “来师傅!这是我们湖北的麻糖,尝尝吧!” 就在我提高警惕,防备着身后的背包客时。对方却用手托着一个红色的包装袋,从后面伸到了司机的右手边。 “哎呦!谢谢了!我这开车呢,不能吃,心领了。” 司机头都没回就拒绝了。 “呵呵!别客气。这种麻糖是薄荷味儿的,可以提神醒脑。尝尝,保证你不困。” 说着,背包客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那我就不客气了。” 司机笑着从袋子里捏出一颗裹满了芝麻的糖放到了嘴里。 “来!兄弟!你也尝尝,挺好吃的。” 口袋又递到了我的眼前。 “嗯!这糖挺香的。” 司机适时地夸赞了一句,还用眼神示意了我一下。 “呵呵!谢谢了。我是真想尝尝,可惜啊,我血糖比较高,刚吃过饭,要是再吃糖,我可真就糖尿病了。” 我笑着婉拒了对方的好意。说完,我有意地把身体往前倾斜了一点儿,随时保持必要的警惕。 “呵呵!年纪轻轻的血糖就高,看来你得加强锻炼啊!” 念叨了一句后,背包客自己也掏出了一颗糖送到了嘴里,不再说话了。 “诶!兄弟!刚才我问你,那么重的纸箱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呀?” 司机又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没什么,就是一些破烂。我一个哥们儿,家里装修,有些坛坛罐罐的不要了。我看了挺喜欢的,就想搬回去收拾收拾摆家里看。” 有背包客坐在我身后,我更不可能告诉他后面拉的是一套佛前五供的铜器了。 “呵呵!挺沉啊!我都感觉我这车前轮一直在蹦跶呢。” 司机一边说,一边从后视镜向后看着什么。 “嗯!这是什么味道?” 我忽然闻到车里面逐渐弥漫着一种带甜味的还有点儿特殊刺激的气味。 “啊!是糖的味道。我这还有一种糖,你尝尝这个。” 身后的背包客用生冷的语气说道。接着他的手就从我的右边伸了过来。 不从座椅中间宽敞的地方伸手,而是从狭窄的另一边递过来,这太不合常理了。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反应过来的,直觉支配着我的身体侧身猛地向前一趴。 果然,我右侧背包客的那只大手紧紧贴着我的后脑勺扫了过去,擀面杖一样的手指还在我脖子上划了一下。不算疼,但也不好受。 等我再侧身面向后面的时候,他的左手正托着一条白色的毛巾,向我的脸蒙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打劫吗?” 嘴里说着,我的右手一伸就挡住了他的手臂,左手迅速反应,一把就握住了他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没等他反应过来,我手上用力向下一掰,就听到“咔吧”一声响,紧接着就是背包客“啊”的一声惨嚎。 只这一下,我已经把他的两根手指掰骨折了。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刚要叫出租车司机停车、报警,就觉得车子猛然一个急刹车,背包客庞大的身躯就从后座压了过来,把我控制在他身下一动不能动。更没想到的是,司机不但没有打电话报警,反而是两只手死死地拉住了我撑住背包客身体的右手。 “大猛子!还不快点儿动手,别让他喊出声。你个废物!这么点儿个小事儿都办不……” 随着背包客手里那块散发着香甜刺激味的毛巾捂住了我的嘴和鼻子,短短的几秒钟内,我就丧失了意识。 也是在这几秒钟内,我才反应过来,司机和背包客是一伙儿的。而且很有可能在我刚到门头沟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盯上了。可惜……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四周漆黑一片,耳朵听到了滴滴答答的水滴音。尝试着移动四肢,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反缚着绑在了一把冰冷的铁椅子上。四周的漆黑也是因为自己的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上了。 再仔细感觉了一下,大冬天的,这里却不冷,反而有点儿发闷。我的鼻子从空气中捕捉到了煤燃烧遇水后散发出来的二氧化硫味道。 “这里好像是个锅炉房啊!” 我正琢磨着呢,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哎呦喂!我这回可是见到狠人了,这小子生生把大猛子两根手指给掰折了。” 这个声音是开出租车的那个司机。 “啊!大猛子那手指头,都赶上胡萝卜了,就凭他能给掰折了?” 这个声音陌生,听上去年纪不算大。 “可不!当时就给大猛子疼得嗷嗷直叫唤。我听着都瘆得慌。” 司机的声音有点儿发颤。 “我去,这是个狠人啊!我怎么觉着这事儿咱们办得有点儿冒失呢。这都什么社会了,还玩儿绑票啊?” 另一个声音听着明显后悔了。 “唉!我也后悔了。得了,都到这一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待会等霍老板过来,咱们两个找个机会躲着点儿。如果他们要是下手做人,咱们赶紧跑。” 司机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就不再说什么了,好像是在吃喝。 “霍老板?难道是霍文良找人把我绑架了?” 我心里想着,手上却在背后尝试着寻找逃脱的办法。双手一摸才发现,困住我的不是绳子,竟然是一副冰冷的手铐。 “金羽珊这丫头也没教我怎么开手铐啊!这可怎么办?” 心里一阵的懊悔。不过,手上却还是摸索着从衣袖口的夹层里,轻轻拉出了金羽珊给我的那副“二齿绷”。 “开锁不用手,要靠感觉。” 心里默念着金羽珊告诉我的“咒语”,尝试着把二齿绷的一根齿插进了左手边的锁孔内。轻轻划动,用心感受着手指尖传递过来的细微变化。 “你们怎么在这儿喝酒?人跑了怎么办。” 