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装后她手握权谋剧本》
1. 第 1 章
谢玉妍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像是从漫长的沉睡中慢慢清醒一样,意识渐渐清晰。
耳边传来阵阵呼唤声:“狸奴……呜呜……狸奴,快醒醒……”
是一道年轻的女声,她在绝望地哭泣着,声音非常虚弱无力。
没一会,谢玉妍感觉身体的知觉开始慢慢恢复,然而,下一秒她就开始怀念没有知觉的时候了。
她的大脑昏昏沉沉的,鼻子不通气,身上还在发冷,像是感冒发烧一样,这是又阳了?
身边的女声还在急促地小声呼喊:“狸奴……快醒醒!”
谢玉妍茫然的睁开眼,却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这里是一片昏暗的密林,此刻她正躺在一个树根旁,一个很狼狈的古装美女靠在身边。
她的脸上身上涂了很多泥污,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脸上烧的通红,呼吸急促,时不时咳出一些血迹,看着像是快要挂了。
“狸奴……”美女已经没有力气咳嗽了,血液从她的嘴角陆陆续续地流出,她的手还想要做出推的动作,却又无力地放下,“阿母……走不动了,你……快逃!”
谢玉妍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此时她还没站起身,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情况?这是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快逃啊!”美女厉声喝了一句,死死地盯着她,睁着眼睛气绝而亡,脸上还保持着焦急的神色。
这是谢玉妍第一次见到死人,看着美女惨白的脸和死不瞑目的眼睛,她只觉得心惊胆战,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后退了好一截。
她现在是穿越了吗?
睁眼之前她的记忆只停留在被推进了手术室,一定是手术失败了吧。
原身和她死去的母亲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是在被追杀吗?
谢玉妍一脸茫然,她应该往哪个方向逃呢?如果随便选个方向,撞到敌人面前怎么办?人母女俩辛辛苦苦拼了两条命才逃出来的。
没等她选好方向,森林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声。
“这谢家母子俩可真能逃,奴仆都死完了还杀了老子三个弟兄!”
“那娘们伤的不轻,谢家小子也病怏怏的,我看他们插翅难飞。”
“都快点,那可是千金的赏钱!”
……
这些汉子说说笑笑轻松得很,谢玉妍只感觉浑身冰凉如坠深渊。
但现在不是恐惧的时候,她忍住脑中的钝痛,迅速转身朝话音的相反方向偷偷跑路。
万幸她离这些人还有段距离,一开始放轻动作没有太大动静,后面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之后,她才拼尽全力往前跑。
进了密林深处,谢玉妍的体力开始告罄,她气喘吁吁地放慢脚步,脑中急切地思考着对策。
像这样逃根本解决不了危机,这个身体最多十一二岁,小短腿跑不了太快,而且正在感冒发烧,体力也撑不了太久,稍微跑一会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谢玉妍抬头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树木,很茂密很巨大,如今只能靠它们来躲猫猫了。
她把脏得几乎看不清原色的青灰色外衣脱了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捆绑着满是树叶的枝条和藤蔓,编成一个大概能遮住她身体的网。
接着她找了一棵枝叶茂盛、缠着很多树藤的巨树,强撑着爬到了树枝和藤蔓交缠的地方,尽量把自己塞进了缝隙里,然后把自己做的网盖上,上下用细藤固定好,伪装成纠葛成一大团的树藤。
也不知道这个伪装会不会突兀,如今她也只能赌一把。现在她这个位置很高,在近处不抬头根本看不到。
而且她还特意选了方向,背对着追兵来处。
他们到这里一眼先看到的应该是大树杆,走过去回头向上看才能看到她的藤蔓网。
现在能做的都做了,现在也只能祈祷这些追兵都别回头向上看了。
谢玉妍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渐渐的,她的头脑越发昏沉,意识也慢慢陷入了黑暗。
再次清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谢玉妍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树下传来嘈杂的交谈声。
她心里一惊,顿时清醒过来,偷偷越过树枝往下方光亮处看了一眼,忍不住心中发沉。
好消息,这帮人没发现她。
坏消息,他们直接在树下点火堆扎营了。
树下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见鬼了,这谢家小子跑哪去了?”
谢玉妍却比他还要疑惑,她忍不住悄无声息地在腿间摸了一下,再次确认身上确实没长什么多余的零件。
怎么都在说谢家小子?原主该不会一直女扮男装吧?难道是什么正妻一直生女儿地位不保的戏码?
谢玉妍僵在树上一动也不敢动,她现在感冒倒是好了一些,但是身体又累又饿,还有点想要上厕所。
再想想自己的处境,她忍不住悲从中来。
这穿越真是点背,她不求什么锦衣玉食,只求太平度日,最起码不要被追杀。现在这处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得过这一劫。
树下的五个人都围在火堆旁边,一边吃吃喝喝一边交谈。
“老大,我们都搜了一下午了,只看到那娘们的尸体,那小子不会已经逃走了吧?”
“哼!他逃不了,林子外面每个方向都有人看守,连河边都有人。我们就在里面仔细搜,他要是往外跑就是自投罗网,在林子里也早晚能被我们找到。”
“找到之后看我怎么炮制他!”
“这雇主真是大手笔!直接引狄族屠了临城,别说谢家了,整个临城现在都没活人了。”
“那可是雍郡谢家,不引来狄族,那得折损多少兵将。”
“鬼知道这些贵人都在搞什么勾心斗角,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咱只管拿赏金就好。”
……
后面的对话都是些发财后去干嘛的臆想,谢玉妍已经怒火冲天听不下去了。
这帮人都是畜牲吗?就为了杀原主一家,引来外族屠了整座城?那么多条人命就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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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笑笑的在这谈论?
就在这时候,西北方向突然有些动静,好像隐隐传来很多人行走的声音,兵器和铠甲碰撞的声音,甚至还有马的嘶鸣。
谢玉妍悄无声息地转过头,透过藤蔓缝隙远远的就能看到一排排的火把,前排的都是骑兵,骑马走的很快,是一支部队正在夜间行军。
也不知道来的是援兵还是敌人同伙,她刚穿越过来,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在她印象中,古代的军队跟现代的人民子弟兵不一样,还真不能确定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就在她心中揣测的时候,树下的几个人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了。
“大哥,这是什么动静?”
“这附近哪来的军队?没听讲过啊?”
“莫不是凤展宁帅军南下了?”
“就那个毛头小子?不过是个从狄族逃回来的奴隶,运气倒是好,如今也有不少地盘了吧。”
“西北珵州和兴州差不多都归他了,前年南边的小皇帝还给他封了个珵州牧和前将军。如今兴州就剩个雍郡不是他的地盘,谢家这一倒,他连个对手都没了。”
“哼!他倒是消息灵通,咱们辛辛苦苦杀人放火都便宜了他。”
“咱们要不要先撤?大军过来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怕什么!谁能知道咱们是做什么的?”
几人嘴上说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收拾起来准备跑路了。
然而,还没等火堆熄灭,一阵箭雨就落到了他们周围,有两人被一箭穿心,一人被射穿了脖子,还剩下俩都被射中了腿。
“军爷饶命!我们是山中猎户,绝无探测军情之意,求求军爷开恩。”活着的两人狼狈地跪在原地,一个劲磕头求饶。
谢玉妍被死人的场面弄的有点反胃,但心里却又忍不住涌上一阵快意,这帮人死得真好。
她偷偷扒着粗壮的树枝,聚精会神地看着树下的情况。
为首的将领冷哼了一声:“这么多人,连个弓箭都不带,一个猎物都没有,还想冒充猎户?”
“军爷明鉴,小人来此是为雇主办事。”
“正是正是,吾等只是拿钱办事,办的事情也和将军大人无关那!”两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生欲满满的。
“住嘴!”将领大声喝了一句,“休得狡辩,我们几队斥候在林子边缘抓到你们不少同伙。若不是抓到你们,临城被屠城这个黑锅岂不是得让咱们背上。”
说完,他朝身后招了招手:“这俩先捆好,留个人看着,等将军过来处置。”
有四个士兵迅速下马把这两人堵上嘴捆好,其中最瘦弱的那个留了下来,其他人都快速骑马离开了。
被捆着的两人见队伍走了就想挣扎,被瘦弱士兵劈头盖脸一阵鞭打,这才老实下来。
没一会,大部队就到了,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银甲的青年,脸上带着一个狰狞的面具,英挺地骑在高大的黑马上,浑身的气质无比凌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2. 第 2 章
这人应该就是那几个追兵口中的凤展宁?确实看上去就不凡。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古代的将军,谢玉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凤展宁的身材并不粗壮,看上去甚至有些细瘦,发型有点像近些年古装剧里面的突厥发型,长长的刘海估计能遮到眼睛,两侧的长发在脑后编了辫子,剩下的长发披散着。
他的身边是一个少数民族壮汉,面容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中原长相,他穿的银甲外面还套着很有民族风格的皮草,长发编了好几个小辫子扎在一起。
他们身后的大军有汉人也有少数民族,衣着打扮各不相同,气势倒是非常统一,都是煞气冲天的强兵。
谢玉妍心里万分感谢他们的到来,不然到处都是追兵,她还真不知道怎么逃。
凤展宁率先来到这棵树下,壮汉跟在他身后,两人没有下马,也没有说话。
瘦弱的士兵行礼之后开口道:“将军,齐领队已先去探路,这两人方才领队已探问过,和之前那些是同伙,卑职不敢擅专,尚未拷问他们的目的。”
凤展宁微微颔首,回头看了一眼壮汉。
壮汉点点头,对身后渐渐增多的大军用不太标准的汉话吆喝道:“来个好手招待招待这两个杂碎。”
很快,一个长相略有点尖嘴猴腮的黑瘦汉子满脸堆笑地走向前,单腿跪地抱拳行礼:“见过将军、军师,这等小事交给卑职就好!”
谢玉妍惊讶地瞄了一眼军师那粗壮的体格和憨厚爽朗的面容,真是人不可貌相,他这长相和体格,看上去明明就像个四肢发达的猛将,居然是军师?
军师满意地对他点了点头:“不错!就你了!去吧。”
他身旁的凤展宁没有在意这边的动静,而是漫不经心地四处观望,不知道是不是在查看周围的环境。
黑瘦汉子上前之后没有一开始就动手,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把刑具一件一件拿出来,把金属部位放到了火堆里加热。
两个被捆住的家伙满脸惊恐汗流浃背,堵嘴的麻布一拿出来,两人立马争先恐后地求饶:
“我们招,我们全都招,军爷饶命!”
“饶命啊!我们真没作恶!谢家小子我们还未找到,谢夫人身上的伤是死去的兄弟干的,我们俩就是混个赏钱,还没出过力呐!”
这话简直令人侧目,军师忍不住呸了一声:“拿钱不干事倒还有理了?”
黑瘦汉子拿起一个烙铁,举到两人跟前,笑眯眯地开口:“谁她娘的要听你们这些废话?说点有用的,去哪拿赏钱,找谁接头?”
其中一人吓得一边大哭一边拼命磕头:“小的是真不知啊!”
那磕头的力道是真的很有求生欲了,没几下就头破血流。
另一人抖着嗓子道:“老大提过一个地方,吉阳县城西最大的酒肆,其他的小的也不知道!军爷明鉴!”
军师摇了摇头叹道:“唉,看来知道的也不多。带下去吧,跟之前那些关一起看好。”
“遵命!”黑瘦汉子迅速收拾好刑具,压着两人回了队伍。
军师回头看了眼整装待发的军队,向还在观望周围的凤展宁请示道:“将军,现在咱们……”
“继续出发。”凤展宁一直沉默到此刻终于开了尊口,他的声音清冷如泉,嗓音相当好听,言简意赅而又极有气势。
谢玉妍顿时松了一口气,等部队走了她就安全了。回头找个安稳的地方,换身女装隐姓埋名安分过日子,只要不出风头,到时候谁都不知道她是谢家嫡子,自由就在眼前。
带着一点感激,她忍不住再次朝下看了一眼这个声音极好听的年轻将军,却没想到就这一眼却惹了大麻烦。
下一秒,凤展宁立刻抬手止住了部队的前进,然后迅速抬头看向被窥视的地方,面具下凌厉的双眼准确无误地对上了树枝后谢玉妍的眼睛。
谢玉妍陡然一惊,身体控制不住地后仰了一下,发出了些微动静,然而在此时此刻却无所遁形。
“出来。”凤展宁紧紧地注视着她的双眼,平静而又淡漠地开口。
“树上有人?”军师很是惊讶,对身边人嘀咕了一句,“难怪刚才你一直在四周找个不停。”
他仰头看向了刚才发出动静的地方,虽然没看到人,但还是毫不客气地对着树上开口喝道:“还不快出来?难不成想让我们请你?”
“军爷明鉴,我……在下绝非故意躲在这棵树上,只是没料到他们会看中在下精挑细选的这棵树。”谢玉妍很从心地探出了头,一脸无辜地开口。
“可是谢瑄公子?这棵树选的挺好的,哈哈。这帮人也是废物,这么多人都抓不到你。”军师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身后的士兵有不少笑点低的也咧开了嘴。
“原来在下名叫谢瑄?前事在下全都不记得了。之前一直发烧不知昏迷多久,刚醒来就一直被他们追着。”谢玉妍状似诚恳地编着瞎话,满脸都是清澈的茫然。
没办法,她什么都不知道,要是问她临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根本答不上来。
“啊?这……”军师被这不按理出牌的回答噎了一下,但这个小公子面色惨白说话声音发虚,确实一脸病气的样子,他不确定地转头看了看凤展宁。
对方没有说话,只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小孩,然后牵起缰绳等着出发。
军师满脸无奈道:“那你先下来跟我们一起走吧,得赶紧去临城看看情况。”
“多谢军爷!您真是个好人,人俊心善!”谢玉妍在树上满脸感激地拱了拱手,然后拽着一根粗壮的树藤,像攀岩一样往下爬。
然而,她挑的这个树是真的太高,在离地还有一两米的时候,她就突然脱了力,手一松就落了下来。
下一秒,她被一道有力的臂膀箍住了腰,一下子提溜到了马上,没等她反应过来马就开始飞奔了。
军师看到小孩从树上掉来,还没来及着急,一旁的凤展宁就接住了人,双手轻轻一抖缰绳,黑骏马立刻一溜烟就跑去了前面。
“得,快跟上吧。”军师摇了摇头,也急忙策马飞奔。
“多谢!”谢玉妍回头道谢一声,也想和骑马的人商量一下让她背过身躲躲风,却被近在咫尺的狰狞面具吓了一下,这才知道接住她的人是将军。
这个将军浑身的气质太冷肃,她不敢造次,于是很从心地转头迎接扑面而来的冷风。
可惜她明明和人靠得这么近,却完全没有感受到什么温暖的怀抱。反而在骑马颠簸的时候,后背被冷硬的银甲撞得发疼。
这让她忍不住想起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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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去农村搭乘的那种带车厢的三轮摩托车,特别晃特别震。
再加上她感冒发烧还没好,这下子脑袋更加昏沉了,而且鼻子堵着呼吸也有点困难。
很快,凤展宁大概发现了什么,左手松开缰绳摸了摸谢玉妍的脑门。
下一秒,他立刻勒马停下,从背后解下披风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腾出一只手环住她,有些生疏地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先睡会。”
“多谢将军。”谢玉妍感激地道谢一句,然后安静地缩在披风里,把脸埋在凤展宁的胸前,被他单臂箍得紧紧的。
这下跑起来终于不像之前那样颠簸,于是她闭上双眼很快就睡得昏天暗地。
天色快亮的时候,前方已经隐隐出现了临城的轮廓,军师也终于跟上了凤展宁。
“你怎么跑这么快?”军师好不容易追赶上,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却见到他怀里的小孩闭着双眼,忍不住问,“咦?谢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凤展宁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城门,简洁地回了一句:“发烧。”
军师咂了咂嘴,叹道:“这小子也真够惨的,你说到底会是谁干的这个事呢?萧家?不太像啊。”
凤展宁往东边凝视了一会,口中下了定论:“应是有内奸。”
军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也赞同地点点头:“看来还真不是萧家人。”
两人在城里和谢家大宅里仔细查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于是往东去了已经稍微搭建起来的军营。
没一会,医工也到了,给谢玉妍摸了一会脉,一开口就是掉书袋,云里雾里地说着军师完全听不懂的道家术语,总结起来就是早夭之相啥的,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堆。
军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谢小公子到底是什么病,要开什么方子。”
一身道服的医工毫不恭敬地翻了个白眼:“风寒入体,麻黄汤。”
“就这?这方子连我都会开,你还扯这多的废话?”军师满脸无语,又问道,“谢小公子说他失忆了,是不是真的?能治吗?”
“发烧确实能把人烧糊涂,这个治不了,反正死不了。”医工极有个性地转身就走。
知道问医工问不出结果,军师忍不住问凤展宁:“你说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此事无甚要紧。”凤展宁随口回了一句,伸手用手背在谢玉妍脑门上贴了好一会才收手。
“也对,若真有内奸,大人都无法发觉,小孩子定然更加察觉不到。”军师不断地来回踱步,语气像是在说服自己,但是又忍不住道,“可我总觉得此事蹊跷。”
凤展宁看着谢玉妍睡梦中平静无波的面容,轻轻地问了一句:“可是因为此子太过事不关己?”
“对!就是这个原因。”军师恍然大悟,激动地拍了一下凤展宁的肩膀。
“这才是真忘了。”凤展宁的声音依旧清冷平淡,浑身的气势却陡然变得冰冷。
军师看着凤展宁瞬间深沉的眼神,顿时满脸担忧,一时却也说不出话了。
这般的深仇大恨,连大人都久久无法释怀,小孩子又怎么掩饰得了,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有这般城府?
唯有真忘了才会像谢小公子在树上那样,毫无异色地和他们轻松说笑。
3. 第 3 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玉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简朴的军帐里,嘴里还残留着苦苦的药味,头倒是不怎么痛了。
身体原主平时应该蛮健康的,恢复得相当快。
她起身出门,只见天色已经大亮,营帐门口没什么人,都在附近空地上操练。
走了没几步,她就见到了凤展宁和军师,就在一个很大的营帐门口,一个有点眼熟的将士正在汇报,好像是昨天晚上那个斥候领队。
“……城里全都搜过了,只有两人幸存,但是一个已经疯了,另一个昏迷不醒,看样子也难活下来。城外还好几个方向都有一些被追杀的尸体,不确定有没有人成功逃脱。”
此时,军师和凤展宁都已经看到了她,后者只扫了她一眼,前者倒是笑着招手让她过去。
“活人让医工照顾,尸体收敛安葬。”凤展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淡。
“等等,谢家人的尸体,还有林子里带出来的……”军师看着谢玉妍道,“应当是你的母亲,你可要再去看看?”
谢玉妍沉默了一会,想到在现代的手术失败妈妈会有多伤心,顿时感同身受地悲伤起来。
但是人都死了,虽说是原主的亲人,但她确实全都不认识,想来他们已经在地下团聚,应该不需要她这个冒牌货去见他们,还是到时候葬礼上多烧点纸钱吧……不对,这会有纸钱吗?
思考了一下,谢玉妍摇了摇头平静地说:“见也不能让他们活过来,还是先让他们入土为安吧。安葬之前是不是得先办个葬礼?到时候葬礼上我多给他们磕几个头。”
“啊?葬礼?中原人的葬礼吗?”军师茫然了一瞬,转眼看到已经转过身明显想要置身事外的凤展宁,火速换了个人甩锅,“齐领队,这事就交给你了,先办个葬礼,然后好生安葬他们。”
“诺,卑职这就去安排。”齐领队板着脸利落地抱了抱拳,然后大步离开了。
“这么丧心病狂的,你们谢家到底得罪谁了?”军师看了看谢玉妍茫然无辜的眼神,无奈道,“你一个谢家嫡子,这仇人还得我们帮你找,像话吗?”
谢玉妍立刻跪了下来,行了一个记忆中的古代大礼。
“你这是……”军师吓得急忙后退几步,神色有点懵。
谢玉妍一脸严肃:“瑄在此拜谢将军和军师,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从此愿为将军效力!”
没办法,现在已经甩不脱谢瑄的身份了,就得演好谢瑄这个角色,行事必须符合身份,该报的仇也必须帮她报了。
不然,灭门之恨背在身上,却提都不提报仇二字,跟狼心狗肺也差不多了,这样的人谁敢信任呢。
只可惜了她打算好的自由生活。
不过就算真自由了,她估计也还是会盘算着报仇的,就是有可能会比较随缘。毕竟她穿越前只是个小老百姓,灭门之祸都只在小说电视剧里见过,体会不到深仇大恨。
感情上她很同情原主,道德上也非常谴责唾弃凶手。但是吧,她不是什么圣人,有条件能顺手了就会给她报仇,没条件还是自己活着最重要。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意义了,她都已经成了谢家嫡子,身边还有一定要找到真相的帮手,不如干脆成为他们的自己人,反正她也没有别的牵挂。
更何况看这两人行事风格,人都挺好的,军队看上去实力也不错,乱世中应该能混出个不错的名堂。
“可。”凤展宁微微颔首,清冷的嗓音带上了一丝温和,同意了她的效忠。
军师倒是有点傲娇:“既然将军都同意了,那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我找凶手可不是为你,我只是不愿让将军背上屠城这个黑锅。”
“无妨。”凤展宁简洁道。
“那可不行!我定要查出真相昭告天下!将军这般高洁的人品,怎可蒙上这样的不白之冤!单从我这里就不同意,更别说其他弟兄了。”军师激动得像个爱豆被黑的脑残粉。
谢玉妍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就是!将军怎能背上这样残暴的名声,在下也不同意。”
凤展宁听不下去了,很利落地转身去了营帐,留下军师和谢玉妍大眼对小眼。
“又丢给我。”军师嘀咕了一句,然后苦恼地对谢玉妍问道,“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都会些什么?”
谢玉妍从小就兴趣广泛,从小学到大学成绩都一直名列前茅,她前世没有父亲,母亲的职业是图书管理员,等于说是泡在图书管里长大的,自认为应该算得上博学多才。
此刻她相当自信地开口道:“不若先把您这边做不完的事拿给在下,看看在下能解决哪些。”
两天后,临城军营里,中军大帐左侧的那一个向阳的帐篷被军中几个文士征用了,每人都挑了个自己喜欢的位置窝着。
谢玉妍不修边幅地随意跪坐在临窗的位置,正在聚精会神地记账。
她手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不算太急促,时不时还停下来在印了表格的账本上加上一笔。
这收支统计表格、印表格的雕版印章和蝴蝶装帧的账本都是她这两天刚刚苏出来的。
那天让军师给她安排事情,军师就带她找了军中的账房先生——在这里叫司会。
司会姓齐,是个四五十岁留着长胡须的文士,打招呼的时候脸上都带着隐隐的急躁。最近军营里杂事很多,最急的就是粮草的统计,齐司会都已经急上火了。
谢玉妍一过来就被一堆写满隶书的竹简淹没了,她一头雾水地看着营帐里的纸卷,直接就开口问:“明明有纸为何用竹简记账?”
齐司会长吁短叹:“大家公子就是败家,竹简多结实啊,账本动不动就得翻看,记得时候也总是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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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卷翻来翻去又不方便找,又容易弄坏,真不如竹简好用。”
谢玉妍看着竹简上收支混在一起乱七八糟的帐,忍不住吹了个牛皮:“你信不信这一桌子竹简我用薄薄一本本子就能塞下?”
于是,谢玉妍就摊上事了,前期准备工作足足花了两天时间,还调动了好几个军匠,中途还参加了谢家族人的葬礼,直到今天上午她才终于可以安稳地算帐了。
起先她并没有打算做算盘,作为一个从小就不偏科的学神,她的心算能力其实挺不错的。
问题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记账方式,还有大部分都认识、但是偶尔需要连蒙带猜的繁体字,这些都让她无法专心于加加减减,只能让军中的匠人给做了个算盘。
学算盘还是小学的事情,至今都二十多年了,她居然还没完全忘光,稍微练一会就熟悉起来了,有时候她还真佩服自己的记忆力。
军师拿着另外一个算盘坐在谢玉妍对面,很生疏地拨弄算盘珠子,口里念着口诀,心里却忍不住分神想,这谢家小公子的失忆怎么这般奇怪?
什么人都不记得,事情也不记得,常识一概没有,净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军师看了看对面悠哉悠哉打算盘的谢家小公子,甚至都不确定是不是谢家教的他,因为他们在谢家老宅也没见过这些东西。
莫非是他自己想的?难道真有人天生会这些奇巧之物?
齐司会在军师身边好奇地看了很久,忍不住道:“算盘此物观之并不复杂,匠人那边为何如此之慢?”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他忍了一会,又对军师道:“军师您又用不上此物,不如让卑职先练练手。等卑职熟练了,盘帐肯定又快又准,也方便您办事。像谢小公子这样的大才,总不能让他一天到晚在这弄账本吧?”
谢玉妍一脸问号,她怎么突然就成大才了?
不过,她没在意这个小事,此刻她发现了账目的一些奇怪之处。
她左右看了看,感觉这屋子里的应该全都是亲信,于是直接开口问军师:“你们分兵了?这粮草数量和你们现在的人数不大对得上,是不是还分了不止一队?”
军师惊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立马笑道:“我可真是服了,你这小脑瓜是真的聪明!”
