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世子?我让徐凤年当去》 第1章 基础吐纳术?这是我的《大黄庭》 暴雨如注,将天地都撕裂。 徐锋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之人,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意识逐渐模糊。 猛然间,他惊醒过来,全身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巨石碾压过一般。 浓烈的药味呛入鼻腔,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 他艰难地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四肢无力,一阵阵虚弱感袭来。 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古色古香的景象。 雕花木床,青纱帐幔,屋内的陈设透着一股陌生的气息。 床边,一面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少年的脸。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眉眼间却隐隐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锐利。 “这是……何处?” 徐锋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般难听。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三公子,您醒了?” 徐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色衣裙的侍女,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进来。 侍女约莫十四五岁,眉目如画,正值含苞待放的年纪。 “药?三公子?” 徐锋脑海中一阵刺痛,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北凉王徐骁……庶子……徐凤年…… 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一段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碰撞,让他头痛欲裂。 “我这是……穿越了?” 徐锋终于明白过来,他穿越了,魂穿到了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成了北凉王徐骁的第三个儿子,一个不受宠的庶子。 “三公子,您先把药喝了吧,仔细身子。” 红薯见徐锋愣神,轻声提醒,将药碗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徐锋回过神,看着眼前这个清秀可人的侍女,心中暗自思忖。 红薯,原主的贴身侍女,也是徐骁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他微微抬手,示意她将药碗放下,声音低沉而沙哑: “放那儿吧,我稍后再喝。”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红薯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一向懦弱的三公子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她将药碗放在桌上,轻声说道: “那奴婢先告退了,公子您好好休息。” “嗯。” 徐锋随意地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了桌上的一本手抄本上。 那是《基础吐纳术》。 北凉王府每个子嗣都要学习的基础武学,用来强身健体,打熬筋骨。 原主因为身体孱弱,一直没有认真修炼,只是草草翻阅过几遍。 徐锋随手翻开书页,一行行蝇头小楷映入眼帘。 突然间,他感觉眼前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 原本晦涩难懂的口诀,此刻却变得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呼吸、吐纳、气血运行…… 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每一个步骤都了然于胸。 甚至,他隐隐约约看到了这本《基础吐纳术》之外的某种更高深的东西。 脑海中,一条条更加玄妙、更加高效的行气路线逐渐成型。 “这……莫非是《大黄庭》?” 徐锋心中震惊,他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将一本基础的吐纳术,推演成了一门高深的内功心法。 窗外,隐约传来一阵严厉的训斥声,夹杂着几声无奈的叹息。 “明日去听潮亭抄书!没抄完不准吃饭!” 这是北凉王徐骁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不用猜也知道,被训斥的对象,肯定是那位世子殿下徐凤年了。 徐锋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成了北凉王徐骁的庶子,那就好好地活下去吧。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脑海中推演出的《大黄庭》行气路线,开始运转内力。 丝丝缕缕的内息,沿着经脉缓缓流动,最终汇聚在丹田之中,如同一颗种子,生根发芽。 “呼……” 徐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浑身舒泰,精神焕发。 他抬起手掌,一缕淡淡的金色气旋,在掌心凝聚。 “啪嗒。” 窗边的一盆兰花,在金色气旋的催动下,瞬间绽放出娇艳的花朵。 “这……就是内力?” 徐锋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武道的大门。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三公子,听说你病了,王爷特意让我给你送些补药来。” 徐锋眉头微皱,来人是褚禄山,徐骁的亲信,也是北凉军中的悍将。 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此人来者不善。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褚禄山走到床边,将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桌子上,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徐锋。 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不怀好意。 “三公子,您身子刚好,可得注意着点儿。” 褚禄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有劳褚将军关心了。” 徐锋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拱了拱手。 “嗯,那就好。” 褚禄山点了点头,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突然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 “三公子,这庶子…就该有庶子的觉悟,安分守己才是正道,您说…是不是?” 徐锋心中一沉,看来褚禄山这次来,不只是送药这么简单,更像是在敲打他。 他低着头,声音虚弱,表现得十分顺从: “褚将军说的是,我…我明白。” “哈哈哈哈,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褚禄山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徐锋的肩膀,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那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徐锋的心上。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徐锋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庶子就该安分守己? 真是可笑! 夜幕降临,寒风凛冽。 徐锋独自一人,在庭院中缓缓踱步。 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暗中修炼轻功。 这是他根据《基础吐纳术》中的身法,结合自己的理解,推演出来的一套步法。 脚尖轻点,身形如风,悄无声息。 “沙沙……” 脚下的积雪,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踏雪无痕?” 徐锋心中一喜,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轻功练到了如此境界。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徐锋心中一惊,猛地转身。 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女,正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盯着他。 少女面容清冷,眼神锐利如刀。 青鸟,徐骁的死士,也是徐凤年的侍女。 “青鸟?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徐锋故作镇定地问道,心中却暗自警惕。 “巡夜。” 青鸟惜字如金,眼神却像刀子一样,似乎要将他看穿。 徐锋装出一副梦游的样子,揉了揉眼睛: “哦,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第2章 徐凤年傻眼:三个时辰倒背如流? 晨曦破晓。 一缕金色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徐锋的脸上,将他从深沉的内息循环中唤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感觉体内真气充盈,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昨日的虚弱感早已荡然无存。 “三公子,您醒了?” 门外,响起了红薯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徐锋应了一声,起身穿好衣衫,推开房门,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红薯低着头,轻声说道:“三公子,世子殿下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了,让您醒了之后,立刻过去。” “凤年?”徐锋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看来,徐凤年这是要拉着他一起去听潮亭“受罚”了。 两人一路无话,穿过曲折的回廊,绕过精致的假山,来到了前厅。 徐凤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见到徐锋进来,立刻起身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三弟,你可算醒了,身子骨好些了吗?”徐凤年上下打量着徐锋,语气中带着几分真诚的关切。 “好多了,多谢大哥关心。”徐锋淡淡一笑,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这位世子殿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深意。 “走吧,咱们一起去听潮亭,父亲还等着呢。”徐凤年亲昵地拉起徐锋的手,就往外走。 徐锋心中无奈,却也只能顺从地跟着他。 两人并肩而行,刚走出前厅,便看到一匹神骏的白马如闪电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一袭胜雪白衣,腰间悬挂着一对奇特的双刀,长发如瀑,随风飘舞,容颜更是绝世无双。 “吁——”白马在两人身前骤然停下,马蹄扬起,带起一阵细微的尘土,却又在瞬间消散。 马上之人,正是南宫仆射,人称“白狐儿脸”。 “白狐儿脸?”徐凤年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似乎对南宫仆射的出现并不意外。 “南宫姑娘,别来无恙啊。”徐凤年主动打招呼,语气中带着一丝挑逗。 南宫仆射冷冷地看了徐凤年一眼,目光却落在了徐锋的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探究和疑惑。 徐锋心中一动,他感觉到,南宫仆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万物洞悉发动,解析南宫仆射双刀……】 【《十九停》推演进度1%……3%……7%……】 徐锋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不断响起,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解析武学之外的东西,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 他看着南宫仆射,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刀是好刀,可惜,用错了。”徐锋突然开口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南宫仆射的耳中。 南宫仆射脸色骤变,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死死地盯着徐锋,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内心。 徐凤年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徐锋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哼。”南宫仆射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徐凤年,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纵马离去,只留下一个绝美的背影,和空气中淡淡的冷香。 “三弟,你……你刚才说什么?”徐凤年回过神来,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对刀有些可惜。”徐锋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啧啧,这白狐儿脸,还真是冷傲啊,不过,她那对刀,确实是好刀。”徐凤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并没有把徐锋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继续前行,来到了听潮亭。 听潮亭,北凉王府的藏书之所,也是徐骁考校子嗣学问的地方,亭内收藏了无数珍贵的典籍和武学秘籍。 亭外,徐骁负手而立,面色严肃,不怒自威,身上散发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气势。 “见过父亲。”徐凤年和徐锋同时躬身行礼。 “嗯。”徐骁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徐锋的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凤年,锋儿,为父今日考校你们,这里有一本《武备辑要》,你们二人,在半日之内,将它背熟。”徐骁指着听潮亭内的一排书架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啊?”徐凤年顿时傻眼了,这《武备辑要》厚厚一本,足有数百页,半日之内背完,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忍不住苦着脸说道:“父亲,这……这时间也太短了吧?” “怎么?嫌时间短?”徐骁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为父当年,只用了三个时辰,就将这《武备辑要》倒背如流。” “三个时辰?!”徐凤年惊呼出声,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可不认为自己有父亲那样的本事。 徐锋心中暗笑,这徐骁,还真是喜欢吹牛,不过,他并不打算拆穿。 他走到书架前,随手拿起一本《武备辑要》,装模作样地翻看起来。 【万物洞悉发动,解析《武备辑要》……】 【解析完成,已掌握《武备辑要》全部内容……发现其中隐藏的‘兵形势’篇残缺,疑似被人为篡改……】 徐锋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他心中一动,这《武备辑要》中竟然还有秘密? 他故意将手中的《武备辑要》翻到“兵形势”篇,仔细观察着上面的文字,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 “嗯?”徐骁突然发出一声轻咦,目光紧紧地盯着徐锋手中的书。 “锋儿,你在看什么?”徐骁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第3章 守阁奴现,惊闻龟息功破绽! 徐锋心中一凛,看来徐骁已经发现了《武备辑要》的异常。 他故作惊讶地说道:“父亲,这‘兵形势’篇的内容,似乎有些奇怪,好像……好像被人修改过。” 徐骁脸色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 “哦?你如何看出来的?”徐骁追问道。 徐锋指着书上的几处文字说道:“这几处文字的笔迹,与其他地方明显不同,而且,这几句话的意思,也与上下文不符,显得有些突兀。” 徐骁接过徐锋手中的书,仔细查看了一番,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好,好得很!”徐骁怒极反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过,瞬间出现在书架前。 来人正是李义山,北凉王府的首席谋士,也是徐骁最信任的人。 “王爷,何事动怒?”李义山问道,目光却落在了徐锋的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徐骁将手中的《武备辑要》扔给李义山,冷冷地说道:“你自己看吧。” 李义山接过书,仔细查看了一番,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兵形势’篇,确实被人动过手脚,而且,手法极为高明,若非锋儿细心,恐怕连我也难以发现。”李义山说道。 “锋儿,你做得很好。”徐骁看向徐锋,眼神中带着一丝赞赏。 徐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父亲,这《武备辑要》是何人所赠?”徐锋问道。 “这是……”徐骁刚要开口,却被李义山打断了。 “王爷,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李义山说道,目光在徐锋和徐凤年身上扫过。 徐骁点了点头,说道:“锋儿,你先回去吧,此事我会处理。” “是,父亲。”徐锋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徐凤年也跟着离开了听潮亭。 听潮亭内,只剩下徐骁和李义山两人。 “先生,你怎么看?”徐骁问道。 “锋儿,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李义山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哦?哪里不一样?”徐骁追问道。 “他似乎……变得更聪明了,也更……有心机了。”李义山说道。 “哼,不管他有什么变化,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徐骁冷哼一声,说道。 …… 徐锋回到自己的住所,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已经引起了徐骁和李义山的注意,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静了。 不过,他并不害怕,反而有些兴奋。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千剑草纲》,翻看起来。 “这《千剑草纲》,乃是剑道宗师李淳罡的毕生心血,可惜,缺失了最后一页……”徐锋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惋惜。 “哦?你怎么知道,这《千剑草纲》缺失了最后一页?”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惊讶。 徐锋心中一惊,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正站在他的身后,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 老者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双眼却炯炯有神,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强大气息。 “您是……”徐锋试探着问道。 “老朽魏叔阳,这听潮亭的守阁奴。”老者淡淡地说道。 魏叔阳,北凉王府的隐藏高手,实力深不可测,也是这听潮亭的守护者。 徐锋心中暗自警惕,自己刚才的表现,已经引起了魏叔阳的怀疑。 “原来是魏老,失敬失敬。”徐锋拱了拱手,说道,态度恭敬。 “三公子,你刚才说,这《千剑草纲》缺失了最后一页,不知你是如何得知的?”魏叔阳紧盯着徐锋,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徐锋心中一动,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与魏叔阳建立联系的机会。 他故作神秘地说道:“魏老,实不相瞒,我……我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哦?”魏叔阳眉头一挑,问道:“你能看到什么?” 【破绽洞察发动,探查魏叔阳气机……】 【探查成功,发现魏叔阳修炼的‘龟息功’存在破绽,可利用‘呼吸吐纳’之法进行弥补……】 徐锋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他心中一喜,这“破绽洞察”,果然强大。 他看着魏叔阳,缓缓说道:“魏老,您修炼的‘龟息功’,虽然精妙绝伦,但却存在一个致命的破绽,若是遇到内力深厚之人,很容易被其所制。” 魏叔阳脸色骤变,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死死地盯着徐锋,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内心。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魏叔阳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魏老,您不必紧张,我并无恶意。”徐锋说道,“我只是想告诉您,我可以帮助您弥补这个破绽。” “你能弥补?”魏叔阳有些怀疑地问道。 “当然。”徐锋自信地说道,“我有一种‘呼吸吐纳’之法,可以帮助您改善‘龟息功’的缺陷,使其更加完美。” “此话当真?”魏叔阳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绝无虚言。”徐锋说道。 “好,我相信你。”魏叔阳点了点头,说道,“你若是能帮助我弥补‘龟息功’的破绽,我便欠你一个人情。” “魏老言重了。”徐锋说道,“我只是想与魏老交个朋友。”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交朋友。”魏叔阳大笑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锋点了点头,开始向魏叔阳传授“呼吸吐纳”之法。 第4章 《越女剑》?小意思,送你了! 晨曦破晓,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北凉王府,远山近水,皆隐于一片朦胧之中。 徐锋沿着湖边蜿蜒小径缓步而行,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体内《大黄庭》真气如长江大河般奔流不息,滋养着四肢百骸,温润着每一寸经脉。 行至一处假山旁,此处怪石嶙峋,遮蔽了大部分视线,正是僻静无人之地。他忽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整个人跌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湖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将他与外界隔绝。然而,徐锋却并未惊慌失措,他紧闭双唇,屏住呼吸,任由身体缓缓下沉,仿佛一块沉入水底的顽石。 湖水幽深,不见天日,四下里一片寂静。徐锋闭目凝神,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水压变化,默默计算着时间流逝。 一炷香的时间,对于普通人而言,早已是难以逾越的极限,但对于修炼了《大黄庭》并已小有所成的徐锋来说,却并非难事。 他静静地悬浮在水中,身形纹丝不动,仿佛与周围的湖水融为一体,感受着水流的细微律动,细细体会着《大黄庭》中“天人合一”的玄妙境界。 “扑通!” 突然,一声突兀的落水声打破了湖面的宁静,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徐锋心中一动,猛然睁开双眼,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水中奋力挣扎,双手胡乱挥舞,看身形,似乎是个年纪尚轻的小厮。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动,宛如一条灵活的游鱼,在水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迅速靠近那个挣扎的身影。 他一把抓住那小厮的衣领,一股巧劲透体而出,将他从水中托起,避免了他溺水的厄运。 “咳咳……咳咳……”那小厮被呛了几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无助,显然是惊魂未定。 徐锋将他带到岸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以内力帮他顺气,缓解他的不适。 “多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那小厮终于缓过神来,顾不得身上的湿漉,连忙跪倒在地,向徐锋磕头道谢,声音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徐锋将他扶起,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险些溺水的小厮。他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眉清目秀,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如玉,身材瘦弱单薄,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惹人怜惜。 【万物洞悉发动,解析落水小厮……】 【解析成功,发现小厮真实性别为女,名为陈渔,身负血海深仇,疑似越国皇室后裔……身怀《越女剑》残篇。】 【《越女剑》解析完成……】 徐锋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接连响起,如同惊雷般在他心中炸开。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厮,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而且还身负着如此惊天秘密。 “你叫什么名字?”徐锋开口问道,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奴……奴婢陈渔。”陈渔低着头,不敢直视徐锋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渔……”徐锋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在回味着什么。他顿了顿,继续问道:“你为何会落水?” “奴婢……奴婢不小心失足……”陈渔支支吾吾地说道,眼神闪烁不定,显然是在撒谎。 徐锋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一切的光芒,说道:“陈渔,你不用瞒我,我知道你是女子。” 陈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徐锋,眼神中充满了惊恐、疑惑和一丝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陈渔的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几乎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不重要。”徐锋摆了摆手,语气淡然,“重要的是,你我今日相遇,乃是缘分。但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今日之事,明白吗?”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陈渔连忙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她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暴露,如果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很好。”徐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为了让你安心,我可以给你一些‘封口费’,算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到陈渔面前。封面上,三个古朴的篆字映入眼帘——《越女剑》。 “这是……”陈渔疑惑地接过册子,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顿时愣在了原地。 册子上,绘制着一些精妙的剑招图解,旁边还配有详细的口诀和注解,字迹飘逸灵动,却又暗藏锋芒。 “这是《越女剑》的前三式,经过我的一些改良,威力更胜从前。”徐锋淡淡地说道,“你好好修炼,将来或许能用得上,也算是我送你的一份见面礼。” 陈渔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和难以掩饰的感激。她知道,《越女剑》乃是越国皇室的不传之秘,价值连城,珍贵无比。 徐锋竟然如此轻易地将这等绝学传授给她,这让她感到无比的震惊和感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多谢公子,奴婢定当勤加练习,不负公子厚望。”陈渔再次跪倒在地,向徐锋磕头谢恩,声音中充满了真诚和感激。 “起来吧。”徐锋轻轻一挥手,一股柔和的内力将陈渔托起,“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做我的贴身侍女。记住,忠诚,是第一位的。” “是,公子。”陈渔恭敬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忠诚,仿佛在这一刻,她已经将自己的命运与徐锋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厨房的角落里,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 徐锋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品尝着刚出炉的点心,一边听着几个丫鬟闲聊,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哎,你们听说了吗?老黄要跟着世子殿下出去游历了。”一个声音清脆的丫鬟说道。 “真的假的?老黄那把老骨头,还能走得动吗?别半路上就散架了。”另一个丫鬟打趣道。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这次游历,可不是去玩的,而是……” “而是什么?快说呀,别卖关子!” “嘘,小声点,听说,是要去……接世子殿下的心上人!” 几个丫鬟的声音越来越低,窃窃私语,仿佛在讨论着什么惊天大秘密。然而,徐锋却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老黄,北凉王府的马厩管理员,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老头,却是徐骁安插在徐凤年身边的眼线,负责监视徐凤年的一举一动。他的真实身份,恐怕连徐凤年自己都不知道。 徐锋心中暗自思忖,看来,徐凤年这次游历,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其中必然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和不为人知的目的。接心上人?恐怕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他放下手中的点心,起身离开厨房,朝着府外走去。 “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陈渔亦步亦趋地跟在徐锋身后,轻声问道,像一个忠诚的小尾巴。 “去陵州城。”徐锋言简意赅地说道,“我要去办点事,顺便……给你找几个帮手。” 第5章 机关术开启情报网! …… 陵州城,北凉境内最大的城池,也是最为繁华的地方。商贾云集,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徐锋带着陈渔,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黑市。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充斥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 他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店铺,店铺内光线昏暗,陈设简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他将一本手抄本轻轻放在柜台上,发出一声轻响。 “掌柜的,我要换些东西。”徐锋开门见山地说道。 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留着一撮山羊胡,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透着一股精明和市侩。他拿起手抄本,仔细翻看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难以置信。 “这是……《基础剑诀》的改良版?而且……这改良,简直是神来之笔!”掌柜的忍不住惊叹道,显然是个识货之人。 “没错。”徐锋点了点头,“我要换三个死契奴婢,要身手好,忠心可靠的。再加一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好说,好说。”掌柜的连忙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安排,保证让您满意。” 片刻之后,掌柜的带着三个年轻的男女走了进来。 这三人,都是被卖入黑市的奴婢,身世凄惨,命运多舛。他们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麻木,仿佛对生活已经失去了希望。 徐锋看着他们,淡淡地说道:“从今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只要你们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我保证你们衣食无忧,甚至……给你们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三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即将熄灭的火苗,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他们连忙跪倒在地,向徐锋磕头谢恩,声音颤抖,却充满了坚定。 徐锋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如同鬼画符一般,让人难以理解。 “这是‘鸽语’,一种特殊的联络方式。”徐锋解释道,将纸交给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女子,“你们要牢记这些符号的含义。 以后,我会用这种方式,给你们传达命令。记住,只有你们三个人知道,绝不能泄露给第四个人,明白吗?”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不定期抽查,如果发现你们背不出,或者泄露……后果自负。” 三人连忙点头,表示明白。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徐锋吩咐道,然后转身离开了店铺。 …… 徐锋走出黑市,沿着喧闹的街道缓缓而行,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突然,他看到前方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走近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带着一群家丁,强行拉扯着一个年轻的女子。那女子哭喊着,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周围的百姓敢怒不敢言。 “褚禄山?”徐锋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中年男子,正是徐骁的亲信,北凉军中的悍将,以残暴好色而闻名。 他心中一动,这褚禄山,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不过,这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住手!”徐锋冷喝一声,声如洪钟,震慑全场。 褚禄山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徐锋,顿时愣住了。 “三……三公子?”褚禄山有些惊讶地说道。 “褚禄山,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徐锋冷冷地说道。 “三公子,这……这是个误会。”褚禄山连忙解释道,“这女子,是我的远房亲戚,我只是想带她回家。” “是吗?”徐锋冷笑一声,说道,“我怎么没听说,你还有这样的亲戚?” 他说着,屈指一弹,一道劲气射出,击中了褚禄山腰间的一块玉佩。 “咔嚓”一声,玉佩应声而碎。 褚禄山脸色骤变,他知道,徐锋这是在警告他。 “三公子,我……我错了。”褚禄山连忙说道,“我这就放了她。” 他说着,松开了那女子,带着家丁,灰溜溜地离开了。 那女子跪倒在地,向徐锋磕头谢恩。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徐锋将她扶起,说道:“你没事吧?” “奴婢没事。”那女子说道,“奴婢的父亲,就在那边,他要当面感谢公子。” 徐锋跟着那女子,来到了一处简陋的民居。 一个老者走了出来,看到徐锋,连忙跪倒在地。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老朽无以为报,只有这个……” 老者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破旧的书籍,递给徐锋。 “这是……”徐锋接过书籍,翻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书籍上,写着《鲁班残卷》四个字,下面,则是一些机关图纸和文字。 “这是我家祖传的宝贝,可惜,我看不懂。”老者说道,“今日,就把它献给公子,希望公子能用得上。” 徐锋心中一喜,这《鲁班残卷》,可是难得的宝贝,若是能将其补全,价值不可估量。 【万物洞悉发动,解析《鲁班残卷》……】 【解析完成,已掌握《鲁班残卷》全部内容,发现其中缺失的机关图,可利用‘机关术’知识进行补全……】 徐锋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他看着手中的《鲁班残卷》,心中暗自思忖,这《鲁班残卷》,或许能帮助他,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 …… 夜幕降临,徐锋回到北凉王府。 他走进书房,点燃蜡烛,开始绘制北凉的地势图。 他在地图上,标出了六处荒庙的位置,这些地方,都是未来建立情报站的绝佳地点。 “沙沙……” 突然,一阵轻微的声响,从屋顶传来。 徐锋心中一动,他知道,有人在监视他。 他装作没有察觉,继续绘制着地图。 绘制完成后,他将地图混入一堆春宫画册之中,然后吹灭蜡烛,上床睡觉。 屋顶上,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徐锋躺在床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徐骁的眼睛,但他并不在乎。 第6章 疗伤赠药,徐锋布局收青鸟? 夜色如墨,冷风如刀。 徐锋独自站在院中,感受着寒风拂过衣袂,看似在赏月,实则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沙沙……”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徐凤年的院落方向传来,打破了夜的宁静。 徐锋眉头微挑,循声望去。 只见徐凤年院内灯火通明,一个青衣女子,正躬身站在院中,似乎在向谁汇报着什么。 那女子身形单薄,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韧,如同一株在风雨中摇曳的青竹。 “青鸟?” 徐锋心中一动,认出了那女子的身份。 他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靠近徐凤年的院落,隐匿在一处假山之后,凝神观察。 片刻之后,青鸟转身离开,却在经过一处假山时,脚下突然一滑,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 徐锋眼神一凝,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青鸟身后,一把扶住了她。 “小心。” 徐锋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青鸟一惊,猛地抬头,却发现自己正被徐锋揽在怀中。 她脸色微红,连忙挣脱徐锋的怀抱,后退几步,躬身行礼:“多谢三公子。” “你受伤了?” 徐锋没有在意青鸟的疏离,而是敏锐地察觉到她气息不稳,似乎受了内伤。 青鸟眼神一黯,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万物洞悉发动,解析青鸟伤势……】 【解析成功,发现青鸟因执行任务,被‘霸王枪’劲力所伤,导致阳跷脉受损……】 徐锋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青鸟,果然是徐骁的死士,竟然连“霸王枪”的劲力都能承受。 “跟我来。” 徐锋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青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徐锋的住处,徐锋让青鸟坐在床上。 他看着青鸟苍白的脸色,眉头微皱。 “把衣服脱了。” 徐锋说道。 青鸟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放心,我只是帮你疗伤。” 徐锋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鸟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徐锋没有说话,他运转真气,缓缓地注入青鸟的体内,沿着她的经脉游走,疏通着她闭塞的阳跷脉。 青鸟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徐锋的手中传来,沿着她的经脉,缓缓流淌,所过之处,疼痛感逐渐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她心中惊讶,徐锋竟然会武功?而且,他的内力,似乎……有些古怪。 徐锋没有理会青鸟的疑惑,他专心致志地为她疗伤。 片刻之后,徐锋收回真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药粉,轻轻地涂抹在青鸟的伤口上。 药粉呈淡黄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是我新配的伤药,加入了《黄帝内经》中的一些药方,效果比普通的金疮药,要好上十倍。” 徐锋说道。 青鸟没有说话,她静静地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清凉感,心中对徐锋的警惕,逐渐消散。 徐锋为青鸟包扎好伤口,让她好好休息。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医书,翻看起来。 “咳咳……”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徐锋转过身,只见青鸟已经坐了起来,正看着他。 “你醒了?” 徐锋问道。 “嗯。” 青鸟点了点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 徐锋说道,“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公子,您……可否为奴婢讲解一下这‘阳跷脉’的行气之法?” 青鸟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哦?” 徐锋有些惊讶地看着青鸟,“你对医术感兴趣?” “奴婢只是想……多学一些东西,将来或许能用得上。” 青鸟低着头说道,声音细若蚊蝇。 “好。” 徐锋点了点头,开始为青鸟讲解“阳跷脉”的行气之法。 他讲解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即便是青鸟这样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也能听得明白。 青鸟听得入了迷,眼神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笃笃笃。” “谁?” 徐锋问道。 “锋儿,开门。” 是徐骁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徐锋心中一凛,徐骁怎么来了? 他连忙将手中的医书和药方,藏在了《金瓶梅》的插图页中,然后示意青鸟躺下,盖好被子。 “稍等。” 徐锋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父亲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徐锋躬身行礼,语气不卑不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徐骁目光如炬,在房间内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床榻之上,那里,青鸟正安静地躺着,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熟睡。 “听闻你救了青鸟?”徐骁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举手之劳罢了。”徐锋轻描淡写地说道,“青鸟姑娘是兄长身边的得力助手,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徐骁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他走到桌边,目光落在了那个瓷瓶之上,手指轻轻摩挲着瓶身,似在沉吟。 “这药……是你配的?”徐骁突然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徐锋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镇定地说道:“闲来无事,翻阅了几本医书,胡乱配的,让父亲见笑了。” “哦?”徐骁拿起瓷瓶,打开瓶塞,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 他细细闻了闻,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 “这药……似乎不简单啊。”徐骁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徐锋心中暗自警惕,面上却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父亲何出此言?这只是普通的金疮药而已。” “普通的金疮药?”徐骁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锋儿,你可知这药方中,有几味药材,乃是极为罕见的珍品?” 徐锋故作惊讶地说道:“竟有此事?孩儿对药理一窍不通,只是照着书上所写,随意搭配的。” 他走到书桌前,装模作样地翻找了一番,然后从一堆书中,抽出了一本《金瓶梅》。 “父亲请看,这药方,就是从这本书中找到的。”徐锋将书递了过去,眼神中带着一丝“坦诚”。 第7章 青鸟择新主! 徐骁接过书,随意翻了翻,目光落在了那张夹在书页中的药方之上。 药方上的字迹潦草,符号古怪,如同鬼画符一般,难以辨认。 徐骁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将书合上,递还给徐锋,语气淡淡地说道:“锋儿,你有心了。” “为父分忧,乃是孩儿本分。”徐锋躬身说道。 徐骁深深地看了徐锋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脚步声远去,徐锋缓缓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他知道,徐骁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辞,但至少,眼下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公子……”身后,传来青鸟微弱的声音。 徐锋转过身,看着青鸟,眼神复杂。 “你……有很多疑问?”徐锋轻声问道。 青鸟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探寻。 “你想知道什么?”徐锋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公子……您真的只是看了几本医书,就学会了医术?”青鸟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 “你觉得呢?”徐锋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青鸟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公子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徐锋笑了笑,没有否认。 “青鸟,你是一个聪明人。”徐锋说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青鸟看着徐锋,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青鸟,你是一个死士,你的命,不属于你自己。”徐锋的声音变得低沉,“你活着,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为了保护徐凤年。” “……”青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但如果有一天,徐凤年不再需要你了呢?”徐锋继续说道,“或者说……你有了更好的选择呢?” 青鸟猛地抬起头,看着徐锋,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公子……您这是何意?”青鸟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徐锋缓缓说道,“一个……为自己而活的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跟着我,我会让你变得更强,让你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让你……不再是一个工具。” 青鸟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公子……您……”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徐锋打断了她的话,“好好考虑一下。”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递给青鸟。 “这是《铁布衫》的改良版,我从王府藏书阁的残本中推演出来的。”徐锋说道,“你先练着,对你有好处。” 青鸟接过薄册,入手微沉,封面上,是几个古朴的篆字——《铁布衫》。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书页上,绘制着精妙的图解,旁边还配有详细的口诀和注解,字迹清晰,笔力遒劲。 “这……”青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好修炼。”徐锋说道,“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公子。”青鸟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 徐锋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他望着窗外的夜色,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无尽的黑暗。 青鸟躺在床上,看着徐锋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或许从这一刻起,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突然,她感觉体内一股热流涌动,沿着经脉,缓缓流淌。 她连忙按照《铁布衫》上的口诀,引导着这股热流,在体内运行。 “嗡……” 一声轻微的震动,从她的体内传出。 她的身体,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罡气所笼罩。 皮肤,变得坚韧,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这……就是《铁布衫》?”青鸟心中充满了惊喜。 “噗!”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青鸟转头望去,只见徐锋站在门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苍白。 “公子,您受伤了?!”青鸟惊呼出声,连忙起身。 “无妨……”徐锋摆了摆手,声音虚弱,“你……练功引发的异象,有些惊人,我……帮你遮掩了一下。” “公子……”青鸟看着徐锋,眼中充满了感动。 她没想到,徐锋竟然会为了她,不惜耗费内力,甚至……受伤。 “你……好好休息。”徐锋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先走了。” 他转身,缓缓离去,脚步,略显踉跄。 青鸟望着徐锋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从今以后,她的命,只属于徐锋。 晨曦破晓,金光万丈洒落,将北凉王府后山染成一片苍翠。 徐凤年一身劲装,腰悬春雷刀,神采飞扬地看向徐锋:“三弟,今日天气正好,不如随我一同去狩猎,如何?” 徐锋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大哥相邀,小弟岂敢不从。” 两人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一众侍卫。陈渔亦步亦趋地跟在徐锋身后,神情恭敬,宛如一个忠诚的影子。 “三弟,你的骑术如何?”徐凤年看似随意地问道,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试探。 “马马虎虎,勉强能骑。”徐锋答道,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徐凤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他策马扬鞭,率先冲了出去,宛如一道离弦的箭。 徐锋微微一笑,也催动胯下骏马,紧随其后。这匹马,是他特意挑选的,看似普通,实则耐力惊人。 两人一前一后,在山林中穿梭,如两道疾风。 徐凤年不时回过头来,观察着徐锋的骑术。他发现,徐锋的骑术,确实如他所说,只是“马马虎虎”,毫无出彩之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笨拙。 “三弟,你看那只兔子!”徐凤年突然指着前方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 徐锋顺着徐凤年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灰色的兔子,正在草丛中悠闲地觅食,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三弟,你我比试一番,看谁先射中那只兔子,如何?”徐凤年提议道,眼神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 “好。”徐锋点了点头,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箭矢,搭在弓弦上。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弓弦,动作虽然标准,却显得有些生疏。 “嗖!”箭矢离弦而出,带着破空之声,向着那只兔子飞去。 然而,箭矢却偏离了目标,射在了兔子旁边的一棵树上,发出一声闷响。 兔子受惊,如闪电般飞快地逃走了,消失在茂密的草丛中。 “哈哈哈哈,三弟,你的箭法,还有待提高啊。”徐凤年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得意。 徐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知道,徐凤年这是在试探他,但他并不在意。 两人继续前行,深入山林。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虎啸声,如惊雷般在山谷中回荡。 “吼!”一只吊睛白额猛虎,从树林中猛然窜了出来,带着一股腥风,向着两人张牙舞爪地扑来。 “不好!”徐凤年脸色一变,连忙拔出春雷刀,准备迎战。这猛虎体型巨大,气势汹凶,显然不是易与之辈。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宛如一道惊鸿,瞬间出现在了猛虎面前。 南宫仆射,一袭胜雪白衣,腰间悬挂着一对奇特的双刀,长发如瀑,随风飘舞,容颜绝世无双。 她拔出双刀,刀光闪烁,如两道银色的闪电,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杀气,向着猛虎斩去。 第8章 王重楼画像藏玄机 “锵锵锵!”刀光与虎爪相撞,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四溅。 猛虎吃痛,发出一声怒吼,向后退去,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南宫仆射没有追击,只是冷冷地看着猛虎,眼神如冰,不带一丝感情。 【万物洞悉发动,解析南宫仆射双刀……】 【《十九停》推演进度60%……】 【《十九停》推演进度80%……】 【《十九停》推演进度100%……】 【《十九停》推演完成,已掌握全部刀法精髓……】 徐锋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接连响起,如同天籁之音。他看着南宫仆射,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仿佛已经洞悉了她刀法的奥秘。 “三弟,小心!”徐凤年突然惊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焦急。 原来,那猛虎见无法战胜南宫仆射,竟然调转方向,向着徐锋扑去。 徐锋似乎被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 眼看猛虎就要扑到徐锋身上,将他撕成碎片。 “噗通!” 徐锋突然脚下一滑,跌下马来,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锋的袖口中,突然飞出一颗石子。 这石子,并非普通的石子,而是徐锋在跌倒的瞬间,从地上捡起,并暗中灌注了内力。 “嗖!”石子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啸声,精准地击中了猛虎的眼睛。 “嗷!”猛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挣扎着,鲜血染红了地面。 徐凤年连忙上前,手起刀落,一刀结果了猛虎的性命,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三弟,你没事吧?”徐凤年关切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我……我没事。”徐锋从地上爬起来,脸色苍白,似乎受到了惊吓,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南宫仆射走到徐锋身边,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探究。 她刚才,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徐锋的袖口中飞出,但她并没有看清楚。 徐锋没有理会南宫仆射的眼神,他走到猛虎的尸体旁,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 “三弟,这猛虎的眼睛,是被什么东西打瞎的?”徐凤年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我……我不知道。”徐锋摇了摇头,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一颗石子,从那边飞过来。” 他指着一个方向,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徐凤年顺着徐锋手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算了,不管了。”徐凤年说道,“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山林里,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 众人将猛虎的尸体抬回营地,开始烤肉,庆祝这次狩猎的成功。 徐锋独自坐在一旁,默默地喝着酒,看似心不在焉,实则是在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感觉到,南宫仆射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似乎对他产生了怀疑。 “南宫姑娘,你为何一直看着我?”徐锋突然开口问道,打破了沉默。 “没什么。”南宫仆射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徐锋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动作潇洒,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神秘。 “咳咳……”徐锋似乎被酒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他手中的酒杯,不小心碰到了南宫仆射的手,酒水洒了出来,溅湿了她的衣袖。 “啪!”南宫仆射反应极快,一掌拍出,击在了徐锋的胸口。 “噗通!”徐锋毫无防备,被这一掌拍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三弟!”徐凤年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起徐锋,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担忧。 “我……我没事。”徐锋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南宫姑娘的手。” 南宫仆射冷冷地看着徐锋,没有说话,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徐凤年将徐锋扶回营帐,让他好好休息。 徐锋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装作睡觉,实则是在暗中运转《大黄庭》,疗养伤势。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徐锋悄悄地起身,离开了营帐,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沿着一条小路,向着山林深处走去,身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 “系统,那猛虎的巢穴,在什么地方?”徐锋在心中问道。 【猛虎巢穴位于东南方向,距离此处约三里。】 徐锋按照系统的提示,找到了猛虎的巢穴。 巢穴中,一片狼藉,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徐锋在巢穴中,仔细搜寻了一番,终于在一块石壁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图案。 这些图案,线条粗犷,古朴苍劲,似乎是用利器刻上去的,隐隐透着一股凶悍的气息。 【发现《伏虎拳谱》石刻,是否解析?】 “解析。”徐锋毫不犹豫地说道。 【《伏虎拳谱》解析中……】 【解析完成,已掌握《伏虎拳谱》全部内容……】 徐锋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如同天籁之音。 他看着石壁上的图案,开始演练起来,一招一式,都充满了力量和野性,仿佛一头猛虎在咆哮。 “轰隆隆……”突然,山体震动起来,如同地震一般,石块滚落,尘土飞扬。 “不好!”徐锋脸色一变,连忙向外跑去,这山洞,似乎要塌了。 “轰!”一声巨响,山体崩塌,将洞口完全堵死。 徐锋险之又险地逃了出来,回头望去,只见原本的巢穴,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何人在此喧哗?”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徐锋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盔甲,手持大戟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 这男子,身材魁梧,气势逼人,宛如一尊铁塔,正是北凉军中的悍将,宁峨眉。 “宁峨眉?”徐锋心中一动,认出了那男子的身份。 “我……我只是路过此地。”徐锋说道,“我也不知道,这里为何会发生山体崩塌。” 宁峨眉冷冷地看着徐锋,没有说话,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徐锋连忙转身离开,不敢多做停留。 …… 次日,徐锋等人回到北凉王府。 “父亲,我们在狩猎途中,发现了一处北魏遗宝。”徐锋说道,将一个机关匣,呈给徐骁。 徐骁打开机关匣,里面是一些金银珠宝,还有一本古书,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这是……”徐骁疑惑地问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 第9章 半句谶语惊天下,大凉龙雀隐何方? “这是北魏皇室的宝藏。”徐锋说道,“孩儿不敢私藏,特地献给父亲。” “嗯,你做得很好。”徐骁点了点头,说道,“来人,赏徐锋听潮亭七层通行令牌。” “谢父亲。”徐锋躬身行礼,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恭敬。 徐骁挥了挥手,示意徐锋退下。 徐锋回到自己的住处,将听潮亭七层通行令牌,交给陈渔。 “陈渔,你拿好这块令牌,随我去听潮亭七层看看。”徐锋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深意。 “是,公子。”陈渔恭敬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徐锋二人,来到听潮亭。 他走到第七层,在一幅画像前停了下来。 画像上,是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仙风道骨,气度不凡,宛如一位得道高人。 “王重楼……”徐锋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 突然,他体内的《大黄庭》,自行运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 “这是……”徐锋心中一惊,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画像中涌出,向着他体内涌来,这股力量,浩瀚无边,深不可测。 “轰!”徐锋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噗!”徐锋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公子!”陈渔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焦急和担忧。 徐锋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陈渔正站在他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关切。 “我……我没事。”徐锋说道,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坚定。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再次看向那幅画像。 画像上,王重楼的眼神,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了,仿佛能洞察一切。 徐锋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撼。这王重楼,究竟是什么人?他体内的《大黄庭》,为何会与这幅画像产生共鸣?这其中,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七层阁楼的木门,被他轻轻推开,发出了一声轻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守阁奴宋渔,依旧是那副伛偻着身子的模样,端坐在书案之后。 他微微抬起眼皮,瞥了徐锋一眼,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惯常的不耐:“三公子来此何干?七层甲字区域,非王爷手令不得入内,规矩,三公子应该明白。” 徐锋负手而立,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的书架,语气平静,不卑不亢:“这是七层令牌,允我入七层阅览群书,” 宋渔闻言,那张枯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指了指身后的一排书架,慢悠悠地说道:“有令牌请三公子早出示,只是甲字区典籍,皆为武道秘辛,轻易不可示人。” “三公子若要阅览,还需王爷亲笔手令,老奴也是按规矩办事,莫要让老奴为难。” 徐锋眼神微沉,他自然明白,这宋渔是在故意刁难。 他心中暗自思忖:此刻不宜与这守阁奴过多纠缠,徒增事端。 “既如此,便依规矩。”徐锋微微颔首,语气淡然,“今日且先翻阅乙字区典籍,待明日,再取手令不迟。” 宋渔闻言,嘴角不易察觉地露出了一丝冷笑,便不再理会徐锋,兀自闭目养神,仿佛一尊石像。 徐锋转身,步入乙字区的书架之间。他的目光,在那些古旧的书籍上,一一掠过,最终,停留在了一本泛黄的古籍之上——《青囊药经》。 他伸手,将那本古籍取了下来,轻轻拂去书页上的尘埃,缓缓翻开。 书页之间,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古朴的文字,映入眼帘,记载着种种奇药异草,以及炼丹制药之法。 徐锋静静地看着,心思却早已飘飞。 【检测到宿主正在翻阅《青囊药经》,功法推演功能启动……《青囊药经·换血续命篇》已自动补全。】 突然,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骤然响起。 徐锋心头一震,只觉得一股奇异的暖流,涌遍全身,掌心微微发烫。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右掌掌心,竟缓缓渗出了几颗晶莹剔透的淡金色血珠。 那些血珠,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如同琥珀凝结,又似晨露欲滴,奇异至极。 徐锋心念一动,运转起《大黄庭》。 顿时,那几颗金色的血珠,便被瞬间吸纳回体内。一股沛然的生机,在他的体内流转,仿佛枯木逢春,焕发出勃勃生机。 他明白,这一定是《换血续命篇》的神奇之处。 不过,他也暗自警惕,这等异象,绝不可轻易示人。 徐锋合上《青囊药经》,将其放回书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墙壁之上,悬挂着的一幅画像。 画中人,道骨仙风,正是王重楼。 刹那间,异变陡生! 原本悬挂得稳稳当当的画像,竟突然脱落,“轰”的一声,坠落在地。 尘土飞扬,画像四分五裂,露出了背面。 徐锋心头一跳,连忙俯身查看。 只见画像的背面,赫然显现出一行笔迹遒劲的字迹。那字迹,墨色沉凝,古意盎然,却只余下半句谶语——“大凉龙雀隐离阳”。 徐锋的瞳孔,骤然收缩。 大凉,龙雀,离阳…… 这半句谶语,究竟预示着什么?又与自己身处的北凉王府,有何关联? 他正欲细细思量,却感到一股莫名的悸动,自丹田深处涌起。 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种力量,在牵引着他。 徐锋心念一动,取出了怀中那本《紫薇剑诀》。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疑惑,开始默诵剑诀的口诀,试图参悟其中的奥妙。 然而,剑诀口诀晦涩难懂,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似蕴含着无尽的剑意。 强行记忆,如同以钝刀劈砍坚冰,艰难无比。 更甚者,随着口诀的深入,他的经脉,竟开始隐隐作痛,如同被无数细针穿刺,痛楚钻心。 徐锋脸色微变,他明白,以自己目前的武道根基,强行参悟这等高深剑诀,无异于揠苗助长,反受其害。 但他此刻心中急切,恨不得立刻掌握强大的力量,以应对日后种种变局。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经脉的剧痛,继续记忆剑诀口诀。 然而,那痛楚,却愈演愈烈,如同山洪爆发,势不可挡。 “噗……” 他猛地闷哼一声,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 鲜血如墨,溅落在书页之上,晕染开来,触目惊心。 徐锋身躯摇晃,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倚靠在书架之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 他故作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将染血的书页胡乱合上,伪装成旧疾复发之状。 第10章 李义山暗示藏书架,徐锋洞悉寻宝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义山的身影,出现在书阁之中。他还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手中拄着那根斑驳的烟杆,目光扫过徐锋,又瞥了一眼地面上的画像残骸,眼神深邃,似能洞察一切。 李义山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缓缓走到书架旁,用烟杆轻轻敲击了一下书架。 那声音很轻,但在空旷的书阁内,却显得格外清晰。 敲击之处,正是乙字区书架,与徐锋正在翻阅的《紫薇剑诀》所在的书架,相隔不远。 徐锋心中一动,隐约觉得李义山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但他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来,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李义山敲击完毕,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晨雾之中。他来过,却又像从未留下任何痕迹。 徐锋心中暗忖:这听潮亭中,果然是藏龙卧虎,看来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了。 待李义山离去,徐锋方才缓缓起身,走到李义山敲击的书架旁,仔细查探。 书架看似寻常,并无异样,但他知道,李义山绝不会无的放矢。 他凝神静气,尝试着将内力缓缓注入指尖,细细感知书架的构造。 片刻之后,他终于发现了端倪。 书架第二层,一块木板,似乎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隐隐有一丝真气流动的痕迹。 他伸出手指,轻轻扣了扣木板的边缘,果然,发现了一块隐蔽的缝隙。 徐锋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木板抽出。 一个狭小的暗格,赫然出现在眼前。 暗格之中,静静地躺着一个略显陈旧的木匣,匣面光滑,并无锁扣,却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徐锋取出木匣,打开匣盖。 匣内,空空如也,唯有一叠泛黄的纸张,整齐地叠放在那里。 他取出纸张,展开细看,竟是徐骁年轻时的手札! 手札的字迹飞扬,笔走龙蛇,与徐骁如今沉稳内敛的风格,截然不同,却更显其年轻时的豪迈气概。 手札的内容,记载着徐骁早年征战沙场的种种经历,以及对天下局势的独到见解,字里行间,尽显其雄才伟略。 徐锋快速翻阅着手札,目光,突然被其中一段文字吸引——“吾妻吴素,孕时体弱,遍寻名医不得解,后于陇西偶遇一道人,赠予一丹,服之,母子平安。此丹药力霸道,余留一丝于体内,经久不散……” 徐锋心头一震!陇西,道人,丹药…… 他隐隐觉得,这丹药,或许与自己体内的《大黄庭》有所关联。 就在此刻,窗外,寒风呼啸,卷起了漫天飞雪。 窗棂之上,积雪凝结,竟缓缓勾勒出一幅奇异的图案。 徐锋凝神细看,那图案,赫然是一个精妙绝伦的九宫阵! 阵法图纹,银装素裹,在晨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气息。 徐锋心神震荡,他看着窗棂之上的九宫阵,心中涌起一股明悟。这阵法,并非实物,而是某种力量,与自己体内《大黄庭》真气共鸣,所产生的异象! “咚咚咚。”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徐锋的思绪。 “三公子,你在里面吗?”是守阁奴宋渔的声音。 徐锋心中一凛,连忙收敛心神,将手中的手札,快速塞回暗格,合上木匣,又将《紫薇剑诀》放回原处。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缓缓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宋老,有何事?”徐锋问道,语气平静。 宋渔看了徐锋一眼,说道:“王爷有令,让三公子去一趟书房。” “我知道了。”徐锋点了点头,说道。 他跟着宋渔,离开了听潮亭,前往徐骁的书房。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徐骁突然召见他,究竟是为了何事? 来到书房外,徐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推门而入。 书房内,徐骁正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本书,似乎正在翻阅。 “父亲。”徐锋躬身行礼。 “嗯。”徐骁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从书上移开,落在了徐锋的身上。 “听闻你在听潮亭,发现了一幅画像的秘密?”徐骁问道,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徐锋心中一动,看来徐骁已经知道了此事。 “回父亲,孩儿在听潮亭七层,无意中发现,王重楼的画像背后,写着半句谶语。”徐锋如实回答道。 “哦?什么谶语?”徐骁问道。 “大凉龙雀隐离阳。”徐锋说道。 徐骁的眼神,微微一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可知,这谶语是何人所留?”徐骁问道。 “孩儿不知。”徐锋摇了摇头,说道。 “这半句谶语,乃是当年王重楼亲笔所书。”徐骁缓缓说道,“只是,这谶语的含义,却无人知晓。” 徐锋心中一动,他隐隐觉得,这谶语,或许与自己有关。 “父亲,孩儿在翻阅典籍时,发现了一本名为《山河志》的书籍,其中似乎记载了一些北莽的军事部署。”徐锋说道。 “哦?”徐骁眉头一挑,问道,“你确定?” “孩儿不敢确定,但这本书籍,确实有些可疑。”徐锋说道。 徐骁沉思了片刻,说道:“你将那本书籍,拿来我看。” “是。”徐锋应道。 他转身,正要离开书房,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父亲,孩儿还有一事禀报。”徐锋说道。 “何事?”徐骁问道。 “孩儿在听潮亭,还发现了一本名为《紫薇剑诀》的剑谱。”徐锋说道,“只是,这剑谱似乎有些残缺。” “《紫薇剑诀》?”徐骁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可曾修炼?” “孩儿不敢。”徐锋说道,“这等剑谱,孩儿不敢擅自修炼。” 徐骁点了点头,说道:“你做得很好。这《紫薇剑诀》,乃是剑冢的绝学,非同小可。” 徐锋心中一动,看来这《紫薇剑诀》,果然大有来头。 “你先回去吧。”徐骁说道,“那本《山河志》,我会派人去查。” “是。”徐锋应道,然后躬身退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住处,徐锋立刻将《紫薇剑诀》取了出来,仔细研究起来。 他发现,这剑谱确实残缺不全,只有寥寥几招,而且,每一招都晦涩难懂,难以理解。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悟性,一定能够参悟出这剑谱的奥秘。 深夜。 徐锋独自一人,在院中练剑。 他的剑法,看似杂乱无章,毫无章法,但却隐隐蕴含着一股凌厉的剑意。 突然,他的身形一顿,停了下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蠢蠢欲动。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紫薇剑诀》中的招式,以及那窗棂之上的九宫剑阵。 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他的剑法,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 他的剑意,也越来越强,越来越盛。 “嗡……” 一声轻微的剑鸣,从他的剑身上传出。 他的剑,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 “这是……” 徐锋猛然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惊喜。 第11章 《十九停》算个啥? 徐凤年一脸兴致勃勃,非要拉着徐锋去听潮湖,说是要“切磋武艺”。 “三弟,你可知道南宫仆射的刀法,何等精妙?今日你我有幸得见,定要好好观摩,说不得能悟出些许剑道真意。” 徐凤年搓着手,呵出一口白气,兴冲冲地说道。 徐锋心中暗笑,这位世子,分明是拉自己去挡南宫仆射那冰块脸的,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三人行至听潮湖畔。 湖面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晶莹剔透,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天光云影。 南宫仆射一袭白衣胜雪,静立湖心。 她腰间双刀尚未出鞘,便已有一股凌厉的寒意,扑面而来。 南宫仆射见徐凤年和徐锋到来,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南宫姑娘,久候了。” 徐凤年笑嘻嘻地说道,试图缓和气氛。 南宫仆射没有理会他。 她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徐锋,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 这眼神,让徐锋心中微微一动。 他知道,这白狐儿脸,怕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开始吧。” 南宫仆射惜字如金,声音清冷,如同冰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话音未落,她腰间双刀骤然出鞘! 刀光闪烁,如两道银色的闪电,划破长空,带着凌厉的杀气,向着冰面斩去! “锵锵锵!” 刀光与冰面相撞,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四溅。 坚硬的冰面,在南宫仆射的双刀之下,如同豆腐一般,不堪一击,瞬间被斩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痕。 冰屑飞溅,寒气逼人。 徐凤年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叹道:“好刀法!” 徐锋却是一脸平静。 他似乎对南宫仆射的刀法,并不感到惊讶。 徐锋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南宫仆射的双刀,眼神深邃。 【《十九停》与《两袖青蛇》融合推演开始……】 【融合进度30%……】 【融合进度60%……】 【融合进度90%……】 【融合进度100%……】 【融合推演完成,已掌握全新刀法——《断江》】 徐锋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接连响起。 他心中一喜,这《断江》刀法,果然精妙绝伦,威力无穷。 “咔嚓!”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湖面的宁静。 南宫仆射一刀斩下,冰面瞬间崩裂! 一个巨大的窟窿,出现在冰面上,幽深不见底,寒气逼人。 徐锋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哎呀!” 徐锋惊呼一声,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向着冰窟窿中跌去。 “三弟!” 徐凤年惊呼一声,想要上前救援,却已来不及。 “扑通!” 徐锋跌入冰窟窿中。 但! 没有水花溅起,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徐锋的衣襟,竟然没有丝毫湿痕! 南宫仆射脸色微变。 她身形一动,宛如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出现在冰窟窿旁。 南宫仆射正准备下水救人。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敏锐地察觉到,徐锋落水之处,太过诡异! 南宫仆射的目光,落在了徐锋的脸上。 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睫毛之上,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南宫仆射心中疑惑更甚。 她缓缓伸出手,将徐锋从冰窟窿中拉了上来。 徐锋被拉出水面,身体微微颤抖,似乎被冻得不轻。 “三弟,你没事吧?” 徐凤年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我……我没事。” 徐锋虚弱地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快回府,让大夫看看。” 徐凤年说着,便要扶着徐锋离开。 “等等。” 南宫仆射突然开口说道,声音清冷。 她走到徐锋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你……为何落水?” 南宫仆射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 “我……我脚滑了。” 徐锋说道,声音虚弱,眼神闪烁。 他似乎不敢直视南宫仆射的眼睛。 南宫仆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打破了湖畔的寂静。 徐骁带着一众侍卫,匆匆赶来。 “锋儿,你没事吧?” 徐骁看到徐锋落水,脸色顿时一变,连忙上前问道。 “父亲,我没事。” 徐锋说道,声音虚弱。 徐骁看着徐锋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心疼。 他脱下身上的貂裘,披在徐锋身上。 “快回府,让大夫看看。” 徐骁说道。 “是,父亲。” 徐锋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激。 徐骁转身,看向南宫仆射,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南宫仆射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徐锋为何会落水。 徐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徐锋一眼。 他带着众人,离开了听潮湖。 徐骁走在前面,看似随意地问道:“锋儿,这湖底……可冷?” 徐锋心中一凛。 他知道,徐骁这是在试探他。 徐锋连忙说道:“回父亲,湖底……甚冷。” 徐骁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 夜幕降临,寒风凛冽。 听潮湖畔,一道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站立着。 南宫仆射,一袭白衣胜雪。 她腰间双刀,却在微微颤鸣,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她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剑气。 这剑气,虽然微弱,却极为精纯! 而且……与她所修炼的《十九停》,有着一丝莫名的联系。 南宫仆射猛然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 她循着剑气残留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向湖心。 “咔嚓!” 她一刀斩下,冰面瞬间崩裂,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南宫仆射纵身跃入冰窟窿中,向着湖底潜去。 湖底,一片黑暗,寒冷刺骨。 南宫仆射运转内力,护住周身,继续下潜。 终于,她来到了湖底。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 湖底的淤泥之上,竟然刻画着一个巨大的阵法! 这阵法,线条流畅,古朴苍劲,隐隐透着一股凌厉的剑气。 “这是……剑阵?” 南宫仆射心中震惊,她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剑阵。 她仔细观察着剑阵。 她发现这剑阵,似乎与她的《十九停》,有着某种联系。 南宫仆射尝试着,将自己的内力,注入剑阵之中。 “嗡……” 剑阵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似乎被激活了。 一股强大的剑气,从剑阵中涌出,向着南宫仆射袭来。 南宫仆射脸色微变,连忙后退。 她感觉到,这剑阵的威力,远超她的想象。 她不敢再轻举妄动,连忙离开了湖底。 回到岸上,南宫仆射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徐锋,究竟是什么人。 …… 第12章 美人夜访疑窦生,父王试探藏机锋 北凉王府,徐锋的卧房之内。 床榻之上,徐锋双目紧闭,呼吸平稳悠长,看似沉睡。 实则,《大黄庭》真气正在体内悄然流转,修复着先前落水以及强行推演功法造成的内伤。 冰湖之底的异动,瞒不过有心人。 他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弧度,带着几分算计。 “这只白狐狸,鼻子倒是灵得很。” “沙沙……” 极轻微的衣袂破空声,由远及近。 来了。 闭上眼睛,呼吸再次变得均匀,仿佛真的陷入了熟睡。 不多时,房门被无声推开。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滑入房中,悄无声息。 