忽然,外面传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光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个阴险狠辣的人。 “霍老……” “闭嘴!又忘了?” “啊……人绑得结实着呢。就这么一个门,跑不了。” “嗯!进去看看。” 听到外面的动静,我马上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头一低,仍旧装作昏迷不醒。 心里在盘算着,来的这个人会不会是霍文良呢? 第五十七章 我被设计入局了 听到有人要进来,我马上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低头装作昏迷不醒。心里在判断着,来的这个人会不会是霍文良。 从刚才这人说话的声音上判断,应该不是霍文良。当然也不可能是霍达维。 难道这个“霍老板”和霍文良哪一家是两回事儿? “这小子没醒吗?” 来人问道。 “没有!这才十几分钟,迷药的药性还没过呢。” 司机赶紧回答道。 “把他弄醒。” 声音越来越近,但在我听起来却越听越别扭。这个人说话的节奏很生硬,每个字的音高音低的变化不大,很像是“AI”生成的。 “他带着某种变声设备。” 我刚做出这个判断,就听到“哗啦”一声响,霎时间一桶冰冷的水从我头顶一直湿到我的胸前。 “嘶!”浑身一震,然后就不由自主地抽搐了起来。我再也装不下去了。 “哼哼!小子!你手上的劲儿不小啊!能把我兄弟手指一次掰折两根,够狠!” 哆嗦着把头上的水甩了甩,我颤抖着声音问道:“这是哪儿?你们是谁?绑架我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什么?呵呵!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小子心里还没个数吗?” 冷笑了一声,对方接着说道:“都是古玩行儿里混的,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你们是看上我那套佛前五供了?拿去吧!就当咱们没见过。” 说着话的时候,我心里非常明白,他们不可能是为了那五件铜器来的。如果是,把我迷倒之后,直接拿走不就完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嘿嘿!你当我们是要饭的呀!二、三十万的东西也值得我费这么大劲把你请到这儿来?快说,你手里还有什么宝贝,快点儿交出来。” 这回我更加确认,这个人使用了某种变声设备,语序相当的生硬、不自然。 “哎呦!你可把我弄糊涂了。我就是一个古玩行儿里跑码头混口饭吃的小贩子。哪儿有什么宝贝呀!诶!昨天之前我还真有个值钱东西,一件战国时期的错金银铜器。可惜,昨天我放在宾馆保险柜里被偷了。不信你们问问去,我都报案了。” 努力装出颤抖的声音,告诉对方我害怕了。 “看来,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那件东西是个稀罕物儿,但还不入我的法眼。干脆点儿,告诉我你手里那五本古籍藏哪儿了?那本小册子呢?” 听到对方这么一问,我原本被冻得浑身直哆嗦,瞬间就出一身汗。 “古……古籍?什么古籍?我没有啊!那本小册子倒是有过,昨天上午也被一起偷了。” 这回不是装,我的声音自然就发抖了。 “哼!行,你还真能装傻。那我就让你明白明白。你那天在潘家园刘玉珍手里买了一块血玉,又从老金头手里找到了另一块,凑成了一对。紧接着,你又找到了刘玉珍本人,来门头沟上门套关系。看东西,还帮着那两口子联系卖家,想卖高价儿,给她儿子凑手术费。我说的这些都能对上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惊奇地问道。 “哼哼!我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这次你一到北京,你的一举一动就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明白告诉你吧,你碰上刘玉珍捡个漏儿,到金德平那儿凑成一对。回头去见林志刚两口子,入手了一本小册子。全过程都是我设计安排的。哼哼!怎么样?你还跟我装傻吗?” 听完对方的这番讲述,我沉默了。 对方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那他不是神仙,也是半仙了。在我这个“演员”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能一步步设计安排好这样的剧情,这可比电影导演还要厉害。 “林志刚和刘玉珍两口子也是你的人?听你指挥?” 我有点儿怒火中烧了。如果林志刚两口子也参与了对自己的骗局,那我的善良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一文不值了。 这可比偷走我几十万的东西还让我痛心难受。 “呵呵!这个你放心,那两口子就跟傻子一样,任我摆布,毫不知情。他们只是被我像提线木偶一样操控,一步步被我牵着走。” 对方得意地笑了。 这个人太可怕了。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一定要非常了解林志刚家里的情况。孩子有病,要卖东西,还必须要把那块值钱的血玉拿出来卖。更要让我时机正好地出现,买了那件东西。更关键的是,他还要掌握金德平手里一定要有另一块血玉,只有这些条件都具备,并且都恰到好处的一环扣一环的完美演出。这个太难了。 “那你想要我干什么?” 我不再装了,直截了当地问。既然对方已经把我的行踪掌握得这么清楚,我也没必要再演戏了。 “呵呵!聪明!那我也直说了。你在林志刚手里得到的那本小册子,上面究竟记录了什么?给我一个字一个字完整复述一遍。要是没有差错,我保证你安然无恙离开。如果你要耍花招儿,哼哼!