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gl》 1、第一章 天色渐晚,夜空中星光晦暗,只有老旧路灯昏黄的灯光照在青石板上,照着过往行人,也将本就狭长的灰色拉杆箱拉成连续的破折号。 这是条商业街,寒冬已至,很多店都早早地打了烊。远处还有美食一条龙的硕大led屏,只是因无人修缮而没有亮起。路面上来往车辆不多,偶尔经过时的近光灯也十分柔和,没有鸣笛,车轮与柏油路面摩擦,发出微小的砂砾声。 乔衣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静谧祥和,半天前还在胸膛里作乱的心脏声都变得沉稳有规律,太阳穴上那阵疯狂的疼痛也平缓了不少。 她深深地呼出陌生城市的空气,将一人多高的拉杆箱拉平放好。 站在一家还开着的奶茶店附近,借着奶香和暖气活动好已经冻僵的手脚,乔衣将稍显凌乱的黑色发梢拨得平整无比,才从浅咖色呢大衣口袋里掏出早已静了音的手机。 未接来电76条,且还在震动。 乔衣抿着唇按下了接听键。 “小兔崽子终于接电话了!!你知不知道爸妈都快急疯了?!??” 听到乔言商的怒吼,少女垂眼沉默片刻,肩膀无法克制地微微颤抖。 那两个人永远不主动联系她,一切事宜由乔言商代劳,他们的情绪和反应也都是乔言商说了算。她甚至极少见到他们,也无从得知那两个人的真实想法,只知道这回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无法再忍受下去。 她留下一纸书信离开家,关掉了手机定位,扔掉身份证,不让他们找到她,就像叛逆期姗姗来迟,让家人着急,只为逃离这一切。 浅色的薄唇抿起,牙齿几乎将下唇咬出一道印痕,她忽而笑了:“爸妈着急的究竟是我离家出走,还是找不到人嫁给翟家老大?” “小衣,听哥一句劝,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翟成鸿人品一流,你见到他会喜欢——” “那你自己嫁给他好了!”乔衣迅速地打断了他,“就像信里讲的,我会定期往你微信打钱报平安,不要来找我。” “等等——” 乔衣面无表情地拉黑了乔言商的手机号,一秒耷拉下嘴角,心脏的跳动又变得不那么规则,像要蹦出胸口。 置身于谎言之中,被骗穿上陌生的衣服,与陌生的男人订婚。 如果不是溜得早,她现在百分之百在现场被摄影师拍摄可以作为证据的照片,穿着那身据说是父母亲自挑选的粉色晚礼服。 她从未和这个传说中的未婚夫见过面,刚建立起来的印象还是半天前在车站看过的巫市早报,商界奇才,英俊多金的钻石王老五,年轻女性的梦中情人。 真是疯了。 乔衣深知自己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企业联姻这样荒诞不经的事更是踩在她的心弦上跳舞,回想起来都觉得可笑又可悲。 她垂下睫毛,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形状特别的拉杆箱,这是她除了手机外唯一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在家人压迫下逐渐熟悉的事物,到头来却离不开它,也不得不依靠它。 乔衣打开拉杆箱拉链,才露出黑色带白的边角,就有什么东西斜飞过来,落在了她的肩上。 “!” 乔衣被吓了一跳,肩部突如其来的触感打断了她检查东西是否完好。她光速把外箱拉链拉了回去,摸了摸衣袖,转身看到在地上蹦跶两圈的小弹珠。 三个发色各异的小年轻站在乔衣身旁,也被她的突然转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人手上还有几颗球,看上去像是刚从游戏厅出来。 虽然才九点多,但冬夜里天黑得快,对方站在奶茶店门口的逆光处,乔衣连他们的表情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三颗漂过之后颜色浅得几乎在夜色中发光的毛,交头接耳地发出嬉笑。 黄色,粉色和……蓝色。 乔衣恍然,她被杀马特小年轻拿弹珠打了肩膀。 她紧张了起来,开始感到后悔。 她应该找家灯火通明的店坐下,再问问附近有没有旅馆,而不是如久违的假期般,漫无目的地在商业街上闲逛,吹着冷风,接哥哥的劝降电话,然后近距离接触不良小青年。 乔衣将右手伸入了衣兜,摸到了防狼警报器,这个淘宝上九块九包邮的小玩意儿声音尖而响,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假装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社会人开了口:“做什么。” 乔衣的眼尾有些上挑,眉眼之间有种冷淡凛冽的气场,冷眼看人时总被人说显得傲慢,即使笑起来也不像有少年人的朝气。 她肤色白皙,眉目秀丽,脸上没有一丝瑕疵,乌黑柔顺的长发被精心打理过。与之相对的是沉着冷淡的声线,表情似笑非笑,淡漠疏离,看起来十分高不可攀。 蓝毛的少年眼睛一亮:“哇塞,高岭之花!” 跟蓝毛勾肩搭背的黄毛发自内心地夸赞:“小姐姐你好漂亮!” 蓝毛一巴掌拨开他:“蛋黄你这个乱扔弹珠的还敢搭讪,滚滚滚!”他双手合十道,“小姐姐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旁边这个傻蛋儿~” “谁是傻蛋你说谁呢!” 眼看这两个人开始斗嘴,粉毛自顾自吮着奶茶,蹙着眉头,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两个同伴。 乔衣又拨了拨流海,心想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不用说也是乔言商。从家里带出来的郁结的心思却被搅和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哭笑不得。乔衣衣兜里的两只手指捏住警报器的尾巴,拉掉也不是,装回去也不是。 她和非主流发色三人组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乔衣并不善于言辞,就在她苦思冥想要说些什么时,温柔的女声从奶茶店的柜台传了出来,像一杯暖人的热奶盖,从柜台一直流淌到乔衣的耳畔,再顺着夜晚的微风钻进她的耳道里,乔衣瞬间觉得不冷了,甚至耳廓有些微发麻。 “黄梓星,怎么不给人家道歉。”声音温温柔柔,比一般人声音更低沉一些,却不沙哑。 “呃……”黄毛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看说话的人,又看看边上高冷无比的乔衣,挠着头道,“今天练舞练得脑子犯浑,大拇指一用力就出去了,弹珠打到了你,小姐姐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他说着鞠了一躬,跟刚才树袋熊一样挂在同伴身上判若两人。对方挪了位置,灯光照到他们脸上,乔衣终于看清那三张脸,不过是初中模样的少年,样貌看起来还都蛮清秀。 大晚上不在家好好做作业,去游戏厅鬼混,跑到商业街吮奶茶,乔衣觉得这些小孩儿颓得要命,但也让她由衷感到羡慕;比起她全盘按父母期望的生活,他人自由的人生总是耀眼得让人只能移开视线。 乔衣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女声顿了顿,又说道:“打烊了,你们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时老师,明天班上见!” 趁天色变得更加晦暗之前,“三胞胎”一人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新品走人。乔衣松了一口气,暗暗将拉出半截警报器小尾巴又怼了回去。 女声温柔地笑,声音还带着几分对少年人的宠溺:“今天太晚了,下回我替你弹回来。别担心,他们不是小坏蛋,是小傻蛋儿。” 乔衣抬眼,看到上方尚未关掉荧光屏的小鹿茶的招牌,耳朵和角都缺了一块的橘色小鹿,在一片线条抽象的奶盖泡沫上闭眼小憩,神情非常安逸。 尔后视线往下,发现说话的人正是卖奶茶的人。 “他们仨发色很玛丽苏吧?” 奶茶店主又调侃一句,语气就像宠弟弟一样。 三个小孩儿能有这么一个温柔的姐姐做老师,乔衣突然有点酸,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成为一个会搞事的傻弟弟。 奶茶店主垂着眼,仔细地收拾着调制奶茶后的器皿。她侧脸的轮廓分明,微卷的栗色长发垂在肩膀上,妆容精致,有种别样的气质。店内暖气充足,她穿着浅蓝色的v领毛衣,锁骨分明,肩窝深邃,领口依稀可见起伏的曲线。 简约的毛衣链垂在胸前,镶着小碎钻的吊坠在奶茶店的昏黄灯光下闪烁着柔柔的光,碎钻落下的投影衬得胸口的皮肤愈发光滑。 椭圆的实心音符,带着两条形状优美的平行弧线。乔衣熟悉它,这是一个十六分音符。 她心头微动,随即忍住以这个毛衣链开头要搭话的念头,大部分人挂着音符的坠饰在脖颈上,仅仅是因为美观可爱,并不在意这颗小符号究竟叫什么。 想到大晚上的,对方就要下班了,可能没心思再和她说话,乔衣便对她笑了笑。 谁知对方大大方方地对上乔衣的视线,也回以灿烂的笑颜。 她眼角微微下垂,笑起来眉眼弯弯,十分温柔,极具亲和力,没有人能不被这样的笑容征服,无论是那三个喊她老师的小孩儿还是像乔衣这种看谁都一样的脸盲症。 乔衣的心里生出了莫名的羞赧。这是个有魅力的人,还很甜。 如果这个店主是一杯奶茶,那她一定被放了很多糖。 乔衣这么想着,便生出了自己意料之外的好奇心。她拖着沉重的拉杆箱上前两步,看着那双温和的眼,鬼使神差地说:“一杯奶茶。” 乔衣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店铺打烊了,店主已经洗好了器皿,这样的要求着实有些厚脸皮。 而且大晚上喝奶茶应该……会发胖? 乔衣一瞬间想到了谴责自己的一百种理由。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她抿起唇,用宽屏的手机挡住了自己发烫的半张脸。被店主的笑容治愈的好心情飞走远去,她内心悔得肠子都青了,只等温柔的店主委婉地拒绝她无理的请求。 对方的嘴角却弯了起来,把刚放回架子上的容器取下来,颈间的音符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好,要什么口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第二章 乔衣的心情在店主温柔的回答下得到了充分有效的缓解。 