来人正是南宫仆射。 她身形未动,立在原地,清冷的目光先是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床榻上的徐锋身上。 月光透过窗棂,映照在她绝美的脸庞上,冰肌玉骨,却覆盖着一层寒霜。 她没有立刻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精纯的剑意波动,与她在湖底感受到的如出一辙。 这绝非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所能拥有。 她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熟睡”的徐锋。 他面色依旧带着几分落水后的苍白,睫毛微颤,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南宫仆射眼神复杂,带着探究,更带着一丝被戏耍后的恼怒。 她冷不丁地开口,声音清冽如冰:“别装了。” 徐锋的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些,然后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与困倦。 “嗯?南宫姑娘?” 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才看清来人,语气带着几分惊讶:“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南宫仆射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听潮湖底,那座剑阵,是你刻下的?” 徐锋闻言,脸上露出更加茫然的神情,甚至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 “剑阵?什么剑阵?” 他坐起身,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南宫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不过是失足落水,差点冻死在湖里,哪有力气刻什么剑阵?” 南宫仆射美眸微眯,寒光一闪。 “失足落水?” 她语气中的嘲讽毫不掩饰:“徐三公子,你落水之处,水波不兴,衣衫半干,这般精妙的控水之术,难道也是失足时不小心学会的?” 徐锋心中暗赞这白狐狸观察细致,脸上却更显无辜。 他挠了挠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然后恍然大悟般说道: “哦,你说那个啊!” “当时太冷了,我感觉自己快冻僵了,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乱窜,胡乱扑腾了几下,可能是那时候不小心弄出来的吧?” 他语气诚恳,眼神“清澈”,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对自身异变感到茫然的少年。 “至于控水……或许是我天生水性好吧?毕竟是北凉长大的嘛,哈哈。” 他干笑了两声,试图蒙混过关。 南宫仆射静静地看着他表演,没有说话。 这番说辞,漏洞百出,却又偏偏将一切推给了“意外”和“天赋”。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她心中那股怀疑就越是强烈。 湖底那座剑阵,结构精妙,隐隐与她的《十九停》刀法有着某种玄奥的联系,绝非“胡乱扑腾”就能形成。 这家伙,在撒谎。 而且,他似乎很笃定自己不会深究。 “是吗?”南宫仆射语气依旧冰冷,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玩味。 她忽然向前一步,逼近徐锋。 一股淡淡的幽香混合着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 “徐锋。”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你最好祈祷,别让我发现你在湖底,还做了其他……更有趣的事情。”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徐锋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南宫姑娘,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南宫仆射冷哼一声,不再与他废话。 她深深地看了徐锋一眼,仿佛要将他看穿。 然后,她转身,身形再次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徐锋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脸上的慵懒和无辜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笑意。 “白狐儿脸,果然有趣。” 他低声自语,眸光闪烁。 …… 翌日。 徐骁的书房。 气氛有些凝重。 徐骁坐在主位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平静地看着站在下方的徐锋。 “锋儿。” 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昨夜,南宫姑娘来找过你了?” 徐锋心中微动,看来南宫仆射并未将湖底剑阵之事完全告知徐骁,或者说,徐骁早已知晓,只是在等自己的反应。 他躬身答道:“是,父亲。南宫姑娘似乎对我昨日落水之事有些误会。” “误会?”徐骁放下玉佩,抬眼看向他,“只是误会那么简单吗?” “听潮湖底,为何会突然出现一座剑阵?” 徐骁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徐锋心中早有准备,脸上露出几分惶恐和不安。 “父亲,孩儿……孩儿也不知晓。”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昨日落水,意识模糊,许是……许是孩儿体内那《大黄庭》真气自行运转,引动了什么异象?” 他将锅甩给了《大黄庭》,这门功法本就神秘莫测,徐骁也未必完全了解。 徐骁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锐利的目光在徐锋身上逡巡,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大黄庭》霸道无比,在你体内尚未完全掌控,引动异象倒也并非不可能。” “但!”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厉了几分:“无论如何,听潮亭乃北凉重地,湖底异动非同小可!你行事如此不谨慎,成何体统!” “孩儿知错!”徐锋立刻低头认错,态度诚恳。 徐骁看着他,眼神复杂。 这个儿子,似乎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表面纨绔,实则…… “罢了。”徐骁摆了摆手,“此事暂且不提。” “不过,你近日不必外出了,就在府中静思己过吧。” 这看似是禁足,实则也是一种保护和观察。 “是,父亲。”徐锋恭敬地应道,心中却在快速盘算。 禁足,正好给了他消化所得、暗中提升实力的时间。 …… 夜色再次降临。 徐锋的院落外,一道矫健的青色身影悄然出现。 是青鸟。 她没有敲门,直接翻窗而入,动作轻盈,落地无声。 “公子。” 青鸟走到徐锋面前,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和疑惑。 白日里王爷对公子的处罚,她已知晓。 “何事?”徐锋盘膝坐在床上,正在调息,闻言睁开了眼睛。 青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公子,听潮湖底之事……”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公子传授给青鸟的《铁布衫》,以及……公子这几日的变化,青鸟觉得……”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青鸟。”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危险。” “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就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 他没有直接回答青鸟的问题,却也等于默认了她的猜测。 青鸟心中巨震,她看着眼前的公子,那双曾经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眸子,此刻却深邃得如同寒潭。 公子并非真的纨绔,他一直在隐忍,在积蓄力量。 “青鸟明白了。” 她单膝跪地,语气坚定:“无论公子要做什么,青鸟誓死追随!” 徐锋看着她,眼中露出一丝暖意。 “起来吧。” 他伸手扶起青鸟。 “记住,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徐家的死士,你是我徐锋的人。” “好好修炼我给你的功法,你会变得更强。” “是,公子!”青鸟重重点头。 第13章 大凉龙雀直指江南卢府! 北凉王府,宗祠之内,气氛庄严肃穆。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冰冷,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腾,无声诉说着徐家几代人的铁血与荣光。 一排排黑漆灵位静静矗立,仿佛凝固了时光。 徐骁今日换下蟒袍,着一身素衣,往日睥睨天下的气势收敛了许多,只余沉凝如山。 他领着徐凤年和徐锋,缓步走向祠堂最深处。 “今日,祭拜你们母亲。” 徐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目光最终落在正中那块紫檀木雕琢的灵牌上。 灵牌上刻着——“先妣吴氏讳素之莲位”。 徐凤年眼眶微红,神情是真切的黯然。 他规规矩矩地上前,点燃线香,插入香炉,然后恭敬叩首。 轮到徐锋了。 他迈步上前,动作不疾不徐,模仿着徐凤年的样子,燃香,插香。 香烟氤氲升起,模糊了灵牌上那娟秀的字迹,也模糊了过往的岁月。 他跪下,俯身。 额头即将触碰到冰凉蒲团的那一瞬间,他的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母亲吴素的灵牌。 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痕,几乎与木材本身的纹理融为一体。 它自灵牌左上角悄然蜿蜒而下,细若游丝,若非如此近的距离,加上他此刻异于常人的敏锐感知,根本无从察觉。 徐锋心中猛地一跳。 他维持着叩首的姿势,外表看不出丝毫异样,内心却已波澜微起。 【叮!检测到特殊能量波动源:吴素灵牌裂纹。】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裂纹内蕴含一丝极微弱但极为精纯的残余精神烙印,并记录下一段断续的剑意轨迹……是否进行深度解析?】 “解析。”徐锋没有丝毫犹豫,心念沉入。 【深度解析中……精神烙印碎片重组……剑意轨迹模拟推演……能量频率与已知目标(侍女青鸟)比对……】 【解析完成!获得:《青鸟剑意修复图谱》(残篇)。】 【说明:此图谱蕴含一种独特的滋养、修复剑意之法门,推测与吴素当年所留后手有关,且与侍女青鸟的体质及修炼功法存在高度共鸣。修炼此法,或可弥补青鸟枪法中的某些缺憾,激发其潜力。】 青鸟剑意修复图谱? 徐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母亲灵牌上的裂痕,竟然藏着与青鸟相关的秘密? 是母亲当年刻意留下的线索,还是某种力量侵蚀后留下的痕迹? 这图谱,是单纯修复青鸟的剑意(枪意),还是指向某个更深的秘密? 他缓缓直起身,退到徐凤年身旁,脸上恢复了那副对祭祖之事略感无聊的慵懒神情。 但他的心绪,早已如暗流涌动。 这图谱来得正是时候,青鸟是他最早收服的心腹,她的实力增强,便是自己力量的增长。 祭祖仪式结束,徐骁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灵牌,便挥手让两人退下,并未多言。 晚膳时分。 兄弟二人难得同桌。 徐凤年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坛陈年的绿蚁酒,自顾自地斟满,连喝了几杯。 酒意上涌,他的话也多了起来,眼神带着几分迷离。 “三弟,你说……这日子过得可真他娘的快啊。” 徐凤年夹了口菜,声音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老黄走了……现在,唉,大姐也要走了。” 徐锋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滞。 “大姐?”他声音平静地问道。 “是啊,大姐徐脂虎。”徐凤年又猛灌了一口酒,脸上是掩不住的醉意和怅然若失。 “爹要把她嫁去江南了……” “嫁给什么狗屁的卢家!听都没听过的破落户,也配得上我徐凤年的姐姐?!”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徐锋手中那双上好的檀木筷子,竟被他无意识地捏断了一根。 他低头,看着断裂的筷子尖,眸底深处,一道冰冷的寒芒如电光般闪过,旋即隐没不见。 快得如同错觉。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已然挂上了那副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嫁去江南?好事啊!” 他语气轻松地扔掉断筷,浑不在意地又拿起一双新的。 “江南可是好地方,鱼米之乡,风流富庶,大姐嫁过去享福,总比留在咱们北凉这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要强得多吧?” 徐凤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反应。 他张了张嘴,嘟囔道:“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 “没什么可是的。”徐锋直接打断了他,端起酒杯,朝他示意。 “来,二哥,喝酒。” “儿女婚嫁之事,自有父亲大人操心谋划,咱们做弟弟的,瞎操什么心?” 他仰头,将杯中辛辣的酒液一饮而尽。 酒液滚烫,顺着喉咙滑下,却丝毫压不住心底翻腾的那股莫名的躁动和寒意。 卢家…… 江南卢家。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祠堂里母亲灵牌上那道诡异的裂纹。 又闪过听潮亭内,王重楼画像背后那半句神秘的谶语——“大凉龙雀隐离阳”。 离阳……江南……卢家…… 其中,难道真的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夜,深沉如墨。 一道黑影如同最灵敏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滑出院落。 他避开了所有巡逻的侍卫,身法诡异,几个起落间,便再次潜入了白日才刚刚离开的徐家宗祠。 依旧是那个位置,依旧是那块刻着“吴素”之名的灵牌。 徐锋屏住呼吸,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软烟纸和墨块。 他的动作轻柔到了极点,小心翼翼地将软烟纸覆盖在灵牌的裂纹之上,用墨块轻轻拓印。 他生怕惊扰了牌位中可能存在的英灵,更怕被任何人发现这夜半的亵渎之举。 回到自己的卧房,反锁房门。 徐锋将拓印下裂纹走向的软烟纸,与那张记录着“大凉龙雀隐离阳”半句谶语的纸条,并排放在了灯火之下。 裂纹的走势,蜿蜒曲折,乍看之下,杂乱无章,毫无规律。 谶语的字迹,则是苍劲古朴,笔力雄浑,隐隐透着一股道家真意。 徐锋凝神静气,双眸微闭,脑海中《大黄庭》功法与“万物洞悉”的金手指同时运转。 他不再将裂纹仅仅看作是一道物理上的破损。 在他的感知中,这道裂纹仿佛蕴含着一种奇特的“意”。 一种与王重楼笔迹同源,却又更加隐晦、更加破碎的“意”。 他尝试着,将这道裂纹的“意”,视为对那半句谶语的某种补充,某种注解。 裂纹的起点,若有若无地对应着“大”字的那一撇…… 裂纹的转折,隐约勾勒出“凉”字缺失的某个笔画…… 裂纹的顿挫,似乎在暗示“隐”字的某种变化…… ……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滑动,仿佛在描摹着什么。 渐渐地,一个模糊的字形,在系统推演与他自身悟性的结合下,于脑海中缓缓浮现。 他猛地睁开眼,眸中精光爆射! 拿起笔,蘸饱浓墨。 他不再是简单的排列组合,而是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将裂纹拓片所代表的“意”,与谶语字迹本身的“形”与“意”,在纸上重新勾连、融合。 仿佛是在补全一幅残缺的画卷,又像是在解读一道破碎的符箓。 灯火摇曳,映照着他专注而锐利的侧脸。 墨迹缓缓渗透纸背。 最终,两个崭新的字,清晰地呈现在纸上—— “卢府”。 果然是卢家! 徐锋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 母亲灵牌上神秘的裂纹,与道门真人王重楼留下的谶语,竟然共同指向了江南的卢家! 这绝对不是巧合! 那么,大姐徐脂虎的这桩婚事,恐怕也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甚至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或者隐藏着惊天的秘密! 这卢府,究竟藏着什么? 是大凉龙雀的线索? 还是与母亲吴素当年的死因有关? 徐锋将写着“卢府”二字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收藏。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深沉的弧度。 禁足令? 那又如何。 想去的地方,总有办法能去。 想知道的秘密,也总有办法能挖出来。 江南卢家……看来,自己这趟江南之行,是势在必行了。 第14章 枯枝化剑惊敌胆,西子捧心索命来 次日一早,徐锋便向府中管事告了假。 他言说近日修炼偶感不适,似有岔气之兆,需去城外锦州山采集几味辅药,用以调理。 这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 毕竟只是去近郊,并非远行。 管事不敢怠慢,迅速报与徐骁。 很快,便得了允准。 徐锋换上一身不起眼的青色劲装,简单束发,未带任何随从。 他独自一人,牵马出府,翻身上马,策马径直向城外奔去。 一路向西,目标明确——锦州地界。 锦州,此地曾是古时战场,如今已是荒凉破败,几乎人迹罕至。 唯有一块饱经风霜的残存古碑,孤零零地斜插在黄土坡上,无声诉说着往昔的铁马冰河,烽烟四起。 徐锋抵达目的地,勒马驻足。 他此行,并非真的为了那几味可有可无的草药。 这残碑附近,地势看似开阔,实则暗藏沟壑,是天然的伏击与反伏击的绝佳场所。 他敏锐地感觉到,自从听潮湖那次“意外”落水之后,暗中窥探的目光就从未真正消失。 与其被动等待对方出招,不如主动设局,引蛇出洞。 徐锋翻身下马,动作随意。 他踱步到残碑前,装模作样地逡巡着,手指拂过碑面粗糙的刻痕,仿佛在仔细辨认那些模糊不清的碑文。 实则,他的心神高度集中,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仔细感知着周遭环境里任何一丝细微的气机变化。 风声,似乎在不经意间紧了几分。 空气中没有明显的杀气弥漫。 但有几缕微不可察的劲风,如同潜伏的毒蛇吐出的信子,悄无声息地自三个不同的方向,疾速袭来! 来了! 徐锋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身形不退反进,动作快如闪电,甚至不屑于闪避。 右手疾探而出,精准地折断了路旁一截手臂粗细的枯树枝。 树枝入手,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仿佛握住的并非一段枯木,而是一柄与他血脉相连、与生俱来的利剑。 体内真气自然而然地流转起来。 并非刻意搬运《大黄庭》的浑厚真气,也非模仿《伏虎拳谱》的刚猛路数。 而是一种近乎身体本能的、玄妙的反应。 他手腕轻轻一抖。 枯枝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似灵蛇出洞,悄无声息,不带丝毫烟火气,精准无比地点向左侧那道悄然袭来的黑影。 《越女剑》第九式——西子捧心! 这一式剑招的图解,他曾在听潮亭的众多剑谱中匆匆一瞥。 此刻信手拈来,却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圆转如意,毫无滞涩。 甚至……比图谱所绘,更快,更诡!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利器破开皮肉的声音响起。 左侧偷袭的那道黑影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形控制不住地踉跄后退,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右肩。 殷红的鲜血,迅速自他紧捂的指缝间渗透出来。 另外两道潜伏的黑影见同伴瞬间受挫,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动作并未停顿,反而攻势更疾。 一左一右,如同两道鬼魅,瞬间封死了徐锋所有可能的退路。 凌厉的劲风直扑面门! 徐锋脚下步伐陡然变幻,身形如同风中柳絮,又似水中游鱼,在毫厘之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人的夹击。 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截看似脆弱的枯枝,再次递出。 依旧是那一式“西子捧心”。 然而这一次,枯枝划过的轨迹却与方才有了微妙的不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决绝与锋锐。 嗤!嗤! 又是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轻响。 伴随着两声短促而压抑的痛呼。 三名黑衣刺客此刻成品字形将徐锋围在中央,却都停下了动作。 他们每个人的右肩,都在同一位置受了伤。 伤口不深,仅仅是破开了皮肉,但鲜血却汩汩流出,一时难以止住。 他们看向徐锋的眼神,此刻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方才那两剑,他们明明看清了轨迹,甚至预判了落点,身体也做出了闪避的动作。 可偏偏,就是躲不开! 更让他们心胆俱寒、亡魂大冒的是,肩头那诡异的伤口! 那并非寻常刀剑留下的一线伤痕。 而是……一个清晰无比的十字血痕! 如同被某种烧红的刑具,硬生生烙印在皮肉之上!透着一股邪异! “十字剑痕……”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声音嘶哑,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沙子,他死死地盯着徐锋,眼神如同见了鬼一般。 “《越女剑》……不对!你使得不是纯粹的越女剑!你是……你是剑冢余孽!” 剑冢?! 徐锋心中也是微微一震。 他使得分明是脱胎于《越女剑》的招式,为何造成的伤口会变成诡异的十字形状? 又为何会被对方一口叫破,认作什么“剑冢”的人? 那为首的刺客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极致的绝望与恐惧,但随即,当他再次看向徐锋时,眼中竟诡异地流露出一丝……解脱? 仿佛遇见徐锋,确认了某种事实,反而让他放下了什么。 “北莽‘蛛网’办事,生死无怨!”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一句,声音干涩刺耳。 话音未落,他的右手猛地抬起,狠狠拍向自己的心口要害! 噗! 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口中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神中的光彩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涣散。 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竟是毫不犹豫地自断心脉而亡! 另外两名刺客见首领如此决绝,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同样闪过决绝之色。 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几乎同时做出了与首领完全相同的选择。 噗!噗! 又是两声闷响。 转瞬之间,三名训练有素、悍不畏死的北莽死士,尽数毙命当场。 徐锋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地上的三具尸体,眉头微微蹙起。 北莽“蛛网”? 又一个浮出水面的势力。 他们为何要不惜代价地刺杀自己? 更重要的是……“剑冢”? 那诡异的“十字剑痕”,为何会让他们如此恐惧, 甚至不惜自绝?这“剑冢”与自己,与母亲吴素, 与北凉,又是否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看来,这盘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第15章 金蝉监听无声息! 他缓步走到为首那刺客的尸体旁,缓缓蹲下。 指尖在那尚在渗血的十字剑痕上轻轻划过,冰凉滑腻。 伤口边缘出奇地平整,似乎蕴含着一种奇异的锋锐意境,仿佛能切割规则。 这绝非《越女剑》的剑意。 是“万物洞悉”推演融合时,超出了预料? 还是……这具身体里,本就藏着什么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翻涌的惊疑强行压下。 目光落在刺客被黑巾紧紧蒙住的脸上。 信息,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关于“蛛网”,关于“剑冢”,关于他们为何而来。 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一张陌生的面孔,在某些时候,极其有用。 比如,即将到来的江南之行。 他缓缓抽出腰间那柄陨铁匕首,徐骁不久前所赐。 匕首通体黝黑,寒光内敛,散发出幽幽冷意。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平静,甚至透着一股漠然。 没有半分犹豫,亦无丝毫生理上的不适。 匕首在那张失去生机的脸上游走。 动作精准、稳定。 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练感涌上心头,仿佛灵魂深处曾演练过千百次。 【叮!检测到宿主行为,触发隐藏技巧:易容·剥皮(初窥门径),源自灵魂深处未知记忆碎片。】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解答了他心中一闪而过的疑惑。 皮肉分离,精准得几乎没有多余损伤。 很快,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被小心翼翼地剥离下来。 徐锋看着手中这张尚带温热与血腥气的“道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染血迹却依旧稳定的双手。 原来如此。 他微微甩头,抛开杂念。 不管这熟悉感从何而来,有用,便好。 他用随身携带的药粉简单处理面具,防止腐坏,而后小心收入怀中。 接着,他快速而熟练地处理现场痕迹。 掩埋尸体,抹去打斗迹象,如同清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一切完成后,他才重新上马,策马返回北凉城。 回城的路上,徐锋的心情并不轻松,反添了几分沉重。 剑冢余孽? 诡异的十字剑痕? 北莽蛛网? 母亲灵牌上的神秘裂痕? 远在江南,即将成为大姐夫家的卢家? 还有大姐徐脂虎那桩看似寻常,实则可能暗藏杀机的婚事? 一个个谜团,如蛛网般接踵而至。 他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张早已铺开、无边无际的巨大棋盘。 行至距离北凉城已不远。 前方忽然烟尘滚滚,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队身披玄黑铁甲、气势森严的北凉骑兵迎面冲来,杀气腾腾。 为首一人,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 正是徐骁身边的亲卫统领,宁峨眉。 “三公子!” 宁峨眉猛地勒住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嘶鸣。 他的目光如刀,迅速扫过徐锋全身, 又在他座下的马匹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检查有无伤痕或异状。 “王爷担心公子安危,特命末将前来接应!” 宁峨眉沉声道,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 接应?怕是监视我有没有趁机溜出北凉吧。 徐锋心中冷笑,脸上却适时浮现恰到好处的疲惫, 以及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惊魂未定。 他翻身下马,对着宁峨眉拱了拱手, 姿态放得很低:“有劳宁将军亲自跑一趟了。” “今日出城采药,不想在锦州古碑附近, 似乎……撞见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 他微微停顿,仿佛心有余悸。 “看打扮和身手,像是……北莽的探子。” “北莽探子?”宁峨眉眼神瞬间一凝,透出高度警惕。 “是。”徐锋顺势从怀中取出一卷早已备好的羊皮纸,递了过去。 “他们鬼鬼祟祟,像是在绘制地图。我情急之下,出手惊走了他们。” “这是他们慌乱中遗落之物,上面画的东西……似乎是……北莽边关某处的布防图?” 这份“布防图”自然是他精心伪造的“道具”。 内容真假掺半,足以以假乱真,完美应付盘查。 宁峨眉接过羊皮卷,迅速展开。 目光在上面的线条和标注快速扫过,神色立刻变得无比凝重。 “三公子稍候!”他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对身后一名亲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亲卫立刻策马向北凉城方向疾驰而去,显然是先行回报。 “此事重大!末将需立刻护送三公子回禀王爷!” 宁峨眉转过身,对徐锋的态度明显郑重了许多。 回到北凉王府,徐锋未被允许回自己的院落,而是被直接带到了徐骁的书房。 徐骁端坐案后,面沉如水。 他听完了宁峨眉的禀报,又亲自拿起那份“布防图”,手指摩挲着羊皮边缘,仔仔细细地审视了许久。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良久, 放下羊皮卷,他抬眼看向徐锋,目光深沉如渊。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深不见底的表情。 缓缓开口:“锋儿,此次你做的不错。” “虽遇凶险,却也机警应对,为我北凉立下一功。” “为父亲分忧,是孩儿分内之事。”徐锋躬身应道,姿态谦恭得恰到好处。 “嗯。”徐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他从桌案上拿起那柄连鞘的陨铁匕首,递向徐锋。 “这柄匕首,乃天外陨铁所铸, 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且有辟邪之效。”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温和,“便赏赐予你,平日里随身佩戴,用以防身吧。” 匕首造型古朴,鞘身黝黑,入手颇为沉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沁入骨髓的寒意。 “谢父亲赏赐!”徐锋双手接过匕首,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感激与欣喜。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匕首鞘内衬里匕首鞘内侧那细微凸起的那一瞬间。 几乎微不可察的停顿。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冰冷响起。 【叮!检测到微弱生命体波动:蛊虫·金蝉(监听类)。】 徐锋心中骤然一凛。 握着匕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 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顺势将匕首插入腰间。 好一个父亲。 赏赐是真。 监控,也是真。 这偌大的北凉王府,果然是步步算计,处处机锋。容不得半点疏忽。 他抬起头,迎上徐骁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深邃难测的眼睛。 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纯粹、感激涕零的笑容。 “父亲厚爱,孩儿感激不尽!” “定当随身佩戴,绝不辜负父亲期望!” 第16章 青城问道藏玄机, 北凉王府的马车,碾着青石板路,辘辘驶离了那座雄伟的城池。 徐骁的命令,是以替远嫁江南的长姐徐脂虎祈福为名。 同行的,是世子徐凤年,以及他这位“不成器”的三弟,徐锋。 徐凤年得了自由,逃离王府的压抑,自然是欣然前往。 徐锋端坐车中,脸上挂着惯有的懒散,心中却如明镜。 祈福是假,父亲的试探与布局是真。 江南卢家。 “大凉龙雀隐离阳,卢府”。 母亲灵牌上的裂痕。 王重楼临死前的谶言。 一切都像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也牵引着北凉的命运。 更别提,腰间那柄新得的陨铁匕首。 鞘内暗藏的微小生命波动——金蝉蛊。 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徐锋,他这位父王,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他。 车厢内,气氛有些古怪。 除了他们兄弟二人,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角落里坐着一个女子。 宽大的兜帽,青色素袍,遮掩了身形。 脸上,覆着一张没有任何纹饰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气息沉静得可怕,自成一方天地,隔绝了外界所有喧嚣。 徐凤年天性跳脱,几次想找话头,都被那女子周身散发的凛冽气场冻了回去。 此女名唤赵玉台。 徐骁的说法是,青城山上道法高深的坤道。 特意请下山,为徐脂虎的婚事卜算吉凶,并主持祈福。 徐锋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心神早已弥散开来。 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那张青铜面具。 【叮!检测到特殊材质物品:青铜面具。】 【材质:寒陨铁(极品)。】 【能量波动分析:疑似源自吴家剑冢遗留之物。】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响起。 吴家剑冢? 母亲吴素的家族? 徐锋心头微动,面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这位赵玉台道长,果然不简单。 看来,这趟青城山之行,远比表面上更有趣。 马车行至青城山脚,众人换乘软轿登山。 青羊宫依山而建,殿宇庄严,香火缭绕。 祈福仪式在主殿进行,过程繁琐而肃穆。 赵玉台亲自主持,声音清冷,隔着面具也透着一股威仪。 徐凤年站在一旁,早已是哈欠连天,神游天外。 徐锋则垂手肃立,姿态恭谨得挑不出半点毛病。 他的目光,却状似无意地落在了殿内供奉的一幅古旧画卷上。 《轩辕问道祈福图》。 画卷古朴,透着岁月沧桑,其上隐隐有微弱的能量波动流转。 【叮!检测到能量异常物品:《轩辕问道祈福图》(残缺)。】 【内部蕴含微弱剑意残留,疑似与《青鸟剑意修复图谱》同源,可尝试解析。】 徐锋心中了然。 仪式进行到一半,需要点燃长明灯。 徐锋主动上前,从道童手中接过盛满灯油的铜壶。 转身之际,他脚下一个“踉跄”,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绊了一下。 惊呼声中,手中的铜壶脱手飞出。 满满一壶灯油,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尽数泼在了那幅《轩辕问道祈福图》之上! 恰在此时,一缕火星从旁边的烛台上溅落。 “呼——” 淡黄的火焰瞬间窜起,古老的画卷顷刻间被火舌吞噬大半! “哎呀!”徐锋“惊慌失措”,脸色“煞白”。 “道长恕罪!晚辈……晚辈一时不慎……” 他朝着赵玉台的方向连连作揖,惶恐之态,惟妙惟肖。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道士们惊呼着,手忙脚乱地取水扑火。 赵玉台冰冷的目光,隔着青铜面具,如利剑般射向徐锋。 那目光中,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徐凤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睡意全无。 看着那烧毁过半,已然面目全非的古画,他咂了咂嘴,看向徐锋的眼神带着几分古怪。 好在火势很快被扑灭。 但那幅《轩辕问道祈福图》,已然彻底毁了。 赵玉台沉默了片刻,并未追究徐锋的“过失”。 她只是挥手,让道士将残画小心收起,示意仪式继续。 徐锋则满脸愧疚,连连告罪,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真的只是个笨手笨脚的纨绔子弟。 夜宿青羊宫客院。 万籁俱寂,月凉如水。 徐锋盘膝坐在榻上,默默运转《大黄庭》。 一丝若有若无的真气,如同蛛网般,巧妙地缠绕在腰间的陨铁匕首上,隔绝了内部金蝉蛊虫可能向外传递的任何细微波动。 这小东西,想必正忠实地记录着他体内的真气流转。 可惜,它能感知到的,只是他想让它感知到的。 忽然。 窗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呜咽之声。 如同女子在暗夜中哭泣,凄厉,幽怨,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 一道红影,飘飘荡荡,竟无视门窗阻隔,直接“穿”了进来。 长发覆面,看不清容貌。 惨白的手指,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缓缓伸向床榻上的徐锋。 “鬼……鬼啊!” 徐锋像是被吓破了胆,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 他双眼猛地一翻,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晕”死在床榻上。 那红衣“女鬼”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似乎也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激烈”。 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靠近。 伸出手指在徐锋鼻尖探了探,又检查了一下脉搏。 确认他确实是“昏迷不醒”,而非装模作样。 她这才松了口气,收起了那副装神弄鬼的姿态。 撩开覆面的长发,露出一张妩媚动人的脸庞。 正是红薯。 她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好笑的神情,似乎在腹诽自家公子的胆小。 随即,她轻手轻脚地翻窗而出,身形敏捷如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红薯前脚刚走。 原本“昏迷”的徐锋,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眸中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惊吓过度的样子? 嘴角,反而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红薯这丫头,徐骁派来的?还是她自作主张的试探? 他无声无息地下了床,动作轻盈如狸猫,悄然跟了出去。 红薯的身法极快,显然是顶尖的斥候水准。 但在徐锋“万物洞悉”的恐怖感知下,她的行踪轨迹,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清晰可见。 一路尾随。 最终,红薯的身影停在了后山一处僻静的断崖边。 月光如洗,洒落崖坪。 只见一名身着青色道袍的男子,正在崖边默默练剑。 剑光清冽,如月华流转。 招式精妙,隐隐带着风雷之声,显然是极上乘的剑法。 徐锋认得他。 正是白日里在青羊宫见过一面的那位青城山乾道,吴灵素。 他所练的,似乎是青城山秘传的《玉霄剑法》。 只是此刻,他的气息明显紊乱。 剑招时而迅疾如电,时而又凝滞如冰,衔接处破绽百出。 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显然是真气运行出了岔子,已然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徐锋隐在暗处的树影下,眉头微蹙。 吴灵素? 也姓吴? 莫非,也与那吴家剑冢有关? 吴家剑冢的线索么…… 眼看吴灵素体内真气愈发狂乱,一口逆血即将喷出,整个人摇摇欲坠,随时可能经脉寸断。 徐锋不再犹豫。 他指尖微动,一缕精纯至极的《大黄庭》真气悄然凝聚。 屈指一弹。 嗤! 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细微劲气,如同穿透空间的游丝,精准无比地打在了吴灵素背心的“神道穴”上。 力道拿捏得妙到毫巅。 吴灵素身体剧烈一震! “噗!”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脸色瞬间煞白。 那原本在她体内疯狂冲撞、即将失控暴走的真气, 被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引导,缓缓平息下来,重新纳入正轨。 狂乱的剑势骤然一收。 吴灵素拄着剑,大口喘息着, 他惊疑不定地猛然回首,望向四周。 夜风习习,月光皎洁。 断崖周遭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是哪位前辈高人出手相助?吴灵素感激不尽!” 他厉声喝问,声音因虚弱而带着一丝颤抖。 第17章 雷符惊破虎夔胆 徐锋这才慢悠悠地从树影后踱步而出。 他脸上恰到好处地挂着一丝迷茫,又带着几分担忧。 “道长?您……您没事吧?” 声音里透着少年人特有的关切。 “我晚上出来方便,不小心迷了路,走到这儿……” 他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吴灵素清冷的目光带着审视,在他身上细细打量。 眼前的少年,锦衣华服,面容俊美,一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派头。 气息平稳悠长,却不显丝毫武学修为的锋芒。 难道……方才那股精纯至极、助她险之又险压下逆行真气的力道,真的只是巧合? 他心中疑虑难消,但面上已恢复平静。 调息片刻,翻腾的气血渐渐平复。 吴灵素对着徐锋微微稽首:“多谢公子关心,贫道无碍,只是方才练功略有岔气。” “夜深露重,山野之地,公子还是早些回房歇息为好。” 徐锋乖巧地点点头,作势欲走。 “公子留步。”吴灵素却又叫住了他。 他略作沉吟。 “方才之事,不足为外人道,还请公子代为保密。” 吴灵素从宽大的道袍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黄纸符箓,递向徐锋。 符纸色泽明黄,其上朱砂绘制的符文隐隐流淌着一丝玄奥气息。 “此乃贫道闲暇时所绘的《上清雷符》,内蕴一丝天地正雷之力。” “公子带在身上,或可辟邪驱晦,强身健体。” 他语气平淡。 “便当是……贫道谢过公子方才的关怀之情吧。” 徐锋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稍纵即逝。 他面上却适时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神色,连忙双手接过符箓。 “道长厚赐,晚辈愧不敢当!多谢道长!” 【叮!获得《上清雷符》一张。】 【解析符箓构造与能量回路……】 【推演中……】 【结合《大黄庭》真气特性……】 【成功推演出《五雷正法》入门篇。】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响起,徐锋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意外之喜。 他小心翼翼地将符箓收入怀中,如同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再次向吴灵素躬身道谢。 随后,他才转身,脚步略显轻快地消失在夜色下的山林小径中。 吴灵素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清冷的眸子里,神色复杂难明。 …… 次日清晨,一行人开始下山。 青城山道蜿蜒曲折,晨雾尚未完全散去。 行至半山腰一处密林环绕之地,忽闻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自林中深处炸响! 吼声如雷,震得脚下山石簌簌作响,林中飞鸟惊起一片! 紧接着,地面传来沉重的奔踏声。 一道庞大黑影猛地从前方密林中窜出! 那是一头状如猛虎,却头生狰狞独角,浑身覆盖着暗沉鳞甲的怪兽! 凶戾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虎夔!!” 随行的北凉王府护卫中,有人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 虎夔!山中异兽,凶残无比,力大无穷! 这头虎夔显然是被惊扰,此刻双目赤红,径直朝着走在最前面的徐凤年猛扑而去! 血盆大口张开,腥风扑鼻! 徐凤年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平日里的纨绔习气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双腿发软,竟是呆立当场,连躲闪都忘了! “世子小心!” “保护世子!” 几名经验丰富的护卫嘶吼着,第一时间拔刀出鞘,悍不畏死地迎了上去! 然而,刀锋砍在虎夔的鳞甲上,竟只迸发出几点火星! 虎夔狂暴地一甩头,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两名护卫撞飞出去,口吐鲜血,生死不知! 其余护卫也被那股狂暴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阵型散乱。 眼看徐凤年下一刻就要丧命于虎夔利爪之下! “哥!” 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叫响起! 徐锋仿佛被吓破了胆,脸上血色尽褪。 他手忙脚乱地在怀里一阵摸索,猛地掏出昨夜吴灵素所赠的那张黄纸符箓。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想也不想,便朝着那头凶猛扑来的虎夔狠狠扔了过去! “道长给的宝贝!砸死你这孽畜!!”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都在颤抖。 那张看似普通的《上清雷符》离手的瞬间,竟无风自燃! 符纸瞬间化作一道耀眼夺目的刺目电光! 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雷霆! 快得不可思议! 电光精准无比地轰击在虎夔庞大的身躯之上!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响彻整片山林! 狂暴的雷光猛然炸裂! 其威力,竟远超吴灵素所言的“一丝”天地正雷之力! 那头凶悍绝伦的虎夔,连惨嚎都未能发出一声,庞大的身躯便被炸得血肉模糊, 焦黑一片,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远处! 雷霆之威,犹有余势!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扩散开来! 旁边的山壁承受不住这股恐怖的力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大片大片的岩石轰然崩塌! 碎石泥土如同洪流般滚滚而下! 竟是硬生生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山崩! 烟尘弥漫,碎石飞溅。 周遭一片狼藉。 幸存的护卫们目瞪口呆,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这如同天灾般的景象。 徐凤年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衣背。 徐锋也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一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模样,不断拍着自己的胸口。 混乱之中,徐锋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幕。 在那崩塌的碎石堆边缘,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破旧灰色僧衣的小沙弥,正抱着头蹲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 一块落石砸破了他的额头,鲜血顺着稚嫩的脸颊流淌下来。 小沙弥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得不染尘埃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四周。 眉眼之间,竟隐隐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佛性庄严。 徐锋心中微动。 他快步上前,走到小沙弥身边。 刺啦一声,他撕下自己锦袍的一角。 动作看似随意,却异常麻利地为小沙弥包扎额头上的伤口。 手指拂过几处穴位,巧妙地按压止血。 那包扎的手法,简单中透着一股古朴的韵味,隐隐暗合某种失传已久的医道精髓。 小沙弥抬起头,懵懂地看着眼前这个好看的大哥哥。 他双手合十,奶声奶气地道:“多谢……施主……” “无妨。” 徐锋拍了拍他的小光头,并未多言。 未来有可能证得金刚不坏之身的小和尚么? 今日结个善缘,不亏。 一行人收拾残局,清点伤亡,惊魂甫定地继续下山。 自始至终,那位戴着青铜面具的赵玉台道长,都沉默不语。 只是,那面具之后,投向徐锋的目光,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那目光中的疑窦,也越来越浓。 …… 是夜。 山脚下的一处驿馆。 徐锋刚吹熄房间里的油灯,准备盘膝打坐,消化今日所得的《五雷正法》入门篇。 房门,却被轻轻叩响了。 笃,笃笃。 “谁?”徐锋警惕地问道。 门外,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只有夜风穿过廊道的呜咽声。 徐锋眉头微皱。 他缓缓起身,走到门边,伸手拉开了门栓。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门外,空空如也。 廊道幽深,灯火昏暗。 他正欲关门。 陡然间!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自身后无声无息地袭来! 快如鬼魅! 一只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闪电般扼住了他的咽喉! 巨大的力道传来,将他猛地推回房间,“砰”地一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与此同时。 一柄闪烁着森然寒芒的短刀,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他的脖颈。 刀锋冰冷,带着死亡的气息。 冰冷的触感,让徐锋颈后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 黑暗中。 响起一个清冷、低沉,却充满无法抗拒压迫感的声音。 正是那位赵玉台道长。 “你腰间匕首的材质,与我这面具同源,皆是吴家剑冢遗留的寒陨铁。”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青羊宫内,你看似失手,泼洒灯油,实则精准无比地毁去了《轩辕问道图》中暗藏的阵法节点。” “后山禁地,你助吴灵素压制走火入魔,那股引导真气的力道精纯巧妙,绝非巧合。” “今日虎夔来袭,你抛出雷符的时机、角度、力道,皆恰到好处,看似慌乱,实则引动雷符远超寻常的威力,并借势引发山崩,意图不明。” “你为那小沙弥包扎伤口的手法,看似随意,却暗合早已失传的《青囊书》中古法。” 脖颈间的短刀,又贴近了几分。 冰冷的刀锋,似乎已经割破了表皮,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 “徐、锋。” 赵玉台一字一顿,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探究。 “你,究竟是谁?” 第18章 寒潭玄武藏真意 驿馆房间内,空气仿佛凝固。 冰冷的刀锋紧贴颈侧,带来死亡的寒意。 墙壁冰凉,抵着徐锋的背脊,寒意透骨。 “吴家剑冢遗留的寒陨铁…毁去阵法节点…助吴灵素压制真气…雷符威力异常, 借势山崩…《青囊书》古法…”赵玉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赵玉台的声音不高,却如寒铁撞击,字字敲在徐锋心弦。 杀意凛冽,毫不掩饰。 徐锋的脸色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深处却无丝毫慌乱。 他甚至能感受到颈侧刀锋传来的细微刺痛,一丝血腥气开始弥漫。 大意了。 从锦州山遭遇刺杀,到青城山毁画救人,再到雷符惊退虎夔, 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想早已落入有心人的眼中。这赵玉台,绝非寻常坤道。 “你,究竟是谁?” 最后一句问话落下,杀意陡然暴涨!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徐锋腰间那柄徐骁“赏赐”的陨铁匕首, 鞘内深处,陡然传来一阵灼热的悸动! 受到赵玉台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气与寒陨铁面具气息的双重刺激,鞘内那只一直沉寂的“金蝉蛊”,骤然苏醒!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直透神魂的诡异蝉鸣,在徐锋脑海中炸响! 刹那间,徐锋只觉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自腰间匕首处疯狂涌出, 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经脉疯狂倒灌,直冲心脉! 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 是那金蝉蛊!它被赵玉台身上那股源自剑冢、 同样蕴含寒陨铁气息的力量刺激,竟在此刻失控暴动! 徐锋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沁出冷汗,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扼住他咽喉的赵玉台也微微一怔,力道稍松。 机会! 徐锋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毫不犹豫!他猛地一咬舌尖! “噗!” 一股殷红的舌尖血混合着唾沫,被他用尽气力, 精准地喷向腰间的陨铁匕首! 血溅匕鞘! 那股暴虐的灼痛感骤然一滞,仿佛被滚油浇中的冰雪, 迅速消融退去。金蝉蛊的气息瞬间萎靡,暂时被这精血之力镇压。 剧痛虽退,但舌尖的伤口和精血的损耗,让徐锋一阵头晕目眩, 脸色更加苍白。他靠着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这番狠厉果决的自残,让赵玉台眼神中的疑虑更深, 但那凛冽的杀意却稍稍收敛了几分。她没有追问匕首的异动, 只是冷冷地看着徐锋,等待他的答案。 徐锋抹去嘴角的血迹,气息微弱却稳定了下来。他抬起头, 迎上赵玉台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锐利目光,声音带着一丝虚弱, 却异常平静:“道长…不必如此。我若想对青城山不利,何须等到今日?”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道长可知,家母吴素身边, 曾有一位侍女,早年受过剑冢的大恩?” 赵玉台眸光微动,不置可否。 徐锋继续道:“那位侍女,感念恩情,曾将一些剑冢的粗浅剑理传于我。 青羊宫那幅画,我确是察觉到其中剑意与侍女所传略有相似, 一时好奇,并非有意损毁。至于后山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见不得同道受难罢了。” 这番半真半假的说辞,将一切都推给了那位“莫须有”的侍女, 既解释了他对剑冢的了解,又掩盖了自身最大的秘密。 赵玉台沉默片刻,短刀依旧未曾移开。“空口无凭。” 徐锋苦笑一声:“道长要如何才信?” “你所言的那位侍女所传剑理,演示一二。”赵玉台语气依旧冰冷。 徐锋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虚弱感。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 体内刚刚平复的《大黄庭》真气再次流转。这一次, 他没有刻意模仿记忆中青鸟那刚猛凌厉的枪法, 而是将从《青鸟剑意修复图谱》残篇中领悟的、 经过系统推演改良后的一丝剑意,融入指尖。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一点微不可察的青芒在指尖吞吐。 徐锋屈指轻弹,动作看似随意,一道凝练至极的指风悄无声息地射向房间角落里的一只陶土茶杯。 “嗤!” 一声轻响。那茶杯完好无损,但杯壁上却多了一个细如发丝的小孔, 孔洞边缘光滑无比,仿佛被某种极致锋锐之物瞬间洞穿。更诡异的是, 杯中残留的茶水,竟未有丝毫溢出! 这一指,内敛、精准、阴柔,却又暗藏杀机, 与传闻中大开大合的吴家剑法截然不同,但其中那一缕独特的剑意, 却又隐隐带着剑冢的影子,只是更加完善,更加…灵动。 赵玉台瞳孔骤然一缩! 别人或许看不出其中奥妙,但她出身吴家旁支,对剑冢武学知之甚深! 徐锋此刻展示的剑意,分明是《青鸟剑意》无疑,但其精妙之处, 竟隐隐有返本归元,触及剑冢核心传承的意味! 她猛地撤回短刀,身形飘然后退半步。 一股无形的锐利剑气自她身上勃发,瞬间割裂了徐锋右臂的衣袖! 布帛碎裂飘飞。 徐锋的右臂裸露出来。在靠近肩膀的位置,赫然有一个淡红色的印记, 形状奇特,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又似一柄古朴的小剑。 赵玉台的呼吸猛地一窒!她死死盯着那块胎记,面具下的眼神剧烈波动! 这胎记…这胎记竟与她师门密藏的那副吴素的画像上,一模一样! “你…你果然是…”赵玉台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徐锋看着自己臂上的胎记,心中了然。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 确实与吴家剑冢有着无法割裂的血脉联系。 徐锋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衣袖,神色平静:“道长现在信了?” 赵玉台缓缓点头,随即又摇头:“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 “道长想做什么,我便想做什么。”徐锋答得滴水不漏。 赵玉台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青城山,名为道门圣地,实则早已被离阳朝廷渗透掌控。” 她声音恢复了清冷,“我需要力量,让青城山摆脱桎梏, 重获自由,也为…吴家,讨还一些旧账。” 徐锋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邪气:“我可以帮你。” “你?”赵玉台语气中带着怀疑。 “我背后,是北凉。”徐锋淡淡道,“道长觉得,这分量够不够?” 赵玉台再次沉默。北凉,三十万铁骑,足以让离阳寝食难安。若能借势…… “你需要什么?”赵玉台问道。 “我要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尤其是…她当年留在剑冢的东西。”徐锋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赵玉台深深看了他一眼:“成交。”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锦囊包裹的物事,递给徐锋。 “这是她当年离开剑冢时,唯一留下的东西。” 徐锋接过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编织古朴的剑穗。 剑穗呈青色,材质非丝非麻,触手温润,隐隐散发着一股宁静的气息。 【叮!检测到特殊物品:吴素遗物·青鸾剑穗。】 【物品内含特殊能量波动……解析中……】 【发现半片残缺玉片:冰蝉玉(大秦皇室秘宝,疑似与长生有关)。】 徐锋心中微动,将剑穗小心收好,面上不动声色:“多谢道长。” “明日下山,万事小心。”赵玉台深深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身形一闪,便如鬼魅般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中。 …… 第19章 大黄庭融合玄武功 次日,晨光熹微,一行人踏上下山之路。 昨日虎夔的惊魂一幕,让护卫们的神色紧绷了数倍, 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两侧密林。 徐凤年也收敛了平日的散漫, 老老实实地被护在队伍中央,脸色还有些发白。 徐锋则看似平静,实则心潮暗涌。 冰蝉玉片、赵玉台的试探与合作、青城山的暗流, 还有那即将启程、风波诡谲的江南之行……一桩桩一件件,在他脑海中盘旋。 队伍行至一处极为险峻的山道。 此地狭窄,仅容数人并行,一侧是陡峭的山壁, 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缭绕,隐约能听到下方传来低沉的水流轰鸣。 地势险恶,正是伏击的绝佳之所。 念头刚起—— 异变陡生! “咻!咻!咻咻咻!” 破空锐啸骤然炸响! 数十支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弩箭,从两侧密林深处狂飙而出! 箭矢如蝗,交织成一张死亡大网,瞬间封死了所有人的闪避路线! “敌袭!” “保护公子!” 宁峨眉反应最快,双目怒睁,刀光乍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他挥刀狂舞,试图格挡这突如其来的死亡箭雨。 然而,箭矢来得太急,太密,太刁钻! “啊!” “噗嗤!” 惨叫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几名处在外围的北凉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 瞬间被弩箭射穿了身体,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软软倒地。 鲜血,刹那间染红了狭窄的山道。 不等众人从箭雨的惊骇中回过神来。 “轰隆!” 林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地面仿佛都在震动。 一道肥硕如山峦般的身影,带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猛地从密林中冲撞而出! 那身影手中,赫然提着两柄比人头还大的擂鼓瓮金锤! 锤面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和碎肉,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凶煞之气。 来人脸上堆满了肥肉,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残忍而嗜血的光芒,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嘿嘿嘿……三公子,你这颗好大的人头,咱家,预定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残忍! 是褚禄山! 北凉王徐骁麾下,那头最凶戾、最不讲道理、也最忠诚的恶犬! 他,竟然亲自带队,在此地设伏截杀?! 徐锋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褚禄山亲自出手…… 这意味着什么? 父亲的命令? 还是……北凉内部有人按捺不住,要借刀杀人? 这绝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刺杀! 这背后,必然牵扯着更深层次的清洗,或是足以颠覆一切的阴谋! “杀!” 褚禄山带来的,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死士, 悍不畏死,配合默契,瞬间与剩余的北凉护卫绞杀在一起。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北凉护卫虽勇,但面对有备而来的褚禄山及其麾下死士, 人数和实力都处于劣势,伤亡在不断扩大。 徐凤年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嘴唇哆嗦, 被几名忠心耿耿的护卫死死护在中央,动弹不得。 混乱之中,徐锋的目光飞快扫过四周。 他看到了身侧那深不见底、水汽弥漫的悬崖。 崖下传来的水声。 一个无比大胆的念头,瞬间在他脑海中炸开! 留在这里,最好的结果是被擒,最坏的结果是死无全尸。 褚禄山的目标是他,只要他“消失”,徐凤年或许能逃过一劫。 与其束手待毙,不如……赌上这一线生机! 电光石火间,徐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故意露怯,被一名死士凶狠的刀锋“逼迫”得连连后退。 脚下仿佛被石子绊到,一个极为逼真的“踉跄”。 “啊——救命!” 徐锋发出一声充满惊恐的尖叫,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 完全失去了平衡,朝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方向,直直地摔了下去! “三公子!” 宁峨眉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嘶吼着想要冲过来救援, 却被褚禄山那两柄沉重如山的大锤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三弟——!” 徐凤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褚禄山看着徐锋的身影消失在云雾缭绕的悬崖之下, 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丝阴冷而狰狞的笑容。 目的达到。 他肥硕的手掌猛地一挥。 “撤!” 命令下达,数十名黑衣死士如同潮水般退去, 动作迅捷,悄无声息,转眼间便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之中。 来得快,去得更快。 狭窄的山道上,只留下满地的尸体、鲜血, 以及一群惊魂未定、茫然失措的北凉护卫,和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徐凤年。 …… 冰冷! 刺骨的冰冷! 潭水如同万千钢针,瞬间刺透衣衫,疯狂地涌入徐锋的口鼻,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气血翻腾欲呕。 但他强行咬紧牙关,守住最后一丝清明,没有昏过去。 在坠崖的瞬间,他早已将《大黄庭》功法运转到了极致,牢牢护住了心脉要害。 寒潭极深,水流异常湍急,带着巨大的力量将他不断向下拖拽。 徐锋不敢挣扎,任由身体下沉,以此避开悬崖上方可能存在的探查和追击。 不知下沉了多久,久到他几乎以为自己会溺死在这无尽的深寒之中。 终于,他的脚尖触碰到了一片坚硬冰冷的触感。 是潭底的石壁! 借着从水面透下、已极为微弱的光线,徐锋勉强睁开眼睛,看向身下的石壁。 下一刻,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只见那光滑如镜的潭底石壁上,竟然密密麻麻地镌刻着无数幅图谱和奇异的文字! 那些线条古朴、苍劲,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伟力, 透着一股来自洪荒远古的蛮横与厚重气息! 仅仅是看着这些图文,徐锋就感觉一股磅礴浩瀚的意境扑面而来! 几乎在同时,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急促响起! 【叮!发现未知上古传承:《玄武真功》!】 【检测到该功法与宿主当前功法《大黄庭》存在极高契合度……】 【符合功法融合条件……】 【开始解析……融合……推演……】 一连串的提示音让徐锋心神剧震! 《玄武真功》?上古传承? 这简直是天降奇缘! 第20章 北冥初成潜龙归 【融合成功!恭喜宿主领悟全新功法:《北冥诀》!】 【《北冥诀》:脱胎于道门正宗《大黄庭》与上古传承《玄武真功》, 取玄武之厚重坚凝、吞噬万物归元之意, 融大黄庭之内息绵长、阴阳并济、生生不息之妙。】 【特效:可强行吸纳天地元气、乃至他人功力化为己用, 极大增强肉身强度、防御力与自愈恢复能力!】 徐锋的心脏狂跳起来,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坠崖不死,必有后福!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忍耐着彻骨的寒冷和身体的伤痛, 盘膝坐在这片刻满《玄武真功》的潭底石壁前。 按照脑海中刚刚领悟的《北冥诀》心法,他开始尝试运转体内的真气。 嗡! 一股远比之前《大黄庭》更加霸道、更加浑厚、仿佛能容纳一切的内息, 开始在他伤痕累累的经脉中缓缓流淌! 这股全新的内息,带着一种贪婪的意味, 开始疯狂地吸收着周围潭水中蕴含的丝丝缕缕、精纯至极的阴寒水元之气! 原本冰冷刺骨、几乎能冻僵骨髓的潭水, 此刻竟成了《北冥诀》运转的最佳养料和催化剂! 丝丝缕缕的阴寒水汽被吸入体内, 经过《北冥诀》的转化,融入那霸道的内息之中,不断壮大。 同时,功法运转产生的温热气流也在不断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和肉身。 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 不知在潭底枯坐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数日。 当徐锋再次缓缓睁开双眼时, 眸中一道精光如同实质般一闪而逝,搅动了身前的潭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彻底的脱胎换骨! 无论是内力的质与量,还是肉身的强度与韧性,都得到了翻天覆地般的提升! 举手投足间,似乎都蕴含着一股沉凝如山、浩瀚如海的力量。 他长身而起,悄无声息地游出寒潭, 寻了一处远离水潭、足够隐蔽干燥的山洞暂时栖身。 从湿透的怀中,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几根用油布包裹的细长银针。 对着附近一汪清澈水洼中的倒影,徐锋深吸一口气, 运起刚刚掌握的《北冥诀》内息,将银针精准地刺入面部的几处关键穴位。 随着银针的捻动和内息的微调,他面部的肌肉和骨骼开始发生极其细微的变化。 很快,那张原本俊美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邪气的面容,变得普通了许多。 接着,他又找来一些深色的泥土和带有颜色的草汁, 仔细地涂抹在脸上和裸露的皮肤上,让肤色显得更加黝黑粗糙。 再也看不出半分北凉王府三公子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徐锋才长长舒了口气,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潜下山,辨明方向,朝着北凉城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去。 …… 几日后,北凉城外,一家不起眼的小酒肆。 正是午后,酒客不多,三三两两地闲聊着。 角落里,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皮肤黝黑、看起来有些憨厚的采药少年, 正默默地喝着一碗最劣质的水酒,竖着耳朵听着邻桌的谈论。 这少年,自然就是改头换面的徐锋。 “哎,听说了吗?王府那位三公子, 前几天在青城山,没了!”一个络腮胡大汉压低声音说道。 “真的假的?那可是王爷的亲儿子啊!怎么没的?”旁边一人震惊道。 “千真万确!我表弟就在王府当差,亲耳听说的! 据说是下山的时候,遇到了山里的猛兽,慌不择路,失足掉下悬崖了!” “啧啧,尸骨都找不到!王爷震怒啊!据说当场就摔死了好几个侍卫! 现在王府下了严令,封锁消息,谁敢乱传就割了舌头!” “可惜了,可惜了!听说那位三公子生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谁说不是呢……” 徐锋端着粗瓷酒碗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坠崖身亡? 尸骨无存? 还……封锁消息?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将碗中辛辣的劣酒一饮而尽。 父亲……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是真以为我死了,还是……故意做给某些人看? …… 是夜,月黑风高,寒意袭人。 一道浑身湿透、显得狼狈不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 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北凉王府外围层层的明哨暗哨, 灵巧地翻过高墙,潜入了这座戒备森严的王府之中。 这身影怀里,似乎还紧紧抱着什么东西。 仔细看去,竟是一只通体漆黑、毛发湿漉漉、只有巴掌大小的奇异小兽! 小兽瑟瑟发抖,不时发出一两声细微的、带着恐惧的呜咽声, 赫然便是徐锋在寒潭附近意外捡到的那只虎夔幼崽! 身影落地无声,辨明方向后,甚至顾不上拧干湿透的衣衫, 便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朝着徐骁书房的方向冲去。 还未靠近书房那灯火通明的窗户。 “哇——” 一声石破天惊、凄惨无比的哭嚎声猛地炸响,划破了王府深夜的寂静! 那哭声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无尽的委屈,以及一种孩子般的依赖。 “爹!爹啊——!” “孩儿……孩儿差点就见不到您了啊!呜呜呜……” 身影一边惊天动地地哭嚎着,一边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般,奋力朝着书房门口扑去。 同时,他还高高举起了怀里那只瑟瑟发抖、同样发出呜咽声的黑色小兽。 “爹您看!您看啊!” “孩儿……孩儿在山里捡到一只神兽!是它!是它救了我的命啊!爹——!” 第21章 神兽救主?老爹面前飙演技! 书房内,灯火摇曳。 昏黄的光晕映照着徐骁那张沉肃如铁的面庞。 他端坐于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笃,笃,笃。 沉闷的声响,如同敲在人心尖上。 门外那石破天惊的哭嚎,并未让他有丝毫动容。 只是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滚进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吱呀”一声被粗暴撞开。 一道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 “噗通”一声,身影直挺挺跪倒在徐骁脚下,死死抱住了他的腿。 正是“死而复生”的徐锋。 “爹!爹啊——!” 徐锋哭得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脸上混杂着污浊的泥水和滚烫的泪水,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 “儿……儿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呜……” 他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只同样湿漉漉、瑟瑟发抖的黑色小兽。 此刻,他将小兽高高举起,仿佛在献上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爹您看!您快看!” “这……这是神兽!是它!是它带着儿从悬崖底下爬上来的!” “要不是它,儿……儿就真的摔死了!摔得粉身碎骨了啊!呜呜呜……” 徐骁垂下眼帘,目光先是落在徐锋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 随即,又缓缓移到那只不住发出细微呜咽的虎夔幼崽身上。 眼神复杂难明,深不见底。 他没有立刻去扶起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 也没有伸手去接那所谓的“神兽”。 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半分喜怒。 “哦?神兽?” “我北凉境内,何时出了这等能救人性命的神兽?” 徐锋猛地抬起头,脸上兀自挂着清晰的泪痕。 眼神中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极致庆幸,以及一丝孩童般的邀功意味。 “儿也不知道啊!” “掉下悬崖后,儿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醒来时就在一个冰冷的水潭边上!” “这小家伙就一直舔儿的脸,还……还给儿找野果子吃!” “后来儿就带着它,顺着水流,一路摸爬滚打,摔了无数跤,才……才捡回一条命!” “爹,您说,它是不是老天爷派来救儿的?” 他说得情真意切,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配合着怀里虎夔幼崽适时发出的几声低低鸣叫,倒也真像那么回事。 徐骁终于伸出手。 却不是去扶徐锋。 而是慢悠悠地探向那只蜷缩着的虎夔幼崽。 小兽似乎感受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猛地缩了缩脖子,拼命往徐锋怀里钻得更紧了。 “虎夔。” 徐骁淡淡吐出两个字,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倒也稀罕。”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徐锋身上,带着审视。 “只是,能从青城山那万丈悬崖下生还,还能带着一只刚出生的虎夔幼崽回来……” “锋儿,你的运气,未免太好了些。” 徐锋心中猛地一凛! 老狐狸果然不好糊弄! 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惊魂未定、带着点傻气的模样。 “爹,儿……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大概是娘在天有灵保佑吧……” “吴素……” 提及这个名字,徐骁眼中清晰地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与追忆。 但这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便被更深的威严所吞噬。 “起来说话。” “是,爹。” 徐锋这才松开抱着徐骁大腿的手,胡乱抹了把脸。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依旧紧紧抱着那只虎夔幼崽,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和依靠。 徐骁看着他这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模样,心中念头百转千回。 褚禄山的回报言之凿凿,徐锋坠崖,绝无生还可能。 可现在,人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小子,当真是命不该绝,另有际遇? 亦或是……这本身就是一出他自导自演的戏? 无论如何,人活着回来了。 有些计划,就得变一变了。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歇着。”徐骁语气似乎缓和了些许。 “你大哥过几日便要启程,去江南游历一番。” 徐锋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担忧。 “大哥要去江南?” “爹,那江南之地,鱼龙混杂,人心险恶得很呐!大哥他……他性子那么单纯,此去岂不是太危险了?” 徐骁瞥了他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正因如此,才要让他去历练历练。” “温室里的花朵,永远成不了能为北凉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徐锋眼珠飞快一转。 立刻,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这次,他的声音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大义凛然”和“慷慨激昂”的劲头。 “爹!” “大哥乃我北凉世子,身系三十万铁骑的未来,身系北凉的安危,万万不可轻易涉险啊!” “儿不才,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贱命一条,不怕死!” “不如……不如就让儿替大哥去江南受这份苦吧!” “也好让儿为北凉,为爹,为大哥,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掷地有声”,仿佛真是为了兄长和北凉,甘愿牺牲自己,奔赴险地。 徐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嘴角似乎极其隐晦地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这小子,演戏的本事,倒是越发长进了。 也罢。 既然他主动请缨,倒也省了自己一番口舌和安排。 “嗯,你能有这份心,很好。”徐骁故作沉吟片刻。 “也罢,凤年留下,你便代他去江南走一遭吧。” “不过,江南不比北凉,人心叵测,你此去,须得万分小心。” 说着,他从一旁的暗格中取过一件叠放整齐的物事,递给徐锋。 那是一件内甲。 “这是蛟鳞宝甲,乃是取东海千年蛟龙之逆鳞,辅以天外寒铁丝线鞣制而成。”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你贴身穿好,或可保你一命。” 徐锋脸上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双手颤抖着接过宝甲。 宝甲入手异常沉重,触感冰凉滑腻,仿佛活物。 细密的鳞片在灯火下泛着一层幽暗深邃的光泽。 他知道,这绝非普通的赏赐。 以他对这位便宜父亲的了解,这看似护身至宝的内甲之内,恐怕另有玄机! 果然! 在他指尖触碰到宝甲内衬那柔软丝绸的瞬间! 一丝若有若无、极其隐晦、却带着阴冷粘腻感的气息波动,如同跗骨之蛆,悄然传入他识海! 是蛊! 一种极为隐秘歹毒的子母连心蛊! 母蛊定然就在徐骁手中! 只要自己穿着这件宝甲,那么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心绪的剧烈起伏,都可能被远在北凉的徐骁清晰感知! 好手段!真是好父亲! 徐锋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感激涕零,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谢爹厚赐!爹对孩儿的关爱,孩儿……孩儿铭记五内!” “儿一定贴身穿着,绝不脱下!绝不辜负爹的期望!” 徐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下去吧,好好准备,三日后启程。” “是,爹!” 徐锋抱着那只还在瑟瑟发抖的虎夔幼崽,捧着沉甸甸、暗藏杀机的蛟鳞宝甲,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脚步甚至还带着点“虚弱”的踉跄。 待徐锋走后,书房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徐骁端起桌上早已冰凉的茶水。 抿了一口。 目光投向窗外深沉如墨的夜色,幽深难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22章 蛟鳞甲护体!三公子踏上江南路! 三日后。 北凉王府门外,晨曦微露,寒气袭人。 一队精锐的北凉轻骑已然整装待发。 铁甲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无声地散发着肃杀之气。 青鸟一身利落的青衣,身姿挺拔。 她手持那杆名为“刹那”的短枪,静静立于一匹神骏非凡的战马旁。 眼神沉静,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 徐锋身上穿着徐骁“御赐”的蛟鳞宝甲,外面则罩着一件崭新的锦袍。 这让他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少了些前几日的狼狈。 此刻,他正与前来送行的徐凤年作“依依惜别”状。 “三弟,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万事定要小心。” 徐凤年用力拍打着徐锋的肩膀。 他脸上带着几分真切的担忧和难以掩饰的不舍。 经历了青城山遇袭,以及徐锋“坠崖失踪”又离奇归来的惊魂事件。 徐凤年对于这个平日里看似不着调的弟弟,确实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真实关心。 “大哥放心,弟弟我心里有数。” 徐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带着点邪气的玩世不恭笑容。 然而,他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洞彻世事的清明与冷冽。 他微微凑近徐凤年耳边。 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音量,低声呢喃。 “倒是大哥你,留在王府,也要多加当心。” “有些人啊……” “心,黑着呢。” 徐凤年闻言,神情微微一愣。 他似乎没能完全领会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里,究竟隐藏着何等深意。 刚想开口再问些什么。 徐锋却已经潇洒地直起了身子。 他顺手端起了旁边侍女早已准备妥当的送行酒碗。 “大哥,诸位!” 徐锋朗声开口,目光扫过送行众人。 “徐锋此去,山高水长,前路未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聊表寸心!” 话音落下。 他仰起头,将碗中那辛辣刺喉的北凉烈酒一饮而尽! 动作豪迈,一滴不剩。 然而,酒刚下肚。 徐锋的脸色便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变。 他眉头几不可见地轻轻蹙起。 伸手扶了扶额头,身子也随之轻轻晃了两晃。 “嗯?这酒……怎地……好像有点上头……” 他口中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带着一丝困惑。 随即,眼神似乎变得有些迷离,脚下更是一个不稳的踉跄。 整个人竟控制不住般,直挺挺地朝着身后马车的方向倒了下去。 “三公子!” 青鸟反应极快,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无妨……无妨……许是昨夜没睡安稳……让我……让我上车歇会儿便好……” 徐锋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他被青鸟半扶半抱地送上了装饰考究的马车。 一沾到车内柔软的卧榻,他竟是头一歪,直接“昏睡”了过去。 徐凤年看着这一幕,有些目瞪口呆。 随即,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这三弟,还是这般不着调,临行前都能喝醉。 青鸟小心翼翼地替徐锋盖好薄毯,确认他“睡姿”安稳。 然后她转身下车,对徐凤年恭敬地行了一礼: “世子放心,青鸟定会护三公子周全。” 说完,她动作矫健地翻身上马,紧紧护卫在马车之侧。 队伍缓缓启动。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朝着遥远的江南方向,渐行渐远。 没有人知道。 就在那厚厚的马车帷幕之后。 那个看似“昏睡”过去的北凉三公子徐锋。 双目依旧紧闭,面色平静无波。 但他的神魂,却已在悄无声息之间离体而出。 化作一道无形无质、肉眼凡胎绝难察觉的流光。 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匪夷所思的速度,撕裂空间,朝着百里之外的某个特定方向,疾掠而去! …… 百里之外,红枫林边缘,官道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杀气,冰冷刺骨。 十数名身着黑金蟒袍的骑士,面容冷峻,手持制式长刀。 他们将一名身段妖娆、容貌绝美、身着红衣的女子,团团围困在中央。 为首之人,面容俊雅,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猫捉老鼠般的笑意。 正是离阳王朝那位野心勃勃的皇子,赵楷。 而被围困的女子,正是舒羞。 此刻的她,状态并不好。 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衣衫上已有多处破损,露出雪白肌肤。 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殷红的血迹。 但她眼神却依旧倔强,充满了凌厉的杀意。 “舒羞姑娘,何必还要做这无谓的负隅顽抗?” 赵楷声音悠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跟本王回去,荣华富贵,金银珠宝,享之不尽,岂不美哉?” 舒羞闻言,冷笑一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呸!离阳的走狗,也配与姑奶奶说话?” 赵楷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给本王拿下!” “是!” 蟒袍骑士齐声应喝,刀光瞬间暴涨! 十几道凌厉的刀芒交织成网,朝着中央的舒羞凶狠地围杀而去! 舒羞剑法确实精妙。 身形更是如同鬼魅般灵动。 她在密不透风的围攻之中辗转腾挪,一时间倒也未曾完全落入下风。 但她毕竟只有一人。 对方人多势众,且配合极为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落败,似乎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渐渐地,舒羞感到内力不济,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无比的刀风撕裂空气,直奔她左侧肩头斩来! 避无可避! 异变,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陡然发生! 一根看似普普通通,甚至有些枯黄的柳枝。 不知从何处而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雪亮的刀锋之前。 然后,轻轻一点。 “叮!” 一声极其清脆的轻响。 那足以开碑裂石、力道万钧的刀锋,竟如同点在了一团虚无的空气之上! 狂猛的力道在瞬间被化解于无形! 持刀的蟒袍骑士只觉手腕猛地一麻,虎口剧震,手中的长刀险些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悚然一惊! 众人下意识地循着那柳枝出现的方向望去。 空空如也! 哪里有半个人影? 赵楷瞳孔骤然收缩,厉声喝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给本王滚出来!” 他的话音未落。 那根悬浮在半空的柳枝,再次动了! 它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与意志。 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肉眼难辨、却蕴含着某种玄奥至极轨迹的弧线。 时而轻灵飘逸,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时而又变得凝重如山,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威势。 每一次点出,都妙到毫巅。 恰好落在舒羞剑法运转间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之处。 或是点在对手刀法即将形成、却尚未完全显露的破绽之上。 舒羞只感觉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清晰无比的力量,在冥冥之中引导着自己。 她原本因为力竭而开始有些散乱的剑意。 竟不由自主地随着那柳枝划过的轨迹流转起来! 她所修炼的家传绝学《赤霞剑法》,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灵魂! 威力,陡然暴增数倍! 仅仅是短短数息之间! 原本占据绝对优势、将她逼入绝境的十数名蟒袍骑士。 竟被她反过来逼得连连后退,阵型瞬间散乱! 更令所有人感到惊骇莫名的是! 那根神秘的柳枝,每次点拨之后。 空气中似乎都会残留下一缕极其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奇异气劲。 这些残留的气劲并未立刻消散。 反而相互勾连、缠绕。 竟隐隐约约在半空中,勾勒出了一副奇异而瑰丽的景象—— 一只神骏非凡、栩栩如生的凤凰虚影,正优雅地栖落在一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虚影之上! 凤栖梧桐! 第23章 凤栖梧桐惊天下,妙手一招救美人 这等神乎其技、近乎显圣的异象,简直闻所未闻! 见所未见! 赵楷的脸色彻底变了! 变得无比难看! 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以及一丝难以遏制的恐惧。 这绝非寻常江湖高手所能做到的手段! 难道…… 难道是传说中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地神仙?! 就在赵楷以及一众蟒袍骑士心神,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异象所震慑之际。 