说完,他一把拽住谢玉妍的胳膊,急促地说:“走,咱们去找将军!还盘什么帐,不是有齐老吗?剩下的都让他弄去,他刚才就一直喊着想盘账了。”
谢玉妍被军师急匆匆地带到了营地里面最大的帐篷那里,还没进门她就看到凤展宁坐在帅案后面。
此刻他的面具已经拿了下来,正低头看着铺展在帅案上的舆图。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他抬起了头。
下一秒,谢玉妍忍不住呼吸一滞,脚步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4. 第 4 章
摘下面具的凤展宁是个非常美丽的大男孩,非常年轻,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岁。他的五官极为精致,面容像是女娲精心捏了很久的造物,每一处都美得毫无死角。
比容貌更突出的是他的气质,不像戴上面具那样冰冷肃杀,而是那种无欲无求超凡脱俗的高岭之花,那平静淡漠的眼神充满了游离世外的清冷疏离。
谁能理解这张脸对颜控的杀伤力?小将军这张脸简直是按照她的喜好长的,完全踩在她的审美点上。
难怪军师连一点污名都不愿让他沾上,她真的太能理解了!
谢玉妍着迷地看着凤展宁的脸,心里暗暗宣布,此刻她也是将军大人的脑残粉了!
然而,下一秒,她的后脑勺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军师满脸惋惜地摇了摇头,调侃道:“你小子……啧啧……小小年纪色心就这么重,真是白瞎你这聪明的脑袋瓜子。”
“将军绝色倾城,多看几眼怎么了?”谢玉妍翻了个白眼,转头还想再看几眼。
然而,凤展宁却已经重新戴上了面具,正襟危坐在案后冷漠道:“说正事。”
“谢小公子算了一会帐就看出来咱们分兵了,我就想着将军手下猛将一堆,脑子聪明的太少了。”军师满脸都是得救了的笑容,整个人现在的姿态仿佛在推销滞销的货物,“不若让谢小公子跟着将军历练历练,把这边的一摊事管好。”
“你想去参战。”凤展宁转头看了他一眼,清冷好听的声音此刻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目的。
“嘿嘿,将军明察秋毫。”军师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喜滋滋道,“打狄族多快活,营地里琐事烦死人。正好他们应该还没跑远,我现在过去还能赶得上。”
“我去,你留下。”说完,凤展宁立刻起身,拿起一旁的长槊就大步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的马背上甚至已经驮着行李了,几个亲兵也都是一副准备出发的样子——这是早就准备好出发了吧?
“哎?将军?”军师此刻举手呼唤的姿势像极了尔康手,让谢玉妍差点没忍住笑。
“行吧,将军向来不喜欢这些事,还是我带着你吧。”军师垂头丧气地说着。
谢玉妍见状对他画了个大饼:“您要是早点把我教出来,等我接手这摊事,您不就可以安心去前面砍狄人了?”
“你说的对!”军师顿时恢复了元气,先拿起舆图把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通。
这个舆图的形状,海岸线总体轮廓虽然和前世的祖国不大一样,却也有些接近。
凤展宁现在的地盘其实很大,除了之前那几个追兵说的珵州和兴州,狄族原本的大本营也被他占了。
按照舆图上的位置和大小比例,凤展宁的地盘大概类似青海甘肃陕西四川那一片,还要往新疆内蒙古那里扩展一些。
珵州在中原地区是最西北的位置,但是在凤展宁这边属于中部了,兴州在它的东南方向。
“将军真厉害!这地盘都已经抵得上大半个中原了!”谢玉妍满脸都是赞叹崇拜,可惜凤展宁人不在,不然她一定拍一连串的彩虹屁。
“嗨,别提了!地广人稀。咱们是真缺人啊!关外就是养马放牧的地,看着地方大,马和牛羊比人多。”军师满脸苦闷地摇了摇头。
“还好之前在兴州砍了几个大族,弄出不少隐户,不然这些税收连军队都养不起。珵州这穷地方更别提了,之前被狄族搜刮了一遍,一个个的比咱们军队还穷呢!”
“怎么还被狄族搜刮了一遍?”谢玉妍有点好奇地追问。
“十多年前,狄族打到了中原的皇宫,把整个皇宫都掳走了,在皇城里也抢了不少人,咱们将军就是那时候被抢过去的。”
说着军师摇了摇头,满脸都是无语:“当时那皇帝啊……啧啧……到了狄族那边还整天写什么酸诗。多少人恨他骂他,他都不管,就这么厚着脸皮活着,后来将军起事的时候不知道被谁顺手砍了。
反正,这皇帝被掳走之后,珵州就被狄族给占了,后面中原那个小皇帝忙着南逃,就更没人管了,整个北边都乱了套。”
“天下一乱,受苦的都是百姓。”谢玉妍回想起在现代的生活,顿时心酸至极,这三十年的好日子现在都要还回去了。
军师也叹了一声:“将军也说过百姓何辜,咱们也不是野心勃勃要造反,在草原实在是活不下来了。
咱们本打算在中原找个明主投奔,可是南边小皇帝那里也已经乱了,明主一时半会怕是出不了,咱们现在的地盘又太大,现在是骑虎难下。”
谢玉妍很是乐观,宽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整个天下都要乱起来,咱们自己的地方更要守好,好歹是个安全之地,说不定咱们将军自己就能当个明主呢?”
军师忍不住笑了一声:“哈哈,饶了将军吧,他看文书就烦,现在这地盘他都不想管,更别说天下了。”
“那我来帮忙吧,反正高筑墙广积粮肯定是不会错的。”谢玉妍从袖口掏出一个自制笔记本,拿了将军帅案上的笔墨,一边临摹舆图一边询问道,“珵州和兴州还有关外,各有多少户呢?有多少田地?平时种的都是什么?税收比例是多少?”
“这些先不急,这些等打完狄族之后,咱们回大本营。这些事现在是义父管着,到时候把你带过去,义父定会高兴。”
说完,军师亲厚地拍了拍谢玉妍细瘦的小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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膀,满脸都是期待:“咱们先把这群狄族灭了再说其他的,你小子要是五天内能管事,我到时候出发还能赶上几路大军扎口袋。”
“那我们现在分兵都是从哪些方向给狄族扎口袋?”谢玉妍重新拿出另外一本本子,准备记录分兵人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别回头遇到问题出了错。
说起军事,军师立刻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指着舆图比划他们的作战计划。
反正现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怕计划泄露了,况且谢小公子就算真是个细作,也绝不可能是狄族的细作。
谢家和狄族的仇恨,就算不提这次灭门之祸,那也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
军事是谢玉妍少有的一个短板,她更喜欢文学艺术天文地理历史自然科学,对古今中外的战争兴趣都不大,也就是平时看书或者看电视剧的时候看了进去,没有仔细研究过战术。
她脑海里对战术最深的印象大概只有指导员的十六字方针,可能还有一些战争相关的成语和三十六计。
前些年她妈妈在家的时候总喜欢看什么抗战片间谍片,她倒是偶尔跟着看了一两集,可惜对眼前的古代战争毫无帮助。
说真的,如果不是看到妈妈天天不重复地看这些片子,她真的不知道电视剧的片库里竟然会有那么多的民国战争片,而且还都是免费的。
在这之前她只知道《亮剑》以及小时候学校组织看的那些战争电影。
谢玉妍只怀念了一瞬,很快就重新集中注意力听着军师的讲解。
其实这场战斗并不复杂,十几万的大军分为五路,分别从关外和珵、兴二州的不同方向围追堵截西南方向的狄族军队。
先遇上的部队会调整好狄族的逃窜方向,其他部队依序中途加入让狄族进入包围圈,等各路汇齐就收口。
临城这里一万多人的大军负责追击逃往中原方向的狄族残兵,其他方向也另有安排。
主力部队加上追击部队,这次出动了将近二十万大军,再加上镇守边关的那些,凤展宁手下的兵是真不少。
然而,这些都暂时跟谢玉妍没什么关系,她后面只需要管好临城这一万大军,从上手那天开始直到出发追击残兵为止。
主要的任务是负责这片营地的综合管理,更多的是监督指导,不需要做实事,主要还是一些对接工作。
说了个大概之后,军师带着谢玉妍来到练兵的地方先认认人。
刚到地方,一个身材壮硕的络腮胡大汉立刻迎上前来,一把拉住军师的胳膊,脸上是爽朗又亲近的笑容:“阿尔普你来得正好,昨晚巡夜的时候,有几个家伙猎了三只黄羊两只兔子,我记得你那还有酒,下了值一起喝点?”
5. 第 5 章
阿尔普(军师)眼前一亮,却仍然用手指点了点对方,笑道:“擅离职守是吧?”
“罚过了罚过了,哈哈,刚打完板子呢,猎物也都上交了。”络腮胡大汉急忙指了指躺在草席上那几个痛得龇牙咧嘴的士兵,满脸都写着“求放过”。
虽说坏了规矩,但这不也有人受罚了嘛。只要能吃上肉,多的是人愿意挨上这顿打。反正军队里人多,大家轮流挨打,一年都不一定轮到一回,都心甘情愿得很。
这个事情阿尔普心里也门清,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也就不禁止,反正又不是去偷去抢。
于是他随意点了点头开口道:“晚上我带酒去主账,你让伙夫好好整一桌,把几个校尉也喊过来,我把齐老和小齐他们一起喊上,今晚聚一聚。”
说着,阿尔普指了指身后的谢玉妍介绍道:“这位是谢小公子谢瑄,如今也在将军麾下入职,我过几天去前线,到时候他来管我手上这摊事。”
介绍完,他又对谢玉妍道:“这是秦勇秦偏将,将军手下出了名的猛将,这一万大军由他统率,平时也是他来练兵。”
谢玉妍礼貌地抱拳行礼,还没来及说话对方就友好地拍了拍她的小肩膀,热切地说:“早就听过谢小公子的大名了,齐老整天赞不绝口,说不愧是世家公子,小小年纪就聪慧过人。
咱们就是文化人太少,要是多几个稳住后方,让咱们放心出征,这帮狄族怕是早就灭族了。”
“秦偏将谬赞了,实不敢当。”谢玉妍连连谦虚,她现在也看出来了,秦勇这个偏将和阿尔普这个军师地位是平等的,应该是很有能力和资历的老将——虽然年纪不老。
所以,就算将军和军师一起离开这个营地,秦勇也能立刻掌控好这个营地,根本不需要她来管理。现在这安排完全是为了栽培她这个新人,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
谢玉妍心口有些发热,心里大概有点体会到古人“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的心情了,不过在现代听上司画饼怎么就觉得是资本家的压榨呢?
可能还是将军和军师给的太多了,他们不是画饼,是直接塞饼给她,一万大军说给她管就准备直接让她上手,太有魄力了。
她本来还有点担心出纰漏,好在营地里还有秦勇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将,现在她心里有底多了。
晚上,在中军大帐里举办的小型晚宴上,谢玉妍正式认识了这支大军的大部分领头人物。
这个世界的军队编制类似秦朝,伍、两、卒、旅、师、军都是以5为单位,5人为伍,5伍为两……以此类推。在临城驻扎的这支大军就是建制完全的一个军,足数的1.25万人。
秦勇是偏将,换成现代称呼就是军长,他的手下一共有五个校尉(师长),全都带过来参加了晚宴,谢玉妍被他们每人敬了一杯酒混了个脸熟。
他们下面一共25个领队(旅长),只有一些特殊部门参加了这个小宴。比如安葬了全城人的齐领队,他统领的是斥候军,作用特殊,每天都必须来对接。
他的父亲就是那个眼巴巴要打算盘的齐司会,他掌管整个后勤,医工、伙夫、辎重、运粮的民夫、随军的商人等等都归他管,所以在军中人缘极好,谢玉妍在军中的才名也因为他传播开来。
齐家两父子别看职位都不是很高,但是管的都是机要部门,必然是深受上层信任的亲信。
宴席上也能看出来,阿尔普、秦偏将还有几个校尉一直和他们聊天喝酒,完全是熟人好友的气氛。
谢玉妍和他们也颇有缘分,两人一个帮她安葬了家人,一个帮她传播名声。所以她先是非常感激地一人敬了一杯酒,然后借此攀上交情,后面加入他们的话题也毫不违和,很快就熟悉起来。
晚宴上这个“酒”应该是牛奶或者马奶发酵的,度数不高,味道跟酸奶差不多。
阿尔普刚喝完一口就直呼自己上当了,称这酒不够味,还不如西域那边的葡萄酒,可惜太贵了,又说那帮奸商还把酿酒方子藏的死死的。
谢玉妍现在已经完全放开了,笑着自荐:“这个我会!只要能弄来葡萄和冰糖,我就能帮你酿葡萄酒。其他果子也可以,什么桑葚杨梅桃子石榴都行,配方简单,酿造时间也短。”
这些配方网上太多了,尤其家里老一辈总喜欢做杨梅酒,据她们说能治这治那的,每年都酿,每年都喝不完。
齐司会不愧是管后勤的,立刻发现商机,急忙问道:“冰糖是何物?可是饴糖?若是能用果子酿酒,卖出去应当能筹措到不少军费。”
谢玉妍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开口:“做糖得用甘蔗或者甜菜,榨汁过滤杂质之后用大火煮熬到浓稠,冷却结块就是红糖,没冷却的时候放入小罐之中,插入细竹稍密封静置一段时间就能出冰糖。甘蔗细细长长有点像竹子,甜菜有点像萝卜。”
“可惜咱们这地不产甘蔗。”秦偏将满脸惋惜,然后又仿佛回忆起什么,不确定地问,“小公子说的像萝卜的甜菜……萝卜可是芦菔?”
他身边的圆脸校尉也有点记起来了,激动地拍着大腿道:“是我们一起捡回来吃的那个吗?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有个西域小部落给狄族上贡了一些,好像叫石菜,当时那东西被狄族人讥笑了好几天,后来全扔了。我们当时饿昏了头,以为是芦菔,捡回去吃了才发现竟是甜的。谢小公子,你说的可是此物?”
“听起来似乎很像,不妨去找找。”谢玉妍回想起国内种植甜菜的地区,似乎是新疆内蒙和黑龙江比较多,于是极力推荐道,“甜菜耐寒、耐旱、耐盐碱,关外不能种粮食的土地可以试着种植一些。虽不能填肚子,但是能制糖酿酒换钱,总比荒废土地要好。”
齐司会摸着胡须连连点头:“谢小公子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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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是,种点东西总比荒废着好。老夫先记着这个事,等这仗打完就派人去寻。”
而营帐内其他几个人已经在畅想未来了:
“嘿嘿,就算不卖出去,咱们自己酿着喝也成啊!”
“打仗的时候不准喝!”
“停战的时候再喝,咱们这一仗打完又能闲下来了,让中原人自己打自己去。”
“葡萄酒我喝过,若是这些果酒都像葡萄酒这么好喝,那定然能卖上好价格,尤其是往南边卖,那边富户多。”
“咱们可以先买些甘蔗回来试试?先酿出几种果酒试试口味,看哪个味道好。”
“你这是馋酒了吧?”
“反正得先敬谢小公子一杯,咱们发财可全指望这个了。”
……
谢玉妍又被灌了几杯“酸奶”,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难得这么丰盛的食案,感觉有点可惜。前两天一直吃掺着黄豆的粟饭,今天难得吃上肉,结果还没吃几个菜肚子都快饱了。
一旁的几个汉子又热烈地交谈起来,十个人的宴会吵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尤其是她身边的齐领队,几杯酒一喝就没了平时的严肃模样,笑着让谢玉妍称他“子文兄长”,子文是他的字。
“子文兄长。”谢玉妍从善如流地又敬了他一杯酒,反正在座的现在全都比她年纪大,叫声兄长毫无压力。
对面一个姓陈的校尉开始吐槽齐领队,说他崇拜将军,学将军板着脸,没想到竟然学出了几分精髓,平时完全看不出来他从小就爱笑爱热闹。
倒是齐司会开玩笑说对三个儿子寄予厚望,希望他们都能成为聪明的读书人,却没想到老大和老三居然都成了武夫,一定是随了孩子阿母。
一说完,所有人都笑了,老三齐领队自己也笑个不停。
这场宴会一直到半夜才吃完,在月明星稀的星空下,十个人宾主尽欢地散了场。
谢玉妍没走几步就回到了自己的营帐,离中军大帐不远,是侧边那排帐篷边缘的一个小帐篷,里面只有一张很简单的床榻。
她还得抽个时间去谢家宅子,到时候搜刮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等战争结束大军回程之后就没机会去了。
在那之前好歹要给自己置办一套私人物品和行礼包袱,她现在穷得可怜,不仅身无分文,甚至连一套换洗衣物都没有。
希望狄族人没有把谢家搜刮得太彻底,听说被放火烧了,应该不至于什么都不剩吧?
谢玉妍一边杂乱无章地想着琐事,一边躺进了被窝,捂了一会就感觉到了温暖和舒适,忍不住惬意地叹了一声。
她今天算是超额达成了目的,和临城驻地的诸位领军差不多都混熟了。看他们对她的态度,不说完全当做自己人吧,至少已经很是照顾了。
而且,她才刚来这个世界三天,这进度已经很不错了。
6. 第 6 章
第二天一大早,谢玉妍就开始跟着阿尔普来到了中军大帐,像个贴身小厮一样站在他身后。
齐子文第一个过来,先是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谢玉妍急忙侧身避开,虽说即将管理这一军,但她身上还没有具体职位,受不得这个礼。
齐子文转头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然后正色向阿尔普汇报工作。
主要是营地周围哨兵和巡逻队伍的替换,以及今日巡逻路线和哨兵点位的安排。
更换的名册需要用印,不在名册上的人员不允许出营地。
另外一件事是领取巡夜应答的口令,夜间巡逻和固定位置的哨兵根据这个口令来应答,用来防备夜间的敌袭。
这个口令每天都要换,时效很短。
阿尔普转头对谢玉妍说:“你出一个看看呢。”
谢玉妍第一次听说这个,有些好奇地问:“是类似于‘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那种吗?有没有什么要求?”
齐子文差点绷不住脸,好不容易才压下上翘的嘴角。
阿尔普则是直接笑出了声:“不必这么复杂,两个字或是四个字即可。”
谢玉妍了解地点了点头,问道:“大陆长空,如何?”
“可,就这个吧。”阿尔普很干脆地拍板定下。
“诺。”齐子文也很利落地抱拳行礼退下。
谢玉妍注意到他们似乎只安排了明哨,她忍不住问:“就只有巡逻和固定的哨兵吗?暗地里有没有暗哨?”
阿尔普茫然了一瞬:“暗哨?用来做甚?”
谢玉妍对军事了解不多,知道暗哨还是因为电视剧看多了,于是干脆根据脑中的印象举例:“比如明面上的哨兵被潜伏过来的敌人无声无息地暗杀了,附近的暗哨就吹响口哨或是放信号烟花提醒敌袭,或者拿着弩箭解决敌人。”
阿尔普眼睛一亮,忍不住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赞到:“你这小脑瓜真灵光!现在暂时不安排,等打完这一仗,驻守边关的军队都可以用上,回头我跟将军再商量商量。”
没一会,齐司会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士兵,手上都捧着一些纸质书册。
这里文官地位挺高的,齐司会行礼只需要抱拳鞠躬,他身后两个士兵则是单膝跪地。
齐司会没有急着说事,而是笑眯眯地对谢玉妍拱手说道:“谢小公子,你这个雕版的法子真是神来之笔,短短一天就印了这么多,还有这个书册,竟然还能这样对折装订,多谢小公子把这秘方告知我等。”
“这不算什么秘方,也就是跟印章一样,早晚会有人想到的。”谢玉妍有点脸红,中国古代四大发明她哪敢居功,这个是真的受之有愧。
齐司会看出她不好意思,也就没再继续说,而是让两个士兵把书册堆到了阿尔普面前的书案上。
阿尔普一本一本打开翻看了好几本,谢玉妍也凑近看了一下。内容很陌生,大致是行军和军纪方面的,每一本上面的字体都很清晰,字体有点接近宋体了,这大概就是雕刻的天选字体吧。
“真不错!”阿尔普满意地点了点头,合上书籍留了一本,其他的都让两个士兵带走了。
然后他转头对谢玉妍道:“先给你记一功,等将军回来定有封赏。”
谢玉妍笑着拱了拱手,然后听齐司会说正事。
先说的是粮食,军中存粮目前还能用两个月,虽说可以征调民夫从兴州其他地区运送过来,随军也有不少商户可以采买,但是这些都抛费太大。
齐司会建议在当地屯田,过段时间就是春耕时节,临城所有耕地现在都无主了,正好收为军田。
阿尔普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问谢玉妍:“谢小公子怎么看?”
谢玉妍思考了一下,这次打狄族人,听阿尔普他们的规划,估计不到二十天就能结束战斗。
这营地里的存粮都足够两个月了还要继续屯粮,那应该说的是打完之后在此地的驻守。
她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开口:“屯田肯定是要屯的,无主之地不能荒废,让军士去播种也是应当。
只是,打完狄族之后,要派多少人驻守此地?是打算直接让士兵入住城中还是另有驻扎地?”
临城西北两个方向是凤展宁他们自己的地盘,南边是崇山峻岭,再往南翻过高山,悬崖下面就是中原最大的江,古代基本上很难从这个方向打过来。
所以唯一需要防守的是东边,或者说,整个兴州的东边防线现在都得连成整体。
临城东城门外面是一片丘陵地带,基本上都是农田,现在的军营就设在这个位置。
往东再远一点就是高山,山下是一条运河,在这个方向攻打临城只能从码头上岸。
但是码头那里的地势很高,在军营里就能看得见,从江边上来需要攀爬很久,或者让上面的人用框拉人上来,按道理是很难上来的。
所以,如果之前狄族屠城是从码头上的岸,那就肯定是城里有内奸里应外合造成的,这里面的事绝不简单。
如果是从西边或者北边过来,那就是凤展宁的地盘被渗透了,这个可能性应该很低,因为到现在为止攻打狄族的计划都在稳步进行。
可惜大战在即,现在谢玉妍和阿尔普都没有时间查找临城一事的幕后黑手。等凤展宁那边打完,希望狄族上层能留几个活口用来拷问。
齐司会摸了摸胡须思索道:“或许可以设立军户,让士兵家属迁入临城居住,士兵在江边建营地驻守。”
“那临城的田地算军户自己的还是军队公有的?”
谢玉妍问了一个关键问题,见他们皱眉思索,忍不住提了个建议:“若不然让士兵家属按人头分配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剩下的全部充公,让军队士兵耕种。
而且,家人都在城里,士兵肯定不会疏忽防守,遇到敌袭也会拼死守城。”
齐司会立刻表示赞同:“如此甚好,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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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我再算算迁入多少户、守军多少人适宜。”
阿尔普也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对齐司会道:“算好之后写个文书,过几日我带去跟将军商讨一下。”
接着齐司会又开始汇报营地里厕所、浴房之类基础设施的状态、生活用水管道哪里需要修缮、营地的药材储备,伤兵状态等。
另外还有需要出营地割马草、挖野菜等等的后勤人员,和之前的斥候哨兵一样,这些人员的名册也需要用印。
整个营地的出入把控得很严格,也难怪昨天那几个偷溜出去打猎的要打板子,估计打板子的惩罚都算轻的了。
齐司会说完就离开了,没多久也到了吃朝食的时间。
两个壮汉一人搬了一个小食案进来,放到营帐里光线很好的位置。
谢玉妍很自觉地坐到了分量极少的那个食案面前。
只见上面有小半碗粟米粥,小半块蒸饼,一小碟烤肉,一小碟腌白菜,和一小碟豆脯。
跟对面阿尔普食案上量大管饱的分量相比,区别太明显了。
倒不是伙夫看人下菜碟,而且因为这两天下来,那些伙夫已经很了解她的饭量了。
谢玉妍从小长在江南水乡,每顿吃的是稻米,活了三十年吃过的面食不超过十顿,方便面除外。
粟米粥她还能喝得下,这个死面蒸出来的蒸饼,她咽得极为痛苦。
那碟豆脯也奇怪的很,长得像豆腐干,吃起来不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不像。
阿尔普坐在她对面边吃边笑,然后好奇地问:“谢小公子往日吃的都是什么珍馐?”
谢家人平时吃什么谢玉妍不知道,但她本人确实吃不惯这些,于是满脸无奈地说:“或许往日家中不怎么吃蒸饼吧?”
“看得出来。”阿尔普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笑着打趣道,“或许也不怎么吃粟米粥和豆脯,竟是连炙肉也不怎么吃吗?”
谢玉妍早上从来不吃肉,前两天朝食的食案上也都没有肉,今天这碟烤肉估计还是沾了打板子那几位的光。
她就着腌白菜终于把蒸饼啃完了,把没动过的那小碟烤肉端给了阿尔普:“许是昨晚吃多了吧,现在不怎么饿。”
阿尔普欢快地笑纳了,继续打趣道:“回头让人寻些龙肝凤髓,或许你就吃得下了。”
“不至于,定是因为不饿,等饿了就什么都吃得下了。”谢玉妍笑了笑,心里却盘算着有时间就去伙夫营地看看。
现在军中的饮食,每一顿主食都是粟米和菽。粟米在古代是五谷之首,营养均衡而且存储时间很长,直到近代都非常适合作军粮。
谢玉妍穿越前从来没吃过小米,这几日也慢慢熟悉味道了,就当做大米一样,也不需要伙夫搞什么其他花样。
但伙夫们做的菽就很难吃,不是直接煮了掺在小米饭里就是做成这种奇怪的豆脯,就没见过豆腐之类的豆制品,没菜的季节也没有发豆芽,是不会做吗?