这是什么地方你也应该猜出来了,有水也有火。把你淹死了,再化成灰,保证连根毛儿都剩不下。” 这句狠话说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活了快三十岁了,我从未有个这么强烈的恐惧感。 “这……这个……恐怕你要失望了。那本小册子上的符号,我也是一个都不认识。” 我磕磕巴巴地回答着他,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操控者二齿绷,不断努力尝试着。 “什么?你不认识?那不是你爷爷王海潮写的东西嘛,你怎么会不认识呢?” “说了你可能不信。那些符号我真不认识。从小我爷爷是教过我写字画画,可这种符号我也是第一次见。但我可以肯定,那个册子的确是我爷爷留下的。” 我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身后手中的二齿绷在锁孔中不停地转动着。另一根齿已经把我的两根手指扎破了,我能感觉到鲜血已经快要滴到地上了。 好在通过几分钟的揣摩,手铐的开锁原理我也搞清楚了。现在我正费力地用单根二齿绷顶住手铐内部棘轮,努力地把上面那排斜齿往外拉。 我心里默念着:“轻点!轻点!羽珊师父啊!你可保佑徒弟我一次成功。” “老大!我看这小子就是装傻充愣呢!不给他点儿苦头吃,他不会老实交代的。把他交给我,我保证让他开口!” 背包客的声音忽然响起了。我心里暗叫一声,“坏了”。 这小子两根手指被我掰断了,满肚子的邪火正想从我发泄呢。我要是落在他的手里,估计半条命就没了。 第五十八章 死里逃生 为了让我开口,那个背包客要给我吃点儿苦头,我一下就不淡定了。 “等等!你们这不是不讲理嘛!那本小册子上面那些奇怪的符号,我真的不认识。你们就是把我打死,我也帮不了你们。” 我嘴上争辩着,目的是尽量地拖延时间。背在身后的手,却一点儿都不敢松懈,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外移动手铐的斜齿。 “快了!快了!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我心里默念着,脸上尽量显露出慌张害怕的表情。 “呵呵!小子!你别想蒙我。那些符号的意义、蕴含着多少财富,你爷爷比谁都清楚。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教你?糊弄鬼呢!” 阴冷的声音逼近了。从对面轻轻吹过来呼吸的气息,我知道这个人正弯腰冲着我的脸说话呢。 “我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我爷爷从来没教过我鉴古知识,否则我爸爸也不会累死累活地干修车的活儿。我能入古玩行儿,全都是因为大学学的专业不好找工作,再加上我自己又喜欢,才不得已吃上这口饭的。” 这次的拖延战术没起作用,这帮人的耐性让我耗没了。 “老大!甭跟他废话了,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你就交给我,不出五分钟,我保证让他把姥姥家的门牌号都交代清楚了。” “唉!小子!本来我是想和你好说好商量的,可你偏偏不知好歹,这就不能怪我了。猛子!手脚干净点儿,先别闹出人命来。” 说完,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近而远,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 “王八蛋!你他妈地生生撅折了我两根手指头,我今天非把你这两只手剁下来不可。” 背包客咬牙切齿地说着。这小子刚刚不是湖北口音嘛,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变成东北的了。 “大哥!那不能怨我呀,要不是你……” 我刚要争辩两句,想再争取点儿时间,可不成想,随着耳边的风声响起,一个沙包大小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左脸上。 “嗡”,我的头一阵的眩晕,身体也随着这一拳向右侧歪倒了下去。身下的凳子应该是和地面固定住的,并没有因为这股巨大的冲击力而倒下去。 “妈的!脑袋还这么硬。” 背包客又骂了一句,接着问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就真对你不客气了。” “啊……” 我夸张地惨叫了两声,说道:“那种符号我真不认识,帮不了你们。” 嘴上敷衍着对方,身后的两只手却不敢有任何的抖动。就差一点儿,我的左手就释放出来了。 “嘿!你是真犟啊!” 话音落下,我又听到耳边响起了风声,身体不受控制地使劲往上一挺,头向后扬起。一阵疾风从我鼻子尖前面刮过,堪堪躲过了对方又一记重拳。 “啪!”也就在这个时候,困住我的手铐终于被我打开了。 “哎呀!蒙着眼睛你小子也能躲,妈的!我这回非让你趴下喊我爷爷。” 背包客疯狂地叫喊着。 不能再等了,前两次是拳头,这一次可说不定是什么了。 我猛地从身后抽出两只手,一把薅下蒙住眼睛的黑布。第一眼就看到背包客手里握着半截锹把,抡起来正准备向我的手臂砸下来。 “啊!?” 可能是我的双手恢复自由太过突然,他举起一半的锹把竟然停在了半空。 他不动,我可不能停。身体往前一窜,直直地撞在了背包客大猛子的腰上,两条腿成剪刀状缠住了他的两只脚脖子,两个人一起摔倒在煤堆里。 “你小……” 没等他喊出来,我一伸手就又握住了他打着夹板,缠着绷带的左手。 “啊……” 还是只发出半个字的音,我右手拇指一勾,凸出的指关节大力击打在他耳根下面的脖子上。 “呃……” 这个身形跟个大猩猩的背包客被我一个照面就放躺下了。 一翻身,躺在煤堆上喘了几口气。我对自己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也是有点儿吃惊,甚至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兴奋。 “罗骆教我这两招儿还真管用。” 心里想着,就开始寻找门。现在重要的是逃命要紧,没工夫总结经验。看了一下光线昏暗的房间,这里应该是存放燃煤的库房。仅有一扇门,连个窗户都没有。 把那半截锹把握在手里,我就奔着那扇门摸去。试着推了一下,开了一条小缝,单眼向外看去。透过对面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红呼呼一片火光,我判断得没错,这里就是一个锅炉房。 远一点儿的一个房间门开着。房间里除了那个司机之外,还有三、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或站或坐,正吃喝着呢。说话声音挺小,我这边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而面向我这边坐着的那个人,看着有些眼熟,但又不认识。我判断应该是刚才审问我的那个老大——霍老板。 向四周观察了一下,只有对面房间右侧有一个大门,那里是唯一的出路。 “诶!里面怎么没动静儿了?别是猛子下手太狠,把那小子给做了吧!” 那个司机提醒着。 “嗯……你们两个去看看。现在那小子还不能死。” 司机答应了一声,就跟另个一人站起来,向这边走过来。 从那个霍老板话里的意思听,他是没想让我活着离开呀。 手里的锹把紧了紧,我轻轻向后退了两步,就在那个司机伸手拉开铁门的一刹那,我往前急跑两步,一脚就踹在了铁门中间。只听“哐”一声响,猛然打开的门迎面撞上了司机的面门上。一声没有,直接就昏死过去了。 “谁让你骗我,活该!”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我竟然不怕了,直接就冲了出去。手里的半截锹把抡向另一个打手的脑袋。 “啊!” 把他吓得叫了一声,脑袋一偏躲了过去,蓦头就往回跑。 “老大!那小子跑出来了。老张被他打死了。” 看来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给吓破胆了,愣是把昏倒的司机给说死了。 我也顾不上别的了,几步就跑到了对面那扇门前,又是一脚踹开,迎着刮进来的寒风就跑了出去。 “站住!” 我刚跑出门不到二十米,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声厉喝,带着穷凶极恶的破音。 劫后余生的我,哪里能听你们的,现在我唯一的执念就是快跑,跑得越快越好,跑得越远越好。 “站住!再跑,我可要开枪了。” 身后的话语里,已隐约透出一股不容反抗的寒意,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刃,悬在我的头顶,时刻准备着,随时可能落下。 第五十九章 逃出狼窝又入虎穴 听到对方手里有枪,我更是玩儿命地往前跑。 逃出那扇门,面前是一片稀疏的山林,远处有几点闪烁不定的灯火。也没时间辨别方向,我就拼命地朝着有灯火的地方跑。 开始还能听到身后叫嚷追击人的叫喊声,可等我跑出去有小一公里,身后穷追的人就逐渐没有了声息,可能是被我甩远了。 靠在一棵小树上,我大口地喘着气。 “总算是逃出来了。” 可就在我精神一松懈时,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我顺着山坡就滚了下去。 一阵不受控制的翻滚,山坡上的树桩、石头、冻得梆硬的地……把我的脑袋、胳膊、屁股撞得疼痛难忍。但我依旧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也不知道往下滚了多长的距离,最后靠着一个土坡的缓冲我才停下来。虽然周身上下疼得都要裂开了,但还好没有昏死过去。尝试着活动活动四肢,移动一下身体,除了有几处剧痛外,还能走动,应该是没有骨折的地方。 “啊!” 正在我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左脚被树枝扎得非常疼,紧接着就是冰凉的感觉从脚心传递了上来。 我把鞋跑丢了一只。 用手摸了摸,还好,脚没有被扎破。 “这大山沟里,我也不能光着脚走路啊!要是被那帮人追上来,我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里想着,我就把羽绒服的帽子拽了下来,把脚包好了,又用帽子上的那根绳子绑好。虽然不太灵便,但总比光着脚走山路强。 我又仔细听了听上面的动静,那伙人应该没找到这里。偶尔闪动几束手电的光柱,也在几百米开外。 暂时算是安全了。 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浑身被冻得直发抖。一通的逃命狂奔,出了一身的汗,还有在锅炉房受审的时候,被浇了一桶的凉水,现在全身上下全透了,能不冷嘛! 咬着牙站起来,又辨别了一下方向。刚刚我记得闪烁着灯光的地方应该是正对着山坡的方向。虽然现在看不见了,但直接往那边走就应该没错。 我现在想的就是,找到人,打个电话,我就算安全了。我的手机,早就被那伙绑匪收走了。 打定主意后,我抓了根粗树枝当拐杖用,一瘸一拐地向着山坡下方摸去。 北京的天气虽然不如东北冷,可这也是冬天,晚上的气温也零下八、九度了。我一身的伤,全身的衣服又是湿的,行动起来很吃力,走个三、五十米就得停下来歇歇,喘口气。 艰难地跋涉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连滚带爬地终于走到了山坡底下,出了树林。 忽然,我发现眼前出现的不是村庄、住家,也不是郊区的工厂,而是一条铁路线,而那几点闪烁的“灯光”,应该是两条钢轨反射出来月光。 “我的妈呀!老天爷!你可害死我了。” 看明白自己的处境后,我一屁股就坐到了铁轨上,心里的那种气馁、绝望,让我死的心都有了。 “我该往哪边走啊?” 喘过气,恢复点儿信心后,我向左右两边看去。 “管他呢!男左女右,就左边了。” 