那根造成这一切的柳枝,却倏然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舒羞抓住了这稍纵即逝,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她娇喝一声,将体内残余的内力尽数爆发! 手中软剑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红芒! 趁势向着包围圈最薄弱处,猛然突围而出! “追!快给本王追!” 赵楷猛地回过神来,又惊又怒,急忙声嘶力竭地下令。 然而,舒羞早已拼尽全力。 身形几个起落,便没入了旁边的密林之中。 突围之时,场面一片混乱。 舒羞只模糊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推了自己一把,助她加速。 同时,她在慌乱中下意识地伸手向后一抓。 似乎扯到了什么东西。 入手的感觉,是一片冰凉而柔韧的布料质感。 但她根本来不及细看那是什么。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冲入密林深处。 终于支撑不住。 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 北凉,那辆缓缓行驶的马车之内。 徐锋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神魂归位。 他的脸色,此刻微微显得有些苍白。 纵然有《北冥诀》护持,元神出窍,横跨百里之遥,更出手进行如此精妙的点拨与干预,消耗依旧是巨大的。 一种源自神魂深处的疲惫感,悄然蔓延开来。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呼吸。 将《北冥诀》心法缓缓运转起来,默默恢复着消耗的心神与内息。 就在此时。 马车似乎碾过了一块凸起的石头,猛地颠簸了一下。 “哐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 放在旁边矮几上的一个未开封的酒坛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震倒在地。 瞬间摔得粉碎。 浓郁醇厚的酒香,刹那间弥漫了整个车厢。 徐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计划通般的笑意。 时机,正好。 他故意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梦呓,顺势翻了个身。 仿佛是被酒坛破碎的声音所惊扰。 却依旧沉浸在“昏睡”之中,甚至还无意识地咂了咂嘴。 完美演绎出一副宿醉未醒、人事不知的模样。 车外的青鸟,听到了车厢内的动静。 她眉头微蹙,撩开一丝车帘向内看了一眼。 只见徐锋睡得正沉,地上是破碎的酒坛和流淌的酒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她放下车帘,眼神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疑惑。 这位三公子,似乎……睡得太沉了些?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徐锋随意搭在软塌边缘的衣摆。 那里,似乎沾染着几点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透的泥土印记。 颜色有些特别。 青鸟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便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调整了一下坐姿,将佩枪握得更紧了些。 …… 夜宿驿站。 徐锋盘膝坐在床上,双目微阖。 呼吸悠长到了极致,几乎微不可闻。 他正在运转改良后的《龟息诀》。 此诀结合了《北冥诀》吞噬归元的特性,能将自身的呼吸、心跳频率,调整到与外界环境融为一体的地步。 窗外,秋虫低鸣。 仔细听去,徐锋的呼吸起伏,竟与那蟋蟀鸣叫的频率,隐隐同步。 若非刻意探查,根本无法察觉他是在吐纳练气。 就在此时,一阵极轻极细微的、仿佛夜风吹过窗棂的呜咽声响起。 徐锋眼皮微动,并未睁开。 那是“寒蝉”传来的讯息。 用的是一种极其隐秘的音律震动法门,模拟自然之音,传递简短的讯息。 音律的节奏,模仿的是古曲《广陵散》中的一小段。 但其中几个音符的轻重缓急,却与原曲截然不同。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最高等级警讯! 徐锋心中默默解析着音律代表的含义。 ——洪骠骑,叛。 短短三个字。 却让徐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洪骠骑,执掌北凉半数骑军的宿将,徐骁的心腹之一,竟然……叛了? 是在他离去的这短短几日之内发生的? 还是……早有预谋? 这背后,牵扯了多少人? 目的是什么? 是针对徐骁?还是针对即将接掌北凉的徐凤年? 亦或是……与自己此行江南有关? 无数念头在徐锋脑海中闪过。 他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寒光一闪而逝。 看来,这趟江南之行,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驿站之外,官道蜿蜒,通向未知的远方。 …… 与此同时,北凉王府,徐骁的书房。 灯火通明。 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下。 徐骁取下绑在鸽子腿上的小小竹管,展开里面的纸条。 纸条上没有任何字。 只有一幅寥寥数笔勾勒出的简笔画。 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栖落在一株梧桐树的枝头。 笔触简单,却意境非凡。 徐骁看着这幅画,沉默了许久。 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凤栖梧桐……呵呵,有点意思……” 他低声自语,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来人。” “王爷。”一名亲卫悄然出现在门口,身形笔直如枪。 “传令下去。”徐骁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洪骠骑治军不严,致军心浮动,着即刻卸甲归田,其部暂由燕文鸾接管。” “是!”亲卫领命,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去。 徐骁重新坐回椅中,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敲击起桌面。 笃,笃,笃。 只是这一次,节奏似乎比之前,轻快了少许。 夜色,更深了。 第24章 江心截渡,王妃染血意难平 驿站的灯火在晨曦微露中渐次熄灭。 几缕尚未散尽的炊烟,袅袅升起。 北凉的轻骑已整装待发。 铁甲在清晨的薄光下,泛着冷冽的寒意,肃杀之气弥漫。 青鸟手持那杆名为“刹那”的长枪,静立于马车之侧。 枪缨低垂,她的人,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徐锋自驿站内缓步而出。 他身上那件据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蛟鳞宝甲,被妥帖地穿在锦袍之内。 行走间,领口袖口处,隐约露出一丝暗沉的鳞纹光泽,低调却不凡。 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几分慵懒笑意,眼神却深邃难测。 仿佛昨夜窗外那隐秘的、代表着“洪骠骑叛”的虫鸣示警,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梦呓。 车队缓缓启动。 马蹄声踏破清晨的宁静,车轮滚滚,向着那烟雨朦胧的江南进发。 马车内,方才还带着几分惺忪的徐锋,此刻双眸清明如洗,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他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 昨夜那简短的三个字——“洪骠骑,叛”。 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心湖,激起千层涟漪,至今未平。 洪骠骑的背叛,绝非偶然。 这背后,是冲着父亲徐骁? 还是冲着那个看似不愿接手北凉,实则已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大哥徐凤年? 抑或是……就是冲着自己这趟看似简单的江南之行而来? 徐锋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看来,这江南,从踏上征途的第一步起,便已是龙潭虎穴,步步杀机。 车队行出百余里,渐渐深入江南水乡地界。 官道两侧,河网密布,芦苇丛生,水汽氤氲,视野受限。 正行至一处狭窄河道旁的堤岸,前方忽地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 只见一支人马拦住了去路,挡住了官道。 为首者,是一位锦衣玉带、面容倨傲的年轻公子。 他骑乘着一匹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神态张扬。 身后跟着数十名身着统一玄色劲装、腰佩长刀的护卫,个个气息彪悍,显然训练有素,气势汹汹。 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景象更为惨烈。 一辆华贵的马车侧翻在地,镶金嵌玉的车厢已然破损。 一只车轮兀自打着转,发出吱呀的哀鸣。 旁边散落着几具护卫的尸体,鲜血尚未凝固,染红了堤岸的青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名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正被几名玄衣护卫逼得连连后退。 她发髻微乱,鬓角汗湿,却难掩那份惊心动魄的绝代风华。 脸上带着惊惶,眼神深处却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靖安王府办事,闲人退避!” 那年轻公子勒住马缰,扬起下巴,目光倨傲地扫过缓缓停下的北凉车队,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警告。 他的声音尖锐,充满了上位者的颐指气使。 青鸟眼神瞬间一凛,右手已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刹那枪,指节微微发白。 徐锋撩开车帘一角,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被围困的女子身上。 啧,果然是她。 容貌极美,身段婀娜,眉宇间虽有惊惧,却更有一种久居上位、历经世事的独特风韵。 不是靖安王妃裴南苇,还能是谁? 至于那个嚣张跋扈的年轻公子,想必就是靖安王那个不成器的世子赵珣了。 “啧啧,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哎呀,看这气度,还是位王妃?” 徐锋懒洋洋的声音自车厢内传出,语调轻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调侃。 “靖安王府的家教,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赵珣脸色猛地一沉,如同被人当众扇了一记耳光,目光如电般射向那辆不起眼的北凉马车。 “北凉来的?”他冷哼一声,眼中凶光毕露,“哼,过江的泥鳅,管好你们自己!此乃我靖安王府家事,识相的,速速滚开!否则,别怪本世子不客气!”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侧翻在河堤边缘的马车,本就摇摇欲坠,此刻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刺耳断裂声! 整个车厢竟猛地向着河道滑去! “啊!”裴南苇原本就站在车旁,立足不稳,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她身不由己,随着那破碎的马车一同坠向下方水流湍急的河流! “王妃!”赵珣脸色大变,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眼睁睁看着那抹倩影坠落。 电光石火之间! 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自北凉马车中暴掠而出! 快!快到极致! 正是徐锋! 他身形快得不可思议,脚尖在松软湿滑的堤岸上轻轻一点,竟如蜻蜓点水般,不沾半点泥泞! 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直扑向那汹涌翻滚的河面! 眼看他就要落入水中,岸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几乎以为他也要跟着坠河陪葬。 却见徐锋双脚即将触及水面的刹那! 他只觉丹田内《北冥诀》的内息微微一动,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心头,仿佛与这滔滔江水产生了某种玄妙的联系! 足底涌泉穴内息吞吐,周遭水汽竟瞬间凝结! 嗤!嗤! 两片薄如蝉翼、散发着淡淡寒气的寒冰,凭空出现在他脚下! 徐锋鞋底踩着那两片转瞬即逝的薄冰,身形不沉反升! 他竟如履平地般,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几个起落! 衣袂飘飘,身姿潇洒,翩若惊鸿! 每一步落下,脚下便凝结一片薄冰,支撑他前行,随即便又悄然融化,只留下一串不断扩散的涟漪与尚未消散的淡淡寒气。 这神乎其技、宛如仙人踏波的一幕,瞬间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无论是久经沙场的北凉护卫,还是那些凶神恶煞的靖安王府玄衣武士,全都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就连一向沉稳的青鸟,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极致讶色! 这……这是什么功夫? 徐锋几个呼吸间,便已追上了正在江水中挣扎下沉的裴南苇。 他猿臂轻舒,精准无比地一把揽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 入手处,一片温香软玉,隔着湿透的衣衫,依然能感受到那惊人的曲线和弹性。 他却仿佛毫无所觉,脚下寒冰再生,借力转向,带着怀中的美人向岸边回掠。 怀中的女子,娇躯微颤,带着江水的冰凉和惊魂未定。 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绝色容颜,近在咫尺。 黛眉如远山含翠,眸含秋水潋滟,琼鼻樱唇,小巧精致。 纵然发丝湿漉,衣衫狼狈,依旧难掩那份成熟妩媚的风韵,以及一丝看透世事的沧桑感,别具魅力。 “王妃莫怕,有本公子在,包你无事。”徐锋低语,气息喷在裴南苇的耳畔。 声音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轻佻,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手,揽在她腰间,似乎因为要稳住身形,“不经意”地摩挲了一下。 裴南苇浑身猛地一僵,又羞又怒,脸上飞起一抹红霞。 但此刻身处险境,性命悬于人手,她只能强忍着屈辱和不适,紧咬下唇,没有发作。 就在即将上岸,两人穿过岸边一片茂密的芦苇荡的瞬间。 徐锋眼神微不可查地一动。 他揽着裴南苇的手臂看似随意地一摆,调整了一下落地的姿势。 恰好让裴南苇雪白娇嫩的手腕,被一根隐藏在芦苇叶中断裂的、边缘锋利如刀的芦苇杆狠狠划过! “嘶!” 裴南苇吃痛,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 一道细长而深的血痕,瞬间出现在她光洁如玉的皓腕之上,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徐锋自己的手臂,也在穿过芦苇荡时,被另一根粗壮的芦苇杆上尖锐的倒刺猛地刮破! 嗤啦一声! 他的衣袖被撕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自己的衣袖,更有几滴,精准地溅落在裴南苇素色衣裙的衣襟上! 如同雪地里绽放的几点刺目的红梅。 “抱歉,王妃,”徐锋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急促喘息,仿佛刚才那一番踏浪救人加上这意外,已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芦苇伤人,实在防不胜防。” 两人刚刚落在岸边,还未站稳。 身后,赵珣那又惊又怒、几近疯狂的咆哮声已经响起! 他显然被徐锋刚才那手神乎其技的踏浪渡江功夫彻底镇住,更被此刻徐锋与裴南苇“亲密”的姿态和她衣襟上的血迹彻底激怒! 嫉妒与杀意冲昏了他的头脑! “放箭!给本世子放箭!射死他!” 咻! 一支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淬毒利箭,带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撕裂空气,直奔徐锋毫无防备的后心要害而来! 歹毒无比! “公子小心!” 青鸟厉喝一声,手中长枪瞬间化作一道银龙,枪出如电,后发先至,欲要拦截那夺命毒箭! 第25章 三息破红甲!靖安世子脸都绿了! 但徐锋的反应,比那淬毒的箭矢更快。 身形猛地一个踉跄,姿态狼狈,却又无比精准地向侧前方扑倒。 恰恰将靖安王妃裴南苇,护在自己身下。 “噗!” 破空声几乎贴着徐锋的后背掠过! 那支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毒箭,并未命中他的要害。 而是狠狠撞在了他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至极的碎裂声响起。 徐锋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猛地低下头,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鲜血。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如纸,仿佛在这一箭之下,已然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 “世子!你……” 裴南苇被他整个压在身下,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江水气息和一丝血腥的味道。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以及那急促的呼吸。 看着他苍白的脸庞,还有嘴角渗出的血迹,她那双凤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赵珣眼睁睁看着自己势在必得的一箭,竟只射碎了对方一枚破玉佩,肺都要气炸了! 他英俊的面容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厉声咆哮:“符将红甲何在?给本世子拿下此獠!碎尸万段!” 三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高大身影,自靖安王府的队伍后方,如铁塔般越众而出! 左侧一人,身披宛如流动水波的蓝色甲胄,周身水汽氤氲,无数玄奥符文在甲胄表面流转不定,正是水甲! 中间一人,体型最为魁梧,穿着厚重无比的青褐色重甲,肩扛一柄门板大小的巨斧,每一步落下都让地面微微震颤,此乃木甲! 右侧一人,全身甲胄赤红如燃,散发出滚滚热浪,空气在他周围都发生了扭曲,赫然是火甲! 符将红甲! 这便是靖安王赵衡赖以横行一方,令无数江湖高手闻风丧胆的三具人形杀器! 每一具,都拥有着堪比二品小宗师的恐怖战力! 三具符将红甲甫一现身,那冰冷、暴虐、非人的气息便笼罩全场! 它们迈着沉重的步伐,成品字形,一步步向着刚刚挣扎起身的徐锋和裴南苇包抄而来! 肃杀之气,令人窒息! 水甲率先发难! 它双手猛地掐出一个古怪的法诀,周身符文骤然亮起! “吼!” 一道完全由水流凝聚而成的狰狞水龙,凭空出现在河岸上空,咆哮着,以惊人的速度冲向看似摇摇欲坠的徐锋! 徐锋眼神骤然一凝,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 就在后退的瞬间,他宽大的袖袍不着痕迹地微微一抖。 一颗比黄豆粒略大,毫不起眼的石子,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悄无声息地划破空气。 其轨迹刁钻无比,精准地撞在了水甲胸前一个极其隐蔽的符文节点之上! 那里,正是控制水流的关键枢纽! 嗡! 水甲周身流转的水汽猛地一滞,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 那条原本气势汹汹、张牙舞爪的水龙,也随之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化作漫天水花洒落! 与此同时,木甲已然杀至! 它高高举起那柄闪烁着冰冷寒芒的巨斧,带着仿佛能开山裂石的恐怖威势,当头朝着徐锋狠狠劈下! 风声呼啸,势不可挡! “铛!” 青鸟早已欺身而上,手中刹那枪化作一道惊鸿,枪尖寒芒爆闪,直刺木甲面门要害! 面对这凌厉一枪,木甲那沉重的身躯竟不闪不避! 它无视了刺向面门的枪尖,巨斧的轨迹没有丝毫改变,竟是要以硬受一枪为代价,也要将徐锋斩于斧下! 好一个凶悍的以伤换命! 青鸟瞳孔微缩,枪尖若是刺实,固然能重创木甲,但巨斧也必将落下! 她不得不变招!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 徐锋仿佛被木甲那山岳般的恐怖气势所震慑,再次“脚下一软”! 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向着侧面直直撞了过去!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他那看似绵软无力的身躯,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木甲持斧的那条粗壮手臂之上! 木甲那庞大沉重的身躯,竟被这看似无意的一撞,微微晃动了一下! 那原本锁定徐锋头颅,势在必得的致命一击,顿时偏离了分毫! 轰! 巨斧重重地劈在了徐锋身侧的空地上! 坚硬的河堤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泥土碎石四溅飞射! 青鸟精准地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良机! 她手腕一抖,枪势陡然变化,由直刺转为横扫! “砰!” 沉重的枪杆狠狠抽打在木甲的腰间,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木甲庞大的身躯被这一枪扫得一个趔趄,向后退开了两步! 而最后的那具火甲,此刻周身火焰已然升腾到了极致! 它双臂高高举起,掌心相对,仿佛在凝聚着某种毁天灭地的大招!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不堪,甚至开始扭曲模糊! 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能量正在迅速汇聚! 徐锋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他体内早已悄然运转的《北冥诀》,此刻疯狂催动! 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雷霆之力,顺着他的脚底,如同灵蛇般悄无声息地注入地面! 瞬间勾连引动了早已被他用脚尖和散落石子,在地面尘土中悄然刻画出的《五雷正法》简易符印! 引雷! 轰隆! 天空之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 一道粗大耀眼的闪电,如同天神的怒火,撕裂了阴沉的长空! 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劈在了火甲高举的双臂之间! 那里,正是火甲能量核心符文的关键所在! 噼里啪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爆响声传出! 火甲周身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熄灭! 赤红色的甲胄上布满了蛛网般的恐怖裂痕,冒着阵阵刺鼻的焦烟! 它庞大的身躯僵直在原地,随后轰然倒地! 彻底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 从三具符将红甲现身,到水甲失误、木甲被撞、火甲遭雷劈,前后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在外人看来,水甲是自己出了岔子。 木甲是被运气好撞偏了攻击。 火甲更是倒霉透顶,竟然被天上落下来的雷给劈了! 这所有看似匪夷所思的巧合,全都是他在瞬息之间,凭借逆天悟性洞察破绽后,精准算计并暗中出手的结果! 赵珣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魔幻般的一幕。 靖安王府引以为傲的三具符将红甲! 足以横扫千军的杀戮机器! 竟然……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破了? 这怎么可能? 第26章 巧破红甲?二姐:我来试试! 徐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 气息也更加微弱。 他身形晃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倒下。 他看向被自己护在身后的裴南苇, 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苦笑:“王妃……受惊了……” 裴南苇却没有回应他的话。 她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绝美凤眸, 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徐锋,眼神锐利如刀锋! 她缓缓抬起手。 用一支刚刚从自己云鬓上取下的、 簪尾尖锐锋利的金簪,抵住了徐锋的咽喉要害! 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徐锋的身体瞬间一僵。 “你方才踏江而行,所用身法,为何有武当山梯云纵的影子?” 裴南苇的声音清冷无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意味。 “靖安王府与武当素有往来,本宫,识得此功。” 徐锋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清晰地感受着咽喉处金簪上传来的刺骨寒意和杀机。 “咳咳……咳咳咳……王妃……说笑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 “什么……梯云纵……我……我那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软软地向着裴南苇倒了下去。 就在他“昏迷”倒在裴南苇怀中的瞬间。 他那只看似无力滑落的右手 ,却在接触到裴南苇温润手掌的刹那。 极其隐蔽地,将一枚小巧的、触手冰凉的东西, 悄然塞入了她的手心。 那是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玉扣。 质地温润细腻,入手冰凉。 上面似乎雕刻着某种极其繁复而隐晦的神秘纹路。 若是借着天光仔细看去,依稀能够辨认出, 那是……唯有离阳皇室核心成员,才有资格佩戴的特殊暗记! 做完这一切,徐锋双眼紧闭,头一歪,彻底“晕死”了过去。 裴南苇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那枚冰凉的玉扣。 感受着玉扣上那熟悉的、让她心惊肉跳的纹路轮廓。 再看看怀中这个气息奄奄、生死不知的北凉三公子。 以及他胸前衣襟上, 那片被自己手腕鲜血染红的、如同雪地红梅般刺目的痕迹。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充满了惊疑、困惑、警惕, 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异样情愫。 远处,赵珣看着这诡异无比的局面,脸色铁青一片。 靖安王世子赵珣带着残余的护卫,狼狈不堪地退走了。 留下那具被雷劈得焦黑冒烟的火甲残骸, 以及侧翻破损的马车,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冲突。 裴南苇最终没有跟随北凉的车队离去。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在青鸟搀扶下, 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北凉三公子。 随后,她在闻讯赶来的靖安王府后续人马接应下,沉默地离开了。 只是她握紧的手心,始终残留着那枚冰凉玉扣的触感, 以及其上那令人心悸的隐晦纹路。 北凉的车队重新启程,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了几分。 青鸟坐在车辕上,背脊挺直,手中长枪斜放膝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车厢内,徐锋斜倚在软垫上,双目紧闭,呼吸匀称。 他似乎真的在那番“舍命救美”和惊吓后,耗尽心神,沉沉睡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北冥诀》正缓缓流转, 修复着方才强行引动天地之威,以及精准控制力道撞击木甲所带来的细微内耗。 同时,他也在回味着裴南苇最后那复杂难明的眼神, 以及她抵在自己喉间那冰冷金簪的决绝。 这位靖安王妃,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车行又过数十里,前方官道渐渐开阔。 两侧是连绵的稻田,秋收后的田埂勾勒出纵横的线条。 就在此时,一股凛冽如寒冬骤临的剑意,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车队! 驾车的北凉老卒猛地勒紧缰绳! 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青鸟霍然起身,手中“刹那”枪尖嗡鸣作响,直指前方! 官道中央,不知何时,俏立着一道素雅身影。 女子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衿儒衫,身形略显单薄, 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般的沉静气度。 她并未佩剑,但那股逼人的锋锐之气, 却仿佛是从她骨子里透出来,割裂了秋日的暖阳。 清秀的脸庞上,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如同寒星,平静地注视着北凉马车。 徐渭熊!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应该在北凉王府,为徐凤年接掌北凉做着各种繁琐的准备吗? “二姐?” 徐锋的声音适时地从车厢内传出, 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你怎么来了?” 徐渭熊没有回答,只是迈步,缓缓走来。 她步伐不大,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某种奇异的韵律上, 与天地气机隐隐相合。 无形的压力,随着她的靠近,层层递增。 青鸟握枪的手更紧了,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位北凉二郡主,此刻散发出的气势, 比之先前那三具符将红甲加起来,还要可怕得多! “下车。” 徐渭熊的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感情,如同昆山玉碎。 车帘被掀开。 徐锋“挣扎”着,在青鸟的搀扶下,慢吞吞地走下马车。 他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虚浮,一副大病未愈、惊魂未定的模样。 “二姐,你这是……” 徐锋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和畏惧。 “弟弟我刚从鬼门关捡回条命,你可别吓我。” 徐渭熊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他,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听说,三弟此行江南,颇为不凡呐。” 她语气平淡。 “踏浪渡江,巧破红甲,还英雄救美,博得了靖安王妃的青睐?” 徐锋闻言,顿时一脸“惶恐”,连连摆手。 “二姐明鉴!那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纯粹是运气!” “我哪有那本事?至于靖安王妃……咳咳,萍水相逢,萍水相逢而已。” “是吗?” 徐渭熊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那笑容却比冰霜更冷。 “我倒想看看,三弟的运气,究竟有多好。” 话音未落! 她并指如剑,毫无征兆地向前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一道凝练到了极致的无形剑气! 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直刺徐锋眉心!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根本不容闪避! 青鸟脸色剧变,想要救援,却发现自己在这股剑意锁定下, 竟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比艰难! 徐锋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招彻底吓傻了! 他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 他慌不择路,竟一把抓起身边矮几上放着的一本厚厚的书册,胡乱地向前挡去! 那是一本线装的《武备辑要》,纸张泛黄,似乎有些年头了。 嗤! 无形剑气精准地点在了书册之上。 书页纷飞! 然而,就在书页被剑气搅碎的瞬间,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 明显比书页更陈旧,材质也不同的纸张,轻飘飘地从中滑落出来。 那纸页,质地粗糙,墨迹却依旧清晰。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 落款处,赫然是一个如今已是名动天下的名字, 以及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地点和日期! ——“徐骁,于清倌楼‘红袖招’,欠酒资共计三百二十七两, 凭此条为证,月内结清,绝不拖欠!庚辰年秋。” 清倌楼……红袖招……欠条……徐骁…… 徐渭熊那原本凝聚如实质的剑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 骤然消散无踪。她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 眼神复杂地看着那张飘落在地的、带着胭脂水粉陈旧气息的欠条, 脸上罕见的闪过一丝愕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羞恼。 父亲……年轻时……竟然…… 第27章 装!我看你能装到何时! 就在徐渭熊心神失守这千分之一刹那! 徐锋那“慌乱”的眼神深处,精光一闪而逝! 他后退的脚步看似踉跄,右手却在宽大袖袍的掩护下, 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一小截驿站里顺手拿来的炭笔。 趁着徐渭熊低头看向欠条的瞬间,他的脚尖和手中的炭笔, 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布满尘土的地面上急速勾勒!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呼吸之间,一副繁复无比,线条交错纵横, 隐隐透着金戈铁马之气的阵法图,便出现在地面上! 正是那失传已久的西垒壁战场的某种阵法变种! 当徐渭熊回过神,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重新落在徐锋身上时, 地面上那副刚刚完成的阵法图,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她瞳孔骤然一缩!以她的眼光,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幅阵图的不凡! 其中蕴含的兵家杀伐之意,以及对阵型、时机、地利的精妙运用, 简直匪夷所思!这绝不是一个只懂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能够画出来的! 【叮!检测到宿主于危急时刻,触类旁通,结合《武备辑要》残篇及自身战场推演, 成功改良《西垒壁阵法》,推演出《铁浮屠重组方案·冲阵篇》,悟性逆天!】 徐锋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一闪而过,并未在他心中留下太多波澜。 他只是恰到好处地露出劫后余生的惊恐表情,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才那一连串的“巧合”和“惊吓”, 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徐渭熊弯腰,小心翼翼地拾起了那张写着父亲大名的欠条, 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地面上那副玄奥的阵法图,最后目光落在瘫坐在地,瑟瑟发抖的徐锋身上。 她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幻不定,最终只是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竟不再追究。只是那离去的背影,似乎比来时更多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意味。 …… 是夜,临时驻扎的驿馆之内。一场简单的接风宴,气氛却格外压抑。 徐渭熊端坐主位,面沉如水,只是偶尔会用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扫向徐锋。 徐锋则恢复了他那副纨绔本色,仿佛白天的惊吓早已抛诸脑后, 正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还不时对旁边伺候的青鸟和另一名随行侍女言语调戏几句, 惹得青鸟柳眉倒竖,却又碍于徐渭熊在场,不好发作。 酒过三巡,徐锋已是“酩酊大醉”,脚步踉跄,说话也开始含糊不清。 他端起一盘切得薄如蝉翼的鱼脍,想要给徐渭熊“敬菜”,却一个“不慎”, 手一抖,整盘鱼脍连带着酱汁,哗啦一下全都扣翻在了面前的矮桌上。 “哎呀!罪过罪过!”徐锋大着舌头,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收拾, “二姐莫怪,弟弟我……我这就擦干净!” 他抓起旁边的抹布,胡乱地在桌面上擦拭着。手指沾染了鱼脍的酱汁, 在深色的木质桌面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他擦得很“卖力”,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醉话。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徐渭熊,眼神却微微一凝。 借着烛火摇曳的光芒,她分明看到,徐锋那看似杂乱无章的擦拭动作中, 沾着酱汁的手指,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桌面上飞快地划过几个细微的符号和名字! 那些名字一闪即逝,随即便被他用抹布彻底抹去,不留半点痕迹。 但那几个名字,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徐渭熊的心底!每一个, 都代表着北莽安插在北凉军政体系中,隐藏极深的棋子! 这份名单的价值,无可估量! 这个三弟…… 就在徐渭熊心神震动之际,她手腕微动, 指尖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锐气弹出,精准地划过徐锋正在擦桌子的手臂衣袖。 嗤啦一声轻响。 徐锋锦袍的衣袖被齐整地割开一道口子,露出了下面白皙的手臂。 而在那手臂内侧,一个栩栩如生的画眉鸟纹身, 清晰地显露出来!鸟儿振翅欲飞,姿态灵动。 寒蝉!北凉最隐秘的情报组织之一!这个标记,唯有寒蝉内部核心成员才有! 徐锋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捂住手臂, 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二姐,你……” 徐渭熊却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道:“手滑了。” 气氛,再次陷入冰点。 就在这时! 驿馆院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带着无边霸气的冷喝:“三公子何在?!” 声音未落,一道白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宴厅门口。 身形挺拔如枪,面容冷峻,白衣胜雪,正是那号称北凉核武, 枪术已入陆地神仙之下第一流的白衣兵仙——陈芝豹! 他目光如电,直接锁定了角落里还在“装醉”的徐锋, 眼中战意升腾:“闻你江南一行,颇有长进,可敢与我一战?!” 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连徐渭熊都微微蹙起了眉头。 徐锋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恐惧”! 他怪叫一声,连滚爬爬地躲到了徐渭熊的身后,双手死死抓住徐渭熊的衣角, 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二姐救我!陈将军饶命!我……我不会武功啊!我就是个废物!!” 陈芝豹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然而,就在徐锋躲到徐渭熊身后,瑟瑟发抖, 几乎要把头埋进地里的瞬间。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微不可查地一弹。 一粒刚才打翻鱼脍时粘在袖口的、比芝麻还小的米粒, 带着一股极其隐晦的螺旋劲气,悄无声息地划破空气。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陈芝豹头上用来束发的、价值不菲的羊脂白玉冠,应声而碎! 满头黑发瞬间披散下来,狂风灌入,发丝狂舞, 配合他冷峻的面容和升腾的战意,竟真有几分走火入魔般的狂态! 陈芝豹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头顶, 只摸到一手的碎玉和散乱的头发。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辱感和狂怒, 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是谁?! “住手!” 几乎在同时,驿馆外传来徐骁亲卫急促的喝止声, 显然是北凉王府的紧急命令到了,制止这场可能失控的冲突。 陈芝豹眼神冰冷地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躲在徐渭熊身后, 抖得更厉害,甚至裤裆处都隐隐有水渍渗出的徐锋身上, 冷哼一声,强压下怒火,转身大步离去。 徐锋则像是彻底被吓破了胆,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出宴厅, 一头扎进了自己的马车里,随即车厢里传来压抑的哭嚎声和某种……令人尴尬的液体洒落声。 …… 深夜,月凉如水。 徐渭熊坐在窗前,手中把玩着那张从《武备辑要》 里掉出来的、属于父亲的青楼欠条,眉头紧锁。 精妙绝伦的阵法图,桌面上转瞬即逝的谍报名单, 手臂内侧的寒蝉标记,还有……刚才陈芝豹那莫名其妙碎裂的玉冠。 巧合?运气?还是…… 她目光落在窗台上。那里,除了她平日翻看的几卷兵书策论外, 不知何时,多了一卷崭新的书册。书册封面空白,没有任何标识, 但纸张的质地和墨迹的崭新程度,都说明它不是自己原有的东西。 她拿起书册,缓缓翻开。 入目的,是无比精密的图谱和详尽的文字注解。从重甲的设计改良, 到士卒的选拔标准,再到冲阵、防御、协同作战的全新战术…… 赫然是一部完整得令人心惊的——《铁浮屠兵鉴》!其内容之详尽, 见解之深刻,甚至超越了北凉军中现有的操典! 这……这难道是白天那副《西垒壁阵法改良图》的完整版本?! 徐渭熊拿着书卷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三弟,徐锋……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第28章 公子别怕,往青鸟怀里钻! 离开驿馆,车队再次启程。 气氛,却比来时更加沉闷压抑。 陈芝豹那如山岳般倾轧而来的实质战意虽已退去,但留在众人心头的阴影,却如跗骨之蛆,难以消散。 尤其是三公子徐锋,方才躲在二小姐徐渭熊身后,瑟瑟发抖,连滚带爬,最后甚至狼狈地摔倒在地,衣袍下摆沾染了倾倒酒水留下的水渍…… 那副不堪的模样,让随行的北凉扈从们眼神复杂,鄙夷者有之,叹息者亦有之。 唯有青鸟,依旧面无表情地策马紧随在马车之侧。 她握着长枪“刹那”的手,骨节微微发白,似乎比往常更用力了几分。 偶尔,她会极快地瞥向那紧闭的车厢帘布,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深探究。 二小姐那石破天惊、直指本源的一指剑气。 那张突兀出现、让二小姐都失态的陈年欠条。 还有后来,白衣兵仙陈芝豹将军头上那顶价值不菲、却莫名其妙碎裂的羊脂白玉冠…… 这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车厢内。 徐锋斜倚在柔软的锦垫上,双目微阖,仿佛真的在闭目养神,平复惊吓。 实则,心湖澄澈,念头飞转。 徐渭熊的试探,比他预想中来得更直接,也更凌厉。 幸好他早有准备。 那张从老爹私藏画卷夹层里“借”来的青楼欠条,果然是扰乱二姐心神的利器。 再加上临时起意,借着“慌乱”在地上用炭笔勾勒出的西垒壁阵法变种图。 总算,暂时糊弄了过去。 至于那份故意在桌面上用酱汁“不经意”泄露的北莽谍细名单,以及手臂上那个伪造的“寒蝉”刺青标记…… 则是更深层次的布局。 目的,便是要加深徐渭熊的疑虑,让她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外部的威胁和潜藏的敌人身上,而不是紧盯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三弟。 而陈芝豹…… 徐锋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冽弧度。 那粒被他用作弹指神通的米粒,看似微不足道。 其上,却蕴含了他以《北冥诀》真气高度压缩、并赋予其高速旋转的精妙巧劲。 发射的时机、力道、角度,以及对那羊脂玉冠材质结构上一个天然细微薄弱点的精准命中,缺一不可。 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是玉冠自己承受不住陈芝豹激荡的气机而碎裂。 绝不会想到,是自己这个“吓破胆”、“屁滚尿流”的废物,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暗中动此手脚。 这位白衣兵仙,傲骨铮铮,气势凌人,却也因此容不得半点瑕疵与折辱。 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莫名其妙地束冠碎裂,披头散发,形同受辱。 这份“奇耻大辱”,怕是会让他记恨许久。 不过,这正是徐锋想要的效果。 一个骄傲且易怒的陈芝豹,远比一个冷静沉稳、深不可测的他,更好应对,也更容易被利用。 车队一路向南,穿州过府。 数日之后,终于抵达了那座闻名天下的襄樊城外。 襄樊。 这座扼守南北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的雄城。 此刻,却笼罩在一片令人心悸的诡异阴沉之中。 明明是朗朗白日,天色却昏沉得如同迟暮黄昏。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腐朽气息。 丝丝缕缕的寒意,无孔不入,直刺骨髓。 宽阔的官道上,竟是行人绝迹。 道路两旁的树木,枝叶枯黄卷曲,毫无生气,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 “公子,情况有些不对劲。” 青鸟猛地勒住马缰,声音里透出前所未有的警惕。 徐锋懒洋洋地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打了个哈欠:“怎么了?天阴沉沉的,正好补个回笼觉。” 话虽说得轻松。 他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过四周。 【悟性逆天】的金手指,早已将周围环境的种种异常,巨细无遗地反馈给他—— 地气紊乱不堪,阴煞之气凝聚如实质,盘踞不散。 此地,大凶! 就在这时! 一阵呜咽的风声,毫无征兆地从远方的天际传来。 起初,那风声细微如丝,仿佛是无数冤魂在低声啜泣。 但转瞬之间,风声便急剧拔高,变得尖锐而凄厉! 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踏着沉重的步伐,在幽暗的冥界中奔腾咆哮! 风声之中,隐约可以听到甲胄摩擦的哗啦声、兵刃碰撞的铿锵音,以及那令人头皮发麻、不似阳间活物的战马嘶鸣! “是……是阴兵借道!!” 一名随行队伍中,经验最为老到的北凉老卒,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起来。 传说中,襄樊古战场乃是昔日大楚王朝与离阳铁骑最终决战之地。 那一战,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滔天的怨气浸染了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角落。 因此,每逢天地间阴阳交替、煞气最重的特殊时日,便会有当年战死的阴魂军团,沿着昔日的征伐路线重走一遍。 是为——“阴兵借道”! 生人若是不幸遇上,轻则大病一场,重则魂魄被阴气侵蚀,非死即疯! 霎时间! 阴风怒号! 卷起漫天昏黄的沙尘,遮天蔽日! 能见度急剧下降到不足三尺! 那鬼哭狼嚎般的恐怖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沙尘的帷幕,扑到眼前! 北凉军伍引以为傲的战马,此刻也彻底失去了控制,躁动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惊恐至极的低沉嘶鸣。 随行的扈从们,虽都是久经沙场、见过血的老兵,此刻也个个面无人色,冷汗涔涔。 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肌肉紧绷,却茫然四顾,根本不知道应该将刀锋指向何方!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猛地划破了这压抑的死寂! 徐锋像是被眼前这恐怖绝伦的景象彻底吓破了胆,猛地从车厢里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 他手脚并用,姿态狼狈不堪,拼命地想要躲到离他最近的青鸟身后寻求庇护。 慌乱之中,他一把死死抓住了青鸟持枪的手臂! 指甲因为用力过猛,深深地嵌入了青鸟的皮肉之中! 更要命的是,他张嘴发出意义不明的惊呼时,牙齿竟不偏不倚地磕在了青鸟的手腕内侧! 留下了一排清晰的齿印! 甚至,有几缕殷红的血丝,从那齿印下缓缓渗出! “公子!” 第29章 别怕青鸟!公子这口,是“机缘” 青鸟剧痛之下,黛眉紧蹙,但多年的严格训练让她强忍着没有甩开徐锋。 她只是低喝一声,试图用声音唤醒这个几乎吓傻了的主子,让他镇定下来。 然而,就在徐锋那沾染了唾液的牙齿,与青鸟蕴含着武道真意的血液,发生接触的那一刹那! 【叮!检测到宿主于极端环境(阴煞之地)下,意外接触蕴含‘刹那枪意’及微弱‘大黄庭’道家真意的特殊血液,触发‘万物洞悉’,开始强行解析……】 【叮!解析完成!结合《北冥诀》吞噬特性与当前环境(阴兵煞气),成功推演出气运嫁接/模拟之术——《移花接木诀》残篇(初窥门径)!】 【《移花接木诀》(残):可短暂模拟、借用甚至转移他人部分气运、功法特性或自身气息。注:此术有伤天和,逆天而行,慎用!过度使用易遭反噬!】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急促的鼓点般飞速闪过。 徐锋眼中掠过一丝快到极致的精光。 随即,这丝精光便被更深、更浓的“恐惧”所彻底取代。 他死死抱住青鸟的手臂,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筛糠,几乎要站立不稳。 嘴里还在语无伦次地发出含糊的喊叫:“鬼!有鬼啊!别过来!不要过来啊!” 也就在他这“失心疯”般的喊叫中,他体内刚刚领悟、尚且粗浅的《移花接木诀》真气,随着他剧烈的颤抖和与青鸟的接触,极其隐晦地运转起来。 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属于青鸟那纯粹武者的刚烈气血,被他模拟出来,混杂着他自身因恐惧而“外放”的微弱气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向着那浓郁的阴煞之气中扩散开去。 说来也怪。 那震耳欲聋的阴风与嘶嚎声,在达到顶点之后,竟如同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一般,没有直接冲击车队。 反而像是潮水遇到了礁石,从车队两侧呼啸而过,又迅速地向着远方退去。 仿佛,它们从未真正靠近过。 片刻之后,风声渐歇,嘶嚎远去。 昏黄的天空似乎也微微亮了一些,但空气中那股阴冷腐朽的气息,却似乎更加浓郁粘稠了。 “是……是幻觉吗?” 终于,有扈从颤抖着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不……不是幻觉……”那名经验最丰富的老卒,心有余悸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声音依旧带着后怕,“是真的阴兵借道……只是,只是不知为何,它们……它们好像绕开了我们……” 他看向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色煞白如鬼的徐锋,眼神中的鄙夷之色更浓了几分。 在他看来,定然是这位三公子被吓破了胆,胡乱冲撞之下,反而阴差阳错地惊扰了阴兵的路径,才侥幸让大家逃过一劫。 真是走了狗屎运的废物! 徐锋这才仿佛慢慢回过神来。 他松开了紧抓着青鸟手臂的手,看着青鸟手腕上那清晰的、还带着血丝的齿印,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浓浓的“愧疚”和“后怕”的神色: “青……青鸟,对不住,我……我刚才太害怕了,不是故意的……” 青鸟默默地抽出一方干净的丝帕,仔细擦拭着手腕上的血迹和齿痕。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只是那双一向清冷如古井的眸子里,疑惑之色,却已浓得化不开了。 这位三公子,真的……只是被吓坏了吗? 为何,她隐隐感觉,刚才在那混乱之中,似乎有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纯粹的气息,从公子身上一闪而逝? 是错觉吗? 入夜。 襄樊城内,临时征用的驿馆。 经历了白日阴兵借道的惊魂一幕,驿馆内的气氛格外压抑沉闷。 徐锋以“受惊过度,需要静养”为由,早早地打发了所有人,独自回房休息。 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辉洒落大地。 原本应该“沉睡”的徐锋,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双眼。 眼中,再无白日的丝毫“恐惧”与“懦弱”,只剩下深邃的平静与一丝探究的锐利。 他迅速起身,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夜行衣。 接着,默默运转起经过【悟性逆天】改良后的《龟息诀》。 霎时间,他整个人的气息仿佛都消失了,与周围的阴影、空气彻底融为一体,再无半分活人的生气。 如同一道真正的鬼魅。 他无声无息地潜出驿馆,身形如风,向着襄樊城西那片传说中的废弃鬼城方向疾掠而去。 白日那场声势浩大的阴兵借道,绝非偶然。 此地阴煞之气如此浓郁,甚至能凝聚成形,影响天时,必然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蹊跷。 更重要的是…… 在那万千阴兵的嘶嚎与咆哮声中,他那经过【悟性逆天】强化过的听觉,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熟悉的旋律韵律—— 那是属于他前世记忆深处,早已失传于这个世界的大楚王朝的……楚声古调! 这绝不是巧合! 城西废墟。 断壁残垣在惨淡的月光映照下,更显凄凉与阴森。 这里,曾是大楚王朝最后的宫城遗址。 传说,当年城破之日,末代楚皇于宫内**,一把大火将这片象征着昔日荣光的宫殿群,彻底焚烧殆尽。 只留下无尽的传说、不散的怨念,以及这片被称为“鬼城”的废墟。 徐锋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黑暗。 他刚一踏入废墟的范围。 便立刻感觉到,一股股阴冷刺骨、饱含怨毒与不甘的意念,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空气中,隐约可见一道道模糊扭曲的黑影在游荡、嘶吼,正是那些不肯安息的楚人遗魂。 它们被困在这片废墟中,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生前的绝望与不甘。 寻常武者,哪怕是一品高手,骤然闯入此地,心神也难免受到怨气侵蚀。 但徐锋神魂强大,又有《北冥诀》护体,这些怨气虽强,却还奈何不了他。 他没有选择强行驱散或灭杀这些亡魂,而是盘膝坐在一块断裂的石碑前, 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箫。这玉箫是他闲暇时所制,材质普通,但此刻在他手中,却仿佛有了生命。 悠扬而古老的箫声响起,带着一丝悲凉,一丝缅怀,一丝不屈。 正是那首千古流传,足以动人心魄的《离骚》!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箫声如泣如诉,在寂静的废墟中回荡。那些原本狂躁不安的楚人遗魂, 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渐渐停止了嘶吼, 一道道模糊的身影朝着徐锋的方向聚集过来,静静地聆听着。 箫声时而激昂,时而低沉,将屈子那忧国忧民、九死不悔的情怀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些楚人遗魂,生前皆是大楚子民,对故国有著深沉的眷恋。 《离骚》的韵律,唤醒了他们沉寂已久的记忆和情感。 一曲终了,箫声渐歇。弥漫在废墟中的怨气,竟然消散了大半。 那些楚人遗魂的身影变得凝实了一些,脸上扭曲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它们朝着徐锋的方向,无声地躬身行礼,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最终化为点点荧光,消散在夜风之中。 【叮!宿主以《离骚》超度襄樊楚人遗魂,化解千年怨气, 获得部分天地功德反馈,神魂之力微量提升。】 【叮!检测到残余楚国龙气凝聚,获得残缺的大楚镇国玉圭(半截)。】 第30章 装死骗过老仵作! 徐锋缓缓睁开眼。 他低头,凝视着手中那半截古朴斑驳的玉圭。 玉圭之上,刻印着模糊的山川河岳纹路。 其中,隐隐蕴含着一丝微弱,却又无比纯粹的龙气。 这股龙气,似乎与当今离阳皇室的国运,存在着某种天然的、深刻的相克。 徐锋若有所思,将玉圭与那支玉箫悄然收好,纳入怀中。 他返回驿馆时,夜色正浓,万籁俱寂。 他如同从未离开过一般,了无痕迹,仿佛只是在房中安睡了一整夜。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靖安王世子赵珣,便遣人送来了请柬。 请柬以描金彩笺写就,措辞恳切无比,姿态更是放得极低。 言称要为昨日在城外的“误会”,向北凉三公子赔个不是,特在别苑设下薄宴,聊表歉意。 徐锋修长的手指拈着那份华丽的请柬,指尖微微摩挲。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赔罪? 恐怕是鸿门宴吧。 试探虚实,才是真意。 傍晚时分,靖安王府别苑,临水的水榭之中。 靡靡的丝竹之声,在水榭中轻轻流淌。 桌上,珍馐佳肴罗列,玉盘珍馐,琳琅满目。 四周灯火辉煌,映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极尽奢靡之态。 赵珣一身华贵锦袍,脸上堆满了热络到近乎谄媚的笑容。 他亲自执起酒壶,频频起身,为徐锋敬酒。 言语之间,看似亲近熟络,实则句句不离对北凉此行真正目的的旁敲侧击。 更是有意无意地,想要掂量掂量徐锋本人的深浅。 徐锋则将那副胆小、好色、没什么脑子的纨绔嘴脸,演绎得入木三分。 面对赵珣那些暗藏机锋的试探,他时而装傻充愣, 时而又插科打诨,说些不着边际的浑话。 他的眼神,更是毫不掩饰地落在旁边侍奉的那些貌美侍女身上。 那目光,赤裸裸的,带着几分贪婪,几分垂涎。 偶尔,他还会蹦出几句粗俗不堪的轻佻之语,惹得侍女们满面羞红,暗暗啐骂。 一个贪杯好色、心思浅薄、容易冲动的北凉草包形象。 被他刻画得淋漓尽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气氛似乎愈发热烈。 赵珣的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与得意。 时机,差不多了。 他亲自端起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酒壶,壶中琥珀色的酒液,在灯火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他为徐锋斟满了身前的酒杯。 “三公子,昨日城外之事,都是在下鲁莽冲撞了,多有得罪!” “这杯酒,便算我给公子赔罪了!还望公子大人大量,莫要放在心上!”赵珣举杯,笑容满面,诚意十足。 徐锋的目光,落在那杯澄澈诱人的酒液之上。 他的眼底深处,一丝极细微的幽蓝光芒,一闪而逝。 【破绽洞察】! 酒中有毒。 一种慢**,无色无味,极为隐蔽。 常人,哪怕是经验丰富的武者,若不精通毒理,也极难察觉。 但他脸上,却瞬间堆满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哎呀!世子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太言重了!太客气了!” “都是误会,纯属误会嘛!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世子如此厚爱,亲自为我斟酒赔罪,我徐锋岂能不领情?!” “这杯,我先干为敬!” 话音未落,他已迫不及待地仰起头,将杯中那杯致命的毒酒,一饮而尽! 赵珣看着他如此“爽快”,眼底的冷笑更浓了几分。 心中暗道:蠢货!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草包! 随后,他又找了各种由头,连劝了几杯。 徐锋是来者不拒,杯杯见底,喝得是面红耳赤。 很快,他便显出面色潮红,眼神迷离的状态。 舌头也开始有些打卷,说话含糊不清。 一副酩酊大醉、不胜酒力的模样 又过片刻。 徐锋忽然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他脸上的血色,骤然变得青紫! 豆大的冷汗,瞬间从他额头上滚落下来。 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紧接着,“哇”的一声,猛地喷出了一大口乌黑腥臭的血液! 那黑血溅落在桌案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淡淡的青烟。 随即,他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的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倒地之后,他口吐白沫,四肢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剧烈地抽搐了几下。 然后,便彻底没了声息,一动不动了。 “啊!三公子!” “快!快传府医!快啊!!” 宴席之上,瞬间乱作一团。 尖叫声、惊呼声、桌椅倒地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赵珣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猛地冲上前去。 他蹲下身,伸出手,手指颤抖着,探向徐锋的鼻翼下方。 冰凉! 没有一丝呼吸! 他又急忙去摸徐锋手腕的脉搏。 死寂! 感受不到任何跳动! 赵珣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声音都变了调,惊恐地大叫起来:“不……不好了!三公子他……他……” “他薨了!!” 整个别苑,刹那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落针可闻。 很快,靖安王府豢养的那位经验最为老道的仵作,便被火急火燎地召了过来。 徐锋的“尸体”,被小心翼翼地抬到一张临时搭起的木板上。 此刻的他,早已在倒下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运转起经过【悟性逆天】改良后的《龟息诀》。 他的心跳、呼吸,几乎完全停止,降至高手都无法感知的最低频率。 同时,一丝微弱的《北冥诀》真气,被他巧妙地运至皮肤表层。 在他的脖颈和胸前等处,模拟出了几块淡淡的、分布自然的青紫色斑块。 那须发皆白的老仵作,提着一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灯笼,步履沉稳,小心翼翼地上前查验。 当他的目光,落在徐锋脖颈和胸前那几块“栩栩如生”的青紫色“尸斑”之上时。 饶是这位老仵作见惯了各种死状,经验丰富,也不由得轻轻“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老仵作的声音微微发颤,手指着那几块“尸斑”,脸色也有些发白。 他俯下身,又仔细查看了片刻,摸了摸脉门,确认毫无生机。 最终,他缓缓直起身,对着一旁脸色“惨白”、焦急等待的赵珣,躬身禀报道:“回世子……” “从脉象、呼吸、瞳孔以及体表征象来看……” “三公子确是……急症暴毙,毒发攻心,已然……回天乏术了。” 老仵作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专业判断后的笃定,以及一丝对生命逝去的惋惜。 赵珣闻言,身形晃了晃,仿佛悲痛欲绝,挥了挥手,示意闲杂人等都退下。 水榭之中,很快只剩下他和几个心腹,以及木板上那具“尸体”。 他站在木板旁,低头看着上面“死”得不能再“透”的徐锋。 确认四周无人窥视后,他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缓缓勾起一抹阴冷而得意的笑容。 成了! 徐锋虽然“死”了,但他此刻五感六识,在《龟息诀》的特殊状态下,反而变得异常敏锐清晰。 隔壁房间传来的对话声,虽然压得很低,却一字不落地,清晰无比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是赵珣的声音,带着一丝邀功的兴奋:“父王,徐锋那小子,已经处理妥当了,万无一失!北凉那边……” 紧接着,一个更显苍老、也更加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不屑与冷酷: “死得好!” “一个徐骁见不得光的庶子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难道北凉,还能为了这么一个废物,跟我们靖安翻脸不成?” “不过……”那苍老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此子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但他这个北凉三公子的身份,倒也还有些用处。” “对外,就宣称他水土不服,突发急病暴毙。将此事尽快通报北凉。” “至于他的尸体……暂时不要处理,找个隐秘地方,好生看管起来。” “或许……将来可以寻个模样身形都相似的替身,稍加调教一番……” “送回北凉,做一枚听话的棋子……” “倒也不失为一步妙棋,呵呵……” 第31章 隔墙有耳!靖安王密谋傀儡计! 那是靖安王赵衡的声音! 原来如此。 这对父子,打的是用“尸体”或“傀儡”继续做文章的主意! 徐锋心中冷笑,杀意微不可察地一闪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徐锋估摸着时辰已至深夜,那些看守也该松懈了。 他缓缓“复苏”。 先是手指微不可察地轻轻动了动。 随即,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守在门外的两名靖安王府侍卫,听到动静,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猛地推门冲了进来! 眼前的一幕,让他们亡魂皆冒! 只见木板上那具本该冰冷的“尸体”,此刻竟然缓缓坐了起来! “死去”的徐锋,悠悠转醒。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眼神空洞,脸上带着极度的痛苦和迷茫。 “我……我在哪里?你们……你们是谁?” “我的头……好痛……我……我是谁?” 他双手抱着头,表情痛苦,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失忆了? 赵珣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 他亲自上前,反复用言语试探,甚至用了一些隐秘的暗语。 结果发现,这个“死而复生”的徐锋,确实对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无所知,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他只记得一些杂乱无章的、破碎的画面片段,说话也颠三倒四,逻辑混乱。 赵珣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但反复查验,也找不出破绽。 一个失忆的傻子,总比一具逐渐腐烂的尸体,似乎更有利用价值。 接下来的数日,徐锋便以一个“失忆者”的身份,被软禁在靖安王府的别苑之中。 他每日的生活,便是吃了睡,睡了吃。 时而指着墙壁,好奇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时而对着池塘里的锦鲤,一发呆就是半天。 将一个心智受损、浑浑噩噩的痴傻之人,扮演得惟妙惟肖。 某日,赵珣再次前来“探望”。 他假意关切地询问徐锋,是否想起些什么。 徐锋迷茫地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空洞。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指着不远处书房的方向,含糊不清地、断断续续地说道:“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好多好多的书……藏在……一个黑黑的……墙……后面……” 赵珣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那里,正是他父亲靖安王赵衡藏匿机密文件、往来书信的密室所在! 这个傻子,怎么会梦到那里?! 难道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赵珣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但看向徐锋的眼神深处,那份疑虑,已然变得更深。 与此同时,城中驿馆内。 青鸟在为自家公子整理遗物时——这是靖安王府“好心”送回来的。 她神情哀伤,动作却一丝不苟。 当她拿起徐锋离府前常枕的那个枕头时,指尖触及到一丝异样。 她心头一动,拆开枕套。 一卷被仔细卷好、用油布包裹的图册,赫然出现在眼前! 青鸟疑惑地展开图册。 下一刻,她瞳孔猛地收缩,呼吸瞬间停滞! 图上绘制的,竟是靖安王封地——青州全境的兵力布防详图! 各处兵力部署、粮草囤积点、险要关隘、甚至是几处极为隐秘的军火库位置……无一不被清晰标注!其精密程度,骇人听闻! 青州!靖安王赵衡的根基所在! 青鸟握着图册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她猛地抬头,望向窗外靖安王府别苑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这份图……绝不可能是巧合! 是三公子……是他故意留下的! 他根本没有死!甚至……可能连失忆都是假的!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到底是谁? 数日后。 靖安王府终于“大发慈悲”,允许“失忆”且“痴傻”的北凉三公子,启程离开襄樊。 一队象征性的护卫,“护送”着北凉那辆略显寒酸的马车,缓缓驶向城门。 当北凉车队的车轮,碾过襄樊城门洞厚重的石板路时。 一直阴沉晦暗、如同被怨气笼罩的天空,竟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万丈金光,如同天神之矛,骤然泼洒而下! 刹那间,驱散了笼罩全城数日的阴霾与腐朽气息。 城楼之上,一名负责值守的守将,无意间低头,目光扫过下方官道上那辆渐行渐远的北凉马车。 午后的阳光,正将车厢旁那个身着青衫的少年随从的影子,拉得极长,映在斑驳的城墙根下。 就在那光影交错的一瞬间! 守将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连日戒备导致眼花了。 他竟然看到…… 那少年的影子,在阳光下扭曲变形…… 其眼瞳的位置……赫然是两轮淡淡的、散发着微光的、相互重叠的金色轮廓! 重瞳!! 传说中,早已灭亡的大楚王朝,其帝王之相! 守将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连忙再次定睛看去。 阳光依旧,影子依旧。 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侧影,再无半分异常。 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摇了摇头,自嘲地苦笑一声。 定是近日那阴兵借道之事,闹得人心惶惶,自己也心神不宁,竟出现了这等荒谬的幻觉。 北凉的那位三公子,不是已经暴毙了吗…… 车队,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襄樊城,骤然放晴。 阳光普照。 第32章 红薯入怀,公子我正缺个暖床的! 自襄樊城那场诡异的骤晴之后,归途便笼罩在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闷里。 车轮碾过官道,扬起细微的尘土。 车厢内,徐锋斜倚软垫,眼帘半阖,像是被连日的奔波耗尽了精神。 襄樊城门洞下的“重瞳”幻影,是他随手布下的一颗棋子。 以《北冥诀》真气扰动光线,再掺入一丝从那半截玉圭中汲取的微弱大楚龙气。 目的? 不过是给那对自作聪明的靖安王父子心里,再添一重疑云罢了。 想玩傀儡计? 那就让他们猜去吧,最好猜到自己吓死自己。 青鸟策马紧随车侧。 一身青衣依旧干练,目光却时不时飘向车厢,带着难以掩饰的探究与忧虑。 怀里那卷从公子枕下摸出的青州布防图,像一团火,烫着她的指尖。 襄樊城外的阴兵借道。 二小姐徐渭熊的凌厉剑气。 父亲的陈年旧账。 陈芝豹碎裂的玉冠。 还有公子那一系列颠覆认知的举动…… 这些事,在她心头缠成一团乱麻。 她不信公子真的痴傻了。 那双看似空洞的眼眸深处,偶尔会有一闪而逝的精芒,骗不过她这个朝夕相处的侍女。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鸟想不通。 这位三公子……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是棋盘上的一步。 这份心机,这份布局,让她这位死士都感到脊背发凉。 行至半途,前方官道旁忽地出现了一队人马。 服饰奇特,并非北凉军伍,也非寻常商旅。 为首的是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远远望见北凉王府的旗帜,便立刻下马,垂手恭立道旁。 “敢问可是北凉三公子当面?” 管事快步上前,姿态恭敬,语气却沉稳,不显卑微。 “我家主人听闻公子归来,特命小人在此迎候。” 徐锋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懒散地扫过。 视线在那管事身后不远处,一道娉婷惹火的身影上,微微停顿了一下。 那女子身段丰腴饱满,一袭扎眼的红衣裹身,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容颜妩媚,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情。 正是本该远在敦煌城主持密探事务的红薯。 “哦?”徐锋明知故问,声音里带着那股子熟悉的、玩世不恭的调调,“你家主人是哪位啊?” “我家主人,姓徐。”管事回答得滴水不漏。 徐锋心里跟明镜似的。 老爹的手笔。 自己“死而复生”又“痴傻疯癫”的消息,看来是彻底搅动了北凉王府。 老爹这是坐不住,派红薯这颗重要的棋子来亲自“接应”和“看护”了。 “行吧。”徐锋懒洋洋地摆了摆手,示意车队停下。 红薯迈着莲步,袅袅娜娜地来到车前。 她身子微微下蹲,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万福礼。 嗓音柔媚得能滴出水来,此刻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和紧张。 “奴家红薯,奉王爷之命,前来伺候公子。” 她缓缓抬起头。 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毫不避讳地望向徐锋,眼底水光潋滟,仿佛要将人的魂儿都吸进去。 这等绝色尤物主动投怀,天下间怕是没几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徐锋嘴角扯出一抹邪气的弧度,带着几分戏谑。 “正好,公子我正缺个暖床叠被的。” 他伸手,一把便将红薯那温软的身子拉上了马车。 指尖触碰到她细腻滑腻肌肤的瞬间。 【叮!】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检测到特殊体质——蛊身圣体(残缺,封印中),蕴含奇异能量,符合‘万物洞悉’解析条件。】 【《蛊身圣体解析》进度:50%……】 徐锋心中微微一动。 蛊身圣体? 听名字就不是凡俗之物。 红薯体质特殊,这他是知道的,与敦煌城某些传承久远的秘术脱不开干系。 徐骁在这个时候把她派来,恐怕,“伺候”是假,监视和试探才是真。 又或者……老爹觉得这颗棋子受损,想借着自己这个“傻儿子”做点什么? 徐锋面上不动声色,手臂顺势一揽,便将红薯那柔软丰腴的身躯整个带入怀中。 动作轻佻,甚至带着几分粗鲁。 引得红薯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似嗔似羞。 “怎么?” 徐锋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发丝,语气轻佻地问。 “几日不见,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勾起红薯尖巧的下巴。 指尖却若有若无地,在她颈侧那片雪白的肌肤上轻轻滑过。 车厢内空间本就狭窄,红薯几乎是整个人都蜷缩依偎在徐锋怀里。 她似乎有些羞怯,又有些紧张,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优美而脆弱的雪白脖颈。 徐锋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颈后靠近发际线的位置。 那里,有一个极其细微、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印记。 若非他融合诸多武学后目力远超常人,根本无从察觉。 那是哑门穴! 被一种极为高明且隐秘的手法封印过的痕迹。 老爹……这是怕她乱说话,泄露了什么? 还是说,这封印本身,就是对她的一种控制和警告? 徐锋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拂过红薯乌黑柔顺的秀发。 指间,早已悄然捻住一根细如牛毛、以《北冥诀》真气反复淬炼过的特制银针。 借着马车轻微颠簸的掩护。 那根银针,精准无误、且毫无声息地刺入了那个被封印的穴位。 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北冥真气,如同一股温润的细流,悄无声息地注入。 瞬间冲开了那道阻碍气血运行、禁锢神魂感知的滞涩关卡。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隐蔽至极。 红薯的身子,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随即立刻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只是因为公子爷过分的狎昵而引起的正常反应。 她哪里知道。 就在这电光石火、看似沉迷于温柔乡的一瞬间。 一道束缚在她身上多年的枷锁,已被这个看似纨绔放荡的三公子,随手解开了! “公子……” 红薯的声音再次响起,愈发娇媚入骨,却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细微的颤音。 那颤音里,有情动的迷离,似乎也有着一丝……如释重负后的茫然,以及更深层次的……恐惧和敬畏! 她猛地抬眼看向徐锋。 看着眼前这个嘴角噙着坏笑,眼神却深邃如渊的男人。 她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 他怎么可能?! 这可是王府秘传的封穴手法!非特定传人以独门真气根本无法解开!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又是如何……轻描淡写地就解开了?! 这份眼力!这份功力! 他……他绝不是外界传言的那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庶子! 绝不是! 徐锋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带着一丝玩味。 他没有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将怀中的美人搂得更紧了些。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传来的、混合着女儿家体香与某种奇异幽香的气息。 他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 仿佛真的已经彻底沉醉在这醉人的温柔乡里,再无他念。 第33章 三公子:我肾亏,褚胖子顶上 一路无话,直至北凉王府那巍峨的轮廓,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出现在地平线上。 车马缓缓驶入王府。 与想象中可能有的盘问或冷遇截然不同,徐骁竟亲自出府迎接。 这位权倾天下的北凉王,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落拓模样。 两鬓已染微霜,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轻易洞穿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徐骁蒲扇般的大手落在徐锋肩上,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审视,像是在确认这个三儿子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般“痴傻”了。 徐锋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茫然和畏缩。 眼神空洞,似乎连眼前这位威震天下的父亲都已认不出来。 徐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复杂,最终没有多言。 “舟车劳顿,先去歇息。” “晚些时候,到书房来,陪为父手谈一局。” 当晚,书房内灯火通明。 棋盘之上,黑白子纵横交错,杀气无声弥漫。 徐骁执黑,大开大合,气势磅礴。 徐锋执白,依旧是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落子毫无章法,随心所欲,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甚至好几次,将珍贵的白子直接丢进了黑子的包围圈,落在明显是死地的地方。 一局。 两局。 三局…… 棋盘上的局势不断变换,但结局却惊人的一致。 徐锋连输十六局。 每一局都输得干脆利落,毫无悬念,仿佛稚童对弈国手。 徐骁始终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喜怒。 只是端着茶杯的手,偶尔会在空中停顿那么一瞬。 书房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青衫文士。 正是北凉王府的首席谋士,有“毒士”之称的李义山。 他手中拿着一张宣纸,一支炭笔,看似在随意涂画着什么。 实则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目光却如毒蛇般,死死锁定着棋盘。 只有李义山看出来了! 徐锋那看似杂乱无章、自寻死路的落子,十六局下来,所有白子在棋盘上留下的轨迹,隐隐竟暗合了上古《洛书》的方位与流转之势! 虽然残缺不全,甚至多有错漏谬误,但那份神韵,那份源自天地至理的玄奥轨迹,绝非一个痴傻之人能够偶然为之! 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天地大道的模糊感应! 李义山枯瘦的手指微微一颤,不动声色,飞快地将棋盘上的白子轨迹拓印下来,准备事后仔细研究推演。 这位三公子……藏得可真够深的! 这份心机,这份伪装,连他这只老狐狸都差点看走了眼! 棋局结束,徐锋被下人“搀扶”着离开,脚步虚浮,仿佛耗尽了心神。 徐骁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眼神复杂难明,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几日后的一个深夜,王府深处,听潮亭方向突然火光冲天! 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夜空! “走水了!听潮亭走水了!” “快救火!” 呼喊声,奔跑声,水桶碰撞声,瞬间打破了北凉王府深夜的宁静。 听潮亭乃北凉武学、秘籍收藏之重地,天下武库之一,一旦失火,损失不可估量! 王府上下瞬间被惊动,无数护卫、下人提着水桶冲向火场。 混乱中,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从火场附近冲了出来。 正是徐锋!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卷书册,满脸“惊慌失措”,灰头土脸,剧烈地咳嗽着,像是被浓烟呛得不轻。 “三公子!您没事吧?”有眼尖的护卫认出他,急忙上前询问。 “咳咳……没……没事……”徐锋惊魂未定地连连摆手,还扬了扬怀里的书册,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吓死我了……还好……还好把这本宝贝抢救出来了……”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书册封面上,赫然用烫金大字写着——《阴阳采补术》! 字体张扬,内容更是……不堪入目。 周围的护卫和赶来救火的下人,表情顿时变得无比古怪起来。 有人嘴角抽搐,强忍着笑意。 有人则面露鄙夷,觉得这位三公子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三公子……听潮亭那么多神功秘籍……您就……抢出来这个?”一个胆子稍大的护卫,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废话!这可是……咳咳……好东西!你们懂个屁!”徐锋一副理直气壮、宝贝得不得了的样子,抱着那本“绝世秘籍”踉踉跄跄地走了,背影都透着一股猥琐。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徐锋冲出火场前,他看似慌乱地在听潮亭八楼的一根不起眼的承重梁柱上“扶”了一下。 那一扶之下,看似无力。 实则一股凝练至极、阴柔诡秘的《北冥诀》真气,已然无声无息地透柱而入! 真气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精准地将梁柱内部震出了无数细密如蛛网的裂纹。 这根梁柱,正是支撑着整个八楼监视阵法运转的核心节点之一! 经此一震,阵法结构已被永久性破坏,内里符文禁制尽数崩毁,再难修复如初! 从此,听潮亭八楼,再无秘密可言! 听潮亭的大火很快被扑灭,有惊无险,并未造成太大的损失。 事后查明,似乎是看守楼阁的人员夜晚打盹,不慎碰倒了灯盏,引燃了易燃物。 至于徐锋“慌不择路”、“舍命”抢救出《阴阳采补术》的事,则迅速成了王府内上下流传的一个笑谈,更坐实了他“草包纨绔”的名声。 徐骁听闻此事汇报,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随即,他却大手一挥,赏赐了徐锋几名从西域新得的貌美舞姬,个个身段妖娆,风情万种,说是给儿子“压惊”。 徐锋看着那几个媚眼如丝、身姿曼妙的异域美人,却像是见了鬼一般,连连摆手。 他一脸“虚弱”地苦笑道:“爹,您就饶了儿子吧……” “儿子我……我最近身子骨实在不行,怕是……肾水亏空,无福消受这等美人恩啊……” 他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猥琐的笑意:“要不,您赏给褚禄山那胖子?他肯定喜欢!他腰好!” 此言一出,连素来沉稳的徐骁都忍不住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褚禄山,北凉军中顶级悍将,武力高强,却以贪财好色闻名遐迩。 最终,这几名西域舞姬,被“孝顺”的徐锋转送到了褚禄山的府邸。 当晚,褚禄山府邸大摆筵席,美人入怀,好不快活。 酒酣耳热之际,一名身姿最为曼妙的西域舞姬,在献上一支热情奔放的胡旋舞时,宽大的衣袖中突然滑出一柄淬毒的短刀! 寒光一闪! 短刀如毒蛇吐信,直刺向坐在主位、毫无防备的褚禄山心口! 刺杀! 变生肘腋! 说时迟那时快! 坐在褚禄山身旁,正端着酒杯,满脸谄媚笑容,假意要向褚胖子敬酒的徐锋,像是被那舞姬旋转的裙摆不小心绊了一下。 “哎呦!” 徐锋怪叫一声,身子猛地一歪,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般,“恰好”撞在了那名持刀舞姬的身上! 力道不大,却时机精准! 舞姬猝不及防,身形顿时一个踉跄! 刺出的短刀瞬间偏离了预定方向,只“噗嗤”一声,划破了褚禄山厚实的衣袍,留下一道浅浅的口子。 而徐锋手中的酒杯,也随之脱手飞出! 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地面上,竟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一股难闻的黑烟! 酒中有剧毒! 第34章 徐三少,你还能演得再像点吗?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褚禄山惊出一身冷汗,肥胖的身躯猛地弹起,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 “有刺客!拿下!全部拿下!” 亲卫们蜂拥而上,场面瞬间大乱! 混乱之中,徐锋早已“吓”得缩到了角落里。 他脸色煞白,浑身瑟瑟发抖,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 经过连夜的严酷审讯,一名被活捉的舞姬终于扛不住酷刑,招供了。 这些舞姬果然是北莽王朝精心安插的死士! 她们的目标,就是刺杀北凉军方重将褚禄山,意图在北凉内部制造混乱! 那名活口,为了活命,还吐露了北莽在北凉境内布下的部分谍网信息,包括一些重要的据点和联络代号。 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北凉王府。 深夜,徐锋的卧房内。 他似乎早已睡得极沉,呼吸均匀绵长。 然而,嘴里却如同梦呓般,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词语。 “……鹰……雪狼……毒蝎……” “……长春……河套……烂陀山……”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词语,赫然与刚刚从那名北莽死士活口那里审讯出的谍网代号、据点位置,有着惊人的吻合! 窗外,月光如水。 一道高大而略显佝偻的人影,静静伫立在阴影之中,正是北凉王徐骁。 他负手而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带着一种难言的萧索。 他静静地听着屋内儿子梦呓般的呢喃,眼神深邃,如同两口幽深的古井,看不出任何情绪。 就在这时,床上的徐锋忽然翻了个身,像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含糊不清,甚至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嘟囔了一句: “爹爹……别打手板……” “锋儿怕疼……” 窗外,徐骁的身影,微不可察地一滞。 他伫立良久,月光洒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映出复杂难明的光影。 终是无声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夜色之中。 夜,依旧深沉。 北凉的风,带着亘古不变的刺骨寒意,呜咽着掠过王府层叠的屋檐。 北凉王府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那场听潮亭的“意外”走水,连同三公子徐锋“舍命”抢救《阴阳采补术》的壮举,已然成了府内最新的笑料,在仆役婢女间悄然流传。 而褚禄山遇刺之事,虽掀起了短暂的波澜,但在徐骁雷厉风行的处置下,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只余下几分难以察觉的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下涌动。 徐锋依旧一丝不苟地扮演着他那“肾水亏空”、“痴傻畏事”的角色。 