7. 第 7 章
谢玉妍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军营里的伙夫哪有闲心和条件搞这些比较有技术含量的食物。而且豆腐在这个时期有可能还没发明,或者还没被广泛传播。
根据这几天的饮食结构、平时纸张和竹简的混用情况以及军营里看到的各种设施,谢玉妍感觉这里的历史时期有可能接近华夏汉末到南北朝这段时期。
这段时期的特点就是世家豪强比较多,他们有条件弄出发明创造,但就算能弄出结果也等于没有,肯定都会藏着掖着成为家族秘方,不会传播出去。
而且凤展宁的兵大部分来自关外,他占据的地盘也比较偏,各种技术普及肯定也比中原地区落后一些。
这一点后来谢玉妍探索谢家大宅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吃过朝食之后,谢玉妍被阿尔普的亲兵带在马上,跟着他把整个军营跑了一圈。
阿尔普一路都在介绍各师旅的方位,以及营地的整体布局。
谢玉妍是第一次见到古代军营的全貌,感觉非常壮观,整个营地面积相当广阔,站在青龙旗的位置上都看不到对面的白虎旗。
营帐排列得整整齐齐,都是按建制集中住宿。校尉和领队在他们的营地内都有主账,是他们自己的指挥中心。
集中训练的地方距离住宿区太远,基本上每十天才会集中操练或者对练一次,士兵平时都是在自己的营地里学习或者练习,或者是做一些喂马放牧之类的杂事。
昨天他们已经集中操练过,下一次是八天后,到时候谢玉妍跟着秦偏将一起去现场,阿尔普还特意寻到秦偏将的指挥帐篷交代了这个事。
秦偏将答应得相当爽快:“包在某身上,你只管放心。”
谢玉妍暗暗猜测阿尔普大概是想先培养她独立执掌一军的能力,如果只是做辅助的工作,完全不需要了解的这么全面。
估计后面还会有安寨扎营和行军的教学,再高深点应该还有旗语和阵法。她向来喜欢学习,对此充满了期待,说不定哪天就能自己指挥战斗了。
接下来是查看粮草辎重药物等物资的储备,还有牧场里养的牛羊和马场的马匹情况。
谢玉妍感觉这应该是草原和中原军队的区别,牧场里养的上百头牛都没有上缰绳,应该是用来吃的。
中原哪怕是军队也不可能随便吃牛,他们的牛都是种地用的。
阿尔普这时开口道:“营地里一般是五日吃一次荤,我们出发时带了五百只羊和两百头牛,路上吃了几十头牛和一百多只羊。后来老齐就不让杀牛了,说要留着种地。”
谢玉妍赞同地点点头:“快要春耕了,用牛耕地肯定比人力好使。”
“这倒是,以前没注意过,珵州和我们关外一样都没多少田地,也就兴州适合耕种。
前阵子老齐说的时候,我就已经去信让他们从草原赶一些牛分到兴州各地,应该都快到了。”
阿尔普说话的时候神色很是新奇,像是打开了新世界。
他似乎是那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中原和关外的区别,以至于到现在都能回忆起当时的心情。
谢玉妍突然感悟到,阿尔普能做上军师这个职业,掌管的还是多民族融合的军队,军中上下都那么服他,自然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至少她已经发现了一点,他的思维是非常变通的,不会墨守陈规,也没有地域偏见,会根据实际情况及时调整政策。
这时候,阿尔普回头看着被亲兵抱在马上的谢玉妍,笑道:“羊快吃完了,想吃肉就得打猎,你这几天得尽快学会骑马,不然到时候军中围猎你就只能在外面看着了,那时候肯定没人带你骑马。”
说完他又促狭道:“若是没学会也没事,到时候让阿善把你放到营里最边上的帐篷顶上,你可以远眺。”
“哈哈哈哈……”
骑马带着谢玉妍的阿善和其他几个亲兵都笑得停不下来。
谢玉妍有些傻眼,就她现在这身高,骑马会不会有危险?
但她转念一想,如今她已经在军营了,而且这个世界正是乱世,学这些保命的本领也确实是必须的,骑马射箭习武都得努力学习,命只有一条,得好好珍惜。
如果穿成普通的农人,她甚至连学这些的机会都没有,保命都难,现在这个起点已经非常不错了。
巡视完就到了下午,当天已经没有其他事情,谢玉妍提出要回谢家看看,找找有没有什么贴身用物。
阿尔普派了十几个亲兵跟随保护,写了一张出营地的文书登记几人信息用了印,然后就各自分开了。
一路过了几个哨兵关卡,几人进了满是残垣断壁的临城。这时期的建筑基本上都是木制,一旦起火周遭都逃不掉,也不知道狄族放了多少火把城里烧成这样。
谢家大宅在临城北边,主屋都烧得差不多了,只有挤得紧的地方因为燃烧不充分剩了小半块墙体,运气好没烧到的屋子也都被熏成了黑色。
看情况都能想象当时的惨状,谢玉妍神色肃穆地在里面转了一圈,在灰烬里找了几件叠放在里面没烧到的大人衣物,还有每个房间零零散散的一些金银和小物件首饰,先收着打包好了。
下人居住的地方比较简陋,幸存的物品更多一些,估计是因为没有抢的价值,谢玉妍也找了一些衣物被褥。
院子里不少东西还留着,比如几辆马车,马被带走了,车就扔在院子里。还有石磨等粮食加工的设备,厨房里的灶具也都在。
肉全都没了,几个米缸基本上都满着,小米、麦和菽,还有各种调味料都有不少。
几人把这些东西全都搜刮出来放到了几个马车上,正好有现成的马。
准备离开的时候,路过最边缘的那些高大的粗糙土屋,谢玉妍无意中发现这些屋子门外挂的锁很高级,感觉很是蹊跷,这种破屋子为什么要用这么好的锁?
她好奇地驻足多看了几眼,让一旁的阿善也感觉到了蹊跷。
于是他翻了翻谢玉妍刚才装东西的包裹,从里面翻出一根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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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前捣鼓了几下就开了锁。
谢玉妍惊讶极了,她收拾的这些东西,难道阿善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也真是个人才。
她本想调侃他这个偷鸡摸狗的小技能,下一秒却和他们一起被里面的东西惊住了。
这屋子是个粮仓,整个屋子里全都是五谷,一直堆到了顶,非常壮观。
接下来,阿善快速地把这些屋子的锁全都打开了,亲兵们跟在他身后每开一道门就惊呼一声,时不时还招呼一声“小军师快来看”。
谢玉妍突然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军中基本上都默认称呼她“小军师”了,应该也算是一种接纳方式吧。
她心情极好地跟着他们看过每一间屋子,心里有点惊讶。这一排看上去极不起眼的土屋竟然全都是库房,里面物资分门别类堆得满满的,除了粮食还有不少布匹、皮毛、珠宝、玉石、武器、矿石以及各种器具,还有一间屋子装得满满的全是各种各样的纸。
这些库房可能外表太简陋,距离下人房也有点远,狄族或许以为这里已经不是谢家了,屋子全都没打开过。
阿善惊喜地笑道:“齐领队都没进各家各户看看,其他人家肯定也还有不少存货。”
身边另一个叫大风的亲兵开口道:“齐领队太忙了,不若咱们先去看看,还得去一个人回去汇报军师。”
“那就两人一组分头查探?别遇到什么漏网之鱼。”阿善也提了一句,然后转头问谢玉妍,“小军师可要一起去看看?”
谢玉妍此刻正在纸库里研究纸张品类,她摇摇头道:“你们去吧,有没有哪个懒得动的弟兄留下来陪我?”
话音刚落,一个胖乎乎的亲兵立刻屁颠屁颠跑过来,一屁股坐到门槛上,背靠着门捶着腿根,舒服地直叹气:“我留下,跑了一天真累到我了,早就想歇着了!”
于是,大家开始分头行动,其中一人骑马飞奔去了营地方向,其他人两两散开,有说有笑地去了城里各家各户。
胖乎乎的亲兵坐在门槛上啃饼子,谢玉妍则继续观赏库房里这些不同类型的纸卷。她是个文具控,前世就对文具比较有研究,也经常收集漂亮的纸本笔。
库里存放最多的是泛黄的纸,军营里用的也是这种,应该是黄麻纸。还有稍微白一些纹路星星点点的褚皮纸,分量也不算少,另外还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其他纸类,色泽、纹理和厚度都略有不同。
倒是有一个精致的架子上摆着不少白色纸卷,展开一看只觉得非常洁白细腻,一眼就看出来非常精致,已经很接近宣纸了。另外是一些涂蜡涂矿物粉的纸,非常精美,也非常稀少。
只可惜没有竹纸,应该是唐宋那时候的,以后闲下来倒是可以考虑把这个苏出来。
怕忘记这个事,谢玉妍还掏出本子用一小块碳记了下来。古代的笔墨是真的麻烦,改天还得想想弄点铅笔或者炭笔,她顺手也记下了这点。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嘈杂的车马声,应该是阿尔普他们带人过来了。
8. 第 8 章
谢玉妍正准备去外面看看,却没想到阿尔普先来了这里,远远地就扬声喊道:“听说谢小公子发财了?”
“就剩了一点家产,不值一提。”谢玉妍虽说发了一笔小财,但是神色一直挺严肃,心里也相当沉重,毕竟原主一家确实挺惨的。
不过,按照其他人对谢家的描述,这几间库房不太像一个世家大族该有的规模。
所以,谢家的祖产肯定不在这里,好歹也曾是个割据一方的世家,怎么可能只有这点底蕴。
但她不是真正的谢家人,谢家的财产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也没兴趣探寻。
这几间库房她正好遇上,也只好顺势收下了,等以后找到仇人下手狠点就是了。
阿尔普刚来到近前还没说话,谢玉妍就开口道:“麻烦军师派人把所有的粮食都搬到营地里吧,都赠给临城守军。其他的东西献给将军,我留一成,防止以后有用钱的地方。”
阿尔普摇了摇头失笑道:“哪能贪图小公子的东西,我是想问是否要派人搬到营地里,你小子不要想太多。”
“我看齐司会最近总是发愁,账目我也看过,一时半会确实周转不开,这些是真心实意想献给将军的。”谢玉妍说得非常诚恳,末了还补充道,“我若是真想发财,等安定下来之后有的是办法。”
阿尔普亲昵地拍了拍谢玉妍的头顶,温和地笑道:“粮食我们就收下了,这个不跟你客气,其他的留着给你小子以后娶媳妇用。若是城里找的财物不够用,那我们就先借用你的,让齐老记账,日后等你单独领军或是成家立业就归还。”
谢玉妍点了点头:“那也行,麻烦军师找人帮我送到齐老那里吧。”
阿尔普点了点头,直接吩咐站在一旁的胖亲兵:“阿庭,你来安排这个事,去调几个大车,再带两个文士来登记造册,谢家的东西都送到齐老那里。”
“诺。”阿庭很利落地抬手行礼退下。
阿尔普一边和谢玉妍往外走一边问:“小公子在这里可有发现什么?”
谢玉妍仔细想了想,回道:“找到的东西都是原先摆放在屋子里的,地上的东西是被收拾过一遍了吧,没有什么特殊标记。”
阿尔普面色了然地点了点头,估计是猜到了这个结果:“我和将军也看过,当时这个宅子里除了谢家人尸体之外,不少狄族也死在这里。
那些尸体身上除了武器之外,基本上全是金银珠宝和食物。当时所有死人身上搜到的东西都在齐领队那里,你若是想查也可去看看。”
谢玉妍对此毫无兴趣,这个世界的土著都看不出问题,她这个穿越的西贝货肯定更加看不出来。
她摇了摇头,然后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临城当时可是从东边破的城?”
“正是,从码头上的岸。”阿尔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谢玉妍很干脆地把之前的猜测也说了出来:“那里的码头看上去是极难攻打的,定然是有人里应外合,而且奸细地位肯定不低。军师是否了解谢家?”
阿尔普摇了摇头:“将军是三年前起事的,在那之前我从未接触过中原这些世家,将军他们也都是小时候被掳到草原,对谢家了解也不太多。
当年将军起事之后势如破竹,不仅占了狄族原来的地盘,还直接打下了珵州,狄族被打得分散开来,有不少逃去了兴州。
那时恰逢萧家攻打兴州,狄族过去之后这三方势力一片混战,全都元气大伤。萧家退回了原州,谢家搬迁到临城,狄族残兵分开逃窜。
之后这两年,我们和谢家也一直毫无瓜葛,没打过交道,还真不了解他们。
不过,到临城的当天我就已经去信询问义父了,他是前朝皇宫里的侍中,对那些世家大族比较了解。”
听完之后,谢玉妍有些踌躇地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是萧家做的?”
虽然问了,但她心里却感觉应该不是。
阿尔普果断地摇了摇头:“不太可能,当时那一战萧太公被狄族杀死,现在萧家家主是萧太公嫡长子,其人光明磊落,不是阴狠小人,有这般的杀父之仇,他不可能与狄族合伙。
况且,萧家打了好几次兴州,有一次还让谢家一个嫡女失踪,萧家人不可能被谢家信任,肯定做不了内奸。”
谢玉妍总结道:“也就是说,做这个事的应当是谢家比较信任的人家,姻亲、部下或者同盟都有可能,可惜我们对谢家的人际关系毫无所知。”
她皱了皱眉,她什么穿越来没有原主的记忆,什么都不知道。阿尔普知道的也不多,继续讨论也不会有结果,还是以后慢慢探索信息再说吧。
“只能日后慢慢打探了。”阿尔普也不再多谈,只丢下几个他觉得非常蹊跷的疑点,“谢家自己的地盘兴州怎么丢的这么容易?这两年谢家死守在临城一直都没出来收复失地,这是为何?”
谢玉妍愣在原地,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阴谋,顿时深感头疼。
下一秒,她很干脆地放弃了思考,快走几步跟着阿尔普,蹭了他的黑马后座回了军营。
第二天一早,谢玉妍坐到了平时阿尔普的位置上,在他的陪伴下按照昨天的流程把军营里的事过了一遍。
作为一个已经工作多年的社畜,有固定流程的工作掌握起来是极为简单的。
朝食时间还没到,当天的事情谢玉妍就已经安排完成了,甚至连昨天记满流程的笔记本都没翻开。
“今日可还要去营地里?”谢玉妍有点茫然地问阿尔普,这么大的军营她每天真的就这么点事吗?
“平日不必巡逻,集训那日跟着秦偏将就行。你小子是真的聪慧,记载的也毫无遗漏,我怕是下午就能出发了。”阿尔普翻了一遍她记载流程的笔记本,满脸赞赏地看着她,语气极为开心。
接着,他把帅案上那本书推到她跟前,笑眯眯地道:“空下来你就先把这些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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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熟,如今营里是秦偏将管这些,日后你也要管。一会我拿些往日的军中案卷,你先看看怎么量刑。”
谢玉妍瞬间明了,她现在等于是实习期,公司从老员工那里分了一部分事情先让她上手,后面更重要的工作内容她得自己尽快熟悉。
也算合理,如果真要让才认识没几天的十来岁失忆小孩掌管全军所有决策,那就真的难评了。
想明白之后,谢玉妍也就安心下来,她只需要卷起来尽快上手,不辜负他们的栽培就行。
眼看着谢玉妍即将打开书本,阿尔普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每日还需抽些时间去学骑马,阿善和阿庭留下来教你,若还有余力,你也可跟他们学几招砍人的功夫。”
谢玉妍看了一眼老熟人阿善和昨天那个胖胖的亲兵阿庭,急忙起身拜谢阿尔普:“多谢军师,瑄一定潜心学习,不负您和将军的厚望。”
阿尔普还是等到了第二天早上,看着她走完流程才离开。他带着几十个亲兵组成了一支骑兵部队,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离开了军营。
谢玉妍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目送了一会,直到视线里已看不到人影才回到中军大账。
军法只有薄薄一册,里面的内容其实并不多,临时背下来花不了多久,但如果想要一直记住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谢玉妍先快速背下,然后每天读一遍抄一遍顺便练练字,接着翻看以前的处罚案例加深记忆。
下午她会抽出三四个小时跟着阿善他们学习骑马、蹲马步和挥刀,晚上睡觉前还会做一些不需要器材的力量训练。
原主以前应该是每天都练武的,这么大的训练量,她的肌肉都不怎么酸痛,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如今她在营地里的权限挺高,除了早上对接的时候必须待在中军大账里盖章,其他时候只要不出军营,营地里所有地方都可以随便浪。
不过谢玉妍没时间也没兴趣到处乱跑,有时间的时候不是去伙房就是军匠那里。
去伙房是单纯是为了豆腐,除了黄豆炖猪蹄之外,她完全不想在餐桌上看到完整的黄豆,尤其是夹在粟饭里,这种吃法令她深恶痛绝。
在有石磨和石膏(来自城里某家富户遗留的矿产)的情况下,豆腐做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做出豆花的时候,她还特意调了咸甜两种口味各一碗,派人先给齐老送去了。
可惜齐子文没有口福,他整天在外面巡逻,只能等晚饭吃大锅饭做的豆腐。
这两碗豆花直接把齐老引到了伙房这里,还满脸新奇地自己也操作了一遍,对谢玉妍和豆花都赞不绝口,还现场吟了一首《豆花赋》。
谢玉妍在一旁目瞪口呆,她的古文素养可是受过华夏五千年熏陶的,此刻居然也觉得此赋文采斐然,朗朗上口。
真没想到齐老竟然还是个文学大佬,做司会真的有点埋没了。
只是,这么好的才华用来夸豆花,是不是有点浪费?
9. 第 9 章
下午豆腐和豆干做好之后,伙夫们一致决定当天哺食(晚饭)直接安排这些新鲜吃食。
军中哺食的开饭时间是申时半(16点),今日齐子文负责外面巡逻,跑了大半天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还没到点就已经对着伙房方向翘首以盼了。
好不容易等到伙夫送来膳食,哨兵点位上的两个明哨也凑了过来,其中一人笑吟吟地问:“今晚可有好菜?”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伙夫立刻眉飞色舞地说道:“今日小军师来了伙房,教了咱们一道谢家秘方,那味道不是咱吹牛,真是绝了!”
说着,他对齐子文道:“就连尚未做成的半成品,齐司会吃完当场就做了一道赋。”
“嗯?我阿父还做了赋?就为一道菜?”齐子文俊朗的脸上满是惊愕,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咕咕叫的肚子也遗忘了。
“那得多好吃啊!”旁边的哨兵咽了咽口水,满眼期待地望着装菜的木桶。
伙夫掀开一个木桶盖,桶里全是被赤酱染上颜色的白色块状吃食,晶莹的如同白玉,软的像是羹糕。
“小军师说这叫豆腐,与菘菜一起煮的是豆腐干,你们绝对想不到,这都是菽做的。”伙夫一边继续介绍,一边给每人打了满满一海碗豆腐,然后又陆陆续续打上豆腐干煮菘菜和粟饭。
齐子文有些疑惑:“怎么叫豆脯?你当我等没吃过豆脯吗?”
“咱又不识字,反正小军师是这么说的,你们快尝尝看,别整天说咱们伙夫糟蹋食材。”伙夫整天被骂做菜难吃,难得有个扬眉吐气的机会,竟也不急着走了,定要看看他们的表情才甘心。
齐子文用双箸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块热气腾腾的豆腐塞进嘴里,当时就有点被烫到了。
但是那绝佳的口感和滋味让他第一口就觉得惊艳至极,根本舍不得吐出来,硬是忍着烫吃了下去。
“太好吃了!”一旁的哨兵含糊不清地说道,口里还发出了被烫到的嘶声,显然是没等豆腐吞下就忍不住称赞了。
猛猛炫了好一会豆腐解了馋之后,齐子文又夹了一块豆干咬了一口尝了尝,还没等咽下他又忍不住咬了一大口。
此物看着像豆脯,却完全不是一个味,大口嚼起来的口感别有一番风味。
当天晚上,整个营地所有人都交口称赞豆腐豆干这两样新吃食。伙夫们之前被天天骂,今天终于也被夸了一次,一个个都跟过年一样高兴。
从那之后,谢玉妍在营地里无论走到哪,遇到的士兵都对她笑脸相迎,一个个亲切地喊她“小军师”。
有时候还顺手塞点东西给她或者喂她,什么坚果鲜果鱼干腊肉等等。
军中几个大佬还送来了马鞭、弓箭、玉扳指、笔墨砚台之类的名贵礼物。她也只好记录在本子上,以后还得处理这些人情往来。
现在她有好几本本子,一本记录临城军营里的各种信息和待办事项。一本记录凤展宁地盘的相关信息,第一页就是她之前临摹的舆图,平时在营里听到的相关消息她也都记了下来。
还有一本是各种图纸配方,她记忆中能在古代做出来的东西都记在上面,想到哪记到哪。
现在又多了一本人情往来记账本,以后走礼收礼也都记在这里。
摸着这几本本子,谢玉妍心里也有种安稳的感觉,像是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又加深了一点。
大概是心里终于有了一点归属感,又总是被大家称为“小军师”,谢玉妍现在心里也有了一点做军师的责任感。
这几天,她除了忙自己的事,也把这个营地的状态看在了眼里。
主要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个问题,营地里的士兵整天除了操练就是做割马草之类的杂事,平时竟然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来得时间太短没有安排?毕竟过几天还有作战任务。
反正不管有没有吧,她对这方面很有想法,索性去了一趟秦偏将的大帐。
秦偏将一看到谢玉妍就惊喜地笑道:“呦,稀客啊,小军师怎么有空过来?”
谢玉妍笑着拱手鞠躬行礼,也笑眯眯地说:“想到点事情。”
“你来得正好,子文昨天巡逻的时候捉到几只兔子,伙房正在做烤肉,哺食就在这里吃吧。”
说到吃食,秦偏将看着她像是看什么神奇物种,颇感新奇地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居然出了名的不爱吃肉。现在伙房不会轻易给你送肉吃,平日里不知少了多少口福。”
谢玉妍很干脆地摇了摇头,违心地说道:“烤肉我就不吃了,我确实不爱吃肉。”
要是鸭肉她就笑纳了,兔肉还是算了吧,她前世在家乡就没见过哪家吃兔肉的。
而且,没有来自埃及的孜然和来自美洲的辣椒,烧烤缺少至关重要的灵魂。
秦偏将被这嫌弃的小表情逗笑了:“啧啧,难怪阿尔普说要给你找龙肝凤髓,还是多吃点肉吧,不然怎么长得壮实?”
谢玉妍并不想长得壮实,于是急忙岔开话题:“我想到一些游戏,平日在军营里可以组织起来。比如蹴鞠赛和马球赛,既能强身健体,又能帮助战士们提高默契。”
“哦?还请小军师仔细说说。”秦偏将一听就起了兴致,眼神炯炯地看着她。
谢玉妍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把蹴鞠比赛层层进阶的流程、比赛通过哪些方式盈利、怎样吸引商家投资、怎样售卖门票给普通民众促进军民一家亲等等之类的构想说了一通。
“彩!我以前还都是听说,今日算是真见识到了,你这脑子是这个!”秦偏将大笑着竖了个大拇指。
“你回去写个条例,让齐老送去给将军看看。我看咱们三个州每个营地都像这样选出个最强的蹴鞠队,然后也这么来一套晋级赛,岂不更加精彩?”
“是的,若是缺少军费,还可以开赌盘。”谢玉妍对这条建议其实有些不想说,但是世上从不缺少赌博,他们不开也会有别人开。
“赌盘其实不太仁道,我建议盈利之后专门留一部分资金在三州各城镇都开个慈济院,收留那些养不活自己的老人小孩。
老人想办法给他们安排轻省的杂事,小孩尽可能的稍加栽培,长大了就是天然的自己人。”
秦偏将是个性情中人,满脸感叹道:“对,这样多好!我们幼时可活得太不容易了!就怕养不起。”
谢玉妍也有这个顾虑,她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也只是个设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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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要看情况的。现在什么都还没影子,就连蹴鞠队的组建,那也是打完狄族之后的事了。”
“这你就不懂了,回去写文书吧,剩下的就不必操心了。”秦偏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亲自送她出了营帐,还顺手塞了一个非常沉手的纸包给她捧着。
谢玉妍茫然地捧回自己帐篷,打开一看,居然是满满一包牛肉干。
所以,她这是又被照顾了吧?因为现在是小孩子所以被格外优待?
谢玉妍心里有点复杂,想想大家对自己的帮助,她立刻去了旁边的中军大帐,在帅桌上用炭笔画了望远镜的图纸送到了军匠那里。
作为一个拿过X省小学生素描大赛优秀奖的优等生,把图纸画得清晰明白还是相当简单的。
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望远镜是相当实用的东西,她自己以后也用得上,正好趁着现在不忙赶紧做点出来。
只可惜现在没有玻璃,望远镜的凸镜只能用水晶来磨,制作成本还是比较贵的。
以营地里现有的水晶存量,做单筒望远镜可以做十几个,全做双筒的只能做六七个。
所以,烧玻璃这个事情也得记下,以后去了大后方再安排。看地图就知道,凤展宁的大后方最起码沙子是管够的。
于是,谢玉妍在本子上多记了一个待办事项,然后让军匠做了两个双筒望远镜,其他的水晶全都做成了单筒望远镜。
双筒的加急做好派人送去给了凤展宁和阿尔普,据齐老说应该还能赶得上大战。
单筒的数量稍微多点,她准备给自己留一个,然后给秦偏将他们几个做回礼各送一个,剩下的全都留给齐老来分配。
谢玉妍从写完条文之后就多了个流程:跟着秦偏将学习旗语、行军打仗以及安寨扎营等等。
被秦偏将指导了短短几天,谢玉妍的笔记本就已经记录了一大半,还是图文并茂的那种。
秦偏将饶有兴致地翻了翻,连连夸赞,直呼可以出书了。
就算这样,谢玉妍一时半会的也不敢实际上手,这些都需要在实践中积累经验,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
最简单一个例子,旗语和战鼓声的含义,她需要分辨一会才能反应过来。
还有行军,一万多个人再加上马匹辎重,出发之后队伍会拉的很长,前后部队距离非常远。
所以,命令传达问题、行军的速度、安寨扎营的位置以及分营驻扎的营地安排等等,这些都需要心中有数。
不像在营地驻守,她可以管好杂事,军中法纪如今也没什么难度。
在秦偏将旁观下谢玉妍执刑了几天都没问题,被他称赞尺度掌握的很好,公正的同时也兼顾了情理,能让人心服口服。
说起来,关于娱乐活动的安排,秦偏将也不知怎么放出的风声。
不知不觉中,蹴鞠比赛这个事就已经在军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动不动就能听到有人谈论,还有已经开始拉人组建队伍的机灵鬼。
众人对此充满了期待,甚至称得上翘首以盼。
可惜要等大战结束之后才开始,这倒是让士兵们相当迫不及待地想去杀敌。
一时间士气极为高涨,秦偏将每天都得意地偷笑。
10. 第 10 章
临城大军出发的那天,单筒望远镜也总算全部做好了。
谢玉妍把要送的望远镜一一送了过去,看着每个人各不相同的惊叹反应,被彩虹屁夸得极爽。
行军路上她一直厚着脸皮跟在秦偏将后面,而后每天傍晚骑马去找齐子文,跟着他学习斥候怎么看地形选择营地。
这一天到晚跑来跑去,马都累瘦了一圈,谢玉妍是又累又痛,每天晚上都得给自己的大腿擦药。
到达作战地点的时候,敌军还没到达,谢玉妍被秦偏将喊了过去。
一进大帐,秦偏将就开门见山地说:“将军那里已经打完了,他们要回程,阿尔普让你跟他们一起回去,一会我让子文带一队骑兵送你。”
谢玉妍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都到战场了却无法参战。
但是对于即将见到凤展宁他们,她还是很开心的,于是有些好奇地问:“将军他们回程是去哪?关外吗?”