龇牙咧嘴地又站起来,我一步一拐地沿着铁路线往左边走去。 艰难的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前面终于出现了光亮。这一次,我确定是灯光。 “有救了。” 我赶紧扔掉树枝,快走几步。等到了跟前,发现这里是一个堆放木材的货场。场地内有两束起到安保照明用的探照灯。仔细寻找后,在场地的另一边有一排房子,看这样子是工人的宿舍。 此时,正有一间把头的房间亮着灯。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往那个房间摸去。经历了绑架和死里逃生,我现在就是只惊弓之鸟,对任何人都抱有戒备心。 “这大半夜的,你跑我这儿喝酒来,你是不是有病。” 我刚到窗户外面,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我也不愿意啊!我这是跑你这儿来躲灾来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一点儿都不错啊!我就为了五万块钱,竟然干了一件蠢得不能再蠢的事儿。弄不好命就没了。” 这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那个骗我上了贼车的司机。 “真是他妈的冤家路窄啊!我跑到这儿了,还能碰上你。” 想到这里,我赶紧向四周搜索了一番,这才看到一堆木料的后面,正停着那辆出租车。摸过去轻轻拉了一下车门,竟然没锁。而且,车钥匙还在上面插着。 天助我也!待会要是再遇到危险,我就开着这辆车跑。 打定主意,又把后备箱轻轻打开。一个满是也许,但又是必然的结果,让我极度的懊恼。林志刚、刘玉珍两口子的那套佛前五供不见了。 我拔下车钥匙,重新回到窗户外,就听到里面的司机老张,正在唉声叹气呢。 “你参与绑架了?” 另一个人问他。 “嗯!大猛子就告诉我把那小子迷晕了,把他手上那套东西拿下来就行。可没成想,他玩的是绑票啊!幸亏那小子够机灵,跑了。要不然,很可能闹出人命来。” “哎呦!都说了不让你赌,你偏不听。再说,你没钱了就别再赌了,可你还借高利贷赌。这回弄不好还不得判你个十年八年的呀!” “老武!你快别说了,我这儿肠子都要悔青了。” 说着,司机老张的声音都带出了哭腔。 反复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我胆子一壮,就想着把屋子里的人制住。 倒不是我主动去找死,从两个人的对话里我自信地判断出,里边的人也就是那种贪财又不舍命,胆小又怕事的人。之所以甘心充当绑我的帮手,说白了就是为了混点儿钱,还赌债。只要我把这个司机老张拿捏住,今天的事儿也就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 再说了,我现在是又冷又饿,浑身是伤。在这里落个脚,报警后藏几个小时,还是挺稳当的。关键是林志刚两口子的那套佛前五供,我得知道在谁的手上,那可是关系到那一家子今后的生活。 想到这儿,我脑袋一热抬起脚,“哐!”一声踹开门,弯腰就冲进了进去。 第六十章 抓贼审讯 “咣铛”一声踹开门,我冲了进去。 “你他妈的要我的命,我先杀了你。” 一进屋我就吼了一声,抄起了我在窗外就看好门边上的一截镐把,抡出呼啸的风声就向着两个人中间的那张桌子砸了上去。 随着一声桌子碎裂的声音响起,桌子上的盘子、碗,还有啤酒瓶子全都摔在了地上。 “啊!谁呀?” “是你?别打我。” 突如其来的一镐把,我成功地把屋子里的两个人给震慑住了。 司机老张吓得蹲在墙角瑟瑟发抖,而另一个四十多岁,微胖的男人也靠在墙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的目的达到了。 其实,我之所以进屋就砸桌子,是因为我也真不敢砸人。 屋子里的两个人听着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充其量就是个小毛贼。虽然把我骗上了贼车,他也是在上当受骗的情况下干的蠢事。 “啊……真是你。你没跑啊?” 这时候,司机老张终于看清楚我了。 “跑?我干嘛跑?你们这些绑票害我的王八蛋我还没收拾呢,我能跑吗?” 说着,我就又举起镐把,作势要砸过去。 “啊!别砸,别砸。我服了,我甘心伏法,我跟你去自首,判刑坐大牢我认了。我还有姑娘、妈要养,我不能死了。求你了,小兄弟!” 看到我真是急眼了,架势就是要杀他报仇,老张彻底堆了,跪坐在地上双手不停摇摆着,求饶。 “诶……诶!兄弟!你……你先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这时候,老张的朋友仗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 “兄弟!你听我说,老张也就是一时糊涂,为了还赌债才干了糊涂事儿。你给他个机会,让他自首,配合警察把那帮害你的人都抓起来。我觉得这样更好。” 看得出来这个老武还是挺忠厚的,说话也在理。 “他愿意自首?” “我愿意!我愿意!你没来之前,我都已经想要自首了。” 老张急着争辩地说道。 “嗯!那你现在就打电话自首。” 我用镐把逼着他。 “现在?” 老张犹豫了。 “你现在不自首,还等着跑出国再自首啊?” 我步步紧逼地说道。 “那你看能不能等天亮,容我回家看看老妈和孩子的。媳妇死得早,我这一去可能十年、八年出不来了,让我见她们一面再自首,行不?” 带着哭腔地求我,倒是让我有点儿于心不忍了。 “嗯……” 长出了一口气后,我点点头,说道:“那我就相信你一次。我放你车上的那些东西你弄哪儿去了?” “啊?啊!那些香炉、烛台被霍老板拿走了。你一上车我问你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就是想知道究竟你把大猛子什么东西给骗走了。我也担心上大猛子的当。” “啊!你说那些东西是大猛子的?” 