每日里不是逗弄那几个徐骁“赏赐”下来,实则被他转手送去褚胖子府邸又被嫌弃退回来的西域舞姬——当然,仅限于言语上的轻佻调戏。 便是缠着府里的厨子,变着花样给他做些据说能“大补元气”的汤羹。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仿佛真的逍遥自在,不问世事。 这日,徐凤年不知从哪里得了兴致,脚步轻快,兴冲冲地跑来寻徐锋。 “三弟,陪哥去个地方开开眼界!” 徐凤年手里把玩着一枚色泽温润的玉佩,眉宇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好奇与向往。 徐锋正歪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榻上,由身姿挺拔、面容清冷的青鸟,慢条斯理地替他剥着晶莹剔透的葡萄。 听见徐凤年的话,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 “不去,不去,浑身都累得慌。” “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能比我这张软榻更舒服?” 徐凤年见他这惫懒模样,也不生气,反而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吴家剑冢!”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听说那里藏剑何止万千,乃是天下剑客心中的圣地!” “更别提还有那些守冢剑奴,个个都是不世出的剑道高手!” “吴家剑冢?” 徐锋像是听到了什么鬼故事一般,猛地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他脸上瞬间堆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恐,双手如同摇拨浪鼓般连连摆动。 “不去!哥,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去!” 他夸张地缩了缩脖子,声音都带着明显的颤音,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哥,你就饶了我这条小命吧!” “我可听说了,那剑冢里的剑奴,一个个都跟活阎王似的,凶神恶煞,脾气古怪得很!” “动不动就拔剑砍人,血流成河!” “我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他们那些明晃晃、冷冰冰的铁疙瘩随便戳一下!”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满脸后怕。 “再说了,那些亮闪闪的玩意儿,看着就瘆得慌,我……我害怕!” 那副胆小如鼠、畏刀避剑的怂样,简直是刻进了骨子里,演得入木三分。 徐凤年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被气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最终,他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这三弟是指望不上了。 他独自一人,带着缺门牙的老黄,意气风发地踏上了前往吴家剑冢的路途。 只是,徐凤年并不知道。 在他离开王府后不久,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悄无声息地缀了上去,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行至剑阁地界,山势愈发险峻起来。 群峰如聚拢的龙身,蜿蜒盘踞,剑阁便坐落于那高昂的龙首之处,于云端之上,俯瞰着苍茫辽阔的大地。 此地常年云雾缭绕,山风凛冽,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神秘与肃杀之气。 不巧,天公不作美。 方至山脚,原本只是阴沉晦暗的天空,骤然间风起云涌。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砸落下来,密集如鼓点。 转瞬之间,便已是瓢泼之势,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山路本就崎岖湿滑,暴雨倾盆之下,更是泥泞不堪,行走艰难。 徐凤年一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困住,只能暂时躲进一处简陋破败的山亭避雨,看着眼前如同水帘般的雨幕,年轻的世子脸上不由得显出几分焦躁。 而此刻,在距离他们不算太远的一处陡峭山壁旁,另一道身影却显得“狼狈”不堪。 “哎呀!” 一声短促的惊呼,伴随着脚下碎石簌簌滚落的声音。 只见一个穿着普通布衣,脸上沾满了泥水,显得有些落魄的年轻人,似乎是为了看清前路,脚下猛地一个“趔趄”。 身形顿时失去平衡,竟控制不住地朝着悬崖下方直直滑去! “公子!” 第35章 演砸了?古剑竟因他而震颤! 远处隐蔽处,传来青鸟压抑着极致焦急的低呼,声音几乎变调。 那失足滑落的年轻人,却像是被老天爷眷顾,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下坠途中,身体竟被一棵从崖壁上横斜逸出的虬劲古松,堪堪挂住! 他就这么悬在半空。 下方是翻腾汹涌、深不见底的云雾。 上方是风雨如晦、湿滑陡峭的绝壁。 场面惊险到了极点。 这“失足”之人,自然便是悄然跟来的徐锋。 他看似惊魂未定地死死抓紧了救命的松枝,脸色苍白,大口喘息。 实则,他一双深邃的眼眸,却在看似慌乱的扫视间,飞快地审视着身处的这面饱经风霜的崖壁。 【万物洞悉】悄然无声地运转。 暴雨如注,疯狂冲刷下的岩壁,在常人眼中或许只是一片被雨水侵蚀的狼藉。 但在徐锋眼中,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无数细微的、几乎被千年岁月彻底磨平的痕迹,如同某种神秘的脉络般,遍布岩石的每一寸肌理。 那是剑痕! 历历在目! 有深有浅,有快有慢。 有的霸道绝伦,仿佛要劈开天地! 有的轻灵飘逸,宛如羚羊挂角! 有的古拙厚重,带着大巧不工的韵味! 每一道看似不起眼的痕迹,都仿佛蕴含着一种独特而强大的剑道意志! 千年岁月流淌。 无数惊才绝艳的剑客,曾在此驻足、挥剑,留下属于他们的印记。 他们的剑意、剑气,并未随着时间完全消散。 而是如同最深刻的烙印般,深深地、深深地刻入了这沉默的山石之中,与这剑阁的山川融为一体! 【系统提示:检测到高浓度、多源流千年剑气残留!】 【蕴含残缺上古剑道碎片……】 【开始解析……】 【解析中……10%……30%……70%……】 进度条飞快跳动。 【解析完成!】 【根据残留剑气运行轨迹与剑意流转特征,成功推演出《九问剑法》前三式:一问苍生!二问鬼神!三问本心!】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庞大而驳杂的剑道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冲入徐锋的脑海! 仿佛有无数早已逝去的先辈剑客,正在他意识的至深之处,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各自毕生最得意的剑招! 徐锋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在那湿滑冰冷的岩壁上,轻轻划过。 他并非有意为之。 只是在那股磅礴剑道洪流的冲击下,身体产生的一种近乎本能的模仿与共鸣。 指尖划过之处,并未在坚硬的岩石上留下任何明显的刻痕。 然而,一丝微不可察、却凝练异常、带着复杂韵味的剑气,如同无形的种子,悄然无声地沁入了岩石的深处。 这丝剑气,既有着刚刚领悟的《九问剑法》的凌厉雏形。 又带着《北冥诀》独有的阴柔诡秘。 更隐隐夹杂着一丝源自他体内,那微弱却无比霸道的“龙气”。 几乎就在这丝奇异剑气沁入岩壁的同一个刹那。 剑阁最深处。 一间除了石床外空无一物的简朴石室中。 一个身着粗布麻衣,面容古板,宛如亘古不变的石雕般盘膝而坐的中年男子,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双目之中,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平静得宛如深潭。 却仿佛能够瞬间洞穿层层厚重的雨幕,跨越遥远的距离,直视那悬于峭壁之上、看似狼狈不堪的身影。 “咦?” 一声极轻的、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诧异,从他口中发出。 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然如同青烟般,消失在石室之中。 悬崖边。 徐锋刚刚被闻讯赶来、动作迅捷却又小心翼翼的青鸟等人,“手忙脚乱”地从古松上救了上来。 他瘫坐在泥泞的地上,浑身湿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兀自带着惊魂未定的“后怕”神色,仿佛刚刚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仿佛他原本就站立在那里。 雨水落在他身上,竟似被无形的气场隔开,无法沾湿他的衣衫分毫。 来人,正是那麻衣中年男子。 吴家剑冢当代守阁剑奴,吴六鼎。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瘫坐在地、形容狼狈的徐锋,眼神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只是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稳定如山的手。 对着徐锋。 “剑。” 一个字。 简洁。 明了。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徐锋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随即,他脸上露出了比刚才坠崖时更加“惶恐”的神色,双手在身前胡乱地摆动着,甚至下意识地往青鸟身后缩了缩。 “没……没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我……我不会使剑……大侠饶命啊……” 吴六鼎却像是没看见他的惊恐,也不理会他的辩解。 他只是将手中那柄样式古朴、毫不起眼的长剑,递到了徐锋面前。 剑身暗沉,仿佛蒙尘已久,不见锋芒。 徐锋看着那剑,像是看着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眼中满是抗拒,犹豫着不敢伸手。 “拿着。” 吴六鼎的语气依旧平淡,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命令意味。 青鸟站在一旁,美眸中写满了担忧,却不敢出声。 徐锋似乎被逼到了极点,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像是碰触烙铁般,勉强握住了剑柄。 入手,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就在他手指与剑柄接触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力量,猛地从剑身深处反震而来! 徐锋只觉得虎口剧痛,仿佛被重锤砸中! 他闷哼一声,低头看去。 只见虎口处,皮肉竟已被硬生生震裂,渗出了丝丝猩红的血迹! 剧痛钻心! 他脸上瞬间布满了“痛苦”与“恐惧”交织的神情,本能地就想松手扔掉这柄凶器。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柄原本暗淡无光的古朴长剑,竟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可闻的嗡鸣! 如同沉睡千年的巨龙,被某种禁忌的气息惊扰,发出了极度不满的低沉嘶吼! 剑身随之微微震颤起来! 这声剑鸣极其细微,若非身处极近,又或者如吴六鼎这般修为高深之人,根本难以察觉。 吴六鼎那双宛如古井深潭,从未有过波动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了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异色。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痛苦、兀自发抖的徐锋。 然后,他沉默地收回了长剑,转身便走。 依旧是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刚才的出现,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完成一个简单至极的试探。 徐锋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心中却是暗自凛然。 这吴家剑冢的守剑奴,果然名不虚传! 感知竟敏锐到如此地步! 自己仅仅是领悟剑法时,无意间泄露了那么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剑气残留,便被他精准捕捉到了。 刚才那一握,看似简单随意,实则蕴含着对自己根骨和内息的直接试探。 虎口崩裂,是真实的。 那是他刻意收敛了体内九成九的《北冥诀》真气,仅仅以普通纨绔子弟的体魄去硬接的结果。 为的,就是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 第36章 给徐凤年留下剑道真解 至于那声剑鸣…恐怕连吴六鼎自己都未曾料到。 多半是自己新领悟的《九问剑法》剑意雏形,与体内那丝微弱却霸道无比的大楚龙气产生了共鸣,意外引动了这柄不知历经多少岁月的古剑灵性。 看来,这剑冢之中,当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行事,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雨势渐渐停歇。 徐凤年一行人,终于得以进入剑阁内部。 剑阁之内,远比他们想象中要朴素许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简陋。 石壁、石柱、石桌,处处都透着一股被时光打磨过的古老意蕴。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名叫翠花的年轻女子。 模样普通,透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和几分拘谨。 她默默地端来了几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面是酸菜面,翠绿的酸菜,上面漂浮着一层红彤彤的辣椒油,香气扑鼻,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徐锋似乎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什么王府公子的形象,拿起筷子便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谁知,这剑阁的酸菜,酸得极致。 那辣椒,更是霸道无比,辣意惊人。 仅仅一口下去! 徐锋只觉得一股灼热滚烫的气流,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直冲脑门! 眼泪瞬间就被呛了出来,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咳咳……咳!好……好辣!” 他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徒劳地用手在嘴边扇着风,样子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就在他被辣得龇牙咧嘴,眼泪鼻涕直流,仪态全无之时! 他体内,因为刚刚强行压制,而隐隐有些紊乱的《北冥诀》真气,突然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 伴随着那新生的,还无法完美掌控的剑意雏形,猛地一荡! “啪嚓!” 一声清脆的炸裂声! 他手中那个盛着热气腾腾的酸菜面的青瓷大碗,竟毫无征兆地,从中断裂开来! 瞬间碎成了几块! 滚烫的面汤和酸菜,也随之洒了一桌。 这一下,不仅徐锋自己彻底愣住了。 就连坐在旁边的徐凤年、老黄,甚至是一脸拘谨,正站在桌边,准备伺候他们吃面的翠花,也都惊呆了! 徐锋脸上瞬间涨得通红。 一半是被辣椒辣的,一半是被“羞愧”的。 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残局,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这……这碗的质量也太差了吧……烫手……烫手……” 没有人注意到。 在他低头收拾碎裂碗筷的瞬间。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眼眸深处,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无奈,以及深深的警惕。 这该死的剑气… 才刚刚领悟,就如此地不听使唤! 夜。 剑阁偏房。 房间简陋至极。 除了一张硬邦邦的木床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旧桌子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 徐锋仰面躺在坚硬的床板上,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白天吸收的那些驳杂而浩瀚的剑道信息,依旧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翻腾着,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剑刃,彼此碰撞,发出刺耳的嗡鸣。 这些剑道感悟,与他所修炼的《北冥诀》,隐隐之间,竟产生了一种相互印证,相互促进的奇妙感觉。 他缓缓地从床上坐起身,拿起桌上吃饭用剩的一根普普通通的竹筷。 然后,他将体内所剩不多的内力,缓缓地贯注于竹筷之上。 紧接着,他便看似随意地,在身下的木质床板上轻轻地划拉了起来。 动作很轻,也很慢。 就好像一个无聊至极的孩童,正在随手涂鸦。 清冷的月光透过糊着窗纸的窗棂,静静地洒落在粗糙的床板上。 在月光的照耀下。 只见那竹筷划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极其浅淡,几乎无法察觉的刻痕。 这些刻痕,初看之时,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 但若是仔细分辨,便会惊奇地发现。 在那看似随意的线条之间,竟隐隐蕴含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和法门。 那韵律,玄奥而晦涩。 那法门,精妙而深邃。 这,正是他根据自身所学,结合今日在剑壁之前的感悟,经过无数次的推演和简化,最终创造出来的一篇特殊的《养剑诀》。 此诀,算不上什么惊世骇俗,威力绝伦的神功绝学。 但,它却胜在平和中正,温润如玉。 对于蕴养剑气,稳固剑心,有着独到而精妙的效用。 正适合吴六鼎那般常年与古剑为伴,以身饲剑的守剑之人。 做完这一切之后,徐锋将手中的竹筷随手一扔,然后翻了个身,装作沉沉睡去的样子。 另一间房内。 徐凤年同样毫无睡意。 他盘膝坐在床上,借着屋内微弱的烛光,正捧着一本已经泛黄,散发着淡淡霉味儿的古籍,默读。这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每逢心绪不宁时,他便会拿出来翻阅。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一道身影,如同梦游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徐凤年的房门口。 正是徐锋。 他双目紧闭,脚步虚浮,仿佛真的在梦游一般,推门而入。 他走到徐凤年身边,徐凤年正读到入神处,竟未察觉。 徐锋伸出手,看似无意识地翻动了一下徐凤年放在床头的《黄庭经》书页,指尖夹着的一片薄如蝉翼、用特殊墨绘制的草叶,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书页之间。 那草叶之上,绘制的并非寻常纹路,而是一种极其抽象、却又蕴含着凌厉剑意的图案,仿佛是某种剑法招式的草图,又似是而非。 做完这一切,徐锋又如同梦游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惊动任何人。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 徐凤年一行人向剑阁辞行。 翠花依旧是那副淳朴模样,送他们到门口。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之际,一直沉默不语,如同石雕般站在阁楼阴影下的吴六鼎,突然上前一步,对着徐锋,极其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剑客之礼。 “九问剑歌,何时补全?”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与郑重。 徐凤年和老黄都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徐锋。 徐锋却是浑然不觉,正拿着一块刚从翠花那里讨来的葱油饼,啃得正香。闻言,他茫然地抬起头,嘴里塞满了饼,含糊不清地道:“啊?什么……什么歌?唱歌我可不会……五音不全……”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嚼着饼,几块被咬碎的饼屑从他嘴角掉落下来。 饼屑落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看似杂乱无章。 然而,若从某个特定的角度俯视,便会惊奇地发现,那几块不起眼的饼屑,竟隐隐在地面上,排列成了一个模糊的、形似长剑的卦象图案! 卦象转瞬即逝,随着山风吹过,便消散无踪。 吴六鼎看着徐锋那副憨傻啃饼的模样,又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残留的、几乎难以分辨的痕迹,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困惑与茫然。 最终,他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退回了阴影之中。 徐锋则像是没事人一样,拍了拍手上的饼屑,冲着徐凤年咧嘴一笑:“哥,这饼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干……咱们赶紧走吧,找个地方喝口水去!” 说罢,便当先一步,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吊儿郎当地朝着山下走去。 只留下徐凤年满头雾水,和老黄若有所思的目光,以及剑阁那愈发显得高深莫测的重重迷雾。 第37章 躲个麻烦,竟白捡一部无上心法? 却说徐锋辞别剑阁,并未急于返回北凉王府。 他心知肚明。 那吴六鼎看似古板,实则感知敏锐得可怕。 自己留下的《养剑诀》与那无意间泄露的剑意,已然引起了对方的高度注意。 此刻若大张旗鼓回府,反而容易引人注目,平添变数。 不如趁此机会,在外游历一番。 一来,可以好好消化剑冢所得,将那驳杂的剑道感悟彻底融入己身。 二来,也可避开王府内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线与可能的试探。 他一路南行,看似漫无目的,随波逐流。 实则步步皆有算计。 体内,《北冥诀》奔腾不息。 新悟的《九问剑法》前三式剑意雏形,如同三条桀骜的蛟龙,时而盘踞,时而冲撞。 更有一丝微弱却霸道无匹的龙气,潜藏其中,如定海神针。 三者相互激荡,隐隐有失衡之兆,急需寻一处清静之地,细细梳理融合。 思来想去,倒是那青城山,道蕴悠长,山势清幽,是个不错的去处。 谁料,方至青城山麓,便觉气氛诡异。 山道之上,不见往日香客游人如织。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更远处,似乎还有金铁交鸣之声,断断续续地从山上传来。 徐锋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他立刻收敛全身气息,身形如鬼魅般融入山林阴影,悄然潜行靠近。 片刻之后,景象映入眼帘。 青城山主峰之外,竟被一圈身着金色甲胄的重甲兵士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金甲兵士个个身形魁梧,煞气腾腾,手中长戈反射着森冷的寒光。 阵型森严,杀气凛冽,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阵前,一人骑乘高头大马,面容阴柔,眼神倨傲,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正是那离阳王朝的皇子,赵楷! “赵楷?” “他怎会在此处动用金甲围山?”徐锋心中念头急转,瞬间便大致猜到了缘由。 青城山乃道教祖庭之一,底蕴深厚,传承久远。 赵楷此来,多半是为了山中的秘藏,或是妄图收服这股强大的道门势力,为其所用。 目光扫过山门前。 尸横遍地,道袍染血。 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无比的厮杀。 徐锋暗自庆幸自己来得“巧”。 若是早一步抵达,怕是也要被不由分说地卷入这场浑水之中。 他如今只想低调行事,稳步发育。 这等麻烦,能避则避,绝不多沾染分毫。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 金甲阵型虽严密如铁桶,但在后方靠近陡峭山壁处,似乎存在一处防御的薄弱点。 当下不再犹豫,运转身法。 整个人仿佛化作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绕过厮杀正酣之处。 寻了个偏僻无人注意的角落,他身形一纵,便轻巧地翻墙进入了青城山道观之内。 道观内部,同样是一片狼藉。 破碎的器物,散乱的经卷,随处可见。 但相较于山门处的血腥惨烈,此处倒是暂时还算安静。 徐锋无意参与任何争斗,只想寻个地方暂避风头,待这场风波平息之后再做打算。 他目光一转,很快便落在了道观深处一座显得格外古朴的阁楼之上。 阁楼牌匾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三个大字——“藏经阁”。 “此处,倒是清静。”徐锋心中暗忖。 身形再次一闪,便已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藏经阁内。 阁内光线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书卷与厚厚灰尘混合的独特气息。 一排排高大的书架直抵屋顶,上面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道家典籍。 徐锋随意地在书架间走动,目光漫不经心地逡巡着。 他并非真的对这些道藏典籍有多大兴趣,只是想找一个最不起眼、最安全的角落暂时待着。 无意间,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封面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字迹都有些模糊的《道德经》。 随手翻开,古朴而蕴含着某种奇异韵律的文字映入眼帘。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他低声念诵着。 起初,只是为了打发这无聊的等待时间。 可渐渐地,他体内的【万物洞悉】天赋,竟被这古老的经文悄然引动,自行运转起来! 那看似寻常的文字,在他的眼中,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 它们分解、重组,化作无数玄奥无比的符文与轨迹。 这些符文与轨迹,仿佛在阐述着天地至理,宇宙本源。 与此同时,他脑海深处。 那本被徐凤年日夜捧读,他也曾“无意”间翻阅过数次的《大黄庭》经文,竟也如同受到召唤般,自行浮现! 《道德经》的大道奥义,与《大黄庭》的内丹修炼精要,两者如同阴阳鱼般相互碰撞、印证、交融! 【叮!】 【检测到《道德经》蕴含大道本源碎片!】 【检测到《大黄庭》蕴含内丹修炼精要!】 【符合功法融合条件……开始融合推演……】 【叮!融合成功!】 【恭喜宿主根据《道德经》与《大黄庭》,成功推演出全新心法——《紫气东来诀》!】 刹那间! 一股温润而浩瀚,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气息,自徐锋丹田最深处,缓缓升腾而起! 这股气息平和中正,却又带着一丝煌煌天威,神圣威严! 它如同初升的朝阳,紫气浩荡三千里,涤荡着徐锋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 原本因强行吸纳而显得有些驳杂的《北冥诀》真气,在这股新生气息的梳理之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精纯、凝练! 就连那刚刚诞生的《九问剑法》剑意雏形,也似乎被这紫气滋养,变得更加圆融通透,灵性十足! 就在徐锋沉浸在这全新心法带来的玄妙体验中时。 阁楼之外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以及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显然,战火已经蔓延到了道观深处,即将波及这藏经阁! “不好!” 徐锋心中猛地一紧,暗骂一声麻烦! 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暴露在此地。 情急之下,他目光落在手中那本改变了他命运的《道德经》上,心思电转。 外面金甲森严,高手众多,硬闯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有了! 他眼中精光一闪。 飞快地从《道德经》上撕下几页经书。 手指灵动如穿花蝴蝶,竟是将那柔软的纸页,三两下就折成了一只形态有些歪歪扭扭的纸鸢。 这动作,在外人看来,或许就像一个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的孩子,在惊慌失措下胡乱发泄。 阁楼之外。 一名须发皆白的青城山长老,正被数名身手矫健的金甲兵士死死围住。 长老道袍染血,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眼看就要命丧长戈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 徐锋深吸一口气。 将体内刚刚诞生的《紫气东来诀》真气,悄然运转。 更夹杂了一丝微不可查,却锋锐无匹的《九问剑法》剑意。 尽数灌注于指尖那只简陋的纸鸢之上! 随即,手腕猛地一抖! 那只承载着大道经文与他精纯真气的纸鸢,便从藏经阁那狭窄的窗户缝隙中,被他猛地抛了出去! 纸鸢在空中摇摇晃晃,飞行轨迹杂乱无章,飘忽不定。 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动力,坠落在地。 然而,若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顶尖高人在此,定会骇然发现! 那纸鸢看似随意的飘飞轨迹,竟暗合“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遁甲之方位变化! 每一下摇摆,每一次转向,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玄奥! 纸鸢飘飘荡荡,不偏不倚,恰好飞临那几名正围攻青城山长老的金甲兵士头顶上方。 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骤然炸裂! 九天之上,原本晴朗的天空,竟毫无征兆地撕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一道惨白色的,粗如儿臂的狂暴闪电,如同天神的怒火,撕裂长空,精准无比地劈中了那只正在空中摇摇欲坠的纸鸢! 嗤! 纸鸢瞬间化为飞灰! 而那道蕴含着毁灭力量的狂暴雷霆之力,却并未消散! 反而顺着某种凡人无法理解的玄妙联系,轰然劈落! “咔嚓!” 雷光落下之处,正是一名挥舞长戈,即将结果那长老性命的金甲兵士! 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身上那足以抵御强弓硬弩的厚重金甲,连同其内包裹的**,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天雷,直接劈得四分五裂! 焦黑的碎块四散飞溅!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这突如其来,如同神罚降临的一幕,瞬间镇住了场上所有人! 围攻的兵士骇然失色,下意识地后退,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那名死里逃生的青城山长老,也是一脸茫然地抬头望天,搞不清状况。 就连远处立马阵前,一直冷眼旁观,胜券在握的赵楷,脸色也猛地一变,惊疑不定地望向藏经阁的方向! 无人知晓。 这惊世骇俗,宛如天谴的一幕。 竟是出自藏经阁内,那个他们眼中或许“手无缚鸡之力”的北凉三公子之手! 藏经阁内。 徐锋自己也是微微一愣。 他也没想到,《紫气东来诀》的平和道蕴,配合《道德经》承载的大道碎片,再加上自己那一丝剑意的引导,竟然真的能够引动天雷?! 这威力……倒真是个意外之喜。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麻烦,似乎更大了。 第38章 三弟你会梯云纵? 趁着混乱,一名身着青色道袍,头戴莲花冠,脸上覆着一张青铜面具的女冠, 抓住机会,剑光暴涨,逼退数名金甲,纵身跃起,似要突围。 然而,赵楷身边一名一直沉默不语的金甲将领动了。 他手中长戈一抖,化作一道乌光,后发先至,重重地击打在女冠背心! “噗!” 女冠口喷鲜血,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后山悬崖方向直坠而去! “赵玉台!”有道士发出惊呼。 徐锋目光一凝。这女冠他认得,正是青城山当代掌教赵玉台。 其清冷孤高的气质,以及那一手精妙的青城剑法,在江湖上颇有名气。 眼看赵玉台就要坠入万丈深渊,徐锋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截柔韧异常,闪烁着淡淡光泽的绳索——正是那日从虎夔身上剥下的筋索。 手腕一甩,筋索如同活物般,精准地缠绕住赵玉台的腰身。 随即,徐锋脚下一点,身形竟是违反常理般,在空中虚踏一步,借力一带! 这一踏,虽只是一瞬,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 恰在此时,徐凤年带着老黄,也循着打斗声赶到了附近。 他正好看到徐锋脚踏虚空,将坠崖的女冠拉回的那一幕! “三弟?!”徐凤年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那不是武当山的梯云纵吗?三弟何时学会了这等绝学? 徐锋心中暗道一声“糟”,自己情急之下,竟忘了掩饰!他连忙收回筋索, 将重伤昏迷的赵玉台抱在怀里,脸上立刻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对着赶来的徐凤年叫道:“哥!快!快来帮忙!这……这道姑好像不行了!” 他抱着赵玉台,迅速退回藏经阁附近一间还算完整的偏殿之内,将其平放在一张破旧的木榻上。 殿外厮杀声依旧,但暂时无人顾及此处。 徐锋检查赵玉台的伤势,背心被长戈震碎,内腑受创严重,气息微弱。 他皱了皱眉,伸手去解赵玉台脸上的青铜面具,想要为她施针稳住伤势。 面具冰冷,入手沉重。当面具被缓缓揭开, 露出的却并非想象中的清丽或苍老,而是一张被一道狰狞剑痕横贯的脸庞! 那剑痕,从左额划过鼻梁,直至右颊,深可见骨,破坏了整张脸的容貌。 更让徐锋心头剧震的是,在那道剑痕之上,他竟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而凌厉的剑意残留! 【叮!检测到特殊剑痕,蕴含“吴素”残留剑意, 与剑冢核心禁制同源……开始解析剑冢禁制……进度1%……5%……】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这道伤疤,竟是母亲吴素留下的?!而且,还关联着剑冢的秘密? 徐锋心神激荡,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三弟,你刚刚那……”徐凤年凑了过来,满脸好奇与疑惑, “那可是武当山的梯云纵?你怎么会?” 徐锋心中一紧,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小册子,封面歪歪扭扭写着“梯云纵”三个大字, 纸张泛黄,边角还有些油渍,一看就是地摊货色。他将册子塞给徐凤年,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和“侥幸”: “嘿嘿,哥,运气好,前阵子在路边淘到的。瞎练着玩的,没想到还真有点用……就是不太熟练,刚刚差点摔下去……” 徐凤年将信将疑地接过册子,翻看了几页,里面图画粗糙, 注解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确像是江湖骗子糊弄人的玩意儿。可刚才三弟那凌空虚踏的一步,却又做不得假…… 深夜,万籁俱寂。 厮杀声已歇,残阳如血,将青城山的断壁残垣涂抹上一层凄凉的红。 赵楷的金甲大军并未久留,留下满地狼藉和数十具冰冷的尸体后, 便如潮水般退去,只在空气中留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肃杀。 夜色渐浓,残破的偏殿内,烛火摇曳。徐凤年早已在外间寻了个角落打盹, 老黄则抱着他的那柄破旧木剑,靠在门柱上闭目养神,似睡非睡。 徐锋盘膝坐在木榻边,看似在为昏迷的赵玉台护法,实则心神早已沉入识海。 那道狰狞的剑痕,以及系统关于“吴素剑意”、“剑冢禁制”的提示,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母亲吴素,为何会在这位青城山掌教脸上留下如此一道剑痕? 这剑痕又为何与剑冢的禁制同源?无数疑问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他只能强压下心绪,默默运转《紫气东来诀》,一边调息,一边尝试解析系统反馈的零星禁制信息。 月上中天,清辉遍洒。 榻上的赵玉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随即恢复清明,警惕地看向四周。 当目光落在徐锋身上时,她微微一怔,显然认出了这个白天救下自己的“纨绔公子”。 徐锋立刻收敛心神,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关切之色:“道长,你醒了?感觉如何?” 赵玉台并未回答,只是挣扎着想要坐起。她伤势极重, 稍一动作便牵动内腑,剧痛让她额头渗出冷汗,脸色愈发苍白。 “道长莫动,你伤势很重。”徐锋伸手欲扶。 赵玉台却轻轻避开,目光复杂地看着徐锋, 那道横贯面容的剑痕在烛光下显得愈发触目惊心。她沉默了片刻,声音嘶哑地开口:“你怎么来青城山?” “恰逢路过。”徐锋坦然道。 赵玉台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有挣扎,似有决断。 她缓缓抬起颤抖的手,伸向自己的衣襟内侧。摸索片刻后,她取出了一块被仔细包裹着的、已经发黄发硬的布帛。 布帛被层层打开,露出的,是一片暗褐色的痕迹,显然是干涸的血迹。 血迹组成了一行字,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决绝的力道。 “这是……”徐锋不解。 赵玉台将那块血书,轻轻放在徐锋面前的矮几上,烛光恰好映照出那行字—— “吾儿徐锋,非庶出。”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如同九天惊雷,在徐锋心中炸响! 非庶出? 自己不是徐骁与婢女所生的庶子? 这血书,是母亲吴素所留?! 刹那间,无数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过往种种被忽视的细节, 徐骁那复杂难明的眼神,李义山意味深长的观察, 甚至自己体内那丝微弱却异常霸道的龙气…… 难道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被刻意掩盖的真相?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徐锋识海翻腾,血脉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在沸腾!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气机! 然而,脸上,他却露出了极致的震惊与茫然。他瞪大了眼睛, 死死盯着那块血布,嘴唇微微颤抖。 第39章 月下挥指,六式剑法惊鬼神! “这……这是……什么意思?” 徐锋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刻意表演出的、难以置信的颤抖,目光直勾勾地望向赵玉台。 赵玉台凝视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低声道:“这是你母亲……吴王妃当年托付贫道保管之物。” “她曾言,待你成年,若有机缘,便将此物交予你。”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脸颊那道狰狞的剑痕上。 “这道伤,便是当年立誓保守秘密的代价。” 话音刚落。 徐锋身体猛地一晃,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涣散,仿佛灵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彻底抽离。 他像是承受不住这石破天惊的巨大冲击,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三弟!” 外间一直竖着耳朵打盹的徐凤年,听到动静猛地惊醒,一个箭步如电般冲了进来! 恰好在徐锋后脑勺着地前,一把将软倒的他接住。 “三弟!三弟你怎么了?!” 徐凤年焦急万分地呼唤,手指颤抖地探向徐锋的鼻息。 气息微弱,几不可闻。 脸色更是瞬间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徐凤年彻底慌了神,扭头冲赵玉台喊道:“道长!他……他这是怎么了?!” 赵玉台也是一惊。 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玩世不恭、没心没肺的北凉三公子,心神竟会如此脆弱不堪。 仅仅是得知了身世的部分真相,便直接惊骇攻心,当场晕厥过去? 她连忙上前,手指搭上徐锋的脉搏。 脉象紊乱不堪,气若游丝,确实是心神受到剧烈震荡、气血逆冲心脉的危险征兆。 然而,此刻无人能够知晓。 看似昏死过去、命悬一线的徐锋,其识海深处却是一片清明。 他早已在倒下的瞬间,暗中运转起一门从某本破烂古卷中习得的古老秘术——龟息术。 此术能最大限度地收敛全身生机,封闭气息流转,模拟出几近真实的假死状态。 这足以完美掩盖他此刻体内因血脉隐秘被触动而汹涌澎湃、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磅礴气息。 更能掩盖那根本无法用“震惊”二字来形容的、翻江倒海般的复杂心绪。 非庶出……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开天辟地的惊雷,在他心中炸响! 那自己的生父生母,究竟是谁? 母亲吴素留下这血书,字字泣血,又到底有何深意? 一直以来待自己看似与其他子女无异,实则眼神深处藏着复杂难明的徐骁,他又在这其中扮演了何等角色? 重重迷雾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但也同时,撕开了一道窥见那被层层掩盖的惊天真相的细微裂口。 …… 夜色,已至最深沉的时刻。 距离黎明破晓,尚有一线之隔。 残破的偏殿之内,烛火如豆,艰难地驱散着角落的黑暗。 徐凤年守在“昏迷不醒”的徐锋身边,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赵玉台则在另一侧的蒲团上闭目调息,她的伤势极为沉重,也迫切需要时间恢复。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偏殿。 正是佯装昏迷的徐锋。 他完美避开了所有可能存在的暗哨与耳目,身形快如流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径直奔向后山悬崖。 白日里赵玉台喋血坠崖之处,此刻在清冷孤寂的月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幽深、险峻。 徐锋静静立于崖边。 夜风吹拂着他的锦衣,衣袂猎猎作响。 他低头俯瞰着脚下那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深渊,眼神深邃如海,再无半分白日里的纨绔与惊慌失措。 冷静,锐利,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 母亲吴素的血书。 赵玉台脸上的剑痕。 剑冢崖壁上蕴含的禁制之力…… 这一切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那血书上“非庶出”三个字,硬生生串联了起来。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触碰到了一张笼罩北凉、牵扯前朝旧事、甚至可能波及天下的巨大蛛网的一角。 而解析剑冢的禁制,或许便是解开这一切惊天谜团的关键钥匙之一。 系统对于剑冢禁制的解析进度,因为赵玉台脸上那道残留的吴素剑意而被动触发,正在极其缓慢地提升着。 但徐锋心中清楚,单凭这点残缺不全的剑意信息,想要完全解析那庞大复杂、牵连甚广的剑冢禁制,无异于杯水车薪,痴人说梦。 除非…… 能得到更完整、更核心的吴素剑道传承。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 体内,《北冥诀》的磅礴内力、《紫气东来诀》的浩瀚紫气,以及那初窥门径却已锋芒毕露的《九问剑法》剑意雏形,开始悄无声息地流转、融合。 他对着面前光滑陡峭、如同镜面般的崖壁,开始刻画。 指尖过处,无声无息。 但那坚逾精铁的岩石,却如同温软的豆腐一般被轻易切开,留下了一道道深刻而清晰、仿佛亘古便存在的痕迹。 他刻下的,并非寻常文字。 而是一式式玄奥无比、意境深远的剑法图谱! 剑招古朴大气,意境苍茫浩瀚。 时而如苍生叩问天地,大气磅礴,直抒胸臆! 时而似鬼神幽冥低语,幽邃诡谲,变化莫测! 时而又直指武者本心,斩断一切虚妄迷惘! 正是他从剑冢崖壁之上,借助【万物洞悉】所领悟,并初步融合自身所学推演而出的《九问剑法》! 但他此刻所刻画的,却已不止于先前领悟的前三式! 随着系统对吴素剑痕及相关禁制信息的初步解析,后续的剑招雏形,已在他脑海中渐渐变得清晰、完整! 一式,问苍生! 两式,问鬼神! 三式,问本心! …… 直至第六式,问轮回! 剑意纵横激荡,月华映照下,崖壁仿佛都生出了莹莹辉光! 这六式剑法,不仅蕴含着《九问剑法》的磅礴精髓,更被徐锋巧妙地融入了他从吴素剑痕中解析出的部分禁制奥秘。 他心念微动,将其命名为——《破禁九剑》! 留下这六式剑法,既算是对赵玉台数十年如一日、冒着生命危险保守秘密的某种无声偿还。 也是一种隐晦的试探,试探青城山的底蕴,试探那位剑道感知极其敏锐的守阁剑奴吴六鼎。 更是一种深思熟虑的布置。 他相信,无论是残存的青城山道士,还是那位可能再次被这熟悉又陌生的剑意吸引而来的吴六鼎,总会发现这崖壁上的异常。 当刻完第六式“问轮回”的最后一笔,徐锋停下了手。 他静静看着崖壁上那六式精妙绝伦、足以让任何剑客疯狂的剑法图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 随即,他指尖剑气再次吞吐不定。 对着那尚余最后三式剑法的空白之处,以及第六式“问轮回”中的几处关键运气脉络,看似随意地划过数道凌厉无匹、破坏力惊人的剑痕! “嗤嗤!” 石屑纷飞! 刹那间! 原本流畅完整、足以传承下去的剑法精要,瞬间变得残缺不全,破绽百出! 尤其是最后那神秘莫测的三式剑法区域,更是被彻底破坏,只留下几道模糊不清、断断续续、引人无限遐想的混乱痕迹。 做完这一切,徐锋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留下完整的绝世传承? 那是蠢人才会做的事情。 这残缺不全、真假难辨的《破禁九剑》前六式,足以引起足够分量的重视,却又不至于暴露自己太多的底牌和秘密。 至于那被刻意毁去的、最引人遐想的最后三式…… 就留给后来者无尽的猜测、遗憾和疯狂吧。 他最后深深望了一眼深邃无垠的夜空,东方天际,已然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鱼肚白。 身形一闪,不带起一丝风声,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无息地返回了偏殿。 木榻之上,北凉王府那位纨绔无能的三公子,依旧“昏迷不醒”。 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断绝。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平静脆弱的表象之下,一颗探寻身世真相、搅动天下风云的野心,已经开始悄然苏醒,并冷酷地运转起来。 青城山的这一夜,于他而言,不过是漫长棋局中落下的一步闲棋。 却也可能,是一切风云变幻的真正开端。 第40章 影帝归来!三公子病弱归府 青城山事毕,归途漫漫,车厢内一片沉寂。 徐锋依旧扮演着那个惊弓之鸟般的三公子, 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时不时扶着车壁低低咳嗽,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架。 这份孱弱,入木三分。 徐凤年坐在他对面,一路沉默,只是那双看似随波逐流的眸子, 落在徐锋身上的时间,明显比以往要多得多。 眼神深处,是探究,是疑惑, 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忧虑。 马车碾过北凉关隘的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股熟悉的、浸入骨髓的苍凉与肃杀之气,如同潮水般扑面而来。 王府之外,铁甲森森,寒光凛冽。 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一股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座北凉城。 “父亲要亲征了。”徐凤年指尖掀开车帘一角, 声音低沉,目光投向远处那片黑压压的校场。 徐锋眼皮微不可察地抬了抬,顺着那道缝隙望去。 视线尽头,一个魁梧如山岳的身影,正负手立于高台之上。 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那股睥睨天下、 铁血峥嵘的霸道气势,依旧清晰可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北凉王,徐骁。 果然,名不虚传。 马车缓缓停稳,自有王府的仆从上前,恭敬地掀开车帘。 徐凤年率先跃下马车,动作干净利落,随即转身, 竟是十分自然地伸出手,要去搀扶徐锋。 “三弟,身子骨还没缓过来,就莫要逞强,府中诸事,有我。” 徐凤年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温和, 以及几分兄长对于体弱胞弟的真切关切。 徐锋脸上挤出一个虚弱至极的笑容,从善如流, 任由徐凤年扶着,慢吞吞地下了马车。 踏入王府,府内的气氛比想象中还要凝重百倍。 往日里总是人声鼎沸、充满活力的练武场, 此刻空旷寂寥,只有一队队披坚执锐的甲士脚步匆匆地穿行而过。 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风霜般的肃穆与决绝。 徐骁的书房,灯火彻夜通明。 隔着还有一段距离,便能隐约听到李义山那标志性的、 略微拔高的嗓音,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浓得化不开的酒意。 “王爷!此战非同小可,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那离阳的老匹夫,摆明了是要将我北凉……” 声音在此刻戛然而止。 显然,是书房内的人察觉到了徐凤年和徐锋的到来。 房门被推开。 李义山醉眼惺忪地站在那里,身子微微摇晃,目光扫过二人, 当落在徐锋身上时,那浑浊的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光芒, 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书案之后,徐骁端坐如山,面沉似水,听到动静,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目光扫了二人一眼,目光在徐锋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锋儿,你身子不适,便回听潮亭好好歇息,府中一切事务,暂且无需你过问。 ”徐骁的声音平静而威严,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是在下达命令,也是在勒令徐锋留守后方,远离即将到来的战事漩涡中心。 徐锋心中瞬间了然,面上却依旧恭顺地应道:“孩儿遵命。” 徐凤年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目光触及到徐骁那不容置喙的神色,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待徐凤年识趣地告退之后,李义山也立刻明白自己该退场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当他路过徐锋身边时,脚步却突然顿住,身子微微前倾,凑近徐锋耳边, 压低声音,带着浓烈的酒气,含糊不清地说道: “三公子……老夫……老夫多嘴一句……王妃……当年……曾秘密前往……神女墓……” 说完这句话,李义山便再不停留,踉跄着离开了书房,只留下徐锋一人 ,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动弹不得。 神女墓?! 这三个字,如同蕴含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魔咒, 瞬间精准地击中了徐锋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根弦。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蛰伏已久的巨兽骤然苏醒, 带着惊涛骇浪般的力量,疯狂地涌上他的心头。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系统那久违的提示音, 如同期待已久的冲锋号角,骤然在脑海中响起。 【系统提示:检测到关键信息“神女墓”,与主角身世之谜存在密切关联。 《大秦秘史》解析任务已触发。】 徐锋的心脏如同擂鼓般剧烈跳动起来,表面上却努力维持着不动声色的平静, 他恭敬地向徐骁行了一礼,然后缓缓退出了书房。 回到听潮亭,徐锋挥退了左右侍从,独自一人,站在书架之前, 目光缓缓扫过书架上琳琅满目的典籍。 此刻的他,心中烦乱如麻,根本无心翻阅任何书籍, 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漫无目的地整理着那些略显凌乱的书籍。 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并排摆放着的《山海经》和《徐氏族谱》之上。 鬼使神差般,他将这两本书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 然后又鬼使神差般地,将它们重新并排放置,书脊紧紧相贴。 就在两本书的书脊紧密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在书脊之上,那些看似寻常的古朴纹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 竟开始缓缓地蠕动,交织,最终如同拼图一般,完美地拼凑成了四个细小而晦涩的暗纹——“非徐氏血脉”。 这四个字,如同四柄最为锋利的尖刀,狠狠地刺穿了徐锋竭力维持的平静伪装! 刹那间,一股难以遏制的狂暴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的体内轰然爆发! 脑海之中,《大黄庭》的经文,如同脱缰的野马,失去了控制般疯狂奔腾, 经脉之中,原本平和的紫气,也变得狂躁不安,如同脱困的猛兽,肆意冲撞,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彻底撕裂! 走火入魔! 这个念头,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徐锋的识海。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控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苍老而沉稳的气息, 如同巍峨的山岳般,骤然降临,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姿态,瞬间镇压住了他体内那暴走的真气。 “三公子!”魏叔阳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怒,如同炸雷般在耳边响起。 徐锋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涌遍全身, 让他那几近崩溃的意识,奇迹般地清醒了几分。 他竭尽全力,强行压制住体内翻腾的气血,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一丝鲜红的血迹,顺着嘴角缓缓溢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魏……魏爷爷……我……我走火入魔了……”徐锋的声音虚弱到了极点, 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昏厥过去。 魏叔阳的面色凝重到了极点,探手搭上徐锋的脉搏,当感受到他体内紊乱不堪的气息, 以及那几近枯竭的生机时,眼神中终于浮现出一丝真切的担忧。 “老奴这就为公子护法!”魏叔阳沉声说道,浑厚如同汪洋一般的内力, 源源不断地涌入徐锋的体内,如同温柔却坚定的堤坝,帮助他一点点地压制体内那头暴走的猛兽。 徐锋紧闭双眼,竭力控制着自己紊乱的呼吸, 表面上装作全力对抗走火入魔的痛苦模样,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非徐氏血脉……神女墓…… 第41章 徐锋布棋引风云 母亲吴素,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自己的真实身世,又牵扯着何等惊天动地的隐秘? 夜色,浓稠如墨。 听潮亭内,万籁俱寂。 魏叔阳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寸步不离地守在徐锋身边,为其护法。 榻上的徐锋,依旧扮演着“昏迷不醒”的角色。 然而,他的神识早已悄然离体,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幽影。 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飘出了听潮亭。 目标,直指北凉王府最深处,那座防卫森严的禁地——徐骁的密室。 密室入口,机关遍布,明哨暗桩,层层叠叠。 但在早已将【破绽洞察】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徐锋眼中,这一切不过是形同虚设的摆设。 他的神识如水银泻地,轻易绕开了所有致命的陷阱。 无声无息,穿透了厚重的石门。 潜入了密室之中。 密室内光线黯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与金属混合的淡淡霉味。 书架林立,兵器闪烁着幽冷寒光。 还有各种封存完好、不知用途的箱匣,几乎堆满了整个空间。 徐锋的目光如电,快速扫过。 最终,定格在了密室中央那张宽大的书案之上。 书案正中,静静摆放着一个造型古朴、遍布铜绿的匣子。 匣子并未完全闭合,留着一道缝隙。 透过缝隙,可以看见里面静静躺着半块造型奇特的令牌。 虎符! 徐锋心头猛地一跳,无形的神识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这半块虎符的材质,那上面斑驳的纹路,甚至散发出的那缕微弱的古老气息…… 竟与他先前在东海之上,从那个神秘黑衣人手中夺来的另外半块,几乎如出一辙! 他无形的神识缓缓“走”上前,仔细“端详”着那半块虎符。 虎符的断裂面上,隐约可见一个模糊却依旧透着威严的古老篆字—— “秦”。 秦?! 徐锋的意识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电流,瞬间贯穿了他虚幻的神识之体。 大秦! 那个传说中早已烟消云散,只存在于史书和传说中的煌煌皇朝! 难道自己的身世,竟然与那覆灭的大秦有关?! 就在他心神剧震,无数念头翻涌的刹那—— 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 “咔嚓……咔嚓……” 细微却清晰的机括转动声,在寂静的密室之中突兀地回荡开来。 不好! 徐锋脸色骤变,瞬间意识到,自己心神激荡之下,无意间触动了密室的防御机关!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 “轰隆!” 地面猛然向下塌陷!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死亡气息的水流,如同苏醒的洪荒猛兽,从四面八方的墙壁暗格中狂涌而出! 洪水灌室! 冰冷、窒息、绝望! 这是最简单粗暴,也最致命的绝杀陷阱,要将任何擅闯者活活淹死在这密室之中! 生死一瞬! 徐锋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 虽然是神识状态,但与虽然是神识状态,但与肉身无异的感知,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死亡的威胁。 体内《玄武真功》骤然爆发,如同沉寂火山的猛烈喷发! 沛然莫御的真气,瞬间充盈四肢百骸,奔腾咆哮着汇聚于他的掌心。 “凝!” 徐锋在心中发出一声震天低喝。 掌心之中,骤然爆发出令人心悸的极寒气息。 周围狂涌而来的冰冷水流,仿佛时间静止一般,瞬间凝固! 肉眼可见的,一道道粗壮无比的冰柱,以他的掌心为中心,疯狂生长蔓延。 如同擎天支柱般,牢牢支撑住了正在不断塌陷、碎裂的屋顶! 借着冰柱支撑出的狭小空间,徐锋的神识之体如同鬼魅般闪烁。 几个呼吸间,便已冲出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密室。 密室之外,早已乱成一团。 王府侍卫们惊慌失措地奔走呼喊,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徒劳地试图阻止洪水的蔓延。 徐锋的神识融入夜色,混在混乱的人群之中,悄然退去。 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回到听潮亭。 红薯早已等候多时,手中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公子,夜深露重,您身子虚弱,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吧。” 红薯妩媚一笑,眼波流转,柔声说道。 徐锋接过姜汤,看似随意地喝了一口。 手腕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抖。 姜汤瞬间倾倒,洒落在冰冷的地面之上。 滚烫的汤水在地面上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了一片模糊的水渍。 徐锋修长的手指蘸着地面上的汤水,看似无意地在地面上涂抹了几下。 歪歪扭扭地,画出了一副极其简略,却又指向明确的地图。 地图之上,只潦草地标注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地点。 但其中一个,却赫然是——神女墓! “红薯,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徐锋放下手中的空碗,语气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梦呓般的迷离。 “梦里……我看到了一个地方……叫做神女墓……好像……好像很重要……” 红薯微微一愣,妩媚动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眼波流转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 一道纤细却矫健的身影,如同夜幕下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听潮亭外。 正是青鸟。 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公子,褚禄山……有异动!” 徐锋眼神微微一凝,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梦呓般的虚弱,却又仿佛意有所指:“……禄球儿……胆子肥了……金匮要略……呵……还想瞒天过海……”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入了青鸟耳中。 青鸟清冷的眼神骤然一凝,深深地看了一眼榻上“熟睡”的徐锋。 身影再次如同鬼魅般,没入黑暗之中。 院落,重归寂静。 徐锋缓缓睁开眼眸,望着头顶的帐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棋子,已悄然落下。 接下来,就看这盘棋局,会如何演变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可以暂时松一口气,慢慢消化这些惊人发现,徐徐图之的时候—— “砰!” 院门,被人一脚粗暴地踹开! 一道魁梧如山岳般的身影,带着一身浓烈的血腥气和铁血煞气,如同狂风般席卷而入! 正是本该远在边关督战的北凉王,徐骁! 他风尘仆仆,铁甲之上甚至还沾染着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 眼神锐利如刀锋,死死地锁定着从榻上惊坐而起的徐锋。 “哗啦!” 一件沉重无比,同样染满了暗红血渍的战袍,被他狠狠地扔到了徐锋面前。 “听说,你能解离阳皇帝老儿下的那种歹毒皇蛊?” 徐骁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摩擦,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震人心魄。 第42章 徐骁这步棋,意欲何为? 北凉王徐骁身上那股铁血煞气,浓重得几乎凝为实质。 整个听潮亭内的空气,都仿佛被这股煞气压得沉重凝滞。 他虎目圆睁,死死盯着榻上脸色苍白、似乎被彻底惊吓到的徐锋。 声音如同沉闷的战鼓擂动:“说!” “那劳什子皇蛊,你他娘的到底能不能解?!” 徐锋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骇住,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眼神躲闪,声音带着病弱者特有的虚浮感。 “父王……您……您说什么皇蛊……” “儿臣……儿臣听不懂啊……” 他一边低声回应,一边用眼角余光,悄然瞥过被扔在面前的那件战袍。 战袍沉重,沾满了尚未干涸的暗红血渍。 其制式,分明是徐骁最亲近的扈从亲卫才会穿着。 袍上血迹斑驳,触目惊心,显然昭示着一场不久前发生的惨烈厮杀。 徐骁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如盘旋的鹰隼,似乎要将徐锋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不懂?” “哼,少跟老子在这装蒜!” “褚禄山那死胖子都跟老子嚼舌根了!” “说你在青城山,一眼就看破了赵楷手下那点阴损腌臜的手段!” “连吴家剑冢那破地方的禁制,你小子都能琢磨出点门道来!” “现在跟我说不懂?!” 徐锋心中念头急转如电。 褚禄山? 看来自己离开青城山之后,那位北凉都护果然没少在父王面前“添油加醋”。 不过,这倒也正好给了自己一个顺理成章的台阶下。 他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几分茫然和不易察觉的委屈。 声音压得更低:“父王明鉴……” “儿臣那日……真的只是运气使然……” “恰好在一本不知从哪淘来的杂书上,看过类似蛊虫的记载描述,并非真懂得什么解蛊的法门……” “那……那这战袍上的……” 徐锋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探寻,目光再次不着痕迹地落在那件血衣之上。 徐骁见他这副病弱不堪、仿佛随时会晕过去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 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不耐烦,又夹杂着某些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直接回答徐锋关于血衣的疑问,只是猛地将那件血衣一收。 语气生硬地强行转换了话题:“行了!” “解不了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待着!” “听潮亭的门,没有老子的准许,一步也不准再踏出去!” 话语顿了顿,他眼神复杂地深深看了徐锋一眼。 声音莫名低沉了几分:“离阳那边……来人了。” “带着圣旨。” 离阳? 圣旨? 徐锋心中猛地一凛,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病弱与茫然。 “离阳使团?他们……来做什么?” 徐骁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强行压抑着胸中翻腾的某种情绪。 声音沉得如同寒铁:“宣你……入京。” “为质。” 最后两个字,如同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徐锋的心头。 入京为质! 这无疑是将他直接往燃烧的火坑里推! 离阳京城,那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皇帝赵惇心思叵测,视北凉如眼中钉肉中刺。 朝堂之上更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以他如今表面上“庶子”、“病弱”的身份,一旦离开了北凉这片地界,恐怕转眼间就会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徐锋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这一次,倒有七分是真实的反应。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像是完全承受不住这个消息带来的巨大冲击。 “为……为质?” “父王……为何……为何会是我?” 徐骁眼神冰冷如刀,没有因为他的反应而显露丝毫动容。 “圣旨上指名道姓,要的就是你。” “北凉王府三公子,徐锋!” 话音未落,外面隐约传来侍卫恭敬的通报声。 “王爷,离阳使团已入府,正在前厅等候。” 徐骁不再看徐锋一眼,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只留下一句冷硬得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 “收拾一下,随我去前厅接旨!” 听潮亭内,转瞬间只剩下徐锋一人。 他缓缓从榻上坐直了身体。 苍白的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病弱和茫然,如同潮水般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彻骨的沉静。 入京为质…… 徐骁,你这突如其来的一步棋,究竟是想弃子保车,还是另有图谋? 他心念微动,识海中,淡蓝色的系统面板悄然浮现。 【万物洞悉】:已解析《大秦秘史》残片(关联信息:神女墓线索),当前进度1%。需获取更多关联信息以继续解析。 【破绽洞察】:已记录徐骁情绪波动数据。疑点分析:其对“皇蛊”的反应存在异常,超出单纯询问范畴;提及“为质”时,杀意内敛,目标不明。 【功法融合】:龟息术、北冥诀、紫气东来诀……各项功法运转流畅,内息充盈稳定。 徐锋眼神微微眯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徐骁对皇蛊的反应,绝不像单纯的询问。 那更像是一种试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期待自己真的能解? 这背后,又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有那“为质”的圣旨,来得如此突兀,如此直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非徐氏血脉”的秘密即将被触及,又恰逢北凉大战将至的微妙关头来临? 这其中,绝不可能是巧合。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既然棋局已开,对手落子,那自己便接着。 他倒要看看,这盘看似将自己逼入绝境的棋背后,究竟还藏着多少看不见的执子之人。 略作整理,徐锋换上了一身素净但不失身份的锦袍。 脸上重新挂起那副人畜无害、病弱不堪的表情。 在侍女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他步履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般,缓缓走向王府前厅。 前厅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徐骁端坐主位,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喜怒。 徐凤年站在他身侧,眉头微蹙,目光不时瞟向门口方向,眼神中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担忧,以及更深层次的探究。 厅堂中央,昂然站立着一位身着绯红官袍的中年宦官。 此人面白无须,眼神阴柔,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他身后,还跟着数名气息彪悍、眼神锐利的侍卫,显然是来自离阳皇宫内的大内高手。 见到徐锋被搀扶着进来,那宦官脸上立刻堆起一丝虚假的笑容。 声音尖细,带着一股子阴阳怪气:“咱家见过北凉王,见过世子殿下。” “这位,想必就是身子骨不太爽利的三公子徐锋了吧?” 徐锋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徐……徐锋,见过天使大人。” 宦官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三公子不必多礼。” “陛下听闻三公子身体孱弱,特意降下浩荡皇恩,宣三公子入京调养,此乃天大的福分呐。” 说着,他缓缓展开手中那卷明黄圣旨,开始朗声宣读。 无非是些冠冕堂皇、粉饰太平的言辞。 其核心意思只有一个:命北凉王庶子三子徐锋,即刻启程,前往离阳皇都,名为伴读,实为质子。 徐锋低垂着头,恭敬地听着。 脸上适时地显露出惶恐、不安、甚至带着几分绝望的神色。 演得像一只即将被送入牢笼,瑟瑟发抖的小兽。 宣读完毕,宦官捏着圣旨,递向徐锋。 徐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似乎连捧起这卷薄薄圣旨的力气都没有。 主位上的徐骁冷眼旁观,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旁边的徐凤年见状,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似乎想替弟弟接过这沉重的“命运”。 却被徐骁一个冰冷的眼神瞬间制止。 最终,还是徐锋自己,将那卷象征着囚笼与枷锁的圣旨,颤颤巍巍地捧在了手中。 “谢……谢陛下……隆恩浩荡……” 宦官满意地点点头,阴柔的目光扫过徐家父子三人。 “三公子明白就好。” “王爷,还请三公子早做准备,尽早动身入京,莫要误了陛下的恩典。” 徐骁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天使远来辛苦。” “府中已备下薄宴,请。” 宴席设在偏厅。山珍海味,流水般呈上,气氛却愈发诡异。 离阳使团众人与徐家父子分席而坐,席间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但那笑意从未抵达眼底。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刀光剑影。 徐锋坐在徐凤年下首,始终低着头,一副怯懦畏缩的模样,只偶尔抬手,想要去够面前的一盏琉璃杯。 那琉璃盏晶莹剔透,在烛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他的手,抖得厉害。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杯壁。 “啪!” 一声脆响,琉璃盏脱手而出,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徐锋吓得猛地缩回手,脸色煞白,语无伦次:“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徐骁脸色一沉,正要呵斥。 那为首的宦官却笑了起来,声音依旧尖细:“呵呵,三公子不必紧张,不过是一只杯子罢了。来人,给三公子换上新杯。”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端起酒壶,似乎要为徐锋斟酒。 就在此时,徐锋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地上那些琉璃碎片。 碎片不规则地散落着,其中一片,恰好映照出对面那宦官宽大的袖口。 袖口之内,寒光一闪! 一具小巧的机括弩!弩箭已上弦,箭头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正对着他的方向! 【破绽洞察】:检测到致命威胁!目标:离阳使团宦官袖中“袖箭弩”,淬有剧毒“牵机引”。 第43章 毒宴!棋圣!鬼面夜取皇血! 徐锋心头一跳,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是那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宦官已经走近,将一杯斟满的酒递到他面前,笑容和煦:“三公子,莫要因小事扰了兴致。来,喝了这杯压压惊。” 酒液澄澈,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万物洞悉】:检测到酒液中含有剧毒“七日绝肠散”,无色无味,七日后发作,神仙难救。 【系统提示】:检测到复合型剧毒,符合《万毒淬体》功法开启条件。是否解析毒素,转化为功法经验,开启《万毒淬体》? 徐锋心中冷笑。果然是鸿门宴,明枪暗箭,毒酒杀招,一样不少。 “是!”他心中默念。 【系统提示】:《七日绝肠散》、《牵机引》毒素解析中……解析完成!《万毒淬体》功法开启!当前进度:1%。宿主体质微弱提升,对部分毒素抗性增加。 一股微弱却奇异的暖流,瞬间流遍徐锋四肢百骸,仿佛将那剧毒化作了滋养自身的养分。 他抬起头,看着宦官那张虚伪的笑脸,颤巍巍地接过酒杯:“谢……谢天使大人……” 然后,在所有人注视下,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放下酒杯时,手一软,再次将空杯碰倒在地。 宦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和残忍。 徐骁眼神复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凤年眉头紧锁,看着弟弟苍白的脸,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徐锋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身前的地毯上。 那鲜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暗紫色,落在华美的波斯地毯上,竟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缕缕青烟! 地毯被迅速腐蚀,焦黑的痕迹不断蔓延,赫然形成了一副模糊的图案——那形状,竟与北莽的疆域地图有七八分相似! “有毒!”徐凤年惊呼出声,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扶徐锋。 “保护天使大人!”宦官身后的侍卫也立刻拔刀,将宦官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徐家父子。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徐骁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怒视宦官:“好!好一个离阳使团!好一个天恩浩荡!” 他的声音如同炸雷,震得整个偏厅嗡嗡作响。北凉王的威势,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就在这混乱的刹那—— 一道青衫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偏厅门口。 来人身形清瘦,面容儒雅,眼神却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沧桑与睥睨天下的傲气。 “曹……曹长卿?!”有人失声惊呼。 春秋三大魔头之一,西楚棋待诏,曹长卿!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曹长卿对周围的剑拔弩张视若无睹,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角落里一个默默端坐、抱着木剑、神情倔强的少女身上。 姜泥! 下一刻,曹长卿动了。 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越过众人,直接出现在姜泥面前。 “殿下,臣,来迟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愧疚。 姜泥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化为警惕和抗拒。 曹长卿不再多言,伸手便抓向姜泥的手腕。 “放开她!”徐凤年怒喝一声,便要上前。 “找死!”离阳使团的侍卫也以为曹长卿是刺客,挥刀便砍! 然而,他们的动作,在曹长卿面前,慢如龟爬。 眼看姜泥就要被带走。 “不要!” 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响起。 是徐锋!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满是“慌乱”和“绝望”,似乎是情急之下,随手从自己发髻上拔下一根玉簪,用尽全力朝着曹长卿掷去! 那玉簪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白光,力道孱弱,角度也歪得离谱。 曹长卿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耐,反手随意一抄,便将那玉簪抓在手中。 然而,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玉簪尾部,感受到那上面细微的刻痕时,他那古井无波的瞳孔,骤然收缩! 簪尾,用极其古老的西楚密文,刻着两个字。 只有西楚皇室核心成员,才能辨认的密文! 曹长卿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徐骁的怒吼再次响起:“放肆!当我北凉无人吗?!” 他身上杀气迸发,震慑全场。 混乱之中,无人注意到,“中毒垂危”的徐锋,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弹。 一颗米粒大小、蜡封的黑色药丸,悄无声息地弹入了旁边徐凤年尚未饮尽的酒杯之中,瞬间融化,不见踪影。 曹长卿深深地看了一眼徐锋,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簪,不再犹豫,抓住姜泥的手腕,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众人。 宦官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冷冷道:“北凉王,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刺客横行,如今连朝廷钦犯都敢公然劫人!” 徐骁冷哼一声:“哼,此事我自会查明!倒是天使大人,我儿在宴席上中毒,此事,你是否该给本王一个交代?!” “王爷说笑了,”宦官眼神闪烁,“三公子许是……水土不服吧。” 宴席不欢而散。 徐锋被“紧急”抬回听潮亭“救治”。 是夜。 离阳使团驿馆。 数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驿馆,刀光闪烁,直扑使团众人! 一场突如其来的袭杀! 驿馆内顿时惨叫声四起,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混乱中,一名身着华贵宫装、容貌秀美的少女,在几名侍卫的护卫下,惊慌失措地奔逃。她正是随团而来的离阳公主,赵凤雅。 然而,黑衣刺客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几名护卫相继倒下。 眼看冰冷的刀锋就要斩落! 一道身影,如同暗夜中的闪电,骤然出现! 来人一身黑衣,面覆狰狞鬼面,身法快得不可思议,只一瞬间,便将那几名黑衣刺客尽数击杀! 赵凤雅惊魂未定,看着眼前神秘的蒙面人,颤声道:“你……你是谁?” 蒙面人并不回答,沙哑着声音道:“此地不宜久留。” 他上前一步,动作快如闪电,在赵凤雅还未反应过来时,手中短刃已在她白皙的手腕上轻轻一划! 一缕鲜血渗出。 “你干什么?!”赵凤雅惊呼。 蒙面人取出一个小巧玉瓶,接住几滴鲜血,声音依旧沙哑:“疗伤,需皇室血脉为引。” 赵凤雅一愣,看着蒙面人身上隐约可见的血迹(实为之前吐出的毒血),联想到白日宴席上的惊变,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咬了咬牙,从脖颈上摘下一块龙纹玉佩,递给蒙面人:“这个……给你!谢谢你救了我!” 蒙面人接过玉佩,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到听潮亭密室。 徐锋摘下面具,看着玉瓶中的几滴鲜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凤凰血,到手。 他又拿起那块龙纹玉佩。玉佩温润,龙纹栩栩如生。 【万物洞悉】:检测到玉佩内侧刻有微小字迹。 徐锋将内力注入指尖,轻轻拂过玉佩内侧。 一行极其细小的古篆,显现出来,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苍山为证,洱海为盟,赵氏徐氏,永世……守望……” 落款处,是两个年轻的名字。 赵淳。 徐骁。 离阳先帝,与年轻时的北凉王,竟然有过这样的盟誓?! 徐锋握着玉佩,眼神幽深。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入京为质?或许,并非死局,而是……破局之始! 第44章 布子太安待风起 夜色如墨。 他凭栏而立,身形挺拔。 晚风吹拂起他的衣袂和发丝,猎猎作响。 风,却吹不散他眼底那抹深不见底的幽邃。 此地,听潮亭顶层。 北凉王府的制高点之一。 此刻却只有他一人。 以及那轮孤悬天际的冷月。 白日里的喧嚣与杀机,毒宴上的惊心动魄,驿馆夜袭的血腥,似乎都随着夜风沉淀。 只留下这片刻的宁静。 宁静之下,是更汹涌的暗流。 徐锋并未刻意去想那块刻着“赵淳”“徐骁”盟誓的玉佩。 也没去深究那半块“秦”字虎符背后牵扯的滔天隐秘。 眼下,他即将启程,前往离阳京城太安。 有些棋子,必须在离开北凉前,一一落下。 阴影里,悄然凝实出一道青色身影。 没有脚步声。 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 青鸟单膝跪地,头颅低垂。 声音清冽如冰泉击石:“公子。” 她的气息已然圆融贯通,不似白日那般带着滞涩。 那枚丹药效用非凡。 不仅助她恢复。 更让那沉寂多年的枪仙王绣血脉,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 周身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锋锐之气。 徐锋没有转身。 声音平淡如常,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起来吧。” “此去太安,路途遥遥。” “北凉王府这座大宅院,内里乾坤,还需你多费心盯着。” 他指尖捻着一枚蜡封的信笺。 屈指一弹。 信笺精准地落在青鸟身前。 “尤其是禄球儿那边。” “那个所谓的‘金匮要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藏着什么鬼祟,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丝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褚禄山。 徐骁麾下六大义子之一。 心狠手辣,手段酷烈,掌管着北凉最为阴暗污秽的部分。 徐锋不知“金匮要略”具体内容。 但能让李义山那老狐狸都隐晦提及,且与褚禄山相关,定然不简单。 或许,是足以动摇北凉根基的秘密。 又或者,是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青鸟拾起信笺,触手微沉。 她知道这一纸的分量。 没有多问。 只是将信笺贴身收好,沉声道:“青鸟明白。” 顿了顿,徐锋这才缓缓转过身。 目光落在青鸟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她灵魂深处那一点点微光。 “另外,此物你收好。” 他递过一卷薄薄的兽皮图谱。 上面绘制着繁复玄奥的线条。 隐隐透着一股苍凉古老的枪意。 似乎与她体内的某种力量遥相呼应。 “《青鸟枪意修复图谱》?”青鸟接过图谱,指尖触及。 一股温热而玄奥的气息瞬间涌入体内。 让她沉寂的血脉都为之震颤。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与激动。 她虽姓徐,却非徐家血脉。 自小便被当作死士培养,只知忠诚,不知来处。 这图谱,似乎指向了一个她从未敢奢望的方向。 徐锋淡淡道:“此乃我观你枪法,结合古籍推演所得。” “日夜参悟,莫要懈怠。” “它不止关乎你手中那杆刹那枪,或许……也关乎你从何而来。” 他并未多做解释。 点到即止,远比和盘托出更有效果。 他需要青鸟的忠诚。 更需要激发她自身的潜力与探寻的欲望。 一个有牵挂、有目标的棋子,往往比一个纯粹的死士更有价值。 青鸟紧紧握住图谱,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希望。 再次单膝跪地。 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谢公子!” “去吧。” 徐锋挥了挥手。 青鸟的身影再次没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多时。 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袭来,带着几分慵懒的媚意。 红薯莲步款款,走到近前。 盈盈一拜。 嗓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公子深夜召奴婢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 “这更深露重的,公子身子骨刚好些,可仔细着凉。” 她抬起眼帘,眸中水波荡漾,似嗔似喜,风情万种。 仿佛白日里的惊心动魄,以及王府的混乱,都未在她心头留下丝毫痕迹。 徐锋嘴角噙着一抹惯有的邪气笑容。 伸手,指尖划过红薯光滑细腻的下颌。 动作轻佻,眼神却锐利如刀。 “我的好红薯,本公子这趟远门,怕是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 “临行前,你这‘蛊身圣体’,就没什么稀罕物事,赠予本公子开开眼界?” “譬如……给本公子演示一番它的妙处?” 红薯脸颊飞上一抹绯红。 似羞似恼地轻轻拍开徐锋的手,娇嗔道:“公子又拿奴婢取笑了。” “这体质……古怪得很,若非天时地利人和,哪能说显露就显露。” 话语婉转,避重就轻。 【万物洞悉】:检测到目标心跳瞬间加速后微滞, 气血流转出现极其细微的逆行迹象,情绪包含:警惕、忌惮、一丝隐藏的恐惧。 对“蛊身圣体”的掌控力并非如其所言般自如。 徐锋心中了然,哂笑一声,也不点破。 温水煮青蛙,方是上策。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经意的随意。 “罢了。” “敦煌那边,除了盯着那些北莽蛮子的动静,替我多留意一个地方。” “叫‘神女墓’。” “若听到什么相关的传说,或是找到片纸只字的记载,立刻用最高等级的密报传回。” “神女墓?”红薯心中猛地一跳。 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妩媚恭顺的模样,柔声应道:“奴婢记下了。” “公子放心,敦煌城那边,奴婢会亲自盯着。” 【万物洞悉】:目标瞳孔微缩,呼吸频率出现零点一秒的紊乱,对“神女墓”的反应超出正常范畴,关联性极高。 李义山那老家伙醉酒之言,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母亲吴素当年秘访神女墓,绝非偶然。 “很好。”徐锋满意地点点头。 “此去太安,山高水长。” “王府这边,明面上自有大哥撑着,暗地里,就看你们的了。” 红薯再次盈盈一拜,声音愈发娇媚:“公子且宽心,奴婢省得。” “只盼公子在京城,莫要忘了北凉,忘了……奴婢。” 话语间,眼波流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幽怨和期盼。 “忘不了,忘不了。”徐锋哈哈一笑,语气轻佻。 “等本公子回来,定要好好尝尝你做的红烧肉。” 红薯这才心满意足地退下。 婀娜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听潮亭顶层,再次恢复了寂静。 徐锋负手而立。 目光投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北凉群山轮廓。 在月色下宛如沉睡的巨兽。 青鸟如枪,锐利,忠诚。稍加引导,便是一往无前的利刃。 枪仙血脉,《青鸟枪意修复图谱》既是投资,也是枷锁, 足以让她更加紧密地与自己绑在一起。 红薯似水,柔媚,潜藏。心思缜密,手段圆滑,是执掌情报暗线的绝佳人选。 她的忠诚掺杂着依附和自保,“蛊身圣体”和对“神女墓”的反应, 更是值得深挖的疑点。驾驭这样的女人,需要手段, 更需要让她看到依附于自己的价值与未来。 此去太安城,名为质子,实为棋子。离阳皇帝赵淳要用他来牵制北凉, 徐骁则不知打着什么算盘,或许是将计就计,或许是另有图谋。