秦偏将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夸赞她:“你是真的聪慧过人,这么短时间我这里已经没有太多可教的了,战事之外的军务对你来说都不是难题。
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般聪明又自律勤勉的小孩,阿尔普估计也怕老天早早收了你。他早就来信了,但我看你学得高兴就拖到现在。
这回就先不让你上战场见血了,回去有空就多看看兵法阵法,一路上也多问问将军。”
谢玉妍感谢地抱拳行礼,诚恳道:“这些天在营地还有这一路,多谢秦将军的照顾和指教。”
“好说!都是自己人,你有好东西不也先紧着我们嘛,就不要谢来谢去了。”秦偏将依旧还是这么爽朗,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我看我们早晚能一起共事,说不定哪日还得指望你照顾我,到时可别忘了,咱们是自己人。”
谢玉妍毫不犹豫地承诺道:“若真有那一日,瑄一定铭记在心。”
反正在这个世界她也不认识几个人,受了这么久的照顾和栽培,她当然跟他们是自己人。
吃完一顿相当简陋的朝食之后,谢玉妍就带着阿善阿庭跟着齐子文的骑兵队出发了。
路程不是很远,齐子文预计大概得跑一两天,晚上要在野外扎营。
一路基本上都很平静,齐子文和阿善两人时不时用望远镜侦查远处的情况,远远看到狄族逃兵就绕开。
晚上扎营的地点是谢玉妍自己选的,离水源不远,地势很高,有高大的树木和石堆遮挡踪迹,比较利于防守。他们只需要休息一晚上,这地方已经合格了。
然而,一行人刚起床没多久,斥候队就发现不远处有一群狄族兵正在靠近。而他们的障碍物挡不了多久,现在不管从哪个方向出去都会被发现。
眼看着狄族人越来越接近,谢玉妍奇异地发现自己居然并没有太紧张,她小声问齐子文:“子文兄长,这些狄族人,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能杀得了吗?”
齐子文满脸凝重地摇了摇头:“他们少说也有百人,我们只有三十几个人。”
说完他转头对阿善阿庭道:“你们在石头缝里先藏好,我们分兵四散引开他们,等他们走了你们带着小军师去找将军他们。”
谢玉妍不愿意别人为自己牺牲,立刻急切地制止道:“我不同意!他们也有骑兵,配的都是弓箭,这样很危险。不如直接跟他们拼了,能杀几个就杀几个。”
她现在非常后悔,早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先把火药苏出来,一切恐惧都源自于火力不足。
见齐子文要反驳,谢玉妍没让他开口,脑中急切地想着办法,一边思考口中一边强硬地说道:“我们有优势!我们现在的地势很高,射程肯定比他们远,还有旁边的石头能挡住要害。他们有步兵有骑兵,不可能全部同时冲上来。
听说斥候队全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现在选三十个好手分三组,十人一组同时开弓射箭,然后第二组第三组都是等前面射完就跟上,等第三轮射完的时候,第一轮也正好能第二次拉开弓,就这样循环射。
之前我看过辎重,我们的箭是够的,但是大家体力可能撑不了太久,所以一定要射准,优先射弓手。不管射他们哪个部位,只要让他们没有行动力就行。我们后面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前面能杀伤多少人了。
其他的人看准冲得太快没来及射到或者被挡开的,阿善和阿庭用刀解决已经冲到跟前的漏网之鱼。
等他们攻上来之后,力气最大的十个人撑着盾牌,让盾牌落地围一圈,我们在盾牌后面背靠巨石和他们耗,撑着盾牌的人什么都不管,撑住就行。”
齐子文听得眼神发亮,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计划很顺利,可惜对方人太多,还是冲上来不少,到了跟前大家就只能龟缩在盾牌后面拼刺刀。
为了不让大家分心,谢玉妍也顾不上见到尸体的不适,躲到了石头缝里,偶尔偷偷窜出来趁人不备给人一刀。
然而,没过多久,前排的不少狄族都突然被弓箭射杀了。
谢玉妍在石头缝里看了过去,只见一排银甲骑兵如同闪电一般飞快地靠近,马蹄声如同雷鸣一般,所到之处尘土飞扬。
为首的那人带着狰狞的面具,稳稳地骑在马上不断地张弓射箭,如同一个冷酷的杀神,无声无息地收割生命。
他旁边的阿尔普也同样箭无虚发,向来带笑的脸此刻紧绷着,一时间气势逼人。
这是谢玉妍第一次见到凤展宁战斗时的样子,他张弓射箭的姿势相当利落帅气,只可惜脸上的面具有点煞风景。
她一边目不转睛地欣赏帅哥,一边激动地喊道:“是将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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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将军来了?!”齐子文一边抹了一个狄族人的脖子一边激动地喊了一声,眼中满是惊喜和崇拜。
听到这喜讯,大家全都欢呼起来,砍人力气都大了不少。
剩下的这群狄族人慌忙后退逃窜,却被大家追上一顿乱杀,很快就把这波狄族小队全部解决掉了。
统计伤亡的时候大家都很意外,居然全部都活下来了,盾兵有两人手臂骨折了,其他只伤了七八个人,还都是皮外伤。
齐子文满脸都是庆幸,他拍了拍谢玉妍的小肩膀叹道:“多亏小军师用兵如神,若是按我的法子,此刻怕是已然全军覆没了。”
谢玉妍愧不敢当,急忙道:“用兵如神哪敢当?我一点兵法都不懂,只是想着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多亏将军和军师救援及时。”
她这个计划非常莽撞,到了后期距离拉短之后,敌人一窝蜂上来就只能硬碰硬,盾兵不一定撑得了太久。如果没有支援,结果也很难说。
阿尔普这时候也到了跟前,听说了谢玉妍的指挥,竖着拇指笑赞了一句:“还是挺有急智的,将军你说呢?”
“不错。”凤展宁向来清冷的声音此刻也带了点温度,他点了点头,还走上前摸了摸谢玉妍的头顶。
军营里这些大人没事就喜欢摸她的脑壳,谢玉妍都习惯了,但是凤展宁这么清冷的人居然也有这么亲近的表达,她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
一旁的伤兵简单处理好伤势之后,齐子文简洁地跟大家道别了几句,然后带着他的斥候队回去了。
谢玉妍被阿善扶着上了马,阿尔普在一旁笑着调侃:“终于会骑马了?”
谢玉妍开心地点了点头,端坐在马背上,一边回头检查自己的行礼,一边回道:“勉强算是会了,目前还不敢骑太快。”
凤展宁走过来下了马帮她检查了一下马镫、缰绳还有马鞍,然后从背后解下披风递给她,温声道:“穿上。”
“多谢将军。”谢玉妍其实并不冷,但是凤展宁这么温和的样子让她拒绝不了,于是接过来很老实地把自己裹好了。
仔细想想,凤展宁好像从刚认识开始就挺照顾她,对她一直都很温和。
谢玉妍心知是年龄的原因,忍不住有些感叹,别看他外表冷冰冰,战场上那么凶猛,其实内心还挺爱护幼小的。
感慨完了,她看着周围之前没有闲心欣赏的风景,心里却想着即将要去的地方。
也不知道关外是什么样的地方,会有怎样的风景,那种喜悦期待的感觉像是气泡水在心中翻涌一般跳脱。
到了此时此刻,她竟然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种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的自由感。
像是一瞬间天地就变得开阔起来,又感觉她像是一直长在某处的种子,突然被风吹起来,飞向不知名的地方。
11. 第 11 章
出发之后,谢玉妍终于感受到了强度。
她感觉自己成了阿尔普手上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然而,忙碌都是有价值的。
她现在也算是练出来了,就算立刻给她十万大军,她也敢独自带兵出征。打不打仗另说,起码带着跑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可惜凤展宁一路上基本都不在主帐,谢玉妍原想着可以近距离欣赏他的绝世美貌,然而此人却整天不见人影,问就是去打猎了。
阿尔普见谢玉妍整天关注将军还以为她也想跟去,笑着把一堆文书推到她跟前:“你以为打猎这么简单?将军是带兵去围猎,和打仗没多大区别。你早晚会去,但并非现在,先把我这边的事办好吧。”
好在凤展宁也没把他们忘了,隔几天还会带回来一些战利品,然后默默地把猎物最好吃的部位挑出来,亲自料理好之后端到她面前。
谢玉妍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心情还挺复杂,她这个挑嘴的名声在军中已经无人不知了吗?
有一说一,凤展宁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火候掌握的非常好,可以称得上是个被将军事业耽误的好厨子。
于是谢玉妍也投桃报李,每天抽点空用很细很牢固的藤蔓编了个年幼时外公捕鱼用的那种大渔网。
之后她时不时的带着阿善和阿庭出去捞一些鱼虾蟹上来,去伙房做点河鲜给凤展宁回礼。
她十几岁就开始自己做饭,别的菜不说,水产和鸡鸭鹅是非常拿手的。
凤展宁吃饭非常秀气斯文,面无表情安静吃饭的样子看上去乖得很,吃什么都是小口小口慢慢吃,吃鱼还会细心地把刺挑干净,一点都不像军中其他将士那么狼吞虎咽。
谢玉妍为了欣赏美色,这个时候必然会搬个食案坐到他对面跟他一起吃。
她无法从他的表情猜测他喜不喜欢这些菜,但每次他都把食案上的菜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泡了饭,应该是喜欢的吧?
反正阿尔普非常喜欢,而且特别喜欢鲫鱼豆腐汤,每次捞鱼上来之后必点这道菜。
伙夫们以前很少做河鲜,被谢玉妍指点了几次处理技巧之后就很快青出于蓝,于是她的食案上也终于不再全部都是素菜了。
有这些小插曲,谢玉妍一路上也就身体累,心情倒是一直都很愉快。
这一路她跟着大军从春寒料峭走到烈日炎炎,从崇山峻岭走到沙漠边缘,大概走了三四个月。
十几万大军陆陆续续分散,到最后只剩下几千亲兵,他们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塔曼城。
这是一个极有异族风情的城镇,原本狄族的王庭就住这里。
城门上弯弯曲曲的字是谢玉妍看不懂的模样,但不妨碍她满脸新奇地欣赏城里这些风格独特的建筑。
尤其是狄族之前的宫殿,虽然有些粗犷,但石头做的建筑天生比较高大,看着就感觉挺有规模的。
谢玉妍本以为凤展宁和阿尔普他们占领这里之后就会住到宫殿里,然而他们却绕开了这里,直接去了城郊。
城外有一片非常大的连环湖群,平静的湖面如同一串长链镶嵌在碧绿的草地上。
而草地上到处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看上去有点像毡房又像帐篷的住宅,有好几个聚在一起的也有分的很开的。
最常见的是几个毡房连在一起,周围用栅栏围了个院子里面养着牛马羊。
到了这里之后,大部分亲兵都自己散开去了各自的家里,只剩了各自的几个贴身侍卫跟着。
凤展宁和阿尔普带着谢玉妍来到离湖边不远的院子,院子里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毡房,还有个马棚。
凤展宁直接进了最中间那个大毡房,阿尔普指着大毡房旁边略小一点的那间对阿善说:“阿善,你们去把那间里面的杂物清一清,谢小公子以后就住那间。”
谢玉妍没住过毡房,也是第一次来到西北,此刻面对什么都觉得挺新鲜,但是又忍不住想要吐槽他们。
城里明明那么多房子,他们这是从小养成了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惯,反而住不惯房子了?
阿尔普和谢玉妍相处这么久了,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没好话。他现在刚到家心情极好没跟她计较,只翻了个白眼道:“你的私产齐老他们会一起带回来,现在有什么缺的就跟阿善他们说,让他们置办。”
“多谢军师。”谢玉妍讨好地笑着拱了拱手。
阿尔普也被逗笑了,继续说着安排:“你先收拾安置好,明早我带你去见义父。”
说完他就直接进了对面的毡房,谢玉妍也帮阿善他们一块收拾屋子,等吃过哺食泡了个澡,她就直接上榻美美地睡了一觉。
阿尔普的义父住在城里一个带着大院子的平层房里,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郁郁葱葱的葡萄架,此时正开着花,还没开始挂果。
几人被两个年幼的小男仆引进了门,刚一进门,一个面白无需的中老年男人就笑眯眯地迎上前,口中热切地说道:“昨天就听说你们回来了,看起来都还不错,老齐和阿勇他们也都还好吧?”
这人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长相是那种老谋深算的类型,像是什么官场权谋文的反派大BOSS,偏偏此刻的表情慈祥的很。
虽然是前朝的太监,但他的声音并不尖利,就跟普通的男人一样。
“陈叔。”“义父。”凤展宁和阿尔普同时向他行了一礼。
谢玉妍也跟着行礼,恭敬地喊了一声:“陈老。”
陈老急忙扶着她的胳膊,轻轻拍了两下,口中慈祥地说道:“好孩子!真是受苦了。”
接着,他带着他们来到院子里的凉亭中坐下,几个女仆陆续送上了茶水就退下了。
等人都退远了,陈老这才开门见山地对阿尔普说:“你上次的信我收到了,你们想查跟谢家有瓜葛的人家,此事在信件里不好说。”
说完,他转头对谢玉妍和蔼地道:“这里的中原人都是十多年前被掳过来的,知道的也都是之前的旧事。
十多年,一个大家族也该有不少嫁娶事,你们这样查疏漏太多。况且就算查到了也都是凭空猜测,没有太大用处。
你若想知道那些旧事,老夫在这里倒是有个同乡,当年是申阳卢家女,可要让她教你世族谱系?”
“多谢陈老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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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就剩我一人,和其他人家不会有什么来往,谱系就不学了。”谢玉妍果断地婉拒了,然后转移话题道,“听您的意思,可是有别的法子?”
陈老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笑容,赞到:“谢小公子果然聪慧,老夫觉着与其这般费时费力地查,不若引蛇出洞。做下此事的人若是知道谢小公子还活着,可还能睡得安稳?”
阿尔普立刻眼神一亮,赞同道:“义父说得对!若我是那人,定然是要斩草除根的。”
“此前我也派出探子往中原放出了消息,但是毫无水花。”陈老有些遗憾,同时也有些不解,“虽说谢家主脉遇到惨事,但分家大部分都还好着,我给他们递了信竟也无人搭理。你们在军中可有细作靠近?”
阿尔普摇了摇头:“咱们杀狄族顺利得很,平时也风平浪静,可疑的人当晚倒是抓了不少,但几乎全都一无所知,其他时候连生人都没见过。”
“看样子,主动放消息怕是行不通了。”陈老皱眉思索了片刻,很快又舒展了眉头,“不若这样,咱们还是引蛇出洞。若是谢小公子做出某种壮举令天下皆知,那该来的自然就会来了,到时候再多派点人保护好他。”
阿尔普有点疑虑,他很清楚谢小公子聪慧过人,但是名扬天下不是简简单单能做到的。
于是他真诚发问:“什么壮举能让谢小公子名扬天下?”
凤展宁冷不防开口道:“拿下原州。”
谢玉妍满脸惊愕,急忙摇了摇头:“将军,我还没学到兵法呢。”
她没想到凤展宁对她有这么大的信心,可她到现在为止连兵书都没看过几本,实在是臣妾做不到啊!
“先学,我来教。”凤展宁还是不放弃,锲而不舍地盯着她。
今天他没有戴面具,清冷绝色的面容毫无遮挡,那双美丽淡然的眼睛此刻的目光专注而又深邃。
谢玉妍没办法抵抗,只好勉强挣扎道:“我一定努力学,但不能只把希望放在这里。”
陈老饶有兴致地问:“谢小公子可是有什么其他办法?”
谢玉妍缓慢又谨慎地开口道:“只是略有些头绪,但需要些时间来验证。假设我有办法令粮食亩产增长很多,能否借此名扬天下?”
“此话当真?”陈老激动地碰倒了茶杯,但他毫不在意,而是紧紧地看着谢玉妍,“谢小公子若真能做到,天下人都会为为你扬名。”
“有办法,就是需要几年时间,一年一年的改进然后看结果。”谢玉妍行军路上看过百姓春耕,从农具、灌溉到施肥追肥,都有很多改进的地方。
而且趁这个机会组建实验田之后,她还能试试杂交育种。反正这个计划可行性很高,值得尝试。
她把以上这些想法仔细地阐述了一通,陈老和阿尔普边听边点头,凤展宁也一脸认真地望着她,听得极为入神。
末了,她还补充了一个宣传计划:“若此举真能成功,到时候还能编故事编戏曲小曲之类的传播出去。”
陈老连连点头,赞赏地笑道:“谢小公子真是神童,果然名不虚传!那就这样双管齐下,我等也从旁辅助,定要让小公子早日名扬天下。”
12. 第 12 章
第二天凌晨,天色微微亮,谢玉妍睡得正香,却仿佛感觉被人推了几下。
她感觉困得要命还想继续睡,于是翻了个身企图逃避,没想到那人还是在推。
“起来。”清清冷冷的声音出现在头顶,好像是凤展宁的声音。
谢玉妍稍微有点清醒过来,转过头迷迷糊糊地开口:“将军?可是有事?”
凤展宁一副武装完全的样子,连面具都戴好了,理所当然地简洁道:“晨练。”
谢玉妍终于回想起来昨天在陈老家的豪言壮语,但是以后都得这么早起床吗?
她挣扎着坐起身还想再磨蹭一下,下一秒直接被凤展宁拎下了床。
谢玉妍直到抵达校场都还有些茫然,谁敢想,她下了床直接被他裹了一身小皮甲就被塞上了马。
两辈子三十年,她自从记事起还从来没这么不修边幅地出门,头发没梳牙没刷脸都没洗。
没办法,她只能在马背上偷偷用袖子擦擦脸,用手指梳了梳头发,还被阿庭挤眉弄眼地偷偷取笑。
与此同时,谢玉妍心里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在某些方面,凤展宁的脾气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清冷。
果然,一进校场她就被凤展宁扔过来一把木刀,他的手上也同样握着一把。
这是直接对打训练吗?要不要这么硬核?
谢玉妍硬着头皮握好木刀摆出架势,很快对方的木刀就毫不留情地挥了过来。
她条件反射之下本能地挡了几下,但是没挡住的招式却更多,打在身上特别疼。
谢玉妍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凤展宁他绝对生错地方了,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他就应该去斯巴达克斯,那里绝对能让他尽情施展教育手段!
但她也清楚,像他这样的将军居然亲自下场指导她这个新手,真的是特别照顾了,但就是这个方法有点费她。
反正谢玉妍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用身体去接他的木刀,虽然不会受伤,但真的特别痛,痛得她恨不得立刻求饶。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挨过打,现在被这么劈头盖脸地攻击,只能拼命用头脑去预判动作,用身体本能百般闪躲抵挡。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尔普也到了,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夸张地惊呼:“哎呦,真可怜啊!大清早的这是来挨打的?”
阿庭立刻接过话茬,眉飞色舞地夸赞:“小军师还挺有两下子呢,接了好几招,而且躲得贼快!”
阿尔普仔细看了一会,也点了点头赞同道:“嗯,看出来了,确实挺有天赋,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等谢玉妍体力到了极限、彻底没力气反抗之后,凤展宁停了手站在原地等她回复,语气暗含满意地点评了一句:“底子还不错。”
谢玉妍这回是真的顾不上形象了,她狼狈地喘着粗气,慢慢走动着尽力调解呼吸节奏,一边还龇牙咧嘴地揉着身上的痛处。
要不是这几个月她在睡前一直做力量训练,现在肯定撑不了这么久。
凤展宁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又拿起了木刀:“继续。”
于是,朝食之前谢玉妍足足挨了四个小时的打,到后面她忍不住哭着求饶,他都没有丝毫手软。
到最后她彻底摆烂,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浑身的肌肉都提不出一点力气。
阿庭特意端着碗蹲在她身边笑着馋她:“小军师,该起来了,再不吃就没了。”
“此人已死,有事烧纸。”谢玉妍呼吸还没调匀,慢慢地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
阿庭被逗得直笑,手里的碗都差点端不稳,旁边正在吃饭的阿尔普更是直接呛到了,咳得惊天动地。
凤展宁也忍不住微微翘了一下嘴角,然后起身走过来,从地上拎起了谢玉妍,把她塞到了食案后面。
谢玉妍满脸幽怨地看了一眼他依旧绝色的容颜,然后老老实实地埋头吃饭。
现在的她心里已经无法为美色起任何波澜了,实在太累了。
而且她现在也完全不敢有什么轻浮的念头,凤展宁真的太狠了,做事的风格非常果断直接,跟他清冷如仙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或许也有点教训她的意思?
毕竟一路上她都明目张胆地贪看他的容貌,可能举动太轻浮了?
也对,如果她是个美貌男子,肯定也不喜欢别的男人色咪咪地盯着她看。
谢玉妍一边胡乱想着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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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心不在焉地扒饭,不知不觉把饭菜全都吃完了。
阿尔普看到食案上全是空碗,忍不住打趣道:“饿了吧?今日居然没挑嘴,还需要再添点吗?”
谢玉妍晃了晃神,收回了思绪,她摸摸肚子,感觉已经很饱了,于是立刻摇了摇头:“再添就吃不下了。”
阿尔普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猫一样,就吃一点点。”
“就是,吃这么点是长不壮的!”阿庭一边大口干饭,一边还忍不住含糊不清地吐槽。
谢玉妍看了看阿庭满身的肥肉,满脸都是敬谢不敏,要是长成他这样的身材,那才是悲剧呢。
吃过饭没一会,凤展宁把她丢到了新兵队伍里,整个一卒125人全都是差不多大的十几岁孩子。
她跟着他们一下午都在练习军阵排列,根据鼓声看和旗语行动,错多了还会受罚。
这样的日程持续了大概一个月,谢玉妍进步飞快,挨打的时候偶尔还能还手一两招,军阵的种类和旗语战鼓的含义也都条件反应般的刻进了DNA里。
只有每天下午四点吃过晚饭之后,她才有空安排实验田。
现在是农历四月底,在西北干旱地区,差不多可以种小米了。
在安排耕种之前,准备工作得做好。没有化肥的情况下,只能用人类粪便、草木灰、鸟粪之类做一些土法肥料,还好这些都简单易得。
具体一亩地需要多少肥料做底肥,这些就需要用实验田来尝试了。还有追肥也是,她只知道哪些时期需要追肥,但是具体需要多少都需要实验。
再有就是工具,谢玉妍先画了张曲辕犁的图纸安排给了军匠。
之前和凤展宁汇合之后,在行军路上,军匠那里时不时就会送点小礼物过来,还请她吃饭。
谢玉妍倒也很配合,以后确实需要他们的帮助。
餐桌上军匠们先是夸赞她有巧思,极力吹捧望远镜是划时代的伟大产品,然后话里话外都是求照顾,大家都是将军手下的人,不要厚此薄彼,临城大营的军匠能做的他们也能做云云。
当时她满口答应,现在也算是满足了他们的请求。只希望以后他们不要觉得太忙,她要做的还有很多。
13. 第 13 章
实验田的事情是阿善帮忙布置的,在凤展宁手下的三个州,东西南北各找了十个地方,干旱的地方种小米,温度湿度适宜的地方种水稻。
每个地方挑出20亩地,分成两组,一组实验底肥,一组实验追肥,每组10块试验田,每一亩地都根据地名和组别编了序号,还用小木牌刻了序号插在土里。
而谢玉妍则是每晚抽空写种植手册,从选种育种开始到追肥以及灌溉的时期,到后面收割之后轮作的其他作物选择,还有试验田的对照安排记录方式等等。
种植的方法都是她前世在书上或者网上看过的,保险起见,写完之后她还让阿尔普找了很多经验丰富的老农,让他们确认一下有没有错漏。
可惜这个时代农业发展很落后,很多东西他们也不懂,也只能先安排下去,让各地的守军先按她写的方法来。
塔曼城这里的试验田就在城外,离校场不远。谢玉妍自己抽时间跟进了实验田的相关安排,实验本的表格也安排军匠做了雕版。
后面这个雕版又复刻给每个实验地一块,让阿善和其他亲兵各带一块分散到各地,基本上都在五月初安排好了。
谢玉妍彻底熟悉军阵之后,突然这天吃完朝食,凤展宁没让她继续操练。
休息了半小时左右,她重新在校场又挨了一个半时辰的打,一直到午时才结束。
午后她被凤展宁拎到了他们的大帐,一堆兵书已经等在那里了。
凤展宁这种训练方式实在是又痛又累,致力于榨干她所有体力。
下午她翻书的时候,连胳膊都在微颤,几乎连捧着书的力气都没有。
凤展宁最近都没怎么出去,此刻也在大帐看军务,阿尔普反而这几天经常出门。
帐内只有他们两人,于是谢玉妍斗胆问了个早就想知道的问题:“将军,我这个挨打大概要挨多久?”