要知道半分钟前她还尴尬得想找个缝钻进去。 她垂眼看点单表,并不知道被她发了好人卡的奶茶店主时默同时也正打量着她。 在时默看来,这个女孩子身上的谜团很多,就比如这个拉杆箱,在拖行时轮胎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她却能单手将它提起放好,熟练得就像常年从事体力劳动,有用不完的劲。 箱子里如果不是某种重量级的乐器就是吸血鬼的十字架小床,因为深夜出行的女孩实在是白到发光,乌黑顺滑的姬发配上冰冷的神情,不怪那俩小屁孩看直了眼。 女孩儿个子高挑,手脚都很修长,特别是那一双修长瓷白的腿,又细又直,腰身纤细,看起来也很柔软,非常适合跳舞。全无基础也没问题,可以手把手贴身教学。 至于女孩儿走路时有些拖沓的感觉,十有八九是路走多了脚累。 时默觉得自己收敛好许久的老毛病又犯了,想拉这个小漂亮进练舞房。 只是这小漂亮不知是和父母闹脾气跑出来的,还是艺考完拖着乐器行李回家的。 这条商业街是巫城市中心最热闹的,白日里来往路人众多。时默从未见过她,应该不是巫城本地人,她们大概也只有一面的缘分。 想到这里,时默便收了心思,将栗色的卷发挽起,勾着唇询问:“第一次过来喝,招牌原味好么?口味绝对不差。” 乔衣看到她耳边露出的小痣,还有那双手上的美甲,被晃了眼睛。这个女人做了猫和老鼠的美甲,拇指上站着个汤姆,食指上趴着个杰瑞,剑拔弩张地对峙,像要打死对方。 乔衣揉了揉眉心,抿着唇答应道:“好。” 时默弯眼,修长的手指比了个ok:“招牌,小杯。” 普通的奶和普通的珍珠,没有煮很长时间。 接过暖手的奶茶,乔衣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 她如同先前的小孩儿那样,吸着大颗珍珠,慢慢地咀嚼着,就好像过冬前囤食的仓鼠。 时默边洗杯子边看这只小心翼翼的小动物,忍不住笑出了声。 乔衣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一口咽了下去,抬头看她:“我脸上有东西?” 珍珠太软糯了,真的很香,让她忍不住多嚼了几下,可店主一直看她,还笑得光明正大。 乔衣不觉羞恼,冷淡的神情被脸颊上些微的红晕所代替。 时默莞尔,停下洗杯子的手:“很可爱哦。” 乔衣一惊:“?!” 时默跳过了这个疑似调戏的话题,接着问:“味道如何?” 乔衣:“……好吃。” 乔衣不常对食物评价,被店主问口味更是头一回。并不习惯夸奖他人,软绵绵的声音带点青涩,到这时才像个腼腆的少年人。 “是吧!”时默用手背敲了敲装珍珠的罐子,“手打的,将爱意融入其中,可以说每一颗都是我可爱的孩子~” 乔衣捂住嘴,差点喷出来。她看向时默,内心有一句“我在吃你的孩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迅速地调整了脸上的表情,长长的睫毛垂下,向鬓角挑去的眼梢也因垂眸变得柔和了些,假装云淡风轻地嚼奶茶店主用爱手打的珍珠。 望着那双浅绿色的猫儿似的眼睛,时默愈发感到好奇。 这么一本正经性格的小可爱,会戴夸张到让每个路人都多看两眼的美瞳吗?透光这么好,不知道是在哪家买的。 据说浅绿色是在人群中极其罕见的虹膜颜色,总不能是真的吧。 乔衣兜里的手机震得快要没电,时默忍不住提醒她:“有电话哦。” 这句提醒却让乔衣意识到自己一直站在人家店门口,还没付奶茶钱。 “啊,抱歉,忘了扫。” 时默愣了愣,见女孩的视线移向二维码,便失笑地摇摇头,把付款码的立牌从暗处向乔衣推了推,方便她扫码。 乔衣抽了捂热的左手按亮屏幕,把乔言商的十几条微信消息划掉,点进蓝底白字的app,却弹出账号异常,无法登录的字样。 乔衣的心沉了下去,切回微信页面。 乔言商果然发了一大堆话过来。最后两条是五分钟前。 “银行卡和支付宝给你冻结了。” “快点回来订婚,不要怪爸妈。” 乔衣的心口砰砰直跳,恐慌从她握着手机的手蔓延到胸口,一时间呼吸变得困难,视线也因突然涌起的水汽而模糊起来。 绝对不能。 她绝不订婚。也绝不回去。 这并不是任性。 耳畔传来店主温柔的声音,也许是见她迟迟没有扫码支付,提醒她不要走神。 乔衣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珍珠,甜甜糯糯的味道给了她能量。她在心底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慌,事情都会变好的。 至少她刚到巫市就碰上了好心人,帮她取下行李给她鼓励的邻座大哥,替她指路比导航更准的广场舞阿姨,还有眼前这个温和又开朗的奶茶店主。 至少她还带了最熟悉的事物过来,她还有机会拥有自己的人生,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微信钱包里还有18.89,出逃匆忙没来得及取现金,也害怕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乔衣动作机械地扫了码,店主的手机迅捷地响起入账的喜报:“支付宝到账,18.88元,祝您喝茶愉快。” 钱包里那黑体加粗的18.89一下子变成了0.01。 乔衣:“……” 奶茶带来的能量又消失了,乔衣自暴自弃地想能不能跟店主商量一下在奶茶店的座椅上苟上一晚,顺便再赚点钱。 内心天人交战,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几乎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你不能这么做了,已经麻烦过人家一回了! ——与人相处就是彼此麻烦的过程,问问嘛,问问又不要钱。 ——只有单方面的麻烦,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不厚起脸皮,想今晚冻死在桥洞底下? 她脑子里掐了十几个回合,而十点钟的钟声就已敲响,奶茶店主摸出卷帘门钥匙,套上深灰色大衣准备回家。 乔衣有点怂,但她再不问,人家就要关门了。 她抬眼,见v领毛衣连同音符吊坠一起被大衣遮了起来,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时默扣起九分袖的袖口,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就听那个在店门口站了一整晚的女孩子主动对她说话:“姐姐,招店员吗?” 这样的问题时默一周内听过没有百八十个,也有一二十回。但大部分像黄毛那样的小孩儿只喊她老师,阿姨。巫市不流行姐姐的叫法,时默少有听到,不知怎么的心情挺好。 她抬头,弯着眼回应道:“妹妹,暂时不考虑。” 时默说完这句,就见女孩子眼中的希冀暗淡如同泡沫被戳破,光洁的小脸变得愈发惨白。黑亮的头发上那对隐形的毛绒耳朵委委屈屈地耷拉下去,看起来可怜极了。 女孩只说了“谢谢”便拿起剩下的半杯奶茶,抽开拉杆,似乎那一句鼓起勇气的提问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时默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融入夜色中,轻轻蹙起了眉。 *** 乔衣拖着沉重的拉杆箱离开奶茶店,开着手机导航边走边看附近有没有24小时便利店。 十分钟后,她掏出手机准备问朋友借点钱住旅馆,手机发出biubiubiu的声音,彻底没电了,与乔言商的视频通话请求一起变暗。 天空中飘起小雪,乔衣打开拉杆箱,弯曲开始变困难的手指翻找着底部小格子里的充电宝。 怎么翻也找不到,她又累又沮丧,还有点害怕这越来越暗的天色,突然身后传来低柔的女声,一把伞架在乔衣头上:“你在找什么吗?” 冷不丁听到人在耳畔说话,乔衣吓得毛孔炸开,扔了行李箱跳开两米远。 “啊,对不起。” 时默上前把伞塞到乔衣手中,又把箱子扶起,费了不小的劲。箱子落地的那面沾了雪水,整个变了颜色。 乔衣看着时默弯腰把箱子扶起来。直筒款式的大衣中规中矩,却完美地勾勒出对方身体的线条,从修长的脖颈一直垂到脚踝的边缘,将奶茶店主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的。 时默扶箱子时那一下,虽然用了巧劲,但也差点闪了腰。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箱子的重量,扶着一把老腰对乔衣表示歉意:“吓到你了,没事吧。” 乔衣动了动嘴唇,冷冰冰的唇畔像被寒风粘合在一起,于是她摇摇头,用伞交换了时默提起的拉杆箱。 天雨路滑,又飘着雪花,巫市的冬天算不上低温的严寒,却湿冷进了骨子里。 北方过来的乔衣打了个寒噤,将呢大衣领口迅速拉拢,那把伞又往她的肩膀靠了些。 “下雪了,你没带伞吧,我送你。去哪儿?” “24小时便利店,你顺路的就行……谢谢你送我。”后面这半句声音又小了下去。 时默淡淡一笑,并不感到意外。喝完奶茶的女孩子去便利店再吃些膨化食品和热腾腾的小丸子再正常不过了,只能说明她们还处于不容易长肉的年纪。 在她家门口就有一家便利店,24小时营业,她和女孩儿看来并不止一面的缘分。 同撑一把伞,肩并肩静静地走向时默回家的方向。 街边偶尔传来风声和飞驰而过的车灯的光亮。 四下静谧,脚步声扎进了雪里。 时默侧过头,打开了话匣,对乔衣笑道:“我叫时默,时间的时,默默的默。” 乔衣慢慢地眨了眨眼:“默……默?” “默写的默,你还想到了哪个默么?” “没什么。”乔衣摇摇头,心道含情脉脉,与曾经好友粉得很狂热的大明星谐音,那名影后名叫时脉,只是因为出了意外,在娱乐圈早已是过去式,久不见人提起。 在谈话中,时默坦言自己周末两个白天在舞蹈室教小孩儿们跳舞,剩下的时间则经营奶茶店。乔衣对于自己的名字却只说了“joy”。 喜悦。时默在唇齿间译出了名字的含义,知道女孩不愿意多透露自己的信息,便笑道:“joy,那我叫你小乔好吗?下次再来喝奶茶,给你打折。” “……”乔衣正喝完最后的奶茶,杯子发出被吸空的声音,一颗珍珠卡在了吸管的正中。 只有一分了姐姐,再打折也喝不起。 她没有立即回答,偷瞄时默的表情,动作很小点了点头,怕时默没看见,又轻轻地说:“好的。” 雪花一片接着一片落在拉杆箱上,时默回头看了一眼,说:“箱子里的东西淋湿了不要紧么。” 乔衣的肩膀下意识地绷紧,很快垮了下来:“没关系,箱子防水,不会淋湿的。” 嘴上说着没关系,脸上却流露出一丝心疼。 