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想借此机会,跳出北凉这潭深水,去那风云汇聚的京城, 探寻身世的真相,布下自己的棋局? 那块染血的战袍,那诡异的“皇蛊”,徐骁内敛的杀意, 宦官袖中的毒箭,曹长卿的突然出现,姜泥的西楚公主身份……这一切, 都预示着前路的波谲云诡。 徐锋缓缓抬手,接住一片被风吹来的落叶,入手冰凉。 他指尖微动,真气流转,那片枯黄的落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生机, 变得翠绿欲滴,仿佛回到了盛夏。 【万物洞悉】不仅能洞悉武学功法,更能洞悉天地万物的细微变化, 甚至……逆转枯荣?这金手指的潜力,远超他的想象。 他随手将那片重焕生机的叶子抛出栏杆,任其随风飘远。 “离阳京城……太安。”徐锋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这天下第一雄城,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第45章 桃花僧,青衣锋,此去太安风波起 晨曦微露,天色尚未完全放亮。 北凉王府侧门悄然开启,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这马车,与王府平日里的奢华仪仗截然不同。通体寻常木料打造,甚至未曾髹漆,边角处还带着些许磨损的痕迹,窗户狭小,若非前面有驭者,后面跟着几骑佩刀的北凉护卫,几乎与押送囚犯的车辆无异。 车厢内,徐锋斜倚着,双目微阖,面色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呼吸也显得有些微弱。仿佛昨夜听潮亭顶层的那个身影,只是南柯一梦。 车外,除了那几名沉默寡言、气息彪悍的北凉王府亲卫,另有四名身着内廷宦官服饰的身影,骑着快马,不远不近地“护送”在侧。 为首那名宦官,正是昨日在前厅宣旨、险些用袖箭取了徐锋性命的阴柔男子。此刻他脸上堆着恭谨的笑容,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马车,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轻蔑与监视。 其余三名宦官亦是如此,看似护卫,实则看管。 徐锋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早已悄然铺开,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周遭数十丈方圆。 【万物洞悉】于无声处运转。 那几名北凉亲卫,气血沉凝,步履稳健,显然是徐骁亲选的精锐,忠诚度毋庸置疑,但他们的感知中,也带着对这位“病弱三公子”前途的忧虑与茫然。 而那四名宦官,气息阴冷,体内真气流转虽不算顶尖,却带着一股子宫廷秘传的诡谲味道。他们看向马车的目光,除了监视,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将送入京城牢笼的玩物。 压力,无声无息。 轻视,毫不掩饰。 徐锋心中冷笑,面上却不见分毫。这趟名为伴读、实为质子的旅程,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不会平静。徐骁,离阳皇帝,还有那暗中窥伺的各方势力,都在等着看他这颗“弃子”如何落幕。 只是,他们恐怕都想错了。 棋子,也能掀翻棋盘。 马车辚蚾,官道迢迢。 一路无话。 枯燥的行程持续了数日,车队渐渐驶离了北凉的苍茫地界,进入了另一番景象。 官道旁,忽现一片烂漫的桃花林。 时节已过盛放期,却依旧繁花似锦,粉白相间,如云似霞。微风拂过,落英缤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 林下一条溪水潺潺流过,清澈见底。 溪边,景象奇异。 一位年轻僧人,身着洗得发白的朴素僧衣,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他面容俊秀,宝相庄严,双眸低垂,仿佛入定。 在他对面,则坐着一位女子。 女子一身简洁利落的蓝色劲装,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孤傲。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看不清具体容貌,但露出的那双眼眸,却锐利如刀锋,带着一股迫人的英气,仿佛蕴藏着无尽风雷。 两人相对而坐,并未言语,四周只有风吹桃花与溪水流淌之声。 气氛却莫名凝重,仿佛一场无声的刀光剑影,正在那方寸之地激烈交锋。 马车行至近处,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惊扰了这份寂静。 徐锋眼帘微抬,目光透过车窗缝隙望去。 几乎在目光触及那白衣僧人的瞬间,【万物洞悉】自行运转,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目标:李当心】 【状态:佛法辩论】 【根骨:佛门圣胎(罕见)】 【修为:???(深不可测)】 【功法:《大梦春秋经》(残缺),《???》】 【特殊:体内蕴藏浩瀚佛意,精纯磅礴,宛如汪洋。然,佛意深处,纠缠一丝极细微、极隐晦的桃花劫力,格格不入,玄奥异常。】 李当心? 那个佛法精深,却为情所困,最终娶妻生子的传奇僧人? 徐锋心中剧震。 这等人物,怎会出现在这里?与他对坐辩法的蓝衣女子,又是何人? 那浩瀚如海的佛意,精纯得令人心悸,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污秽。可偏偏,在那至纯佛意之中,又夹杂着那一缕挥之不去的“桃花劫力”,如同白璧微瑕,却又透着一股宿命般的无奈与决绝。 当真是怪异至极。 徐锋按捺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并未出声,只是默默观察。这等佛门大能,一举一动皆含深意,绝非偶然路过。 就在此时,那蓝衣女子似乎已结束了这场无声的辩法。 她缓缓起身,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丝毫拖泥带水。 目光随意一扫,恰好落在了缓缓驶过的马车上。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隔着狭小的车窗,隔着朦胧的面纱,她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车厢内那道看似虚弱、实则平静的视线。 四目相对。 刹那间,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空气中交错。 蓝衣女子黛眉微挑,似乎有些意外。随即,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对着徐锋的方向,展颜一笑。 那笑容,明媚动人,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洒脱,却又掺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挑衅,甚至……隐隐的战意? 风情万种,却又锋芒毕露。 徐锋心中再次一动。 这般气质,这般眼神,再联想到她与李当心在此辩法…… 轩辕青锋! 徽山大雪坪那位未来的女主人,以一己之力搅动江湖风云的奇女子! 她此刻出现在这里,与李当心论道,绝非巧合。是为了磨砺自身武道?还是另有图谋? 轩辕青锋并未过多停留,那惊鸿一瞥的笑容之后,便转过身,步履轻快,身形几个闪烁,便没入了桃花林深处,消失不见。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汇,只是一场错觉。 溪边,白衣僧人李当心也缓缓起身。 他并未立刻离去,而是转向马车的方向,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行了一个佛礼。 他的目光平和而深邃,仿佛能穿透车厢,看到内里的一切。 随即,他迈步走向溪流。 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双脚踏在清澈的溪水之上,竟如履平地,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 踏水无痕! 他就这样一步步,走过溪流,身影渐渐消失在对岸的桃花林中。 车厢内,徐锋缓缓放下车帘,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李当心……轩辕青锋…… 一个佛法通玄却身陷红尘劫。 一个英气勃发欲与天公试比高。 这趟入京之路,才刚刚开始,便已接连遇上这般重量级的人物。 看来,这离阳京城太安,比想象中还要热闹得多。 前路漫漫,风波诡谲。 但,那又如何? 他徐锋,可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这盘棋,他倒要看看,最终鹿死谁手! 马车继续前行,碾碎了一地落花,也载着满腹心事与算计,朝着那座天下第一雄城,缓缓而去。 第46章 暮色荒庙惊鬼神 残阳如血。 西去的官道尽头,车队的影子被拉得极长。 徐锋乘坐的马车,吱呀作响,碾过最后一段石板路,转入荒草丛生的野地。 前方,一座破败庙宇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孤寂。 “就在此处歇息吧。” 为首的内廷宦官,尖细的嗓音划破黄昏,带着不耐烦。 “这荒郊野岭的,也莫强求太多。” 北凉王府的护卫们沉默着领命,行动起来。 几人上前,粗暴推开半掩的庙门。 尘土飞扬。 庙内景象显露。 年久失修,屋顶瓦片残缺,露出灰蒙蒙的天。 梁柱腐朽,蛛网遍布。 神台上,蒙尘的佛像面目模糊,只余一丝残存香火气。 这里曾供奉神灵,如今只剩萧索。 宦官们掩鼻皱眉,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为首者阴阳怪气:“啧啧,堂堂北凉王府的三公子,竟要在这等地方过夜,传出去,怕是教人笑掉大牙。” 护卫们充耳不闻,仔细检查庙内,确认安全。 徐锋依旧病恹恹,由侍女青鸟搀扶下车。 他抬眼扫视四周,目光在残破佛像上短暂停留。 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有劳诸位公公了。”徐锋声音虚弱,带着客套的疏离。 他被青鸟扶着,步入庙宇一角,寻了处相对干净的地方,倚墙坐下。 闭目养神,仿佛外界一切与他无关。 夜幕降临。 荒庙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 白日残存的暖意消散殆尽。 寒风穿过破旧门窗,呜咽作响,平添阴森。 宦官们升起篝火,火光摇曳,映着他们苍白的脸。 几名护卫围坐火堆旁,啃着干粮,警惕地注视着黑暗。 疲惫与荒凉的环境,让他们的神经也略微松懈。 就在此时,一阵细微声响,从庙外传来。 悉悉索索。 如同草木摇曳,又似野兽潜行。 起初极小,几不可闻。 很快,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逼近。 护卫们瞬间警觉,霍然起身,拔出腰间佩刀! 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庙门方向! 宦官们吓了一跳,尖叫险些出口,被为首者厉声喝止。 “噤声!慌什么!莫不是野猫野狗罢了!”宦官强装镇定,声音却微颤。 但声音并未停止,反而愈发密集。 庙宇外,黑影幢幢,人影晃动。 “不对劲!”一名护卫低喝,声音沉稳,带着凝重,“是人!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 庙门外,火光骤闪! 数十支火把猛然亮起,将破庙照得如同白昼! 火光中,数十条身影显现!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手中兵器五花八门,锄头、木棍、锈刀,甚至农具。 但他们的眼神,充满了贪婪与凶狠! “是山匪!”护卫首领脸色骤变,低吼,“戒备!保护公子!” 山匪们发出怪叫,如同饿狼扑食,冲向破庙! 人数众多,来势汹汹,显然蓄谋已久! 目标直指那辆不起眼的马车,以及角落里,看似弱不禁风的徐锋! 宦官们彻底慌了神,尖叫此起彼伏,挤作一团。 几名北凉护卫训练有素,临危不乱,但面对数倍于己的山匪,也捉襟见肘。 刀光闪烁! 兵器碰撞! 喊杀声!惨叫声! 瞬间撕裂破庙的宁静! 护卫们奋力抵抗,刀锋挥舞,鲜血飞溅。 山匪们却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如同潮水般涌来! 防线岌岌可危! 眼看就要被彻底冲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闭目养神的徐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深邃,如夜空星辰,平静幽暗。 哪里还有半分病弱之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不能暴露实力,至少现在不行。 但,也绝不坐以待毙。 徐锋暗中运转【紫气东来诀】。 体内真气,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缓缓流淌,汇聚丹田。 白日桃花林中,李当心那浩瀚佛意,在他脑海浮现。 他竭力回忆,细细揣摩,试图捕捉那佛意的一丝神韵。 纵非佛门弟子,不懂佛法,但他悟性逆天,纵只形似,也能领悟几分精髓。 同时,【北冥诀】悄然发动。 并非吸人内力。 而是吸纳这破庙周围,草木残存的微弱生气。 以及神台上,蒙尘佛像上,残留的稀薄香火愿力。 这些微弱能量,如涓涓细流,汇聚到徐锋身后。 缓缓凝聚。 无形之中,仿佛一个模糊的轮廓正在形成。 那轮廓,初时虚幻缥缈。 随着能量不断汇聚,渐渐凝实。 昏暗庙宇中,摇曳火光下。 一个暗淡的金刚怒目法相虚影,悄然显现! 法相怒目圆睁,面容狰狞! 虽只是虚影,却带着一丝神圣威严的气息! 令人望而生畏! 徐锋口中,低声吟诵起一段无人听懂的古怪“经文”。 并非真佛经,是他随意编造的音节。 但在【紫气东来诀】和【北冥诀】加持下,显得格外低沉、神秘。 与背后的金刚法相虚影交相辉映,更添诡异威严! 冲在最前的几名山匪,正挥舞兵器,嗷嗷叫着冲向徐锋。 突然!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泰山压顶,骤然降临! 那压力,并非刀剑杀气。 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慑! 一种源自更高位格的威压! 仿佛直面真正的佛陀怒火! 神圣!不可侵犯! 山匪们只觉心神剧震,如遭雷击! 动作不由自主地停滞! 手中的兵器变得沉重无比! 他们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向角落里的徐锋,看向他身后那模糊的金刚法相虚影! 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领头的山匪,原本凶神恶煞,此刻脸色惨白如纸! 一股寒意从头顶灌下,直透脚底! 他仿佛被什么恐怖存在盯上,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鬼……鬼啊!” 领头山匪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转身就跑! 连滚带爬! 再也顾不得什么财物,什么抢劫! 其余山匪见状,也彻底崩溃了! 他们本就是乌合之众,欺软怕硬。 此刻见到如此诡异的景象,哪里还敢逞凶? 纷纷惊恐逃窜,作鸟兽散,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眨眼之间。 原本凶猛来袭的山匪,便如潮水般退去。 只留下满地狼藉,以及一片死寂。 宦官和护卫们,目瞪口呆,看着角落里依旧闭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徐锋,以及那渐渐消散的虚影,久久无言。 第47章 说书人口中事,驿馆壁内书 荒庙一夜,鬼神退避。次日天明,晨曦微露,驱散了荒庙残存的阴冷。内廷宦官们,再望向角落那“病弱”公子时,目光已变。轻蔑不耐,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忌惮,乃至…恐惧。为首宦官,尖嗓依旧,刻薄却敛去七分。言语间,有意避开徐锋目光,态度竟带上小心翼翼的恭敬。“三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是否启程?”徐锋似一夜未眠,更显苍白,闻言仅虚弱颔首。青鸟搀扶,他缓步登上马车。车队再启程。吱呀车轮,碾过官道,扬起尘土。北凉护卫,依旧沉默寡言,尽忠职守。偶瞥向徐锋马车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探究。金刚法相,无人亲见。山匪溃逃,宦官骤变,足证昨夜绝非寻常。一路无话。气氛悄然生变。监视仍在,敌意轻视,却已消弭。行程亦顺畅许多,刁难拖延,不复存在。数日后,车队抵至一处规模官驿。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往来客商官差,络绎不绝,颇具繁华气象。“三公子,今夜驿馆歇息。”宦官语气,带着请示意味。徐锋隔帘轻嗯,算是应允。入驿馆,驿丞殷勤接待。徐锋仍旧病恹恹,只道舟车劳顿,需静养,便由青鸟扶入上房,闭门谢客。房内陈设尚可,不及王府奢华,倒也洁净。青鸟细致查探房内外,确认无异,方才退至门外守候。徐锋并未即刻休憩。他斜倚床榻,双目微阖,似沉睡,实则心神已悄然外放。非惊天神通,乃【紫气东来诀】至境,对周遭气息之敏锐感知。如无形触须,悄无声息,探查驿馆动静。楼下大堂喧嚣,瞬间攫取他的感知。驿馆大堂,人声鼎沸。中央设简易台子,一青衫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抑扬顿挫。四周围满听客,行商走卒,江湖汉子,听得津津有味。徐锋凝神细听。说书先生嗓音洪亮,摹仿人物,惟妙惟肖。此刻正讲江湖旧闻——“吴素白衣缟素入西蜀”。“……话说那北凉王妃吴素,风华绝代,剑术更是冠绝一时!为寻剑道真谛,或为了却江湖恩怨,孤身入西蜀……”说书人口若悬河,吴素入蜀,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剑斩恶蛟,力挫峒主,论剑蜀中剑阁,七日不绝。堂下听众,时而惊呼,时而扼腕。徐锋静静听着,眉头微蹙,不易察觉。说书人口中故事,大体脉络,与徐骁、徐凤年零星提及,以及自身推测,并无大异。细究之下,关键情节、人物动机,却显古怪,甚至…刻意。吴素入蜀缘由,说书人含糊其辞,求剑道,了私怨,乃至情感纠葛。与徐骁所言“为北凉寻觅破局之法”,大相径庭。吴素蜀中对手,说书人着重渲染邪魔外道,塑其女侠形象。庙堂高层阻力,语焉不详,轻轻带过。剑招、困境、对话,皆透着精心编排之味。非讲述真实过往,而似引导听众,接受某种特定“真相”。徐锋心中冷笑。说书人,或市井流言听多,添油加醋;或背后有人指使,驿站散播似是而非之言。目的为何?混淆视听?掩盖真相?亦或…为将至风波,提前造势?他不动声色,疑点一一记在心底。吴素之死,北凉上空疑云,亦是此行太安,探寻关键。任何相关线索,哪怕市井流言,皆值得留意。堂下说书续,人群情绪高涨。徐锋却已收回心神。与其听真假难辨故事,不如先确认自身环境安全。他起身坐起,动作轻缓,维持病弱姿态。目光随意扫过房间角落——桌椅、窗棂、屏风、墙角砖缝。以如今对气息之敏锐,若有窥视机关,难遁其形。一番探查,并无异常。徐锋未放松警惕。他行至床边,似整理被褥,指尖悄探床铺床板夹缝深处。指尖触及微凉硬物,非木非布之感。徐锋心头微动,面上依旧平静。他佯装整铺,指尖巧劲一勾一带,硬物悄无声息滑入袖中。过程自然流畅,暗中窥视者,亦只以为拂尘。重回床榻,徐锋借宽袖掩护,取出物件。入手微沉,无封皮书册,仅剩原本一半厚度。书页泛黄,边缘卷曲,似遭随意揉搓,皱皱巴巴,如弃纸。然,徐锋小心翻开书页,目光微凝。书页字迹,非印刷,乃手书。笔迹苍劲有力,铁画银钩,透久经沙场之凛冽。其内容,竟是行军布阵、兵员调度、器械运用、乃至后勤补给之兵法要诀!徐锋速翻阅数页,越看越心惊。书中兵法,精妙绝伦,战术思想闻所未闻,却又隐隐透着熟悉之味——北凉铁骑纵横天下之战法影子!然又有所不同,更古老,更系统,似北凉军阵之源头,或更高层次阐述。只是,此书残缺过甚。不仅仅半部,且内里关键之处,遭人为浓墨涂抹,遮掩原文。甚者,绘复杂阵图之页,竟被齐整撕去,仅留残破边缘。绝非无意之举,乃有人刻意为之!徐锋眉峰紧锁,运转【紫气东来诀】,以内力渗透书页,欲窥墨迹之下却发现那墨迹并非凡品,竟能隔绝内力探查。他转而动用【万物洞悉】。淡金色的光晕在眼底流转,视野中的半部兵书信息开始解析。【物品:残缺兵书(未知)】【材质:陈年竹纸,特制墨锭】【状态:严重破损,信息缺失,核心内容被人为遮蔽】【解析:此书源自春秋之前某位兵家大能手稿(信息残缺,无法确定具体人物),蕴含古老兵略精髓,与北凉军阵体系存在极深渊源,疑为徐家军略之重要源头之一……信息不足,无法进行完整推演……】果然!徐锋心中了然。这半部兵书的来历,比他预想的还要惊人,竟能追溯到春秋之前!而且直接点明了与北凉军阵、徐家军略的深层联系。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半部残书贴身藏好。这东西出现在驿馆房间的床铺夹缝里,绝不可能是巧合。是谁留下的?是敌是友?目的是什么?是故意泄露线索,引诱他深入某个陷阱?还是某个不方便露面之人,在暗中给予的机缘或考验?结合那说书人口中刻意引导的故事,徐锋隐隐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围绕着他,围绕着北凉,缓缓张开。这趟名为质子,实为弃子的太安之行,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徐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锐利。 第48章 随手一掷青梅核,内藏剑气冲九霄 车队离了驿馆,再次踏上泥泞官道。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天地间一片灰蒙。马车行至一处山坳。前方道旁,竟掩映着一家酒肆。飞檐翘角,颇有几分意趣,门前酒旗在风雨中招摇,上书“听雨”二字。徐锋撩开车帘,目光落在那酒旗上,淡淡吩咐:“前方便歇歇脚。”领头的宦官面露不耐,但看看天色雨势,终究没说什么,挥手示意车队停下。护卫迅速散开,警戒四周。徐锋由青鸟搀扶着下了车。他抬头看了眼那匾额,“听雨酒家…倒也应景。”示意青鸟在外等候,徐锋与那领头宦官一前一后,走入酒家。大堂宽敞,却意外的冷清。只有零星两三桌客人。炭火燃着,驱散了几分湿冷,空气里混杂着酒气与饭菜香。靠窗的角落,坐着一个老人。绿袍陈旧,头戴斗笠,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几缕花白胡须和满是褶皱的下巴。老人独坐,一壶浊酒,几碟小菜,自斟自饮,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徐锋的目光掠过老人。【万物洞悉】悄然运转。这老人气息衰败,几近于无,仿佛随时会熄灭。然而,在那衰败的表象之下,却是一层凝而不散的淡淡光晕。那是剑意。锋锐至极,却又内敛到了极致的剑意。如同深渊下蛰伏的古兽,不动则已,一动,必是石破天惊。徐锋心头一凛。此人,绝不简单。他面上依旧是那副病弱模样,对身旁的宦官温声道:“公公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宦官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耐烦地挥挥手,自顾自寻了张桌子坐下,叫了热茶,眼神却如影随形,死死盯着徐锋。徐锋毫不在意,径直走向那绿袍老者。他在桌前站定,微微躬身,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老丈,这雨天路滑难行,小子冒昧,不知可否在此叨扰片刻,向老丈讨杯酒喝?”姿态放得很低,语气恭敬,全无半分王府公子的架子。老者缓缓抬起头。斗笠的阴影下,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徐锋,又淡淡扫了一眼远处的宦官。那目光看似无神,却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老者没有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徐锋心中微定,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小二哥,”他扬声招呼,“来一壶最烈的烧刀子,再随便上两碟下酒菜。”小二麻利地送上酒菜。酒是劣酒,辛辣刺喉。徐锋却浑不在意,拿起酒壶,给老者和自己各倒了一碗。“老丈,请。”他举起碗。老者沉默着端起碗,与徐锋轻轻一碰,仰头饮尽。徐锋也喝了一口,辛辣感直冲头顶。他放下碗,看似随意地打开话匣子:“这雨下得人心烦,正好喝酒。小子平日里就爱听些江湖奇闻,尤其佩服那些仗剑高歌的剑客豪侠。不知老丈可否指点一二,这当今天下,以剑而论,谁能称魁首?”话语轻松,如同闲聊。但他将【万物洞悉】解析诸多剑法后的感悟,不动声色地融入其中。这既是请教,更是试探。他想看看,这位隐藏的剑道高人,究竟是何等境界。更想探一探,此人的来历与目的。老者依旧沉默,仿佛没听见。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夹菜,喝酒。动作很慢,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徐锋也不急,继续说道:“小子曾听人说,剑道万千,殊途同归。有人诗入剑,剑气光寒三万里;有人以律入剑,剑音可绕梁三日;亦有人丹青入剑,挥洒间便是锦绣山河。小子愚钝,不知老丈以为,何种剑道,方为极致?”他侃侃而谈,将自己对剑道的理解,以请教的姿态娓娓道出。这些见解,皆是他以【万物洞悉】为根基,融汇百家之长所得。他试图以此引动老者,窥探其剑道真意。老者依然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喝一口酒。直到徐锋话音落下,他才终于有了动作。他放下酒碗。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指尖蘸了蘸碗底残余的酒液。然后在湿漉漉的桌面,随意画了几道痕迹。那痕迹,看似杂乱无章,信手涂鸦。可徐锋的目光落在上面,瞳孔骤然收缩。【万物洞悉】全力运转!视野中,那几道简单的酒痕瞬间活了过来!它们不再是水渍,而是剑!是无数种剑道的极致演化!有的霸道绝伦,有的轻灵飘逸,有的堂皇大气,有的诡谲狠辣!每一道痕迹,都仿佛蕴含着一条完整的剑道轨迹,玄奥无比,浑然天成。锋芒藏于内敛,却又仿佛随时能破开桌面,斩裂虚空!徐锋心神剧震,几乎沉浸其中。仅仅几道随手画出的酒痕,竟蕴含如此恐怖的剑道真意!这位老者,其实力,恐怕远超自己的想象!是一位真正站在剑道顶峰的存在!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歇。天色也昏暗下来。徐锋缓缓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起身,对着老者深深一揖:“多谢老丈指点,小子茅塞顿开,受益匪浅。天色不早,小子这便告辞了。”老者依旧沉默,只是微微颔首。他仿佛不经意般,从袖中摸出一枚物事,随手丢在桌上。那是一枚青色的梅子核。徐锋目光落在梅子核上。心中猛地一动。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简单。他再次躬身行礼,然后伸出手,将那枚梅子核轻轻拿起。入手温润,质感如玉。就在指尖触及梅子核的刹那!嗡!一声轻微的颤鸣响起!梅子核骤然绽放出一缕细微却无比凝练的青色光华!青光如电,瞬间暴涨!化作一道细若游丝的凌厉剑气!这道剑气并未伤人,而是围绕着徐锋的手指,急速盘旋了三圈!发出清越激昂的剑鸣之声!声传数丈!引得远处宦官和门口的青鸟都霍然侧目!随即,青光如同潮水般退去。剑气敛入指尖。那枚青色梅子核,已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徐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眼神变幻不定。这老者……究竟是谁?这梅子核……又是什么?与此同时,一个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在徐锋脑海中响起:“获得【十二飞剑之‘青梅’】认主,当前威力微弱,需以剑意蕴养。”徐锋心中一震,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感觉到,自己与手中的飞剑“青梅”之间,建立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仿佛血脉相连,心意相通。他抬起头,再次望向老者,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敬佩。老者已经起身,缓缓走向酒家门口。他推开门,身影融入雨后初霁的暮色之中,转瞬间消失不见。徐锋怔怔地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今日,是遇到了一位真正的剑道高人,而且还得到了一份天大的机缘。十二飞剑之一的“青梅”,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认他为主。这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转身走向酒家门口。领头宦官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徐锋出来,立刻阴阳怪气地道:“三公子好兴致,与一位糟老头子也能聊得如此投机,莫不是忘了自己质子的身份?”徐锋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径直上了马车。 第49章 芦荡杀机藏暗涌,飞剑青梅初试锋 车队离了那“听雨酒家”,官道依旧泥泞难行。雨倒是停了,。走了不过十数里,前方水路渐宽,领头的宦官似得了什么指示,或是实在厌烦了这颠簸,竟是下令舍了马车,改乘官船,顺流而下。江面开阔,水流平缓。一艘不算奢华,却也颇为宽敞的官船,载着徐锋一行人,缓缓驶入一片无边无际的芦苇荡。时近黄昏,残阳如血,勉强从云层缝隙中洒下几缕微光,落在枯黄的芦苇上,反射出一种萧瑟而诡异的色泽。水面平静得如同镜子,倒映着两岸密不透风的芦苇丛,以及那沉沉的天幕。风也停了,四周静得出奇,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单调声响,更添几分压抑。徐锋披着一件厚实的裘衣,站在船头,身形依旧显得有些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扶着船舷,目光悠远地望着前方茫茫水域,偶尔低咳两声,引得身后的青鸟关切地递上暖手炉。他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扫过水面之下,以及两侧深邃难测的芦苇丛深处。【万物洞悉】悄然运转,周遭一切细微的波动,哪怕是水底鱼儿摆尾的涟漪,都清晰地映入他的感知。平静之下,是暗流涌动,杀机四伏。这片看似宁静的芦苇荡,实则是一处绝佳的杀场。那领头的宦官早已缩回船舱,大概是嫌外头风冷,也或许是本能地觉得不安。其余护卫则分散在船舷各处,手按刀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们是北凉精锐,纵然不知具体危险何在,也嗅到了空气中那不同寻常的味道。突然!毫无征兆!两侧高逾丈许、密不透风的芦苇丛中,如同鬼魅般猛地冲出七八艘狭长的快船!船身漆黑,速度极快,破开水面,带起两道白浪,疾速逼近官船。每艘快船上,都站着数名黑衣人,身形矫健,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他们甫一出现,便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劲弩!“咻咻咻——!”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尖锐刺耳!刹那间,密集的箭矢如同一片乌云,遮蔽了那本就昏暗的天光,朝着官船铺天盖地攒射而来!箭矢尾羽震颤,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显然力道十足,且箭头隐隐泛着诡异的幽绿光泽,显然淬有剧毒!“敌袭!保护公子!”北凉护卫反应极快,怒吼声中,纷纷拔刀格挡,或举起随身携带的小圆盾。“叮叮当当!”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护卫们训练有素,刀法精湛,瞬间便斩落、格开了大部分箭矢。然而,对方箭术太过精准狠辣,且数量众多,仍有数名护卫躲闪不及,闷哼一声,便栽倒在地,伤口处迅速发黑,显然是中了剧毒。船舱内传来宦官惊恐的尖叫:“护驾!护驾!快保护咱家!”声音尖利,充满了恐惧。青鸟早已将徐锋护在身后,手中长枪“刹那”舞动如风,枪影重重,将射向徐锋的箭矢尽数挡开,枪尖偶尔点出,便有箭矢被精准地从中劈开。然而,危机远不止于此。就在第一波箭雨稍歇的瞬间,那些快船已经逼近官船。更令人心惊的是,其中三艘快船的船头,赫然站着数名身披赤红甲胄的身影!这些身影高达八尺,甲胄鲜红如血,样式古朴,关节处连接生硬,行动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僵硬感。他们手中并未持有常规兵器,而是各自抓着数条粗长的特制锁链,锁链末端是锋利的倒钩。“是符将红甲!”一名见多识广的北凉护卫骇然失声。话音未落,那些符将红甲已然有了动作。它们手臂猛地一扬,手中沉重的锁链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毒蛇出洞般射向官船!“铛!铛!铛!”数声巨响,锁链末端的倒钩死死地嵌入了官船的船舷和甲板!符将红甲双臂肌肉(虽然并非真正肌肉)虬结般鼓起,猛地发力回拉!官船巨大的船身竟被这股蛮力拉扯得剧烈摇晃,速度骤减,眼看就要被强行拖拽停下,与敌船靠拢!一旦被这些刀剑难伤、力大无穷的符将红甲登船,后果不堪设想!北凉护卫们试图上前斩断锁链,但刀劈在锁链上,只溅起几点火星,根本无法撼动分毫!符将红甲的力量太过恐怖,寻常兵器难以对其造成有效伤害。官船上的形势急转直下,陷入前所未有的危局!护卫们一边要抵挡时不时射来的毒箭,一边要应付符将红甲的拖拽,死伤不断增加,防线摇摇欲坠。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斜刺里,芦苇荡深处,毫无征兆地冲出一艘画舫!这画舫装饰得极为华丽,雕梁画栋,彩幔飘飘,与这肃杀的战场格格不入。但它的速度却快得惊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撞向正试图合围官船的两艘敌方快船!“轰!”一声巨响!木屑纷飞!那两艘黑衣人的快船猝不及防,被画舫拦腰撞上,船身剧震,船上的黑衣人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甚至有几人直接被撞飞落水!敌方的合围之势,竟被这艘突然出现的画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画舫船头,迎风俏立着一道身影。一袭藕荷色长裙,身姿婀娜,风华绝代。眉眼如画,却带着冰冷的煞气。不是靖安王妃裴南苇,又是何人?她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剑身薄如蝉翼,在她手中却仿佛有了生命。只见她手腕轻抖,软剑便如灵蛇出洞,剑光闪烁不定,每一次点出、划过,都精准地落在一名试图攀上画舫或向官船射箭的黑衣人咽喉或心口。动作干净利落,狠辣异常!剑光闪烁间,便有数名黑衣人惨叫着跌入冰冷的河水之中,鲜血迅速染红了周围的水面。裴南苇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暂时缓解了官船的危机。她的剑法极为精妙,显然是名家嫡传,出手之间,竟隐隐有大家风范。然而,敌人的主力,那些符将红甲,却非寻常手段能够对付。裴南苇的软剑刺在符将红甲的赤红甲胄上,只能发出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根本无法破开防御。而符将红甲行动虽然僵硬,但力量奇大,手中锁链挥舞起来,虎虎生风,逼得裴南苇也不得不连连闪避,无法靠近。她虽剑法高明,但面对这些悍不畏死的符将红甲,以及周围不断袭扰的黑衣弩手,一时也陷入了苦战,双拳难敌四手,甚至有几次险些被锁链扫中,显得有些狼狈。混乱之中,徐锋依旧被青鸟牢牢护在身后。他脸色苍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厮杀吓得不轻,身体微微颤抖,慌乱地躲避着偶尔穿过青鸟防御的流矢。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眸光却是一片冰冷与平静。无人注意到,他那只藏在宽大裘袖中的手,手指正以一种极其细微的幅度轻轻颤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在他与某个无形的存在之间建立起来。那是刚刚在“听雨酒家”认主,尚未来得及细细体悟的——飞剑“青梅”!心念微动。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青芒,自徐锋指尖悄然逸出。这道青芒细若游丝,颜色与周围昏暗光线下摇曳的芦苇几乎融为一体,在激烈的厮杀声和水浪声的掩盖下,它就像一道不存在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掠过水面。它的目标,并非那些身披坚甲的符将红甲本身,也不是那些手持劲弩的黑衣人。而是……连接在符将红甲身后,那些隐藏在快船阴影中、手指掐动印诀、疑似操控者的黑衣人与符将红甲之间,那一条条肉眼不可见的,由特殊气机构成的【无形丝线】!【万物洞悉】早已将这些符将红甲的弱点解析得一清二楚!它们并非生灵,而是由秘法操控的傀儡,其力量与行动,皆依赖于后方操控者的指令与能量输送。斩断这联系,便等于斩断了它们的“魂”!“嗤!嗤!嗤!”几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切割声响起。青芒如电,精准无比地掠过数名操控者的手腕与符将红甲之间!刹那间!那些原本行动虽僵硬、却目标明确的符将红甲,猛地停滞了一瞬!紧接着,它们眼中那原本呆滞的红光骤然变得狂暴、混乱!失去了后方的精确控制,残余在它们体内的狂暴力量瞬间失控!“吼!”几具符将红甲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转过身,竟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起身边的任何目标!沉重的锁链疯狂挥舞,砸向身旁的黑衣人同伴,砸向自己所在的快船!“砰!咔嚓!”一名黑衣人躲闪不及,被符将红甲的铁拳直接砸中胸口,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整个人如同破布袋般飞了出去。另一艘快船的船舷,被失控的符将红甲用锁链硬生生砸出一个大洞,河水汹涌倒灌!敌方的阵脚,瞬间大乱!操控者被无形剑气所伤,虽不致命,却也打断了施法,更让他们惊骇莫名,不知攻击来自何方。而被操控的符将红甲反噬己方,更是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和伤亡。原本严密的包围圈,顷刻间出现了致命的破绽。水面上厮杀依旧, 第50章 玉扣玲珑藏心事,画舫官船并水行 水面上厮杀依旧,只是失了符将红甲那摧枯拉朽的压迫感,局势已然悄然逆转。芦苇荡深处,那些隐匿的操控者被无形剑气所伤,虽不致命,却也心神剧震,施法被打断。他们惊骇莫名,完全不知这神出鬼没的攻击究竟来自何方!而那几具失控反噬的符将红甲,更是将他们原本还算严整的阵脚彻底搅乱。黑衣杀手们不得不分出部分人手,狼狈地去压制或躲避那些发狂的“同伴”。一时间自顾不暇,攻向官船的势头骤然一缓。画舫之上,裴南苇顿感压力骤减。她那原本因力战而略显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复。手腕翻飞,软剑如游龙惊鸿,趁隙又快又狠地连出数剑。将两名试图攀上画舫舷边的杀手直接削翻落水,溅起两蓬血花。随即,她并未乘胜追击,反而身形一定,立于船头。一双锐利凤目飞快地扫过混乱的水面战场,试图找出方才那诡异变故的根源。符将红甲的突然失控,绝非偶然。而官船甲板上,徐锋依旧将一个受惊过度的病弱质子形象扮演得入木三分。他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神慌乱,似乎被眼前血腥的厮杀吓破了胆。就在方才混乱中,他甚至“不慎”脚下一个踉跄,哎哟一声,颇为狼狈地摔倒在湿滑的甲板上。“哎呦喂,三公子!您没事吧?快起来,快起来!这刀剑无眼的……”那领头的宦官见状,连忙凑上前来,假惺惺地伸手欲扶。语气里满是浮于表面的关切,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幸灾乐祸。徐锋借着他的力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连声道谢,目光却始终躲闪,不敢直视那惨烈的战况。然而,无人能够看透,在他那低垂的眼帘之下,眸光深处是一片冰冷的算计与沉静。更无人注意到,他那只藏于宽大裘袖中的右手,指尖正以一种极其细微且富有韵律的幅度轻轻弹动着。一丝若有若无、几近虚无的联系,在他心神与某个无形的存在之间悄然建立、流转。正是那柄刚刚在“听雨酒家”认主,尚未来得及细细体悟温养的飞剑——“青梅”!心念流转,杀意暗藏。借着那几具失控红甲造成的混乱掩护,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青芒,再度自徐锋指尖悄然逸出。它细若游丝,颜色与周围昏暗光线下摇曳的枯黄芦苇几乎融为一体。在激烈的厮杀声、水浪声以及红甲发狂的嘶吼声掩盖下,如同一道不存在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掠过水面,灵巧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那些隐藏的操控者,而是直指剩余几具尚在围攻官船的符将红甲本身!并非是硬撼那坚不可摧的赤红甲胄。而是精准地刺向其身上极其隐蔽、由【万物洞悉】早已解析得一清二楚的能量流转节点!以及那些看似坚固、实则最为脆弱的关节连接之处!“嗤!嗤!嗤!”又是几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水声彻底淹没的切割声响起。青芒如电,其疾如风,精准无比地掠过两具符将红甲的颈部与肩胛连接处。刹那间!那两具原本还在挥舞着沉重锁链、试图将官船彻底拖拽停下的符将红甲,动作陡然僵硬!它们眼中那原本呆滞却凶戾的红光,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了几下,便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沉重的身躯失去了所有支撑,轰然栽倒!砸在快船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彻底沦为一堆无用的废铁!飞剑青梅,初试锋芒,竟是以如此诡异而精准的方式,连续废掉了数具刀剑难伤的符将红甲!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且极为隐蔽。但,画舫上的裴南苇,却捕捉到了!就在第二具符将红甲倒下的瞬间,她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了一道快到极致、几乎不存在的青色光影,在昏暗的空中一闪而逝!那光芒极其微弱,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若非她常年习武,五感远超常人,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是错觉吗?不!裴南苇心中一凛,习武多年、生死搏杀间磨砺出的敏锐直觉告诉她,那绝非错觉!那道青芒,虽然转瞬即逝,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锋锐与精准!她不由自主地,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艘摇摇晃晃的官船。视线越过那些仍在奋力抵挡的北凉护卫,越过那咋咋呼呼的内廷宦官。最终,精准地落在了那个刚刚从甲板上“艰难”爬起、此刻正由青鸟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一副惊魂未定模样的徐锋身上。她的眼神中,瞬间充满了惊疑不定。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符将红甲的诡异失控,那道一闪而逝的神秘青芒,以及眼前这个始终表现得人畜无害、病弱不堪的北凉庶子……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这个传闻中肾亏体弱、即将入京为质、被北凉王府半放弃的徐家三公子,真的……还是那般能装么?裴南苇的心湖,第一次因为这个看似无害的年轻公子,而掀起了惊涛骇浪。失去了符将红甲这一最大依仗,又被那神秘的暗中攻击手段慑住了心神,剩下的黑衣杀手们彻底失去了战意。他们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与退意。“撤!”不知是谁低喝了一声。残存的杀手们不再恋战,留下水面上漂浮的数具同伴尸体,以及几艘破损的快船。毫不犹豫地调转船头,如同惊弓之鸟般,迅速划动快船。一头扎进了两岸那无边无际、深邃难测的芦苇荡深处。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水面上尚未平息的涟漪和淡淡的血腥味。一场突如其来的袭杀,便以这样一种虎头蛇尾、甚至有些诡异的方式落下了帷幕。危机解除。水面上恢复了暂时的平静,只有船桨偶尔划破水面的声音,以及伤者压抑的呻吟声。北凉护卫们迅速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对刚才诡异战况的困惑。那艘华丽的画舫缓缓靠近官船。裴南苇身姿轻盈地一跃,便稳稳落在了官船的甲板上。她并未理会旁人,径直走到徐锋面前。此刻,徐锋正由青鸟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仿佛刚才的惊吓和摔倒耗费了他不少气力。裴南苇看着他这副模样,美眸中光芒闪烁,神色复杂难明。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语。最终,还是从袖中缓缓取出一物。那是一枚质地温润、雕工精美的玉扣,触手生温,上面隐约可见属于离阳皇室的特殊云龙纹饰。正是当初在北凉王府,徐锋随手赠予她的那枚。她将玉扣递到徐锋面前,柔荑微颤,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徐锋略显冰凉的手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目光紧紧锁住徐锋的眼睛,轻声问道:“徐公子,此物……入手温良,绝非凡品。”“妾身愚钝,不知此物究竟是……”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徐锋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徐锋的目光在那枚熟悉的玉扣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抬起头,迎上裴南苇那双充满探询与疑惑的美丽眼眸。他脸上露出一贯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浅笑。他伸出略显“虚弱”的手,轻轻将裴南苇手中的玉扣推了回去,语气轻松地笑道:“王妃言重了。不过是偶然得之的一块小玩意儿罢了,看着有趣,便赠与王妃解闷。当不得‘来历’二字,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画舫与官船并排而行,缓缓驶出这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的芦苇荡。 第51章 荒冢枯骨遗煞气,青州故人觅楚踪 画舫与官船并水而行,终是驶离了那片杀机暗藏的芦苇荡。水面渐宽,远方城郭轮廓已隐约可见。裴南苇立于画舫船头,目光时而掠过官船甲板上那个依旧由青鸟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年轻公子,眸中光芒闪烁不定,似在探寻着什么秘密。那枚温润的玉扣,已被她重新收回袖中,指尖却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触碰时的微凉。徐锋似是全然未觉那探究的视线,只顾着低声咳嗽,一副惊魂未定、元气大伤的模样。他将那纨绔庶子的病弱与惊惧,演绎得淋漓尽致,连带着那几个侥幸未死的护卫,看向他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同情,少了些许原先的轻视,面对那等凶险场面,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吓成这样,倒也情有可原。船队最终抵达了此行的重要节点——襄樊城。此城扼守水陆要冲,乃兵家必争之地,城墙高耸,气势雄浑。按照行程,他们将在此地修整一日,补充给养,也让一路颠簸劳顿的众人喘口气。官船靠岸,自有襄樊地方官吏前来迎接。那领头的宦官此刻也恢复了几分威仪,尖着嗓子与地方官员寒暄客套。徐锋则由青鸟搀扶着,慢吞吞地下了船,甫一踏上坚实的土地,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形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哎哟,三公子这身子骨……”领头宦官眼角余光瞥见,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只想着赶紧交接完差事。“这襄樊城内,据说有几位杏林高手,三公子若是不适,不妨……”徐锋不等他说完,便顺势接过了话头,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急切:“公公说的是。自离了北凉,一路风餐露宿,又受了惊吓,只觉这咳嗽越发重了,胸口也闷得紧。听闻襄樊有名医,还请公公行个方便,容我……容我私下寻访一二,调理调理身子,免得拖累了行程,也免得……到了京城,失了北凉的体面。”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摸出一个颇为沉甸的锦囊,趁着旁人不注意,极为隐蔽地塞到了那宦官的手中。锦囊入手的分量,让那宦官眼底闪过一丝贪婪的亮光,脸上的“担忧”也瞬间真切了许多。他掂量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锦囊揣入怀中,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和煦起来:“三公子说哪里话,身体要紧,身体要紧!咱家省得。公子且去寻医问药,晚些时候回驿馆便是。只是……安全为上,莫要走远了。”得了许可,徐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感激涕零的虚弱模样,连声道谢。随后,便在青鸟的搀扶下,看似步履蹒跚地汇入了襄樊城熙攘的人流之中,很快便脱离了那宦官和大部分护卫的视线。然而,他并未真的去寻什么名医。在城中略作盘桓,确认无人跟踪之后,徐锋寻了个僻静处,与青鸟低语几句,示意她留在城内接应,自己则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寻常布衣,悄然出城。径直朝着襄樊城外那片荒僻的古战场方向行去。正是上次遭遇“阴兵过境”之地。白日之下,这片古战场依旧显得格外萧索。荒草萋萋,没过膝盖,风吹过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残破的旌旗斜插在泥土里,锈蚀的兵刃碎片随处可见,几座孤坟零星散落,更添几分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陈腐气息,以及一种……寻常人难以察觉的特殊韵味。徐锋立于荒野中央,缓缓闭上了双眼。四周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整个人的心神沉静下来。【万物洞悉】悄然运转,感知如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果然!此地的天地元气,与寻常所在截然不同。空气中,除了正常的草木土石气息,还混杂着一种极其特殊的存在——阴冷,死寂,却又并非纯粹的阴魂厉鬼之气。那是一种饱含了铁血、杀伐、以及某种执念烙印的奇异能量残留。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秩序感”,仿佛是无数意志高度统一后的凝结。这,便是那晚“阴兵”留下的痕迹。寻常武者,或许只能感觉到此地阴气较重,心生不适。但对于拥有【万物洞悉】的徐锋而言,这残留的气息,便如同一本摊开的残破书卷,记载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深吸一口气,暗中运转起一门经过【万物洞悉】改良过的《移花接木诀》变种法门。此法并非用于嫁接他人功力,而是模拟其运功路线,解析和“共鸣”外界的特殊能量。此刻,徐锋正是尝试用这种法门,小心翼翼地去触碰、解析、模拟此地残留的“阴兵”气息,试图追本溯源,洞悉其构成的本质,以及……可能的源头。丝丝缕缕冰冷而肃杀的气息,被他的神意牵引,如同细微的电流,缓缓渗入感知。复杂、晦涩、充满了死亡与征伐的意念碎片,冲击着他的心神。这绝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某种……人为制造,或者说,是某种强大意志与特殊环境结合的产物。就在徐锋全神贯注,沉浸在这奇异气息的解析之中时。“唰唰……”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甲胄摩擦声,以及衣袂破空之声,骤然自身后及两侧传来!徐锋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一闪!感知中,不知何时,已有近二十道气息彪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四周,形成了一个无声的包围圈,将他困在中央。这些人皆身着统一的青色劲装,外罩轻便皮甲,手持雪亮长刀或劲弩,身形矫健,眼神冷漠如冰,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死士。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是属于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以及……一股淡淡的,属于青州的地域特征。青州兵马?徐锋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平静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包围圈中,一人排众而出。此人身量颇高,同样穿着一身合体的青色软甲,勾勒出挺拔矫健的身姿。与寻常死士不同,她并未完全遮掩面容。待走近几步,她抬手摘下了头上的皮盔,露出一张算不上绝美,却英气勃勃,线条分明的脸庞。眉宇间带着几分行伍之人的坚毅,眼角眉梢,依稀可见几分经历风霜的痕迹,却难掩其原本的秀丽底子。看到这张脸,徐锋微微一怔。而那女子,在看清被围之人竟是徐锋时,眼中先是闪过浓浓的难以置信,随即那份惊讶迅速被激动和难以言喻的恭敬所取代!她快步上前,在距离徐锋三步之遥处,竟是不顾身后那些青州死士惊异诧异的目光,猛地单膝跪地,抱拳低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参拜大礼!“公子!”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甚至有一丝颤抖,“卑职陈渔,参见公子!万没想到,能在此地……再遇公子!”来人,赫然正是当初在青城山下,被徐锋随手从一群江湖败类手中救下的那个青州女子,陈渔!那日分别之际,徐锋曾赠予她一枚刻有“徐”字的玉佩,作为日后相认的信物。徐锋目光扫过她,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明显是她麾下,此刻却因她的举动而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青州死士,心中了然。他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并未真的碰到陈渔的手臂,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陈姑娘,不必多礼,起身说话。”“谢公子!”陈渔依言站起,脸上激动之色未褪,看向徐锋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畏。徐锋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问道:“此地荒僻,并非善地。陈姑娘不在青州效力,却带着这么多精锐,潜行至此,不知……所为何事?”他的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询意味。陈渔闻言,脸上的激动稍稍收敛,露出一丝迟疑和挣扎。她看了看身后的部下,又看了看眼前这位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身份神秘,实力深不可测的“公子”,最终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压低了声音,如实禀告道:“不瞒公子。渔……奉靖安王密令,前来此地,暗中查探前些时日发生的‘阴兵过境’异象。”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凝重,“王爷怀疑,此事……可能与失踪多年的……大楚遗脉有关。” 第52章 襄樊城外收心腹 徐锋听罢,嘴角忽地扬起一抹笑意。那笑,并非阳光般灿烂,而像深潭寒冰初融,带着一丝玩味,一丝讥诮,还有一丝深不见底的莫测。他目光如同夜幕下的星辰,幽深而锐利,直直望入陈渔眼中,缓缓开口,“调查阴兵异象,这说辞倒也冠冕堂皇。”“恐怕靖安王真正想知道的,是襄樊城内的一举一动,乃至……”他语气微顿,尾音拖长,似笑非笑,“整个北凉的动向吧?”陈渔脸色骤变。重逢公子的喜悦,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是不安,更是被看穿心思的惊悸。她垂下眼帘,不敢直视徐锋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声线压得极低,“王爷心思,确……确有提防北凉之意。”这便是默认。靖安王赵衡,雄踞青州,与北凉徐骁,明里暗里,争斗多年。表面臣服,实则暗怀鬼胎,窥伺北凉,乃是人尽皆知之事。派陈渔前来襄樊,名为查探异象,实为刺探军情,本就心照不宣。徐锋轻笑一声。笑声低沉,却带着一丝寒意,传入陈渔耳中,如同惊雷炸响。他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显幽深,更显莫测。语调陡然一转,如同闲话家常般,抛出一句石破天惊之语:“陈姑娘可知,你青州布防图的部分副本,早已悄然出现在北凉王府的书案之上?”此言一出,陈渔如遭雷击!俏脸瞬间煞白,原本挺拔的身姿亦微微一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青州布防,乃靖安王府的绝顶机密!关乎青州数十万兵马部署,一旦泄露,轻则失了先机,重则满盘皆输!若是落入北凉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她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震惊、骇然,以及一丝无法抑制的惊疑不定。死死盯着徐锋,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分辨真假。徐锋神色平静。静静地看着她,并未解释,亦未催促。只是眼底深处,似有一抹幽光闪烁,似笑非笑,更添几分高深莫测之感。他深知,此刻言语再多,亦不如事实来得震撼。他要的,便是陈渔此刻的惊惧与动摇。不等陈渔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徐锋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玉质古朴,四四方方的镇圭。入手温润,在昏暗的荒冢之间,竟似隐隐散发出一种内敛而威严的光芒。其上雕刻着古老的纹饰,非龙非螭,却透着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度。正是象征着大楚皇室正统的——大楚镇国玉圭!徐锋将玉圭递到陈渔面前,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丝淡淡的压迫感:“此物,你可认得?”陈渔目光落在玉圭之上。起初尚是疑惑,但随着目光细细扫过那熟悉的纹饰,辨认出那材质与形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瞳孔骤然紧缩,震惊得无以复加,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本就是青州将门之后,自幼耳濡目染,对大楚遗事并非一无所知。这枚玉圭……她曾在靖安王府的密室之中,隐约见过拓印的图谱!那是靖安王赵衡,视为绝密,讳莫如深之物!“殿……殿下?!”陈渔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双膝一软,再次跪倒在地。这一次,却是五体投地,额头紧贴地面。声音颤抖,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惶恐与敬畏。“卑职……卑职不知殿下在此,方才多有冒犯,罪该万死!”徐锋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将玉圭重新收回怀中。动作随意,仿佛收起的并非象征皇朝正统的至宝,而是一块寻常的顽石。他语气平静,继续说道:“《越女剑法》,剑走轻灵,确有独到之处。”“可惜,你所修习的,不过是残篇断章,剑意虽存,却失了精髓。”“以至于剑法至中乘之后,便后继乏力,难以寸进。”“特别是‘拂柳穿花’、‘雨打芭蕉’两式,看似精妙,实则破绽百出,徒具其形,不得其神。”徐锋随口点出《越女剑法》的几处修炼难点。语气平淡,却如同利刃般,精准地剖开了陈渔剑法中的症结所在。这些,正是陈渔多年苦修,却始终无法突破的瓶颈!她曾遍访名师,查阅典籍,却始终不得其法,几乎以为是自身资质所限,剑道止步于此。然而此刻,眼前这位神秘莫测的公子,竟是轻描淡写,一语道破!更可怕的是,他所言之处,句句珠玑,直指核心,仿佛亲眼所见,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这门剑法!不等陈渔细细思索,徐锋语气微顿,继续道:“我观你根骨尚可,若能得明师指点,勤加苦练,未必不能将《越女剑法》修炼至大成之境。”“我这里,恰好有一份改良后的《越女剑法》心法口诀,补全了残篇,纠正了错漏,更融入了一丝剑意真髓。”“若是勤加练习,或可助你突破瓶颈,更上一层楼。”话音未落,徐锋指尖轻弹。一道无形气劲破空而出,瞬间没入陈渔眉心。陈渔身躯一震。只觉一股清凉之意涌入脑海,无数玄奥的剑诀口诀,如同醍醐灌顶般,瞬间在脑海中清晰呈现!正是改良后的《越女剑法》心法!她只略微感知,便觉其中精妙之处,远胜自己以往所学。那些曾经困扰她多年的难题,竟是迎刃而解!威逼(青州布防图泄露的暗示),利诱(大楚镇国玉圭所代表的正统与希望),恩情(青城山下的救命之恩),实惠(改良后的《越女剑法》)。多重因素叠加,如同千钧巨石,彻底压垮了陈渔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她原本对靖安王的忠诚,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瓦解。面对如此神秘莫测,实力深不可测,甚至极有可能身负大楚皇室血脉的公子,她再也生不出半点抵抗之心。陈渔再次叩首。这一次,语气坚定,再无半点迟疑与试探。唯有发自内心的敬畏与臣服。“陈渔愿率麾下死士,追随公子!”“自此之后,陈渔之命,便是公子之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从感激恩情,转变为效忠臣服。徐锋闻言,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真正的满意笑意。点了点头,温声道:“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我观你行事沉稳,心思缜密,是个可造之材。日后,必有重用之处。”他并未急于让陈渔立刻倒戈。反而命她暂时潜伏,继续听命于靖安王赵衡。作为他在青州和靖安王势力中埋下的一枚重要暗桩。如此一来,方能发挥陈渔及其麾下死士的最大价值。临行之前,徐锋又细细叮嘱了陈渔一些潜伏之法。并传授了她部分改良后的《越女剑法》心法口诀,助她尽快提升实力,以更好地完成日后的任务。 第53章 荒城夜探寻楚秘,玉圭指引遇禁关 襄樊城外,荒冢孤坟依旧。白日里的萧索,在夜幕笼罩下,彻底化作了能渗入骨髓的阴寒。收服陈渔后,徐锋并未急着回那官驿。自有青鸟在那边滴水不漏地应付周旋。他的目光,投向了荒冢更深处。那片更为广袤,连当地人都讳莫如深的废墟之地。传闻中,那里是大楚王朝昔日的宫城遗址。白日感知到的那股独特煞气。陈渔口中,“阴兵过境”与大楚遗脉的模糊联系。再加上怀中那枚正散发着温热的大楚镇国玉圭。无数线索如同细密的蛛网,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深藏的谜团。探寻真相的念头一旦在心底滋生,便如野草般疯长,再难抑制。“陈渔。”徐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天然的、不容置疑的气势。“卑职在!”陈渔立刻挺直身躯,应声肃立。经历过方才的心神剧震和彻底臣服,她望向徐锋的眼神,只剩下纯粹的敬畏与绝对的服从。“你对此地,可曾熟悉?”徐锋问道,目光依旧望着那片黑暗的废墟轮廓。陈渔略作回忆,迅速整理措辞,恭敬答道:“回公子,卑职奉靖安王之命查探异象,确曾多次在外围勘察过。”“此地,正是前朝大楚旧都襄阳宫城的遗址所在。”“据说当年毁于一场滔天战火,之后便常有诡异之事发生,久而久之,便被当地人视为不祥之地。”“尤其是深处,更是渺无人烟,传闻地势极其复杂,且盘踞着……某些不干净的东西。”“很好。”徐锋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他转过身,看向陈渔和她身后的青州死士。“挑几个你绝对信得过的心腹。”“随我走一趟。”“遵命!”陈渔没有丝毫迟疑,更无半分询问。她立刻转身,在那二十余名气息彪悍的青州死士中,点出了四名眼神最为锐利、气息最为沉凝的汉子。这四人,显然是她真正的嫡系班底。对于陈渔的命令,他们执行得干脆利落,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夜色浓稠如墨,连星月也隐匿了踪迹。一行六人,徐锋负手走在最前。陈渔落后半步,紧紧跟随。四名青州精锐死士则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呈扇形护卫在两侧及后方,脚步轻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片广袤无垠的废墟深处。越是深入,断壁残垣越多,齐人高的荒草也愈发茂密,几乎要将前行的道路彻底吞没。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气息,比之外围浓郁了何止数倍。偶尔有夜风穿过那些残破宫墙的豁口,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仿佛是无数沉寂了千百年的冤魂在黑暗中低泣。那四名身经百战的死士,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每一处可能的阴影,神色间充满了警惕。唯有徐锋,依旧步履从容,神色淡然。他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那刺骨的阴寒,也没有被这诡异的气氛所影响。他再次缓缓闭上了双眼。【万物洞悉】的神通,如同无形的潮水,悄无声息地铺展开来,感知着这片古老土地下沉睡的脉动与印记。此地的残留气息,确实与外围古战场截然不同。更为纯粹,更为古老,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仿佛是昔日皇朝遗留下的最后烙印。不知行了多久,当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时,徐锋停下了脚步。这里遍地都是碎石瓦砾,依稀能辨认出昔日宏伟宫殿的地基轮廓。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风声在耳畔低语。徐锋缓缓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大楚镇国玉圭。玉圭入手依旧温润如初。但在离开他怀抱,接触到这片废墟空气的刹那,玉圭表面似乎流转过一丝极其微弱、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光华。徐锋深吸一口气。他并未刻意运转什么功法,只是凭借着一种仿佛源自血脉深处、与生俱来的感应,将一丝极为精纯的内力,缓缓注入了玉圭之中。嗡……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震鸣,自玉圭内部响起。它像是从千年的沉睡中,被唤醒了。柔和的青色光芒,如同水波般从玉圭内部氤氲开来。这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庄重与威严,瞬间驱散了周围数丈之内的阴冷。朦胧的青光流转,将这片废墟映照得如同仙境。紧接着,那枚静静躺在他掌心的玉圭,开始微微震颤起来。震颤的频率越来越快,并且开始自主地缓缓转动。陈渔和那四名死士,早已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瞪大了眼睛,紧张而又敬畏地注视着这堪称神迹的一幕。终于,玉圭停止了震颤与转动。它的一角,稳稳地指向了前方不远处。那是一堆看似寻常的乱石,以及覆盖其上的厚密藤蔓。而玉圭散发出的青色光芒,也仿佛找到了归宿,凝聚成一道淡淡的光束,笔直地投射向那个方向。“清理干净。”徐锋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陈渔一挥手,那四名死士立刻领命上前。他们动作极为娴熟,抽出腰间佩刀,刀光闪烁间,坚韧的藤蔓被纷纷斩断。沉重的乱石被他们合力搬开,发出沉闷的滚动声,扬起一片尘土。很快,那片被掩盖的区域,露出了它的真容。赫然是一道仅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黝黑的石质阶梯入口!入口向下延伸,幽深不见底,仿佛通往九幽地府。一股比周围环境更加阴冷、更加强大凝实的能量波动,正从中隐隐透出。入口边缘的石壁上,还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符文痕迹。那些符文极其古老,虽然残缺,却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禁制!”陈渔脸色微变,下意识地低呼一声。她跟随靖安王多年,见识远非寻常武夫可比,一眼便认出,这入口被某种极其强大的禁制封锁着!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略作试探。抬手,运起自身最为精纯的内力,小心翼翼地朝着入口处那无形的能量屏障触碰而去。嘭!一声闷响!一股根本无法抗衡的沛然反震之力,骤然从那无形屏障上传来!陈渔只觉一股巨力涌入手臂,整个人闷哼一声,身形不受控制地蹬蹬蹬连退了三大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她只感觉整条手臂酸麻刺痛,体内气血一阵翻涌,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好……好强的禁制!”她心有余悸地低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骇然。“卑职内力浅薄,恐怕……连撼动其分毫都做不到!”那四名死士见状,也是个个面露惊骇之色。陈渔的实力,在他们之中已是顶尖,在整个青州军中也算是一流好手。可仅仅是试探性的触碰,便被如此轻易地震退,甚至受了轻微内伤。这禁制的威力,简直超乎想象!徐锋对此,似乎并未感到任何意外。他缓步上前,静静地站在那幽深的阶梯入口之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层无形的能量屏障,仔细观察着其上能量的流转方式。他的眸光深邃如海,【破绽洞察】与【万物洞悉】两大神通同时悄然运转。在那无形的禁制之上,那些常人根本无法看到的能量节点、复杂的流转轨迹、以及细微的能量强弱变化,在他眼中都变得纤毫毕现,清晰无比。片刻之后,他缓缓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指如剑。他的指尖之上,并没有凝聚出任何肉眼可见的真气光芒。但却隐隐透出一股锋锐无匹、仿佛能够斩断世间一切虚妄与束缚的凌厉剑意!这正是他凭借逆天悟性,从浩如烟海的剑法典籍中领悟、融合、并自行推演而出的《破禁九剑》之剑意精髓!此剑法,并非拘泥于实体剑招。而是专注于破解世间一切阵法、禁制、气机封锁的特殊剑意法门。徐锋眼神专注到了极点,以指代剑,看准了禁制能量流转的三个至关重要的核心节点。指尖如同划破夜空的电光,快若奔雷,接连朝着那三个节点精准刺出!嗤!嗤!嗤!三道无形的剑意,蕴含着洞穿一切阻碍的锋芒,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三个节点之中。霎时间,整个无形的能量屏障,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骤然剧烈晃动起来!入口处的光芒,也开始急速明灭闪烁,能量波动变得狂暴而混乱,发出如同无数匹布同时被撕裂般的刺耳声响!陈渔和那四名青州死士不由自主地再次后退一步,神情紧张地注视着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然而,那禁制虽然晃动剧烈,光芒也闪烁不定,但其核心却始终稳固,并没有真正崩溃的迹象。仅仅几息之后,那剧烈的晃动便渐渐平息下来,光芒也重新恢复了稳定,依旧牢牢地封锁着入口。只是,禁制表面的能量波动,似乎比之前黯淡了少许。终究,还是未能彻底破开。徐锋的眉头微微皱起,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这禁制比他预想的还要强大,而且极其古老,似乎与这片大地的地脉之气紧密相连,形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能量循环。单纯依靠《破禁九剑》的剑意,以技巧取巧进行破解,力量似乎还是差了一筹。除非……以绝对的力量,强行摧毁整个禁制。但那样做,必然会引发巨大的动静,甚至可能直接毁掉整个入口。看来,想要进入其中,强行突破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公子……”陈渔见状,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焦急之色。“此禁制非同小可,恐怕……并非单纯依靠蛮力或是技巧就能破解。”“或许,需要特殊的开启方法,又或者……与之相对应的信物?”她的话,也正是徐锋此刻心中所想。看来,想要窥探这大楚宫城遗址深处的秘密,绝非一件易事。这道古老而强大的禁制,究竟该如何才能打开? 第54章 锁龙困神需秘法,秦皇遗脉现端倪 指尖犹残留着方才试探禁制所带来的麻痹感。陈渔脸色凝重,望着那道依旧稳固如山的无形屏障,一时束手无策。这禁制之力,远超她想象。绝非寻常手段能够破开。四周死士亦是屏息凝神,握紧了刀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徐锋眉头微蹙。目光在那禁制上流转不息。【破绽洞察】与【万物洞悉】交织,试图寻找更为深层的破解之法。却始终感觉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壁障。仿佛面对的是浩瀚星空,无处着力。正当此时。一道声音,清冷空灵,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来,又似在耳畔低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飘渺韵味,在这寂静的荒冢废墟中骤然响起:“这【锁龙困神阵】的变种,非蛮力可破,确实需要些特殊手段。”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徐锋心中骤然一凛!他竟丝毫未曾察觉有外人靠近!这份敛息匿踪的本事,已臻化境!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断壁残垣阴影之下,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道素白的身影。月光虽晦暗,却依稀能勾勒出其曼妙轮廓。来人身着朴素白衣,不染尘埃,气质空灵,仿佛不属于这凡尘俗世。她静静站在在那里,便似与这夜色、这废墟融为了一体。若非她主动开口,纵然目力再好之人,也极易将其忽略。正是那位在武帝城外萍水相逢,身份神秘,实力深不可测的女子——洛阳!“保护公子!”陈渔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低喝一声,瞬间横移一步,挡在徐锋身前。她右手紧握腰间佩刀刀柄,左手已然摸向了袖中暗藏的机括。身后那四名青州死士更是如临大敌,瞬间拔刀出鞘,刀锋雪亮,杀气凛然。将徐锋和陈渔护在中央,警惕地盯着那道突兀出现的白衣身影。一时间,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固。徐锋眼神微凝。抬起手,轻轻按在了陈渔拔刀的手背上,示意她稍安勿躁。他能感觉到,来人身上并无杀意,那份气息,更多的是一种超然物外的淡漠。他凝视着那道白影,目光深邃,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阁下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洛阳的目光并未在陈渔等人身上停留。仿佛这些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死士不过是土鸡瓦狗。她的视线越过众人,先是落在了徐锋手中那枚尚未完全收敛光华的大楚镇国玉圭之上。眸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又转向那道被禁制封锁的石阶入口,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我认得这玉圭,也认得这禁制。此阵名为【锁龙困神】,乃上古炼气士所布,用以锁困地脉龙气,或是镇压邪魔之用。眼前这个,虽只是变种,威力却也不俗。”她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想要解开它,无非两种法子。其一,需身负【大秦皇室的嫡系血脉】,以血脉之力引动阵眼,方可开启。其二,便是懂得【上古炼气士的特殊解禁秘法】,引动天地元气,暂时压制阵法运转。”大秦皇室嫡系血脉?!徐锋闻言,心头猛地一震!犹如惊涛骇浪拍击心岸!大秦!这个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强盛皇朝!他腰间那枚神秘虎符,以及自身那模糊不清、疑似前朝遗脉的身份猜测,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闪电照亮!难道……自己真的与那传说中的大秦皇室有关?这枚玉圭,这处禁制,还有眼前这个神秘的洛阳……这一切之间,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联系?无数念头在徐锋脑海中翻腾。但他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眼神变得愈发深沉,紧紧盯着洛阳。试图从她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看出更多的信息。洛阳似乎并未在意徐锋内心的惊涛骇浪。也或许是早已看透。她没有再多言解释,只是迈开莲步,身形如飘絮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禁制入口之前。陈渔等人神经紧绷,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却被徐锋一个沉稳的眼神制止。只见洛阳伸出纤纤玉指,指尖莹白如玉,不见丝毫烟火气。她并未接触那无形的能量屏障,而是凌空而立,玉指开始缓缓点画起来。她的动作看似缓慢随意,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奥韵律。仿佛与天地间的某种脉动产生了共鸣。随着她指尖的划动,四周稀薄的天地元气,竟如同受到无形牵引般,开始向她指尖汇聚、流转。嗡……嗡……那原本坚不可摧的禁制光芒,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之声。光芒时明时暗,内部的能量流转变得混乱不堪。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强行扰乱其固有的秩序。陈渔和那四名死士看得目瞪口呆,心神俱骇。方才陈渔全力试探,尚且被轻易震退。而眼前这白衣女子,仅仅是凌空比划了几下,竟能引动如此异象,将这强大的禁制压制到如此地步!这份手段,简直匪夷所思,已然超出了他们对武学的认知范畴!终于,随着洛阳最后一指点出,那剧烈波动的光芒猛地向内一缩,仿佛被强行压缩凝聚。紧接着,光芒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去。在原本被封锁的石阶入口处,硬生生撕开了一条仅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通路!通路幽深,依旧看不清下方景象。但那股阴冷、古老的气息,却更加清晰地从中弥漫出来。通路边缘的光芒依旧在不稳定地闪烁、扭曲,显然,这只是暂时的压制,随时可能重新闭合。洛阳收回玉指。动作飘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侧过身,看向徐锋,那双空灵的眸子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似审视,似好奇,又似了然。“这通道维持不了多久。”她声音清冷地说道,“我对里面的东西,也有些兴趣。”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抛出诱饵,补充道:“传闻,覆灭的大楚王室,并非寻常凡俗帝王家。他们世代守护着某个秘密,或者说……是某样东西。而这背后,似乎牵扯到……八百年前,某些人布下的一场有关长生的局……”八百年前!长生布局!简单的几个字,却如同惊雷,再次在徐锋心中炸响!洛阳的话,信息量巨大。每一个词都仿佛指向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大楚王室的守护者身份,八百年前的长生迷局……这一切,都让这地宫深处的秘密,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也更加诱人的面纱。徐锋眼中精光一闪。他知道,此刻已不容犹豫。无论下方是龙潭虎穴,还是藏着惊世秘宝,他都必须进去一探究竟。这不仅关乎大楚遗秘,更可能关乎他自身的来历,以及……洛阳口中那所谓的“长生”!他没有再多问,当机立断。目光转向陈渔,只是一个眼神示意,无需多言。陈渔立刻会意。抱拳沉声道:“公子放心!卑职等人在此守候,绝不让任何人靠近!”徐锋点了点头,不再迟疑,目光转向洛阳:“既然如此,便请阁下先行。”洛阳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极快的弧度,旋即转身,毫不犹豫地迈步踏入了那条光芒闪烁、尚不稳定的狭窄通路,素白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徐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紧随其后,一步踏入。冰冷、幽暗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身后的光亮和陈渔等人的身影,随着禁制的缓缓闭合,彻底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一条深不见底、通往未知的石阶,以及前方那道渐行渐远的、神秘莫测的白色背影。襄樊城外,荒冢深处,一段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秘密,即将在这两个不速之客面前,缓缓揭开它的面纱。 第55章 地宫深潜藏杀机,秦俑惊醒动虎符 一步踏入。身后那道由洛阳秘法强行撕开的光芒通路,便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轻轻抹去。悄然弥合。最后一点光亮消失。极致的黑暗与冰冷瞬间将徐锋彻底吞噬。通道幽深,仿佛没有尽头,直通传说中的九幽地府。脚下是磨损得异常光滑的石阶,不知承载了多少岁月,多少人的脚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气息。那是尘封了千百年的腐朽味道,混杂着湿冷的泥土腥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寒意。徐锋【万物洞悉】悄然运转。黑暗并未阻碍他的感知分毫。两侧石壁上那些模糊的刻痕,在他脑海中瞬间变得清晰,呈现出断续而古老的画面。似乎是某种极其古老的祭祀场景,血腥而狂热。又仿佛是铁马冰河的征战杀伐图录,线条粗犷,风格原始,透着一股蛮荒而肃杀的惨烈气息。前方,洛阳的脚步声轻不可闻。她仿佛不是在行走,而是在飘。若非徐锋感知力远超常人,几乎要以为她已彻底融入这片死寂的黑暗之中。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向下深入,只有彼此极轻微的呼吸声在这绝对的寂静中回荡。但这地宫,显然并非一处供人安眠的长眠之所。刚向下深入约莫百米。徐锋眼神陡然微动。几乎是同一刹那,前方那道素白的身影,洛阳,也微微一顿。嗤!嗤!嗤!冰冷的机括声骤然响起!两侧原本平整的石壁上,毫无征兆地洞开了数十个细密的小孔!密集的破空声撕裂空气!无数闪烁着幽绿瘆人光泽的短箭,如同骤然而至的暴雨,朝着两人攒射而来!箭矢密集,封锁了前后左右上下,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箭矢上淬炼的剧毒,在阴冷的空气中散发出一种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徐锋身形纹丝不动。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随意向前探出。指尖并无丝毫真气流转的迹象,却带起一股无形的气旋,在他身前流转。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毒箭,只是随意地向前划出了一个不完整的圆弧。那看似凌厉无比、避无可避的毒箭雨,在靠近他身前三尺范围时,竟诡异地失去了所有力道!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柔软而坚韧的气墙。叮叮当当!所有毒箭无力地坠落在地,箭头上的幽绿光泽迅速黯淡下去,失去了威胁。这并非硬抗,而是徐锋凭借【万物洞悉】,对气流、力道、轨迹的极致精准把握,四两拨千斤般轻易化解。前方的洛阳,应对更是简单得近乎写意。她似乎只是极为随意地挥了挥宽大的白衣袖袍。一股无形无质的气浪,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所有射向她的毒箭,就像是被一股突来的狂风卷起的枯枝败叶。瞬间倒卷而回!噗噗噗!毒箭以更快的速度,狠狠钉入对面的石壁之中,发出沉闷而连续的笃笃声响。第一波危机刚过,脚下的石板突然传来“咔嚓”一声不祥的轻响。轰隆隆!头顶上方,传来沉闷的巨响!一块重逾千钧、形状不规则的巨大岩石,猛然脱落!带着无与伦比的万钧之势,携着沉闷呼啸的破空风声,朝着两人当头狠狠砸落!要将闯入者碾为齑粉!徐锋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刚要有所动作。却见洛阳的身影倏然一晃。她竟如鬼魅般不退反进!在那巨石即将落下的电光石火之间,整个人化作一道几乎快要看不清的朦胧白影,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贴着巨石粗糙的边缘一闪而过!与此同时,她屈起纤纤玉指,对着巨石侧面某处毫不起眼的微小凸起,轻轻一弹。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白色气劲,精准无比地击打在那处凸起之上。嗡!那原本气势万钧、笔直下坠的千斤巨石,下坠之势骤然一偏!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险之又险地擦着徐锋的衣角,重重砸落在两人身后的石阶之上!嘭——!!!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碎石四溅!烟尘弥漫!脚下的石阶都剧烈震颤了一下!“走。”洛阳的声音依旧清冷,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拂去了衣角的两粒微尘。徐锋深深看了一眼她那道飘逸绝尘的背影。这个女人的武功路数,当真诡异莫测,完全不似寻常江湖武学。倒真有几分传说中上古炼气士的影子。他压下心中疑惑,没再多想,紧随其后。接下来的路途,类似的机关陷阱层出不穷。毒气弥漫。流沙陷坑。转动机弩。暗藏的箭矢。种类繁多,设计精巧,环环相扣,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然而,在徐锋那敏锐至极的【破绽洞察】、以及洛阳那神鬼莫测的手段面前,这些足以让江湖顶尖高手都手忙脚乱的致命杀局,皆被一一轻松化解。虽有惊,却无险。不知向下走了多久。眼前的通道豁然开朗。一座极其宽阔的地下墓室,终于出现在两人面前。墓室穹顶高耸,足有十数丈之高,气势恢宏。四周墙壁,皆以巨大的青石垒砌而成,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墓室中央。静静停放着一具庞大得惊人的青铜棺椁。棺椁之上,布满了斑驳的铜绿与岁月的刻痕,却依旧散发着一股沉凝如山、威严肃穆的强大气息。而在棺椁四周。以一种玄奥而神秘的阵型,整齐地伫立着数十具与真人等高的陶俑。这些陶俑,皆身披残破而古老的秦式甲胄,样式古朴。手中,紧握着青铜戈、青铜戟、青铜剑等冰冷的兵器。它们面无表情,神色肃穆,双目空洞无神,仿佛沉睡了千百年。然而,站在墓室入口。徐锋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从这些冰冷的陶俑身上,正散发出一股股凝而不散的冰冷杀气。仿佛是久经沙场的百战精锐,魂魄被禁锢在这陶土身躯之中,永世守护着此地。兵马俑!徐锋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词。但眼前的这些,似乎比寻常史书记载的,更为……邪异。洛阳的脚步,停在了墓室入口的边缘。她那双空灵而淡漠的眸子,扫过眼前的景象,难得地泛起一丝微澜。似是追忆,又似是审视,复杂难明。徐锋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踏入。嗡——!就在他的脚步,即将落入主墓室范围的刹那。异变陡生!那数十具原本死寂的陶俑守卫,空洞的双目之中,骤然亮起两点幽幽的血红色光芒!如同地狱深处燃起的鬼火!它们身上那股冰冷的杀气,也在瞬间暴涨,凝如实质,几乎要将空气凝结!咔嚓!咔嚓!咔嚓!陶俑僵硬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它们竟如同活物一般,齐齐扭转头颅,锁定了徐锋与洛阳这两个不速之客。下一刻。它们迈开沉重而迅捷的步伐,挥舞着手中的青铜兵器,带着沉闷的风声,悍不畏死地冲杀而来!这些陶俑守卫,动作虽显僵硬,但力量之大,速度之快,都远超常人想象!其身躯的坚硬程度,更是堪比百炼精铁!“小心,这些是【镇墓兵煞】,以秘法炼制而成,不惧寻常刀剑,力大无穷,核心在眉心祖窍处。”洛阳的声音,难得带上了一丝提醒的意味。话音未落,她已飘然向后退了半步,玉指轻点,数道无形气劲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击中冲在最前方的几具陶俑眉心。 第56章 楚墓惊魂夜:美人探秘遇兵俑 噗!噗!噗!气劲穿透陶土,发出沉闷的碎裂声。那几具前冲之势最猛的陶俑,眉心骤然炸开一个个细小的孔洞。它们眼中燃烧的幽红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庞大的身躯失去支撑,轰然倒地,摔成满地狼藉的碎片。徐锋眼神一凛,几乎在洛阳出手的同时,身形已动。脚下步伐玄奥变幻,宛如一只蹁跹于刀光剑影中的墨蝶,在数十具陶俑的围攻劈砍中灵巧穿梭。他不与这些没有生命的兵煞硬撼其锋。指尖并拢如剑,时而轻点,时而疾划。每一击,都妙到毫巅地落在陶俑关节连接的枢纽,或是甲胄难以覆盖的缝隙。那是【破绽洞察】之下,一清二楚的薄弱之处。他并未动用石破天惊的武学,仅凭着对时机、力道、角度的精准把握,以及远超常人的身法,便将这些悍不畏死的兵煞一一牵制、破坏。偶尔有沉重的青铜戈或戟带着恶风劈斩临身。也被他以毫厘之差险险避过,或是以一种举重若轻的巧妙卸力之法,将巨力消弭于无形。相较于徐锋的精妙技巧,洛阳的攻击方式则显得更为直接,也更为……写意。她那素白的身影在昏暗的墓室中飘忽不定,仿佛没有实体。指尖、掌缘,不时弹出看似轻飘飘,实则蕴含诡异穿透力的气劲。或是直接一掌印在某具陶俑的胸口、头颅。凡是被她那看似柔弱无骨的手掌或指尖击中核心要害的陶俑,无论外表多么坚固,无一例外,尽皆内部崩溃瓦解,化为齑粉。两人之间,没有一句言语交流,却仿佛拥有着与生俱来的默契。徐锋身法灵动,眼力精准,负责牵制、扰乱俑群,如同庖丁解牛般寻觅、切割着这些战争机器的破绽。洛阳身形飘逸,手段莫测,指掌之间蕴含着远超凡俗的力量,如同鬼魅般精准打击,高效而致命地清除着威胁。一时间,空旷的墓室内,金铁交击的铿锵之音,陶俑碎裂的沉闷之声,以及气劲激荡的破空之声,交织成一曲肃杀而诡异的乐章,回荡不绝。数十具悍勇无畏,力大无穷的镇墓兵煞,在这看似并不激烈,实则暗藏杀机的配合之下,被迅速瓦解,清理出一条通往墓室中央青铜棺椁的道路。终于,当最后一具陶俑守卫眼眶中的红色光芒彻底熄灭,沉重的陶土身躯轰然倒地之时。墓室内,重新归于一片死寂。唯有地面上散落的满地陶俑碎片,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淡淡煞气,证明着刚才那场无声的杀戮。徐锋与洛阳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同时落向了那座静静停放在墓室中央的巨大青铜棺椁。两人都没有急于上前查看那神秘的棺椁。因为在棺椁旁边,还有一个比青铜棺椁本身,更加引人注目的存在。那是一具斜靠在青铜棺椁侧面的……干尸。一具身穿秦制式铠甲,早已失去生机,却依旧散发着铁血肃杀之气的дpeвhnn将领干尸。干尸身上那套甲胄,比那些陶俑守卫身上穿着的,明显更为精良,也更为古老残破。一些关键部位的甲片之上,甚至还隐约残留着暗金色的神秘纹饰,无声地诉说着其生前身份的不凡。岁月的流逝,抽干了干尸体内所有的水分,皮肤如同历经风霜的枯树皮般,紧紧贴在嶙峋的骨骼之上,眼窝深深凹陷,却依旧保持着一个极为执着的姿态。他的右手五指紧紧收拢,如同铁钳般,死死地握着一块黑沉沉,非金非玉的令牌。令牌呈猛虎踞伏之形,虎首狰狞,虎身遒劲,正是象征着无上军权的——虎符!而干尸的左手,则紧紧地按在腰间一柄古朴长剑的剑柄之上,剑鞘早已腐朽,露出半截斑驳的剑身,仿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具干尸也未曾放弃守护与抵抗。徐锋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具干尸手中紧握的半块虎符之上!那半块虎符的样式、大小、乃至材质,都与他识海深处,那具身体原主记忆中传承下来的那半块神秘虎符,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一种莫名的悸动,在他心底深处悄然滋生。