凤展宁淡然地看了她一眼,略微思索了片刻才回道:“以你的天赋大概要三年多。”
“要这么久?”谢玉妍又惊讶又为难,满脸讨饶地道,“这也太痛了!敢问将军可还有别的法子?”
“没有,这个法子最快。”凤展宁很干脆地回了一句,然后点了点她书案上的竹简和书本,继续说,“习武只为在战场保命,速成即可,你需得先把兵书钻研透彻。”
这还是认识之后凤展宁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可能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年纪还小,无法给这些成年人足够的信任感,他才特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生怕她年轻不晓事不知道抓住重点。
虽然谢玉妍心理不是小孩子,但不妨碍她现在很感动。
如果当初没遇到他们,就算真的侥幸逃过追杀,她也必然会吃足苦头,还真不一定能生存下来。
但是他规划的培养路线似乎与她自己的想法有点偏差,看样子是想让她尽早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
谢玉妍欲言又止了一会,然后转念一想,这种乱世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有名师指导还不赶紧珍惜机会?
其他的事情平时多花点时间就行了,别以后遇到事再后悔自己什么都不会。
好在凤展宁对她也有些了解,依旧在吃晚饭的时候停课,给她留了一两个时辰处理自己的事情。
之前她做点东西都是当时需要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有什么规划,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现在到了凤展宁的大本营,也算是安定下来了,正好可以抽时间看看他这三个州的民生情况,多少出点主意发挥一点“小军师”的作用。
然而,之前与她讨论过这个问题的阿尔普,也不知为什么最近都不见人影,她有些好奇地把门口的阿庭招了进来,低声问道:“军师最近是有什么要事吗?感觉好久没见到他了。”
“确实是有要事。”阿庭笑意满满地说道,“他可是在在忙终身大事!嘿嘿,陈老每天都在给他安排相亲。”
“难怪!”谢玉妍恍然大悟,她转头看了看一旁正在皱着眉头处理军务的凤展宁,心里忍不住想笑。
这人向来都不喜欢这些杂事,这回为了兄弟可真是牺牲太大了。
现在没有别人给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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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她只好拿着本子把想问的问题全都罗列上,比如各地的人口数量,土地面积,气候条件,亩产,矿产,税收等等。
列完之后,她走到凤展宁跟前,对着他自告奋勇道:“将军,我有些事情需要答疑解惑,军师最近不在,不然您帮我填上这些问题,我来帮你打理这些杂事?”
“好。”凤展宁想都没想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把所有公文往前一推,然后接过本子慢慢填。
处理军务谢玉妍早就已经是熟手了,飞快处理的同时她还注意到,凤展宁居然把她每一个问题都填得很详尽。
谢玉妍心里忍不住有些震惊,这回他是真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本以为他是披了神仙壳子的大老粗,对战事之外的事情都不了解,所以才会一直当甩手掌柜。
万万没想到他对他地盘里的所有事都了如指掌,完全是因为不感兴趣才不耐烦去做。
看样子,她以后可以往谋臣方向发展了,凤展宁完全有做主公的资质,也有相应的胸怀和仁心,比那些不把人当人看的统治者合格多了。
而且,他现在这地盘,关外的大本营遥领着整个西域,还有漠南漠北和草原上的不少部落,都是从狄族那里继承的依附者。
珵州地图是扁的最东边和最西边距离很远,气候差别也大,既能养马也能种植小麦小米之类的耐旱作物,属于可以调控的地方。
最妙的是兴州,最南边紧贴大江,已经接近南方的气候了,种水稻甚至比种小麦还要合适。
凤展宁他简直就是天选之人,他这地盘组合起来完全是游牧和农耕结合的类型,了解华夏历史的都知道这是怎样的存在。
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有了稳定的大后方,再不用担心一场自然灾害让他们损失惨重,农耕地区有了强力的保护,只需要安心生产。
谢玉妍越想越觉得乐观,越分析越觉得优势在我,只可惜军师不在,憋了满肚子话都没人说。
你说凤展宁?只要不打仗,他就是个清心寡欲的石头,看起来完全没有世俗欲望。
14. 第 14 章
一直到第二天吃过晚饭,谢玉妍才终于有机会查看凤展宁昨天填完的数据,对他偶尔投来的视线视而不见。
反正她想要的东西已经要到了,他自己的事自己做吧,不能给他养成习惯。
谢玉妍索性换了一个方向,背对着凤展宁打开了本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笔铁画银钩的好字,第一行就写着:西州,9郡,46万户,207万口。
好家伙!一个州就有这么多人。在古代,这人数好像应该不算少吧?
谢玉妍目前对人口数量没有太多概念,看数字感觉倒是挺多的。
之前她跟着十来万大军走了几个月,当时就觉得队伍源源不断看不到头。现在西州有二百多万人,是大军人数的十几倍呢。
说起来,西州是凤展宁给关外这块地取的名字吗?
谢玉妍内心忍不住吐槽,这名取得真的太敷衍了,一看就没走心。
而且凤展宁究竟是什么时候练字的?认识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见他练过,字怎么这么好?是以前练的吗?
谢玉妍思绪不知不觉飘远了一瞬,然后很快又回过神,看着自己临摹的舆图陷入了沉思。
记得当时阿尔普说关外地广人稀,这么多人还说人稀,这个地广……好像确实是真正意义上的广。
只看面积,西州大概是珵州三倍多,估计是兴州的四五倍了。这还是实际掌控的领土,遥领和投靠的全都没算在内。
为了做对比,谢玉妍特意往后翻了一下珵州和兴州的人口数据。珵州6郡,68万户,300万口;兴州8郡,120万户,558万口。
对比真的太强烈了,尤其是兴州,最小的面积,人口却几乎是西州的2.7倍。
以前谢玉妍看穿越小说,男主或者女主都是从一个小地方搞基建。
比如从县令开始,管好几万人的小县城带领他们发家致富,之后升职加薪或者扩大地盘逐鹿天下。
现在轮到她穿越了,直接面对的是3州23郡,总共大约1065万人。
这么多人口,这么大面积的土地,复杂多变的地貌和气候,多民族融合的人口组成。
一时间,谢玉妍思绪混乱如麻,头脑里冒出来的想法太多了,千头万绪也不知怎么整理。
良久,她按捺住头脑风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继续往下看。
西州这里耕地面积不多,每人不到五亩地,七八百万亩的样子。因为气候原因,耕地亩产不高。
实际上,这里更适合种一些经济作物,比如棉花甜菜等等。甜菜之前已经派人去西域找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回程,现在快马加鞭把棉花图纸送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谢玉妍急忙找了一张白纸,用炭笔画了好几个不同角度不同生长时期的棉花。
这时候她真的由衷地感谢自己兴趣广泛多才多艺,会画画安排这些真的太方便了。
画完之后,她走到凤展宁跟前,小心地瞄了一眼他的神色,然后把图纸递给他,讨好地笑着道:“将军,这个图纸麻烦快马加鞭送到找甜菜那个商队手上,需要尽快寻到。”
凤展宁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眼神犀利,吓得她秒变成正经人。
之后他才接过图纸仔细地看了一会图纸,思索了片刻,略有些不确定地问:“白叠子?”
谢玉妍急忙点点头,连声道:“对!是有过这个称呼,将军可是见过?哪里有种吗?此物非常适合在西州和珵州种,很有用处!”
凤展宁简洁地回道:“乌当国的赠礼,在库房放了两年。”
说完,他淡淡地朝外面吩咐了一句:“阿庭,带她去看。”
“诺!”阿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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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回道,声音难得正经得很。
谢玉妍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得寸进尺的要求:“那我可以顺道看看别的东西吗?如果有能用的上的,就省得出去找了。”
“可。”凤展宁点了点头,继续皱眉批他的军务。
乌当国送来的棉花全是盛开的棉铃,送了满满一箱。
可能是这地方足够干燥,几本上都保存得非常好,里面的种子也保存的不错。
但是这些还是不够多,还得安排去乌当国采买一些种子。
谢玉妍在库里转了一圈,还发现了不少调味料,比如孜然和芝麻之类的,居然就这么放在库房里。
谢玉妍急忙规整了一下,种子和香料全都拿了出来,有当季的作物就直接安排种植。有些种子她也不认识,安排阿庭找当地或者西域人询问。
至于香料,她特地在大帐前面的空地支了一个烧烤架,拿了不少牛羊肉过来,没多久就十里飘香,引来了不少人垂涎。
没办法,孜然和烤肉就是这么绝配,只可惜没有辣椒。
谢玉妍先烤了一把羊肉串和牛肉串送给凤展宁。
他随意拿了一串,秀气地咬了一口,嚼完评价道:“难怪你之前不爱吃肉。”
这应该算是好评吧?谢玉妍这一晚霍霍了不少孜然,自己吃饱之后还把烧烤分了出去。
从那天开始,孜然这个调味料仿佛一夜之间风靡了整个西州,到处都有人来求一些,军营里的伙房还有住在城里的一些文士府上都派人过来了,谢玉妍请示凤展宁之后把仅有的这些全都分了下去,然后把孜然种子也和棉花一起快马加鞭送到之前安排出去的商队。
塔曼城里不少商人也都闻风而动,自动自发地组织人去西域进货,对此谢玉妍是喜闻乐见的,还特意找了他们,请他们留意稀有的作物和种子,带回来另有厚报。
15. 第 15 章
时值五月初,棉花还来得及种植。
谢玉妍把那堆棉花安排人挑出种子之后,急忙安排了一批士兵分组耕地施肥育种,一共也没多少种子,就只开了两亩地。
育种需要晒种三五天,这个可以做到,但是其余的泡什么杀虫杀菌的药水就没条件了。
至于生长过程中需要的操作,她对棉花了解不多,只知道去支叶打顶心。
为了防止需要处理的时候她不在现场,她还特意做了个小牌子刻上注意事项,就立在田埂边上。
关于这些经济作物以后的种植,谢玉妍的想法是先让各地驻军来开荒种植。
这里没有张骞凿穿西域,前期很多物种都需要引进,好在凤展宁这个地盘的方位真的占了大便宜了。
他们和西域各个国家关系都不错,从上到下都不错。
这些小国王不用说,当年都是一起抱团取暖一起反抗狄族的好兄弟,听说还像模像样地歃血为盟。
既然是盟友,没有战事的时候,凤展宁他们会安排士兵去帮他们兴修水利,条件是每年抽二十分之一的收成,比三个州的田税还低。
国王们很大方,直接加到了十分之一,额外申请了诸如清剿土匪、国土受侵犯及时救援、茶马互市等等之类的额外服务。
因为这些盟约,凤展宁的士兵经常在田地指导当地人民种地,或者帮忙挖渠灌溉,有时候还有些其他往来,当地的人民也都非常熟悉信任这些士兵。
所以,有时候当地人养不活自己的时候,就直接来西区这里进了军营。
这些国王也不在意,少了乞丐和流民,统治只会更加安稳,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也正因为相处非常和谐,平日里只要有什么新奇玩意,国王们就会自己主动送来,交换一些货物顺带联络感情。
所以凤展宁库里八成的珍宝都是西域风格的,占比相当大了。
之前在库里翻出来的那些种子,里面不知道有没有适合这里种植的好东西。谢玉妍认识的种子真的不多,实在是分辨不出来。
就算那里面有能用的,种子数量也不够,最初肯定没办法大规模种植。
还是得让商队出去采买,到时候再往各地营地一分散,任务量估计也不大。就像这棉花一样,三五天就种好了。
等收获之后,还能和其他地区的部队交换资源,比如兴州这个粮仓,到时候用棉花跟他们交换吃的,各取所需不要太幸福。
种子肯定是一年一年增多,开荒也可以一年一年的扩大面积,而且这不是无止境的任务。
等收获一两年,周围民众看到好处之后,肯定会愿意种一些,到那时候种子分散出去,营地里留的也就没那么多了。
至于其他的经济作物,她目前能选择的不多。
前世甘肃青海以及内蒙新疆这些区域,她印象比较深的经济作物也就是棉花、油菜、胡麻、向日葵、甜菜、花生、紫花苜蓿,还有一些甜瓜苹果之类的水果。
油菜也就是芸薹,是自古就有的,这里种植不多,估计因为目前榨油的技术还没完全普及,都是当菜吃的。
甜瓜也是自古就有,家家户户普遍都会种点。
这两样都是四月种的,只能等明年再安排。
谢玉妍特意记了下来,油菜能榨油,甜瓜和未来的甜菜都得多种点用来酿酒。酒不仅能卖钱,更重要的是能做酒精。
胡麻、苹果都是从西域引进,商人们有很大几率能找到,等找到之后再安排,这两样都有替代品,也不是那么必须了。
紫花苜蓿是牧草,这个更不用谢玉妍操心,各地马场早就已经大规模种植。
至于花生和向日葵,那就没办法了,这两样源于南美洲,前世是明朝才引进的。
要真能弄到美洲的东西,首选肯定是红薯玉米土豆啊,那都是逆天的亩产。
要真能找到,只凭这个都能一统江山。别人吹得天花乱坠,但我们只需要吹一句能让全天下吃饱饭,这种承诺谁敢许?
谢玉妍畅想了一会,很快打起精神面对现实,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还不如去拿个枕头躺着,梦里什么都有。
经济作物这边基本上都是等米下锅,粮食方面已经安排了实验田,麦子要等明年再安排,田地的安排基本上就告一段落了。
谢玉妍还详细地写了一份文书,把她对耕地的规划和原因,以及那些经济作物的用处全都列了上去。
还有粮食那边的安排,除了有关肥料的实验,兴州那里可以尝试杂交水稻,这个要等明年再安排。
还有一个安排就是往西南去找一年三熟的稻种,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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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占城稻。在气候适宜的情况下,水稻可以一年三熟。
写到末尾,几日不见的阿尔普来了,一进大帐就满脸喜气地开口:“我的婚期定下来了,明年二月。”
谢玉妍立刻笑道:“恭喜恭喜!”
“恭喜。”凤展宁简洁地道贺一声,顺口问,“是定了漠南王的女儿?”
“那个女魔头?谁敢娶啊?”阿尔普夸张地做了个惊恐的表情,“是前朝沈将军的遗孤,一直被于媪收养。”
凤展宁点了点头:“于媪是个稳妥人。”
阿尔普瞟了一眼凤展宁,笑着调侃道:“我看漠南王可能是想把女儿嫁给你,你什么时候安排婚事?”
“不急。”凤展宁满脸都写着毫无兴趣。
阿尔普翻了个白眼:“你不急但是我烦啊,多少人想要给你介绍人,他们不敢来找你,天天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
凤展宁直接不理他了。
“行吧,等我成婚请你们吃酒。”阿尔普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事,转头看向谢玉妍,“说到酒我就想起来了,你不是说能酿酒的吗?”
他低头看了看她正在写的文书,又问道,“这是写的什么?”
谢玉妍写完最后几个字把文书递给了他,然后说道:“酿酒需要粮食或者果子,做酒曲我也知道流程,但需要高温,也需要一些陈酒曲,你们这里有吗?
如果有陈酒曲,温度到了我就可以做酒曲。等甜瓜葡萄这些果子丰收了,我就能酿果酒了。”
“陈酒曲问问那些商队吧,许是会有。”阿尔普随口回了一句,然后专注地看文书。
“棉花真这么保暖?榨油怎么榨?需要做什么器物吗?”阿尔普看个文书也安静不起来,一堆问题。
谢玉妍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道:“棉花有现成的,就是数量不多,回头我试试怎么弹出来做一套棉被。榨油的东西谢家有一套,我那时候看了还真没想起来那是做什么的。”
阿尔普点了点头,眼睛没有离开文书,口中继续道:“谢家的东西都是你的私产,陈老他们这次回来会一起带上。”
话音刚落,他突然震惊地叫了一声:“一年三熟?还有这种稻子?”
凤展宁也惊愕地看了过来,下一秒,他飞快地起身走来接过了文书。
16. 第 16 章
凤展宁极其快速地看完了文书,找来一张非常完整的舆图铺在桌上问道:“你可知具体方位?”
这张地图基本上包含了整个华夏、西域和周边一些国家,东部南部的海岸线都画出来了,很难相信这个时代还有这么详细的地图。
谢玉妍记得占城稻前世是从印支半岛引进的,这一世地图也有相似的半岛。
她用手指圈了那一片,谨慎道:“一年三熟需要适宜的气候,兴州最南边估计能勉强达到,大部分地区估计只能两熟。
而且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那里的气候很可能会出现,要不然开辟个商道派些商队去打听打听吧。”
阿尔普狠狠地点了点头:“定然是要派人去的,若是真有,那真是天下之幸。就算只能两熟,那也是两倍收成了。”
凤展宁也点了点头:“再从营里选两千骑护送。”
谢玉妍有些迟疑地问道:“两千会不会太多?路那么远,一路的补给都要带不少吧?”
“哈哈,你小子平时这么聪明怎么这会就犯傻了?现在这天下这么乱,都带上两千骑了还带什么补给?”阿尔普一下子笑了出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平时随便剿个匪、打个猎,或者往大户人家借点,不就什么都有了?”
谢玉妍瞬间恍然大悟,是她太狭隘了。
“让他们不得扰民。”凤展宁冷声强调。
“那是自然!哪需要扰民,南边为富不仁的大户太多了!别说两千骑了,我看两万都供得起。”阿尔普回想起来都觉得满脸唏嘘。
“那边的气候和我们这里相差很大,热带雨林气候,很多蚊虫,我再写点进雨林的注意事项。”说完,谢玉妍重新铺开一张纸开始写字。
阿尔普直接在她背后看她写,还不忘点评道:“你还真喜欢写这些,我还记得上次看到你写的蹴鞠赛,真不错。”
这下子,谢玉妍心里也起了点好奇心,转头问他:“秦偏将那里可有安排赛事?”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办事就是管杀不管埋,只出主意不管后续,比将军还要可恶。将军他只是懒得办事,但他从不多事。
你小子一会就冒出一堆事,动不动写满满几张纸,然后操心的全是别人,你自己转头就忘了是不是?”阿尔普翻了个白眼,一个劲地激情输出,竟没感觉自己说漏嘴了。
凤展宁在一旁已经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好几眼,而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谢玉妍坏心眼地不做提醒,脸上挂上虚心受教的诚恳表情。
阿尔普喷爽了之后才心情愉快地回答谢玉妍之前的问题:“你那蹴鞠赛,临城大营那边早已开始了,上次通信秦偏将说已经选到十六强。
小齐你是认识的,他们斥候队也组了一个蹴鞠队,听说是公认的最强球队。”
谢玉妍惊喜道:“那可真厉害!咱们这里什么时候办比赛?西域那么多小国,观众比临城多得多,估计门票都能赚不少。”
“莫要心急,等临城那边结束,秦偏将会写详细的文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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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依葫芦画瓢不比自己筹备省事?”阿尔普老神在在的,“你们就知道把摊子一丢,我不得想办法省省事?”
听到指责,谢玉妍没脸没皮地笑了笑,非常特意地开口道:“我还有一件事。”
“还来?我这几日不在你到底堆了多少事?”阿尔普满脸都写着抗拒,关键是凤展宁还把军务往他面前推。
谢玉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想不想自己炼铁?我看军匠那里好像都没有专门炼铁的地方,都是往外采买的吗?还是拿矿换的?”
此言一出,连即将往外走的凤展宁都停下了脚步。
之前谢玉妍就已经留意过三个州的矿产,种类非常多,不缺盐不缺铁也不缺煤。
煤矿可以炼焦炭,炼的过程中排出的气体被酸吸收之后就成了化肥,酸应该是用绿矾做,而焦炭可以用来高炉炼铁。
稍微点一些科技树,既有化肥又有铁器,没道理守着矿在外面买铁。
以现在的生产力,自己建高炉练都比外面买的铁器好。
除了武器之外,这么多马全都没有马蹄铁,再加上农具也需要不少铁。这么多需要用铁的地方,必须得把炼铁安排上。
谢玉妍把她的想法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最后总结道:“我们需要会建高炉的工匠,我只能画大概的图纸,怎么建就不清楚了,可以找找烧瓷器的匠人。
这些弄出来一举好几得,明日我再写份文书,你就看着安排吧。是快是慢全靠你自己,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17. 第 17 章
计划提交之后,谢玉妍也没精力继续管这些事了,反正三个州一千多万人,里面多的是人才。
阿尔普直接去了隔壁的营帐安排这些事,每天都有不同的面孔来来去去,忙得不可开交。
凤展宁看上去是铁了心要把她教成一个绝世名将,现在每天还增加了骑射的练习。
什么站在原地瞄准靶子?不存在的,直接骑在马上去打猎。
在狩猎的草场外围会有不少士兵把猎物赶到中心,谢玉妍只需要骑在马上弯弓射箭。
凡是想学什么技能,永远都是实际应用的时候上手最快。
三个多月之后,她打猎的准头已经很高了,基本上打猎不会再空着手回家。
想想前世,她甚至连弓箭都没摸过,人的际遇真是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下一秒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就比如现在,冰天雪地里,谢玉妍艰难地背着凤展宁,心里满是焦急和担忧。
之前例行秋猎,却在中途遇到刺客,只怪大家玩得太嗨都分散出去了,而且也从没想过在自己的地盘能有这么多刺客,就没有太防备。
凤展宁第一时间就把谢玉妍拉到自己的马上,把她按在怀里,一路通过复杂地形甩人,让他们分散开再反杀。
谢玉妍强忍着心理不适也帮忙杀敌,然而刺客们见到她的脸第一时间都是满脸震惊,甚至有的人不敢伤她。但是凤展宁情况紧急,她还是毫不留情地下手了。
解决完之后,他们不知不觉来到了这座雪山,马已经累死了,而凤展宁背后中了几箭,没伤到要害,但是血流了不少。
此刻他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头无力地靠在她的右肩,稍一转头就能看到他苍白的面容和毫无血色的唇瓣,配上他精美的五官,此刻竟有种破碎的美感。
谢玉妍完全无心欣赏,再这么走下去,他会失温的吧?
而且她已经很累了,这么冷的地方她居然满头大汗,喘出的热气在空气中都变成了白雾。
如果不是知道附近有温泉,她宁愿在原地造个冰屋出来。
好在她已经闻到硫磺味道了,急忙朝着那里走去,却不小心一脚踏空,跌倒在地。
这一瞬间,她用尽这几年练出来的身手,立刻调整姿势垫在了凤展宁身下,他背后的伤好不容易止住血,现在绝不能被摔到。
好在底下的雪层比较厚,再加上她想尽办法的缓冲,凤展宁没有彻底倒地就被她撑住了身体。
随后,谢玉妍在原地躺了一会,她被凤展宁压着,一时半会没力气起身,索性休息一小会。
她也没办法完全闲下来,而是伸手从凤展宁的脸部往下一直伸到衣服里摸他的胸口,确认他的体温。
还好就露在外面的部位比较冷,衣服下面的部分目前体温正常,感谢这些年终于开始慢慢普及的棉衣。
凤展宁极为机警,摸到他要害的时候他还挣扎着醒来了,发现她在身下还想要翻身,被她急忙按住了双肩。
“千万别动!你背后的伤我好不容易包扎好的,继续睡会吧。温泉就在附近了,我一会背你过去。”
凤展宁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感受自己的身体状况。很快他就重新放松身体,闭上眼几不可闻地回了声好。
谢玉妍仰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苍白容颜,一时觉得自己真是禽兽,竟然被他这么虚弱的惨状引得怦然心动。
想狠狠地亲他抱他,想趁着他无力反抗对他为所欲为,想暴虐地蹂\躏他,又想温柔地安抚他的伤痛。
她忍不住抬头用脸颊蹭了蹭他冰凉的脸颊,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回归理智后,谢玉妍被自己这一瞬间强烈的情绪给吓到了,但是她的心里却像是突然被点燃了一把火,又想克制又心痒难耐。
这是两辈子单身三十几年所以终于兽性大发了吗?还是她本身就是个隐藏的S平时没机会发现?
这两年他们朝夕相处,她天天被凤展宁带在身边指导,结识他所有的下属和盟友,她有时候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把她当继承人培养。
相处这么久,她以前最多就是沉迷美色,心里真的完全没动过邪念,所以现在这些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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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妍一边心里发愁,一边起身背上凤展宁继续出发,大概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藏在温暖山洞里的温泉。
她狠狠松了一口气,先把凤展宁放下,让他斜靠着温泉旁边的石头。
然后脱下两人的外衣垫在地上,做了个简易的地铺,再把他扶过来侧躺好,之后又出去捡干柴生火。
忙完之后,天色也差不多暗下来了,她从袖口摸出了一块杂粮干饼,掰了小半块强塞着咽了下去。
这是她突发奇想仿着压缩饼干研发的饱腹军粮,这两年在军中广受好评。
她这次其实带了不少,大部分都在她随身小包袱里面。考虑到不确定要在这里住多久,她决定先省着点,反正也不怎么好吃。
吃完她躺在凤展宁身边睡下,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用身体撑住他让他半趴着睡,省得他半夜翻身碰到背后的伤口。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谢玉妍感觉自己脖子的正中间被一根手指轻柔地从上到下划过。
她幽幽转醒,发现自己的脸正贴着凤展宁温热的颈项,胸口也紧靠在他怀里,手臂环着他的腰,腿还架在他的腿上。
缓了一会,她终于想起了现在的处境,急忙抬起头看向凤展宁的脸。
他的面色比昨天好了一些,容貌还是那么苍白/精致,清冷中带着一些破碎感。
从醒来开始他就一直安静地看着她的脸,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着他长长的眼睫,瞬间回想起昨天的心痒难耐,顿时心跳加速了一下。
下一秒她就心虚起来,急忙放开了手脚,心里忍不住再次唾弃自己。
“我闻到了血味。”凤展宁清冷淡然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
谢玉妍骤然回过神,立刻神色担忧地问道:“是你哪里伤口又裂开了吗?”