时默认为这里面装着对对方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箱子里是大提琴?”时默见过背着沉重提琴的考生匆匆赶火车的画面,只是乔衣的箱子比她们的更宽更扁一些。 说话间到了时默家门口的便利店,二人一前一后入内,时默和熟识的夜班女店员打了声招呼。 乔衣放下箱子的拉杆,解开被雪浸湿的箱套扣:“一路过来,也该给它透透气啦。” 两个店员围了过来,饶有兴致:“透透气?你的箱子里是不是有好几只小猫咪?” 乔衣摇摇头,小猫咪那样的生物不是现在的她可以拥有的。 时默看乔衣打开箱子,余光却顺着乔衣白皙的手腕转移到脸上。 这会儿便利店内灯火通明,时默将对方看了个真切。 黑发绿眸,眼神清冷,皮肤雪白,整张脸既显得十分动人,又高不可攀。 时默松开大衣领,轻轻抚摸胸前的吊坠,心下思索。 印象里有这么一个人,就是最近,她绝对在哪儿见过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第三章 乔衣打开了箱子,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台简易式的电钢琴,底下压着拆卸掉的踏板。 老旧掉漆的边角,微微发黄的白键和被手指磨亮的黑键,无不显示出它已经被主人使用多年的情况。但每颗按键都被细细擦拭,上面不沾半点灰尘,就连音量旋钮也被抛过光,泛着好看的亮色。 时默看到电钢琴的瞬间,对乔衣这张漂亮脸蛋的记忆就从脑海里跳了出来。 几天前刚刚开始下雪,舞蹈房里也迎来了以雪为主题的新的编舞。 时默给几个小孩儿示范完舞蹈动作后,发现班上头毛最黄、脑子最二的黄梓星在休息期间又偷偷摸出手机划拉。 只见黄梓星的两只大拇指上下翻飞,面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咧着嘴俨然是坠入爱河的少年。 时默走到他背旁,见他并不是在和喜欢的妹子聊天,而是起劲地刷着微博,还关注了最近在巫城举办的银翼杯钢琴大赛的超话。 黄梓星看见时默,如获至宝地把手机递给对方,眉飞色舞道:“时老师,快看视频!” 时默接过手机,按下播放键,屏幕里先是黑白交错的按键,十指纤纤像抚摸流水般拂过琴键,琴声委婉宁静。随即画面拉远,弹奏者垂着眼眸,柔顺的黑色长发随着双臂的轻摆偶尔拂过电钢琴边缘。 音符流泻,随着几小节过渡逐渐变得高昂热烈,弹奏者也抬起雪白的脖颈,深呼吸之间那双半阖的眼忽地睁开,阳光照射进来赋予了鲜亮的色彩,那是双泛着浅色的绿宝石般的眼睛。 伴随着视频里的钢琴声,正在练舞的少年们渐渐围了过来,探头探脑地看屏幕,对弹奏者的样貌和气质七嘴八舌地评论。 “好好看啊好好看,神仙小姐姐,我已弯,求搞姬!不过听说她好高冷的……” “时老师,蛋黄给您看的这个我知道!这首里希特奏鸣曲是乔衣小姐姐自己写的,刚刚有一部分又和她曾经提供的琴谱有出入,即兴发挥超强!她比赛时唯独没有用赛场提供的钢琴,自带了电钢琴。” 黄毛在两名女同学面前装帅道:“这才初赛就如此拽,不恰饭不给赞助商面子嘛。” 时默听了忍俊不禁:“黄梓星你可以啊,还知道恰饭?” 她随着少年们感叹了一番琴声和少女的颜值,将视频连同手机关闭放在台板上,那天记忆的终点是她教黄梓星把新动作翻来覆去做了七八遍才把手机还给他,叮嘱他上课不要玩手机。 时默将记忆中的少女和眼前人对上,心道怪不得蛋黄那小家伙拿弹珠弹人家,原来是故意的,回头得好好教育。那么这个叫乔衣的女孩子不远万里赶赴巫城,想来就是参加第二轮的钢琴半决赛。 时默再看那台琴,脱口而出道:“罗兰fp30。”她说完想给自己鼓鼓掌,厚脸皮地感叹自己真不愧是侦探在世,这么细节的记忆也能拣起来。 乔衣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就如同那天初赛弹到即兴演奏时闪亮的眼睛:“你知道这个型号?时姐你也弹琴的么?” 她把时默拉到便利店的餐椅上坐了,声音洋溢着热忱,双眼泛着雀跃的光,简直就在说“多跟我聊聊这方面吧”。 时默见她高兴成这样,不愿扫她兴,但也只能摇头笑着说:“只是略有了解,听朋友说起过。”既然乔衣不愿意透露姓名,她也就假装没有看过乔衣本人的小视频,不了解银翼杯。 乔衣不疑有他,平静下来,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虽然不无遗憾,但也和时默简单说了说这台琴的由来:“这是我哥哥的。但他很快就厌了,之后都是我在弹,所以这回……带了出来。” 时默顿时明白乔衣省略掉的话语是“比赛”。尽管天色很晚,她还是跟着乔衣的手指摸过每一条琴键,告别之前跟着乔衣学着弹了简单的《小星星》。 时默的手指在跳舞的时候灵活得像没有骨头,弹起琴却跟旧挖掘机没上油似的,僵硬且找不着地儿。乔衣也没有丝毫不耐烦,见时默有兴趣学习,便手把手教她弹奏,食指覆着食指,自己的小指将对方的勾起,轻点在对应的5键上。 时默侧过头看乔衣,对方的唇畔勾起了浅笑,隐隐约约还有点儿小酒窝。 她莫名地觉得乔衣笑起来可爱极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就应该多笑。 乔衣在她耳畔轻声提醒道:“这个地方两拍,一二。” 耳畔酥酥的痒意让时默回过神,弯着眼悉心接受教诲:“一二。” 两名店员也凑了过来,感叹这真是一首男女通用老少皆宜的好曲子,就连五音不全的时女士也能弹得有模有样。 时女士表示上帝赐她美貌和优美的舞技,却收走了本该横跨八个八度的海豚音好嗓子。 她冲店员妹子抛了个wink:“人无完人嘛。” 店员妹子:“噫……” 至于想拉乔衣一起跳舞这个念头,时默已经完全打消了。 不过这世间之事,向来凑巧。 周末有舞蹈课,时默还没被闹钟叫醒,就被微信消息震醒。 是黄梓星在小群里抱怨银翼杯半决赛不知什么原因临时取消了。 那边的少年在哀嚎不能看到美丽的小姐姐现场弹奏,时默笑着摇头,把手机揣进兜里。 给收进窗台里的那几颗多肉浇完水,就打算去教室。她刚要关上窗户,就看到楼下不远处的车站花坛边上蹲着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身形像极了前天晚上不辞辛劳,手把手教她弹琴的乔衣,只是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的颜色也不一样。 时默一时不能确定这人是谁。她拽了拽毛衣链,想着要不要下楼看看,又担心上班迟到,给小黄毛他们树立坏榜样。 邻家阿婆从隔壁窗户探出头来,对时默碎碎念:“我眼也不眨地看着呢,这孩子都蹲了快半小时啦。” 时默抽了抽嘴角,阿婆你能看这么久也是好定力,。 她披上大衣几步跑下楼,快步走到花坛边,见到的果然是乔衣。 “小乔,你怎么在这儿呢,不去车站里边等车。” 乔衣见到她,嘴唇抖了两下,勉强扯出不算笑的笑容,半天才说:“冷得走不动了休息会儿。时姐,好巧呀……” “怎么这么怕冷。”时默把她扶了起来,发现乔衣的外套不见了,心里猛地一跳,“衣服是被人给抢了?” 乔衣摇摇头:“卖了。” 时默愣了小会儿,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卖了?” 这年头谁会把自己的衣服卖了,还是在这下雪的时候? “真的不是被抢了?别害怕,我帮你打电话报——” “别……”乔衣耳朵通红,笔尖也有一点红痕,只是双唇被冻得惨白。她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真的卖了,只是卖了换钱,我身上没钱了。” 她顺着时默的视线看到套着箱子的电钢琴,误以为时默想让她卖电钢琴,便一把抱住箱子,语气坚决,“这个不可。” 任是时默好脾气,也被这神奇的逻辑气得直皱眉。她二话没说把自己的大衣罩在乔衣身上,试图减少对方打哆嗦的频率:“总有别的办法,冻着算怎么回事。” 看乔衣那副迷糊的模样,愈发气不打一处来:“傻乎乎的。” 乔衣安静地听了,时默让她把手伸出来,她也就乖乖地放下箱子,把手摊到时默面前。 本以为会被这个年长的姐姐打手心,谁知时默却将手掌覆盖在了乔衣手上,缓缓用力,把乔衣冻僵的双手放在自己掌中,来回摩挲。 乔衣本就冻红的耳廓烧得更厉害了。她的声音细如蚊蝇,但她们又在这里相遇,拜托人的事本就一回生二回熟,挨了冻只换道路费和伙食费的她将心里的请求说出口:“时姐,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你是舞蹈老师,你们那边有招钢琴老师吗?可以的话,我想找份工作。” 时默联系今早得到的消息,料想乔衣这是没参加成比赛,现在想打工糊口。至于对方为什么身上没钱,要在巫城待多久回家,又或者攒够钱去参加别的什么比赛,都不在她的探究范围内。 她斟酌着开了口:“倒也不是没有,不过去琴行起码得大学毕业,你成年了吗?” 乔衣摇头:“还差三个月。” “有考级证书吗?” “我……不用考那个。” “有教学经验吗?” “……” 见乔衣开始咬下唇,浅绿色的眸光起伏不定,满脸写着为难,时默不知什么反倒松了一口气。 琴行什么的,没经验没证未成年,做助手尚可,要想靠授课吃饭,在人才辈出的巫市绝非易事,这也是主办方当时把银翼杯半决赛设置在此地的理由之一。 但这个小漂亮难进琴行,进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比如时默本人的工作室。 捡人收徒这种事,时默最为喜欢。这是命运的安排,千载难逢卖安利的大好机会近在咫尺,可不能像前几回那样搞砸了。 时默深吸一口气,左手背过后腰,右手向乔衣伸出,手掌平摊,手心朝上,微微屈膝弯下腰,俨然绅士的举止,挑着眉邀请道:“小漂亮,跳舞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第四章 时默温暖的大衣罩在乔衣身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乔衣肩头。她不由地捏紧了大衣领口,煞风景地问:“时姐,你冷吗?” “嗯?”时默一时跟不上乔衣的脑回路,细想后失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被冻傻啦。” 乔衣顺着时默的话回答:“是有点。” 她又怎么不知道时默是为了给她解围。 以她现在的情况,进琴行是困难了些。时默这么说,是在邀请她去舞蹈工作室。 时默看着那双十分适合跳舞的白皙修长的腿,循循善诱,努力给乔衣画饼:“来sl吧,当助教也好,成为那颗最闪亮的小星星,薪资待遇包你满意!