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老张是被大猛子给骗了。 “呵呵!你可真好骗。” 看了一眼满地的玻璃碎片,我一只脚上还没穿鞋,这么站着可不行。 “诶!” 我冲老武说道:“把你电话借我用用。另外给我弄点儿吃的喝的。有合适的鞋给我找一双。” “诶!有!都有,我马上给你拿。” 说着话,老武就从口袋里掏出了电话,并且解开锁,递给了我。 老张也起身,准备干点儿什么。 “你别动,就座我对面。” 我用镐把指着他,吼了一声。我心里非常清楚,现在我不能流露出一点儿的软弱、慈悲,必须要把这个老张震慑住。 “诶!我不动,我不动。我就是想给你搬把椅子。” 说着,他就用脚把地上的碎玻璃踢开一些,搬了一把椅子放到了我身前。他也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对面,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拨打了罗骆的电话。 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找罗骆比较好,如果拨打“110”报警,事情麻烦不说,老张很可能就被送进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反倒是不想让老张蹲监狱了。他老妈、女儿的情况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他至少还是个可以挽救的半个坏蛋。 “牧烽!你跑哪儿去了?我们都要急死了,在没你消息我就带队调查了。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一听是我,电话里的罗骆就吼了起来。 “你先别急,我给你发个定位,你赶紧过来接我。” 我大致把今天下午的遭遇过程说了一遍。 “好!你不要动,我这就带人过去。” 给罗骆发了个位置后,老武也正好给我端来了一碗方便面,里面还放了一根火腿肠,一个卤蛋。 我是真饿了,端过来忍着烫,几口就吃下去了。又喝了大半瓶的矿泉水,才算是缓过来。 这时候,老武又给我拿来了一双崭新的工作鞋。 “我这儿没有什么好鞋,这是新发的,你先将就穿着,比光脚强。” “谢谢了!” 他们两个放松,我也放松了下来。 把鞋子穿上,我看着对面的老张,问道:“那伙儿人的底细你知道吗?” “知道一点儿。” 老张规规矩矩地坐着,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大猛子,啊!孟凡峰以前跟我是一块开出租的。这几年说是倒腾古董文玩去了,应该是挣了不少钱,经常请我喝酒吃饭。” “其他的人你不认识?” “那个霍老板见过几面。听孟凡峰说是香港人,但我听口音就是北京人,或者是河北人。” 我相信老张说的是真话,也知道他不会了解太多深入的信息。 “那个霍老板叫什么你知道吗?” 摇摇头,老张说道:“那个人很谨慎,不知道他住什么地方,也不开私家车。他包过我几次车,我才知道他姓霍,平时他那几个手下都管他叫老大。不过这个人出手挺大方,喝酒吃饭、洗浴按摩什么的都带着我。” “你都拉他去过什么地方?” 我想从这个人的行踪判断出,他和霍文良有没有关系。如果两个人有关系的话,那他知道那本小册子的信息也就顺理成章了。 再往前推一步,通过霍文良了解一些金德平手里有什么的东西,也就不奇怪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吃喝玩乐,他就是带着两个手下到处收古董文玩。孟凡峰是给他牵线的。” 老张皱着眉头说道。 看来他知道的也就这些了,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第六十一章 两个案子错综复杂 从老张的嘴里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次被绑架对我来说是无从查起了。 不过,这也只是在我的认知中,等罗骆到了说不定就有突破口了。 天刚亮,两辆长城越野车开进了木材存储场地。 当看到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下车,冲进屋子后,老张瞬间就傻了。虽然做足了思想准备,但真的面对现实,心里的恐惧是无法克服的。 “牧烽!你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了,距离主路差不多有十公里。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看到我第一眼时,罗骆就震惊到了。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老张!这位是罗警官,你把你知道的情况再和几位警官讲述一遍。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稳定住老张的情绪后,我把罗骆叫到了一边,小声把昨晚我的经历,以及我现在的想法说了一遍。 “我去,牧烽!你是观音菩萨呀?他这是犯罪,是绑架罪,不是小事儿。我看你是慈悲心泛滥成灾了。” 没说之前,我就知道罗骆肯定不同意,我对老张不追究刑事责任的想法。 “他也是被蒙骗了。他媳妇儿死得早,有个十多岁的女儿在上高中,还有个老母亲没有收入。他要真进去了,这一老一小今后可咋活呀?” 虽然不知道老张的话真假,但我宁愿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罗骆点点头,说道:“暂时把他确定为可以配合我们调查的嫌疑人,不拘留逮捕,只限制行动。等事情有了调查结果后,再定性。不过,牧烽!我感觉这件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如果这伙儿绑匪就是为了那五件铜器,把你迷晕了,直接拿走就完了,绝对不会铤而走险再绑架你的。” 