她急忙从他怀里起身,准备帮他翻身让他趴下。
“不是我。”凤展宁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眼神看向了地上铺着的外衣。
谢玉妍顺着他的目光,在她躺着的位置中下方看到了一摊血迹。
18. 第 18 章
凤展宁瞬间睫毛微颤了一下,随后他急忙转头移开了目光,直接站起身朝前走去。
“小心点!”谢玉妍急忙跟上扶好,他失血过多,背后还有一堆伤,她是真怕他中途没力气。
此时火堆已经熄灭了,谢玉妍扶着凤展宁让他背对着温泉坐下,从包裹里拿了几个杂粮干饼塞给他。
她现在还顾不上收拾身上,先去山洞外面查探了一圈,捡了点干柴,往水囊里装了一些干净的雪。
确认周围没什么不妥之后她就回到山洞,把水囊递给了凤展宁。
而他已经把没用完的柴禾堆到一起重新点了一个火堆。
谢玉妍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本想摸摸他身上的温度,却被他躲开了。
这下倒是激起了她的反骨,仗着他没必要用力反抗,硬是按住了他,从脸颊往下顺着颈项摸到锁骨。
对着他面无表情的俊脸和幽幽的眼神,她笑得自在极了,甚至还没脸没皮地倒打一耙:“谁让你躲的,我原本只想知道你冷不冷。”
大概是已经跟他彻底坦诚了,她在他面前忍不住露出了性格里的一些顽劣面,俗称放飞自我。
凤展宁静静地看着她,依然没什么情绪,很平淡地说:“男女有别。”
“等回去之后你可不能这么对我,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失宠了,我可是你唯一的宝贝徒弟。”谢玉妍特意提醒了一句,她是真的不太放心他的演技。出去之后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被疏远了,她可不太好办。
凤展宁立刻否认:“不是徒弟。”
“那我是什么?义子?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谢玉妍说完这个梗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好像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儿子。”
凤展宁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一言难尽。
她不太清楚他到底是老古板还是能说服的类型,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以前怎么对我,以后还得那样,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末了她还极为洒脱地劝慰道:“反正我们以前经常吃住都在一块,早就越过了男女大防。以后继续亲近有甚要紧?我肯定不会让你负责。”
“对此事怎能如此轻浮?”凤展宁眉头微蹙,曲起修长的手指在她脑门狠狠敲了一个脑崩儿。
“嘶,你可千万不能用力,我脑壳痛不要紧,但你注意伤口!”谢玉妍这会终于安分下来,急忙扒开他的衣服看了看包扎好的伤口,见没有血迹渗出这才安心。
“反正你先考虑一下,我去收拾。”谢玉妍把草木灰收拢起来用衣服包好,带进了山洞里面。
这里没有姨妈巾,接下来几天只能全靠草木灰了。
她找了个小点的温泉,又是洗澡洗衣服又是撕开里衣做简易姨妈巾忙了一通。
洗完又跑到外面找了两根高一点的树干,加上两根系在一起的腰带整了个晾衣架,把凤展宁的外衣放在上面晾着。
忙完之后,她贴着凤展宁坐在他身边,示意他靠着自己。
“我已没有大碍。”凤展宁静静地看着她,身体没有动弹。
谢玉妍第一次在脸上露出了远超年纪的成熟,正色道:“若是之前,你必然不会这么客气,都这样了又何必迂腐,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既已知晓,自然不能再像从前一般。”凤展宁温声道,他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突然被谢玉妍用唇瓣堵住了嘴。
谢玉妍之前早就想亲了,一直忍到现在才付出行动,此刻心跳快得不像话,心里又兴奋又刺激又满足。
她本想礼貌点,只贴一下就放开,但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亲吻,滋味意外的好像很不错。
也怪她前世兴趣爱好太多,没遇到感兴趣的男人,就一直单着没想去找,到如今才发现自己竟有如此特殊的喜好。
她有些按捺不住地想要多亲一会,却被凤展宁握住肩膀强硬地推开了。
谢玉妍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表情,心里暗暗有点遗憾,忍不住舔了舔唇瓣偷偷回味了一下。
下一秒,她一脸无所谓地开口道:“咱们两个现在什么清白都没有了,可以好好讲话了吗?
我既然是被当男子养大,那就不要指望我有女人的想法,男女大防这类的顾虑都是多余,我又不会穿回女装嫁人。”
凤展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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蹙眉头,满脸都是不赞同,却也有点被她的逻辑说服了,于是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扭过头不再看她。
这是在生闷气?也是有点难得。
谢玉妍意外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暗暗透着深思。
他被亲了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么是骨子里根本不在乎这种事,要么就是完全不在乎自己被怎么对待。
但他又真心实意地极为在意和她之间男女大防的问题,可见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平时相处好像也是这样,怎么对待他本人,他都不会动怒。但是她一旦不在意自己某些事情,就会受罚,比如生命健康,现在还多了男女大防。
以前见他动不动就发呆,她一直以为他喜欢安静沉思,现在想想,或许是他活得了无生趣吧?
她一直怀疑他是不是把她当继承人,现在也不用怀疑了,因为他早已心存死志。
想明白这点之后,谢玉妍顿时心里像是被戳子戳了一下,尖锐的疼,心里也渐渐涌上恐慌。
他是她在这个世界最熟悉的人,从刚来这个世界第一天开始至今,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朝夕相伴,他几乎已经成为了她在这个世界的锚点。
她之前从没想过他会从她生命里离开,她一直把他当做没有血缘的家人、朋友、师父,就唯独没想过以后的生活里没有他,这件事想想都觉得窒息。
现在回忆以前的点点滴滴,终于明白阿尔普他们为什么有时候态度那么奇怪,想来他们也是知道这个事的,估计已经想尽了办法。
为什么他会这样?他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该怎么挽救?
不能慌,还有时间。
谢玉妍默默地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最起码今天的发现就已经打乱了他的计划。
而且他不是没有情绪,至少他还会为她的事情动怒,她和阿尔普他们都是他在此世的牵挂,而且他也无法抛下身上的责任,只能从这个方面想想办法了。
谢玉妍一瞬间想了很多,也暗自后悔自己与人相处太注意分寸,从不打听对方不主动说的私事,现在也只能等回去找阿尔普问问他的过去了。
19. 第 19 章
大概是好久没听到动静,凤展宁转头看了过来,满眼疑惑。
谢玉妍瞬间松了松心神,同时也有了点好奇,她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形象呢?
熊孩子吗?所以下意识的就感觉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罢了,不如再熊一点,总之从今开始叛逆起来,绝不让他放心一点。
这么想着,谢玉妍凑近他直接开口请求道:“我还想再亲一下,可以吗?”
凤展宁微微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问:“为何?”
“我很喜欢,很舒服。”谢玉妍声音柔软地引诱道,“反正我们已经不清白了,此地就只有你我二人,以后我肯定不会嫁给别人,想来也不会再体会到这个滋味,你不如成全我?”
凤展宁有点犹豫,似乎感觉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昏暗的山洞中,他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出了完美的光影,美得不似在凡间,平时清冷淡漠的双眼此刻满是懵懂,显得乖巧而又圣洁。
谢玉妍这一瞬间对他的喜欢几乎到了顶峰,却又忍不住心里一痛,果然只要把重点放到让他为她做什么,他就不会太抗拒。
她敛去眼中的神色,慢慢凑近他的唇,近到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
这时候,她特意停下来看了看他的眼神。
他没有闪躲后退,只是睫毛微颤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难得带了点犹豫。
确定他神色没有抗拒之后,她不客气地直接吻上了他的唇。这次亲得很深入,唇舌相接极致缠绵,而她心里隐隐的痛也好像在呼吸交融中被慢慢抚平。
良久,长长的一吻结束,凤展宁呼吸微乱,神色依然平静得很。他抬手摸摸谢玉妍脸上的泪痕,眼中有点不解:“为何要哭?”
谢玉妍只顾着研究他的眼神和表情,想看看他究竟有没有某些生理本能,口中不着调地回了一句:“可能太舒服了就会哭吧。”
凤展宁半信半疑地扫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笃定便也不再说什么。
谢玉妍完全不知道刚刚随口而出的这句话给她以后的闺房之乐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她此刻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昨日我们遇到的那些刺客,我总觉得很奇怪。”
凤展宁回忆片刻未果,随即眼神疑惑地望着她,似乎在问哪里奇怪。
“你那时候已经半昏迷了,所以没发现,这些人看到我的脸非常吃惊,甚至都不敢伤我。”谢玉妍一脸莫名其妙,这些刺客几乎都是没有还手地被她杀了,让她多少都有些愧疚,心里到现在都有点沉甸甸的。
凤展宁略微思索了一瞬,露出了然之色:“谢家有人逃出来了,他们以为临城之事是我做的。”
谢玉妍点了点头:“问题就在这,逃出来的是什么人呢?如果刺客是谢家派来的就更加说不通了。我不是谢家公子吗?他们看到我的脸这么震惊,应该是认出我来了,居然没有纳头便拜?”
凤展宁被“纳头便拜”这个词引得莞尔一笑,然后沉思了一下,分析道:“许是你有家人顺利逃出,不知你还活着,自己收拢了谢家残余势力。所以刺客就算认出了你,也无法拜你为主。”
“会是谁呢?我父母和祖父母当时都确认了身份是吗?当时都是子文兄长帮忙安葬的,难道逃出来的是我的兄弟姊妹?”
谢玉妍皱着眉头有点后悔,当时应该留个活口让他回去报信,有误会解释清楚不就没事了吗?
但是情况紧急她也没得选,凤展宁都那样了,她当时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凤展宁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紧蹙的眉头,淡淡地开口:“回去后派人去打探。”
“也只能这样了。”谢玉妍重新揽住凤展宁的肩膀让他靠过来。
这回他倒是不再抗拒了,乖乖地靠在她身上。
到了下午,山脚下传来了动静,有马和狗的叫声,还有人在呼喊。
谢玉妍侧过头看了一眼凤展宁,他闭眼沉睡的样子也美得很。
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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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他就睁开了眼,眼神像是完全没有入睡一样清醒,他坐直身体看了她一眼。
谢玉妍秒懂,站起身一边揉揉肩膀一边快步走出了山洞,走了一段距离就开始回应他们的呼唤。
汇合之后,一帮人连夜下了山赶回了营地。
不知道是不是生理期的原因,谢玉妍回去之后就开始感冒发烧。
她很久没生过病,这次突然就发展成了大病,持续了好些天。
一下子有两个病号,阿尔普整天忧心忡忡的,看完这个看那个,有时候还忍不住嘀咕她不会再烧得失忆吧。
凤展宁每天晚上还强撑着潜入她的营帐,帮她用酒精降温。
过了几天,营地里来了个姓何的医工,阿尔普肉眼可见地轻松了一半,把人带到谢玉妍跟前介绍了一句:“这是何医工,说来也巧,上次在临城你发烧也是他给你开的药。”
“上次都不知此事,多谢何医工救治。”谢玉妍脸色苍白地半靠在床头,满脸感激地看着这个衣着发型相当随意的道士,也不好行礼,只好拱了拱手。
“无妨,这次治好之后报酬一起给就是了。”何医工一边把脉一边笑嘻嘻地随口道,“上次看到秦勇的望远镜,俺可是真羡慕啊!听说小公子多智近妖,能否整个医工能用的到的东西给俺开开眼?”
谢玉妍急忙谦虚道:“多智近妖实不敢当,医工的用具我会留心。”
阿尔普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在一旁催道:“这次把脉怎么把这么久?别告诉我又是麻黄汤。”
“这次严重一点,麻黄汤可不行。”何医工放开谢玉妍的手腕站起身,脸上还是轻松笑嘻嘻的模样,一边往外走一边丢下一句,“不是大毛病,小公子安心休息就好。”
“行吧,阿瑄你要想睡就继续睡会,药还得等等。”阿尔普帮她掖了掖被子,叮嘱了一句就离开了。
“不是病,是中毒。”直到离毡房有了一段距离,何医工才满脸严肃地丢下这句石破天惊的话。
20. 第 20 章
“中毒?怎么会中毒?谁干的?”
阿尔普整个人都懵了,他一直觉得西州是他们的大本营,此地的防护不说固若金汤吧,那也基本上是没什么破绽的。
结果连续两次出了岔子,又是刺客又是下毒,还直接伤到了将军和小军师。
总共就这么几个做决策的人,一半都躺了,尤其将军和阿瑄这两年都没多少空闲时间,这些安全事项基本上都是他在管。
现在层出不穷地蹦出了这些事,简直是把他的脸往地下踩。
“啧啧,怎么俺到哪都少不了这些事?”何医工笑嘻嘻地自荐,“要俺帮你找细作吗?齐家小子可喜欢找俺帮忙了!”
阿尔普正在在火冒三丈地猜测是谁下的手,对此言充耳不闻。
下一秒,他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拽住何医工的胳膊,拖着他来到了凤展宁的毡房,催促道:“快帮将军看看有没有中毒。”
“哎呀,急什么?这毒别人可能解不了,对俺来讲算得了什么?”何医工骂骂咧咧地被拖着走了一路。
凤展宁侧躺在塌上,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握着新印的《军营故事会》正看得专注,闻言立刻抬头疑惑地问了一句:“毒?”
阿尔普顺口道:“是阿瑄,刚才何老弟摸了脉,说是中毒了。”
凤展宁立刻起身速度极快地往外走。
阿尔普急忙拉住他:“哎,别急,他还不知道这个事呢!你自己也得让何老弟查一下。”
“就是,急什么,都说了那毒不是大毛病,先让俺把个脉。”何医工也急忙拽住他,另一只手摸了摸脉门,没一会就放下了手,“没中毒,伤也没问题。”
“去查!去一趟漠南。”凤展宁冷冷地看着阿尔普,说话的语气如同结了冰一般冷冽。
阿尔普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阿瑄才来这里没几年,在这里基本上没什么仇家,唯独有过节的就是漠南王那一对儿女。
“中原人用毒和草原人可不是一个习惯。”何医工挠了挠有点乱的头发,想想还是提了一嘴。
正准备出门的凤展宁停住了脚步,转头问:“若是中原人,谢家人在何种情形下会杀他家的公子?”
何医工有点懵:“谢家人?”
“刺客。”凤展宁指了指他背后的伤。
何医工余光瞄了一眼正在沉思的阿尔普,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胡扯了一句:“许是旁系干的吧。”
凤展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谢玉妍正躺在被窝里昏昏欲睡,却又总是被嗓子刀割一般的疼痛给痛醒。
没一会,凤展宁进来了,只穿着白色里衣,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应该是刚从床上下来。
谢玉妍这两天烧得没那么惊险,也有两天没见到他了,顿时有些惊喜欣赏了好几眼,强撑着用沙哑的嗓音开口道:“你怎么来了?伤怎么样了?”
“无碍。”凤展宁坐在她身边,像模像样地给她把了一会脉。
谢玉妍忍不住惊叹了一句:“将军也会医术吗?”
凤展宁放下她的手腕摇了摇头:“算不上会,我们幼时都跟何姑学了点。”
谢玉妍还是第一次听他提到过去,这个何姑这几年一直没见过,是人已经不在了吗?
她也不敢问,只问了个比较安全的话题:“你们小时候都跟何姑学医,那怎么医术就学了一点,反倒带兵打仗这么厉害?”
“行军打仗这些,幼时家中有教,也有陈老的指点。何姑和陈老是同乡,后来一起搭伙,我阿母和他们是旧识,阿母没了之后,他们收留了我。”凤展宁平静地开口,提到过去,他的眼神带着化不开的忧郁和怀念。
谢玉妍见状急忙转移话题道:“姓何的人医术都这么厉害吗?刚才见了一位何医工,好像也是医术超绝。”
凤展宁莞尔一笑:“何姑正是他的阿母。”
见他笑了她也安心下来,被他清浅的微笑引得心头一动。她不动声色地静静欣赏了一会他的盛世美颜,过了眼瘾之后就柔声道:“你快回去养伤吧,我这感冒发烧别过给你了。”
凤展宁没有听,直接把她连人带被子抱到了床榻里侧,然后侧躺在她身边面对着她。
谢玉妍意外了一瞬,随即勾了勾嘴角,豪不客气地搂住他的腰,脸也埋入了他的胸口。
凤展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重新拿起书继续往下看。
谢玉妍闭着眼睛眯了一会,要睡不睡的时候听到了书本翻页声,突然意识到凤展宁居然一直在看书。
她懒得翻身,继续闷在他怀里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居然还把书随身带着?”
“军营故事会。”凤展宁简洁地回了一句,胸口因为说话略有些振动。
谢玉妍瞬间清醒了,立刻翻过身按住他的手抢过了书,看到书名后顿时无语至极:“这是什么时候被编成书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来了这里没多久,为了丰富营地里的娱乐生活,每旬操练日的晚上她都会举办篝火晚会。
一开始没什么娱乐,她就讲前世看过的故事,没想到大家都很喜欢,而且居然还有追更的,于是就一直讲了下来。
那天看有人在火堆旁边边听边记,就随口问是要编故事会吗?结果居然真的编了书。
她粗粗地翻了一遍,居然记得挺齐全的,也是个人才。
凤展宁等她翻完又把书拿了回去,把她重新按到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淡声道:“再睡会。”
这时候,何医工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惊叹:“呦吼,你俩都躺一起啦,啥时候请俺吃喜酒?”
谢玉妍心里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下一秒就忍不住咳得惊天动地。
何医工被凤展宁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立刻摸了摸鼻子,垮着脸委委屈屈地嘀咕道:“在俺面前装啥咧?一摸脉啥都瞒不了俺,对俺还有啥不放心的?”
室内一阵沉默,谢玉妍咳完之后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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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宁,正好与他幽深的眼神对个正着。
她忍不住别开目光,端起药碗准备一饮而尽,下一秒却被苦得怀疑人生。
何医工急忙三申五令地强调:“趁热喝完,千万别吐啊!这药材忒难找,有钱都没处买!喝完以后一刻钟不能吃别的东西,也不能喝水,将军帮俺看好她。”
谢玉妍哪怕已经两辈子了,也没办法适应中药。
她原本想等不烫了一口闷,奈何身边有个严格遵守医嘱的,见她不喝直接亲自上手一勺子一勺子地喂。
喝完最后一口,谢玉妍报复心极强地捉住他,抬首堵住他的唇,伸进舌头特意舔了舔他的舌根,据说那里感受苦味的味蕾比较集中。
很快,她放开了他,得意洋洋地挑眉问:“怎么样?味道如何?”
他静静地看着她,一个字都没说,但是眼神却隐隐带了点控诉。
谢玉妍真是爱极了他这个表情,心里也爽到了,忍不住扩大了脸上的笑容。
凤展宁翻了个身直接背对她躺下了,倒是引得她差点笑出了声。
她从背后抱住他的纤腰,把脸贴在他没有伤的地方,笑了没一会就睡意上涌,不知不觉睡着了。
药很苦很难喝却也很有效,谢玉妍当天就退了烧,后面也一天比一天好转。
就是咳嗽好的比较慢,听何医工说刚开始拖了几天,除根还要花点时间。
连凤展宁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了,她都偶尔还会咳一两声。
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有一队来自庆州杜氏的使者送上了拜帖,说是杜家家主的嫡子带着诚意想与西州共商大事。
凤展宁和阿尔普都没直接表态,倒是同意了见面会谈。
谢玉妍站在凤展宁身边全程不发一言,像是端茶倒水的童子一样不起眼,居然还被使者们打量了好几眼。
一头雾水地送走了使者之后,谢玉妍打开了舆图,用手指点了点原州,笑咪咪地说道:“看来萧家要倒霉,我怕是没办法拿下原州名震天下了。”
庆州在东北,原州在庆州和珵州之间,杜家找他们合作也不会有别的目标。
阿尔普满脸风轻云淡地说道:“只要能赢了关键胜局,那就足够了。你只管放宽心,我和将军自会计划好,你只需上场的时候好好打。”
谢玉妍其实心里完全没底,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短短两年就学会打仗了,难道他们有什么取巧的方法?
等到五月中旬,杜家这个足足有将近上百人的使团终于到了。
为首的杜家嫡子长相俊秀,风流雅致,其他几个年岁相当的杜家子弟也都气质不凡。
然而,没想到这杜家嫡子开口第一件事却扯上了凤展宁的婚事:“听说凤将军尚未婚配,也无婚约在身。我杜家有一女,才貌双全,温柔贤淑。若将军不弃,可直接定下此事,两家就此真正成为一家人。”
他这话刚一说完,谢玉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凤展宁,却看不见他面具下是什么表情。
21. 第 21 章
凤展宁清清冷冷地开口道:“凤某暂无成婚的打算,也已有婚约,此乃私事,遂并未告知旁人。”
他不着痕迹地与谢玉妍对视了一眼,口中继续道:“不知尔等前来是要商讨何事?”
谢玉妍正在琢磨那句“已有婚约”,心里也隐隐有点猜测,从那次亲了之后他就不再和她拉开距离,是这个原因吗?
此刻和他对视一眼,她心里顿时漏跳了一拍,急忙收回视线垂下眼眸,却没发现她和凤展宁的对视被杜家队伍里的一个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喝了一个多时辰的茶,杜家也终于说完了正经事。
前阵子他们发现了与萧家相邻的地界有异动,经常有小规模冲突,于是想要抢占先机先来求援。
萧家这个搅屎棍祖孙三代都极有进取心,从来都不肯安分度日,动不动就想从周围捞点地盘。
凤展宁以前经常被他们骚扰边境,估计已经被烦得冒火了,不然那时候也不会张口就是拿下原州,足见他心里早就有意向了。
原本的计划是他再教谢玉妍几年,然后把拿下原州的功绩作为她的出道首秀,借此名扬天下。
现在与杜家合作,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此事需要筹谋,反正合作还得慢慢商议。
散会后,谢玉妍留在大帐旁观凤展宁和阿尔普两人下围棋,看得一脸懵,搞不清两人在打什么哑迷。
有什么是她这个自己人也不能听的吗?用她一窍不通的玩意说悄悄话,真的太过分了。
谢玉妍翻了个白眼走出了大帐,没走多远就后悔了,杜家嫡子杜维和几个兄弟都看着她,满脸都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现在换个方向避开好像太不礼貌了吧?谢玉妍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阿善和离得不远的阿庭,还是忍着心烦走了过去。
“几位杜兄找谢某有事?”谢玉妍走到近前主动开口道。
一个年岁和她差不多大的杜家子惊讶地问:“阿瑄你不认得咱们了?怎么叫得如此生分?我是阿秋,你可是我们嫡亲的表弟,早年还一起习武读书的。”
他们居然是原主的亲戚?谢玉妍茫然地与身后一脸惊讶的阿善对视了一眼,心里第一反应是心虚,她毕竟没有原身的记忆,还真不知道这层关系。
面上她倒是镇定至极,适当地露出了遗憾内疚的表情,饱含歉意地开口道:“抱歉,前几年高烧太久,前尘往事全都忘了,我自己的身份还是当时追杀我的人告知的。”
杜维顿时恍然大悟,然后一脸亲切地说:“难怪你一直没找过我们,祖母那时伤心得病了好久,到现在也郁郁寡欢。等此次和谈结束,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也好叫她老人家宽宽心。”
谢玉妍一脸为难,就跟过年不想走亲戚一样,习惯性地露出打工人的无可奈何:“我在将军麾下任职,平日事务颇为繁忙,此事得问问将军。”
说到底还是不太信任他们,而且虽然她不是故意穿的,但面对原主的亲戚,多少都有点心虚。
而此时谢玉妍只顾着推辞,没注意旁边一双眼睛偶尔探究地望着她。
阿善细心的注意到了,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是个长相女气的杜家小子,他不动声色地记住了此人的长相。
气氛友好地寒暄了几句之后,谢玉妍转身带着阿善往回走,新发现的人际关系还得让土著居民帮忙分析分析。
杜维一脸复杂地看着谢玉妍的背影:“没想到凤展宁居然真的留下了瑄弟的性命,我之前还以为他安排了一个冒牌货。”
“阿瑄既然什么都不记得,那还不是别人怎么说就怎么信,反倒把我们当贼一样防着了。”杜秋满脸都是委屈和生气,“当初我什么好东西都分他一半,现在还不如外人。”
他身边年长点的青年拍了拍他的肩满脸喜气地宽慰道:“他都忘了嘛,也不能怪他,人活着就好啊!长兄赶紧去写信,祖母一定很开心。”
面若好女的杜家子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有点蹊跷,刚才在大帐里,阿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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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凤将军似乎……”
可能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说完了:“……有些眉来眼去的。”
杜维惊得表情都空白了一瞬,甚至都顾不上对方的伪装直接叫了她的名:“婉儿你确定没看错?”
杜婉儿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女子对这类事总是看得比较清楚,阿瑄看凤将军的眼神也不清白。”
杜维惊怒交加,气愤捏紧了拳头:“难怪凤展宁都二十多了还一直不成婚,竟有这种嗜好!不行,咱们一定要带阿瑄离开,绑也要绑走,他还是个孩子呢!”
已经远离的谢玉妍不知道杜家几人在背后蛐蛐她和凤展宁,她重新进了大帐,却发现这两人还没下完棋。
阿尔普捏着白子正在沉思,见她回来顺口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想你们了呀!”谢玉妍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两人同时抬头看了她一眼,凤展宁面无表情眼神幽深,阿尔普吃惊地问:“你吃错药了?”