不会跳没关系,我包教包会,考虑一下,跳舞吗少女?” 乔衣听时默提到过,sl是时默和朋友合伙开的舞蹈工作室,教跳舞的是时默本人,学生有二十人左右的规模,主要开展爵士舞教学。 爵士舞是种节奏颇为明快,风格十分热情的舞蹈。细细想来,就如同时默带给乔衣的感觉。 乔衣曾经有过学习跳舞的时候,还是在多年前。那时她跳不好舞,无法回应双亲的期待,最终谁也没指望她。 可是时默说她能跳舞,甚至还说要给她发钱。 乔衣心想,这个姐姐果然是被冻傻了。 但心里说没有感动那是假的,愿意一次次帮助素不相识的人,对方真的太过温暖和温柔。 这个时候半推半就并不合适,乔衣将大衣脱下,双手递还给眼前人。 时默不无遗憾道:“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乔衣摇头:“不,我很乐意,请你多指教。” 乔衣要跟时默去上班,先回了时默家。时默与她身高相仿,将自己的一件不常穿的大衣给乔衣穿了,还让乔衣把琴留在自家的玄关里。 见乔衣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人琴情未了,时默好笑道:“放心吧,你不会和你的小情人分开太久,晚上就回来了。” 时默领着乔衣换乘了两趟公交,再缓步穿过两个街区,一直走在乔衣身前,雨伞前沿不多时便积满了雪。 路遇陌生人的搭讪:“美女们,约吗?” 时默笑而不语,只是将手微微撑起,把乔衣护在身后,径直走了过去。 乔衣发现时默后背挺得笔直,颈部线条非常好看,瞬间想到前段时间流行的那个名词,天鹅颈。 乔衣跟在时默身后,不知道时默表面上云淡风轻,一派从容,背地里却摸出手机暗暗打字,提前给教室的学生发消息。 “黄梓星,一会儿我带个新同学过来。” “看到速回。” “黄梓星?” 对方装死,时默使出了杀手锏:“别躲在微信后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玩手机。” 黄梓星秒回:“好的时老师,没问题时老师,你说的这个人我认识?” “就是银翼杯初赛获胜的乔衣,你绷住不要声张。” 黄梓星:“。” 黄梓星:“哦买糕!!!!!!!!!!!!!!!!!” 他一连发了十几张土拨鼠尖叫表情包,让时默的老年机险些被卡到提前退休。 屏幕对面的少年激动得快要哭出来:“时老师你不是说自己不关心八卦的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她!!!” 时默言简意赅:“那天晚上的弹珠,自罚一拳吧你。如果有人知道乔衣也一起劝住,她不想让人过多关注这方面。” 黄梓星发了个狗子敬礼的表情包:“保证完成任务!” 乔衣乖乖地跟在时默后面,像个沉默的小尾巴。 没多久她们就到了sl舞蹈工作室。 sl坐落在三三两两的旧房子里面,全名巫市sl爵士舞蹈中心,几个大字闪闪发亮。 工作室的布局意外的小,虽然从外面看像极了老旧的民宿,舞蹈室却充满了温馨的味道,大落地窗折射出上午的阳光,露出墙体的水管被套上了厚厚的针织保护套。 时默的学生来了十多人,因为老师来得比以往要迟些,他们一面练习,一面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看到时默,他们的交头接耳声小了不少,再看时默身后的人,直接换成了眼神交流,意念沟通。 ——不会吧,真把人带来了。 ——是joy小姐姐,我的心脏要爆了嘤嘤嘤! ——是本人无误,打赌输的等下中午请吃饭,不许耍赖。 ——请就请,怕你不成? 相处了不少时日,时默看他们眼神就知道这群小家伙心里在想什么。她清清嗓子,让大家暂时安静,赶在正点开始了本日授课。 舞蹈房里空调温度打得挺高,时默换了身纯色的长袖衬衫和长裤出来,简单热身后打开伴奏示范动作。 她本不用跳完整首,但乔衣是第一次来,时默想让对方感受爵士舞的魅力,同时也有展示自身的私心—— 毕竟在漂亮妹妹面前显摆显摆,是人之常情。 时默化着枫叶色的妆容,在眼角和下唇添上一点暗金色阴影。顶上的灯光照在她周身,看着就能让人感到冬日里的暖意。 感受乔衣的目光,她垂在腿边的手打了个响指,下一秒音乐声响起,正应和了这响指的余韵。 时默踮起步伐上前,跟随着伴奏热烈地起舞,双肩柔软又不失力量地抖动,胯部小幅度扭向与肩相反的方向。 每一下都踩在点上,俯下身的瞬间手臂从前胸绕过,往上挥举,又迅速收回成拳,打向地面,撑起肢体。 五分钟的时间里,动作没有停顿,如行云流水。时默脸上的表情始终自信而从容,耀眼夺目如同夜空中摘不下的星辰。 舞曲结束时,她的气息没有紊乱丝毫,还向着鼓掌叫好的学生抛出了感谢的飞吻和小小的wink,朝着乔衣鞠出感谢观看的浅浅一躬,抬起头时笑着露出洁白的牙。 乔衣的心脏砰砰直跳,不由自主地受到了强烈的吸引。她不知道单看人跳舞就会有这样的魔力,她的心魂像被夺去,沉进冰封的积雪里。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让人如此着迷。 名词就在乔衣嘴边,可她说不出来。 乔衣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机,完全忘记了录下这颇具纪念意义的舞蹈,这是她看时默跳的第一支舞。她以前从未看过爵士舞,但她能打赌,时默跳得一定很标准,并且能让大家发出好看的惊呼。 音乐声已经停了,学生们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乔衣默默地安慰自己,只要她还在这里一天,就能看到时默这个老师跳舞的,录像这种事总有机会。 黄梓星捅了捅身边人,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老时跳到高/潮部分都要开屏了?跳完以后笑得也太灿烂了!” 他的粉头发小伙伴单一枫轻哼一声:“蛋黄酱,都说你神经粗,我看你粗中有细。” 黄梓星大喜:“谢夸!” “没夸你,笨蛋。还有,雄孔雀才开屏。” 时默领着学生们练完一轮,夸奖磨合得很不错,又问乔衣要不要来试一试第一组动作。乔衣脱去了外套,把身体放松下来,交到时默手里,随着她的教导记动作。 乔衣惊喜地发现,她对动作的学习比自己想象中快了很多,大部分动作时默教一遍她就能几个大概,不会倒回去来回地想。 但当她跳起舞,却重现了曾经的场景。 在动作的过渡时,她摔倒了,爬起来继续练,好不容易练得连贯些,扭胯的动作又让她狠狠地摔在地上,愣了好半天没爬起来。 “没事吧!”几个女孩子把乔衣拉起来,见她摔懵了,七嘴八舌地安慰,“没事啦,你没有舞蹈基础,第一次能跳成这样很不错了!” “对,应该是着装问题,明天换套合适的过来就不太会摔啦。” 乔衣没注意自己是否感谢了她们的好意。等她回过神来,双手捧着不知道谁给泡的茉莉花茶,身体还在微微地打颤。 她沉默地看着那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跳舞,小小地抿了一口温热的花茶。 好苦。 休息期间,几个小年轻终于憋不住了,聚在走廊小声八卦。 “乔衣要参加的银翼杯被取消了,据说是赞助商嫌下雪天冷得风湿发作,想等雪停了再办。” “好草率的决定,巫市年年下雪,想暖和去最南边办啊!” “不是,我听到的版本是这届比赛直接取消了,不是延期。” “希望我们舞蹈比赛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吧……” “喂,你们看窗外,雪下得太大了吧??” 周六晚上遇到巫市“十年一遇”的大暴雪,离家近的学生回家了,其他人从教室走廊的地板下掏出自备的睡袋,要苟上一晚。 “还好今天带了我妈自制的饭团,明天给你们当早饭。”黄梓星乐观道。 他和单一枫他们睡到了走廊上,十分有绅士风度地让女孩子们留在有空调的教室里。 当然女孩子也包括他们年长的时老师。 时老师查了几路公交都已停运,还有私家车在雪地里熄火的新闻,心道自己这张嘴专门用来立flag,上午出门跟人家说晚上就能摸钢琴,结果现在别说琴了,家也回不去。 为了避免睡得不舒服,时默将睡袋翻来覆去拍得蓬松无比,同时不好意思地问乔衣:“今晚暂时睡这里吧,会不习惯吗?” 乔衣摇摇头,认真道:“不会。” 时默闻言笑道:“好乖。” 乔衣钻进睡袋里,背过身去,揉着泛红的脸颊,毫无语调地说:“明天我继续练。” 乔衣把膝盖摔青了,却还愿意跳舞,有积极性是件很好的事,时默不打算阻止。 “好呀,明天继续。” 清晨的雪小了些,倒也还在下,外头银装素裹,里面的人穿得清凉。 要参赛的八人小组将舞蹈反复磨合,不和谐的动作重来了十几遍,停下来时已是肌肉酸痛,哀嚎遍地。 乔衣就在这样的气氛里练习时默教她的前三组动作,在教室靠门的空地里,以免和那边跳舞的人撞在一起。 她暗暗地与自己较着劲,企图跟上时默循环播放的伴奏。 起初时默会过来让她休息下再练,却被乔衣以不能影响练舞进度的名义反向劝退,时默见她这么倔强,也只能由她继续,叮嘱千万不能崴脚伤到骨头。 就在乔衣摔第八回时,舞蹈室带玻璃的门被人推开,身着铆钉黑皮衣的酒红色头发的女人踩着细高跟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她看向乔衣,眉眼间是艳丽的锋利:“你是怎么搞的?” 乔衣单手撑着地站起来,地板上还有她先前流下的汗,黏在手上还挺难受。她感到对方来者不善,但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女人抱起手臂,有些咬牙切齿地问:“这支舞跳多久了?” 乔衣一时有些紧张,沉默了会儿才道:“……两天。” 女人将她的沉默当作撒谎前的权衡,发出嗤笑:“我冒着能埋死人的大雪过来,就看你这半分钟能摔八回的动作?你在逗我吧?” 时默暗道凌翃这个不分青红皂白就炸的炮仗,担心乔衣会被怼哭。 她正要开口规劝,乔衣却抢先了一步。 乔衣这人吃软不吃硬,遇到喜欢的人会害羞,对于莫名的批评却并不会畏惧。听到了不加掩饰的嘲讽,她反倒不怕了。 乔衣深呼吸后,直直地看着女人的眼睛,压抑着颤抖的声线说:“我再跳一遍,证明给你看,这次不会摔的。” 时默讶然,半晌唇畔浮现笑意。 真不愧是她拐来的人,有骨气。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第五章 凌翃作为时默舞蹈工作室的合伙人,看见这么个跳不好舞的突兀的人存在,不太能管住自己的嘴。 跳舞的众人没有哪个没有挨过她的训,本就怕她。见她想劝退他们万分欢迎的人,他们几个都窃窃私语起来,看凌翃的表情也变了。 