避免节外生枝,当着那四位警察的面,我没有告诉罗骆,那伙人逼问我认不认识小册子上符号的事儿。 现在单独告诉他之后,罗骆也明白我的意思。 “嗯!行吧。这个案子暂时就以被抢劫的那五件铜器,以及你被绑架为由立案侦查。我这边单独把这个案子和你在宾馆被盗的案子一并调查。今天回去我就提审霍达维。” “霍达维被抓住了?事情和霍文良有关系吗?” 我急切地问道。 点点头,罗骆说道:“人是抓住了,那件错金银的兽脑袋也追回来了。可那本小册子没在他手上,初步审了一下,霍达维死活不说,咬死了不知道。” 抬了抬眉毛,我说道:“既然这样,那本小册子的事儿就更要保密了。” 我是担心对方把册子上的符号誊抄,或者是拍照后毁掉。那样的话就死无对证了。 罗骆同意了我的请求,转身和四个同来的刑警低声交代了几句,把现场调查记录给我签字后,四个警官出去等着了。 看到记录,我才知道,老张叫张守信,老武叫武文斌。两个人的名字都挺正义、响亮。 “张守信!通过刚才的现场调查,我们认为你可以配合我们接下来的案件侦办工作。所以,暂时对你不予拘捕。至于你在这件案子中最后的定性,就看你的实际行动了。是配合警方调查的良好市民,还是罪犯分子的帮凶,全在你自己。” 罗骆义正言辞的官方语气,让张守信惊恐万状,但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也让他出乎意外。 “请警官放心,我一定配合政府的调查工作。知道什么都交代,绝对不敢隐瞒。” 点点头,罗骆说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要是耍什么鬼心眼儿,那就数罪并罚。”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张守信的头点得如同鸡啄碎米。 罗骆又把武文斌叫过来交代了几句,主要是防止走漏了消息。 我把张守信的车钥匙交还给他,说道:“老张!你别害怕。只要你配合警方,我就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回头你联系一下孟凡峰,我想知道那五件铜器的下落。你也知道,那些东西关系到林志刚一家三口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放心!我一定尽力。” 张守信十分坚定地答应着。 回去的路上我才知道,昨天晚上关我的那个锅炉房,是门头沟一处农家乐的锅炉房。我亡命逃窜的方向正好是远离主路的方向,木材场所在地正好和主路之间隔着一座不小的山头。 “牧烽!你的运气还算不错,这两天温度不算太低。要是赶上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我今天恐怕就是来给你收尸的。” 罗骆叹息地跟我说着。 “那个时候,我能逃出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哪儿还有功夫辨别方向啊!” “呵呵!不过,我挺佩服你的。没经过专业训练,在那么危机的情况下,能够冷静应对,抓住了可能是唯一的出逃机会。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未必做得到。” 说到这里,罗骆把嘴凑到我耳朵边,小声说:“羽珊说得没错,你小子还真有入盗门的天赋。” 淡淡一笑,我摇摇头说道:“盗门我可不敢入,要是被你抓住了,我还不得让你折磨死。不过,这回真的要感谢羽珊,要不是她教我这么一手绝活儿,说不定你现在拉回去的真就是我的僵尸了。” 说话间,车子就进了市区,罗骆先把我送到医院,做了一番检查。还好除了几处软组织挫伤外,剩下的都是皮外擦伤。上了点儿药,开了点儿红花油什么的就完事儿了。 等我从急诊处置室出来,金羽珊也来了。 “牧烽!怎么样了?” 看得出来金羽珊对我挺关心的。 “没什么大事儿,养两天就好了。” “刚得到消息,孟凡峰出现了,在石家庄。他用别人的身份就医。不过,通过警方的大数据筛查系统,把他找到了。” 我两次掰断了孟凡峰的手指,第一次不严重,他可能在一个小诊所治疗,或者干脆自己处理的,查不到记录。但第二次就严重得多了,他必须要去大医院处置。不过,他一夜之间就能跑到石家庄,还用其他人身份看病,也足以说明这个孟凡峰的反侦察能力很强。 “凭我的经验,孟凡峰虽然没有案底,但他身上绝对不干净。” 罗骆极为肯定地下了结论。 第六十二章 迷局死局 罗骆凭经验断定,孟凡峰的身上绝对不干净。顺着这条线索,罗骆直奔石家庄,展开紧锣密鼓的调查。 带着一身伤,我肯定不能跟着去。金羽珊本来想去,被他爷爷金德平叫回去问话了。 其实,我自己也不想去,因为没必要。 转来转去,所有的事件看上去都是围绕着那本小册子爆发的,实际上也就是围绕着“南阳宝藏”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展开的。 迄今为止,为数不多的信息都指明,我爷爷是唯一能够读懂并翻译出那些符号文字的人。我有从小跟着爷爷学习,因此,现在发生的所有明争暗斗都是围绕着我发生的。实际上,那本小册子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价值、作用。 说明白了,霍达维也好,霍老板也好,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从我这里获得小册子上那些符号文字记录的内容。 所以,事情发展到现在,我明白了,只要我还没死,那么我就是这个迷局的中心。他们会自己找来的。 相比于那本小册子,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那套佛前五供,林志刚、刘玉珍两口子,还有他们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今后的生活全寄托在那套东西上了。 “如果东西找不到,我就只能出手那件兽头軏饰这一条路了。” 