谢玉妍拖了个小马扎坐到棋盘边上,笑嘻嘻地说:“嘿嘿,我怕你们沉浸棋局不听我讲话,我回来可是有正经事的。”
“哦?愿闻其详。”阿尔普满脸不信,却还是配合着开口。
谢玉妍也没再故弄玄虚,直接放了大雷:“杜维他们似乎都是我表哥。”
凤展宁向来平静无波的表情此刻忍不住龟裂了一瞬,直接露出了惊讶之色。
阿尔普更是惊得连棋子都没抓稳,手中的白子落到棋盘上,打乱了两人下了好一会的棋局。
谢玉妍脸上笑容更盛:“他们还想带我去杜家看看我外祖母,听说老人这几年很伤心。”
“你这小破孩唯恐天下不乱啊!”阿尔普嘀咕了一句,然后意味不明地与凤展宁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神色同时重新平静下来。
谢玉妍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继续笑道:“你们就说该怎么办吧,我听你们安排。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22. 第 22 章
阿尔普翻了个白眼,直接放弃打乱的棋局,右手不紧不慢地把白子收回棋盒,伴随着玉质棋子发出清脆声响,他慢悠悠地说道:
“杜家这些人确实可能是你表兄,他们的容貌多少都有点像你阿母。按道理如果是你亲戚,可以省了试探的功夫,但是杜家不一样……”
“我就算是草原人都听说过杜家到处联姻的名声,像你这种的亲戚他们多得是,立场还真不好说,或许可以找中原的包打听问问。”
凤展宁指尖轻叩棋盘,然后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新烧出来的瓷制棋盒。他抬眼看向谢玉妍,口中淡淡地问:“你可想去?”
谢玉妍随手拈起一枚黑棋在指尖翻转,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想去,我没有以前的记忆,和他们不熟。而且他们早不找来晚不找来,偏在要对付萧家时出现——这种亲情,掺了多少算计?”
“那便不去。”凤展宁轻描淡写地回道。
谢玉妍满足地笑了笑,趁着阿尔普低头的时候抓紧时间朝他抛了个媚眼。
凤展宁面上不动声色,如水的目光却略微带了点涟漪。
这时候,阿尔普换了个话题:“何医工说军营里有个伙夫有问题,前日已处理干净。”
谢玉妍闻言一怔,难怪前几日她总觉得伙夫水平退步了一些,原来不是自己人吗,这些天的饭菜没毒吧?
“何老弟最近总往炊事营跑,原来是在守株待兔。”阿尔普拍腿大笑,“那日我见他蹲在灶台边啃鸡腿,还当他是馋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报——”阿善的声音传入了大帐,“杜家三公子求见小军师。”
谢玉妍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天色已经不早,谢玉妍跟着杜秋骑马穿过营地,心里暗叹晚饭怕是不能跟凤展宁一起吃了。
傍晚的夕阳映亮少年英气的侧脸,杜秋侧头笑看着她,满脸回忆地开口道:“小时候你总喜欢吃白糖糯米糕,自己的那份吃完了还会从我那里抢,我带你去尝尝,看看能不能回想起什么。”
谢玉妍一阵静默,心里有些抱歉。她不是身体原主,也没有她的记忆,估计也没办法回忆起来了。
如果他们真的一定要认她做亲人,她倒是可以礼貌回应,就当交一些朋友,但是像他说的这么亲近就不可能了,况且她和他们还不是一个阵营的。
进了塔曼城,阿善和招待杜家的侍者领着他们来到了使团居住点,杜家几位表兄见到她都很热情地笑着打招呼或者点点头。
杜秋带着她和阿善进了他的房间,里面的食案上摆着几碟热气腾腾的点心。
杜秋热情满满地看着她推荐道:“都是杜家厨子新做的,看看还记得这些味道吗?”
“小军师,属下先帮您尝尝。”阿善刚准备伸手拿一块试试毒,却被谢玉妍按住了胳膊。
“不用,自家亲戚不必防着。”谢玉妍伸手拿了一块白色的糯米糕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很软糯而且不太甜。
她对着杜秋竖起大拇指,笑着称赞道:“确实好吃,不枉费你夸了一路。”
“我就知道阿瑄你定会喜欢!”杜秋很开心地笑了笑,说着说着突然眼眶发红,“小时候我们一起住了三年,你出鬼主意我受罚,我跪祠堂你给我送吃的,为了接你阿姊你还抢我的马……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谢玉妍被勾起了情绪,想起前世与表兄妹堂兄妹的相处,她的心里也一阵难受,满脸歉意地回道:“我当时高烧几天不退,然后就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医工帮我看过,确实恢复不了。你也不必这么伤怀,好歹我还活着,现在就当重新认识吧。”
杜秋一脸苦闷,伤感道:“也只能这样,可惜临城太远,不然我们还想去祭拜一下姑母和姑父,听说是凤将军帮忙安葬的?”
“是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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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我被追杀也是凤将军解决了追兵。”谢玉妍想起那天晚上到现在都还有些心有余悸,她穿越之前三十年的生活加起来都没那一晚上刺激。
杜秋不太相信:“你就这么信他?万一是他一手策划呢?临城最后可是落到了他手上。”
“他不是这种人!”谢玉妍斩钉截铁地脱口而出,然后详细地说了当晚的经过,“那晚上将军他们是急行军过来的,之前一直追查狄族下落,正好遇到了此事……”
听完整个事件,杜秋神色沉稳得不像是少年,所有所思地开口道:“所以,屠城这个事情是内奸做的?”
“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临城的地形,天险环绕易守难攻,没有内奸那里是破不了的。”谢玉妍回得万分坦荡,得亏那地方地势特殊,不然凤展宁还真不太好洗清名声。
杜秋点了点头,然后他有些吞吞吐吐地问:“阿瑄,你和凤将军……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他是我主公啊。”谢玉妍心里漏跳了一拍,面上却显得满脸疑惑,心里急切地思索着。他们看起来不知道她女扮男装呀,还是看出来凤展宁把她当继承人了?
“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不该有的……亲密举动?”杜秋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然后还是语重心长地说,“你年纪小不懂这些,千万不要瞒着,这是非常不好的事情!我们回程的时候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谢玉妍神情惊愕,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这么猜的,是之前相处的时候漏了点痕迹被有心人发现了?
她身后的阿善听得满脸震惊,后面气得几乎都要拔刀了,喝道:“说什么呢!怎可污蔑将军的名声!”
谢玉妍顿时头大,急忙拦住阿善,对杜秋解释道:“这一定是误会,将军这三年一直用心栽培我,我在此地也极有权势,绝没有你想的这类事情。”
杜秋半信半疑,却还是松了口,透露道:“长兄说绑也要绑你走的,你自己小心吧。”
23. 第 23 章
吃过晚膳回到毡房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谢玉妍想了想还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毡房洗漱睡觉。
午夜,帐外突然传来骚动。
何医工带着口音的大嗓门穿透帐篷:“抓活的!这可是最后一条鱼了!”
谢玉妍匆匆套上外衣疾步而出,凤展宁和阿尔普也已经在毡房外,只见何医工倒提着一个灰衣人的脚踝,那人躺在地上无知无觉,脸上还沾着泥土和青草。
何医工得意地晃了晃战利品的脚脖子:“不知道哪来的小耗子,在这附近转悠,被俺逮个正着。”
三人面面相觑地互看一眼,跟着何医工去了大牢里的审讯室。
大牢内火把被进门的气流带的摇曳了一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谢玉妍在这里还见到了熟人,是一个有点尖嘴猴腮的黑瘦汉子。
穿越来的那天晚上,好像也是这个人审讯那两个追兵,看来是因为特殊技能换了工作岗位,还挺适合他。
那个细作被冷水泼醒,发现此刻的处境之后,他眼珠暴突,立刻竟要咬舌自尽。
“想死?”何医工立刻给他扎了一针,那人顿时浑身抽搐,“那也要看俺们答不答应。”
审讯一直持续到东方既白,细作的嗓子到后来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了。
谢玉妍一开始还坐在一旁听着,后面就越来越困,脑袋一歪靠在了凤展宁的肩头,被他盖上了一件披风。
阿尔普好笑的摇了摇头,嘀咕道:“还是一副孩子样。”
没多久,随着审讯的进展,两人的神情也愈发冷峻:“漠南王庭的暗桩和萧氏合作了?”
阿尔普将羊皮卷展开,在上面一一登记着联络路线:“居然还有谢家参与?之前你们也被谢家刺客追杀,阿瑄他不是谢家小公子吗?谢家的下人怎么都叛变了?被当年的奸细掌握了?”
“约莫如此。”凤展宁低头看了一眼谢玉妍的睡颜,轻声回道。
五日后,双方会谈再度开启。
杜维展开羊皮地图,指尖划过萧家盘踞的河谷:“萧氏在饮马川屯兵八万,若你我合围……”
“倒也不必硬碰硬。”话音未落,谢玉妍直接开口打断,修长的手指在饮马川位置画了道弧线。
“萧家七成粮草走水路。等到汛期来临,若在落月峡筑堤十日……”经过凤展宁这几年的教导,她如今也不是军事小白了,说起这类的战略也是头头是道。
帐内倏然寂静。
凤展宁面具下的唇角微扬,阿尔普手中核桃咔嗒裂开。
杜家众人面面相觑,这般阴损又精妙的计策,竟出自这个文弱少年。
“此计甚妙!”杜维拍手笑赞了一声,忽然话锋一转,“只是不知凤将军可舍得让小军师亲赴落月峡?”
凤展宁淡淡地开口道:“阿瑄素来文弱,前阵子生了一场病尚未去根,就留她在后方历练,我和军师领兵前去。”
到了饭点又是一顿吃吃喝喝,这场谈判持续到月上树梢。杜维和好几个杜家兄弟都已经站不稳了,对西州的美酒赞不绝口。
谢玉妍心里偷偷暗笑,经她改良过配方的酒如今可是西州最畅销的商品没有之一。
刚走出大帐,她就看见杜家一位面若好女的少年正在逗鹰,他将肉条抛向空中,灰鹰却径自扑向谢玉妍肩头。
“倒是认了主了。”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杜婉儿笑得相当漂亮。
谢玉妍仿佛没有听出“他”的意有所指,敏捷地接住了要掉落的肉条,任由猛禽栖在肩头,把肉条喂给了它。
之后她一边用指尖抚过它铁钩般的喙,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也要看什么样的主人,鹰就该翱翔九天,去玩吧……”
她轻轻拍了拍灰鹰背上的羽毛,看着它尖啸一声冲入了云霄。
三日后盟约签订,一场送别宴之后,杜家使团启程离开,谢玉妍站在瞭望台上吹埙送别。
过了没几天,谢玉妍带着阿庭去看试验田,路上突然冒出二十几名伪装成西州士兵的刺客,全都拔刀围住了她和阿庭,直接表露身份道:“抱歉,表公子,公子让我们带你回庆州,还请束手就擒。”
阿庭吹响骨哨,埋伏许久的士兵们从沙丘后跃出。
凤展宁骑着马走向前,极具威严地扫视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问:“杜家是要取消盟约?”
“凤将军,我等并无恶意,只是奉命带表公子回家。”刺客首领不卑不亢地抱拳解释。
阿尔普跟在凤展宁身后,对他们缓缓地开口道:“既然是盟友,这次就不杀你们了,回去告诉你们公子……阿瑄你来说。”
谢玉妍礼貌且友好地笑着接口道:“瑄在将军麾下已任职多年,早已把西州当自己家,目前没有离开的想法。等萧家事了,定会前去看望外祖母,到时还请诸位表兄和舅舅们不要嫌烦。”
有了这句话也算是有了交代,刺客首领没有继续纠缠,很爽快地带人离开了。
这次是他们开了口子放人进来,阿尔普没再纠结西州的防细作问题,而是抓紧时间做站前准备工作。
这次要带十万大军拿下原州,杜家要的是临近庆州的启州,双方从不同的地方出兵。
凤展宁出征前夜,谢玉妍偷偷潜入了他的毡房,一进门就见到他刚沐浴完披散着头发的闲适模样。
乌发雪肤的清冷美男悠闲地靠坐在床榻上,那仙姿玉貌勾得她瞬间色心大发。她心痒难耐地扑进他的怀中,用脸颊贴上了他的颈项和锁骨。
凤展宁单手紧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摸着她的长发。
两人静默了一会,谢玉妍依依不舍地亲了亲他的唇,叮嘱道:“去原州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凤展宁点了点头,罕见地主动吻住了她的唇瓣。
这方面他向来比较被动,谢玉妍觉得不过瘾,一把按住他翻身压在他身上,含着他的唇急切又深入地辗转了好一会,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再继续下去她真要把持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谢玉妍站在瞭望塔上送他们离开。凤展宁玄甲红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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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紧他留下的半块虎符,心里第一次感受到了相思的滋味。
不知不觉到了七月,草原的风已带了些许凉意,按道理大军应该也快回来了。
这日谢玉妍早早地忙完军务难得有了空闲,于是组织人手把几人的毡房全都打扫了一遍。
帮凤展宁打扫毡房时,她不小心碰掉了床头的《军营故事会》,不料里面掉出了一张纸,熟悉的字体写满了一页——是杜家的糯米糕配方。
谢玉妍的心里顿时涌上一阵甜意,忍不住傻笑了一会。
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顿觉不对,疾步走出帐外。
阿尔普的亲卫疾驰而来,铠甲上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他一头在下马背,狼狈虚弱地喘着粗气,满脸焦急地开口道:“小军师!将军和军师在狼牙谷遇伏,十万人马……全数失踪!”
“先送他去伤兵营。”谢玉妍瞬间掩去眼底的惊怒和恐慌,立刻声音平稳地下令,而隐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着,任由指甲割破了掌心。
“小军师……”阿善也慌得很,但是更加担心谢玉妍。他有些后悔自己不善言辞,可惜阿庭这几天去安排牧场的养殖了,要是他在,估计还能宽慰她几句。
谢玉妍心慌得几乎抑制不住双手的颤抖,她不知不觉地走回凤展宁的毡房,六神无主了好一会,视线里才真正映入了画面。
她应该信他的,他十几岁就白手起家打下龙庭,狄族都被他灭族了。他可以称得上是现世最强的武将,好几年都无人敢入侵他的地盘,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区区伏击给暗算到?
但是,无论怎么给心里下暗示,她还是放不下心,心里一点都平静不下来,刚才的甜蜜此刻就像是利刃搅得她心里一阵阵钝痛。
她怔怔地看着桌上沙盘上原州的模型转移注意力,目光一遍一遍地扫过整个原州的地势,也不知道是不是转移注意力成功了,她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史记》里的火牛阵。
“备马!”谢玉妍冲回自己营帐飞快地收拾物品,然后带着半块虎符冲出营帐,“点三千轻骑,带二十日粮草!”
阿善不知道该不该劝阻,他也很焦急将军和军师的现状,但是她这一走西州就无人留守了。
然而,看到谢玉妍翻身上马时悲愤狠绝的目光时,他还是沉默了,也飞快地给自己打包好随身物品。
不愧是将军亲手调教出的接班人,此刻她浑身的气势和将军本人都相差无几,比刀光都更加锋芒毕露。
谢玉妍也不是毫无准备,她对一旁的士兵下令道:“传令让阿庭尽快赶回来,让他和陈老一起主持大局撑一段时间。秦勇现在换防到了珵州西部青郡,传令让他立刻来西州掌军,他手下的陈校尉提拔为偏将,直接接管珵州青郡大营。”
“哎,等等!先别急着走啊!粮草还没备齐呢!”齐法算慌忙赶了过来,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就是!”何医工扶了他一把,笑眯眯地接着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先把计划跟俺们说说,确定不用俺们给你打打下手吗?”
24. 第 24 章
原州边境,谢玉妍坐在简陋的帐篷里,借着烛光仔细地看着原州城防图。
良久,她用狼毫笔在羊皮纸上勾了一圈,圈住了西南角的“望城”二字。
这是原州最难啃的骨头,拿下这座城,整个原州基本上畅通无阻,最多剩两三个孤城等后面再一一拿下。
如果预料的没错,萧家的主力军现在应该在狼牙谷附近全力找人。
此时谢玉妍已经冷静了不少,心里清楚凤展宁绝不会被这种计策打败。
就是不知道杜家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如果杜家与萧家是合谋——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谢玉妍烦躁地皱了皱眉,心里开始默默地推断局势。
萧家地盘不算小,兵力比较分散,主力在西北。而且,启州肯定也是要守着的,不可能跟杜家合作坑一把凤展宁就能真的信他们。而他们的粮食产量基本上是很原始的靠天吃饭,支撑不了太多军队。
这样一估算,望城这里的防守至少也有两三个军,三到五万人还是得有的,但也差不多是极限了。
所以,她如果想拿下望城那就必须速战速决,赌的是萧家不知道西州大本营中还有和凤展宁权限相同的将领。
但是如果拖得时间久了,还是有很大几率会等到周围几个城的援军,望城不会是孤城,一旦有动静必然是各方来援。
帐外忽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齐法算掀帘而入。
他步履匆匆,胡须上还沾着草屑,手中却无比小心地捧着个青瓷罐子,献宝一样地举到她眼前:“小军师你定然想不到这个腌菜被何医工加了什么?”
他掀开罐口,暗绿色的膏体在里面咕嘟冒着气泡,腐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谢玉妍瞬间想起了当年在办公室里组团吃螺蛳粉互相嫌弃的情景。明明没过几年,但如今回忆起来,感觉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去了。
她眨了眨眼压下脆弱的情绪,用狼毫笔沾了点这东西画在笔筒边缘,陶土表面立刻泛起蛛网般的裂纹。
何医工是道医,又会医术又会化学,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之前听西州的军匠说玻璃已经接近成功了,回头把显微镜给他弄出来,请他开个班教点徒弟。
心里盘算了一下,谢玉妍神情冰冷地抬眼望着西南的望城,轻声问:“这一车‘酸笋’何时能进城?”
“后日卯时,商队从西市角门进。”齐法算掏出发皱的货单,枯瘦的手指敲了敲“南诏酸笋”四个字,笑道,“守门校尉是四五年前埋的钉子,升官还挺快,他就专好这口腌货。”
谢玉妍低头看了看羊皮纸上详尽的地图,随意地将已被腐蚀的狼毫笔扔进火盆:“有心了,事后定要好好犒劳他。”
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阿善,等他过来的时候,在地图上点了几个位置:“你去调兵,反正咱们人多,在这些地方各布置一个军,找隐蔽的地方设伏,都是各地援军的必经之路或者备选路线。”
说完,她又看向齐法算:“齐老,还得辛苦你一趟,分散的这几个军,粮草也务必跟上,等望城拿下之后直接汇合,一鼓作气拿下整个原州。”
齐法算笑着摸了摸胡须:“小军师放心,这两年收成可真的太好了,粮草管够,此事包在老夫身上。”
谢玉妍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试验田是真的有用,各地适宜的种植方式都已经试出来了,今年已经全面推广,以后收成还会更好。”
齐法算郑重地向她行了一礼:“这是为天下苍生。”
阿善也急忙跟着行礼。
谢玉妍有点尴尬地半避着受了这个礼,就当是穿越而来传播新技术的报酬吧。
转眼就是三日后,半夜,突然间大雨倾盆。
谢玉妍冒着雨急匆匆地走进牧场,脚步声惊得拴在木桩上的公牛喷着响鼻。
五百头公牛全都被蒙住双眼,尾巴上裹着浸透火油的棉絮。兽医正往饲料中倾倒粗盐,阿善举着油纸伞有点不忍心。
“盐渍入喉,渴极则狂。”谢玉妍也同样不忍心,但还是伸手按住躁动的牛角,一边拨弄上面绑着的刺刀一边叹息道,“待火油燃尾,这些牲畜会比饿狼更凶,可惜这雨……”
雨幕中忽然传来很刻意的咳嗽声,何医工没个正型地把一身道袍穿得乱七八糟,他手中捏着一个小瓷瓶,走过来献宝:“小军师不妨试试这个?”
说完,他把瓶口倾斜,几滴蓝色的药水落在旁边一个火油棉絮上,棉絮霎时腾起火焰。
“特制引火油,水泼不灭。”何医工得意洋洋地笑出了牙齿。
谢玉妍瞳孔微缩,这医工总能在关键时刻掏出要命的东西。她刚要开口,忽见一斥候兵匆匆掠过雨帘。
“西南城墙的裂痕,够塞进云梯倒钩了。”斥候急匆匆地抱拳汇报,“护城河上游三里有处暗坝。”
谢玉妍猛然抬头看向望城,眼神如同坚冰。时机到了,截坝放水,青胶土遇洪则溃。
子时,望城里的更鼓声穿透雨幕。
雨夜无法四处照明,大雨也遮住了声响,谁都没有注意到十几架云梯正贴着西南城墙悄然竖起。
谢玉妍伏在三百步外的土丘后,她望着城头檐下摇曳的火把,冷声下令:“放牛!”
鲜红的令旗劈开了黑夜,五百头公牛尾巴上的火油突然亮起,这一大批猛兽在剧痛中全力冲向包铁城门。
这么多头公牛撞上城门,谢玉妍仿佛听见了城门慢慢裂开的声音。城墙的裂缝也突然变大,云梯头的倒钩顺势卡进墙缝。
城楼上响起守将狰狞的怒吼声:“泼滚油!快泼——”
谢玉妍迅速举旗划了一道旗语。
一百多道黑影敏捷地跃上云梯,为首的战士迅速探上垛口,迎面泼来的热油被他轻松闪躲。
这些战士全是谢玉妍大致按照特种兵训练出来的好手,单兵作战能力极强,武器也都是改革后的高炉做出来的最新款利器,搅得城头霎时大乱。
好像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会,大雨慢慢停住了。何医工蹲在投石机旁,正往陶罐里塞火药三件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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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妍诧异地看了一眼,他转头冲她挤眼笑道:“你这方子不错,可比爆竹好玩多了!”
突然,远处腾起一道白色狼烟。
谢玉妍皱了皱眉,听说这是萧家铁骑出动的信号,可她的骑兵此时还在路上。
她刚要吹响骨哨让他们加速,却见西南天际突然炸开一朵赤色焰火。
“是将军的信号!将军他们果然没事!”阿善激动喜悦的吼声震得她耳膜生疼,他开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军师,该收网了!”
谢玉妍已经忘了如何思考,顿了三息才举起令旗,猛地挥向护城河:“开闸!”
早已潜伏在暗渠的暗桩同时拉动铁索。
闸门很快轰然崩塌,蓄积多日的河水猛地撞向城墙裂缝。
谢玉妍看着那道裂缝在洪水冲刷下愈发狰狞,西南城墙也终于发出垂死的声响。
十丈高的城墙开始缓缓倾斜,露出内城箭楼上惊慌失措的弓弩手。而城门也终于被那些发狂的公牛们撞开,它们被蒙着眼,剧痛中只知道往前横冲直撞,冲散了城内已经集合的大军。
五百头牛实在太多,人挤不过去,城墙又倒得有点慢。
何医工等得有点不耐烦,直接把一个陶罐投了过去,落地之后发出冲天的巨响。
当轰然倒塌的城墙映入视野时,谢玉妍忽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这不是史书上的任何一场战役。
而是她亲手点燃的战火。
没多久,硝烟漫过望城,阿善把谢字旗插上了西南角楼。
而这时候,乌压压的一大群西州骑兵也按时赶到,马蹄声如雷鸣般滚滚而来,踏着城墙的残石直驱而入。
萧家的主力骑兵被凤展宁的十万大军绊住,各个方向的援军也都安排好了后手,这场战争已经彻底没了悬念。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领兵作战,好像完成的还不错?就是那500头牛多少让人有点心疼,就在尾巴上放了点燃料,应该死不了吧?
城内反抗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小,谢玉妍摸出虎符慢慢摩挲,心里犹豫要不要带着骑兵去接应凤展宁。
但是她又好像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了铁骑的马蹄声。
旁边的何医工一直动个不停,一会安排人做这做那,一会又在哼唱小调,词句混着切菜声模模糊糊的。
谢玉妍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远远眺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天色渐渐有了一点亮光,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地平线突然出现了一小队轻骑。
谢玉妍老远就看到了凤字旗,为首将领气质依然清冷如雪,他脸上狰狞的面具折射着冷光。
她怔怔地望着那人越走越近,心里又酸又甜,想哭也想笑。
“这仗打得很漂亮。”凤展宁翻身下马温声开口,他染血的手指克制地抚过她脸上的泪珠,“你这身份一亮,以后怕是清净不了。”
一旁传来何医工煞风景的声音:“以后清不清静先不急,姜汤先喝了再说以后,淋了大半夜的雨你们要作病吗?”
25. 第 25 章
“谢瑄率军用火牛阵拿下了望城?”写着情报的羊皮纸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揪成了一团,“哪来的谢瑄?”
倚在软榻上的少年突然轻笑出声:“呵,他是谢瑄,那我是谁?”
窗外朔风时不时带起窗帘,室内忽明忽暗的光影印照他带笑的眉眼,那张雌雄莫辨的漂亮面容赫然和谢玉妍长得一模一样。
“公子,该进药了。”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婢女捧着托盘挨近榻边,小小的药碗正冒着腾腾热气,“外面风大,这窗户......”
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婢女怯怯地住了口。公子有多狠,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有时候看着都觉得胆寒。
少年眉头紧蹙,他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
婢女急忙放下托盘,疾步冲上前关上了窗户。
屋内光线立刻变得有点昏暗,少年面无表情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下一秒却露出一个妖异的笑容:“坠儿,你来猜猜看,凤展宁那边的谢瑄到底会是个什么来历?”
坠儿被问懵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吞吞吐吐地回道:“会不会是……女公子还活着?”