凌翃脾气还没发完,看这群小屁孩的脸色,顿时觉得更气,可对着这群平均年龄16岁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把眼刀飕飕地往时默那边放,责怪她这是哪里找来的人。 她往门口走去,时默也正有此意,跟着一起出去了。 二人到了教室外面,门一关,凌翃就把话摊开来说道:“我可是跟着你投资的,跳舞的事我虽然是外行,可看了那么久,她这也太不靠谱了吧,你别什么人都招啊?” 时默隔着窗户望去,乔衣的嘴唇微动,正数着节拍练习动作。 乔衣的身体十分柔软,压腿和下腰时虽然不像学舞的人那么不费吹灰之力,但也算游刃有余,劈叉踮脚时顺滑的墨色长发垂在腰侧,像是小美人鱼刚上了岸,尾巴变成那两条匀称白皙的腿,练习如何起舞。 美如画,光看着就能下一大碗白米饭。 时默回过头,对凌翃说道:“我可没什么人都招。她的身形就是为舞蹈生的,至于能不能跳,是另一回事。” 凌翃翻了个白眼:“也只有你这舞痴怪咖会这么想。” 时默将微卷的碎发绕到耳后,侧过身把门玻璃的位置让给凌翃,斟酌道:“最好不要再批评她了,毕竟只是我强拉来的小孩儿,你太凶她会哭的。” 凌翃没仔细看乔衣练习,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不靠谱的时默身上:“我今天冒着雪过来看你们的进度,你不是要带着那群半大小子取得第一名,之后推他们出道完成他们的心愿吗?不走心就是不走心,跳成这样浪费我们谁的时间,你自己也是,算算比赛还有多久?” 时默蹙眉:“她不是不走心,我保证她在好好跳舞。” 保证,又是保证。 其实凌翃有时很心疼自己这个朋友。 时默家境贫寒,父母早逝。她拿着微薄的救济补贴,边上学边给人做“舞替”讨生活,因年纪尚小,不能露脸,只能虚报年龄。 十三岁被星探发掘,十五岁正式入圈演戏,直到两年前加冕影后,背后付出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辛酸和努力。 而这些光环时默本人都放弃了,即使她向凌翃保证过有朝一日她会回去,无论凌翃追问有一天是哪一天,都被时默轻描淡写地带过。 所以凌翃时常替时默着急。 时默又要说话,凌翃打断她,压着声音懊恼道:“你又保证了,你回回料事如神,怎么管不好自己,你——” 时默的手按住凌翃的肩膀,将她的一股子气也一并压了下来:“阿凌。” 凌翃自觉失言,打住了话头,啧了一声,扭过脸半天才说:“听你说保证两个字我就气。” 就差在脸上写“我好气啊”四个大字。 时默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又没什么的。” 凌翃张了张嘴,还是把心里的疑问咽进了肚子里,不想再说让时默为难的话,转而换回刚才的话题。 她也只有在时默挑人这种问题上发发牢骚:“那个女孩真的没问题吗?你可别看着人家好看就袒护她啊。” 时默点头:“她只来了两天,我也没让她比赛,本来想让她做助教的,顺便教下跳舞。” 凌翃的目光顺着时默看过去,与乔衣对了个正着。她看着乔衣,乔衣也看着她,目光中没有愤怒或胆怯,宝石色的双眼中只有满满的不服输,像只倔强的小鹿。 凌翃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你带了个女儿过来。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毛一样。” 时默摸摸眼角不存在的皱纹:“我现在也不老啊。” 凌翃白了她一眼,半真半假地嘲她:“不是女儿,那是对象?喜欢和自己差不多的类型,真够自恋的。” 时默只是笑,不说话。 凌翃推门回去,脸上还挂着那副“老娘想diss你们全部”的表情,成功让一群小孩停止了呼吸。空气变得异常安静——鬼知道温柔时老师的魔鬼合伙人今天又要吃哪个倒霉蛋儿。 她却只是对乔衣说:“我看你跳。” 乔衣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她总觉得被劝退的感觉非常不好,不是丢脸,而是对不起时默和自己下决心做好的第一份工作。 这回她好好跳,一定不能摔跤。 时默也走进来,重新按下了播放键。 在名为“はつ雪”的参赛曲目中,乔衣缓缓地放轻了呼吸,按照时默教她的每个动作,不着急,也不拖沓,跳前两分钟的几组舞蹈动作。 她跳舞时的呼吸很浅,每一次上跳和下落都如同蜻蜓点水,四肢平稳没有多余的晃动,侧重点不在爆发力,反倒趋向灵巧的方面。因些许的紧张,眼神显得冷冰冰的,倒也带了特别的迷人韵味。 每一个舞步,每一个动作,都提醒着在场者,这是个新手,而这个新手正在以比之前更专业更标准的姿势成长着,她说的好好跳绝不只是口头上的话。 直到乔衣跳完了时默教她的全部,又加了两组她从参赛小分队那里看了摸索吃透的动作,她才停下来。 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滴在地板上,乔衣深深地喘着气,平复呼吸,累得几乎无法思考。 她只知道自己没有摔,都做的都做到了,像时默那样跳完也不露疲色,乔衣做不到,但她也突破了自己的极限,拿出了所能拿出的最优解。 她被在场的大家的掌声拉回现实,要参赛的八人组看完这半曲,眼神发亮,把乔衣围成圈,给她疯狂打call吹彩虹屁,就好像要去参加舞蹈比赛的不是他们而是乔衣。 参赛小分队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舞蹈的表现形式并不单一,乔衣可以说用全新的方式诠释了这首曲子,虽然没有他们的爵士舞来得热情奔放,但能让人心潮澎湃的舞蹈,没有人能够不欢迎。 黄梓星忍不住上前两步吹口哨,被单一枫踩了脚,嗷一声地跳回了原位。 乔衣跳舞时异常认真,像赌上自己的决心在比赛。 时默也看得更为仔细,发现了问题所在。 几天前第一次见到乔衣的时候,对方走路的姿势像极了旅途跋涉后的疲惫。而经过时默刚才的观察,事实却并非如此。 乔衣的腿有些特殊,无论是走路或是起舞都没办法做到标准的拉伸,膝盖那块儿比常人凸出一些。 倒也不像膝关节的病症,至少在乔衣脸上,时默没有发现忍受病痛的神情。 她再次感叹,乔衣身上的秘密恐怕远超出她的想象。 不过,谁的身上没有点小秘密呢。 时默看向好友,对方正蹙着那双新纹好的漂亮眉毛,打量着乔衣的双腿。凌翃作为外科医生,恐怕也发现了什么。 凌翃看了乔衣的舞,全程抿唇,不发一言。 这次跳舞的确比前面的练习有进步,动作都对上了,节奏也踩在点上,只是四肢没有老手那么协调,发力方式显得有点怪异,特别是腿部用力,硬要说的话也就是中规中矩。 她清清嗓子,扬起下巴,对乔衣说:“你不用跳了。” 乔衣还没来得及沮丧,凌翃的轻触落在了她的左肩上。 凌翃拍了拍乔衣的肩膀,食指挠着脸,唇角带了点先前没有过的笑:“你……你很不错,留下来也行,我准了。” 乔衣垂眸,脸开始发烫。 被肯定了,她被刚才这个几乎想要劝退她的人肯定了。 乔衣的心房卸下,又变得柔软,低低说了声“谢谢”。 凌翃轻哼了声,就好像乔衣不是在谢她而是在骂她,而她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舞蹈室里窃窃私语:“不是吧,夸人了?” “她有夸过别人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老时跟老凌说什么了……” “不过小姐姐的舞确实很美鸭!” 凌翃怒瞪了这群小声八卦的小孩儿们一眼,顿时鸦雀无声。她便抱着手臂,蹬蹬蹬地踩着细 高跟鞋走了,余音在门外的走廊回荡。 黄梓星挠头:“凌老板来干嘛的?” 单一枫瘫着脸严肃道:“来巩固正宫地位,这下马威可以。” “可以个桃子。”时默一手一个轻拍他俩小脑瓜,“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少看脑残小说,好好练舞,快比赛了。” 乔衣听了,脑子里冒出问号,正宫是什么? 过了整个白天,肆虐的大雪似乎迎来了终点。 勤劳的扫雪员们为市民开辟出道路,巫市的公交和出租车也总算恢复了正常运行。 时默送走学生们,给工作室大门上了锁,牵着乔衣的手带她缓步走向车站。 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二人随意吃了点热腾腾的挂面,时默靠在沙发上,翻着影片列表找好看的电影,心里却想着乔衣那不同寻常人的腿。 列表里都是合作过的熟悉的脸,没有什么新面孔,时默兴味阑珊,索性扬手关了电视,十指纤纤举过头顶熟练地翻了几个花,冲在茶几旁写写画画的乔衣挑眉道:“小乔,过来跳舞。” 乔衣的谱子才写了个开头就卡住了,也想着做些别的。 但听时默这么说,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置可否道:“跳了一天,肌肉不疼么?” 居然还想跳。 真·跳舞狂魔。 壁挂的灯光昏黄,打在乔衣的半边脸上,勾勒出唇角上扬的弧度,让她的侧脸显得安逸而柔和,就连那双碧色的眼眸也泛起点点狡黠的星光。 如果说初见时是警惕的小猫咪,那么现在的乔衣像极了被小王子驯养的小狐狸,信赖之中带着自己的小骄傲。 但时默觉得乔衣不需要被驯养。乔衣有着出色的琴艺和美丽的容颜,更重要的是她有着很多人没有的韧劲,凭着这股不服输的劲头,这样的孩子早晚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 时默看着乔衣,不禁莞尔:“白天是爵士舞,晚上我们来些别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第六章 时默看乔衣写谱子时眉头卡得死紧,半天没落笔第一个音符,便用着轻松的语调喊她过来。 她本意是让乔衣看看她跳舞,兴许能缓解疲劳,养养眼睛,找到灵感。 谁知这小孩儿是个死心眼儿的,非说要跟着她一起,不愿让她一个人受累。 时默仍是担心着乔衣的腿,在乔衣眼神乞求的攻势下妥协了:“我托着你跳,你配合我,省点力气,累了我们就停下,知道吗?” 乔衣点头:“知道啦。” 时默笑着说:“好乖。” 她将葱白的左手伸出,握住乔衣右手手心,而右手的掌心轻柔地托住乔衣的肩膀,而后对着天猫精灵喊了声:“小夜曲~” 温柔的月色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室内,和着昏黄的灯光,时默引领乔衣缓步而行,随音乐声轻轻旋圈。 不忍破坏这静谧美好的气氛,乔衣小声问:“是华尔兹吗?” 随即便被时默的小指勾了下腰:“bingo,聪明妹妹!” 痒痒的! 乔衣不喜欢被人挠痒痒,但时默挠她,她只皱了皱鼻子。 怎么被这个人冷不防偷袭,非但不讨厌,还有点酥酥的麻麻的…… 又听时默还记得姐姐妹妹的这一套,乔衣的脸上不觉有点发烫。