他心念电转,【万物洞悉】悄然运转至极致,目光如同实质般,凝聚在那半块虎符之上,试图解析出更多的信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片刻之后,徐锋眉头微微皱起,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与凝重。像,的确很像。无论是外形,还是气息,都与他拥有的那半块虎符,有着九成的相似度。但……又不一样。仔细感知之下,这具干尸手中紧握的半块虎符,虽然形制相似,但材质似乎略显粗糙,并非真正的天外陨铁,而是一种极为古老的青铜。其上隐隐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也远不如自己拥有的那半块虎符来得深邃、浩瀚、古老。更像是一件……高仿的赝品?或者说,是真正的虎符的……副符?为何在这远离北凉,深入楚地腹地的地宫之中,会出现秦朝将领的尸骨?又为何,在这秦将的尸骨手中,会握着一块与自己那半块虎符极其相似,却又像是仿制品的虎符?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徐锋的心头,强烈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如同野火般在他胸腔内熊熊燃烧。他想要知道更多,他渴望解开这重重迷雾背后的真相。也许,【万物洞悉】需要更进一步的接触,才能解析出更深层次,更关键的信息。徐锋缓缓伸出手,指尖之上,悄然凝聚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内力波动,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具干尸手中紧握的半块虎符仿品探去。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虎符表面的瞬间——异变,陡然再生!那具原本如同枯木雕塑般死寂的干尸守卫,深陷的眼窝之中,猛然睁开了一双眼睛!那不是活人的眼睛,而是一对燃烧着猩红色火焰的瞳孔!瞳孔深处,充斥着暴戾、疯狂、嗜血,以及无尽的杀意!一股远超方才那些陶俑守卫,甚至隐隐堪比【指玄境】巅峰绝顶高手的恐怖气息,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骤然爆发,从干尸那干枯的身躯之内,轰然席卷而出!“吼——!!!”一声不似人类,更像是某种野兽般的嘶哑咆哮,自干尸干瘪的喉咙深处迸发而出。他那只原本按在剑柄之上的左手,猛然发力,枯槁的手指如同钢铁般有力,腰间那柄古朴长剑,锵然出鞘半寸!一道惨烈至极,如同鲜血凝固般的血色剑芒,瞬间乍现!与此同时,那只紧握虎符仿品的干枯右手,五指猛然收拢,指尖如同最锋利的铁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劲风,如同闪电般,狠狠抓向徐锋的咽喉要害!速度之快,力道之猛,杀意之决绝,都令人感到头皮发麻,心胆俱寒! 第57章 干尸蕴煞起杀伐,联手破敌赠凶符 干尸守卫暴起发难!猩红火焰,自它深陷的眼窝中骤然点燃,千年怨毒,万载杀伐,尽数凝聚其中。枯槁右手,五指如钩,撕裂空气,尖啸刺耳,直掏徐锋咽喉!指玄巅峰的恐怖威压,悍然爆发!血色剑芒,亦在腐朽剑鞘中乍现半寸,惨烈杀意,瞬间锁定徐锋周身气机!生死一线!徐锋瞳孔骤然紧缩。体内真气,本能奔涌,脚下玄奥步伐,瞬间踏出。非北凉步法,亦非江湖腾挪,乃是他融汇前世记忆与今生所学,魔改而成的【凌波微步】!身形如风中柳絮,似暗夜墨蝶,违背常理,不可思议。电光火石间,堪堪避过那致命一击!冰冷劲风,擦颈而过,断发飘零。枯槁指尖,划破华贵锦袍,五道裂痕,触目惊心。避开要害刹那,徐锋左掌已然翻起。悍然一掌,直击干尸胸口甲胄!砰!沉闷巨响,如击败革。沛然巨力反震,震得徐锋手臂微麻。定睛看去,古老秦甲,掌印浅淡,几乎不可见。防御之强,匪夷所思!干尸守卫,却似毫无察觉。猩红火焰,愈发炽盛,嘶吼震耳。紧握虎符仿品的枯手,猛然抬起。竟欲以令牌为器,狠狠砸向徐锋头颅!就在徐锋遇险反击的同一瞬间。洛阳,动了。素白身影,如鬼魅般飘忽而至,无声无息。纤纤玉指,连弹数下,不见烟火,唯有无形指风,破空袭出。直指干尸周身关节,猩红双目!噗!噗!噗!指风落处,闷响轻微。然而,惊悚至极的是,洞穿金石的指风,竟仅在干尸体表,留下数个微不足道的白点。未能造成丝毫实质损伤!秘法炼制的守墓者,身躯之坚固,抗性之恐怖,骇人听闻!“吼——!”干尸守卫彻底狂暴。舍弃徐锋,转攻洛阳。挥舞血色长剑,舞动虎符仿品,如同不知疲倦,不惧死亡的战争机器,疯狂杀向近在咫尺的洛阳!剑芒血腥,虎符沉重,招式大开大合,毫无章法。却裹挟着无穷力量,森然杀意,每一击,皆可开碑裂石!狭窄墓室,杀机四溢!洛阳身形飘忽,如九天仙子误入修罗战场。白衣翻飞,身姿缥缈,总能以匪夷所思的角度,避开狂猛攻击。指尖掌缘,不断弹出诡异气劲,试图攻击干尸薄弱之处,却收效甚微。徐锋眼神凝重,游走战圈边缘,并未急于强攻。精妙身法牵制,刁钻一击扰乱,伺机而动,观察傀儡。【万物洞悉】,运转极致。激战之中,徐锋捕捉到一丝细节。干尸守卫的狂暴力量,并非源于自身。而是与右手紧握的虎符仿品,存在着某种若有若无的联系。每次挥动虎符,红芒暴涨,仿品之上,皆有隐晦能量波动闪过。且,干尸守卫攻击重点,始终锁定靠近棺椁,威胁虎符仿品的目标。仿品……力量源头……守护……电光火石间,大胆猜测,浮现心头。或许,干尸守卫的力量,源于虎符仿品。它的使命,便是守护棺椁,守护仿品!既如此……徐锋眼中精光一闪,计上心头。不再游走,反露破绽。身形猛冲青铜棺椁,欲绕过干尸,直取目标。“吼!”果不其然,干尸守卫瞬间被徐锋吸引。舍弃洛阳,狂怒咆哮。庞大身躯,挟万钧之势,转身拦截。血色剑芒,虎符仿品,同时砸落,封死徐锋所有路线!就在此刻!抓住干尸转身,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一瞬即逝的破绽!徐锋心念微动。咻!一道几不可察的纤细青芒,自他袖中,无声飞射而出!正是心神温养,如臂使指的飞剑——青梅!青芒如流光,迅若闪电,昏暗墓室,划过微不可查轨迹。目标精准,并非头颅心脏,而是直刺干尸握符右手,手腕连接关节!甲胄覆盖薄弱,力量传递关键枢纽!噗嗤!轻微声响,利刃切入朽木。飞剑“青梅”,虽未能斩断坚逾金铁的枯骨。却精准刺入关节缝隙,锋锐剑气,瞬间爆发!“咔……”干尸守卫狂猛前冲之势,骤然凝滞!握符手臂,明显僵硬迟缓,猩红火焰,剧烈波动!千载难逢之机!洛阳,动了!身影如鬼魅欺近,无视血色剑芒,素白手掌轻抬,阴寒诡异气息弥漫。精准印在干尸天灵盖之上!嗡!无形阴寒能量,如潮水般涌入干尸头颅!灵魂冻结!干尸守卫庞大身躯,猛烈一颤,猩红火焰,剧烈摇曳,最终熄灭,归于死寂。体内狂暴力量,如无源之水,迅速消退。轰隆——!失去力量支撑,守护地宫无数岁月的秦将干尸,庞大身躯,轰然倒地。接触地面瞬间,坚固身躯,竟如风化岩石,寸寸崩裂!只留下那身残破斑驳的秦式甲胄,以及那柄断裂的古朴长剑,散落在地。还有……当啷一声轻响。那半块黑沉沉的虎符仿品,从已经化为飞灰的枯手中脱落,掉落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墓室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洛阳缓缓收回手掌,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甲胄与飞灰,眼神中古井无波,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碍事的虫子。她的目光,随即落向了那半块静静躺在地上的虎符仿品。她缓步上前,弯腰,纤纤玉指捻起那块冰冷的仿品。将其置于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她那双空灵淡漠的眸子里,罕见地闪过一丝极淡的异色,似乎辨认出了这仿品的来历,又似乎想起了某些久远的往事。片刻之后,洛阳随手一抛。那半块虎符仿品,便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了徐锋手中。“此物材质虽次,远不及真正以天外陨铁铸就的神物,”洛阳的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但炼制手法颇为古老,取秦末龙脉崩碎时的一缕残余龙气,辅以百战精兵煞气熔炼而成,内含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大秦龙气。”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徐锋身上,那眼神似乎能穿透皮囊,看到他识海深处隐藏的秘密。“对你,或许有用。”徐锋握住那块入手冰凉,质感粗糙的虎符仿品,几乎在接触的瞬间,便感觉到自己识海深处,那块真正的神秘虎符,竟微微震动了一下!仿佛遇到了同源之物,产生了一种极其隐秘而奇特的联系!“不过,”洛阳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似提醒,又似警告,“仿品终究是仿品。强行催动,不仅威力有限,难比真品万一,其内里还藏着一丝当年炼制者为防外人窃用而留下的反噬杀机。”她深深地看了徐锋一眼,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小心,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第58章 壁画藏史惊遗脉,虎符认宗起疑云 “仿品终究是仿品……”洛阳的声音,清冷如月辉。此刻,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在他心头萦绕不去。大秦龙气?反噬杀机?再加上这虎符仿品与真品的诡异联系……徐锋的心,如同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深潭,波澜渐起。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虎符移开。投向了这间宏伟主墓室四周的石壁。壁画!经历了漫长岁月的侵蚀。这些绘制在石壁上的丹青色彩,虽已黯淡斑驳,不复当年鲜亮。但其上描绘的景象,轮廓依旧清晰。笔触古朴大气,风骨犹存。顽强地对抗着时光的磨洗。两人不约而同。暂时放下了对青铜棺椁的探究。走向壁画。第一幅壁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巍峨耸立于云端的宫殿。飞檐斗拱,气势恢宏。宫殿之下,广袤疆域,山河壮丽。无数臣民匍匐在地,旌旗如林,猎猎招展。一派王朝鼎盛,威加四海,万邦来朝的盛世景象。那股睥睨天下的气魄,几乎要透壁而出。徐锋心头微动。这画中透出的霸烈雄浑,与方才那秦将干尸的甲胄制式,以及虎符仿品暗藏的“龙气”,隐隐有所呼应。大秦?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便让徐锋的呼吸微微一滞。随着目光移动。接下来的几幅壁画,画面陡然一转。盛世景象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战火,狼烟四起,刀光剑影。城池倾颓,宫阙焚毁。昔日繁华的都城,化作一片焦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画面压抑得令人窒息。清晰地描绘了一个强大王朝由盛转衰,最终走向覆灭的悲歌。金瓯破碎,山河染血,触目惊心。徐锋看得沉默。王朝更迭,本是历史常态。但这壁画所绘的惨烈,依旧让他心头沉重。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两幅保存相对完好,且内容极为关键的壁画之上。其中一幅,描绘的是一处临海的高台。一位身着方士服饰、羽衣星冠、颇有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站在一艘造型奇特的艨艟巨舰船头,回望身后陆地。老者身后,跟随着密密麻麻的童男童女,约莫数千之众。而在这些童男女之前,赫然有数名衣着华贵、明显带有皇室纹饰标记的孩童,神情或茫然,或惶恐。巨舰扬帆,正缓缓驶向波涛浩渺的东方大海。徐福东渡!三千童男女!还有……皇室血脉!徐锋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壁画描绘的,分明就是那段流传于世,却又语焉不详的古老传说!传说中,始皇帝为求长生,遣徐福率众出海寻仙。但这壁画却清晰地揭示,随行的,不仅仅是童男女,还有大秦的龙子龙孙!他强压下心头的震动。看向另一幅同样重要的壁画。这幅画的场景,似乎发生在王朝覆灭的前夕。地点像是一座古老而肃穆的祭坛。祭坛之上。一位面容尚显稚嫩,但眉宇间已透出坚毅与贵气的年轻皇子,正与另一人并肩而立。那人身材魁梧,身披粗糙兽皮,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巨斧。面容模糊。但其装束与气势,竟与北凉之地流传的某些古老部族先祖的图腾形象,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两人身前,似乎摆放着某种祭品。他们各自伸出手臂,似以鲜血为引,指天为誓,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盟约。留守的皇子……北方的部落首领……血盟……徐锋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北凉先祖!壁画至此,戛然而止。后面的石壁。或是被人为破坏。或是早已在漫长岁月中彻底风化损毁。只留下一片模糊不清的痕迹。再也无法窥见后续的内容。然而。仅仅是这几幅保存下来的壁画。所揭示的信息,已然足够惊世骇俗!徐锋站在壁画前。久久无言。内心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大秦!这些壁画所指,几乎毫无疑问。正是那个横扫六合,建立起第一个大一统王朝,却又二世而亡的煌煌大秦!徐福东渡。带走了一部分皇室血脉。远赴海外,不知所踪。而王朝覆灭前夕。竟还有一位留守的皇子,与疑似北凉先祖的北方部落首领,在祭坛之上,立下了秘密的血盟!一个荒诞却又似乎无比接近真相的念头。如同疯狂滋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徐锋的心神!难道说……所谓的北凉徐家。并非如世人所知那般,是凭军功一步步崛起?所谓的“徐骁”。甚至整个徐氏一脉。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徐家后裔?他们,会不会只是当年那位留守的大秦皇子与北凉先祖盟约之下,负责守护某个秘密,或者干脆就是替代者的身份?那自己呢?这具身体的原主,“徐锋”。那个北凉王府不起眼的庶子三子……为何会拥有那块神秘的虎符?为何会对这大秦龙气产生感应?难道……难道自己这具身体的真正来历,竟与那支随着徐福东渡,消失于茫茫大海之上的大秦皇室遗脉有关?!这个猜测。太过惊人。几乎要颠覆他对这个世界,对自己身份的所有认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虎符仿品。冰冷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他想起了洛阳之前的话语,“大秦龙气”,“反噬杀机”。再联想到自己识海中那块真品虎符的异动……以及,穿越而来时,脑海中那莫名出现的,关于一本名为《大秦秘史》的解析进度条……线索。一条条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可能性。我……或许,真的是大秦遗脉!就在徐锋心神激荡之际。一直沉默观察着壁画的洛阳。忽然轻轻开口。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味道。“看来,这地宫的主人,与八百年前那个煊赫一时,却又昙花一现的王朝,有着极深的渊源。”她顿了顿。目光从壁画上移开。落向那具巨大的青铜棺椁。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青铜。看到里面的景象。“甚至可能……就是大秦皇室,流落在外的某支隐秘血脉。”洛阳转过头。看向徐锋。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墓室中交汇。没有言语。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了那份凝重。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关于身世的惊天秘闻。关于大秦王朝覆灭的隐情。关于那可能关联到“长生”的古老布局……这座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地宫。似乎正缓缓揭开一个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古老、更加庞大、也更加危险的秘密。而他们。已然踏入了这秘密的核心。 第59章 丹方虚实探长生,飘渺仙踪觅合作 墓室之内,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弥漫着壁画揭示出的惊天秘闻所带来的沉重压抑感。大秦遗脉。徐福东渡。北凉先祖的血盟。一桩桩,一件件,如重锤敲击在徐锋心头,远超他最初对这座地宫的任何想象。他紧握着那枚虎符仿品,冰冷的触感传来,指尖却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奇异力量。那力量,正与他识海深处那枚真正的虎符,产生着微弱而持续的共鸣。大秦龙气……这四个字,如同某种古老的谶言,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难道这具身体的来历,真的与那个煊赫一时、功盖千秋,却又骤然覆灭的古老王朝,有着斩不断的联系?徐锋的思绪,前所未有的纷乱。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伫立,身形几乎与幽暗墓室融为一体的洛阳,忽然转过身。她的目光,依旧清冷,却仿佛蕴藏着洞穿一切虚妄的力量,直直地刺向徐锋。“我听说,”洛阳开口,声音空灵飘渺,却清晰无比地钻入徐锋耳中,“你对【秦皇长生药】,似乎很感兴趣?”他心脏猛地一缩。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招牌式的玩世不恭。嘴角勾起一抹散漫不羁的弧度。“哦?”徐锋挑了挑眉峰,故作讶异地反问,“阁下此话从何说起?”“长生之说,虚无缥缈,不过是那些江湖方士蛊惑帝王的伎俩罢了,如何能当真?”“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长生药?”“徐某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平生所好,唯美人与醇酒,对那镜花水月般的仙丹神药,可实在没什么念想。”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然而,洛阳只是极轻一笑。那笑声,如同高山之巅的冰泉叮咚,清脆悦耳。“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掩饰。”她语气依旧平淡。“你身怀绝世医术,气息流转之间,隐隐有药香萦绕,想必是那本早已失传的医道圣典——《青囊药经》吧?”“又如此大费周章,深入这与大秦王朝渊源颇深的地宫,若说对传说中的长生药毫无兴趣,未免显得太过虚伪。”《青囊药经》!徐锋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个女人,竟然连《青囊药经》也知晓!她的来历,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神秘莫测。这份眼力,这份见识,绝非寻常江湖人士所能企及。看来,继续遮掩已毫无意义。徐锋索性收敛了脸上那层玩世不恭的伪装,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坦然承认:“阁下慧眼如炬,徐某佩服。”“不错,我对长生药,的确怀有几分好奇之心。”“毕竟,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若真能勘破此关,长生久视,与天地同寿,试问天下间,又有谁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毫不动心呢?”他话锋一转,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落在洛阳身上:“只是不知,阁下主动提及此事,又是何意?”“莫非……阁下对这传说中的长生药,同样抱有浓厚的兴趣?”这一次,轮到洛阳坦诚以对。“正是如此。”她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静无波,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那是对长生近乎偏执的渴望。“我辈修行之人,皓首穷经,所求为何?”“无非是勘破天地玄秘,超脱生死轮回。”“我洛阳毕生所愿,便是追寻长生之秘。”“而【秦皇长生药】,在无数关于长生的传说中,是最接近真实,也最有可能实现长生夙愿的那一线希望。”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再次落在徐锋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若知晓任何关于长生药的线索,不妨坦诚相告。”“或许,你我之间,可以谈一谈合作。”合作?徐锋心中念头飞速流转。洛阳的实力深不可测,远非他目前所能匹敌。她对长生药的执念如此之深,若是将她视为敌人,绝非明智之举。更何况,她似乎掌握着许多自己尚不了解的上古秘辛。合作,或许是眼下最为稳妥,也最为有利的选择。更何况,他手中,的确掌握着一些可以称之为“线索”的东西。那本神秘的《青囊药经》,其中记载的【换血续命篇】,虽然并非真正的长生之法,但其中提及的数种逆天改命、延缓衰老的丹药炼制之术,其理念与所需的一些天材地宝,或许真的与传说中的长生药,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这些核心秘密,又岂能轻易示人?徐锋面上露出沉吟之色,似在仔细权衡利弊。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似是而非的不确定。“我对长生药的了解,大多也只是源于一些道听途说的古籍杂谈,真假难辨。”“不过……”他略微停顿,似在努力回忆,“我早年游历之时,曾在一处破败道观的断壁残垣之中,偶然得到过一页古老的丹方残卷。”“上面记载的内容晦涩难懂,语焉不详,似乎与炼制某种夺天地造化的丹药有关。”“当时我年少无知,只觉荒诞不经,并未深究。”“今日听阁下提及长生药,倒是让我想起了此事,或许……那残方与传说中的长生药,真有几分关联,也未可知。”这番说辞,真假参半,虚实结合。《青囊药经》的存在确凿无疑,但得到残方的地点和过程,自然是随口编造,不必深究。说罢,徐锋走到一旁相对平整的石壁前,伸出手指,以内力为笔,在落满灰尘的石壁上快速勾勒起来。他并未直接默写《青囊药经》的原文,而是巧妙地调用了“万物洞悉”的逆天能力,结合《青囊药经·换血续命篇》中关于延寿丹药的药理,再融入方才从壁画中感受到的古老祭祀气息,以及那虎符仿品中蕴含的“大秦龙气”和“兵煞之气”的某些特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现场推演、编造】出了一份【似是而非、真假难辨的长生药残方】。这份残方,既蕴含着部分真实的上古药理精髓,足以让洛阳这样的行家看出些许门道,又不乏他故意设置的、看似高深莫测实则错误或无法验证的理论,甚至还隐晦地指向了几味早已绝迹、或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药引。如此一来,既能恰到好处地展现自己的“价值”,满足洛阳的部分求知欲,又能有所保留,不至于彻底暴露真正的底牌,更能借此机会,进一步试探洛阳的深浅和真实目的。须臾之间,一幅结构复杂、符文古奥的丹方图案,便跃然于石壁之上。徐锋退后一步,指着石壁上的图案,对洛阳道:“便是此物。”“此方残缺不全,且文字古奥难辨,我钻研多年,也仅仅只解开了十之一二。”“阁下见多识广,或许能从中看出一些端倪,也未可知。”洛阳闻言,莲步轻移,款款上前,凝视着石壁上的残方。她的目光,专注而深邃,仿佛要将那些繁复的线条与古奥的符文,深深地烙印在灵魂深处。墓室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唯有两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良久之后,洛阳方才缓缓收回目光。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淡漠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却明显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思索之色。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幅残方之中,的确蕴藏着某些极其古老、甚至超越了当今武道和丹道理解范畴的药理痕迹,与她曾经在一些古籍孤本中看到过的上古炼气士的理念,隐隐有契合之处。但与此同时,其中又有诸多地方,逻辑不甚通顺,甚至彼此之间存在着细微的矛盾之处,让她一时之间,也难以完全理解,更遑论辨别其真伪虚实。“此方……”洛阳抬起头,目光如电,再次看向徐锋。声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探究的意味,“你从何处所得?”徐锋心中早有准备,将早已编好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只说是从一处荒废古迹中偶然发现的残页,至于真假,自己也无法判断。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徐锋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包含了太多信息,却又让人捉摸不透。她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空灵:“此方,我记下了。至于合作之事,待我验证此方真伪之后,再做定夺。”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形一动,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朝着来时的通道方向飘然而去,转瞬间便消失在幽深的黑暗之中。 第60章 风雨欲来行路难,质子入京棋局展 洛阳的身影,如一缕青烟,消散无踪。地宫深处,重归死寂。唯有那枚虎符仿品,在徐锋掌心,散发着幽冷微光。它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一段尘封已久的王朝秘辛。徐锋并未在此地过多停留。壁画上的惊鸿一瞥,已是惊涛骇浪。洛阳关于长生药的试探,更是暗藏机锋。还有这枚真假难辨,却与他识海深处产生共鸣的虎符。这一切,已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此地不宜久留。诸多线索,尚需抽丝剥茧。更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所在,细细谋划。徐锋收敛心神,将那枚虎符仿品贴身藏好,触感冰凉。他转身,循着来路,向地宫入口折返。脚步无声。身形在幽暗甬道中穿行,比来时,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凝。石阶尽头,微弱的月光,如同破碎的银箔,洒落下来。陈渔与那四名青州死士早已等候多时。见徐锋独自现身,五人神色皆是一凛,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询问。徐锋并未解释洛阳的去向。他只是抬手示意,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此间事,烂于腹中。”目光扫过陈渔,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刺骨的寒意:“尤其是关于玉圭异动与此地入口,片语不得泄露。”“若有违者……”他话未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让陈渔等人心头剧震,如坠冰窟。“属下明白!”陈渔猛地躬身领命,声音决绝,“定不负公子所托,若有泄露,提头来见!”徐锋微微颔首,算是满意。他又道:“你等不必随我回官驿,寻一隐蔽处潜伏待命,等我指令。”“是!”陈渔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四名死士,身形几个起落,便鬼魅般融入了荒城的夜色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目送陈渔等人离去,徐锋立于月下,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他转身,朝着襄樊城官驿的方向走去。方才在地宫中,他是探寻秘辛、与神秘高手洛阳周旋的徐锋。而现在,他需要重新变回那个远赴离阳为质的北凉王府三公子。那个体弱多病、看似人畜无害,甚至有些肾亏的徐锋。角色切换,对他而言,早已驾轻就熟。回到官驿附近,他刻意放缓了脚步。原本挺拔的身形,微微佝偻下来。脸色也适时地浮现出一抹病态的苍白,仿佛被夜风抽干了精气神。他甚至还配合着,轻轻咳嗽了几声,将那份虚弱演绎得淋漓尽致。守在驿馆外的几名离阳甲士见他回来,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一个病秧子庶子,不值得他们多费心神。倒是那名随行的老宦官,一直如同影子般等在暗处。见徐锋步履蹒跚地走近,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老宦官如同鬼魅般迎上前来,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声音尖细得有些刺耳:“三公子这是去何处散心了?”“这夜深露重的,可仔细着身子骨,莫要染了风寒,让王爷担忧呐。”徐锋抬眼,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语气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气:“劳公公挂心了。”“只是觉得有些气闷,便随意走了走。”“这便回房歇息了。”他说话间,气息微喘,仿佛多说一个字都异常费力。老宦官那双毒蛇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在他衣角似有若无的些许尘土上,停留了一瞬。终究,没看出什么明显的破绽。一个病入膏肓的纨绔子弟,又能翻出什么浪花?老宦官皮笑肉不笑地道:“公子早些安歇,明日还要赶路呢。”徐锋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砰。”房门关上的刹那,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徐锋脸上的疲惫与虚弱之色,瞬间褪去,如同卸下了沉重的面具。眼神恢复了原有的深邃与锐利,宛如暗夜中的寒星。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车队重整行装,再次启程。马蹄声踏破清晨的宁静。车轮滚滚,碾过官道,朝着离阳王朝的都城——太安城,不疾不徐地行进。离开襄樊地界,官道上的景象,渐渐发生了变化。行人愈发稀少。沿途的驿站、村镇,气氛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索与戒备。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层无形的阴霾。那阴霾,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徐锋坐在略显颠簸的马车内,闭目养神,实则心念电转,识海清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距离太安城越来越近,那股无形的压力便愈发沉重。仿佛一张巨大而无形的蛛网,正在前方悄然张开。而他这只来自北凉的“飞蛾”,正一步步,心甘情愿地投入网中。太安城。离阳王朝的心脏。天子脚下,龙潭虎穴。那里汇聚着天下的权柄,也纠缠着最复杂、最肮脏的利益纷争。徐骁将他送入此地为质,看似无奈之举,弃车保帅。实则,也是一步险棋,一步暗棋。他这个北凉王庶子,身份何其尴尬。既是北凉在离阳朝廷眼中的牵绊与人质。也是离阳可以随意拿捏、用以敲打北凉的棋子。一旦踏入太安城,便意味着彻底踏入了那个巨大的权力漩涡中心。朝堂诸公,皇室宗亲,江湖势力,各方盘根错节,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的下场。寻常人面对此等绝境,怕是早已惶惶不可终日,夜不能寐。但徐锋心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期待。危险,往往也意味着机遇。越是浑浊的水,才越好摸鱼。他要做的,绝非安安分分当一个任人摆布的质子。他要借着这个“病弱纨绔”身份的完美掩护,在这太安城的浑水中,搅动风云,探寻真相。一步步,实现自己的谋划。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虎符仿品。冰冷的触感,让他愈发清醒。脑海中,过往所得,如同走马灯般一一浮现,被他快速梳理,归类。北凉王府,是他最大的背景,可以借势,却也是最深的桎梏,必须警惕。青州陈渔及其麾下死士,是他藏于暗处的第一把刀,锋利,但需谨慎使用。飞剑“青梅”,心神温养,是他出其不意的杀伐利器,关键时刻可定乾坤。识海中那半部晦涩难懂的《大秦秘史》,以及据此推演出的《破禁九剑》,是他洞悉隐秘、破除障碍的最大依仗。刚刚到手,尚且温热的虎符仿品,蕴含大秦龙气与反噬杀机,是解开身世谜团、触及大秦遗秘,甚至撬动天下格局的关键线索。而那份他随手编造、似是而非的长生药残方,则是与洛阳那般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建立联系、互相试探、甚至未来可以利用的筹码。这些看似零散的碎片,如同散落的棋子。正在他的脑海中,被【万物洞悉】的恐怖能力,快速串联、推演。隐隐勾勒出一幅宏大而凶险的棋局轮廓。太安城,便是这棋局的核心,是他的舞台,也是他的猎场!马车仍在前行。距离那座天下瞩目的雄城,越来越近。徐锋能感觉到,更深的漩涡,更危险的棋局,更强大的对手,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悠长。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丹田气海。默默运转起那部得自神秘石碑的《紫气东来诀》。丝丝缕缕温和而精纯的内息,在开拓的经脉中缓缓流淌,抚平心绪,凝聚精神,积蓄力量。暴风雨将至。需养精蓄锐。方能,从容应对,笑看风云! 第61章 太安初夜闻寒蝉,病虎入笼窥龙潭 北凉王府的车队,终是缓缓驶入了离阳王朝的都城——太安城。城墙如同一条匍匐的墨色巨龙,横亘在天地之间,那巍峨的气势,几乎要压断人的脊梁。城门洞开,仿佛巨兽之口,吞吐着如织的人流与车马。街道宽阔得能并排行驶数辆马车,两侧商铺林立,酒旗在风中招展,处处显露着盛世的繁华。然而,这份繁华之下,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威压。沉甸甸的,仿佛能渗入骨髓,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徐锋端坐于马车之内。指尖轻轻掀开车帘一角,目光平静地扫过窗外流动的景象。这座离阳王朝的心脏,权力的中枢,终于到了。他眼底深处,没有初入京城的惊叹,也无丝毫惶恐。唯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清晰倒映着这座恢弘城市的轮廓,也倒映着其中潜藏的无数汹涌暗流。车队并未驶向皇城,也未停靠在任何显赫的官邸聚集之地。反而在穿过几条繁华主街后,悄然转入了一条相对安静、甚至略显偏僻的街巷。最终,在一座府邸前缓缓停下。府邸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崭新的匾额。上书三个烫金大字——“北凉王府”。字迹苍劲有力,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随行的老宦官扯着他那尖细得有些刺耳的嗓子,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扬声宣布:“三公子,这便是您在太安城的居所了。”“往后,您便在此安心住下,静候陛下召见。”名为“北凉王府”。实则,不过是一座稍显体面、用金丝银线精心打造的囚笼。车帘被侍从恭敬地掀开。徐锋并未立刻起身。他先是几不可闻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将体内悄然运转的《紫气东来诀》内息彻底沉寂下去。而后,才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探出身来。甫一落地,他的身形便微微晃动了一下。脚步显得有些虚浮,仿佛连站稳都颇为费力。脸色也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长途跋涉后的苍白与病态。配合着他本就清瘦的身形,更显羸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有些畏惧午后略显刺眼的阳光。目光扫过府邸门前侍立的侍卫与侍女,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安,像只受惊的小兽。周围的侍卫眼神中,果然掠过一丝了然的轻视。而那几名低眉顺眼的侍女,更是嘴角微不可查地撇了撇。显然,对这位传说中体弱多病、甚至有些肾亏的北凉庶子,并无多少敬畏之心。唯有那名领头的老宦官,浑浊的老眼深处,精光一闪而逝。脸上依旧堆着那令人作呕的笑容,上前一步道:“三公子一路舟车劳顿,先进府歇息吧。”“府内一切应用之物,宫里都已备妥当了。”徐锋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只是任由两名侍女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府内布局倒是雅致。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只是处处透着一股久无人居的清冷与死寂。他被引入一间陈设尚可的院落。徐锋摆了摆手,声音微弱,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对一众侍女道:“舟车劳顿,本公子想歇息片刻。”“你们都先退下吧,有事再唤。”众人躬身应是,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徐锋脸上的疲惫与惶恐并未立刻褪去。他依旧维持着那副孱弱的姿态,看似随意地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目光从雕花窗棂,扫过博古架上的瓷器,掠过墙上悬挂的几幅意境萧索的书画,最终停留在床榻旁那只造型古朴的香炉上。然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之下,识海深处的【万物洞悉】早已悄然运转。无形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乃至院落内外每一个角落。刹那间,那些肉眼无法察觉的细微异常,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之中。房梁之上,一道微弱近乎于无的气机印记,如同附骨之疽,散发着冰冷的窥探意味。墙角最不起眼的阴影里,一枚用特殊材料绘制的符文,正散发着隐晦的波动,监视着房间内的一举一动。窗外那棵看似普通的槐树,其最茂密的枝桠间,亦有微弱的能量流动,显然布置了某种监听或监视的阵法禁制。甚至连那博古架上的一尊看似普通的陶俑摆件,内部也暗藏玄机,似乎能记录影像。至少三股不同的力量,如同无形的蛛网,将这间屋子,将他这个人,牢牢地笼罩其中。是来自离阳皇室的?还是来自朝中某些对他北凉虎视眈眈的大人物?亦或者……是北凉内部,父亲安插的眼线?徐锋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旋即又迅速隐去。这太安城,果然是天罗地网。刚一踏入,便已身处重重监视之下,连一丝喘息的空间都不给。当晚,用过一顿简单却也算得上精细的晚膳。徐锋依旧是那副食欲不振、精神萎靡的样子,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碗。未几,一名荆钗布裙,容貌清秀的小侍女端着一碗汤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始终垂着眼帘,姿态恭敬到了极点,声音柔和得像一缕春风:“公子,这是安神汤。”“管事吩咐奴婢送来的,说是有助于公子安眠。”徐锋靠在床头,接过汤碗,并未立刻饮用。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看那侍女。这侍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低顺,姿态谦卑得几乎要融入尘埃里。然而,在那看似柔顺的目光深处,却藏着一丝与其年龄和身份绝不相符的锐利与审视,一闪而逝。“有劳了。”徐锋声音依旧虚弱,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费力。他接过汤碗后,却并未喝,而是顺手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转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前也是在这府里当差的?”小侍女身体微微一顿,似乎没料到这位病恹恹的公子会主动开口问话。她连忙答道:“回公子,奴婢名叫小翠。”“是前几日刚调拨过来伺候公子的。”“哦。”徐锋点了点头,像是随口闲聊,语气带着几分好奇。“这太安城,果然比我们北凉那边繁华许多啊。”“只是不知,这城里有什么好玩有趣的地方?”“我久在北凉,对外面的事情,倒是一无所知。”小翠眼神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依旧保持着那副恭顺至极的模样,答道:“太安城自然是极好的。”“若公子身子好些,想出去逛逛,自有管事安排。”“只是……”她话锋轻轻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公子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还是先安心静养为好。”“王爷若是知道公子不好好保重身体,定会担忧的。”言语之间,看似关心备至。实则在不经意地打探徐锋的性情、他对北凉的态度,以及他对这京城的真实看法和潜在意图。徐锋仿佛并未听出任何弦外之音。只是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随即轻轻咳嗽了几声,气息更显紊乱不堪:“是啊,这身子骨,实在不争气……咳咳……”“罢了,不说这些了。”“我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他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安神汤往旁边推了推,一副疲惫至极,不愿再多谈的模样。小翠见状,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但面上依旧恭敬。她不再多问,福了一礼,轻声道:“那公子好生歇息。”“奴婢就在外面候着,有事您吩咐。”说完,她端着那碗未动的安神汤,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在她转身离去的刹那。徐锋看似闭目养神,眼皮都未曾抬起。实则一丝极其微弱、近乎不可察觉的【北冥真气】,已顺着方才目光交汇的瞬间,如同无形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探入了小翠的体内。真气在她经脉中一触即回,如清风拂过水面,未曾惊动对方分毫。徐锋心中已然有了判断。这名看似普通的小侍女体内,确实存在着微弱的真气流转痕迹。虽然修炼的功法品阶不高,根基也算不得扎实,但绝非一个普通侍女所能拥有。其气血沉稳,呼吸悠长且富有节奏,步伐轻盈无声,显然受过极其严格的专门训练。秘探无疑。只是不知,是哪一方势力埋下的钉子。待到夜深人静,确认屋外负责监视的那几道气息都已经沉寂下去,或转为更隐蔽的潜伏状态后。徐锋才缓缓从床榻上坐起。他并未点灯。黑暗中,他的双眸却亮得惊人,宛如两颗穿透夜幕的寒星。走到窗边,抬起手,修长的指节在窗棂上,以一种极其特殊、毫无规律可言的节奏,轻轻敲击了几下。这并非声音传递,而是一种以微弱气机震动传递信息的秘法,是他与早已潜伏在太安城的【寒蝉】网络约定的联络方式之一。敲击完毕,他静立片刻,仿佛在等待回应。良久,窗外夜色中,似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虫鸣,其频率与徐锋方才的敲击暗合。联系,建立成功。徐锋嘴角微扬。很好,这条线,还能用。徐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以心念,通过这隐秘的渠道,下达了来到太安城后的第一道指令:“查。府内,府外,所有眼线。来源,目的,实力。三日内,要结果。”指令发出,那隐秘的联系便如潮水般退去。 第62章 太安殿初觐天颜,病虎藏爪惊龙潭 卯时刚过,一抹晨曦,穿透了太安城的层层迷雾,给这座权力的牢笼,镀上了一层虚假的金色。北凉王府,这座离阳王朝精心准备的囚笼,也迎来了它新一天的“平静”。徐锋,刚起身,正准备享用一顿精心准备的早餐。突然,一道尖锐的嗓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圣旨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整个王府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徐锋,执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早膳,看来是吃不成了。”他放下筷子,整理了一下衣袍。片刻之后,一队身着黑色禁卫甲胄的宫廷侍卫,簇拥着一位手捧明黄色卷轴的太监,走进了北凉王府。那太监,面容白净,神色倨傲,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宫廷特有的矜持。“正是昨日引路的老宦官。”老宦官,目光扫过院内众人,最终锁定徐锋,展开圣旨,以一种拿捏腔调的尖细嗓音,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凉王府庶子徐锋,久慕朕躬,拳拳之心,可昭日月。今特宣召入宫觐见,以慰朕思。钦此——”圣旨,言辞简短,却字字如金,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帝王意志。宣读完毕,老宦官合上圣旨,面无表情地看向徐锋,尖声道:“三公子,接旨吧。”徐锋依言上前,俯身跪拜,双手接过圣旨,姿态恭顺到了极点。“奴婢恭喜三公子,陛下龙恩浩荡,三公子可要好好谢恩才是。”老宦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徐锋起身,依旧维持着那副病弱的模样,轻声咳嗽两声,略显气喘地道:“公公谬赞了,锋惶恐至极,唯有谨言慎行,方不负陛下恩泽。”老宦官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却也并未多言,只是公事公办地道:“陛下旨意是即刻入宫,三公子可准备妥当?”“一切听凭公公安排。”徐锋姿态谦卑,毫无异议。老宦官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禁卫开路,便领着徐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北凉王府。临行前,徐锋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暂居之所,眼底深处,幽光一闪而逝。马车,早已在府外等候。徐锋,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缓缓向马车走去。临行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陈渔,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地宫之事,绝不能泄露半个字。”前往皇宫的路上,徐锋始终保持着虚弱的姿态。他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仿佛随时都会晕倒过去。为了配合这次入宫,他特意服用了些许药物,压制自身的气息,并制造出病容。“他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他只是一个体弱多病、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对皇位没有任何威胁。”皇宫,是离阳王朝权力的中心。这里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处处都透露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严。徐锋,被带到太安宫主殿外。“三公子,陛下就在里面等候。”领路太监弓着身子,恭敬地说道。徐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便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大殿。太安宫主殿,是离阳皇帝处理政务、接见群臣的地方。这里宽敞明亮,装饰华丽,处处都彰显着皇权的至高无上。大殿中央,龙椅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穿龙袍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威严,眼神锐利,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敬畏的气势。他,便是离阳王朝的统治者,皇帝赵惇。徐锋走到大殿中央,双膝跪地,声音微弱地说道:“臣,徐锋,叩见陛下。”赵惇,目光如炬,落在徐锋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免礼。”赵惇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谢陛下。”徐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直视赵惇的眼睛。“朕听闻你体弱多病,一路舟车劳顿,可还吃得消?”赵惇语气温和地问道,仿佛一位关心晚辈的长辈。“回陛下,臣,臣还能勉强支撑。”徐锋声音发颤地说道,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赵惇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你父王戍守边疆,劳苦功高,朕甚是欣慰。”赵惇话锋一转,提到了徐骁。“父王忠君报国,乃是臣等为人子的本分。”徐锋连忙说道,语气恭敬而谦卑。“你大哥徐凤年,如今在做什么?”赵惇继续问道。“回陛下,大哥他,他喜欢游山玩水,四处游历,臣也不知他身在何处。”徐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尽量避免提及任何敏感的话题。赵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你对朝政之事,有何看法?”赵惇突然问道。徐锋闻言,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吓了一跳。“臣,臣一向体弱多病,对朝政之事,一窍不通,还请陛下恕罪。”徐锋连忙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道。赵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罢了,朕也不为难你。”赵惇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地说道。“谢陛下。”徐锋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谢恩。就在这时,徐锋体内的虎符仿品,以及识海中的《大秦秘史》,竟同时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动。“他敏锐地感觉到,龙椅上的那位皇帝,似乎对自己身怀的某种特殊“气运”或“龙气”,有所感应!”虽然那感应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但赵惇那探究的眼神,却让徐锋心生警兆。危险!必须立刻转移视线!电光火石之间,徐锋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徐锋立刻加重了咳嗽,身体晃动得更加厉害,做出不堪重负、即将晕厥的样子。“陛下,臣,臣近日病情加重,实在难以支撑,还请陛下恕罪。”徐锋气喘吁吁地说道,脸色苍白如纸。赵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或疑虑,但表面上还是温言安抚了几句。“看你这病恹恹的样子,也难为你了。”赵惇叹了口气,说道,“来人,赏赐一些药材补品,给三公子补补身子。”“多谢陛下。”徐锋再次磕头谢恩,心中却充满了警惕。“朕已命太医好生照料你的病情,你安心在京城养病,不必拘束。”赵惇继续说道。“臣,遵旨。”徐锋颤巍巍地说道,心中却明白,这所谓的“照料”,恐怕更多的是监视。最终,在一番恩威并施后,赵惇挥了挥手,示意徐锋退下。徐锋如蒙大赦,再次颤巍巍地谢恩,被搀扶着离开了大殿。离开皇宫的路上,徐锋看似惊魂未定,实则内心冷静分析。这次面圣,他成功维持了废物人设,但也感受到了赵惇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看来,这太安城,比想象中更加危险。” 第63章 后宫暗流访皇后,凤仪宫中藏隐秘 卯时初刻,一轮金灿,为笼罩在太安城上空的肃杀之气,平添了几分暖意。北凉王府,这座看似恢弘,实则囚牢的府邸,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懿旨到——”尖细的嗓音,再次划破王府的宁静,较之昨日那道圣旨,更多了几分阴柔与高高在上。徐锋放下手中还未来得及翻阅的杂书,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这皇宫的效率,当真出乎意料的“高”。昨日方才觐见过那位深不可测的皇帝,今日,便又轮到了后宫的主人。宣旨的太监,并非昨日那位老宦官,而是一位面容略显稚嫩,却同样带着几分倨傲的年轻太监。他手捧懿旨,神情肃穆,举手投足间,少了老宦官的圆滑,多了几分刻板。“奉天承运,皇后懿旨:宣北凉王府三子徐锋,即刻入宫,前往凤仪宫觐见。钦此——”年轻太监的声音,虽不及老宦官那般尖锐,却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徐锋依例接旨谢恩,起身时,眼底闪过一丝思索。凤仪宫,皇后的居所。这位深居后宫的皇后,为何会突然召见自己?仅仅是出于礼节性的安抚,还是另有深意?“三公子,皇后娘娘懿旨,请速速动身。”年轻太监公事公办地催促道,语气中听不出半分客气。徐锋微微颔首,示意陈渔上前打赏。陈渔会意,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年轻太监掂量了一下分量,神色稍霁,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三公子请。”徐锋并未如昨日那般刻意加重病容,只是略作整理,便随着年轻太监登上了早已备好的宫轿。轿身轻晃,缓缓驶出北凉王府,向着皇宫深处行去。与昨日前往太安宫时不同,今日的徐锋,神情多了几分从容,少了些许刻意的孱弱。他掀起轿帘一角,目光掠过太安城街道两侧肃穆的景致,心中暗自思忖。皇后的召见,或许并非坏事。至少,可以借此机会,更深入地探查一下这皇宫内院的虚实。凤仪宫,位于皇宫西侧。与太安宫的肃穆威严不同,这里更多了几分阴柔与华丽。宫殿的飞檐斗拱,皆以精巧的雕饰点缀,朱红的宫墙,也似要比其他宫殿更为鲜艳。然而,这份华丽之下,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还未及凤仪宫正门,徐锋便已察觉到此地氛围的诡异。宫道两侧,侍立的宫女太监,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尊精雕细琢的木偶,行动间悄无声息,没有半分活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幽幽渺渺,却又无孔不入。徐锋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心头微凛。这异香,并非寻常熏香。“万物洞悉”之下,他清晰地捕捉到,这异香之中,掺杂着一种名为“销魂散”的药物,长期吸入,可令人精神萎靡,意志消沉。后宫争斗,果然是无处不在,防不胜防。年轻太监将徐锋引至凤仪宫正殿之外,便躬身退下。殿门缓缓开启,两名宫女上前,引着徐锋步入殿内。正殿宽敞明亮,陈设华贵,却又处处透着一股精心布置的痕迹。珠帘低垂,香炉袅袅,墙壁上悬挂着色彩艳丽的宫廷画作,一切都显得雍容而精致。殿中央,凤椅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穿凤袍的女子。女子约莫三十许年纪,容颜秀美,妆容精致,凤冠霞帔,更衬托出其雍容华贵的仪态。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柔和,仿佛一位慈祥的长辈,正等待着晚辈的觐见。她便是离阳王朝的皇后,赵稚。“臣,徐锋,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徐锋依礼跪拜,姿态恭敬,语气谦卑。“三公子快快请起。”皇后的声音柔和温婉,带着几分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切,“不必多礼,快到本宫近前来。”徐锋依言起身,缓步上前。皇后仔细打量着他,目光温和,语气关切:“瞧瞧三公子,一路奔波,舟车劳顿,可是瘦了不少。在京城住的可还习惯?饮食起居,可还妥帖?”皇后一连串的问询,看似关怀备至,实则滴水不漏,既展现了皇后的仁慈,又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与徐锋的距离。徐锋心中暗笑,这位皇后娘娘,果然不简单。他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地回应道:“回禀娘娘,臣一切安好,多谢娘娘挂怀。京城繁华,王府舒适,臣感激不尽。”皇后闻言,笑容更盛,语气也愈发亲切:“你能习惯就好。你父王镇守北凉,劳苦功高,本宫与陛下,都甚是感念。你既来了京城,便如同到了自己家一般,不必拘束,有何需要,尽管向宫人言语便是。”“臣谨遵娘娘懿旨。”徐锋再次躬身,姿态愈发谦卑。然而,就在他垂首之际,眼角的余光,却悄然扫视着这座凤仪宫的布局与陈设。殿内的摆设,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几件看似普通的瓷瓶,摆放的位置,却隐隐暗合某种阵法,与殿内的风水格局相呼应,形成了一种极为奇特的能量波动。这种波动,并非武道真气,而是一种更为玄妙的气运之力。徐锋心头一震,凭借“万物洞悉”的能力,他敏锐地察觉到,这股气运波动,隐隐带着几分压制或引导之意,而其针对的目标,似乎正是……龙气!更让徐锋心惊的是,在与皇后交谈的过程中,他隐约感觉到,皇后身上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精神波动。这种波动极为隐晦,若非他精神力远超常人,几乎难以察觉。这并非武道修为所产生的气势压迫,而是一种更为神秘的精神秘法,名为“摄魂术”。这种秘法,能够无声无息地影响他人心神,甚至窥探思维。皇后几次看似随意的目光接触,都让徐锋感到一丝精神层面的刺探,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试图窥探他的意识深处,探寻他内心的秘密。徐锋心中警铃大作,瞬间收敛心神,竭力放空思绪,不留一丝破绽。同时,他暗暗运转《紫气东来诀》的部分心法,守护灵台清明,抵御那无形的精神窥探。他表面上依旧扮演着涉世未深的少年郎,对皇后的问询,对答如流,却又言语谨慎,不露半分真实心思。皇后似乎并未察觉到徐锋的异样,依旧笑容温和,与他闲话家常,询问北凉的风土人情,言语间不时流露出对北凉王府的关切之意。“三公子,本宫听闻,北凉苦寒,民风彪悍,不知三公子在北凉,可曾习武?”皇后看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徐锋的眼睛。徐锋心中一凛,连忙回答道:“回禀娘娘,臣自幼体弱多病,不宜习武,只是读了些书,略懂些文墨。”皇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笑着说道:“读书好啊,读书明理。三公子如此年轻,便能潜心读书,实属难得。”徐锋再次谦逊地说道:“娘娘谬赞了,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不敢居功。”一番寒暄过后,皇后话锋一转,语气略带叹息:“三公子初来乍到,身边想必也缺人照料。本宫瞧你身边,似乎只有一位侍从,未免太过冷清了些。”不等徐锋回应,皇后便已吩咐身边的宫女:“来人,将本宫新近调教的两位宫女带来,赐予三公子,也好让她们在京中伺候三公子起居。”片刻之后,两名容貌秀丽,举止得体的宫女,盈盈上前,向皇后和徐锋行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三公子。”两名宫女的声音柔美清脆,举手投足间,皆是训练有素的宫廷仪态。皇后含笑看向徐锋,语气温和道:“这两名宫女,都是本宫精心挑选的,伶俐乖巧,定能将三公子照顾妥帖。三公子不必客气,收下便是。”徐锋心中冷笑,这哪里是赏赐宫女,分明是安插眼线。但表面上,他却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连忙跪地谢恩:“臣,谢皇后娘娘恩典,娘娘慈爱,臣感激不尽。”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温声道:“起来吧,不必多礼,往后在京城,若有何不适,尽管来凤仪宫寻本宫便是。”“臣遵旨。”徐锋再次谢恩,方才起身。在宫女的引领下,缓缓退出了凤仪宫正殿。离开凤仪宫,徐锋后背已微微汗湿。与皇后的短暂会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皇后的伪善与心机,凤仪宫诡异的风水布局,以及那若有若无的精神秘法,都让徐锋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而皇后为何要压制龙气?她修炼的精神秘法,究竟有何目的? 第64章 太子伴读多纨绔,明争暗斗初显露 太安城初春的朝阳,驱不散笼罩于皇城之上的沉沉暮气。东宫崇文馆,朱门巍峨,琉璃瓦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与学馆朗朗书声的期许,格格不入。徐锋乘坐的素雅马车,停在崇文馆侧门,他撩起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派肃穆景象,门前侍卫甲胄鲜明,眼神锐利,哪里像是读书求学之地,分明是森严的衙署。下了马车,陈渔欲上前搀扶,徐锋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他依旧维持着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步履缓慢,面色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在引路太监略带轻蔑的目光注视下,徐锋咳嗽两声,方才踏入崇文馆。馆内回廊曲折,亭台楼阁掩映于翠竹之间,倒也清幽雅致。只是这份雅致,被空气中弥漫的隐隐压迫感冲淡。还未至学堂,便已能听到朗朗读书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嬉笑喧闹,却都刻意压低了声调,透着一股虚假的表面功夫。引路太监将徐锋领至一处宽敞明亮的学堂,堂内已聚集了不少少年,皆是锦衣华服,气度不凡,正是太安城中勋贵高官的子弟。他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目光不时扫过门口,带着审视与好奇。学堂正中,一位身穿太子衮服的少年端坐于书案之后,面容俊秀,眉目清朗,正是当朝太子赵篆。他见徐锋到来,面露温和笑容,起身相迎,姿态谦恭,令人顿生好感。“这位想必就是北凉王府三公子,徐锋徐公子吧?孤可是期盼已久。”太子声音温润如玉,举止得体,仿佛一位谦谦君子。若是不知内情者,定会被其表象所迷惑。徐锋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拱手施礼,姿态恭敬道:“臣徐锋,拜见太子殿下。”赵篆亲自扶起徐锋,关切道:“三公子身子虚弱,不必多礼。父皇与母后皆对三公子关怀备至,孤亦是如此。往后在崇文馆,你我同窗共读,当如兄弟一般。”这番话语,情真意切,若是旁人,怕是早已感激涕零。徐锋却只是微微一笑,心中如同明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太子看似温和的目光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审视。那并非是单纯的好奇,而是一种上位者特有的、洞悉人心的目光。徐锋顺势应和道:“殿下仁厚,臣感激不尽。臣定当尽心竭力,与诸位同窗好好学习。”赵篆满意地点点头,引着徐锋入座。徐锋目光扫过学堂内的众人,心中已是了然。这哪里是读书之地,分明是一处小型朝堂。这些勋贵子弟,个个背景深厚,代表着不同的家族势力,彼此之间,暗流涌动,派系林立。他很快便注意到,学堂内的少年们,隐隐分成了数个圈子。以太子为中心,自然形成了一个核心圈层,周围簇拥着几位身份最为显赫的勋贵子弟,他们言谈举止间,都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另有几个小圈子,各自抱团,泾渭分明。有的神情倨傲,目空一切,显然是权势熏天的将门之后;有的则故作清高,谈吐文绉绉,多半是清流官宦子弟;还有些则神情阴郁,沉默寡言,不知是何方势力。徐锋心知,自己这个北凉来的“病弱质子”,在这群京城纨绔眼中,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但他并不在意,反而正中下怀。他要的,正是这种被人忽视的边缘地位,方便他暗中观察,收集情报。他刻意选择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与那些核心圈子保持距离,反而更容易引起一些边缘人物的注意。果不其然,他刚落座不久,便有几位同样显得有些落寞的少年,主动上前搭话。“这位可是北凉来的徐三公子?”一位面容白净,略显文弱的少年,拱手问道,语气颇为客气,但眼底却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徐锋微微一笑,拱手回礼道:“正是在下,敢问兄台是?”“在下乃是太常寺少卿之子,名为李弘。”少年自报家门,态度愈发热情,“久闻北凉风土人情与京城迥异,今日得见徐公子,果然气度不凡。”徐锋心中暗笑,这“气度不凡”四字,怕是反话居多。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谦虚道:“李兄过誉了,北凉苦寒之地,哪比得上京城繁华。在下初来乍到,还望诸位兄台多多关照。”李弘闻言,态度愈发亲近,又引荐了身旁几位少年,皆是一些官职不高,或者在家族中不受重视的子弟。他们对徐锋这个来自北凉的“土包子”,似乎颇感兴趣,言谈间,不时打探北凉的风土人情,以及北凉王府的秘辛。徐锋心中了然,这些人接近自己,并非出于真心结交,多半是好奇,亦或是想从他身上探听些什么。但他并不排斥,反而乐于与他们周旋,通过闲聊,不动声色地套取信息。他故意装作对京城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对朝堂之事一窍不通,只谈些风月趣事,以及北凉的奇闻异事。偶尔,他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对京城权贵的艳羡,以及对自身“质子”身份的无奈与自嘲。这种“人畜无害”的姿态,很快便赢得了这些边缘人物的信任。他们开始向徐锋吐露心声,抱怨自身在家族中不受重视,以及对京城权贵子弟的嫉妒与不满。徐锋不动声色地倾听着,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在心中。他发现,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边缘人物,往往掌握着一些被主流圈子忽略的隐秘信息。他们对各方势力的恩怨情仇,以及朝堂之上的风吹草动,都有着自己的解读和见解。午后,崇文馆的太傅开始授课。几位老太傅,皆是饱学之士,讲授经史子集,引经据典,看似学问渊博,实则言语间,却不时夹带私货。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傅,讲到“君臣之道”时,便旁敲侧击,盛赞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又隐晦地贬低某些“权臣”专权跋扈,祸乱朝纲。另一位太傅,则在讲解“治国理政”时,极力推崇儒家仁政,暗讽某些皇子“刑苛政猛”,不得民心。徐锋听得津津有味,心中更是了然。这崇文馆的太傅授课,表面上是传道授业,实则是朝堂斗争的另一种体现。这些老太傅,多半都有着各自的政治立场,借着讲学的机会,为各自支持的势力摇旗呐喊。每日伴读结束,徐锋返回王府,便会将白日里收集到的信息,详细记录下来,进行分析整理。他如同一个冷静的棋手,在脑海中构建着一张庞大的太安城权力关系网,分析着各方势力的优劣,寻找着可以利用的矛盾点。自己身处太安城,如同身处一座巨大的棋局之中。每一步都需谨慎,每一步都可能影响全局。他要做的,便是潜伏下来,静待时机,如同蛰伏的猛虎,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夜幕降临,太安城笼罩在一片幽暗之中。北凉王府,灯火阑珊,徐锋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借着昏黄的烛光,翻阅着白日里记录的笔记。窗外寒风呼啸,吹动着竹林发出沙沙声响,更显寂静。徐锋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伴读生涯,刚刚开始。 第65章 寒蝉振翅传密语,影阁初立奠根基 太安城,夜色如墨。北凉王府,书房内烛火将徐锋的身影拉得颀长而模糊。他的指尖,正轻轻敲击着冰凉的桌面。目光落在摊开的笔记上。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崇文馆内外的见闻,勾勒着各方势力的轮廓与猜想。这些日子,看似平静的伴读生涯,实则步步惊心。太子的温和面具下,藏着深不可测的城府。勋贵子弟间的拉帮结派,是赤裸裸的利益倾轧。就连太傅们的言语,也暗藏机锋,处处透着站队与试探。来自皇宫的,来自东宫的,甚至来自某些阴暗角落的视线,从未真正离开过他这个“病弱”的北凉质子。他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仅仅依靠崇文馆里那些只言片语,或是与边缘勋贵子弟不咸不淡的周旋,根本无法在这龙潭虎穴中立足。更别说洞悉全局,搅动风云了。信息匮乏,寸步难行,他迫切需要一双能洞穿黑暗的眼睛,一把能斩断束缚的利刃。一支,真正属于他自己,只听从他号令的隐秘力量。【寒蝉】网络虽广,但在太安城这座权力中枢,掣肘太多。核心区域难以渗透,消息传递也如履薄冰,效率大打折扣。他需要一把更锋利、更隐蔽、更决绝的刀!念及此,徐锋眼中寒芒一闪,透出不容置疑的决然。时机虽未完全成熟,但有些棋子,必须提前落下。夜,更深了。万籁俱寂,徐锋吹熄了书房的蜡烛。他并未就寝,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向后院一处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一口早已废弃的枯井。井口被丛生的杂草掩盖,毫不起眼,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他蹲下身,指节弯曲,按照一种极为特殊的韵律,轻轻敲击着井沿布满青苔的石砖。叩,叩叩,叩。片刻的死寂之后,井底深处,传来微弱的回应。那是模仿虫鸣的声音,三长两短,精准无误。暗号对接成功。徐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从怀中摸出一枚最普通的铜钱。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弹。铜钱划破黑暗,悄无声息地坠入枯井深处,这是最高级别的指令——启动备用计划。接下来的两日,徐锋的生活轨迹没有任何变化。他依旧每日按时前往崇文馆伴读。在太子和同窗面前,他将病弱不堪的姿态扮演得淋漓尽致,仿佛下一刻便会咳血晕厥。城西,一处毫不起眼的杂货铺。一名负责王府采买的杂役,在交接货物时,不动声色地将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条,塞进了一匹粗布的夹层里。杂货铺的掌柜,是个面容憨厚、笑容可掬的中年人。他接过布匹时,粗糙的手指在那纸条所在的位置,看似随意地轻轻捻过。脸上那老实巴交的神情,未曾改变分毫。这名掌柜,正是寒蝉网络在京城的关键节点之一,代号“老蝉”。纸条上的内容,经过层层加密,最终指向一个核心指令——组建一支绝对忠诚于徐锋的死士力量。这支力量,徐锋已为其命名——【影阁】。如影随形,秘阁藏锋!影阁的成员,必须是背景清白、无牵无挂、意志如铁的死士。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执行命令,哪怕付出生命。他们将是徐锋插入太安城心脏的最锋利的匕首,负责暗杀、刺探、护卫……以及一切见不得光的任务。通过寒蝉最隐秘的加密渠道,一封措辞巧妙至极的密信,被快马加鞭送往北凉清凉山。信中,徐锋并未直接提及“影阁”的组建计划。他只是极力渲染自己在太安城的艰难处境,字字泣血,句句示弱。皇帝与皇后的叵测用心,太子的温和假面,京中各方势力的虎视眈眈……他将自己描绘成一个身陷囹圄、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吞噬的可怜质子。通篇文字,充满了“弟弟”对“姐姐”的孺慕与依赖,恳切地“哀求”家里能派些身手可靠、嘴巴严实的护卫前来。只为自保,以备不测。这封信,与其说是请示,不如说是一次精心设计的“求援”,一次对徐渭熊心性的精准拿捏。北凉,清凉山,听潮湖底。徐渭熊手持密信,清冷如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这个三弟,果然从不是个甘于现状、任人摆布的主。信中虽未明言,但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野心与决断,却让她心头微震。索要“护卫”?哼,分明是想借她的手,建立自己的班底!她拿着密信,走进了那间常年不见天日的书房。北凉王徐骁,彼时正用一块柔软的麂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旧刀。动作缓慢,专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这把刀。听完徐渭熊言简意赅的汇报,他接过密信,目光扫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看呢?”徐渭熊垂下眼帘,恭声道:“三弟身处虎狼之穴,危机四伏,身边确实需要些得力的人手护卫周全。太安城水太深,仅凭寒蝉的力量,恐怕独木难支。”她刻意避开了“组建势力”的敏感字眼,只强调“保护”二字。徐骁沉默了片刻。擦刀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他将密信随手放在一旁,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京城那地方,豺狼环伺,多些人手照应也是应该的。”“此事,你看着办吧。”“看着办”……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又重如千钧。是默许?是试探?还是另有深意?徐骁的心思,如渊似海,无人能真正猜透。但对行事雷厉风行的徐渭熊而言,这三个字,已经足够。她微微躬身,领命而去,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命令,以最高密级,迅速传达下去。北凉在京城周边经营多年的隐秘资源,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悄然唤醒。短短数日之内。第一批精挑细选、背景干净到如同白纸、忠诚度毋庸置疑的死士,共计十二人,如同水滴融入大海,通过各种隐蔽至极的渠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太安城。这些人,大多是当年北凉惨烈大战中牺牲将士的遗孤。或是曾受过徐家天大恩情,早已将性命视作徐家之物的人。他们的忠诚,早已融入骨血,无需考验。随同这批死士一起抵达的,还有一笔数目不菲的启动资金。足够支撑影阁初期的秘密运作,以及初步情报网络的拓展。人手和钱财,悄然到位。影阁的骨架,在无人知晓的阴影中,初步搭建完成。为了最大限度地规避风险,掩人耳目,徐锋通过密信,提出了一个“建议”。由二姐徐渭熊,担任“影阁”名义上的掌控者。如此一来,对外,这支力量便可解释为二郡主担忧弟弟安危,私下派遣的护卫。即便将来不幸暴露,也能将主要的责任推到徐渭熊身上,为徐锋留足转圜的余地。这份算计,不可谓不深。远在北凉的徐渭熊,收到这份“提议”时,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她没有反对。她清楚徐锋的算计,但也乐于借此名正言顺地,将自己的影响力,如同一根楔子,钉入徐锋这支最核心的私密力量之中。姐弟二人,隔着千里之遥,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默契。然而,影阁真正的核心指令、行动规划、生死存废,只掌握在一人手中。所有命令,都将通过“老蝉”这条隐秘单线,以密令的形式,由徐锋亲自遥控。第一批影阁死士抵达太安城后,并未急于与徐锋建立直接联系。在寒蝉网络的接应下,他们迅速分散潜伏于太安城各处。 第66章 太安迷途遇人猫,指玄杀机一线悬 太安城,皇城深处。金瓦红墙连绵不绝,仿佛没有尽头。飞檐翘角之下,藏着数不清的规矩,也藏着看不透的人心。徐锋自崇文馆散学,并未立刻返回北凉王府。那名为府邸、实则囚笼的居所,此刻并非他的首选。他屏退了跟随的内侍与护卫,只说心中烦闷,想独自走走散心。这自然是托词。连日在东宫察言观色,收集到的信息大多浮于表面。想要真正窥探这座龙潭虎穴的底细,仅靠按部就班的伴读,无异于隔岸观火。他需要一些“意外”。需要主动去触碰那些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礁。他信步而行,看似漫无目的。实则脚步微偏,渐渐远离了人声嘈杂的主道。他朝着宫苑深处一处相对僻静的所在走去。此地的守卫明显稀疏了许多。竹林掩映,透着几分难得的清幽。徐锋步入竹林。翠竹环绕,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致,他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正在缓缓收紧的牢笼之中。他放缓了脚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万物洞悉】悄然运转到极致。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感知中纤毫毕现。竹叶上的细微纹路。泥土中的微小沙粒。空气中飘浮的无形尘埃。甚至连地底深处,那细微的虫蚁活动轨迹,都清晰地映入脑海。蓦地,徐锋的脚步顿住了。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芒状!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少有人至的竹林。翠竹掩映,绿意森森,显得格外幽静。风过竹叶,沙沙作响,却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意。就在这时,徐锋的脚步,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竹林深处,一个身影正蹲在地上,背对着他。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普通宦官服饰,身形略显佝偻。他似乎正低着头,逗弄着几只在阳光下慵懒打盹的野猫。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寻常,那么的宁静。徐锋却感到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猛地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在这一瞬间几乎要根根倒竖!这不是视觉上的威胁。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警兆!那个蹲着的身影周围,仿佛弥漫着一层无形的、阴冷到极致的诡异气息。如同九幽寒潭最深处的潭水,粘稠,冰冷,噬骨!那股气息,甚至让周围那几只本该灵动的野猫,都显得有几分不自然的僵硬。太安城内,能拥有如此恐怖气息的宦官……一个名字,如同九天惊雷,轰然在徐锋的脑海中炸响——韩生宣!司礼监掌印太监!权倾朝野!手段酷烈!杀人如麻!被江湖人私下敬畏地称为“人猫”的恐怖存在!传闻此人早已踏入武道巅峰之境,是离阳皇室手中最锋利、也最阴狠毒辣的一把刀!徐锋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怎么会在这里,“偶遇”上这位执掌生杀大权的活阎王?!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立刻逃离这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是非之地。可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竹。“咔嚓!”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在这死一般寂静的竹林中,显得格外刺耳!那个蹲着的身影,动作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来。那是一张怎样的脸?苍白,瘦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五官并不算出奇,但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非人的阴冷与诡异。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几乎看不到瞳孔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深渊般的冰冷!韩生宣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以及森然刺骨的兴趣。“咱家这里……”他的声音尖细,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粘稠感,仿佛毒蛇在耳边吐信。“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乱闯的地方呐……”话音未落!一股无形无质,却又仿佛沉重如山、冰冷如狱的气机,轰然降临!那气机冰冷刺骨,粘稠得如同实质,瞬间便将徐锋牢牢锁定!他感觉自己像是瞬间坠入了万年冰窟下的污泥沼泽之中!四肢百骸都变得无比沉重,仿佛灌满了铅汞!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刀片!这股恐怖的气机之中,蕴含着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毁灭与杀戮意味!指玄!这绝对是【指玄境】的恐怖存在!甚至可能……更高!徐锋的心脏疯狂地擂动着,像是要撞破胸腔,跳出来一般!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沿着额角、鬓角,不断滑落。他清晰地知道,只要对方愿意,恐怕只需一个念头,自己就会像一只卑微的蚂蚁一样,被轻而易举地碾死!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不会有!强烈的求生欲,如同岩浆般在他心底爆发,让他瞬间做出了唯一的正确反应。此刻,任何试图反抗,或者愚蠢地展现自身实力的行为,都是自寻死路!唯一的生机,就是将自己那个“病弱无能”的废物形象,演绎到极致!演绎到让这位人猫都失去兴趣!他强行压下心中那翻江倒海、几乎要将理智吞噬的恐惧。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充满了谄媚和惊恐的笑容。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结结巴巴,含混不清:“我…我…我想说…我…我迷路了……”他小心翼翼地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韩生宣那毫无感情的眸子,声音越发微弱,带着哭腔。“公…公公…您…您信吗…”说话间,他仿佛被那无形的气机彻底压垮,再也支撑不住。双腿猛地一软,“噗通”一声,极其狼狈地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这一下摔得极重,力道十足。徐锋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七分真疼,三分表演)他手忙脚乱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又像是手脚完全不听使唤一般,笨拙地在地上扑腾了好几下。那样子,滑稽,可怜,更像是一个受惊过度、彻底吓傻了的蠢货。“哎哟……这地……怎么恁滑……”他一边哼哼唧唧地低声叫唤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极其隐晦地偷偷观察着韩生宣的反应。他将自己所有的精气神都死死收敛起来,不敢泄露分毫。识海中的《大秦秘史》和那枚虎符仿品,更是沉寂如死物,不敢有丝毫异动。此刻的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体弱多病、胆小如鼠、被彻底吓破了胆的纨绔子弟。一个毫无价值,毫无威胁的,可怜虫。韩生宣那双阴冷的眼睛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看着徐锋在地上“挣扎”的“表演”。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一出极其无聊却又能打发时间的猴戏。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只是那股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气机,始终如同铁链般,牢牢地锁定着徐锋,丝毫没有减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徐锋感觉自己的心神,都快要被那股冰冷死寂的气机彻底冻僵、粉碎。就在他几乎要撑不住,以为对方下一刻就要抬手将自己彻底抹杀之际……那股如同山岳般沉重、冰冷刺骨的锁定气机,如同退潮的海水般,悄无声息地,退去了。徐锋顿时感到浑身一轻,仿佛瞬间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几乎要虚脱在地。韩生宣缓缓地站起身。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拍了拍那身洗得发白的宦官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掸去清晨花瓣上的露珠。他没有再看一眼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徐锋。甚至没有再理会那几只依旧有些僵硬的野猫。他只是转过身,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朝着竹林更深处的阴影走去。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即将彻底融入那片黑暗之中。就在他即将消失的那一刹那。他似乎又若有若无地,极其轻微地,回头瞥了一眼。那一眼,依旧是那么的冰冷,死寂。却又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深长的东西。是警告?是好奇?还是……他终究发现了什么?徐锋的心头,猛地一凛!如坠冰窟!直到韩生宣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这一次“偶遇”……当真是从鬼门关前,惊险万分地走了一遭! 第67章 寒蝉未鸣兵仙动,一纸密令指白衣 夜色如墨。北凉王府内,灯火阑珊,却驱不散寒意。徐锋独自坐在太师椅上。在竹林深处与“人猫”韩生宣的惊魂一遇,此刻回想起来,依旧让他背脊阵阵发麻。那双几乎看不到瞳孔、毫无生气的眼睛。那如同实质般粘稠冰冷、扼住呼吸的杀机。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指玄境?徐锋觉得,恐怕远不止于此。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猛地灌入口中,试图用这冰凉压下心头的悸动。皇帝赵惇的心思深沉如海,难以揣度。皇后赵稚的凤仪宫内,更是暗藏着诡异的阵法与试探。如今,又“偶遇”了韩生宣这等几乎站在人间武道顶峰的恐怖人物。灯火摇曳的书房内,徐锋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笃。”“笃。”单调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将他淹没。这种不祥的预感,并非指向这座危机四伏的京城。而是遥遥指向了……北凉!徐锋的眉头,瞬间紧紧蹙起,拧成了一个川字。北凉……是父亲徐骁那边出了问题?还是大哥徐凤年遭遇了不测?亦或是……一个身披白甲、枪出如龙、气势凌厉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的脑海。白衣兵仙——陈芝豹!此人乃北凉三十万铁骑中威望仅次于父王徐骁之人。枪术卓绝,已臻化境。用兵如神,算无遗策。被无数北凉军民私下誉为北凉下一代的军神。他努力回忆此人记忆片段,并结合自己对这位兵仙行事风格的推断。陈芝豹,绝非甘于屈居人下之辈!他对父亲徐骁的态度,似乎也并非外界所看到的那般纯粹恭敬和忠诚。如果说,太安城的凶险是摆在明面上的刀光剑影,是看得见的敌人。那么,来自北凉内部的威胁,一旦爆发,或许将更加致命!不行!必须立刻确认!徐锋深吸一口气,强行摒除脑中纷乱的杂念。识海之中,精神力开始按照一种极其隐秘、也极为奇特的法门缓缓运转起来。这并非【万物洞悉】。而是【影阁】内部,唯有他和二姐徐渭熊等寥寥数人才能掌握的特殊联系方式。它结合了独特的精神烙印与特制的符文媒介,隐秘至极。徐锋将精神力高度集中,依照那晦涩繁复的法门运转。这法门并非武学功法。而是他在解析那《破禁九剑》残篇时,偶然领悟到的一丝精神沟通的皮毛,再结合【万物洞悉】的推演完善而成。此法虽然对双方精神力契合度要求极高,但优点在于极其隐秘,几乎不可能被外力截获或察觉。片刻之后。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三弟?”“动用此法,太安城出事了?”是徐渭熊。她的声音,跨越了遥远的距离,直接在徐锋的意识深处响起。“二姐,太安城无事,我尚能应付。”徐锋以同样的精神力回应,语速平稳,不带丝毫波澜。“我此刻联系你,是想问北凉之事。”徐渭熊那边沉默了片刻。她似乎在快速判断徐锋此刻的状况以及话语的真伪。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显带着几分凝重。“北凉……确实有些暗流。”“你是指哪方面?”“陈芝豹。”徐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出了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这一次,徐渭熊的沉默时间,明显更长了一些。“你如何得知?”徐渭熊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惊讶。毕竟徐锋远在太安,北凉内部的细微变化,他本不该如此敏锐。“直觉。”徐锋言简意赅,没有过多解释。“方才遭遇了一些凶险,让我心神不宁,隐隐觉得北凉内部或许将有变故。”“思来想去,诸多将领之中,唯有此人,最可能成为那个最大的变数。”“你的直觉,很准。”徐渭熊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寒意。“近段时间,陈芝豹在军中的动作,确实十分频繁。”“他不仅多次私下召见当年随他南征北战的旧部将领,还在暗中提拔、安插了不少只效忠于他个人的中下层军官。”徐锋的心,随着徐渭熊的话语,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果然如此!“不仅如此,”徐渭熊继续说道,声音里透着深深的忧虑,“在最近的几次军议之上,他虽未曾明言反对,但言语之间,已数次隐晦地质疑父亲的一些决策。”“甚至……流露出一种,认为自己更能带领北凉走向强盛的意味。”挑战父王徐骁的权威!这几乎是近乎半公开的试探!是对北凉权力格局的公然挑衅!徐锋的脑海中,那些关于陈芝豹的模糊记忆碎片,与二姐徐渭熊提供的情报迅速拼接、相互印证。陈芝豹的野心,已然昭然若揭!他觊觎的,恐怕绝不仅仅是北凉的军权那么简单!恐怕连那清凉山的王座……甚至,是对父亲徐骁本人……“他想做什么?”徐锋的声音带着一丝彻骨的冰冷,“夺权?兵变?还是……另有所图?”“目前还不好判断。”徐渭熊的声音透着深深的忧虑和棘手。“陈芝豹在军中威望太高,根基太过深厚,牵一发而动全身。”“父亲似乎也有所察觉,但一直隐忍未发,或许是顾全大局,不愿北凉内乱。”“或许……是认为时机未到。”“可任由他继续这样下去,北凉迟早要生出大乱!”徐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混乱的心绪冷静下来。陈芝豹的威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可能比太安城的皇帝、皇后、韩生宣加起来还要大!因为他是从内部瓦解北凉!一旦他真的举旗,无论最终成败如何,北凉都将元气大伤,届时,自己这个远在太安城做质子的“病弱”庶子,下场可想而知。必须遏制他!可是,该如何遏制?陈芝豹武功盖世,军功赫赫,威望如日中天。在北凉军中,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物洞悉】的能力,下意识地开始疯狂分析关于陈芝豹的一切已知信息,试图从中找出破绽。有了!对付这种近乎无懈可击的强人,硬碰硬是下下之策。唯有攻其软肋,方能觅得一线机会!“二姐,”徐锋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立刻去办,不惜一切代价!”“你说。”徐渭熊干脆利落。“第一,”徐锋沉声道,“动用听潮亭和【寒蝉】的所有力量,秘密收集陈芝豹所修枪法、内功心法的全部详细信息!”“越详细越好!”“尤其是他可能的武学破绽、修炼隐患”徐锋很清楚,世间没有完美无缺的功法。只要是人创的武学,就必然存在破绽,。只要找到那一丝缝隙,或许就能成为日后制胜的关键。“第二,”徐锋继续说道,声音更冷了几分。“暗中搜集所有关于陈芝豹的负面信息。”“包括但不限于,他性格上的任何缺陷,过往经历中所有不为人知的隐秘事件,任何可能动摇他在军中声望的言行举止。”“哪怕是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全部给我收集起来!”