少年意外地一怔,浑身戾气全消,手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腰间的半圆形玉佩。这不是玉璜,而是被特意分为两半的玉璧,他和阿姊一人一半。
良久,房间里响起了少年略有些干涩的嗓音:“是不是阿姊,去了才知道。”
原州边境,一轮残月照亮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连营。
凤展宁脱下了狰狞的面具,低头摆弄着缩小的沙盘,美丽宁静的侧脸被篝火映上了暖色。
谢玉妍静静地望着他精致的面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几天跟着他推平原州,她也算是开了眼,古代的战争手段她之前还是见识少了。
就说凤展宁吧,人能想象出的战神也就是他这样了。
其实他很少出手,大部分时候都在冷静指挥,但是他对人心的掌控简直令人恐惧。
谢玉妍不由得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挺热门的武侠言情小说,有个男主的技能是用戒指操纵傀儡。
现在她就觉得,敌军就像凤展宁手中的傀儡,不知不觉就被他控制着去了指定的地点。
大概也是因为对他的畏惧和敬仰,战场上只要他在,所有友方士兵都充满了底气。
"喜欢么?"凤展宁突然转头,跳动的篝火给他完美的容颜缀上了一层金边。
“当然喜欢!”谢玉妍想都不想地回了一句,心里却有些奇怪,他居然也会关心这个问题?这是神仙下凡终于动了点感情了?
他怔了怔,清冷绝色的面容浮起浅淡无奈,手指点了点沙盘:“原州和启州可喜欢?还有庆州。”
“别告诉我你是为我打下来的。”谢玉妍意外极了,她好像平时也没表现出太大的野心吧?
凤展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此次若是不趁机拿下,后患无穷。”
谢玉妍神情严肃地沉思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是怎么想的?”
“何事?”凤展宁面带不解,疑惑的眼神显得极为乖巧。
谢玉妍看的心里发痒,若不是现在在外面,她一定按住他狠狠亲一会。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火热,凤展宁睫毛一颤,默默转头继续盯着沙盘。
谢玉妍也急忙收敛心神,非常正经地问道:“想好以后的事了吗?”
看着他一瞬间变得空茫的眼神,她继续追问:“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的,我的,我们的以后。”
“我没想过……”凤展宁呢喃着开口,眼神近乎死寂,唇角机械地勾了勾,“我还有以后?”
谢玉妍心里一痛,瞬间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
她不知道他的过去发生了什么,问阿尔普也只是得到了难过又沉默的面色,但是此时的机会千载难逢,她必须下猛药了。
“人活在世上,亲情友情爱情这些感情就像是牵着风筝的线,让人不至于随风而去。
有的人很多很多线能织成粗粗的麻绳,有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两根丝线还随时会断。”
谢玉妍苦笑了一下,仰头看着夜空:“我们本来多像啊,都是无牵无挂的人,像个浮萍一样。”
“可你这几年却已经成了牵住我的那根线,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你我会怎样。”
“你说,我该怎么办?”
凤展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情绪,他认真地看着明明容貌稚嫩却神色成熟的少女,看着她在月光下轻启朱唇:“你可以为我活下来吗?”
她秋水般的目光里水波荡漾,却又坚强地隐忍着一直不落泪。
“好。”
在急促的心跳和悸动中,凤展宁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然后,她笑了,笑容美不胜收,眼中的泪水却也同时流了出来。
凤展宁起身拉住她的手,把她带进了帐篷,然后低头轻轻吻去了她的泪珠。
谢玉妍紧紧抱着他纤瘦的腰,然后急切地仰起头含住他的唇瓣。
大概是今天两人的情绪太过动荡,此前他们从来没有这般激烈地吻过,湿吻舌吻深吻一直没停过,手也在对方的身上四处点火。
不知不觉,她已经躺在塌上衣衫半褪,而他也脱下了上身的衣物,线条优美的肌肉在昏暗的光影中蒙上了暧昧的颜色。
谢玉妍一只胳膊横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还不忘偷袭他的胸肌和腹肌。
还没摸几下,凤展宁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气息不稳地含住她的耳垂轻咬了一口,然后狠狠在她颈项留了好几个印子。
谢玉妍浑身轻颤着,呼吸急促地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肩颈。
一闪而过的风景让凤展宁失神了几息,紧接着他就被肌肤相贴的感受牵制了所有心神。
他几乎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难耐地抱紧了她,却也知道不能再继续了。
谢玉妍被紧搂着几乎喘不过气,身体被撩的不上不下,心里却安定了很多。
她蹭了蹭他温热的颈项,亲了一下他漂亮的锁骨,正想着要不要咬一下。
凤展宁倒吸一口冷气,急忙按住她,沙哑着嗓音道:“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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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他这么不淡定,谢玉妍偷笑了一下,把脸埋入他怀中,闭目感受着两人都非常激烈的心跳慢慢恢复平静,她的意识也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夜里,谢玉妍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身边火热的身躯突然浑身一震,她莫名地瞬间清醒,抬头看向了凤展宁。
黑暗中,她隐隐约约看到他睁开眼看着上空,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谢玉妍摸了摸他的脸颊。
凤展宁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向阿尔普问过我的旧事?”
“他什么都没说。”谢玉妍心里一紧,急忙解释道,“我怕你回忆过去难受,也不确定你愿不愿意告诉我。”
“没什么不愿,只不过是无处赎罪,无法原谅自己。”他淡淡地开口道。
谢玉妍侧过来面对着他,手隔着薄被抚上他的心口:“到底发生了什么?”
凤展宁顿了顿,然后不带情绪地开口道:“昏君北狩那时,我阿父是北军长水校尉,掌宿卫禁军。那时候早已不太平,阿父那次上值之前让我和大父大母还有阿母一起藏好。”
“我们藏了三天,一切如常。第四天,我趁着大人没发现,偷溜出去打探情况。就那时候,狄族已经入了城,家中大人却都出来找我……”
谢玉妍心里一沉,下意识地攥紧了薄被。
“大父被砍了脑袋,大母用刀自尽,我和阿母被掳走,阿母到了草原不到三天就自尽了。”
“之后我总在想,若是那天我没有出来……”
谢玉妍直接翻身压住他捂住了他的嘴,看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若是那天你没有出来,那也未必逃得过!”
想想他背负的痛苦,她心口阵阵发紧,心里沉甸甸的。看着他沉郁的眼神,她忍不住激动地问:
“就算当时逃过了这一劫,以后就能安稳下来吗?乱世人命如草芥,所有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就像谢家一样……
皇帝南逃你们如果跟着,一家子老弱妇孺还不知道怎么遭罪,南方各种起义一直没停过。如果不去南边,珵州被狄族占据,你们还是有可能重新遇到这个事。
所以都是乱世的错,是狄族的错,是废物昏君的错!
你当时只是小孩子,出门也不是为了贪玩,只是运气不好……可以说是天意,也可以说是命运,但你不要总是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凤展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口中却道:“你若是我,能原谅自己吗?”
谢玉妍没有说话,几滴泪落在他的颈间,又快速地滑落到了被褥里。
良久,她吸了吸鼻子,极力平静道:“若真要赎罪,那就去结束这个乱世,让这天下不要再出现这样的惨剧。”
“好。”凤展宁把她搂进怀里,细心地给她掖好被角,轻声道,“睡吧。”
第二天一早,谢玉妍还在艰难地吞咽用牛奶泡着的压缩饼干,凤展宁在一旁眼神带笑地看着。
阿善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递上一张战报:“秦偏将派人加急送来的,漠南和漠北联手了,在攻打西州。”
26. 第 26 章
“我去西州。”谢玉妍艰难地咽下饼干糊糊,说的太急略有点口齿不清。
现在大家分得比较散,阿尔普在原州接收地盘安排驻军,凤展宁这边盯着启州很快就要发兵,总不能拖到冰天雪地。
他们都抽不开身,只好她赶回去了,正好秦勇也是老熟人,算是她半个老师呢。
凤展宁淡淡地开口:“漠南漠北实力一般,秦勇对付他们不在话下,你过去未必赶得上战斗。”
“我想的是直接拿下,什么漠北漠南的,以后就叫蒙古郡。”
陶碗里的牛奶微微烫口,是谢玉妍最喜欢的温度,她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舒服地叹了一声才继续开口:
“我去珵州多调点兵过去,速战速决。趁着南方在起义,先把北方统一了吧,也乱得够久了。”
凤展宁敛目垂眸沉默了一瞬,没再反对,转而开口问:“何时出发?”
“现在就走。”谢玉妍端起凤展宁的陶碗又灌了一大口牛奶,“漠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漠南勾搭到一块的,漠南那个公主嫁出去了吗?之前明明还在选婿。”
凤展宁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非常精致的匕首递给她,是军匠那边最新锻造的精品。
谢玉妍接了过来不急着收好,而是从枕下摸出了一根青色丝绦,凤展宁平时用这个束发。
她把自己备用的金线发绳放在枕头底下,然后当着凤展宁的面,用他的束发带缠上了匕首的刀柄。
阿善看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两位在搞什么花样,他觉得此时他应该退下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等谢玉妍缠好刀柄,凤展宁接了过来,低头把匕首系在她腰侧,长长的青丝微微遮住了他发红的耳朵:“砍人时离远些,别让血溅到眼睛。”
谢玉妍看着他俊美的容貌,目光微闪,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阿善,你去备马收拾行李。”
“诺!”阿善如蒙大赦,一溜烟就离开了。
阿善的脚步刚离开,谢玉妍就捧着自家将军的脸亲了过去,没一会就被反客为主亲到腿软。
直到阿善牵着马的脚步声重新走近,两人才急忙分开,眼神还带着浓浓的意犹未尽,呼吸也不太平稳。
凤展宁抬手轻抚她的脸颊,轻声道:“夜行不要大意,该注意的之前都教过。”
“你的话,我字字句句都铭刻在心,绝不会忘。”说着,谢玉妍调皮地抛了个媚眼。
凤展宁没有回应玩笑,趁着阿善还没到,再次把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等你回来。”
“好。”
阿善到了门口,谢玉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温暖的怀抱,走出去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怕回头之后更加舍不得离开。
出了营地,谢玉妍发现阿善转头看了几下她的脸,她一脸莫名地问:“我脸上有地图吗?看我的脸认路?”
阿善被逗得笑了一下,才回道:“小军师今晨这牛奶喝得有点急,嘴巴都被烫红了。”
“啊,咳咳。”谢玉妍狼狈地咳了两声,“对,这不是有事嘛,就一口闷了。”
谢玉妍从珵州带着三万轻骑昼夜兼程赶到西州时,秦勇的军队已经将漠南漠北联军拦在了黑水河畔,双方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似乎进入了决战。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谢玉妍挥了挥手,让阿善带着三万骑兵排好阵型乌压压地冲了过去。
她站在山丘上举起望远镜,视线里映出秦勇那标志性的络腮胡子,巧的是他也拿了个双筒望远镜往这里看,还挥了挥手。
现在他手上的已经不是当时她送的单筒望远镜了,各地的军匠都没闲着,这两年做了不少。
见到援军,西州的士兵顿时士气爆发,攻势立刻增强。
谢玉妍从来都不是自己上阵在前冲锋的类型,她估摸着时间,在收尾的时候赶去了战场,正好赶上秦勇用改良的重弩把漠北勇将射下了马。
“降者不杀!”阿善举起染血的军旗。
“阿善,传令下去。”她勒住缰绳停了马,腰间匕首上的青色丝绦在风中飘摇,“两翼包抄,活捉两国所有王室。”
漠南公主刚准备举起降旗,就被谢玉妍用匕首抵住了咽喉:“从今日起,漠南漠北灭国,以后这里就是蒙古郡。你弟弟太废物已经被我的人杀了,现在我给你点时间忏悔一下,毕竟这场战争是你和你弟弟造成的。”
漠南公主哭得梨花带雨,特意露出漂亮的面容,哽咽的声音满是无辜:“谢公子对我误会颇深。”
谢玉妍笑得眉眼弯弯:“废什么话,跟我狡辩有意义么?你放心,等你死后,你家其他人都会好好活着,包括你那个才两岁的异母弟弟,他们会有个爵位,然后在塔曼城荣养。”
下一秒,漠北公主倒在了血泊里,表情定格在愤恨的扭曲中。
秦勇大笑着走过来要拍她肩膀:“好歹也是个美女——”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突然从后方营地里射出。
谢玉妍感觉后背一凉,凭直觉急忙闪躲了一下,低头就看见带血的箭簇从胸前冒出来。
“小军师!”阿善惊得声音都变了调,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
谢玉妍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伤,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站不稳身体。她踉跄着抓住阿善的胳膊,喉间涌上的血腥味让她眼前发黑。
“快去叫军医!”秦勇暴怒地想要砍了放冷箭的士兵,却发现人已经气绝身亡网,是提前服了毒。
“快点!叫军医——”他转身时吼声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此时不能拔箭,阿善把谢玉妍背后的半截箭砍断,正撕开她的衣襟准备检查伤口,却发现层层裹胸布已经被鲜血浸透,顿时惊得不知所措。
“这……”秦勇顿时惊得满脸络腮胡都在颤抖,急忙遮住其他人的视线。
阿善迅速恢复了冷静,急忙解下披风裹住谢玉妍:“秦将军,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得亏她躲得好,不是致命伤。”秦勇抹了抹脸,转头喊了个亲兵,“子文呢?把齐子文叫来。”
齐子文已经赶过来了,一脸焦急地开口:“卑职在这,听说小军师遇刺了?”
“找些信得过的人,赶紧去外面找女医,动静小点。”秦勇压低了声音叮嘱道。
“女医?”齐子文莫名地看了眼谢玉妍苍白脆弱的容貌,顿时了悟,立刻抱拳退下。
把人送到伤兵营的路上,秦勇实在忍不住叹了一句:“唉,这世道,硬是把个娇滴滴的女公子逼得打打杀杀的。”
“小军师也就吃饭挑嘴了点,太爱干净了点,还真没看出来是女公子。”阿善到现在都觉得惊讶。
秦勇挠了挠他的络腮胡,发愁道:“我就愁附近有没有女医,这伤虽说不致命,但位置是真的不方便,何老弟也不在,说不定他有别的法子。”
阿善也有点发愁,但也并非毫无希望:“将军拿下西州之后,卫仙姑在雪山附近整了个药园子,每年都会来采药,现在应该在路上了,就是不知离这多远……”
说着他顿住了,突然想起从将军那里准备出发的时候感觉到的不对劲。
回忆起所有细节,阿善顿时满心震惊,他憋了又憋,实在忍不住偷偷摸摸透露了一句:“老秦,我跟你说,小军师早晚会是咱们将军夫人。”
“真的假的?从何说起?”秦勇急忙追问。
但是阿善却不敢再透露细节了,惹得秦勇差点揍他一顿。
直到第二天临近中午,齐子文才终于打听到了神医卫蕴华的下落,在百多里外前往雪山的路上。
第三天,满脸焦急的齐子文带着几位士兵护送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道士踏着晨曦走进了营地。
她大约三十多岁,穿着青色的道袍,背着一个包袱一把剑,手中拿着拂尘,头上绑着逍遥巾。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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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仆仆也掩不住她端庄美丽的容貌,她通身的气质清冷高华,笑起来却又温柔和善。一眼望去,任谁都会赞叹一声仙风道骨。
秦勇见到人立刻松了口气,抱拳拱手道:“卫仙姑安好,多年未见,仙姑还是如此风采照人。”
卫蕴华微笑着回了一礼:“天尊保佑,贫道的医术还是何姑教的,如今能帮上你们真是天定的缘分。”
时间紧迫,两人也没再叙旧,齐子文提着药箱引着她来到了谢玉妍的营帐。
卫蕴华见到伤者的脸顿时愣了一下,躺在床上的这个女孩,面容看上去像极了她儿媳少年时。
她忍不住问道:“这位女公子可是姓谢?”
“仙姑如何得知?”秦勇满脸惊讶。
阿善正在一旁把银针和刀具一一消毒,闻言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我儿媳妇就姓谢,两人长得差不多。”卫蕴华端起装着酒精的瓷瓶闻了闻,“此为何物?酒做的?”
“小军师做出来的,称之为酒精,可以消毒洗伤口。”阿善满脸与有荣焉,他是真的佩服小军师的脑子。
“我早该过来看看的。”卫蕴华叹了一句,然后迅速用银针封住谢玉妍几个穴位,“来两个人过来按住她肩膀。”
阿善和齐子文反应迅速地一人按了一边,卫蕴华取出短箭,血立刻流了出来,她急忙用一个塞满了药的纱布包堵上,口中道:“都出去吧。”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卫蕴华满头大汗地掀起帘门走了出来,看到等在门口的这些兵,接过布巾一边擦汗一边笑道:“血止住了,药也上好了,前几天最好不要挪地方,我在此地留一个月。”
“有劳仙姑费心,小军师还得劳烦您再看顾一会。我们已经从西州和西域小国调了几个婢女过来,西域的就快到了。”秦勇满脸都是感激的笑容,殷勤备至,“您原本打算采什么药尽管吩咐,我们让军医带兵去摘。”
不知过了多久,谢玉妍在剧痛中醒来,她张嘴想说话,却被喂进一口发苦的药汁。
“小军师,仙姑说您还不能讲话,先喝口药吧。”一个十七八岁眉目高深的西域美女跪在蒲团上,微笑着用不太标准的中原话轻声细语道,“婢子名叫阿依古丽,是从乌兰国来的,听说小军师缺人照顾,婢子就赶紧报了名。”
“好多人都想来照顾小军师,婢子因为弟弟妹妹比较多,总是照顾孩子,所以被选中了。”阿依古丽笑得一脸自豪。
谢玉妍遵从医嘱没有说话,对这个西域美女友好地笑了笑。
阿依古丽一边给她喂药,一边满脸感激地说:“早些年婢子全家都快饿死了,地里也种不出多少庄稼,婢子把自己卖给国王才养活了全家。多亏了小军师安排种了棉花、葡萄、甜菜这些,现在婢子家里自己做糖做酒能换不少钱和粮食。”
谢玉妍心里同样也很喜悦,经济作物的种植才刚开始铺开,现在地盘更大了,种植区也多,各地因地制宜之后收成还会更好,前景很光明。
就是不知道这暗箭有没有被查出来是什么情况了,俘虏里有人偷袭她还能理解,但是背后中箭真的离谱。
中军大帐里,秦勇皱着眉道:“这士兵籍贯是兴州的?临城那边的耗子还没清干净?”
齐子文斩钉截铁道:“当时肯定清完了,可兴州现在是自己地盘,陆陆续续进人也实属正常。”
阿善手里捏着一张符纸,满脸深思:“听你们说临城很多探子都是道家人,这个士兵身上也有个道符,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齐子文点了点头:“确实跟道家有关系,何医工知道一些,他已经在路上了。道家肯定不止一派,不然卫仙姑我们也请不到。”
阿善提议道:“既然是道门的事,若不然先问问卫仙姑?”
“这个嘛……”秦勇突然笑得满脸促狭:“交给何老弟去问吧,他还是毛孩子的时候就想娶人家了,哈哈哈哈。”
27. 第 27 章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亲兵在门口就兴奋高喊:“报,小军师醒了!”
秦勇一拍大腿,络腮胡都抖了抖:“好样的!走走走,看看去!”
营帐里药味浓郁,谢玉妍躺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正小口抿着阿依古丽喂的温水。
看见秦勇和阿善他们,她虚弱地笑了笑,刚想说话却被阿依古丽轻轻按住了手腕:“小军师,仙姑说还不能说话。”
“对对对,别说话!”秦勇小心翼翼地开口,“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这一箭,差点把我的魂都吓没了!”
阿善也凑近,低声道:“卫仙姑医术高明,说您底子好,养上一阵就好了,只是这几日千万别乱动。”
谢玉妍眨眨眼表示明白,她也完全不想动,伤口那么疼。
接下来的几天,谢玉妍简直是得到了国宝待遇,除了阿依古丽之外又来了三个婢女,各司其职,把她照顾的妥妥帖帖。
榻前整天围坐着四个风格迥异的婢女,又是投喂又是逗趣解闷。这日子,痛是痛了点,但被美人环绕着投喂,也算“痛并快乐着”了。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疾如骤雨。
帐帘被猛地掀开,裹挟着塞外凛冽的寒气。凤展宁一身玄色劲装,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个风尘仆仆、道袍下摆沾满泥点的中年道士,正是何医工。
帐内暖融融的光线映在凤展宁脸上,他素来清冷无波的眼眸此刻沉得像化不开的墨,视线瞬间就锁定了榻上的女孩。
谢玉妍正半眯着眼,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和熟悉的气息惊动。她惊讶地睁开眼,朦胧中看到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心口猛地一跳,牵扯到伤处,忍不住“嘶”了一声。
“你来了?”她声音细弱,再不是之前中气十足的模样。
凤展宁几步就到了榻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他屈膝半跪下来,手轻轻抚摸她苍白的小脸,向来平静无澜的眸子此刻满是心疼和……一丝后怕。
谢玉妍看懂了他眼底翻腾的情绪,安抚地笑了笑,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掌。
凤展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良久,干涩地问道:“疼吗?”
“看到你就不疼了。”谢玉妍随口撩了他一句,目光眷念地看着他的面容,匆匆赶路都还是这么美。
凤展宁神色缓了缓,他侧身让开位置,对身后的何医工道:“有劳。”
何医工上前先是仔细看了看卫蕴华留下的脉案和药方,又观察了谢玉妍的气色,最后才搭上她的手腕。
“脉象很稳当,卫师姐医术那真是没得说。”何医工收回手,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小军师外伤在收口,内腑的震荡也在平复。就是气血亏虚得厉害,得大补,静养,千万不能劳神动气!”
凤展宁紧绷的下颌线这才稍稍放松,对着何医工颔首:“多谢。”
何医工看了看两人,非常识趣地走开了,临走的时候把其他人也都打发走了。
帐内一时安静下来,凤展宁握着谢玉妍的手,还是半跪在榻前,沉默地看着她。
谢玉妍被他看得有点脸热,指尖在他掌心又勾了勾:“外面……怎么样了?”
凤展宁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庆州降了。”
谢玉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胸口的疼痛都似乎轻了几分:“真的?!”
“嗯。”凤展宁抬眼看她,眼底深处似有极淡的笑意掠过,“三日前,庆州开城献降。北方,平了。”
谢玉妍开心得忍不住想坐起来,却立刻牵扯到伤口,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别动!”凤展宁轻声喝道,他的手迅速按住她未受伤的肩头,阻止了她的动作。
谢玉妍龇牙咧嘴地躺回去,脸上却笑开了花:“我们做到了!”
她抬眼望着凤展宁,眼中充满纯粹的欢喜。
凤展宁凝视着她灿烂的笑容,轻轻“嗯”了一声。
谢玉妍小心地往里挪了挪,空出大半位置,拍了拍身下的兽皮褥子:“上来啊。”
凤展宁的眉头微微蹙起,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你伤重,需静养。且……”他顿了一下,垂下了眼睛,“你现下身份已明,于你清誉有损。”
谢玉妍轻笑了一下:“你傻了?我在你营帐里都住了这么久了,难不成变成女子之后,大家都能忘了这回事?”
凤展宁被她噎得一时无言,耳根在昏暗光线下泛起可疑的红晕,却还是没有动。
“再说了,”谢玉妍放软了声音,“我好想你啊,你不想我吗?”
凤展宁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无可奈何地站起身,褪下外袍,小心翼翼地在她身侧躺下。
“靠近点,抱抱我。”谢玉妍闻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心里又宁静但又有点心痒。
凤展宁闻言顿了一下,还是妥协了,把她揽在怀里。
谢玉妍侧过头,在昏暗中能看清他近在咫尺的、微微滚动的喉结,还有那形状优美的唇。
一股熟悉的、想要逗弄他的冲动涌了上来,压过了伤口的疼痛。
她轻轻含住他的喉结,稍微用力一吸。
凤展宁浑身一震,呼吸骤然重了一分,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翻涌的眸色。放在身侧的手捏紧了身下的兽皮,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别闹。”他的声音带了点沙哑,气息非常紊乱。
谢玉妍满意而又调皮地笑了笑,然后微微仰起脸,湿润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下颌,眼神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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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掩饰的渴望和引诱。
如同逗弄一般,她夹着嗓子声音又轻又媚,像带着小钩子:“伤口好痛呀,要哥哥亲亲才能好!”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引信。
凤展宁呼吸一滞,瞬间抬起眼盯着她,眼中的冷静自持彻底消失。他猛地侧过头,精准地含住了她微启的唇瓣!
这个吻来得又凶又急,带着失而复得的恐慌和积压已久的渴望,瞬间夺走了谢玉妍的呼吸。
他的手掌托住她的后颈,不容她有半分退缩,滚烫的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带着一种要将她吞噬的力道。
“唔……”谢玉妍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吻得浑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
她从没经历过这么激烈的吻,凤展宁一直都清清冷冷,此刻却像燃烧的火焰。她被吻得酥酥麻麻,下意识地想要抬手环住他,却忘了胸口的伤。
手臂刚一动,尖锐的刺痛立刻让她闷哼出声,身体也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这声痛哼如同兜头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凤展宁几乎失控的火焰。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她,迅速撑起身体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喘息着,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大颗大颗的汗珠正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身下的兽皮褥子上。
“碰到了?”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满是懊恼和自责。
“没有,”谢玉妍摇摇头,朝他安抚地笑了笑,声音还带着点喘息后的绵软,“是我想抱你,差点扯到。”
“要是没受伤就好了,我是真的想你。”谢玉妍轻微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汗湿的额角,又摸了摸他的脸颊。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那热度让她心头一悸。
她声音放得更柔,带着无尽的怜惜,“这么冷的天,看你热的。”
凤展宁紧绷的身体在她的指尖触碰和软语安抚下,终于缓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了残存的暗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和唇瓣,带着安抚的意味轻声道:“睡吧,我守着你。”
他重新躺到她身侧,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受伤的胸口,伸出手臂轻柔地将她圈入怀中,让她娇美的侧脸贴着自己温热的胸膛。
“嗯,一起睡。”谢玉妍感受着他的心跳和周身的热度,心里像是泡在温水中一样舒适,她满足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安心地闭上了眼。
帐内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炭火彻底熄灭后细微的灰烬坍塌声。
谢玉妍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彻底放松,意识渐渐模糊,沉重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她即将沉入梦乡的时候,似乎听到一声极轻、极低的呢喃:“别再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