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专心跟着时老师跳舞。 这一曲是极其适合睡前跳的华尔兹,再加上白天反复地在跳从未挑战过的舞蹈,乔衣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听从时默的话,将自己的分量交到对方的怀抱中,不觉放空了思绪。 眼前人离得很近,乔衣垂眼就能看到那两瓣丰润的唇。与寒冬中和的枫叶色已被卸去,露出原本的淡粉,乔衣却觉得依旧很好看。 时默和凌翃白天关注乔衣的腿,目光没有过多的掩饰,乔衣也发现了,但时默什么也没问,对于这一点,乔衣并不清楚时默怎么想。 但时默同她一道起舞,愿意带着她慢悠悠地跳,将她的时间分给她,关照她,平等地对待她。 乔衣心下想着:是我的幸运。 她也曾有过被家人关注的闪光时刻。 那是她还小的时候,父母想培养一对金童玉女,让哥哥乔言商学钢琴,而乔衣学芭蕾。 但小乔衣练舞一次次摔倒,被诊断为罕见的病症,对身体没有伤害,只是在跳舞的时候会发作,无法控制身体平衡,因此不宜跳舞。 父母想了很多办法,找知名医生给她治疗,种种失败后,希望转变为绝望,终于放弃。 母亲当着年幼的乔衣的面,一遍遍偏执地问她:“平时走路跑步没问题,怎么偏偏不能跳舞?你是不是心理作用,是不是不想学好?” 从责骂到冷眼旁观,乔衣逐渐感受到母亲眼里的自己逐渐变得模糊,最后终于视她如空气,倒也不强制她再学什么了。 倒是乔言商显露出了弹琴的天赋,让家里的钢琴老师啧啧称奇。 乔衣偷偷看老师教哥哥弹琴,自己半夜从琴凳里取出哥哥整理好的谱子对着练。 有一次乔言商发现了,大大方方地把自己没用几次就闲置的电钢琴送给了妹妹,并且没有打小报告。 乔衣记得自己和哥哥因为母亲的缘故而莫名紧张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变得好起来的。 这一练就是十年没有间断,钢琴是她的挚友,她的全部。 后来乔言商放弃练琴,乔衣却在朋友的鼓励下,偷偷报名参加小型的钢琴比赛,而她获奖也越来越多,父母发现后她终于走到银翼杯的展台上,用自己的琴拿下了值得纪念的首金。 她以为她能以这种方式成为父母的骄傲,却被当作了筹码;订婚的消息在本市传了一圈,她本人竟然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矶市刚开始降温的那个日子,她与父母之间的感情也跌到了冰点。 她不顾家族的脸面,跑了。 乔衣回过神,是时默边带着她跳边给她讲基本的华尔兹技巧。 时默教乔衣,目的却不是为了跳得完美,而将侧重点放在了乔衣的上肢力量。 她托着她的手臂,尽可能地诠释上半身的肢体动作,双腿只教如何去配合整个身体表现舞蹈魅力。 乔衣瞅着自己不争气的双腿,心里叹息:啊,她果然看出来了。她会问我吗。 时默说完舞蹈方面的内容,却没有提到乔衣的腿,反倒讲起自己养的玄凤鹦鹉。 鹦鹉叫袜子,因为总是混进时默刚收完的袜子堆里,就得了这个名字。总是用嘴搞破坏,小到数据线,大到衣柜,都难逃它爱的烙印,着实是只嘴巴坏坏的小朋友,拿它没办法,也就不去管它。 她话锋一转:“同样的,也不用去想那个嘴巴坏坏的翃姐,她还没有袜子和蔼,整个舞蹈室也只有黄梓星那个小二货没被骂哭过了。” 乔衣知道时默是在找话安慰她,而她难过的点也不在凌翃身上,只跟着笑:“翃姐好厉害。” 时默带着乔衣转圈,本就贴得极近,这会儿愈发贴近对方的侧畔,看了有一会儿,才满意道:“终于笑了,笑起来才可爱。” 乔衣一怔,睡意全无,睁大眼睛看向时默。 原来重点在这里吗? 时默刮了下乔衣的鼻梁,慢悠悠地说:“你不用考虑能不能依靠跳舞留下,只需要专注地感受跳舞时的自己。这一曲我希望你能快乐,跳舞的时候开心吗?开心的话我们以后继续,想什么时候去舞蹈室都可以。” 乔衣乖乖地点头。 时姐姐真好呀。 被时默带着跳舞,乔衣还是跳累了。时默松开手后,乔衣在身旁的软垫上坐下,看着时默再练一会儿舞。 又一曲开始,时默无缝衔接,换回爵士舞,跳了小孩们的参赛曲目,中间反复了几次动作,琢磨有什么地方可以改得更让评委和观众们眼前一亮。 四分半的时候,她将原本的下腰改成了髋关节动作,既增强了气势,又提高了观赏性,与前后的动作衔接得更加流畅,只是对舞蹈者的动作要求又高了一个层面。 电光火石之间,乔衣想到她昨天看时默跳舞时,那种奔放而毫无距离感的感觉是什么词了。 舞蹈的张力—— 生命力。 那是时默本身的生命力,是时默本人所能代表的,亦是乔衣生命中最渴望的东西。 从家里出逃的时候,她的心里很混乱,愤怒,悲伤,恐惧,不安,种种情感混合在一起,却不能说没有正面的情感。 强烈的渴望,她也有。 那时耳畔只有一句话,活下去! 活下去。 唯有活着,才能遇到更好的事。 成为更坚强的人。 也遇到更好的人。 如果她那时什么都不做,为了求得父母的欢心去跟陌生人订婚,还会历经比赛的取消,变得更坚强吗? 还会像现在一样在大雪纷飞的老城跳从未尝试过的舞蹈,告诉自己永不放弃吗? 还会遇到像时默这样温柔的人吗? 乔衣不敢保证答案,但她很庆幸能在此时此地遇到这样一个人,被对方所温暖。 时默问乔衣跳舞的时候是否快乐,乔衣也只有一个答案—— 和时默一起跳舞真的很开心。 这种开心甚至能让她暂时遗忘被告知和人订婚时那种把心撕碎成片似的痛楚和绝望。 就在她捧着脸思考为什么的时候,时默已经把客房的床铺好了。 时默从房间出来,啪嗒一记轻拍乔衣的后背,笑眯眯地问:“小乔,晚上有地方睡觉吗?床分你一半,过来睡觉呀。” 乔衣的脸迅速地烧了起来,原本就放在脸上的手这下按得死死的,不愿放开,都快把脸捂变形了。 “一起……睡觉?” 时默笑了,摸摸乔衣的头:“逗你玩儿的,小傻瓜。家里两张床呢,给你铺好啦。” 乔衣心跳如擂,突然想起朋友发给她的小猫猫表情包。 猫坐在床上仰起脸张开小嘴,一脸瘫掉的样子。 乔衣觉得自己也离那个表情包不远了。 这个姐姐怎么老是开她的玩笑?她性格又闷又内向,逗她可一点也不有趣呀。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第七章 舞蹈助教的计划搁浅了,尽管乔衣进步成绩斐然,却远没有达到做助教的要求,短期内不太现实。 时默舍不得让这个全身都是秘密的小漂亮流落街头弹琴卖艺。 她到底还是雇了乔衣跟她一起在工作日轮班卖奶茶,又奉行了“包吃、包住、包工资”的三包原则,大大咧咧、毫无防备地让乔衣住进了自己家里。 兜兜转转,事情回到了原点,没有收到徒弟,平白无故多给出去一份工资,时默本人却乐此不疲。 按她的说法,相遇即是有缘,都帮了好几次,帮顺了手,习惯成自然。 乔衣睡在了客房,时默忙前忙后给她收拾好床铺,偶尔还自告奋勇做些别的事。 “睡不着?我给你唱摇篮曲。” 据舞蹈班的小年轻说,自打听了时老师唱歌,她原本美好的形象和舞技所带来的威严在他们心中一落千丈。 乔衣还不想让时默的温柔可人十项全能姐姐形象在她的心中崩坏,因此十动然拒。 但看着时默忙前忙后,几天里又是收拾客房,又是布置些温馨小摆件,乔衣觉得时默对待家人肯定更加温柔。 她也会频繁地去设想,时默的家人是怎么样的,时默一个人生活,家里人会不会担心。 说起家人,乔衣也想到了自己好几天都没有联络的朋友钱婫。 钱婫待她如家人,是为数不多常邀请她一起出去玩的死党,最近却因为怕打扰乔衣,没有什么动静。 乔衣空闲下来,就觉得特别对不住钱婫,自己跑了之后不知道她家有没有去找钱婫家麻烦。 这天晚些时候,乔衣卖奶茶回来,在微信上向钱婫汇报了近况。 钱婫秒回,回复内容却是个“想死我了”的表情包和两千块的转账红包。 乔衣只想报平安,钱婫却硬是逼着乔衣把钱收下了,说这钱拿去还房租也行,白住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儿。 又听乔衣给她讲了遇到时默的事,钱婫嘿嘿两声,在语音里超级大声道:“少女,你恋爱啦!” 乔衣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把音量调小,认真地纠正:“你搞错啦,她是女的。” 钱婫不屑一顾:“女的咋了,没准你逃婚潜意识里是不喜欢男人呢?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乔衣:?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没有,半天发了一条:……我不知道。 钱婫也转为打字:哈哈哈哈哈小白兔你太可爱了叭! 乔衣抗拒:不要叫我小白兔啦。 钱婫虚心接受,绝不改正:好的小白兔→→这样,你的情况我了解了,现在听我的,快点去睡觉,熬夜使你变得不美丽,要知道美貌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还有,不开心的时候别再抱着你的电钢琴睡觉了,要压出淤青的!! 抱电钢琴睡觉是乔衣近年来养成的坏习惯,即便被压得青一块紫一块,不开心的时候绝对要抱着不撒手。 钱婫又笑她这么宝贝吃饭的家伙,未来的对象怕是要吃电钢琴的醋。 乔衣听着好友在语音里一顿胡扯,给她讲她们老家的矶市最近发生的趣事,很贴心地没有提银翼杯取消的事。 她便把开了免提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拿起纸笔写新曲子。 要说灵感这种东西,并非随时随地都能有的,总是一闪而过的火花,像心念突然被无形的细线串成宝贵的珍珠,从不知名的国度飞到脑内,在心田响起韵律的音符。 自从离家后,乔衣的耳畔就再也没有回响过灵感精灵的歌唱。 而今晚,她听到了。 在一遍遍跌跤却重新站起时,在年轻的人们期待又心疼的目光中,在凌翃拍她肩膀说她可以的时候,在时默同她跳华尔兹转的圆圈里,在钱婫待她如同从前未曾改变的友情中。 即使只是细微的轻哼,乔衣也听到了精灵的歌唱。 这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终于,她可以在纸上写下时而连贯时而断续的音符,在好友细碎的讲话声中把谱子的初稿写完。 心头萦绕的主旋律是从未有过的幸福与安全感。 通话结束,手机屏幕熄灭的那一刻,乔衣睡着了。 这还是离家后第一次不借助褪黑素入眠。 梦中有人坐在她身旁,捡起她散落在地上的五线谱放在床头,给她哼着简单的摇篮曲。 1-1-5-5-6-6-5,4-4-3-3-2-2-1。 原来是首小星星——虽然是每个音都不在调子上的那种。 声音温温柔柔的,也说不上来不好听。 难道是她的电钢琴成精了吗,跑调怎么能这么厉害。 乔衣的嘴角勾了勾,意识慢慢淡去。 