徐渭熊那边再次陷入了沉默。这其中的风险,以及可能引发的北凉内乱,“三弟,你……”徐渭熊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冒险?陈芝豹毕竟是……”“二姐,”徐锋打断了她,“我知道你的顾虑。但养虎为患。陈芝豹这头猛虎,已经露出了獠牙。我们不能等他扑上来,才想着如何反抗。必须先发制人!”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北凉,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父亲的声音!任何试图挑战这个权威的人,都必须被摁下去!无论他是谁!”徐渭熊感受到徐锋语气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决心。她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看似纨绔不羁,实则心思深沉,手段果决。他既然如此判断,必然有他的道理。而且,陈芝豹的威胁,她也并非毫无察觉。“好。”徐渭熊只回了一个字。“我会亲自督办此事。但你需要时间。”“我知道。”徐锋道,“情报收集非一日之功。你那边小心行事,切勿打草惊蛇。我在这边,也会继续潜伏,积蓄力量。”“太安城那边,你自己万事小心。”徐渭熊叮嘱道,“影阁的力量还很薄弱,暂时帮不上你太多。”“放心,我自有分寸。”精神联系如同潮水般退去,书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徐锋缓缓睁开眼睛,。 第68章 演武场上风波起 太安城,禁军演武场。时值初春,料峭的寒风尚未完全退去。这座平日里充斥着铁血杀伐之气的皇家禁军演武场,今日却显得格外不同。场边临时搭起了华丽的彩棚。棚内锦缎铺陈,美酒佳肴罗列,坐满了来自太安城顶尖勋贵世家的年轻子弟。这并非寻常的军中操练。而是一场约定俗成,专供权贵子弟们展示武力、解决私怨、以及相互试探深浅的“演武切磋”。太子赵篆今日也来了兴致,带着一众崇文馆的伴读,安然坐在主位彩棚之中。他脸上挂着温和谦逊的笑容,不时与身旁相熟的勋贵子弟低声交谈几句。姿态亲和近人,却又于无声处,透出一股储君特有的威仪。徐锋也在其中。他寻了个不甚起眼的角落,缩着身子坐下。手里抱着个小巧的暖炉,依旧是那副病恹恹、仿佛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身上裹着厚实的裘衣,还时不时低低咳嗽两声。他刻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目光看似散漫地扫过场中捉对厮杀的年轻人,实则眼底深处一片淡漠,仿佛周遭所有的喧嚣与热闹,都与他这个来自北凉的质子无关。场中比试正进行到激烈处。拳脚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兵器交击更是火星四溅。虽说并非生死相搏,但年轻人火气旺盛,动起手来也毫不含糊,打得颇为凶狠。彩棚内,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各家子弟对场上局势的评头论足,以及毫不掩饰的嬉笑怒骂。一派纨绔子弟张扬恣意的景象。就在这时,演武场的入口处,忽然起了一阵不易察觉的骚动。原本喧闹的人群,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气场所慑,不由自主地向两旁分开。一道身影,缓缓步入。来人一身白衣,素净得不染半点尘埃。身形挺拔如枪,仿佛能刺破苍穹。他负手而立,面容冷峻,一双眸子淡漠地扫过整个喧闹的演武场。那眼神,似乎并未将眼前的任何景象、任何人,真正放在心上。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如极北万载不化的冰雪般清冽孤高,又似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铁血般沉凝厚重。仅仅是他的出现,就瞬间压过了场内所有的喧嚣与浮躁。“那……那是陈将军?”“白衣兵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天呐!他不是应该坐镇北凉吗?什么时候到的太安城?”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响起。彩棚内,不少自视甚高的勋贵子弟,脸色都微微变了。就连场中正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人,也骤然停下了动作,满眼敬畏与惊疑地望向那道如雪的白色身影。来者,正是北凉三十万铁骑中,威望仅次于徐骁,枪法入圣、用兵如神,被誉为军神之下第一人的——白衣兵仙,陈芝豹!太子赵篆脸上的温和笑容,也极其细微地收敛了一瞬。随即,他立刻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恰如其分的尊敬,快步迎了上去。“陈将军!未曾想今日竟能在此得见将军风采,实乃赵篆之幸!”陈芝豹只是极其轻微地颔首示意。他的目光在太子赵篆身上停留了不足一息,便转向了场中。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途经此地,听闻殿下在此观武,便顺道过来看看。”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看似随意地扫过了太子身后的伴读席位。最终,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角落里,病恹恹、裹着厚裘、仿佛随时会咳断气的徐锋身上。停留了,那么微不足道、却又令人心悸的一息。徐锋心中警铃骤然大作!陈芝豹!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太安城?他入京了?为何自己事先连半点风声都未曾收到?是【寒蝉】的情报网出现了重大疏漏?还是此人的行踪,已经隐秘到了这种地步?无数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徐锋脑海中闪过。但他面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甚至有些蠢笨的病弱模样。他配合地缩了缩脖子,仿佛只是被陈芝豹那冰冷淡漠的目光扫过,就已承受不住那股无形的寒意。“陈将军,快请上座。”赵篆姿态放得很低,客气地伸手邀请。陈芝豹却几不可察地摆了摆手。他依旧负手立于彩棚边缘,目光重新投向场中,语气淡漠如初:“不必,我站着看便好。”太子的笑容似乎僵硬了零点一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他也不再坚持,重新回到主位落座。只是,因为陈芝豹的到来,原本还算轻松热闹的气氛,无形中变得压抑了许多。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声的压力。连交谈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小了下去。演武继续进行。但显然,大多数人的心思,已经不在场中那两个打斗的年轻人身上了。不少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那道矗立的白色身影。以及,他偶尔会投向伴读席位,尤其是徐锋方向的,那令人捉摸不透的视线。就在这时,场中终于分出了胜负。一名身材高壮、脸上带着几分桀骜之色的将种子弟,干净利落地将对手一脚踹翻在地。引来了他同伴的一阵喝彩。此人名为李墨,乃是京城卫戍将军李淳的次子。而李淳,在朝堂上素来与北凉不睦,隐隐是站在太师顾剑棠那一方的。李墨得意洋洋地环视一圈,享受着胜利者的目光。他的视线在伴读席位上逡巡,最终,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戏谑,定格在了角落里的徐锋身上。他在几名同伴带着恶意的哄笑和怂恿下,提高了声音,朗声喊道:“早就听闻北凉人人骁勇善战,这位徐三公子,既是北凉王之子,想必也是身手不凡吧?”“何不下来与李某比划几招?”“也让我等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北凉王府公子的风采?”这话一出,场间顿时安静了许多。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徐锋身上。挑衅!这是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挑衅!谁不知道这位北凉三公子是以质子身份入京,且素有“病弱不堪”、“肾亏体虚”的名声?李墨此举,分明是想当着太子和众勋贵的面,狠狠羞辱徐锋,借此来打北凉王府的脸!徐锋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裘衣,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连连摆手,声音都带着颤音:“不……不行……我……我身子骨弱,不会……不会武功……”“哎呀,徐三公子何必如此过谦?”另一名与李墨交好的勋贵子弟立刻跟着起哄,“北凉出来的,哪怕是只兔子,也能蹬两下腿吧?随便玩玩嘛,点到即止,李兄下手有分寸,不会伤到你的!”“是啊是啊,三公子,下来玩玩嘛!”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徐锋脸上露出求助的神色,可怜巴巴地看向主位上的太子赵篆。赵篆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温和的笑容,仿佛完全没有听出李墨话语中的恶意和针对。他反而温声劝慰道:“徐三弟,既然李公子盛情相邀,不妨就下去活动活动筋骨。”“放心,有孤在此看着,点到为止,不会伤了彼此和气的。”话语说得冠冕堂皇。但徐锋却敏锐地捕捉到,太子殿下眼神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探究与审视。显然,这位储君,也想借此机会看看,他这个传说中病弱不堪、近乎废物的北凉三公子,究竟是真是假。徐锋脸上的神情,混合着“惊恐”、“为难”与“无助”,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他惶恐地左右张望。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实质般落在了自己身上。尤其是彩棚边缘,那道如同冰山般矗立的白色身影。陈芝豹,正用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冰冷,淡漠,却又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退无可退! 第69章 白衣兵仙初试探 徐锋心中暗叹一声。看来今日这关,是躲不过去了。他脸上努力挤出惊惧交加的神情,一副被彻底吓住、逼到绝路的样子。身体颤颤巍巍地站起。脚步虚浮,几乎站立不稳。旁边的人带着看好戏的恶意,半推半就,将他“挪”到了演武场的中央。“哈哈哈,徐三公子果然给面子!”李墨放声大笑,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放心,我会很‘温柔’的!”周围的勋贵子弟们更是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哄笑。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这位传说中的“北凉废物”如何当众出丑。徐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他摆出一个北凉军中最基础的拳架起手式。只是这架势在他手中使出来,松松垮垮,软绵无力,毫无半分气势可言。反而显得有些滑稽可笑。李墨见状,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狞笑一声,连兵器都懒得用。大喝一声,身形猛地向前冲出!一记简单粗暴的直拳,带着呼呼风声,直捣徐锋面门!徐锋像是被彻底吓傻了。慌忙向后躲闪。动作笨拙得令人发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一屁股摔倒在地。场外顿时又是一阵更加响亮的哄堂大笑。接下来的场面,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李墨虽只是个将门子弟,但也实打实地入了武道品阶,放在江湖上勉强算个三流角色。可他对付起此刻的徐锋来,简直如同老鹰捉小鸡,轻松写意。而徐锋,则将那套北凉基础拳脚使得破绽百出,漏洞处处。时而手忙脚乱,动作变形。时而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时而更是抱头鼠窜,毫无章法。好几次都狼狈地摔在地上,沾了一身尘土。那笨拙滑稽的样子,引得场外笑声此起彼伏,从未停歇。就连主位上的太子赵篆,都忍不住摇头失笑。似乎也彻底相信了,这位北凉三公子确实是个不通武事的病秧子、真废物。唯有彩棚边缘的陈芝豹。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冷眼旁观。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一眨不眨地锁定在场中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上。徐锋的每一次躲闪。每一次摔倒。每一个看似慌乱的动作。似乎都被他尽收眼底,在心中仔细剖析,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那眼神深邃而冰冷,无人能看透他心中所想。徐锋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刺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陈芝豹的目光,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刃,始终悬在他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他在演戏。将“病弱无能、胆小怕事”这八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但他不确定,自己这拙劣的演技,能否骗过这位心思深沉、杀人如麻的白衣兵仙。李墨久攻不下,心中也渐渐有些焦躁。虽然他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将徐锋戏耍得如同猴子。却始终无法像预想中那样,干脆利落地将对方一击击倒。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连个公认的病秧子都迟迟解决不了,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他无能?攻势,不由自主地越发凌厉起来。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如同冰雕般的陈芝豹,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武场,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和哄笑。“右腿发力过猛,破绽在左肋三寸。”“当以穿心刺直取!”话音不高。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场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愣住了,表情凝固在脸上。指点?白衣兵仙,竟然开口指点李墨?但旋即,一些心思敏锐之人便猛然反应过来,脸色骤然剧变!穿心刺!直取左肋三寸!那是何等阴狠歹毒的杀招!左肋三寸之下,便是武者心脏要害所在!这一招若是打实了,别说徐锋这个病秧子,就算是个身强力壮的寻常武夫,也绝对非死即残!这哪里是什么指点?这分明是借刀杀人!陈芝豹此举的意图,已然昭然若揭!他根本不是在指点李墨。而是想借李墨这把蠢笨的刀,来试探徐锋的真实深浅!如果徐锋真的只是个不堪一击的废物,那么在这一记蕴含杀机的“穿心刺”之下,不死也要重伤垂死,正好可以彻底打消某些人心中那若有若无的疑虑。可如果……如果徐锋之前一直在伪装,有所隐藏。那么面对这足以致命的一击,他就必然要暴露实力,奋力自保!好狠的心!好毒的计!一瞬间,场内场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场中那个看似惊慌失措、孤立无援的徐锋。太子赵篆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敲击着扶手,紧紧盯着场中。李墨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现出狂喜之色!能得到白衣兵仙亲自开口指点,这是何等的荣耀!而且这一招如此狠辣刁钻,正好可以让他一击功成,狠狠挽回刚才丢掉的颜面!他狞笑一声,眼中凶光毕露。根本不去想这一招下去徐锋是死是活。或者说,他巴不得徐锋这个碍眼的北凉质子,就此死在这里!“徐三公子,这可是陈将军亲自指点的!”“你可得接好了!”话音未落!李墨身形猛然加速!右腿狠狠蹬地发力,身随步转!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成剑指,凝聚全身气力,指尖隐隐泛起乌光!化作一道凌厉至极的死亡射线!带着刺破空气的尖啸,直奔徐锋左肋三寸要害!穿心刺!杀气凛然!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凝固变慢了。徐锋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惊慌失措、魂飞魄散的表情。瞳孔放大到极致。身体僵硬得如同木桩。似乎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致命杀招吓傻了,连最基本的躲闪都忘记了。避无可避!退无可退!那凌厉无匹的指风,已经刺得他肋下皮肤隐隐作痛,寒毛倒竖。生死,只在这一线之间!然而。就在那闪烁着乌光的指尖,即将触及他身上锦袍的刹那。徐锋那看似僵硬、毫无反应的身体内部。一直被他死死压抑着的北冥真气,如同蛰伏深渊的蛟龙,无声无息地悄然运转。《九问剑法》中那卸力、藏锋、于不可能中觅生机的玄奥剑意,如同水银泻地般,瞬间流淌过他的四肢百骸。 第70章 藏锋式下暗伤留,惊走白衣兵仙 ,最快更新北凉世子?我让徐凤年当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生死一线的刹那! 徐锋那僵直的身体,像是慌不择路,猛地向内侧一个踉跄倾倒。 动作狼狈至极。 姿态难看得像是被地上的石子狠狠绊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那看似胡乱挥舞、想要格挡却不得章法的双手,却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向前微微一封。 随即又向内一带。 这动作,毫无章法,毫无美感,笨拙得引人发笑。 然而,就是这看似“慌不择路”的一倒,一封,一引。 李墨那志在必得、凝聚全身力道的穿心刺,竟瞬间失去了目标! 他感觉自己的指尖刺入了一片虚无。 又像陷入了一团旋转不休的流水,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沼。 触感诡异至极。 那凌厉无匹、足以洞穿铁石的劲力,在接触的瞬间,被一股阴柔绵密、却又浩瀚无边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卸去了大半! 这是徐锋体内北冥真气自发运转,融汇了九问剑法藏锋卸力的精髓。 更是他【万物洞悉】之下,于生死关头本能施展出的变种防御。 核心不在硬抗,而在“藏”与“化”。 将对方的刚猛之力,引入自身真气构建的无形气旋,消弭于无形。 李墨一击落空,力道被卸,心头已是大骇! 更让他惊骇欲绝的是,不等他变招后撤,一股更加阴柔诡异的反震之力,竟顺着他的指尖,沿着手臂经脉,狂涌而回! 这股力量并不刚猛,却刁钻无比。 如同一根无形的钢针,精准刺在他气血运行的节点。 “噗!” 李墨猝不及防,胸口剧烈一闷,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逆血上涌,他张口便喷出一道血箭! 整个人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踉踉跄跄向后暴退数步。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握着剑指的右手虎口,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几乎握不住拳头。 他满眼惊骇地看着对面。 看着那个依旧“惊魂未定”的徐锋。 如同白日见鬼! 这……这怎么可能?! 一个病秧子,怎么可能…… 场外众人,亦是看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方才那一幕,兔起鹘落,变化实在太快。 前一刻,徐锋还是待宰羔羊。 下一刻,主动进攻的李墨却吐血而退! 这反转,太过离奇! 然而,无人知晓。 就在方才那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肢体接触瞬间。 徐锋在施展那“藏锋化劲”之术卸力时,更做了一件隐秘至极的事情。 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精纯凝练到极致的北冥真气,如拥有生命的灵蛇,悄无声息攀附上李墨的指尖。 这丝真气中,还夹杂着一丝微弱到极致的《九问剑法》第一问——“问心”的剑意。 此剑意,不伤形体,直指人心根本,拷问意志,动摇信念。 这缕混合了北冥真气与“问心”剑意的诡异力量,并未在李墨体内停留。 它如同跗骨之蛆,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顺着李墨与观礼台上那位白衣兵仙之间,那无形的、以气机相连的“指点”联系,逆流而上! 无声无息! 穿透空间的阻隔! 精准无比地,侵入了那位一直以磅礴气机锁定全场,冷眼旁观的陈芝豹体内! 这股力量极其微弱。 对于指玄境巅峰,甚至可能半步天象的陈芝豹而言,本该如蚍蜉撼树,不值一提。 但它的特性,太过诡异! 它不直接冲击陈芝豹雄浑如海的修为。 而是如同一滴墨汁滴入清水,悄然渗透,直指其经脉运转的细微之处。 更隐隐触动了他那坚如磐石的心神意志! 观礼台上。 一直负手而立,面沉如水,眼神古井无波的陈芝豹。 就在徐锋使出那古怪防御,李墨吐血后退的瞬间。 他那张万年冰封般的脸庞上,微不可查地,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尤其是当那丝隐蔽至极、带着“问心”剑意的北冥真气侵入体内的刹那。 陈芝豹那深邃如寒潭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 一种从未有过的、直指本源、仿佛要窥探他内心最深处秘密的诡异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尽管下一瞬,他体内浩瀚磅礴的功力便如惊涛骇浪般自行运转,瞬间将这丝微弱外力彻底碾碎湮灭。 但那种感觉,却清晰烙印在了他的心神之中! 心头,竟是莫名地剧震了一下! 他猛地抬眼。 两道锐利如绝世神兵的目光,穿透重重虚空,死死锁定在演武场中央! 锁定在那个刚刚“侥幸”躲过一劫,正摇摇晃晃站稳身形的徐锋身上! 眼神之中,第一次出现了惊疑、审视。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他深深地,极其认真地看了徐锋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明,仿佛要将徐锋从里到外彻底看透! 下一刻。 出乎所有人意料。 这位威震天下的白衣兵仙,什么话也没有说。 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受伤的李墨。 也没有理会太子赵篆那惊疑不定的目光。 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随即,猛地一拂白袍衣袖! 转身,迈步。 身形几个模糊的闪烁,竟是直接离开了演武场。 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尽头。 拂袖而去! 走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只留下满场惊愕、不解、疑惑的众人。 演武场上,气氛愈发诡异凝滞。 方才那电光石火间的变故,快得让人几乎反应不过来。 前一刻李墨还气势汹汹,下一瞬却吐血抛飞, 而那个看似吓傻了的北凉质子,竟是罪魁祸首? 众人目光汇聚之处,徐锋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雪,冷汗浸湿了额发, 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他伸出颤抖的手指, 指向远处同样惊魂未定的李墨,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你……你……好狠的心……这是要杀人么……” 语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惧与委屈, 仿佛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被吓破了胆的病弱纨绔。 “吓……吓死我了……呜呜……” 他甚至低声抽泣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将那份惊恐与无助演绎得淋漓尽致。 观礼台上,太子赵篆原本噙着温和笑意的嘴角微微一滞,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思。他看向瘫坐在地的徐锋, 又望向陈芝豹消失的方向,目光流转,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而那些方才还在起哄嘲笑的勋贵子弟们,此刻却是个个面面相觑, 噤若寒蝉。李墨的实力在他们这群人里不算顶尖,但也绝非弱者, 尤其方才那一招“穿心刺”,带着陈芝豹指点的意味,更是凌厉歹毒。 可就是这样一击,竟被徐锋以一种近乎“意外”的方式化解,还反震得李墨吐血受伤? 这北凉来的病秧子……当真只是个病秧子? “方才……那是什么招式?”有人低声呢喃,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 “没看清……好像是绊倒了?可李墨怎么会……” “邪门……真是邪门……” 第71章 暗伤发作惊兵仙,初露锋芒震群纨 ,最快更新北凉世子?我让徐凤年当去! 太安城。 一间静室之内,灯火孤独地摇曳。 陈芝豹盘膝而坐。 一袭白衣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显得清冷孤绝。 他双目紧闭,面沉似水,周身气机沉凝如渊,仿佛已与这方幽暗天地彻底融为一体。 然而,就在某一刻。 他那磐石般稳固的身躯,几不可查地,轻轻一颤。 眉心,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 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刺痛感,竟毫无征兆地,自经脉深处丝丝缕缕浮现。 那感觉,如同有一根无形的、冰冷的细针,在他气血流转的某个隐秘节点上,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 起初,这痛感飘忽不定,若有似无。 宛如微风拂过水面,留下的涟漪一掠而过,难以捕捉。 但当他尝试运转体内那雄浑如江海的真气,试图将这丝不适彻底冲刷驱散时,异变陡生! 那刺痛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刁钻! 真气流经那处经脉节点时,竟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真实的滞涩与凝滞! 虽然仅仅是一丝。 可对于他这等已臻化境的顶尖强者而言,这已是骇人听闻之事! 陈芝豹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两道慑人寒光一闪而逝! 他立刻收敛心神,沉入内视。 只见在那隐隐作痛的经脉节点周围,正萦绕着一缕极其微弱,却又坚韧无比的异种真气。 这真气阴柔至极,性质诡异莫名。 宛如跗骨之蛆,又似深潭寒水,牢牢吸附在经脉内壁之上,任凭他雄浑真气冲刷,竟也难以撼动分毫。 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 这缕阴寒真气之中,竟还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却又直指心神本源的……剑意! 这剑意并不锋锐凌厉,不带丝毫杀伐之气。 却仿佛能穿透一切有形无形的防御,直抵灵魂深处,拷问他的意志,动摇他的心境! “噗……” 气血一阵难以抑制的翻涌。 饶是以陈芝豹那深不可测的修为,喉头也是微微一甜。 一丝极淡的血腥气瞬间上涌,又被他以绝强定力强行压了下去。 脸色,却是不由自主地,又白了一分。 他无比清晰地记得,这股诡异力量的来源! 正是白天在演武场上! 那个看似惊慌失措、狼狈不堪的北凉质子! 徐锋! 在那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肢体接触瞬间! 在那看似“意外”至极的化解与反震之中! 竟隐藏着如此阴险歹毒,如此诡异难缠的反击手段! 陈芝豹的脑海中,再次清晰浮现出徐锋那张苍白惊恐的脸庞。 那笨拙得引人发笑的动作。 那恰到好处、仿佛被吓破胆的“踉跄”。 以及最后那瘫倒在地、泫然欲泣、委屈至极的模样…… 一幕幕画面飞速闪过。 与此刻体内那如影随形、作祟不休的诡异暗伤,相互印证。 一个令他遍体生寒的可怕念头,不受控制地疯狂涌上心头。 藏拙? 示弱? 这个一直被整个北凉,乃至天下都视为病弱无能、注定早夭的徐家三子。 难道……他一直,一直都在演戏?! 从他踏入太安城的那一刻起,他所表现出的一切病弱、不堪、怯懦。 都只是为了麻痹世人,隐藏他真正面目的伪装?! 那看似荒诞不经、巧合之下的“藏锋式”。 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巧合! 而是某种极其高明,不仅能够卸力反震,甚至还能暗藏伤人剑意于无形的……绝学?! 一想到这种可怕的可能性。 即便是心性坚韧如铁石,早已历经无数生死杀伐的陈芝豹,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悸动与寒意。 若真是如此…… 那这个徐锋的心机城府,未免也太深沉,太可怕了些! 他此次秘密潜入太安城,本是奉了京城某些大人物的密令。 前来亲自试探这位北凉质子的虚实。 看看此子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不堪,能否加以利用,或者……在必要的时候,提前除去,以绝后患。 可这第一次试探下来。 非但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结果,反而自身被对方阴了一手,留下了一道如此诡异难缠的暗伤! 更重要的是! 徐锋最后那一击中蕴含的,那丝若有若无的“问心”剑意! 虽然极其微弱,却让他隐隐感觉到了一种被窥探本源的可怕威胁感! 仿佛他内心深处某些最隐秘、最不为人知的念头与野望,都在那一瞬间被无形地触动了! 这个徐锋,绝不简单! 绝对不能再以看待一个普通病弱质子的眼光来看待他! 他必须,重新评估此人! 陈芝豹眼神剧烈变幻,凛冽杀机数次隐现,却又迅速被更深沉的忌惮所取代。 他缓缓闭上眼睛。 全力运转功力,开始集中精神,尝试驱逐体内那道阴柔诡异、不断侵蚀的暗伤。 然而,这个过程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那股力量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生命一般,不断变换着位置,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持续侵蚀着他的经脉,更隐隐干扰着他的心神。 *** 与此同时,北凉王府。 徐锋的卧房内。 早已屏退了所有下人,房门紧闭。 方才在演武场上还“病骨支离、气若游丝”的徐锋,此刻正盘膝端坐在床榻之上。 脸色虽依旧残留着一丝刻意维持的苍白。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锐利如夜鹰,清亮慑人。 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怯懦与惊恐? 今日演武场一行,实乃险之又险,步步惊心。 陈芝豹的突然出现,以及那毫不留情、借刀杀人的阴狠试探,完全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料。 若非他反应足够快,当机立断,将计就计。 将“病弱无能”的伪装,在那一刻演绎到了极致。 并且在最后那生死一线的关头,冒险动用了融合了北冥真气与“问心”剑意的藏锋变招。 恐怕今日,真的要栽一个大大的跟头。 甚至可能被迫暴露更多不想为人知的底牌。 那一丝悄然侵入陈芝豹体内的力量,是他精心凝练而成。 其中蕴含了【万物洞悉】对九问剑法和北冥神功精髓的深刻理解。 更结合了【破绽洞察】对陈芝豹当时气机流转瞬间出现的细微破绽的精准判断。 其目的,不在于造成多大的重创。 而在于一种隐晦的“标记”,与一种无声的“警告”。 既要让陈芝豹感受到切实的威胁与痛楚,令其心生忌惮,不敢再轻易对自己进行下一次试探。 又要足够隐蔽,不至于立刻暴露自身的真实实力,引来更大的杀身之祸,乃至惊动太安城中更多潜藏的老怪物。 从陈芝豹最后那惊疑不定、拂袖而去的反应来看。 效果,似乎初步达到了。 但徐锋心中清楚,这仅仅只是暂时的。 陈芝豹此人,绝非易与之辈。 今日吃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暗亏,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必然会对自己的身份和实力,展开更深入、更隐秘的调查。 甚至可能动用北凉军中,或者他在京城暗藏的力量。 太安城,本就已是龙潭虎穴,步步杀机。 如今,又多了一个实力深不可测、心思叵测的陈芝豹在暗中窥伺。 形势,变得更加严峻了。 必须尽快掌握更多关于他的信息。 摸清陈芝豹此次秘密入京的真正目的。 以及他背后,到底牵扯了京城的哪些势力,与北凉内部的哪些派系有所勾连。 “影阁……” 第72章 情报初显露端倪 ,最快更新北凉世子?我让徐凤年当去! 徐锋低声自语,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是时候,让这支刚刚在太安城阴影中建立起来的,只属于他自己的影子力量,真正开始运转了。 影阁这张刚刚在太安城黑暗中悄然铺开的网,它的第一个重要目标,将围绕着那位威名赫赫的“白衣兵仙”陈芝豹,无声无息地收紧。 做完这一切的初步规划。 徐锋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到一阵发自骨髓深处的疲惫。 今日与陈芝豹那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凶险万分的短暂交锋,对他心神和体内真气的消耗,都极为巨大。 他重新躺下,仔细盖好锦被,闭上眼睛。 气息再次变得微弱而悠长。 转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旧伤复发、病情加重”,需要卧床静养的北凉质子。 即日起,闭门谢客,安心“养病”。 他需要时间,消化今日与陈芝豹交锋的所得,恢复损耗的精气神。 更需要时间,等待影阁传回的消息。 以及……远在北凉的那位父亲和二姐,会对此事做出何种反应。 太安城,北凉王府深处,徐锋的卧房。 连日来的“闭门谢客”,让府内下人愈发小心翼翼。 那位在演武场上侥幸逃过一劫、据说被吓得不轻的北凉质子,似乎真的牵动了旧伤,病情又沉重了几分。 浓郁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挥之不去。 仆人们进出都踮着脚尖,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丁点动静惊扰了这位身份尊贵又敏感、身子骨却偏偏不争气的病秧子。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天地笼罩。 万籁俱寂中,一道几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 窗棂上,一只不起眼的夜枭悄无声息地落下,爪尖勾住房沿,随即又振翅飞走,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一枚被特殊黑色蜡封紧紧包裹的细小竹管,精准地卡在了窗户的缝隙之中。 卧榻之上,那个原本呼吸微弱、双目紧闭的身影,眼皮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徐锋没有立刻起身。 他静静地躺着,耳廓微动,仔细聆听着周遭的一切动静,确认再无任何异样的声息。 片刻后,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眸子在昏暗中,闪烁着清亮而锐利的光芒,犹如暗夜中捕猎的鹰隼,哪里还有半分白日里的病态与怯懦? 他动作轻缓地坐起身,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走到窗边,伸手取下了那枚细小的竹管。 指尖运起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北冥真气,小心翼翼地渗透、融化了那层特殊的蜡封。 他抽出里面一卷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特制秘纸。 纸上,是用【寒蝉】组织特有的密语字符书写的寥寥数行字迹。 每一个字符,都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这是【影阁】这支刚刚在太安城阴影中诞生的力量,递出的第一份正式情报。 目标,直指那位不请自来,险些让他暴露底牌的“白衣兵仙”——陈芝豹。 徐锋凝神细看,目光专注,眉头在不知不觉间,缓缓蹙起。 【影阁】刚刚建立,根基尚浅,能在短短数日之内,于这座戒备森严、眼线密布的太安城中,捕捉到陈芝豹的部分隐秘行踪,已属难能可贵。 情报清晰地证实,陈芝豹这几日的活动,绝非他自己口中那般“途经”、“述职”那么简单。 他的行踪极其诡秘。 除了明面上拜会了几位早已退居二线、但影响力犹存的军方宿将外,暗中更是接触了数名身份极为敏感的朝中实权官员。 甚至还有那么几个人,连【影阁】目前的触角,都暂时未能探明其确切的来路与背景。 每一次秘密会面,都选择在极其隐蔽、守卫森严的处所进行。 会面时长不定,短则一炷香,长则数个时辰。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正在密谋着什么,而且所图不小。 这一切,并未完全出乎徐锋的预料。 陈芝豹这等枭雄人物,从不做无用功,更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太安城这浑水中来搅动风云。 真正让徐锋瞳孔骤然一缩的,是情报中一个被反复提及,并被重点标记的名字—— 顾剑棠! 当朝兵部尚书!手握离阳王朝天下兵马调度之枢纽! 此人与北凉王徐骁素来面和心不和,在朝堂与军中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是离阳皇帝用来制衡北凉的一枚重要棋子。 情报显示,陈芝豹与这位兵部尚书顾剑棠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非同寻常的隐秘联系。 【影阁】的探子冒着极大风险,确认了两人至少有过两次极为隐秘的深夜会晤。 不仅如此,探子还捕捉到一丝极其模糊的线索,隐晦地暗示着,两人之间可能已经达成了某种涉及军权、甚至可能影响未来格局的秘密协议或交易。 “顾剑棠……陈芝豹……” 徐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窗沿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轻微的哒哒声。 他眼中寒芒闪烁不定。 北凉军魂,离阳兵魁。 这两个本该是潜在对手,甚至可以说是宿敌的人物,竟然在太安城这敏感之地暗通款曲? 这背后隐藏的,绝不仅仅是简单的私下交情那么简单。 这更像是一场即将席卷朝堂与军方,甚至可能波及天下的巨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的前兆。 更让徐锋心头猛地一沉,升起一股强烈不安的,是情报末尾提及的一个虽未经完全证实、却足以让他警惕万分的细节。 据称,在一次陈芝豹与某个身份不明人物的秘密会面中,他似乎“无意间”提及了北凉边境几处军力布防的细微调整信息。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且传递信息的渠道存疑,真假难辨。 但以陈芝豹的身份、地位和那深沉如海的心性,绝不可能无的放矢,更不会随意泄露这等军机要事。 难道……北凉内部,真的出现了内鬼? 还是说,这本就是陈芝豹与顾剑棠之间交易的一部分?用北凉的军情,换取顾剑棠或者其背后势力的支持? 一时间,徐锋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深处不可抑制地升腾而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太安城的凶险,远比他最初预想的还要复杂,还要致命。 他不仅要时刻提防来自皇宫深处那位皇帝的算计与猜忌。 现在,还要应对这突如其来、甚至可能源自北凉内部的致命背刺!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立刻收敛心神,再次动用那种源自《破禁九剑》残篇、并经由【万物洞悉】推演完善的隐秘精神联系秘法。 第73章 风雨欲来探根基 ,最快更新北凉世子?我让徐凤年当去! 将【影阁】刚刚呈报的情报要点,以及自己基于这些情报做出的猜测与深深的忧虑,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远在北凉清凉山的那位二姐——徐渭熊。 意念跨越千山万水,在无形的精神层面构建起联系。 “二姐。” 短暂的沉默之后,徐渭熊那独有的、清冷中带着沉静的声音,直接在徐锋的脑海深处响起。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情报,我已知晓。顾剑棠……此事,非同小可。” 徐锋没有寒暄,直奔主题:“他二人,是何时开始勾连的?” “具体时间尚无法确定。”徐渭熊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显然对此早有关注,“自我开始接手听潮亭部分密探网络后,便隐约察觉到,陈芝豹与京城方面,似乎一直存在一条极其隐秘的联系渠道。此前一直未能锁定具体对象,如今看来,顾剑棠的可能性最大。”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父亲那边……对此似乎早有察觉,但一直隐而不发,态度不明。不知父亲究竟有何考量。” “父亲行事,自有他的深意与布局。”徐锋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但陈芝豹与顾剑棠联手,潜在的变数实在太大,我们不能完全寄望于父亲的后手,必须主动做些什么,至少要弄清楚他们的底细和图谋。” “关于北凉军情可能泄露之事,二姐那边可有线索?”他追问道。 “正在全力排查。”徐渭熊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极淡的疲惫,“陈芝豹在军中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心腹遍布各营各卫。想要在短时间内精准找出内鬼,并非易事。” “我更担心的是顾剑棠此人。”徐渭熊话锋一转,忧虑更深,“此人城府极深,在军中威望虽不及父亲和陈芝豹,但根基同样稳固得可怕,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上下。他若真的与陈芝豹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恐怕所图非小,甚至可能……” 徐渭熊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蕴含的可怕可能性,徐锋已然明白。 动摇北凉根基?甚至……取而代之? “我知道了。”徐锋沉声打断了她的话,“二姐,请加大对陈芝豹在京城一切动向的监视力度,特别是他与顾剑棠之间的任何接触,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同时,【影阁】这边,我会让他们将调查的重心,也放在顾剑棠身上。” “我们需要尽快摸清此人的底细、他的真实立场,以及他与陈芝豹合作的真正目的和交易内容。” “太安城鱼龙混杂,顾剑棠府邸更是守备森严,堪比龙潭虎穴。【影阁】初建,力量薄弱,切忌操之过急,务必以隐蔽自身为第一要务。”徐渭熊冷静地提醒道。 “我明白,步步为营,徐徐图之。”徐锋应道,“二姐在北凉也要多加小心,陈芝豹既然敢在太安城有所动作,北凉那边,恐怕也早已暗流汹涌,不会平静了。” 切断了精神联系,徐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中却依旧感到沉甸甸的。 他在窗边沉默伫立良久。 徐渭熊的回复,证实了他的部分猜测,却也带来了更大的压力和更深的疑云。 连徐骁都早已察觉却隐而不发,可见北凉内部的局势之复杂,权力之争的诡谲,远非外人所能想象。 顾剑棠……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一般,被徐锋牢牢记在了心里。 通过【影阁】这第一次略显稚嫩、却至关重要的情报收集行动,太安城那庞大而错综复杂的权力网络,在他脑海中逐渐掀开了一角模糊的面纱。 皇室、勋贵、文官集团、武将势力……各方力量盘根错节,互相倾轧,又在暗中彼此勾连,形成一张无形而巨大的蛛网,将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牢牢束缚,难以挣脱。 而陈芝豹与顾剑棠的这条隐秘联系,无疑是这张大网中,极为关键,也极度危险的一环。 必须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徐锋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断。 他将接下来的主要目标,暂时锁定在了那位权势滔天、深不可测的兵部尚书——顾剑棠身上。 查清顾剑棠,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揭开陈芝豹秘密潜入太安城的真正目的。 甚至,可能触及到北凉内部那潜藏的、足以致命的危机根源。 …… 第二日,崇文馆。 春日阳光和煦,透过窗格洒入馆内,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份若有若无的压抑。 徐锋依旧是那副病恹恹、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裹着厚厚的狐裘大氅,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时不时还低低地咳嗽两声,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将一个“病情加重”的质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依旧选择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似乎对周围勋贵子弟们的谈笑风生毫无兴趣。 但与往日不同的是。 他那双看似因病痛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眼眸,偶尔会状似无意地,轻轻扫过几个特定的年轻身影。 那是几个父辈或家族,与兵部、与那位顾剑棠尚书,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勋贵子弟。 “咳咳……”徐锋先是低咳几声,吸引了身边一位将门子弟的注意。 他声音虚弱,带着几分好奇和不易察觉的“羡慕”,问道:“李兄,昨日演武场上,令尊麾下那位小将军,枪法真是刚猛凌厉,令人印象深刻啊。不知……是师承何处高人?” 那李姓子弟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正要开口。 徐锋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另一侧,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附近几人都清晰听见: “说起来……顾尚书家的公子,今日怎未曾得见?莫不是……又被尚书大人拘在府中,亲自教导兵法韬略了?唉,顾公子真是勤勉。” 他不急于打探任何核心机密。 只是在这些看似再寻常不过的闲聊搭话中,不动声色地抛出一个个微小的引子。 他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被提及名字之人的反应,捕捉他们眼神中最细微的变化,分析他们话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信息。 第74章 借刀杀人计中计,纨绔也懂权谋术 太安城的春日,暖意总是迟来一步。崇文馆内,依旧是琅琅书声,伴着淡淡墨香。徐锋裹紧那件厚实的狐裘,像只畏寒的猫,蜷在角落的软垫上。他手里捧着一卷古籍,看似在读,眼帘却低垂着,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刻意压抑的低咳。病弱不堪的质子形象,他已拿捏得炉火纯青。但那双半阖的眸子底下,没有丝毫病态的浑浊。清明如洗,冷冽如冰。眸光无声地掠过馆内几道特定的年轻身影。同时,他的脑海中,正快速梳理着“老蝉”通过隐秘渠道,艰难传递来的、关于兵部尚书顾剑棠的零星讯息。【影阁】刚刚搭建,力量还很稚嫩。面对顾剑棠这种老谋深算、府邸如铁桶般的朝堂巨擘,想直接探查核心机密,几乎不可能。但即便只是外围的蛛丝马迹,再结合徐锋这几日在伴读圈子里旁敲侧击、看似闲聊得来的碎语。经过【万物洞悉】的整合与推演。一幅模糊却暗流涌动的朝堂势力图,已在他心中缓缓铺开。顾剑棠。离阳军方举足轻重的大佬,门生故旧遍布军伍,权势滔天。而另一位,同样手握重兵,镇守北疆门户的【镇北将军卫温】。与顾剑棠素来不睦。这几乎是朝野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两人一南一北,同为离阳柱石,却在军权、资源、乃至圣心上,明里暗里争斗了许多年。积怨已深。这就是破绽。徐锋修长的指尖,在泛黄的书页上轻轻划过。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悄然滋生,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陈芝豹与顾剑棠暗中勾连,其势已成,绝非自己目前能硬撼。他身处太安城这个漩涡中心,力量微弱,步步惊心。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既然如此,为何不借力打力?借顾剑棠与卫温这对宿怨已久的猛虎相争,搅浑太安城这潭看似平静、实则深不见底的水。借刀杀人,一石二鸟。此计若能成功,不仅能有效牵扯顾剑棠的部分精力,让他无暇他顾。更能将太安城内,那些原本若有若无聚焦在自己这个北凉质子身上的目光,悄然引向军方大佬的内斗之中。他就能赢得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在更深的阴影里,积蓄力量,从容布局。心念已定。徐锋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但这抹弧度,瞬间便被他脸上那病态的苍白所吞噬,消失无踪。接下来的几日,崇文馆内似乎一切如常。徐锋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弱不禁风的北凉质子。只是,在与几位平日还算说得上话的勋贵子弟闲谈时。他那虚弱的声音里,总会“不经意”地掺杂进一些似是而非的感慨。“咳咳……听闻顾尚书近日公务实在繁忙,连府上的公子都难得一见了。唉,尚书大人真是为国操劳,令人敬佩啊……”他对着一位父亲在兵部任职的同伴轻声叹息,语气里带着几分“羡慕”与“敬重”。“说起来,卫将军那边,似乎……近来圣眷正隆?前些日听家父随口提及,北疆军功卓著,陛下很是欣慰呢。”转过头,他又对着另一位与卫温家族略有牵扯的子弟,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话语如投入水中的石子,看似轻描淡写,却精准地落在某些人的心湖里,荡开圈圈涟漪。他不直接评判,不点明任何具体事件。只是将一些敏感的名字,与一些似是而非的“近况”,并列提及。巧妙地引导着听者的联想。尤其是当他“无意间”感慨“顾尚书在军中威望日隆,行事愈发……嗯,雷厉风行”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几位与卫温派系隐有联系的子弟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流言的种子,一旦被种下,便会自己寻找土壤,生根发芽。与此同时。太安城中某些人多眼杂的酒肆茶楼,或是达官显贵府邸下人们私下聚集的角落里。开始悄然流传起一些更加“具体”、“内幕”的消息。“听说了吗?顾尚书府上的人自己传出来的,上次北疆那场大捷,明明是卫将军带人拼死打下来的,结果报功的折子上,顾尚书那边的人动了不少手脚,硬生生把首功快揽到自己头上了!”“嘘!小声点!我还听说啊,顾尚书在陛下面前,可不止一次说过卫将军……嗯,手握重兵,心思难测!”这些所谓的“内幕消息”,往往由一些穿着不起眼、看似顾府或兵部下人打扮的陌生面孔,“酒后失言”般透露出来。说完便匆匆消失在人群中,不留痕迹。消息的源头难以追溯,却因其内容的“劲爆”和所谓的“细节”,而迅速传播开来,越传越广。这自然是【影阁】的手笔。徐锋的指令下达,“老蝉”执行得极为小心谨慎。不求留下任何指向性证据,只求将这潭水彻底搅浑。镇北将军府。“砰!”一声脆响,一只价值不菲的青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裂成无数片。卫温身着常服,脸色铁青,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他刚刚听完心腹低声禀报的那些市井流言,以及暗中查证到的、顾剑棠近期确实在几个军中关键位置上安插亲信的动作。“顾剑棠!匹夫!欺人太甚!”卫温怒吼出声,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杀机毕露。“本将军在北疆为国镇守边陲,浴血厮杀,抵御蛮族!他顾剑棠却在京城背后捅刀子,构陷忠良!真当老子是泥捏的不成?!”积压多年的猜忌与不满,被这突如其来的“构陷”彻底点燃。新仇旧恨交织,瞬间冲垮了这位铁血将军的理智。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下令:“给我盯紧顾剑棠的一举一动!他不是喜欢玩阴的吗?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还有,把这些年他安插在军中的那些蛀虫,给我一个个挖出来!老子要让他知道,北疆的军权,姓卫!”风声,很快也传到了兵部尚书府。书房内,顾剑棠端坐着,手中不紧不慢地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他听完属下的汇报,脸上不见丝毫怒气,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骤然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寒光四射。“流言?卫温在查我?”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好,很好。看来,是有人不想让老夫安生了。”顾剑棠在宦海沉浮数十载,岂会看不出这背后明显的挑拨离间之意?只是,这火候拿捏得如此精准,流言散布得又如此隐蔽,让他一时也难以准确锁定幕后之人。是朝中那些眼红他位置的政敌?还是……他的目光微微一凝,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那个在演武场上,看似惊慌失措、实则应对诡异的北凉质子。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否定了。一个远来太安、病弱不堪的少年质子,就算有些小聪明,又哪来这等搅动风云的能量和心机?“哼,不管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顾剑棠冷哼一声,将玉佩重重拍在紫檀木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想借卫温那条只会冲锋陷阵的蠢狗来咬老夫?未免太小看我顾剑棠了!”他立刻做出了反击。一方面,他命人严查流言的源头,务必揪出幕后黑手。另一方面,则通过自己掌控的渠道,开始不动声色地散布卫温“心胸狭隘”、“听信谗言”、“无端构陷同僚重臣”的消息。甚至隐晦地暗示,卫温在北疆治军不严,可能与外族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一时间,太安城内,两位军方大佬之间的矛盾迅速公开化,并且急剧升温,趋向白热化。双方你来我往,互相攻讦。虽未动刀兵,但言语间的刀光剑影,已让整个京城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原本一些保持中立的军方将领和朝臣,也不得不开始暗中站队。始作俑者徐锋,则依旧安坐于崇文馆一角,或是在北凉王府那间僻静的卧房内“静养”。太子赵篆,作为离阳储君,自幼便在权力的中心耳濡目染。军方高层的异动,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思索着。起初,他只是觉得是寻常的朝堂争斗,但渐渐地,他发觉这些流言的散布方式,以及其引发的连锁反应,似乎……有些过于“恰好”了。 第75章 美人恩情难消受 太安城这几日,空气里都透着一股紧绷味儿。兵部尚书顾剑棠和镇北将军卫温的明争暗斗,让整座京城都变得风声鹤唳。朝堂上虽然没动刀子,但那股子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实实在在地笼罩着每一个人。不少往日车水马龙的府邸,如今都门可罗雀。唯独北凉王府安静得有些反常。自从演武场上“死里逃生”又“大病一场”后,徐锋就彻底成了个缩头乌龟。他把那病秧子质子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恨不得整日躲在屋里不见天日。仿佛外面的腥风血雨,都和这个角落里的可怜虫没半点关系。可惜,麻烦总是不请自来。这天午后,难得的春日暖阳洒进窗棂。徐锋正歪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他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心神早已沉入【万物洞悉】的状态。脑海中飞速运转,梳理着【影阁】刚刚传来的密报。顾、卫二虎相争的最新动向,还有陈芝豹那边的一丝风吹草动,都在他心中一一过滤。突然,一个细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外。紧接着,一个尖细却透着恭敬的嗓音响起。“徐公子,皇后娘娘有旨,请您即刻入宫觐见。”是内廷的宦官。皇后赵稚?徐锋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适时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愕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他放下玉佩,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动作间,却仿佛不小心牵动了“旧伤”,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闷哼。那宦官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做出虚扶的姿态。“娘娘……娘娘突然召见,不知……不知有何吩咐?”徐锋喘着气,声音虚弱,眼神里尽是小人物面对权贵的忐忑不安。宦官低眉顺眼,语气不变:“奴婢不知。公子到了宫里,自然就清楚了。娘娘格外体恤公子,特意恩准了软轿,已在宫门外等候。”徐锋心中冷笑连连。体恤?上次召见时那敲打试探的嘴脸还历历在目。今天这般反常的热情,必定有鬼。面上,他却是一副感激涕零、受宠若惊的模样。“多谢……多谢公公,多谢娘娘恩典。”他在宦官的“搀扶”下,一步三晃地往外挪。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随时会倒下。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引路的宦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位北凉质子的“孱弱”再无疑虑,态度也愈发恭谨了几分。软轿确实舒服。厚实的锦缎垫子,淡雅的熏香。抬轿的步子极稳,几乎感受不到丝毫晃动。可徐锋坐在里面,心弦却绷得紧紧的。皇后赵稚,那个女人的心机城府,丝毫不亚于他那位便宜老爹徐骁。今日这般“恩典”,绝非善意。这顶看似舒适的软轿,更像是一个精致的囚笼。轿子穿过一道道宫门,最终停在了一处格外华丽温暖的宫苑外。这里不是上次召见的肃穆偏殿。殿外几株早梅绽放,暗香浮动,一派祥和景象。徐锋被扶下轿,深吸一口气,将病弱之态演得更足,这才慢吞吞地走进殿内。殿中温暖如春,地龙烧得极旺。陈设雅致而不失奢华。皇后赵稚端坐上首凤座,竟穿着一身家常宫装,脸上挂着温和慈爱的笑容。这与上次那份高高在上的疏离感,简直判若两人。看到徐锋进来,她甚至主动起身,象征性地扶了他一把。语气里满是关切:“锋儿来了,快坐。瞧你这小脸儿,怎么还是这么苍白?太医的方子没按时吃吗?”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徐锋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他面上却惶恐不安,感激涕零,连忙躬身行大礼。“多谢娘娘挂怀,臣……臣好多了。惊扰娘娘清静,臣罪该万死。”“傻孩子,说什么呢。”赵稚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亲自示意宫女赐座。她又温声道:“本宫听说你近来总是一个人闷在伴读居,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你父王送你来太安城,是让你长见识的,可也不能苦了自己。这京城不比你们北凉,终究是孤单了些。”徐锋低着头,唯唯诺诺。只说“娘娘厚爱,臣不敢当”,心里却飞速盘算着。这铺垫做得如此明显,戏肉要来了。果然,赵稚话锋一转,脸上笑容更盛。“本宫琢磨着,你这年纪,身边也该有个贴心人照顾着才行。”“正好,本宫身边有个丫头,叫玉奴。”“模样性情都是极好的,针线茶饭也拿得出手。”“本宫看着喜欢,便想着赐给你,也好替本宫照看你一二,免得你父王在北凉担心。”话音刚落。一名宫女便从旁边的屏风后袅袅走出。霎时间,整个宫殿仿佛都明亮了几分。那女子看着约莫十七八岁。一袭淡粉宫装,身段玲珑有致,肌肤白皙如玉。她的美,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艳丽,而是一种清丽温婉、惹人怜爱的韵味。尤其那双眼睛,水灵灵的,顾盼之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意和柔弱。仿佛能把人的骨头都看酥了。她走到殿中,对着徐锋盈盈一拜,声音软糯,甜得发腻。“奴婢玉奴,叩见徐公子。”徐锋抬眼望去。目光与那女子接触的一刹那,他心头猛地一跳。好一个美人!单论姿色身段,这玉奴不输青鸟红薯,甚至那股子柔媚风情更胜一筹。足以让天下九成九的男人动心。然而,在【万物洞悉】的视野下,这看似完美无瑕的温婉美人,却显露出了异样。她的体内,确实有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真气在流转。隐藏得极深,若非他有金手指,绝难察觉。这绝非普通宫女能有的修为!更让徐锋警惕的是。在那双看似含情脉脉、柔情似水的眸子深处。当与他对视的瞬间,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极细微、却被他精准捕捉到的探究与审视!果然!徐锋心下了然。这美人恩,就是裹着蜜糖的砒霜!皇后送来这么一个“可人儿”,目的还能是什么?监视!甚至可能是刺探!或者更阴狠的手段!心念电转。徐锋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少年人初见绝色时的惊艳和局促。随即,这丝惊艳迅速被更大的惶恐所取代。他猛地站起身,也顾不得“病弱”了,对着皇后深深一揖。“娘娘如此厚爱,臣……臣何德何能!万万不敢接受娘娘如此重赏!”“哎,这有什么不敢当的?”赵稚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玉奴虽然是本宫身边的人,却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没什么依靠。”“跟着你,也算给她寻了个好去处。”“你若推辞,莫非是嫌弃本宫的人不成?”最后一句话,语气虽轻,却已带上了几分压力。 第76章 将计就计探虚实 话已经递到了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是不给皇后脸面。更显得自己心里有鬼,此地无银三百两。徐锋脸上的“惶恐”与“挣扎”交织了片刻。最终,化为了满脸的“感激涕零”。他再次深深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娘娘如此隆恩,臣……臣感激不尽!定不负娘娘厚望,好生待她。”“这就对了嘛。”赵稚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卸下了一桩心事。她目光温和地转向玉奴:“玉奴,以后你便跟着徐公子了,务必尽心伺候,不得有半分差池。”“奴婢遵命。”玉奴再次盈盈叩首,声音依旧是那般柔婉动听。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无人能窥见她此刻眸底深处真正的情绪。徐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底的冷笑愈发浓郁。将计就计?也好。我倒要看看,你这颗皇后娘娘精心打磨、费心安插的棋子,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正好,借着你这双眼睛,或许能让我窥探到这深宫之内,更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又与皇后说了几句场面上的闲话,句句透着恭敬与“感激”。徐锋这才“强撑”着虚弱不堪的“病体”,领着这位新鲜出炉、身份暧昧的美人玉奴,告退离宫。宫门缓缓在身后合拢。坐上回府的马车,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除了徐锋,便只有这位新来的玉奴。美人安静地垂首端坐在一旁,身上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淡雅幽香。侧脸的轮廓在车窗透进的微光下,显得格外柔美动人。她似乎带着几分初来乍到的拘谨与不安,双手轻轻交叠放在膝上,一言不发,姿态完美得无可挑剔。徐锋斜靠在柔软的垫子上,双目微阖,呼吸平稳,仿佛真的因为方才的觐见而疲惫至极,需要闭目养神。但他的心神,却始终分出了几缕,若有若无地落在身旁这位“温柔娴静”的美人身上。温柔乡,英雄冢。自古便是如此。这玉奴,便是皇后为他精心准备的温柔陷阱,一柄裹着蜜糖的利刃。只是,谁是猎人,谁又是那待宰的猎物?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缓缓驶回北凉王府。玉奴的到来,并未在府中引起太大的波澜。徐锋只对外轻描淡写地宣称,这是皇后娘娘体恤他身体不适,无人照料,特意赏赐下来伺候起居的侍女。众人虽觉意外,却也不敢多问。而玉奴的表现,也确实如皇后所言那般“完美”。心思灵巧,手脚麻利。仅仅半日功夫,便将徐锋的起居饮食打理得井井有条,细致入微,仿佛早已在此处伺候多年。她话不多,脸上总是带着恰到好处、温婉恭顺的微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举止更是挑不出半分错处。夜幕悄然降临。玉奴亲自端来热水,伺候徐锋洗漱更衣。温热的毛巾带着她指尖细腻的温度,轻轻拂过徐锋略显苍白的面颊。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眼神里仿佛只映着他一人,再无他物。“公子奔波了一日,想必是乏了,还是早些歇息吧。”玉奴柔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恰到好处。徐锋透过铜镜,看着镜中映出的那张清丽温婉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病后的“虚弱”与沙哑:“有劳玉奴姑娘费心了。”他并未拒绝玉奴这种近乎“贴身”的伺候。甚至在接下来的几日里,表面上对这位美人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亲近”与“依赖”。时而会看似随意地与她闲聊几句,问问宫中的奇闻异事,仿佛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时而会在看书感到疲惫时,让她轻柔地捶捶背、捏捏肩,享受着这份“体贴”。甚至有时,会故意在她面前流露出一些对遥远北凉的“思念”之情,以及对自身前途的“迷茫”。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久处异乡、内心孤寂、又骤然得到美人垂青、渐渐卸下心防的少年郎。仿佛正一步步,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体贴所“俘获”。而玉奴,也始终如一地扮演着那个完美无缺的解语花角色。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对徐锋偶尔流露的“心事”,总能给予恰到好处的回应与安慰。却又谨守本分,从不主动打探任何关于北凉军政、徐家内部等敏感信息。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安分守己、只为照顾主子起居的普通侍女。两人之间,迅速形成了一种外人看来颇为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微妙平衡。表面上,是主子温和,侍女贴心,隐约有几分郎情妾意的缱绻意味。暗地里,却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试探与角力,无声无息。徐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玉奴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分析着她每一句话语背后的潜在含义。凭借【万物洞悉】那洞察本质的敏锐直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玉奴看似自然流畅、毫无破绽的言行举止之下,隐藏着极高的警惕性和精密到可怕的算计。她就像一条蛰伏在幽深水草中的毒蛇,收敛了所有獠牙和毒液,伪装得温顺无害。却随时可能在猎物最松懈的那一刻,发动致命的一击。与此同时,【影阁】的触角也在暗中悄然伸展。关于玉奴来历的初步调查结果已经送达。情报显示,她确实是皇后身边伺候过一段时间的宫女,这一点并无虚假。但更早之前的经历,却是一片令人不安的空白。仿佛这个人,是凭空出现在皇宫大内一般。这更加印证了徐锋最初的猜测——此女绝非寻常宫婢那么简单。徐锋并不急躁。他有的是耐心,也享受这种猫鼠游戏。他安然享受着这温柔乡里的精心“伺候”,也享受着这场在刀尖上跳舞的暗中较量。他很清楚,玉奴这枚棋子,这把来自皇后的刀,迟早会按捺不住,露出她真正的目的和锋芒。而他,只需要静静等待。等待那个最合适的时机,然后……反将一军!这日夜晚,徐锋似乎心情不错,少有地命玉奴温了一壶清酒。两人就在卧房之内,隔着一张小几,相对而坐,浅斟慢酌。几杯寡淡的宫廷御酒下肚。徐锋的脸上便恰到好处地泛起了“醉意”的红晕,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迷离,不复平日的清明。他开始絮絮叨叨,有些颠三倒四地说起北凉那与京城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说起他那位威严如山、令人敬畏又依赖的父亲徐骁。说起他那个看似胡闹、实则心思难测的大哥徐凤年。言语之间,看似毫无章法,却总在不经意间,夹杂了一些关于北凉军政布局、人事调动的“细枝末节”。这些信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假掺半,虚实难辨。玉奴安静地跪坐在一旁,螓首微垂,专注地听着。时不时抬手,为他斟满酒杯。眼神温柔,嘴角含笑。偶尔会恰到好处地插上一两句。或是表示惊叹。或是流露出担忧。语气拿捏得极准,让人听不出丝毫破绽。“唉,说起来,父王年纪也大了。”徐锋仿佛是真的有些醉了,话音带着几分沉重。“北凉那么大的摊子,将来……将来还不知要交给谁去扛……”他叹息着,眼神迷蒙地看向玉奴。“玉奴你说,我大哥那性子,真担得起北凉的重担吗?”“还是说……咳咳……”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牵动了肺腑深处的旧伤。咳声撕心裂肺。玉奴闻声,立刻起身。动作轻柔地走到他身后。纤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柔声劝慰:“公子醉了,莫要再说这些烦心事了。”“北凉王英雄盖世,自有他的安排。”“公子只需安心养好身子,便是对王爷最大的孝顺。”她的眼中。在担忧的神色之下。飞快地闪过一丝极细微的精光。那是一种探究与捕捉到猎物弱点般的锐利。却被她完美地掩饰在了恰到好处的温柔之中。徐锋“艰难”地止住了咳嗽。身子靠回软垫上。眼神复杂地看着身前的玉奴。低声道:“还是玉奴你……最懂我心……”他说着。似乎想伸手去握玉奴的手。但伸到一半。手腕便仿佛力竭般无力地垂落了下去。玉奴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自然。她柔声说道:“夜深了,公子还是早些安歇吧。”徐锋“嗯”了一声。像是真的听从了劝告。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仿佛已然醉倒,沉沉睡去。玉奴静静地立在床边。保持着温柔恭顺的姿态。等待了片刻。确认徐锋的呼吸确实变得深沉而悠长。似乎已经完全睡熟。她才悄无声息地、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身影消失在门外的瞬间。原本“熟睡”在床榻上的徐锋。猛地睁开了眼睛。眸中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第77章 真假参半落子意,浑水摸鱼待风雷 接下来的几日,伴读居内,一派“温馨和睦”。徐锋继续滴水不漏地扮演着他的角色。一个对凭空出现的绝色侍女“日渐倾心”、“依赖渐深”的病弱质子。他会在看似随意的闲谈中,不经意地吐露几句北凉的风土。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令人心头发软的乡愁。也会在翻阅那些无关痛痒的“家书”时——实则经过影阁加密处理的普通信息——故作烦恼。抱怨几句北凉内部所谓的“人事倾轧”。或是看似担忧地提及某些边防区域的“军备废弛”。他抛出的每一条“信息”,都经过【万物洞悉】的推演和筛选。七分真,三分假。虚虚实实,真假难辨。比如,某支边军确实换防了,但路线和时间都做了手脚,指向一个过时的、无关紧要的方向。比如,某位北凉将领与同僚不睦,确有其事,但被他添油加醋,渲染成几乎要火并的程度,实则不过是军中常见的意气之争。更有些纯属捏造,诸如某处粮仓守备的“致命漏洞”,或是某位封疆大吏对父王徐骁决策的“私下腹诽”。这些碎片化的“情报”,如同精心打磨过的诱饵,被他漫不经心地散落在玉奴面前。每一颗,都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引人探究。玉奴的表现,堪称完美。她依旧是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侍女。对徐锋的“抱怨”与“倾诉”,永远报以最恰当的同情与安慰。不多问一句。也从未对这些涉及北凉军政的“秘闻”流露出超出侍女身份的好奇。然而,徐锋的【万物洞悉】,却能穿透她温婉的表象。捕捉到在她为自己斟茶、整理衣物,甚至在夜阑人静、垂首守夜时,那双柔美眼眸深处,一闪而逝的审视与精光。她像一条最灵敏的猎犬,小心翼翼地拾取着他故意遗落的每一块“面包屑”。收集信息的方式,愈发隐蔽,也愈发频繁。徐锋甚至通过【万物洞悉】的感知,察觉到王府外围的变化。那些看似寻常的杂役、小贩,乃至定时巡逻的禁军士卒,面孔更换的频率,悄然加快。偶尔,还会有几缕陌生的、刻意收敛却依旧瞒不过他感知的气息,如同鬼魅般在暗处一闪而逝。皇后赵稚,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这位深宫妇人,手段远比她表现出的温和要狠辣得多。玉奴送回去的“情报”,她并未全信。她在加紧试探,动用了更多的暗子,试图从各个角度,撕开徐锋那层病弱无害的伪装,窥探其真实的底色。究竟是真病弱,还是假藏拙?徐锋对此心知肚明,甚至有些乐见其成。正好。让皇后的注意力,牢牢锁定在这些他精心炮制的北凉“内幕”上。如此一来,她自然就分不出太多精力,去关注太安城内真正搅动风云的暗流。这也给了他暗中行事的绝佳掩护。这几日,太安城的气氛,如同暴雨将至前的沉闷天空,愈发压抑。兵部尚书顾剑棠与镇北将军卫温的争斗,已彻底从暗处走向台前。不再是流言蜚语,不再是暗中角力。双方门生故吏,在朝堂之上,如同斗红了眼的公鸡,唇枪舌剑,唾沫横飞。互相攻讦,揭短挖疮。弹劾的奏章,雪片般涌向御书房,据说已堆积如山。军中亦是暗流汹涌。原本同气连枝的大小将领,如今却泾渭分明,被迫开始站队。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乌烟瘴气。“听说了吗?卫将军府上,昨夜抓了两个顾尚书的人,腿都打折了,直接从侧门丢出来的!”“嘶!顾尚书能忍?他连夜就上了折子,参卫将军治军不严,纵兵劫掠!”“啧啧,这火并升级了啊!陛下那边也是头疼,据说今日早朝,龙颜大怒,各打了五十大板,就草草退朝了。”茶楼酒肆,市井街头,类似的议论,此起彼伏。寻常百姓或许只当热闹看,看官场倾轧的又一出大戏。但真正身处局中的人,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压力。始作俑者徐锋,此刻正安坐于伴读居的书房。指尖把玩着一枚触手生温的羊脂玉佩,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的笑意。浑水,才好摸鱼啊。“老蝉”的密信,躺在桌案上。用特制药水浸泡过后,显现出细若蚊足的蝇头小字。【影阁初步探明,顾剑棠心腹谋士‘计连城’,近日与京畿守备营副将‘宋笠’接触频繁,地点隐秘。宋笠此人,乃卫温早年一手提拔,后因过失被贬,一直郁郁不得志。】【另,卫温府中新纳幕僚‘柳子规’,背景存疑,影阁查到一丝线索,指向东宫。】【陈芝豹已彻底失去踪迹,如同人间蒸发。北凉方面,王爷依旧稳坐钓鱼台,未有任何异动。】徐锋指尖轻轻捻过密信,眸光微沉,冷冽如冰。顾剑棠果然在挖卫温的墙角,够狠。而卫温那边,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竟可能牵扯到了太子赵篆?有意思。至于陈芝豹……这位白衣兵仙,潜龙在渊,绝不可能就此罢休。他在等什么?他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它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缕飞灰,飘散无踪。“传令影阁。”徐锋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书房。“盯死计连城和宋笠,我要他们每一次接触的时间、地点、谈话内容(尽可能)。不必打草惊蛇。”“柳子规那边,派人远远看着即可,东宫的水太深,暂时别去蹚。”阴影里,仿佛有微不可查的气流波动了一下,随即彻底恢复死寂。影阁,这张他亲手编织的暗网,正在太安城这潭被他搅浑的深水中,悄无声息地扩张,渗透。如同黑暗中疯狂蔓延的藤蔓,汲取着权力的养分,积蓄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皇城深处,东宫。太子赵篆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投向窗外阴沉压抑的天空。他身边的老宦官躬身低语:“殿下,顾、卫二位大人今日在朝上再次针锋相对,陛下各斥责了几句,便宣布退朝了,看样子,是想让他们自己斗出个结果。”赵篆淡淡“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北凉那位三公子呢?”他忽然问道,“最近可有什么异动?”老宦官连忙回道:“回殿下,徐三公子自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宫女玉奴后,便愈发‘安分’了,终日待在伴读居养病,几乎足不出户。宫里传来的消息说……他对那玉奴似乎颇为上心,几乎形影不离。”赵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哦?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倒也符合他平日里那副纨绔模样。”他顿了顿,眼神骤然深邃了几分,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只是……这太安城的风浪,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老宦官头垂得更低,大气也不敢出。赵篆不再言语,目光重新落回窗外。他总觉得,那位看似病弱无害、沉溺美色的北凉质子,身上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这场突如其来的军方内斗,背后……真的没有他的影子吗?他选择静观其变。如同一位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夜,再次降临北凉王府在太安城的别院。徐锋依旧在玉奴面前,扮演着那个“情根深种”、“心无城府”的少年郎。甚至会在几杯薄酒下肚后,“醉醺醺”地吐露一些无关痛痒、却又引人遐想的“心事”。玉奴也依旧是那个完美的侍女。温柔恭顺,体贴入微,演技无懈可击。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下的暗流,却已涌动得愈发湍急,近乎沸腾。这日深夜。徐锋再次“沉沉睡去”,呼吸平稳悠长。玉奴如同往常一样,静立床边片刻,确认无误后,才悄无声息地退出卧房。她来到院中一处早已勘察好的僻静角落。四周寂静无人。她警惕地环顾一周,确认安全后,从怀中取出一只极为小巧的银哨。哨子造型古朴,非金非玉。她将银哨凑到唇边,吹出一段极其细微、频率诡异的声调。那声音细若蚊蚋,若非凝神细听,几乎无法察觉。片刻之后。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丈许之地。黑影单膝跪地,姿态恭敬,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何事?”玉奴的声音,褪去了白日里的所有柔婉,变得冰冷而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将今日收集到的所有讯息,立刻加密传回宫中,呈报主子。”“另外,主子有令。”她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加大对目标的监视力度!特别是他与外界的任何联系,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务必查清他是否还有其他传递消息的渠道!”“遵命!”黑影低沉应诺,身影再次晃动,如同墨迹般融入更深的黑暗,消失不见。玉奴缓缓转身,抬头望向徐锋卧房那紧闭的窗棂。月光洒在她清丽绝伦的脸上。温柔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算计,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越来越深的疑惑。这些日子收集到的情报,零碎、矛盾,看似价值不菲,却又指向不明。那个看似已经被她温柔攻势渐渐融化的少年,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第78章 紫禁深处剑意藏,无名内侍惊鸿影 时维八月,序属三秋。太安城皇宫内苑,正值中秋佳宴。月华如水,倾泻于琉璃瓦、白玉阶,将这座天下权力的中枢映照得辉煌而清冷。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宫娥彩袖翩跹,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紫禁城深处,观星台下,露天大宴铺陈开来。离阳皇帝赵惇高居御座,龙袍威严,面色沉肃。他偶尔对身旁凤冠霞帔、雍容端庄的皇后赵稚颔首低语。太子赵篆侍坐一侧,温文尔雅,目光平和。然而,他的视线时而掠过下方争斗正酣的兵部尚书顾剑棠与镇北将军卫温,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顾、卫二人分坐左右,虽强作笑颜,举杯应酬,但彼此间那股无形的对峙之气,几乎凝成实质。这让周遭的勋贵重臣如坐针毡。他们带来的家眷子弟,亦是泾渭分明,眼神交错间,似有火花迸溅。这场看似祥和的宫宴,实则暗流汹涌,是权谋角力的又一处无声战场。徐锋,这位北凉王府的三公子,太安城的质子,此刻正安坐于伴读席位的末端。他依旧维持着病弱的模样。锦衣之下身形略显单薄,面色带着几分苍白,偶尔还会配合地轻咳几声。这引来了身旁几位同僚“关切”的目光。他身侧不远处,侍立着那位皇后“恩赐”的美人玉奴。玉奴垂首敛眉,姿态恭顺,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侍女。唯有徐锋能以【万物洞悉】感知到,她看似柔顺的眼波之下,那份时刻未曾松懈的警惕与审视,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徐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酒杯,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场中。顾、卫的争斗,皇后与太子的心思,乃至皇帝那深沉难测的帝王心术。这一切,都在他心中一一掠过,化作棋盘上的黑白子,推演着种种可能。他精心布置的浑水,已然搅动了太安城的风云。而他这个始作俑者,却依旧藏身幕后,扮演着最无害的角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丝竹之声愈发靡丽,舞姬腰肢柔软如柳,气氛正酣。蓦然!徐锋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就在这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喧嚣之中,一股极其纯粹、锐利无匹的意念,骤然刺破了这靡靡之音构筑的屏障!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一道无形闪电,直透他的灵觉深处!那是一股剑意!锋锐!孤高!仿佛凝结了天地间至极的锐金之气,带着一种斩断尘缘、俯瞰众生的超然与决绝!这股剑意来得突兀,去得更快。一闪即逝,如同惊鸿照影,瞬间便消弭于无形。若非徐锋身负【万物洞悉】,灵觉远超常人,又兼修北冥神功与九问剑法,对气机变化极为敏感,几乎会以为那只是瞬间的错觉。然而,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感受,已在他心湖投下巨石,激起滔天骇浪!这是……何等可怕的剑意?!太安城内,何时有了这般人物?竟能在皇宫大内,肆无忌惮地泄露如此惊世骇俗的剑意?徐锋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仿佛是被酒意所扰。他放下酒杯,对身旁的玉奴低声道:“腹中有些不适,我去更衣。”玉奴关切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公子可需奴婢陪同?”“不必。”徐锋摆摆手,略显虚弱地起身,步履稍显蹒跚地离开了宴席。远离了喧嚣的主场,夜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这让徐锋因震惊而有些混沌的思绪稍稍清明。他并未真的走向净房。而是闭上双眼,【万物洞悉】全力运转,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意波动。那股剑意虽然消散极快,但其品质之高,穿透力之强,依旧在虚空中留下了一缕极其微弱的痕迹。如同蛛丝马迹,指引着方向。徐锋循着那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脚步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地穿过几重宫苑回廊。他小心避开巡逻的禁军与内侍,逐渐走向一处相对偏僻的所在。月光被高大的宫墙切割成斑驳的光影。四周愈发寂静,只余下风吹过檐角的呜咽声。前方不远处,隐约可见皇家藏书阁巍峨的轮廓。就在一处宫墙的僻静角落,月光恰好洒落之地。徐锋脚步一顿,目光凝注。那里,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着普通青灰色内侍服饰的中年太监,背对着他。身形不高,甚至有些佝偻。看上去毫不起眼,与宫中成百上千的宦官并无二致。他手中握着一柄剑。剑身狭长,样式古朴,连剑鞘都显得有些陈旧。似乎只是内侍们常佩的制式长剑,毫无出奇之处。此刻,他正低着头,用一块白布,极其缓慢、极其专注地擦拭着剑身。动作很慢,很轻柔。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又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凌厉迫人的锋芒。然而,徐锋的瞳孔却骤然收缩!【万物洞悉】之下,他清晰地感知到!随着那太监擦拭的动作,一股若有若无、却精纯至极的剑意余韵,正从他身上,从那柄看似普通的铁剑上,缓缓弥散开来!更让徐锋心头震动的是,这太监擦剑的动作,看似简单。一抹一擦之间,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与意境。那种感觉……竟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那是一种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意境!大巧若拙,大盈若冲!这……这分明与他所知的,那位早已被奉为传说的剑神李淳罡,其晚年剑道理念中追求的至高境界,有着惊人的契合之处!一瞬间,眼前这个貌不惊人、身份低微的中年太监,绝对是一位深藏不露、修为已臻化境的剑道大宗师!他修炼的剑法,极有可能与剑神李淳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在他心神激荡的刹那,那中年太监擦拭的动作微微一滞。他缓缓地转过身来。月光照亮了他的脸。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甚至带着宦官特有的几分阴柔。唯有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古井无波,不起丝毫涟漪。却又深邃如渊,看透人心最深处的隐秘。他的目光平静地投向徐锋。就在目光交汇的瞬间!徐锋只觉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如山的剑意压力,骤然降临!仿佛有万千柄无形利剑悬于头顶,下一刻便会攒刺而下,将他彻底洞穿!窒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让徐锋浑身汗毛倒竖!体内北冥真气下意识地急速运转,护住心脉。对方的眼神,就是最直接、最凌厉的警告!没有丝毫犹豫,徐锋立刻收敛所有探究的心思和外放的气机。深深低下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茫然与惶恐,他躬身行了一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呃……晚、晚生迷路,叨扰公公了,这就离开,这就离开……”说完,他不敢抬头,脚步匆匆,转身迅速沿着原路返回。直到转过宫墙拐角,彻底离开了那片区域,那股令人窒息的剑意压力才骤然消失。徐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仅仅一个眼神,便让他感受到了生死一线间的恐怖!这太监……究竟是谁?!回到依旧喧闹的宴席,觥筹交错,歌舞依旧。玉奴见他回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徐锋只是虚弱地笑了笑,重新落座,端起酒杯,手指却在微微颤抖。心绪,再难平复。皇宫大内,天子脚下,竟然隐藏着如此一位可怕的剑道高人!他为何屈身为宦官?是自愿,还是另有隐情?他与剑神李淳罡,究竟是何关系?他效忠于谁?是离阳皇室?徐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波澜。夜色渐浓,月在中天,宴席依旧。徐锋坐在角落,看似沉浸在酒色之中,眼神却穿过重重人影,望向那深邃无边的夜空, 第79章 世子入京探病弟 紫禁城中秋夜宴的余波,在太安城的空气中缓缓消散。那惊鸿一瞥的无名内侍,手中凡铁所蕴藏的绝世剑意,像一根刺,扎在徐锋心底。太安城这潭浑水,潜藏的蛟龙远比他预想的更为骇人。他这边借顾剑棠与卫温之争搅动的风云尚未真正显露獠牙。新的变数,已悄然抵临。消息,是经由玉奴看似无意间提及的。彼时徐锋正倚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闲书。状似百无聊赖地听着窗外秋风瑟瑟。玉奴为他添上热茶。她柔声道:“公子,方才宫里传了些闲话。”“说是……北凉世子殿下,不日将抵京城。”“据闻是游历至此,特意来探望公子您呢。”徐锋捧书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他随即抬起眼帘。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惊喜与不敢置信。“大哥要来?”“当真?”玉奴垂首应道:“奴婢也是听传话的小黄门说的,想来不会有错。”“世子殿下惦念公子,这份兄弟情谊,真是令人羡慕。”徐锋心中念头急转。徐凤年?他来太安城作甚?游历?这借口未免太过随意。是父亲徐骁的安排?让他来京城探探虚实,顺道安抚自己这个“质子”?还是……他真的不放心自己,亲自跑这一趟?以徐凤年那看似不着调,实则重情的心性。后者的可能性,或许更大些。无论是何种缘由。徐凤年的到来,都意味着他精心维持的病弱形象,将面临一次最直接、也最难应付的考验。数日后。秋阳和煦。北凉王府在太安城的伴读居外,迎来了一行风尘仆仆的队伍。为首一人,青衫磊落。面容虽带着几分旅途倦色。眉宇间那股子洒脱不羁之气却丝毫不减。正是北凉世子徐凤年。通传之后。徐锋在玉奴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迎了出来。甫一见到徐凤年。他眼圈先是一红。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与委屈。他颤声道:“大……大哥!”徐凤年快步上前。他一把扶住徐锋看似摇摇欲坠的身体。眉头紧锁。上下打量着徐锋。语气带着几分心疼和不满:“怎的搞成这副鬼样子?京城的水土就这般不养人?”徐锋顺势靠在徐凤年臂弯。脸上挤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几分。