虽然舍不得,但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一瘸一拐地返回宾馆。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一头栽倒在床上,意识很快就进入了模糊状态。 当我正要沉入那香甜的梦境时,脑海中突然“噗啦”一声轻响,宛如夜风中树叶不经意地摩挲,那道我熟悉、却想摆脱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再次浮现,让我的思绪猛然惊醒。 不同于以往,此时我看到的影子不再是雾白色的,而是呈现出暗灰色,似乎他的五官、表情我也依稀看到了。 与我原来想的不同,影子的表情不是嬉笑无忌,也不是玩世不恭,反而有些狰狞恐怖。尤其是白蒙蒙的眼眶,中间坠着两个红色的眼球,就如同西方鬼灵文化中幽灵的形态一样。 “嘿,瞧你这副德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自从我找上你,每天伴着你,你就像是一张坚韧不屈的钢板,横亘在我的面前。无论我言辞如何尖酸刻薄,企图用讽刺的利刃瓦解你的意志,你都能够淡然处之,从容不迫。可现在,你终于躺下了。” 眼睛盯着那团飘忽不定的暗影,耳边听着无休无止的嘲讽,我似乎感到自己的精神正在被影子消耗,逐渐变得无力,缓缓沉沦,仿佛周身的气息也被他一点点抽空。 “鉴古的能力,我未尝对你心服口服;至于意志力之比拼,我更不负你。有什么损招,你尽管使出来。” “我会的。我会让你领略到什么是真正的鉴古大家风范。我会让你受我的控制,让你沉浮与我的指引。你必将成为我的傀儡。” 一阵黑黑的冷笑,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咬牙,喊道:“做梦!我不会被你打倒的!” 随着喉咙中的嘶吼,“扑棱”猛一翻身我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两只眼睛向四周寻找,那团暗黑色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当我彻底清醒过来以后,才知道不是影子来袭扰我,是我自己做了一个梦。 “我怎么会做这种梦呢?” 我这个人向来不做梦,可一旦做梦了,那就是预兆性的梦。 刚才在梦里,那个影子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嚣张恶毒,甚至表现出了要接管我身躯、思维的企图。 “是不是我昨天挨了那几下重击,把脑子打坏了?” 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不过,我刚刚在医院做了头部核磁检查,什么问题都没有啊! 要不然是心理问题?对!一定是心理问题。最近这段时间,受伤、劳累,精神紧张,每天都处于思细极恐的状态。 “会不会因为是我连续遭遇危险,精神力到了恐怖的极点,才会出现这样幻视幻听的情况呢?” 想到这里,我下了个决定,这两天去看心理医生。 刚要重新躺回到床上,门铃响了。床头的显示屏上显露出金羽珊和金德平两个人的图像,这总统套房的设施真不是白给的。 赶紧开门,一瘸一拐地迎了出去。 “牧烽啊!知道你被绑架受伤了,我就赶紧让珊珊带我来看看你。怎么样,厉害吗?” 金德平一脸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皮外伤。” 我请金德平坐下,金羽珊赶紧倒了杯水放到老爷子面前。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这丫头从昨天到现在好像换了一个人,文静了不少。 看来,肩负起责任后,任谁都会有所变化的。 我忽然想到,今天我无缘无故做了那么一个噩梦,会不会和我答应金德平挑起“雅学”、恢复手记《魅影录》这副担子有关系呢? “事情的经过珊珊和我说了,我也被搞糊涂了。几十年了,没有人提起《魅影录》,那份泛黄的手写文件除了我也没人知道。谁承想,这才几天那,一连串离奇古怪的事情接连发生,我现在都开始怀疑我身边是不是隐藏着霍家的人。” 金德平心事重重地说着。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把昨天绑架我的霍老板逼迫我说的那些话讲述了一遍。 “按他的说法,我这次刚到北京就被他盯上了。并且设计了一连串的局,我也一步步被他牵着走。在潘家园我收刘玉珍的血玉,可能是他授意的,可他怎么会知道金爷爷您手里有另外一块呢?还有,他似乎对林志刚,包括林志刚的祖辈、父辈都有很深的了解。最让我想不通的是,这个霍老板似乎早就知道我爷爷手写的那本小册子在林家。” 沉寂了一会儿,我抬头问金德平,“金爷爷!您知道我爷爷和林志刚的爷爷有什么密切的关系吗?” 紧锁着眉头,金德平想了一会儿,微微摇头,说道:“其实,我和你爷爷的交情也仅限于‘雅学’的学术交流上,对于私下里的生活都不是很了解,毕竟我和他有十六、七岁的年龄差。不过,你爷爷向来乐善好施,交几个信得过的朋友也属正常。或许,林志刚的爷爷和你爷爷是很要好的朋友呢。” 听了金德平的话,我也只能点头认可了。但这些都是推理猜测,或许其中的缘由只有我爷爷和林家老爷子两个人知道了。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秘密将永远得不出一个正确合理的答案。 就在我和金德平认为事情就此陷入死局的时候,始终没说话的金羽珊突然说道:“把那个姓霍的老板抓住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就清楚了嘛。”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既然他能用这些问题逼问我,那他就应该知道答案。 现在看来,这个霍老板就成为破解迷局的关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