肩头的棉被被往上提着轻轻压了压,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低柔地轻笑。 *** 时默从浴室里出来,整个人云雾缭绕,发梢还在滴水。 她拿新毛巾把头发擦了,不经意间听见次卧的客房有风声。 房子次卧的窗户的隐形纱窗总卡着,很难打开。因为没人住,时默都是直接关门,很少去关纱窗外面的窗。乔衣住进来,她一时忘了关窗。 怕乔衣着凉,她想进门关窗,走到门口,却听到乔衣和着电钢琴的节拍,在哼唱非常动听的旋律。 她在写自己的曲子吗? 都说天才写歌时的灵感会爆发似的涌现,时默不知道乔衣是否属于这一种。 她不愿当下就走进房内打扰到对方,便抱着胳膊靠墙默默地听乔衣时断时续的轻唱。门板隔音不好,偶尔还能听到笔在纸上划动涂改的声音。 时默听了很久,感到有些冷,拉紧了居家服的衣领,而乔衣的声音渐渐停了。 她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关窗户,回头发现有谱子都掉在地上,伸手去捡发现是乔衣自己写的。 果然是在写歌,五线谱上的音符圆滚滚的,有些是圈圈,有些涂上了实心,带着波浪的小尾巴,看上去像在对着时默跳舞。 时默一张张收起,按大致的顺序叠好,放在床头。 乔衣半睡半醒间翻了个身,嘴唇微动。时默俯下身去,听到她时有时无的梦呓,睡得不怎么安稳。 时默在乔衣床头坐下,一下一下轻拍着乔衣的后背,为她哼唱起《小星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第八章 乔衣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醒来后是早上八点,早已不见时默的人影。 她将窗帘拉开,发现卡住了纱窗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原先留了缝隙的窗户已经关上。 昨晚写好的五线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拉丝银的钢笔早已套上了笔盖,谱子的一角还多了两行铅笔写的字。 第一行是aimez-moi 后面一行则用括号标注了中文,纤细修长不失笔锋的瘦金体,是时默的笔迹,请乔衣原谅她自作主张地看了谱子,并写了那两个词就是她对这支曲目风格的整体印象。 时默虽然五音不全,对音乐的品味却不差,这也正是她能够挑选出优秀的舞曲改编让小组参赛的原因。 乔衣曾自学法语,看到法文词后几乎是同时译出了词义—— “爱我”。 没错,正是“爱我”。 遇到爱,渴望爱,真正将它攥在怀里时,像攥紧了一团火,共同燃烧,化为最纯粹无瑕的结晶,成了这首曲子全部。 就好像专属于少女的女士香水,前调清新纯正,中调蓬勃热烈,后调温柔甜蜜,全部的香气融成悦动的旋律,牢牢地倾注于心中。 乔衣念起这个词,声音柔软,唇形先是犹疑地张合,再定下了真心。法语词在唇间跳跃,就像二度亲吻喜欢的人:“aimez…moi.” 还带着睡意的眼有些朦胧,乔衣的目光由谱曲慢慢转向时默早上离家的方向,露出点模糊的笑容。 都说知音难觅,可原来时默真的懂她。 工作日比周末要起得更早,时默早早地出门卖奶茶,客房床头和冰箱上都留了便利贴,上面用记号笔画了简笔画。 一杯奶茶,一根吸管,底下七八颗珍珠。 “我出门了,给你留了早饭,热热就能吃,有时间可以帮忙扫下地,给袜子换新鲜的白开水,它喜欢喝热的。” 乔衣看了三遍,都不明白是什么袜子需要喝水? 她闭目细思,忽地反应过来,不是袜子,是时默的鸟。 吃完早饭,乔衣到处找鸟,哪儿都找不到,感觉有点着急,怕鸟飞走了,又感觉时默是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她走入了每一个房间,直到最后踮着脚进了时默的房间,就好像怕被已经出门的本人发现似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乔衣在时默的卧室里发现了鹦鹉的踪迹。 盖着厚厚一层棉布罩子的鸟笼,里面有只玄凤鹦鹉,正在酣睡。 乔衣默默地想,时默能把鸟养在自己房间里,算她睡眠质量好。 好到令人羡慕,怪不得发量浓密。 乔衣拿掉罩子,袜子咋吧咋吧嘴睁开了眼,在横杆上跳了个来回,头上一撮呆毛随着它古灵精怪的扭头晃动,机灵的小眼睛直视着乔衣,一点也不怕生。 乔衣先给它换上了温水,小心地伸出食指试探,隔着笼子挠了挠这只鹦鹉脸上的腮红。袜子眯着眼睛,样子十分亲人。 都说玄凤鹦鹉容易秃头,这只鸡的头顶倒是羽毛旺盛。 乔衣然想到一句什么人养什么鸟。 所以时默也能在这样的横杆上边扭着脖子边跳舞吗? 妈耶……有点鬼畜! 驱散了奇怪的脑洞,乔衣想问问要不要帮忙加饲料。打开自己的微信,有十来条未读消息,其中有几条是乔言商问她近况如何的,没有像之前那样非常着急地要她回去,但还是劝她考虑考虑接受未婚夫,培养感情。 乔衣按下心里的疑惑,简单汇报了自己的平安,语气公事公办,再平淡不过。 再打开剩下的小红点,是好友钱婫给她连发的七八条消息。 各种撩妹书名,微博段子和豆瓣骗p情感贴。 《pua36招,搞定你想睡的女人》 《震惊!这一百条情感攻略竟帮他拿下了三十个女朋友》 《被渣男骗感情骗身体后他卷了我的钱跑路了!》 钱婫:我昨晚仔细想了想,骗子的伎俩都是通用的,这种魅力值高的女人也有很多渣女,你个小傻瓜一个人在那里得有点防人之心啊。 乔衣大致看了下那几个帖子,里面那几个被挂的人一个比一个过分,她不免有点生气,回复道:我有什么值得骗的?我只有你刚刚给我的两千块,答应你不会乱给别人。 钱婫火速地发了个问号过来:? 钱婫:我说的是钱的事吗! 钱婫:当然是你的美色啊啊啊!你怎么傻乎乎的! 钱婫激动地夸乔衣是她见过的第二好看的人,仅次于自己的童年女神,说着说着又吹起自己的女神时脉,说美貌优雅的前影后就如同仙女下凡,别人跟她相比都是诞生到人间时脸先着了地,还给乔衣贴了七八张女神的照片,卖起了安利。 照片上的女神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白皙,面容姣好。 其中有一张,乔衣看了很久。 它并不是其中最好看的一张,甚至不是精修的硬照,而是时脉在某个综艺节目做特邀嘉宾时被抓拍下来的画面。 照片总体风格很幽默,最上面是节目组特别准备的大聚光灯,瓦数感人,底下的人都被照得龇牙咧嘴,非常考验表情管理能力。 时脉身着白色小v领长裙,坐在几位小花中间。灯光照在她头顶上,将她的深棕色卷发染成金黄,她的双手遮在额前,看向镜头,红唇皓齿,笑得很开怀。 那双眼眸最为动人,明亮有神,顾盼生辉,但笑起来时又极有气势,显出几分攻击性。 乔衣反复地看这几张照片,心一点一点地提了起来。 即使是她这种看谁都差不多的脸盲症,也意识到了问题。 时默长得跟年轻的前影后本人有八、九分像。 就在这时,钱婫问乔衣要时默的照片,说自己深谙面相之道,要帮乔衣看看这是不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乔衣没有时默的照片,也不想没经过本人同意就把时默的自拍发给钱婫。 但乔衣还是点进了时默的朋友圈,想自己再对比对比时默和影后的脸。 和时默的微信是不久前加的,她的朋友圈显示一年可见,没有自拍,只有路边的狗尾巴草和天上形状奇奇怪怪的云和深夜的泡面。 泡面出镜最为频繁,偶尔还加个荷包蛋。 乔衣:? 这不健康,有待改善。 那边钱婫又催她:你说你的同居人和时影后同名,又长得好看,好歹给我描述下人具体长什么样! 乔衣想了想,反手把钱婫发给她的那张聚光灯照片发了回去。 钱婫:?????????? 钱婫:你跟我女神在同居?!不是说那个女人是卖奶茶的吗?!! 乔衣:我觉得……你女神的照片能代表她的长相。 钱婫沉默了有一会儿,忽然道:我知道了!!! 乔衣:你知道什么了? 钱婫癫狂道:整容,绝对的整容,她一定是我女神的扭曲粉,为了跟女神更近一步,整成了她的样子,还山寨她的名字!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对话似曾相识,乔衣只好又回了一遍“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容貌如此相似的两个人,而且都姓时。 莫非她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这个可能性不如钱婫提出的整容“假说”概率大。可乔衣与时默相处下来,不觉得她是影后的狂热粉——时默压根没和她提起过这方面。 二人没有聊太久,乔衣还有面试要去。 她拿时默给她的钥匙锁门,转反了方向,两分钟才把门锁好。 着实心不在焉。 乔衣本以为有秘密的只有她一个人。 现在看来,人人都有小秘密。 *** 乔衣在人行道上走着,偶尔垂眼看屏幕上的导航。 在银翼杯重新开办之前,她完全没想过完全靠揩时默的油过生活。 所以,即使时默先前对乔衣去琴行打工不太合适,安定下来之后,乔衣依旧决定去试一试,看能否在轮班的休息日去琴行兼职,积累工作经验。 按着求职app上的地址找到目的地,乔衣如同时默之前对她说的那样,她的条件远不在对方的考虑范围内,连连碰壁。 终于到了最后一家琴行,隔着玻璃窗就知道没什么生意,墙角结了蜘蛛网,看起来很久没打扫。 乔衣认认真真地敲门进店,如前面几家一样询问需不需要短期的兼职。 琴行主人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身上的浅灰色棉袄被水洗得发白,正闭目听着肖邦合集。 他睁眼看看乔衣,忽地摸出手机,搜索一番,看看屏幕,再看看乔衣。 随后,他把手机扣在桌子上,坐正身体,笑问:“矶城大户人家的千金怎么到这里找工作?今年的银翼杯不会再办了,你要体验生活,就该让爸爸妈妈找个好点的地方。” 他虽然是笑着的,眼底却并没有笑意。他并不知道这已经是乔衣跑的第五家琴行了,只觉得这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女孩子是在跟他闹着玩。 乔衣头一回听说钢琴大赛是取消而非延期,对方说得如此笃定而自然,让她相信了七八分。 她掏出参赛邀请函,双手递过去,跟对方确认是否就是这个比赛,到底发生什么状况。 店主本不想再搭理这姑娘,却见她递邀请函时十指上带着薄茧,以拇指外侧最为醒目,因天气寒冷皲裂,外缘泛着微红,露出里面透粉的新肉。 本以为这是个靠家人砸钱镶金强行点亮技能的主儿,想不到是真的下了苦功。 他眉头微动,把手上的烟往烟灰缸里掐灭了,淡淡道:“谁知道呢,你要想参加,就得等三年后,再过不到一周就会通知,信不信由你。” 