“大哥,你可算来了……我……”话未说完,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更显苍白。徐凤年连忙轻拍他的后背。眼中满是怜惜。自己这位三弟,在家时虽也体弱,却从未如此刻这般,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看来这太安城的日子,当真将他磋磨得不轻。他心中对徐骁将弟弟送来做质子的决定,又多了几分腹诽。只是……不知为何。看着徐锋那双含着水汽、努力挤出笑意的眼睛。徐凤年心底深处,隐隐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似乎……这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比上次在家中相见时,要深沉了些许。但这念头一闪即逝。快得让他以为只是错觉。只当是弟弟久病之下,心性也变得敏感脆弱了。“好了好了,先进去再说。”徐凤年半扶半抱着徐锋,将他带入府中。入了内堂。徐锋屏退左右。连玉奴也被他以“兄弟叙话,外人不必在场”为由,客气地请了出去。只剩下兄弟二人时。徐锋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备。他拉着徐凤年的手,开始大倒苦水。“大哥,你不知道,这京城……规矩多得要死,比北凉王府还森严。”徐锋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每日里除了去那什么崇文馆伴读,回来便只能闷在府里,连出门都得小心翼翼。”“旁人看我,总带着那种……那种古怪的眼神,好像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缩了缩身子。显得更加怯懦。“晚上睡觉,总觉得外面有人影晃动,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吓醒我。”“这地方,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像家。”“我想念清凉山的雪,想念听潮湖的鱼,想念家里的丫鬟下人,他们都比这里的人好……”徐凤年听着弟弟的抱怨。眉头越锁越紧。他知道京城复杂。也知道质子不易。但亲耳听徐锋说得这般凄惨,心头还是涌起一股怒气和怜惜。他轻轻拍了拍徐锋的手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大哥知道你受委屈了。”“这破地方,谁爱待谁待,咱们北凉儿郎,就不该被困在这种笼子里。”徐锋抽了抽鼻子。眼中泪光闪烁。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他说的这些,有部分是真情实感。他对自由的向往,对京城虚伪氛围的厌恶,确实存在。但更多的,是刻意放大和表演出来的“弱小”、“恐惧”。以此加深徐凤年对他的“病弱质子”形象的认知。他要让这位看似不羁的兄长,对他彻底放下戒心。“大哥,你就不知道,我每日里都过得担惊受怕的。”徐锋继续“诉苦”。“那天在演武场,那个李墨,他竟然真的下死手!”“要不是我运气好,歪打正着避开了,大哥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他说到此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又回想起那天的惊魂一刻。徐凤年想起演武场的事情。脸色也沉了下来。“那李墨,下手确实狠辣。”“不过你没事就好。”他顿了顿,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那天看你那招……像是摔倒,又像是卸力,是什么路数?”“我瞧着有些古怪。”徐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演技)。他连忙摆手道:“哪有什么路数!”“我就是被他吓傻了,腿一软,摔倒的时候胡乱挡了一下,谁知就那么巧,没让他刺中。”“那都是运气!运气好而已!”他极力否认。仿佛生怕被追问细节。徐凤年见状,倒真信了几分。他知道自己这三弟没什么武道天资。体弱多病。能活下来大概真是运气使然。他叹了口气,不再纠结于此。“对了,大哥。”徐锋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北凉家里都好吧?”“爹的身体怎么样?大姐二姐呢?”“我在这京城,消息闭塞得很,总担心家里。”徐凤年果然放松了警惕。他开始讲述北凉近况。“家里都好着呢。”“爹的身体……老样子吧,还能吃能睡,就是脾气越来越大。”他笑了笑,又道:“大姐在清凉山清修,二姐倒是忙得很,整日埋在书堆里,帮爹处理军务。”“你不在,她可累坏了。”徐锋“关切”地问:“二姐身子骨本就弱,可别累垮了。”“还有军中,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吗?” 第80章 兄弟再会暗流生 “我听说,好像有些将领调动?”徐凤年不疑有他,随口道:“嗯,是有一些小调整。”“爹说要练兵,换了几个地方的驻军。”“都是些寻常事。”他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不过……最近京城和北凉之间,好像气氛有些不对。”“爹没明说,但我总觉得,朝廷那边对北凉,盯得更紧了。”“特别是那个陈芝豹,这次来京城,也有些……不太安分。”徐锋心中一凛。面上却做出茫然不解的样子。“陈将军?”“他怎么了?”“他不是一直在边关守着吗?”徐凤年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爹没细说。”“但这次……”徐凤年声音更低了些,“他来京城,行踪有些飘忽不定,看着不太像是单纯来述职那么简单。爹让我私下里多留心着点他。”听到徐凤年主动提及陈芝豹,并且言语间带着徐骁授意的警惕,徐锋心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看来自己那招“借刀杀人”,虽然主要目标是搅浑顾、卫两潭水,却也成功地让徐骁和徐凤年这对父子,对陈芝豹这位“白衣兵仙”提高了戒心。这倒算是个意外的收获。他继续扮演着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病弱弟弟,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关于北凉军中将领的琐事,以及朝堂对北凉态度的零星传闻。徐凤年此刻已完全将他当成了那个需要保护、需要安慰的弟弟,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了不少信息,恰好印证了徐锋之前通过【影阁】和自身推断得出的一些结论。而在倾听徐凤年讲述这些“家长里短”、“军中寻常事”的过程中,徐锋一边维持着对家乡的深切思念和对京城险恶环境的恐惧,一边却在暗中,不动声色地运转着【万物洞悉】,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这位兄长。【万物洞悉】的反馈,让他有些意外。他感知到,在徐凤年那看似不羁、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却异常凝练的气运。那气运并非简单的富贵之气,更像是一种……被某种宏大意志所选定、冥冥中注定要承载起厚重责任的命运轨迹。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却让徐锋对这位兄长的评价,悄然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看来,这位未来的北凉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表面上,兄弟二人相谈甚欢,抵足而眠,情谊深厚得仿佛能化开这京城的寒冰。徐凤年更是拍着胸脯,唾沫横飞地向徐锋保证:“三弟,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大哥这次来,主要就是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等我回了北凉,一定想法子跟爹好好说说,让他早点把你从这鬼地方弄回去!咱们兄弟,还是一起在北凉喝酒吃肉才痛快!”徐锋闻言,“激动”得热泪盈眶,紧紧抓着徐凤年的手,哽咽道:“谢谢大哥!我就知道大哥对我最好了!”这场看似温情脉脉的兄弟重逢,实则暗流汹涌,充满了算计与试探。徐锋冷静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将精心编织的、真假参半的信息巧妙地抛出,成功地从徐凤年口中套取了所需的北凉内情,同时进一步加深了自己“病弱无害、需要同情”的伪装。而他对徐凤年的重新评估,也让他开始在心中默默推演——在未来那注定波诡云谲的北凉权力格局中,这位身负特殊气运的兄长,究竟会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徐凤年的到来,无疑给太安城这潭浑水,又投入了一颗不小的石子。这既是一个潜在的变数,但也可能成为他手中可以利用的一枚重要棋子。如何在这复杂的兄弟关系中,既维持表面的情谊,又暗中掌控局势,将是徐锋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新课题。送走了徐凤年。看着兄长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徐锋脸上的病弱和委屈,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深潭一般幽深、锐利的眼神。他站在院中,任由夜风吹拂。徐凤年此行,比他预想的要顺利。至少,他成功地加固了自己的伪装。让徐凤年这个北凉的未来继承人,对他彻底放下了戒心。并且,套问出了一些看似寻常,实则能与【影阁】情报相互印证的北凉内部信息。徐凤年身上那股特殊的气运,让他心头微凛。这不是简单的运气。而是某种被天地认可,注定要承担重任的征兆。如果能够巧妙利用,徐凤年或许能成为他在这乱世棋局中,一枚意想不到的暗子。甚至,是一把可以借力的刀。只是,这把刀太重。也太危险。需要极其谨慎地把握分寸。徐锋收回目光。太安城的夜色深沉。皇宫方向,灯火辉煌,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威压。他想起白天在宫中感知到的那股可怕剑意。以及那个貌不惊人的中年太监。那才是真正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比起明面上的顾剑棠、卫温之争。比起徐凤年带来的不确定性。那个太监,更像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太安城这趟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也更浑。但他喜欢浑水。只有在浑水中,小鱼才能隐藏。大鱼才会露出破绽。徐锋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他要在这太安城的风云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并且,将所有试图利用他、算计他的人,都变成自己棋盘上的棋子。以及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未知的危险。他转身,缓缓走向自己的房间。病弱质子的表演还要继续。但暗中的布局,只会更加紧密。影阁的情报需要分析。顾剑棠和卫温的争斗需要观察。那个神秘的太监,也必须弄清楚来历。每一步,都不能错。每一步,都必须走在前面。他推开房门。玉奴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和柔媚。“公子,您怎么在外面站着?夜里风凉,当心身子。”徐锋立刻切换回病弱模式。他虚弱地笑了笑。“无妨,只是送走了大哥,心里有些感慨。”他咳嗽了几声。“玉奴,扶我进去吧。”“是,公子。”玉奴柔声应是,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在她低垂的眼帘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之色,一闪而过。徐锋心中冷笑。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不一定呢。 第81章 共探皇宫阁 ,最快更新北凉世子?我让徐凤年当去! 徐凤年待在太安城这几日,浑身不得劲。 起初还觉得新鲜,领略了一番京城繁华,逛了坊市,听了小曲儿。 可没过多久,骨子里的散漫劲儿就受不了这京城的条条框框。 处处透着无形的束缚,远不如在北凉那般纵马驰骋、大口喝酒来得痛快。 这日,徐凤年又在院子里唉声叹气,嘴里嘀咕着:“太安城忒没劲,连个像样的下酒菜都难寻,寡淡,寡淡得很!” 徐锋正由玉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喝药,那药汁黑褐,气味苦涩。 他闻言,轻轻放下白玉药碗,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费力地挤出一丝笑意。 轻咳了几声,气息微弱地开口:“大哥若是觉得憋闷,弟弟……咳咳……倒想起一处或许能解闷的地方。” 徐凤年百无聊赖地瞥了他一眼,顿时来了点精神:“哦?快说说,什么地方?” “弟弟久闻皇宫之内,有一座藏书阁,据闻收尽天下典籍,卷帙浩繁,浩如烟海。” 徐锋抬起眼帘,看向徐凤年,那双眸子里精准地注入了恰到好处的“羡慕”与“渴望”。 “大哥您是北凉世子,身份何等尊贵……若是……若是您能想法子带弟弟进去开开眼界,哪怕只是在外围那些允许人看的区域转转,弟弟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语气里满是身处囹圄的质子对外界知识的向往。 徐凤年听得此言,果然心头一动。 他对那些江湖轶闻、兵法战策本就有着天然的兴趣,皇宫藏书阁的名头更是如雷贯耳。 再看看自家三弟这副病弱不堪、可怜巴巴的样子,他那点不耐烦瞬间被兄长情谊取代,心头更是软了几分。 “皇宫藏书阁?”徐凤年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听着倒是有几分意思。不过那地方规矩森严,听说连只苍蝇飞进去都得登记造册,怕是不好进吧?” “是啊,规矩大得很,所以我才不敢奢望……”徐锋适时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落。 徐凤年最见不得弟弟这副模样,当即一拍胸脯,大包大揽道:“嗨!多大点事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放心,这事儿包在大哥身上!我这就去找找门路,跟那边管事的打点打点,不信凭我北凉世子的面子,还带不进自家弟弟去瞧瞧书!” 徐锋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与“难以置信”的神色,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 “真的?大哥!那……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大哥!” 他语气激动,连带着咳嗽都急促了几分。 数日后。 经过徐凤年一番周折,也不知是使了银子还是亮了身份,总之,皇宫藏书阁前,那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管事太监,在仔细掂量过徐凤年递过去的东西后,竟真的破例放行了。 当然,也只是允许他们在最外围、对部分宗室子弟开放的区域活动。 踏入藏书阁的瞬间,一股厚重的历史尘埃与墨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直抵穹顶,望不到尽头。 书架上密密麻麻地陈列着无数卷轴、典籍,仿佛一片由文字构筑的森林。 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纸张特有的味道,安静得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徐凤年到底是徐骁的儿子,虽然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骨子里对行军打仗的东西还是有偏好的。 他很快便寻到一处存放兵法战策的区域,眼睛发亮,一头扎了进去。 时不时拿起一卷古旧兵书看得津津有味,还对着某些战例排布指指点点,低声点评几句,浑然忘了身边的弟弟。 徐锋则显得“兴致缺缺”,他维持着那份病弱的姿态,步履缓慢地在巨大的书架间随意踱步。 目光看似漫无目的地扫过一卷卷或崭新或陈旧的书册。 实则,他早已将【万物洞悉】悄然运转到了极致。 这门神通此刻化作一张无形无质的细密大网,覆盖了这片区域,仔细感应着这浩瀚书海中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或是某种被岁月尘封、与众不同的古老气息。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在太安城这潭浑水中,增加自保之力的契机。 他一路走,一路感应。 绝大部分书籍都只是普通的纸张和墨迹,承载着知识,却无甚特殊能量。 【万物洞悉】反馈回来的信息庞杂如海,需要他耗费心神去筛选、辨别。 直到他拐过一个高大的书架,来到一个极其【偏僻、布满灰尘】的角落。 这里的书架显然很久无人问津,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连透过高窗洒落的光线都显得格外昏暗,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就在这时,徐锋的脚步倏然顿住。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凝固在书架最下方、一堆杂乱堆放的故纸堆里。 一本手札。 是的,只是一本毫不起眼的手札。 封面早已残破不堪,露出里面泛黄脆弱的纸张,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标识,甚至连个像样的装订都没有。 它就那么随意地混杂在一堆无人问津的杂记、游记、废弃公文之中,蒙尘已久。 若非徐锋以【万物洞悉】刻意搜寻,在这片区域感知到其上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如亘古寒星般异常纯粹的残留气息,恐怕就算在这里走过一百次,也不会多看它一眼。 找到了! 徐锋心中微动,几乎要按捺不住激动。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装出几分“好奇”与“无聊”,慢悠悠地踱步上前。 他弯下腰,动作显得有些吃力,仿佛只是想看看这角落里都堆了些什么破烂。 然后,装作不经意地伸手,将那本残破的手札从一堆废纸中轻轻抽了出来。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去封面上厚厚的灰尘,入手的感觉纸质粗糙,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 “咦?这是什么玩意儿?”他故作“惊喜”地低呼一声,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不远处埋首书卷的徐凤年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一眼。 第82章 再遇淳罡剑意 ,最快更新北凉世子?我让徐凤年当去! 徐锋没去理会兄长投来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手中这本破烂的手札上。 他自顾自地翻开了它。 映入眼帘的,是狂放潦草到了极点的笔迹。 字迹扭曲,仿佛书写者当时心绪如狂潮般激荡,只是随手挥洒。 上面记载的内容,赫然是关于【百年前那位独步天下,剑压江湖一个甲子的剑神李淳罡】! 记录的并非完整生平,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轶事,以及只言片语、看似不成体系的剑道感悟。 这些文字极其散乱,似乎是某位曾经与李淳罡有过短暂交集,或是仅仅听闻其惊天事迹的人,心有所感,随手记下。 然而,就是这潦草的字里行间,却渗透出一种几乎要刺破纸张、令人心脏骤停的剑道真意! 就在徐锋的手指,【真正触摸到那泛黄、脆弱纸张的刹那】! 轰——!!! 一股【磅礴无匹、锋锐绝伦、仿佛能一剑斩开九天星河的恐怖剑意】,毫无预兆地爆发! 它如同蛰伏了千百年的太古凶兽猛然睁眼,狂暴无比地冲进了徐锋的识海! 这股剑意,纯粹到可怕! 锋锐到极致! 霸道到蛮不讲理! 这一瞬间,徐锋感觉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道剑光,能斩灭世间一切有形无形之物! 徐锋心中瞬间掀起万丈狂澜!整个识海都在剧烈震荡! 这剑意……这该死的剑意! 它与他在【北凉听潮亭地底深处】感应到的那一缕残存剑意,何其相似! 【赫然同出一源】! 它们都属于那个名字——李淳罡! 但此刻,从这本毫不起眼的破烂手札中汹涌而出的剑意,却远比前两者要【清晰百倍、凝练千倍、完整万倍】! 这不再是隔着岁月长河的模糊感应,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印记! 它就像是剑神李淳罡亲自降临,将他当年最巅峰时期的部分剑道核心理解,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狠狠烙印进了徐锋的灵魂最深处! 刹那之间! 徐锋识海中那部自行推演、尚未彻底完善的《九问剑法》,如同遇到了最猛烈的催化剂,疯狂运转起来! 之前一直困扰着他,那些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迷雾的【第二问‘问心’、第三问‘问天’的剑意精髓】…… 在这一股石破天惊、摧枯拉朽的磅礴剑意的冲击、洗礼、乃至蛮横印证之下…… 仿佛被一道贯穿天地的神雷瞬间劈开了所有迷障! 所有的滞涩! 所有的疑惑! 所有的瓶颈! 在这一刻,土崩瓦解,迎刃而解! 《九问剑法》后续的重重关隘,隐约间显露出【豁然贯通、即将一举突破】的惊人迹象! 徐锋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于剑道的理解,正在以一种近乎妖异的速度疯狂飙升! 他对“剑”的认知! 他对“剑道”的感悟! 就在这短短的一呼一吸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 但这股剑意的冲击,实在太过凶猛,太过霸道! 徐锋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瞬间被点燃,疯狂燃烧! 体内原本运转自如、温顺无比的北冥真气,都险些被这股狂暴的外来剑意彻底引爆! 一旦失控,真气必然会不受控制地向外喷薄而出! 不好! 徐锋心中警铃骤然炸响!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头顶灌到脚底! 此刻若是真气外泄,哪怕仅仅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异常波动…… 被近在咫尺的徐凤年察觉到端倪…… 自己苦心孤诣经营了数月之久,赖以在这太安城虎狼环伺中生存的病弱质子形象,将会瞬间彻底崩塌! 那后果,他承担不起! 电光石火的刹那! 徐锋猛地、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剧烈的刺痛如同冰锥刺入脑海,让他在那恐怖剑意冲击下几乎要沉沦迷失的神智,强行拉回了一丝绝对的清醒! “凝!” 徐锋在心底发出无声的怒吼! 他拼尽了每一分心神,疯狂运转心法! 死死地压制住识海中那还在不断碰撞、融合、激荡的剑意洪流! 竭尽全力地控制着体内如同万马奔腾、即将冲垮堤坝的汹涌真气! 他要将这些暴走的真气,强行、一点一点地,重新塞回那些本就“孱弱阻塞”的经脉之中! 这个过程痛苦至极,每一寸经脉都仿佛在被硬生生撕裂! 但他脸上,却硬生生挤出一副对书中内容感到极度好奇、甚至看得有些入迷的表情。 他的手指,还在那粗糙泛黄的手札上轻轻摩挲着,仿佛在仔细品味那些潦草难辨、如同“鬼画符”般的文字。 “咦……这……这写的是什么呀,跟鬼画符似的,弯弯绕绕的,倒也有趣……” 他口中低声喃喃自语,声音不大不小,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和一点点困惑。 这声音,刚好能让不远处埋首兵书的徐凤年隐约听见。 这番表演,就是要让徐凤年觉得,他只是偶然发现了一本字迹古怪的破书,仅此而已,绝无其他。 徐凤年果然没太在意。 他正看到一处精妙的步战圆阵图解,看得正入神,闻言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句:“什么破烂玩意儿,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快别看那些没用的了,过来帮我瞅瞅这几处行军布阵图,写得好像有点门道,又有点怪怪的。” “哦,就来,大哥。”徐锋低声应着。 趁着徐凤年再次低头看向那卷兵书的短暂瞬间! 徐锋眼中,一道锐利至极的精芒一闪而逝! 【万物洞悉】! 配合着此刻被李淳罡剑意激发到前所未有高度的悟性,全力运转!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世间最精密、最高效的光脑! 以远超平时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的速度! 将这本手札上那些零散却字字蕴含剑道真意的文字! 甚至包括那泛黄纸张上残留的,每一丝、每一缕,微弱却精纯到极致的剑意痕迹! 如同最深刻的刀刻斧凿一般! 完完整整! 纤毫毕现! 全部烙印、复制进了他的脑海最深处! 确认所有信息,包括那股弥足珍贵的残存剑意神韵,都已“打包”完毕后。 他手指微不可查地轻轻一动。 那本残破不堪、却蕴藏着足以让整个江湖疯狂的惊天秘密的手札,便如同有了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他宽大的锦袍袖袍之内。 被他稳稳地、妥善地藏好。 做完这一切,前后不过短短数息时间。 他这才缓缓直起身子。 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疲惫、足以让任何人放下戒心的“病容”。 他脚步虚浮,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慢吞吞地走向还在那边对着兵书指指点点的徐凤年。 这次藏书阁之行,本是他精心策划的一步棋。 既是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机缘造化,增加在这危机四伏的太安城自保的底牌。 也是为了顺便利用徐凤年,进一步加深、巩固自身病弱无害的伪装。 却万万没有想到! 竟真的让他撞上了如此惊天动地的意外之喜! 剑神李淳罡的剑道感悟手札! 这不仅仅意味着他自创的《九问剑法》,有了突破后续更高境界的明确契机! 更重要的是! 这让他对“剑”的理解,对那传说中至高无上、可望而不可即的剑道巅峰境界的窥探,瞬间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层次! 这份收获,太大了! 第83章 听潮地底信息通 ,最快更新北凉世子?我让徐凤年当去! 自皇宫藏书阁归来,徐锋便闭门不出。 屋内烛火摇曳。 光影映照着他那张脸,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只是那双眸子,早已没了往日的倦怠慵懒。 此刻深邃如渊,。 偶尔有精光一闪而逝, 玉奴端着参汤进来,步履轻柔无声。 她的眉眼间,依旧是那恰到好处、无可挑剔的关切。 “公子,夜深了,该歇息了。” 声音温婉动听。 “这参汤是奴婢特意为您熬的,趁热喝,补补身子。” 徐锋从沉思中回神,接过汤碗,入手微凉的触感让他指尖轻轻一颤。 他抬眼看向玉奴,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疲惫的笑意。 “有劳玉奴了。” 他声音带着几分虚弱感。 “今日在藏书阁待得久了些,大概是吹了风,头有些发沉。” 徐锋小口啜饮着参汤,动作缓慢而迟滞,。 但在他【万物洞悉】的感知下,玉奴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探究意味,比往日似乎更浓重了几分。 无妨。 徐锋心底掠过一丝冷哂,面上却依旧温和无害。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 用以消化那手札中蕴藏着的,足以震动天下的惊天剑意。 待玉奴收拾碗碟,躬身退下。 门扉轻轻合拢。 确认四周再无任何窥探的气息后,徐锋才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屏息凝神,心神完全沉入袖中那本看似毫不起眼的破烂手札之上。 【万物洞悉】神通,再次无声无息地运转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在藏书阁中那种为了不被察觉而囫囵吞枣般的强行烙印。 而是如同庖丁解牛般,细致入微地解析、感悟、汲取。 手札上的每一个字迹。 文字记录的,确实只是李淳罡生平的一些零散片段,以及不成体系的剑道感悟。 但这些看似随意的只言片语,却字字珠玑,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直指剑道的最终本源。 “一剑……可倾城,可覆国,亦可问天……” 字里行间,透着睥睨天下的狂傲。 “老夫当年……哼,手握木马牛,剑开天门,何曾惧过谁?倒是那两袖青蛇,用得颇为顺手……” 隐约可见昔日风采。 “剑道……剑道……说到底,唯心而已……心之所向,便是剑之所至……” 潦草狂放的字迹背后,是一个绝代剑客登临绝顶后的孤傲与寂寞,亦有着晚年回首红尘时,诸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但对徐锋而言,最重要的,还是那股纯粹到极致,霸道到极致的剑意本身! 它就像一把无形的钥匙。 豁然洞开了徐锋心中,关于自创《九问剑法》后续境界的重重迷雾。 原本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纱幔的第二问“问心”,第三问“问天”的剑理奥义…… 在这一股石破天惊、摧枯拉朽的磅礴剑意的冲击、洗礼、乃至蛮横印证之下…… 迅速变得清晰、透彻、明了! 识海之内,《九问剑法》的自行推演速度,骤然间提升了何止十倍! 后续的关隘壁垒,隐隐显露出即将被一举冲破的征兆! 但这还不够。 徐锋眼底闪过一丝深邃的精芒。 如此珍贵逆天的剑道感悟,仅仅被自己一人知晓,未免太过浪费。 北凉,他的根基所在,同样需要更强的武力支撑。 尤其是二姐徐渭熊。 若能得到这份剑神感悟的印证,必能使其对武道理解,尤其是剑道理解,更上一层楼! 一道微不可察,近乎不存在的奇异波动,以一种极其隐秘、玄奥的方式,穿越了空间的阻隔,传递了出去。 他传递的,不仅仅是手札上记录的那些文字。 更关键的是,他以【万物洞悉】神通,耗费巨大心神解析之后,模拟出的那一部分李淳罡剑意的【神韵精髓】! 虽然这份模拟出的神韵,在强度和完整度上,远不及手札原版那般磅礴浩瀚。 却也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其最核心的锋锐、纯粹与那股霸绝天地的意境! …… 遥远的北凉。 听潮湖。 湖心小筑静谧如常,水波不兴,倒映着漫天星辰。 而在湖底深处,一座外人绝难知晓的幽静密室之内,灯火昏黄,映照着石壁。 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气息渊深的老供奉魏叔阳,正盘膝闭目,仿佛与整个密室融为一体。 忽然。 他那如同古井般不起波澜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缓缓睁开双眼。 密室正中央,一块通体黝黑、不知是何材质的古朴石板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细密如蛛网的光纹。 光纹流转,如同活物,散发出淡淡的、玄奥的气息,在昏暗的密室中荡漾开来。 魏叔阳神色平静无波,对此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他伸出枯瘦却稳定异常的手指,在那流转的光纹中心,轻轻一点。 指尖落下之处,光纹骤然收缩、凝聚。 最终,化作一枚约莫核桃大小、光芒内敛温润的奇异玉珏。 魏叔阳拿起玉珏。 他并未尝试查看其中蕴含的任何信息。 这是铁律。 凡是经由此特殊绝密渠道传回的信息,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原封不动地转交给二郡主徐渭熊。 魏叔阳起身,动作间悄无声息,仿佛鬼魅。 他穿过布满重重精妙机关、足以让顶尖高手饮恨当场的通道,来到另一间更为宽敞明亮的石室。 石室内,灯火通明。 徐渭熊正伏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前,聚精会神地疾书着什么,似乎在整理着浩如烟海的武学典籍。 听闻那几乎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她抬起头。 清冷如霜雪的眸子,精准地落在了魏叔阳手中的那枚玉珏之上。 “魏爷爷,是三弟从太安城传回来的?”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但那语气深处,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注。 “嗯。” 魏叔阳苍老的声音响起,他将玉珏恭敬地递了上去。 徐渭熊伸手接过玉珏。 触手微凉。 她指尖一丝精纯的真气微吐,注入玉珏之中。 嗡! 玉珏轻轻一颤,表面光芒一闪而逝。 下一刻,庞大而复杂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流般,瞬间涌入了她的脑海。 李淳罡? 那位百年前横压一个甲子,号称“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的传奇剑神? 当徐渭熊的神识,接触到那股被徐锋以秘法模拟并传递回来的【剑意神韵】之时—— 轰! 饶是以徐渭熊那素来古井无波、智珠在握的心性,也不由得娇躯猛地一震! 她那清冷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好…… 好可怕的剑意! 这是何等纯粹!何等锋锐!何等霸道! 仅仅是一缕模拟出的神韵,就仿佛要将她的神魂都彻底斩开! 这绝对不是寻常剑客所能拥有的意境! 远远超越了她所知晓的、当世所有剑道大宗师的范畴! 虽然这股剑意神韵,在“量”上并不算如何强大,甚至能感觉到明显的残缺和不完整。 但其【质地】之高!【意境】之远! 徐渭熊瞬间便明白了这份信息的价值! 这哪里仅仅是一份关于剑神李淳罡的轶事记录? 这简直就是一份直指剑道最巅峰境界的【传承印记】! 三弟…… 那个在她印象中,虽然聪慧却总有些玩世不恭,如今更是在太安城扮演病弱质子的三弟徐锋…… 他在太安城,究竟……遇到了什么?! 第84章 徐骁默许藏锋阁 ,最快更新北凉世子?我让徐凤年当去! 徐渭熊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面上却竭力维持着一贯的沉静。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奇异玉珏收好。 目光转向魏叔阳,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魏爷爷,此事干系重大,绝不可有丝毫外泄。” 魏叔阳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凝重,郑重点头。 他虽未曾探查玉珏中的具体内容,但仅仅从二郡主那瞬间失态的反应,便足以判断其蕴含的信息,必然是惊天动地。 然而,听潮亭湖底深处那极其隐秘的能量传递,即便再如何小心,又怎能完全瞒过那位真正坐镇北凉王府,修为早已深不见底的北凉王? 王府深处,那间常年弥漫着铁血气息的书房内。 徐骁缓缓放下手中的兵书。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与幽深的湖水,精准地落在了听潮亭的方向。 那双饱经风霜、见惯生死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意味深长的异色。 “呵,这小子……” 他低声自语,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怒。 “在太安城那潭浑水里,倒是真没闲着。” 沉吟片刻,他对外沉声吩咐亲卫:“去请二郡主过来一趟。” 不多时,徐渭熊步入书房,空气似乎都凝重了几分。 “坐。”徐骁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显得很是随意。 他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你那个三弟,最近在太安城过得……嗯,挺‘充实’的?” 徐渭熊心头猛地一凛! 面上却丝毫不露破绽,从容应答:“父亲何出此言?” “三弟身陷囹圄,寄人篱下,每日如履薄冰,不过是强颜欢笑,勉力支撑着罢了。” “前些日子,更是在演武场险些丢了性命,若非真是走了天大的狗运……” “运气?”徐骁轻轻打断了她的话。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能在李墨那种只知杀戮的莽夫手底下,靠‘运气’活下来?” “渭熊啊,这份运气本身,恐怕就不简单呐。”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徐渭熊脸上,带着审视:“我听说,他最近……往家里传了些……嗯,挺‘有趣’的东西回来?” 徐渭熊心中念头急转如电。 父亲果然还是察觉到了! 影阁之事,是底线,绝不能暴露分毫! 但这剑意之事太过特殊,其引发的能量波动,瞒过一般高手或许可以,但想瞒过父亲这般人物,难如登天。 她仔细斟酌着词句,缓缓开口:“三弟身在异乡,孤苦无依,许是心中郁结难遣。” “便将一些自己平日里习武的心得感悟,或是从某些渠道道听途说来的江湖轶闻趣事,加密传回。” “一来算是排遣心中苦闷,二来……也算是向家里报个平安,让我们知晓他还活着。” “女儿看过,其中确有一些……关于前人武道的零散见解,或许有些许参考价值,女儿正打算抽空整理一番。” 她巧妙地避重就轻。 将那足以震动天下的李淳罡剑意感悟,轻描淡写地淡化为“前人武道的零散见解”。 将徐锋暗中传递信息的行为,巧妙地包装成一个身处险境的质子,排遣苦闷、寻求家族认同的无奈之举。 徐骁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咚。 咚。 咚。 书房内的气氛,一时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徐渭熊垂着眼帘,掩去眸底深处的紧张。 她能感觉到父亲那如山岳般沉重的目光,心中暗自捏紧了拳头。 她完全无法判断,父亲对徐锋在外建立势力、传递信息,究竟掌握了多少内情。 更不知道,父亲对此,究竟是何种态度? 是敲打? 是警告? 还是……另有打算? 就在徐渭熊感觉心弦即将绷断之际,徐骁手指的敲击声,忽然停了下来。 他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有些反常,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既然是他费了心思,辛辛苦苦从太安城那地方传回来的东西。” “不管是所谓的心得感悟,还是什么江湖轶闻也罢。” “总归,是他的一份心意。” “这样吧。”徐骁似乎沉吟了片刻,目光转向门外,扬声道:“传魏叔阳。” 魏叔阳很快到来,躬身行礼,等待吩咐。 “老魏,”徐骁看着他,语气淡然地吩咐道,“你去听潮亭地底,专门清理出一处密室来。” 此言一出,徐渭熊和魏叔阳都是猛地一怔,不明所以。 只听徐骁继续说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以后,老三从外面传回来的所有东西,不论是他自己琢磨的武学感悟,还是弄到的什么秘籍拓片,亦或是他搜集到的各类情报、心得笔记……” “都统一存放在那里。” 他顿了顿,仿佛在思索着一个合适的名称,最后缓缓吐出三个字: “就叫……” “‘藏锋阁’吧。” 藏锋阁? 藏锋! 徐渭熊和魏叔阳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不解,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父亲这番举动,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他不追究徐锋私下传递信息的僭越之举! 不斥责他可能在暗中发展不为人知的势力! 反而……专门为其建立一个秘密的、用于存储他成果的基地? 这究竟是何用意?! 是对这个一直被忽视、甚至被刻意“遗忘”的儿子,终于有了一丝迟来的愧疚与补偿? 是彻底放任其发展,将其作为一枚观察中的闲棋,看看他究竟能在太安城那龙潭虎穴中,掀起多大的风浪? 还是……这背后,藏着更深层次的算计? 是将徐锋视为制衡某个人,或是某个未来庞大计划中,另一枚至关重要、不可或缺的棋子?! 徐骁的心思,深沉如渊,浩瀚似海。 无人能够真正洞悉其万一。 他只是挥了挥手,结束了这场谈话:“去办吧。” “是,王爷。”魏叔阳压下心中的惊疑,恭声应下,与同样心绪复杂的徐渭熊一同退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很远,徐渭熊才不易察觉地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她感觉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父亲今日的反应,比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情况,都要更加难以捉摸,更加令人心悸。 但无论如何,【藏锋阁】的设立,对远在太安城的徐锋而言,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至少,他有了一个相对稳固、且得到某种程度“默许”的后方信息与资源存储地。 他在太安城,乃至将来行走天下,所获得的一切有价值之物,都可以通过这个隐秘的枢纽,进行汇总、整理、保存。 这无疑为他未来的道路,奠定了一块无比坚实,却又充满未知的基石。 而徐骁的这份“默许”,也让徐锋在太安城的行动,少了一层来自北凉内部可能存在的掣肘与顾虑。 第85章 紫金楼内风波恶 ,最快更新北凉世子?我让徐凤年当去! 自听潮亭那边传来父亲徐骁对“藏锋阁”的默许后,徐锋在太安城这潭深水中,仿佛脚下多了一块看不见的礁石。 心绪稍定。 他依旧扮演着那个弱不禁风、寄人篱下的病秧子质子。 但内里的筹谋与布局,却因这份来自北凉的微妙态度,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从容。 这几日,徐凤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太安城的憋闷。 这座离阳京城,不同于北凉的辽阔与快意恩仇。 处处透着规矩。 步步皆是束缚。 加之身边总围着那么一群京城里无所事事的勋贵子弟,日日怂恿,夜夜撺掇。 言语间,皆是鼓动他去见识那号称“销金蚀骨”的真正风流地。 “三弟,走,哥带你去个好地方开开眼界!” 这日,徐凤年又寻上门来,脸上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兴奋与神秘。 “整日闷在这院子里,人都快发霉了!” “听说那紫金楼,才是太安城真正的夜明珠,不去瞧瞧,岂不白来一趟?” 徐锋正捧着一碗温热的药汤。 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紫金楼? 鱼龙混杂,是非最多之地。 实非他如今这“病弱质子”该去之处。 他轻咳了两声,气息微弱,面露难色:“大哥,我这身子骨……怕是受不得那等喧闹场合的浊气。” “哎呀,怕什么!” 徐凤年大手一挥,浑不在意。 “就是去坐坐,听听曲儿,看看舞,散散心!” “有哥在,谁敢招惹你?” “再说了,你总得见识见识这京城的繁华不是?” “不然回了北凉,人家问起太安城什么样,你总不能只说药汤苦吧?” 旁边几个勋贵子弟也立刻跟着起哄。 “是啊三公子,紫金楼的姑娘,那可是一等一的水灵!” “还有那里的酒,陈年佳酿,别处可喝不到!” 徐锋看着徐凤年那几乎不容置疑的热情,以及旁边几人唯恐天下不乱的眼神。 心中念头急转。 他本能地厌恶这种浮华喧嚣的场合。 但转念一想…… 紫金楼汇聚三教九流,更是京城权贵消遣之地。 去一趟,或许能更直观地观察到这权力中心的另一面。 接触到一些平日里难以接触的人物与信息。 明面上是去散心。 暗地里,未尝不是一次收集情报、观察人心的机会。 【万物洞悉】悄然运转,扫过徐凤年和那几个勋贵子弟,他们的情绪、目的,清晰浮现。 “既然大哥盛情……” 徐锋放下药碗,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他又适时地咳嗽几声,声音更显虚弱。 “那……小弟便陪大哥走一遭。” “只是,若有不适,还望大哥体谅。” “好说好说!这才对嘛!” 徐凤年大喜过望,竟是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徐锋。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那名动京华的紫金楼而去。 马车穿过繁华街道,最终停在一座灯火辉煌、气势恢宏的楼阁前。 牌匾上,“紫金楼”三个鎏金大字,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透着一股能将人骨头都融化的纸醉金迷之气。 甫一踏入楼内。 一股混合着浓郁酒香、上等脂粉香以及各种奇特熏香的暖风便扑面而来。 暖得让人心头发腻。 入目所及,皆是刺目的金碧辉煌。 梁柱上雕龙画凤,栩栩如生。 地面铺着厚厚的西域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墙壁上悬挂的名家字画,真迹几何,赝品几多? 四周随意摆放的奇珍异宝,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轻纱幔帐低垂,遮掩着隐秘的角落。 乐声靡靡,如泣如诉,勾动着人心底的欲望。 穿梭其间的侍女个个身姿曼妙,容貌姣好。 她们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妩媚笑容,眼神却偶尔闪过一丝麻木或精明。 往来的客人,非富即贵。 锦衣华服,腰缠玉带。 谈笑风生间,自有一股寻常百姓难以企及,甚至畏惧的气度。 这便是太安城的销金窟。 权力的附庸。 欲望的温床。 徐凤年眼中虽有好奇,却也带着几分世家子弟的矜持与审视。 自有那熟门熟路的勋贵子弟上前招呼,引着众人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雅座坐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楼内的气氛愈发热烈,喧嚣鼎沸。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嘈杂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的和谐。 舞姬们身姿摇曳,长袖翻飞,媚眼如丝,向着座上宾客暗送秋波。 徐锋端坐一旁,指尖捏着一只盛着寡淡果酒的玉杯。 他看似兴致缺缺,目光涣散。 实则【万物洞悉】早已将整个大堂的景象、声音、乃至细微的气息波动尽数纳入感知。 他听着那些权贵们高谈阔论。 言语间涉及朝堂风云、边境战事、坊间秘闻。 真假掺半,虚实难辨。 却也能从中剥离出不少有用的信息碎片,印证或补充【影阁】的情报。 不少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轻蔑,落在他这个“病弱质子”身上。 他浑不在意。 正当众人推杯换盏,气氛渐至高潮之际。 一位身着华服、体态微胖、看起来像是楼主模样的中年男子,满面春风地走上中央略微高出地面的平台。 他环顾四周,声音通过某种扩音技巧,清晰地传遍大堂: “诸位贵客!静一静!静一静!” “今夜,紫金楼有幸,请来了名动京城,艳绝江南的‘江南锦鲤’——鱼幼薇姑娘!” “为大家献上一舞!” “大家掌声有请——!” “鱼幼薇?” “竟是鱼大家来了!” “今儿个可真来着了!” “楼主大气!” 话音刚落,原本喧闹的大堂竟是瞬间安静了不少。 所有人的目光,不论是真心欣赏,还是别有所图,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那方灯火璀璨的舞台之上。 呼吸声似乎都粗重了几分。 显然,这位鱼幼薇,在太安城中拥有着非同一般的名气与号召力。 在万众期待,近乎灼热的目光注视中。 伴随着一阵清越空灵,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乐声响起。 一道倩影,如同一抹流动的胭脂,缓缓步入舞台中央。 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水红色的华丽舞衣。 衣袂飘飘,宛若云霞。 裙摆上点缀着无数细碎的明珠,随着她的莲步轻移,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 容颜,当真称得上是美艳不可方物。 肌肤细腻如上等羊脂白玉,在灯火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眉目如画,是丹青妙手也难以描摹的精致。 尤其是一双眼眸,波光流转,顾盼生辉。 那是一种极致的妩媚。 妩媚深处,却又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与疏离。 身段更是婀娜曼妙,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 腰肢纤细,仿佛弱柳扶风。 曲线玲珑,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尚未起舞。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仿佛天生就是为了魅惑众生而来。 第86章 初遇花魁鱼幼薇 ,最快更新北凉世子?我让徐凤年当去! 她便是鱼幼薇。 乐声陡然一转,变得急促而炽烈。 鱼幼薇随之而动,翩跹回旋。 她的舞姿,堪称绝世。 时而如弱柳迎风,柔媚到了骨子里。 每一个眼神流转,每一次腰肢轻摆,都似能摄人心魄。 时而又如惊鸿掠水,矫若游龙。 裙裾飞扬间,竟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凌厉与力量。 那是极致的美。 极致的诱惑。 却又在不经意间,隐隐透出一丝冰冷的危险气息。 满堂宾客,几乎都被她的舞姿牢牢吸住,神魂颠倒。 徐凤年也看得目不转睛,下意识喃喃:“好个舞姿……” 徐锋表面上同样看得入迷,嘴角甚至挂着一丝纨绔子弟应有的欣赏笑意。 然而,他的识海深处,【万物洞悉】神通早已无声运转。 旁人看到的是炫目迷离的美。 徐锋看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美艳绝伦的舞姿之下,隐藏着某种森然的东西。 鱼幼薇的每一次旋转,每一次跳跃,每一次看似随意的拂袖。 其发力方式,气息流转的轨迹,乃至眼神深处偶尔一闪而逝的绝对专注与冰冷。 都清晰地透着一股极其凌厉、凝练的杀伐之气! 这绝非寻常舞姬能有的气息。 更像是……某种千锤百炼、已然融入骨髓本能的高明刺杀技艺! 它们被无比巧妙地伪装、完美地融合在了这惊艳绝伦的舞蹈之中。 每一个柔媚入骨的动作,都可能是一个致命杀招的起手式。 每一次惊艳众生的回眸,都可能隐藏着收割生命的锋芒。 徐锋心头微动。 这鱼幼薇,绝不仅仅是个花魁那么简单! 她是谁的人? 身负何种隐秘? 为何会出现在这龙蛇混杂的紫金楼? 一个个疑问,在他心头快速闪过。 一曲舞罢。 余音袅袅。 鱼幼薇收势静立,香肩微颤,轻轻喘息。 额间沁出的细密香汗,在灯火下闪烁,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妩媚。 “好!” “不愧是鱼大家!” 满堂喝彩声骤然爆发,赏钱如同雨点般被兴奋的客人抛上舞台。 然而,就在这热烈气氛中,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美人儿,舞跳得真不赖!给本王过来,陪本王喝一杯!” 声音传来之处,是邻近一处更加奢华宽敞的雅座。 只见一名身着华贵蟒袍、面色酡红、眼神迷离的年轻男子,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如同钩子般在鱼幼薇玲珑的曲线上来回刮动。 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淫邪笑容。 看其服饰,分明是一位离阳宗室的郡王。 这郡王显然是喝高了,色欲熏心,竟敢在如此场合,当众提出这般下流无礼的要求。 鱼幼薇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依旧是那副完美的笑颜,盈盈一拜。 声音娇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距离感:“谢王爷赏识。幼薇只是一介舞姬,不敢叨扰王爷的雅兴。” “少他娘的废话!” 那郡王却是不依不饶,竟摇晃着脚步,一步步走下台阶,朝着舞台逼近。 “本王看得起你,那是你天大的福气!” “今晚,你就给本王留下侍酒!” “伺候好了本王,金银珠宝,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着,他竟猛地伸出肥腻的手,要直接去抓扯鱼幼薇的衣袖。 鱼幼薇如受惊的蝶儿,轻巧侧身避开。 脸上笑容依旧,但眼神最深处,已然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与深深的屈辱。 她再次欠身:“王爷,紫金楼自有紫金楼的规矩……” “规矩?” 那郡王发出一声嗤笑,气焰更加嚣张。 “在这太安城,在本王面前,你一个婊子也配谈规矩?!” 他身后的几名狗腿子随从也立刻跟着起哄。 “能得王爷青睐,是你这舞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就是,别给脸不要脸!” 紫金楼的护卫见状,个个面露难色。 对方可是宗室郡王,身份尊贵无比。 他们这些看家护院的打手,哪里敢轻易得罪?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象征性地低声劝阻几句。 却被那郡王的随从们粗暴地推搡开来。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混乱与僵持。 靡靡的乐声早已停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舞台附近。 空气仿佛凝固了,气氛变得异常紧张,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 徐凤年在一旁早已皱紧了眉头。 他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快之色,似乎是有些看不过眼。 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而角落里的徐锋,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 他端着那杯寡淡的果酒,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万物洞悉】之下,他清晰地看到了鱼幼薇强装镇定下的不甘与隐忍。 看到了那宗室郡王的跋扈丑态。 更看到了周围那些看客,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的冷漠嘴脸。 他没有立刻动作。 甚至没有去看身旁那个似乎随时准备出头的兄长徐凤年。 他的大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运转,冷静地评估着眼前的局势。 这个醉酒的郡王,身份不低,但观其行事,十足的蠢货,不足为惧。 这个鱼幼薇,身怀诡异的舞技(杀技?),背景神秘,姿容绝世,此刻正陷入困境。 这个紫金楼,是太安城消息的汇集之地,某种程度上,也是江南势力在京城的一个触角和缩影。 一个愚蠢跋扈的权贵。 一个身怀秘密、陷入绝境的美人。 一个混乱不堪、充满变数的局面…… 徐锋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或许……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契机。 一个试探某些人深浅的契机。 一个收服可用之才的契机。 甚至……是一个将自己的手,悄无声息地伸向江南,布下一枚闲棋冷子的契机。 他需要一个最佳的介入时机。 和一个最恰当的介入方式。 既要完美符合他“病弱质子、与世无争”的身份,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又要能精准地达到目的,将这颗看似柔弱无助,实则暗藏锋芒的“江南锦鲤”,稳稳地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舞台上那个看似孤立无援,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的红衣女子。 这浑水,似乎……可以摸一摸了。 第87章 英雄救美局中局 紫金楼内,那离阳郡王脚步踉跄,带着满身酒气与淫邪,一步步逼近舞台中央。他身后随从的嚣张叫骂,楼内看客们或冷漠、或戏谑、或期待的目光,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罩向那抹孤立无援的红衣身影。鱼幼薇脸上强撑的笑靥,此刻已近乎破碎。藏在宽大水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那双本该勾魂夺魄的眸子里,翻涌着几乎无法抑制的厌恶与屈辱。徐凤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胸中一股邪火混着酒意,正在猛烈翻腾,显然已动了真怒。角落里,徐锋依旧是那副病恹恹模样。他端着那杯寡淡如水的果酒,眼神平静得可怕,。时机,差不多了。他看似百无聊赖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苍白的手指在冰凉的玉质杯壁上,几不可察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哎呦喂!”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惊呼。便是“哗啦”一声脆响,杯盘狼藉落地。一名衣着普通的酒客,“脚下一滑”,竟直挺挺撞翻了邻桌的酒菜。滚烫的汤水,不偏不倚,泼了旁边一名郡王随从满头满脸。“你他娘的瞎了狗眼!”那随从本就横行霸道惯了,此刻更是被烫得哇哇直叫,怒不可遏,一把揪住那“肇事者”的衣领就要动手。“爷,误会,真是误会……”那酒客满脸惊惶,挣扎之间,反而将更多桌椅带倒,场面瞬间乱了几分。几乎是同一时刻,大堂的另一侧,也骤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似乎是两拨赌红了眼的赌客,因为之前的赌局起了纷争,言语不和,推搡升级,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人群开始变得混乱,竟将那郡王和他几个随从的嚣张气焰,都硬生生压下去了一分。徐锋身子微微前倾,凑近徐凤年耳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病态的虚弱,以及恰到好处的不忿,:“哥……你看那王八蛋……仗势欺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东西……”“咱们北凉,可没这么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话音未落。他端着酒杯的手,似乎又是一“抖”。手肘看似无意,实则精准地,在徐凤年紧绷的腰侧,轻轻撞了一下。本就义愤填膺,又被徐锋这看似无心实则刻意的言语和动作一激,再加上几分上涌的酒意。徐凤年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就断了。“他娘的!”徐凤年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他径直挡在了鱼幼薇的身前,面对那色欲熏心的郡王,声若洪钟,炸响全场:“住手!”瞬间让喧闹混乱的紫金楼,出现了诡异的一滞。所有目光,全部聚焦在了这个突然挺身而出的年轻男子身上。那郡王正准备对近在咫尺的美人伸出咸猪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打断,顿时勃然大怒。他眯着一双被酒色掏空的醉眼,上下打量着徐凤年,见他穿着不像是京城里那些自己惹不起的顶级勋贵子弟,脸上的狞笑愈发狰狞:“哪里钻出来的野小子,也敢管本王的闲事?!”“给本王滚开!否则,打断你的狗腿!”他身后的几名恶奴随从,也立刻反应过来,狞笑着围了上来,摩拳擦掌,凶神恶煞。“小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知道这位爷是谁吗?还不快滚过来跪下磕头!”徐凤年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闻言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冰冷刺骨:“我管你他娘的是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众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王法?”那郡王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伸出肥腻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脚下的地面,狂笑道:“在这太安城!在这紫金楼!本王,就是王法!”“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给本王打!往死里打!”一声令下!几名膀大腰圆、一看就不是善茬的随从,立刻恶狠狠地扑向徐凤年!徐凤年虽在北凉以纨绔闻名,他低喝一声,不退反进,拳脚生风,竟也带着几分江湖草莽的狠厉,瞬间与那几名随从缠斗在了一起!砰!哐当!场面,彻底失控!紫金楼的护卫们试图上前控制局面,却发现自己寸步难行。他们个个面露焦急,却总是处处受制。每当他们想挤开人群,靠近冲突的中心地带时,总会被一股“莫名”的人流“意外”地挤开。而那几名郡王的随从,看似人多势众,身手也不弱,却打得异常憋屈,越打越是心惊。他们总感觉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滑不留手,如同泥鳅一般。自己势大力沉的攻击,十次有八次都像是打在了空处,或者被对方用一种极其别扭古怪的姿势卸掉大半力道。更诡异的是,偶尔还会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流弹”砸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徐锋,依旧安稳地坐在那个偏僻的角落。他慢条斯理地呷着那杯早已失了味道、变得温吞的果酒。他微微眯着眼,眼神平静无波,。他的心神,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散开。一部分,若有若无地落在场中“奋战”的徐凤年身上,确保他能“压制”对手,显得“英勇不凡”,却又不会真的吃大亏。一部分,落在了舞台边缘,那个身形紧绷,眼神警惕,红衣女子身上。混乱的人群中,一道道不起眼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执行着来自角落的指令。他们是影阁的死士。他们的动作隐蔽而高效,“拉偏架”拉得炉火纯青,恰到好处。混乱中,鱼幼薇惊魂未定地退到了舞台的最边缘。她发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现象。无论周遭如何人仰马翻,桌椅横飞,那些混乱的推搡、冲撞,乃至于偶尔失控飞来的杂物,总是在即将靠近她身体三尺范围之前她身边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看不见的屏障。将所有的混乱与危险,都隔绝在外。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穿过混乱的人群,望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安坐在角落病弱青年。是他吗?不可能……他看起来那般孱弱……可……他甚至还有闲暇,饮了一口那寡淡的果酒。剔透的杯中美酒微漾,他的目光冷静地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这场由他一手点燃混乱,并未持续太久。那离阳郡王本就是个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草包。眼看着自己带来的七八个壮硕随从,不仅没能拿下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反而个个鼻青脸肿。自己这边人多势众,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入了下风!他脸上那点酒意带来的悍勇,早已被冷汗取代了大半。尤其听到徐凤年那一口带着明显北凉边关口音的官话,以及对方那股子光脚不怕穿鞋的狠劲儿……他心里也开始犯嘀咕——这太安城里卧虎藏龙,水深得很,万一真踢到块铁板,可就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好小子!你有种!”“你给本王等着!!”郡王色厉内荏地撂下两句场面上的狠话,怨毒地剜了徐凤年一眼,又贪婪不舍地扫了一眼舞台上那抹依旧诱人的红衣。最终,还是在剩下几个勉强能站稳的随从搀扶下,如同丧家之犬般,拨开人群,灰溜溜地挤出了紫金楼。闹剧收场。紫金楼内,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酒气、脂粉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个衣衫略显凌乱,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血迹,却依旧挺直腰杆站在场中的徐凤年身上。“好!”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大声喊了一句。 第88章 暗收鱼幼薇之心 随即,稀稀拉拉的叫好声和掌声响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位不知名的年轻人,确实做了一件很多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徐凤年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颇有几分得意。鱼幼薇定了定神,莲步轻移,走到徐凤年面前,对着他盈盈一拜。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微颤,却依旧清脆动听:“多谢公子仗义相助,大恩不言谢。”眼中,是真切的感激。就在她抬头的刹那,那双妩媚动人却又锐利异常的眸子,越过了徐凤年的肩膀。视线穿过喧嚣散尽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移动分毫的身影上。他正端着酒杯,低头看着杯中浑浊的液体。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弧度。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混乱,那些精准得过分的“意外”,那个看似莽撞冲动、实则每一步都被无形之手引导的“英雄”……无数凌乱的碎片在鱼幼薇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荒谬却又让她心底发寒的念头难道……她的心,猛地一沉。再看向徐锋时,那看似病弱的身影,在她眼中竟变得无比模糊。……紫金楼的风波,很快便平息了下去。徐凤年“英雄救美”的事迹,在勋贵子弟的小圈子里流传开来,为他赢得了些许“不畏强权”、“有北凉风骨”的名声。当然,也引来了那位离阳郡王的记恨,但这都是后话。而徐锋,则依旧扮演着他那病弱质子的角色。几日后。一个雨夜。太安城的雨,总是带着一股洗刷不尽的阴冷。鱼幼薇独坐窗前,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眼神复杂得如同窗外的夜色。紫金楼的那一夜,彻底颠覆了她对那位北凉三公子的认知。她本以为那只是一个可怜的、被家族放逐到京城等死的弃子。却没想到,在那孱弱不堪的外表下,可能隐藏着如此深沉的心机和难以想象的力量。突然,窗棂被极轻地叩响了三下。嗒,嗒,嗒。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雨夜里异常清晰,如同敲在心上。鱼幼薇心头一凛,娇躯微绷,不动声色地问道:“谁?”窗外,一个低沉而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耳中。“故人之后,当知故土之音。”鱼幼薇瞳孔骤然紧缩!这句话!这是当年西楚皇室内部,用于最高级别密探接头的暗语之一!知晓者寥寥无几,且早已随着西楚覆灭而湮灭!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却已扣住藏在袖中的一柄淬毒短匕。她缓缓起身,走至窗前,伸手,打开了窗户。一股湿冷的夜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窗外雨幕中,站着一个身影。身着蓑衣,头戴斗笠,雨水顺着宽大的帽檐流下,形成一道水帘,遮蔽了面容。唯一可见的,是斗笠阴影下,一双在夜色中如同寒星般冷冽、毫无生气的眼睛。“你是谁?”鱼幼薇声音冰冷,带着极强的戒备。“奉主上之命,前来拜访鱼姑娘。”蓑衣人声音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或者……该称呼您一声,姜姒殿下?”姜姒!鱼幼薇心脏猛地一跳,握着匕首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她的本名,她西楚皇室旁支的身份,她潜伏太安城的目的……这一切,都是她用生命守护的秘密!眼前这人,或者说他背后的人,竟然一清二楚!“你们主上是谁?!”她厉声问道,试图用气势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主上欣赏殿下的风骨与才情。”蓑衣人并未直接回答,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也知晓殿下如今在紫金楼,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不过是某些权贵眼中的玩物,随时可能被牺牲。”“更知晓殿下心中所藏的……国仇家恨。”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剖开鱼幼薇(姜姒)层层伪装,直刺她最隐秘的痛处。“主上愿为殿下提供庇护,助殿下摆脱眼下困境。”蓑衣人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甚至……将来,若时机成熟,主上亦不介意,助殿下一偿夙愿。”复国!这两个字如同魔咒,让鱼幼薇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对方不仅知道她的身份,连她内心最深处、最不敢奢望的渴望,都了如指掌!这背后所代表的情报能力和势力,简直让她感到窒息般的恐惧!“你们主上……究竟想要什么?”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主上想要的,殿下将来自然会知晓。”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油纸包,递了过来。“这里面,是殿下目前最需要的东西。”“殿下若信,三日后,城南土地庙,自会有人接应。”“若不信,便当今夜无人来过,此物……也可自行处置。”说完,蓑衣人身影微微一晃,竟如同鬼魅般,融入了茫茫雨夜。鱼幼薇怔立在窗前,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她却毫无所觉。低头,看着手中那个入手微沉的油纸包。又望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内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颤抖着手,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厚厚一沓银票,足以让她暂时摆脱紫金楼的掣肘。还有一份名单。上面用蝇头小楷,赫然记录着几个一直暗中监视她、对她图谋不轨的权贵的名字。以及……他们各自的把柄和弱点!这无疑是一份雪中送炭的厚礼!那位神秘的“主上”,究竟是谁?是他吗?北凉质子,徐锋?他到底想做什么?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窗棂,也敲打着她的心。良久。鱼幼薇缓缓合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她将那份名单和银票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在剧烈的挣扎与决绝中反复变换。最终,定格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坚定。她,别无选择。为了活下去,为了……那虚无缥缈却又支撑她至今的复国梦。……同一时间,徐锋的住所内。灯火摇曳。他正披着一件外衣,坐在灯下,看似在随意翻阅一本古旧的兵书。实则,他的心神早已沉入识海,推演着从李淳罡手札中感悟到的剑意。门外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随即消失。片刻后,一道几不可察的意念传入他的脑海。是影阁死士的回报。“主上,鱼幼薇已收下信物。”“很好。”徐锋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书页的某个字上,仿佛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紫金楼一事,看似是为徐凤年出头,实则一石二鸟。既让徐凤年那个蠢哥哥出了一次不大不小的风头,满足了他那点可怜的英雄情结,转移了某些视线。也顺势将鱼幼薇这颗暗藏锋芒、牵系着西楚遗民和江南暗线的棋子,初步纳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中。鱼幼薇,或者说姜姒。她不仅仅是一个身手不凡、精通刺杀的舞姬。她背后所代表的西楚遗民势力,以及她在江南一带苦心经营的人脉,都是未来棋盘上极有价值的资源。自己的手,终于借此机会,悄无声息地,伸向了那片富庶却暗流涌动的江南。他放下书卷,用手帕掩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脸上瞬间又恢复了那副苍白虚弱、仿佛随时会倒下的病容。门外,传来了侍女玉奴轻柔的脚步声,以及她温顺的询问。“公子,夜深了,雨也大了,该歇息了。”“知道了,咳咳……”徐锋声音低微,带着浓浓的倦意,仿佛刚才翻几页书都耗尽了心力。 第89章 花魁王初冬献策 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太安城的屋檐,也仿佛敲打着这座巨大囚笼里每一个不安的灵魂。紫金楼那夜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徐锋的居所内,依旧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他斜倚在榻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手中随意搭着一卷古籍。看上去,他还是那个被遗弃在京城,在病痛与绝望中苟延残喘的北凉质子。侍女玉奴的目光,带着日益加深的探究,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层病弱的伪装。她眼中所见的,只是一个在命运的蛛网中无力挣扎的可怜虫。然而,无人知晓,在这片死寂的表象之下,名为“影阁”的无形触手,早已悄无声息地蔓延,传递着来自黑暗中的讯息。徐锋的眼帘低垂,看似在看书,心神却早已沉入一片幽深的识海。一道微不可察的意念,如游鱼入海,悄然融入。是影阁传来的密报。讯息的前半部分,关于鱼幼薇。或者说,姜姒。她果然去了城南的土地庙,与影阁的人完成了接头。姿态放得很低,表达了初步的归附之意。甚至,还主动交出了一些关于江南西楚遗民势力的零碎情报,权当“投名状”。价值不高,但态度足够。徐锋对此并不意外。这位亡国公主,身负血海深仇,在太安城这片龙潭虎穴中如履薄冰。除了抓住他这根突然垂下的、看似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别无选择。忠诚?那需要时间来验证,也需要足够的利益和威慑来捆绑。眼下,能用,便足够了。讯息的后半段,却让徐锋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极淡的涟漪。“主上,鱼姑娘引荐一人。”“名王初冬。”“此女亦为紫金楼红牌,与鱼姑娘情同姐妹。”“非以色艺冠绝,独以智计闻名风月场,人送雅号‘锦囊初冬’。”“鱼姑娘称其有经纬之才,或可为主上分忧解难。”王初冬?徐锋修长的手指,在泛黄的书页上极有韵律地轻轻敲击着。这个名字,似乎有些模糊的印象。能在紫金楼那种销金窟、名利场,不凭绝色容貌,不靠顶尖才艺,单单凭借智谋闯出名号。绝非寻常女子。“有点意思。”徐锋心中微动。鱼幼薇刚刚靠拢,就迫不及待地引荐“姐妹”。这是真心实意的举荐?还是另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抑或是……这位所谓的“锦囊初冬”,本身就是鱼幼薇背后那股西楚残余势力,安插在紫金楼的另一颗棋子?念头急转,却也只是一瞬。无论如何,送上门来的“智囊”,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正好,也借此机会,看看这颗棋子的成色。“影阁,接触她。”徐锋的意念,平静无波地传递出去。“不必暴露我的身份。”“试探即可。”接下来的两日,一场无声的交锋,在太安城的阴影中悄然展开。影阁,代表着徐锋那深不可测的意志。王初冬,则展现出与风尘女子身份截然不同的敏锐与谨慎。没有直接的会面。所有的信息传递,都通过层层加密、错综复杂的第三方渠道进行。王初冬并未像鱼幼薇那般急于表露归附。她反而抛出了一连串极其尖锐、直指核心的问题。问题如同一柄柄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向要害。“尔等背后之人,所图为何?北凉一隅?离阳天下?亦或仅仅是……夹缝求生?”“太安城步步杀机,尔等凭何立足?是仗着北凉的虎皮?还是另有足以抗衡风雨的依仗?”“鱼姐姐(她依旧如此称呼)身负国仇家恨,尔等可能助她?如何相助?空口白话,初冬不敢轻信。”“京城水深,龙蛇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尔等欲在此搅动风云,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每一个问题,都刁钻狠辣,直击要害。她不仅在试探徐锋的实力底蕴,更在探究他的格局、野心。以及最重要的,是否有能力兑现可能许下的承诺。面对这番毫不客气的试探,徐锋并未动怒。他甚至有些欣赏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子。这份谨慎与智慧,在污浊的风月场中,实属难得。他通过影阁,一一给出了回应。回应的方式,却并非直白的答案。而是更加高明的反问、意味深长的暗示,以及恰到好处的“信息侧漏”。谈及目标?“北凉太小,容不下鲲鹏。”“天下太大,初来乍到,当先求存。”论及实力?“有些事,看见了,未必是真的。”“有些威胁,看不见,才最致命。”(暗指【万物洞悉】的部分效果,以及影阁的存在)关于鱼幼薇的复仇?“血债,终须血偿。”“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时机未至,积蓄力量,方为正道。”至于京城局势?他只抛出了一个更引人深思的问题。“黄雀之后,可还有猎人?”一来一往,隔空交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步步机锋,暗藏玄机。王初冬那边,彻底沉默了。徐锋的回应,如同一块块沉重的巨石,狠狠砸进了她自以为看透世情的玲珑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对方展现出的视野、格局,以及那种仿佛洞悉一切、视天下棋局如掌上观纹的从容自信。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尤其是最后那句——“黄雀之后,可还有猎人?”更是让她瞬间脊背发凉,如坠冰窟!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试图去试探的,可能是一个远比她预想中更为恐怖、更为深不可测的存在!沉默,持续了两日。两日后,王初冬再次通过影阁传来了讯息。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与质询。而是一份详尽得令人心惊的分析报告。以及……一份足以石破天惊的“投名状”!讯息的开篇,便单刀直入,直指核心。“初冬斗胆,为主上剖析近日京城风波之脉络。”王初冬以一种令人惊叹的敏锐和洞察力,将近期发生在太安城内,一系列看似毫无关联、各自独立的事件,巧妙地串联在了一起。从演武场上,北凉质子徐锋“侥幸”于围杀中生还。到针对北凉入京使团的各种明枪暗箭、刁难排挤。再到紫金楼内,那场看似由纨绔子弟争风吃醋引发的激烈冲突……在她眼中,这一切,绝非偶然!“此乃一套环环相扣之连环计。”王初冬的判断,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其源头,恐直指宫城最深处。”“其真正目标,并非北凉,亦非世子徐凤年。”“而是……主上您!” 第90章 智破离阳连环计 她分析道:“演武场,是第一次试探。” “试探主上的虚实,更试探北凉的反应。” “结果,主上‘运气’好,北凉隐忍,让对方未能得逞,反而折损了顾剑棠的一枚棋子。” 她的话语,冷静得如同冰冷的刀锋。 “随后,针对北凉使团的种种小动作,是第二步。” “意在败坏北凉在京城的名声,离间北凉与其他藩王、勋贵的关系,将北凉塑造成一个‘蛮横跋扈’的形象,为后续的打压制造舆论。” 每一个字,都敲在关键节点上。 “紫金楼冲突,看似意外,实则亦在算计之中。” “无论结果如何,都对主上不利。” “若主上出面,则坐实‘北凉质子干预京城事务’之名。” “若主上隐忍,则显得懦弱无能,更失人心。” “幸得世子(徐凤年)‘莽撞’出手,虽引来郡王记恨,却也暂时打破了对方的节奏,但……” “这绝非长久之计。” 王初冬的分析,条理清晰,鞭辟入里,与徐锋自身的判断不谋而合。 甚至在某些细节上,比他考虑得更为周全。 这份洞察力,令人心惊。 “此连环计,步步紧逼,其最终目的,绝非仅仅是让主上难堪。” 王初冬的语气透着冰冷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空气。 “他们是想将主上彻底孤立,断绝一切外援!” “最终寻一个‘合理’的借口……” “或将主上永久囚禁于太安城……” “或……直接除去!” 这份赤裸裸的杀机剖析,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徐锋因获得李淳罡手札和初步收服鱼幼薇而带来的一丝松懈。 他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身处的险境。 太安城,步步杀机。 紧接着,王初冬话锋一转,献上了她的破局之策。 那语气中,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笃定。 “离阳朝廷,看似强大,实则并非铁板一块。” “当今陛下春秋鼎盛,然龙椅之下,早已暗流汹涌。” 她的声音压低,却更显锋芒。 “太子赵篆,虽有东宫之名,却根基不稳,性情优柔。” “其几位兄弟,靖安王赵衡、淮南王赵英,乃至几位手握兵权的皇子……” “哪个不是野心勃勃,对那至尊之位虎视眈眈?” “敌之矛盾,便是我之契机。” 徐锋的眼底,闪过一丝精芒。 “主上若想破局,无需与整个离阳为敌。” “只需……借力打力,祸水东引!” 王初冬的具体建议,简单。 却也歹毒至极。 “其一,收集太子党羽与其他皇子派系之间,互相攻讦、构陷、倾轧的证据。” “若无证据……”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 “便‘制造’证据。” “其二,将这些‘证据’,通过最隐秘、最‘偶然’的渠道,泄露给他们的对手。” “其三,可暗中制造一些‘误会’,挑拨离间,让他们互相猜忌,彼此攻伐。” “只需让这几位龙子龙孙斗起来,让离阳皇室后院起火!” “他们便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来处心积虑地对付主上?” “此计,名为‘二桃杀三士’。” “亦可称之为……” “搅浑水。” 徐锋看着这份详尽的分析和毒辣的计策,久久不语。 指尖在古籍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良久,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冰冷,而又带着一丝玩味。 这个王初冬,果然是个人才! 她的敏锐、她的智谋、她的狠辣,都远超徐锋的预期。 这份“投名状”,分量十足! “此计甚妙。” 徐锋的意念传递出去,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许。 “王姑娘之才,徐某佩服。” 这是他第一次,在与王初冬的交流中,以“徐某”自称。 这简单的两个字,代表着一种认可。 一种初步的信任。 “影阁、寒蝉,即刻行动。” 徐锋的指令简洁而果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按王姑娘所言,收集诸位皇子间的龌龊,寻找可乘之机。” “记住,要隐秘,要‘自然’。” “不可留下任何指向北凉的痕迹。” “遵命!” 影阁的回应迅速而冰冷,如同机器般精准。 随着徐锋指令的下达,一股新的暗流,开始在太安城的水面之下悄然汇聚。 无声无息,却又汹涌澎湃。 几乎是同时,王初冬的最后一道讯息传来。 没有分析,没有计策,只有一句简单的表态。 “初冬愿为主上【叮!恭喜宿主绑定黄金主编西瓜!】 【目标:证道成神!】 【黄金主编正在阅文中…】 【特征识别】: 一、作品标签:(穿越、系统、金手指、悟性逆天、杀伐果断、腹黑、伪装、后宫、权谋、雪中同人) 二、核心梗:(主角拥有逆天悟性金手指,穿越成北凉庶子,伪装病弱质子,在京城步步为营,暗中布局,收服美女手下,利用金手指提升实力,最终搅动风云,争霸天下。) 三、爆款对标书:(《雪中悍刀行》、《庆余年》、《极品家丁》、《赘婿》、《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大奉打更人》) 三位大神:(烽火戏诸侯、猫腻、卖报小郎君) 【主编意见】: 1、衔接自然:确保续写部分与上一段落紧密连接,不显突兀。 2、深化角色:在王初冬表态后,通过徐锋的内心活动或行动,进一步确认她的地位和价值。 3.团队雏形:明确点出徐锋的核心小团队已经开始形成,并简单概括成员构成和作用。 4.反差收尾:故事结尾再次强调徐锋的伪装与内心的反差,为后续plot埋下伏笔。 5.手机阅读优化:继续保持单句成段和长短句结合的排版风格。 6.语言精炼:避免重复和空洞的描述,用简洁有力的文字推动情节。 【开始分配大神(牛马)改文】:(烽火戏诸侯、猫腻) 【大神改文】: 初冬愿为主上…… 效犬马之劳。 没有多余的言语。 只有一句简单的表态。 至此,这位以智计闻名的紫金楼花魁,正式加入了徐锋的阵营。 鱼幼薇,如同一柄藏在暗处的利刃。 负责执行与刺杀。 王初冬,则如同一位冷静的棋手。 负责谋划与布局。 一武一智。 虽然班底尚显单薄。 但一个属于徐锋的核心小团队,已然初具雏形。 徐锋缓缓合上手中的古籍。 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 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雨,依旧在下。 淅淅沥沥。 但此刻,他听到的,不再仅仅是雨打芭蕉的淅沥声。 他仿佛听到了。 离阳皇宫深处。 那即将被点燃的、名为猜忌与内斗的火焰。 发出的噼啪声响。 被动挨打的日子,该结束了。 从现在起。 轮到他…… 主动出击了。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 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病态的苍白。 对着门外轻声唤道:“玉奴,水凉了,再换一碗热茶来。” 声音虚弱。 一如往常。 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与这虚弱外表截然相反的、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一场由他暗中挑起的。 旨在搅乱离阳朝局的浑水摸鱼大戏。 即将…… 开锣。她分析道:“演武场,是第一次试探。” “试探主上的虚实,更试探北凉的反应。” “结果,主上‘运气’好,北凉隐忍,让对方未能得逞,反而折损了顾剑棠的一枚棋子。” 她的话语,冷静得如同冰冷的刀锋。 “随后,针对北凉使团的种种小动作,是第二步。” “意在败坏北凉在京城的名声,离间北凉与其他藩王、勋贵的关系,将北凉塑造成一个‘蛮横跋扈’的形象,为后续的打压制造舆论。” 每一个字,都敲在关键节点上。 “紫金楼冲突,看似意外,实则亦在算计之中。” “无论结果如何,都对主上不利。” “若主上出面,则坐实‘北凉质子干预京城事务’之名。” “若主上隐忍,则显得懦弱无能,更失人心。” “幸得世子(徐凤年)‘莽撞’出手,虽引来郡王记恨,却也暂时打破了对方的节奏,但……” “这绝非长久之计。” 王初冬的分析,条理清晰,鞭辟入里,与徐锋自身的判断不谋而合。 甚至在某些细节上,比他考虑得更为周全。 这份洞察力,令人心惊。 “此连环计,步步紧逼,其最终目的,绝非仅仅是让主上难堪。” 王初冬的语气透着冰冷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空气。 “他们是想将主上彻底孤立,断绝一切外援!” “最终寻一个‘合理’的借口……” “或将主上永久囚禁于太安城……” “或……直接除去!” 这份赤裸裸的杀机剖析,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徐锋因获得李淳罡手札和初步收服鱼幼薇而带来的一丝松懈。 他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身处的险境。 太安城,步步杀机。 紧接着,王初冬话锋一转,献上了她的破局之策。 那语气中,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笃定。 “离阳朝廷,看似强大,实则并非铁板一块。” “当今陛下春秋鼎盛,然龙椅之下,早已暗流汹涌。” 她的声音压低,却更显锋芒。 “太子赵篆,虽有东宫之名,却根基不稳,性情优柔。” “其几位兄弟,靖安王赵衡、淮南王赵英,乃至几位手握兵权的皇子……” “哪个不是野心勃勃,对那至尊之位虎视眈眈?” “敌之矛盾,便是我之契机。” 徐锋的眼底,闪过一丝精芒。 “主上若想破局,无需与整个离阳为敌。” “只需……借力打力,祸水东引!” 王初冬的具体建议,简单。 却也歹毒至极。 “其一,收集太子党羽与其他皇子派系之间,互相攻讦、构陷、倾轧的证据。” “若无证据……”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 “便‘制造’证据。” “其二,将这些‘证据’,通过最隐秘、最‘偶然’的渠道,泄露给他们的对手。” “其三,可暗中制造一些‘误会’,挑拨离间,让他们互相猜忌,彼此攻伐。” “只需让这几位龙子龙孙斗起来,让离阳皇室后院起火!” “他们便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来处心积虑地对付主上?” “此计,名为‘二桃杀三士’。” “亦可称之为……” “搅浑水。” 徐锋看着这份详尽的分析和毒辣的计策,久久不语。 指尖在古籍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良久,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冰冷,而又带着一丝玩味。 这个王初冬,果然是个人才! 她的敏锐、她的智谋、她的狠辣,都远超徐锋的预期。 这份“投名状”,分量十足! “此计甚妙。” 徐锋的意念传递出去,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许。 “王姑娘之才,徐某佩服。” 这是他第一次,在与王初冬的交流中,以“徐某”自称。 这简单的两个字,代表着一种认可。 一种初步的信任。 “影阁、寒蝉,即刻行动。” 徐锋的指令简洁而果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按王姑娘所言,收集诸位皇子间的龌龊,寻找可乘之机。” “记住,要隐秘,要‘自然’。” “不可留下任何指向北凉的痕迹。” “遵命!” 影阁的回应迅速而冰冷,如同机器般精准。 随着徐锋指令的下达,一股新的暗流,开始在太安城的水面之下悄然汇聚。 无声无息,却又汹涌澎湃。 几乎是同时,王初冬的最后一道讯息传来。 没有分析,没有计策,只有一句简单的表态。 “初冬愿为主上【叮!恭喜宿主绑定黄金主编西瓜!】 【目标:证道成神!】 【黄金主编正在阅文中…】 【特征识别】: 一、作品标签:(穿越、系统、金手指、悟性逆天、杀伐果断、腹黑、伪装、后宫、权谋、雪中同人) 二、核心梗:(主角拥有逆天悟性金手指,穿越成北凉庶子,伪装病弱质子,在京城步步为营,暗中布局,收服美女手下,利用金手指提升实力,最终搅动风云,争霸天下。) 三、爆款对标书:(《雪中悍刀行》、《庆余年》、《极品家丁》、《赘婿》、《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大奉打更人》) 三位大神:(烽火戏诸侯、猫腻、卖报小郎君) 【主编意见】: 1、衔接自然:确保续写部分与上一段落紧密连接,不显突兀。 2、深化角色:在王初冬表态后,通过徐锋的内心活动或行动,进一步确认她的地位和价值。 3.团队雏形:明确点出徐锋的核心小团队已经开始形成,并简单概括成员构成和作用。 4.反差收尾:故事结尾再次强调徐锋的伪装与内心的反差,为后续plot埋下伏笔。 5.手机阅读优化:继续保持单句成段和长短句结合的排版风格。 6.语言精炼:避免重复和空洞的描述,用简洁有力的文字推动情节。 【开始分配大神(牛马)改文】:(烽火戏诸侯、猫腻) 【大神改文】: 初冬愿为主上…… 效犬马之劳。 没有多余的言语。 只有一句简单的表态。 至此,这位以智计闻名的紫金楼花魁,正式加入了徐锋的阵营。 鱼幼薇,如同一柄藏在暗处的利刃。 负责执行与刺杀。 王初冬,则如同一位冷静的棋手。 负责谋划与布局。 一武一智。 虽然班底尚显单薄。 但一个属于徐锋的核心小团队,已然初具雏形。 徐锋缓缓合上手中的古籍。 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 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雨,依旧在下。 淅淅沥沥。 但此刻,他听到的,不再仅仅是雨打芭蕉的淅沥声。 他仿佛听到了。 离阳皇宫深处。 那即将被点燃的、名为猜忌与内斗的火焰。 发出的噼啪声响。 被动挨打的日子,该结束了。 从现在起。 轮到他…… 主动出击了。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 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病态的苍白。 对着门外轻声唤道:“玉奴,水凉了,再换一碗热茶来。” 声音虚弱。 一如往常。 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与这虚弱外表截然相反的、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一场由他暗中挑起的。 旨在搅乱离阳朝局的浑水摸鱼大戏。 即将…… 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