乔衣礼貌道别时,店主说:“你要有真本事,就不该来这里,去找你自己的路。” 让乔衣停下找琴行的不是五连败,正是离开最后一家琴行时琴行主人跟她说的这句话,让她豁然开朗。 店主说话虽然有些呛人,却不无道理。 乔衣原来觉得她只需要要有份工作,离父母远些,保持不紧密的联系。 这句话却把她从象牙塔中拽了出来。 她所想要达成的,远远不止这些。 她要去找她自己的路。 她想和她最爱的琴活下去,彻底离开父母,做自己人生的主人,甚至还想拉乔言商一把。 这条路布满荆棘,她只能艰难前行,凭借自己的力量斩断前路的障碍。 也为了不辜负时默的好意。 她绝不怕苦。 不怕苦的不止乔衣一人。 时默工作日站一天卖奶茶,周末两天又要教小孩跳舞,换一般人的腰早就受不了了,乔衣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时默做些什么。 她想起时默家冰箱里仅有的两杯临期泡面,叹了口气。 时默美则美矣,生性温和又动人,懂得如何关心他人,却唯独不会照顾自己。 和时默微信打了自己去买菜的招呼,得到了对方发的小猫咪击掌表情包,乔衣怀着从容的心态迈入巫市最大的菜市场,在热闹的氛围里逐渐感觉平静。 想做什么不急于一时,追逐生命力的第一位是健康养生地生活。 时默家的冰箱里空空荡荡,既然钱婫打的钱可以用来交房租,买些东西改善生活也是不错的选择。 挑菜时她回想时默喜欢的口味,心道今晚一定要让对方好好吃饭。 乔衣买了二斤牛肉和杂七杂八的必需品,走到小区楼下时,左右手各提了十斤战利品。 一不小心买太多菜,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保安走了过来,问要不要帮忙拎,乔衣笑着拒绝,踏着轻快的步伐上楼。保安和下棋大爷啧啧称奇,感叹小姑娘看着文文弱弱,力气却不小,拎着东西还能唱歌,声音怪好听的。 *** 时默晚上打烊回家,看到本就不乱的房间整洁得不像话,地上和摆件全都被擦得如同抛过光,就连鹦鹉的水壶也像新买来的一样,水壶上那颗滚珠的光晕险些闪花了她的眼。 她这是捡了个田螺姑娘回家? 在这里住了一年,时默以前只觉得这是个能让她安安心心睡觉的地方,地位甚至在舞蹈室之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受到强烈的家的感觉。 天很晚了,时默的心情却变得异常愉快,她把顺路买回来的小白菜放下,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脸贴在门框旁,对在里面忙碌的乔衣说:“我回来了北鼻~” 正专心炒菜的乔衣铲子都要吓掉了,关掉火把铲子背在身后,不太自然地对时默说:“你……你回来啦。” 看到时默这张脸,乔衣如同被猫爪挠心。 其实买完菜回来后,她做家务烧饭的时候心里又钻了牛角尖,想着时默的脸为什么会跟前影后时脉长得如此相像。 她纠结了一天,快要被钱婫的想法同化。 好想摸摸时默的脸,看看是不是真的,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有没有做过提拉,笔挺的鼻梁有没有垫过假体,还有那傲人的胸…… 胸就算了。 如果问时默,对方会不会觉得她好奇心太重,要是时默身上真的藏了什么说不出口的秘密,再严重些,她会不会就此不理她,或者干脆让她搬出去了…… 看在她勤劳做家务,辛苦擦地板,准备了一桌丰盛晚餐的份上,以时默的性格……应该不会赶她走吧? 乔衣的内心反复挣扎,张开嘴,唇边的空气又像长了手,把她的嘴巴死死捏住,想问问不出口。 好不容易准备好一句老套的“有没有人说过你跟前影后长得挺像”,却见时默的身后忽地冒出一颗脑袋,语气幽幽道:“你回来了,我回来了,你俩这是在演什么老夫老妻日剧?本单身狗酸了!” 是跟来蹭饭的凌翃。 虽然凌翃是一点就着的暴脾气,在舞蹈室的众人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乔衣却一点也不怕她—— 现在甚至还想敲她脑袋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第九章 厨房的案台上已经放了四碗色香味俱佳的菜,在中央空调的暖风中冒着腾腾的热气,四溢的香气闻着令人食指大动。 凌翃欣喜道:“这趟没白来!” 时默走了过去,替乔衣解下背后的围裙带,顺手帮她捶了捶背。 乔衣往后躲了躲,轻声道:“没事儿,我不累的。” 随即她怀疑起自己的身体反应。 干嘛要躲,就算对这张脸充满好奇,她还没问出口,时默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吃了她。 饭桌上三个人,两个聊得很欢。 浑然不觉自己的脸被小可爱惦记的当事人。 和完全没注意自己的脑瓜可能有危险的蹭饭者。 这两人边吃边聊,谈天说地,客厅里气氛十分热闹。 乔衣看了心下叹息。 错过了问时默的好时机,只能另找机会。 “这个拔丝胡萝卜也太棒了吧!”凌翃夸乔衣,问她哪里学的手艺。 乔衣笑着轻声说:“自己学的。” 她小时候偷摸学了很多东西,只为了讨父母欢心。 那时做的都是无用功,却未曾想到有这样的日子。 虽然为了回报时默而做的第一顿饭就这么被人给蹭了,还是曾想把她“踢出群”的翃姐,但她们现在在同一个饭桌上和颜悦色地说着话,凌翃甚至想跟她学做菜。 这个世界很奇妙。 而且真的……很有家的感觉。 时默和凌翃聊着聊着发现乔衣被她们的话题隔在了外面。乔衣静静听她们说话,脸上安逸而满足的表情不知怎么看了很让人心疼。 时默灵机一动,拿着自己那只旧饭碗,夸乔衣清洁的手艺好,把底下那块老旧印记也擦没了。 她转而讲起熊孩子把父亲珍藏的清末古钱币抛光的故事,凌翃在旁边当捧哏,一唱一和把乔衣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不觉就走进了她俩的话题中心。 乔衣听得小脸煞白:“你的饭碗底下不会是……前朝印痕吧……我要怎么赔你?” 时默撑起下巴,笑盈盈地看她,觉得小孩紧张兮兮的模样可爱极了。 凌翃看好友表情,心道时默这人还是老样子,切开来是黑的,连喜欢的人都欺负。 她停止了衬托时默的行为,耸着肩膀说:“哪儿能呢,就是超市条码贴标没撕干净的那层胶!” 乔衣闻言,绷直的后背又软了下来。 时默双手合十,对乔衣抛了个妩媚wink,睫毛都像在对乔衣勾手指:“对不起呀,逗你玩儿的。” 乔衣:???! 她没想到熟悉起来后,时默是这么个坏坏的大姐姐,总是乐此不疲地作弄她。 乔衣有些纠结。 时默该不会是有点讨厌她? 不会的,她让她住自己家里,睡前还会唱歌给她听。 她转念一想,时默明知自己走调,还给她唱摇篮曲,是不是故意要让她睡不着觉。 乔衣把下巴搁在饭桌上,两手抠着钢化玻璃的边缘。 女人的心思,好难猜鸭。 让乔衣更意想不到的是饭后凌翃跟她一起洗碗时,对她的提问。 “你刚才怎么躲着时默?是不是在我面前不好意思?都同居了,自然点,她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你别见外。” 凌翃拉开冰箱门,把头伸了进去:“哇,都满了,会过日子!你配她着实浪费,别看这人长得漂亮,舞跳得有多美,过日子就有多糙,谁娶回家谁头大……不对,是别人让她娶回家。” 乔衣有些结巴,思维还停留在上一个词:“同,同居?” 凌翃以为她装傻,撩着酒红色的长发,挨近了女孩儿,八卦地打探:“你都跟她住一起了,你们俩就没发生点啥,说来听听?” 乔衣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凌翃的眼睛变得溜圆,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猫咪。 洗碗的手微微颤抖:“时姐说过想让我搬走吗?我们没有吵架,也没有打架,没有发生什么。” 凌翃见乔衣满脸的无辜,发出震惊的感叹:“只是这样吗?八百年没见过你们俩这么纯情的couple了,打啵总有吧!酱酱酿酿总有吧!半夜一起看那个那个总有吧!” 乔衣算是弄懂了部分画外音,鼓起勇气反问道:“时姐……时姐喜欢女孩子?” “?!” 凌翃听到这句话,顿感做了件蠢事。 原来乔衣不是那个意思吗?原来她们一直在鸡同鸭讲? “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哈!” 她跟乔衣打着马虎眼,假装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尽管语气很淡定,却几次险些把手里的碗甩飞。 她想到,完了! 时默该不会杀了我吧…… *** 凌翃到底还是走了,留下一水槽的碗筷。 乔衣洗到最后的碗,那是时默的“御用”饭碗,底边一圈深青色小花,还曾有过条码没撕干净的残留,不过早先被乔衣刮痧般刮掉了。 想到吃饭时时默对她的逗弄,她愈发魂不守舍,这个人可真是…… 让人生不了气。 包括喜欢女孩子却不告诉她,但乔衣觉得这是时默的个人隐私,不告诉也正常。 让乔衣更加在意的是比起他人确定自己喜欢什么性别的人而言,她自己从未关注过这一点。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她没有过真正的动心,最多是单纯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人。 乔衣思前向后,掏出手机开始估狗喜欢的女生喜欢女生。 又觉得不对,改成女生喜欢的女生也喜欢女生。 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索性全部删光,屏住气,输入了女生和女生怎么酱酱酿酿。 乔衣有准备地想,应该都是那种甜甜的狗粮吧,亲吻拥抱,一起拍照。 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能被漂亮的时姐姐亲,被她抱在怀里安慰,能和她在同一个镜头里秀恩爱。 搜索结果很快出来了,有数百万条。 关掉了好几个乱七八糟的异、性、交友网站,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女/女页面。 这一看,就看到了劲、爆、刺、激的内容,次卧隔音状况堪忧,好在乔衣足够机智,提前开了静音,避免了尴尬的情况发生,要知道家里除了她还有两个女人。 乔衣起先没有看清楚画面中两个大、胸、细、腰小姐姐在做什么,只觉得她们缠得好紧,像两条蛇。 当她看清楚了不可描述的重点部位后,她可耻地捂住了眼睛。 心跳得就像怀里揣了一百只被人捉住后奋力扑腾的兔子。 为了更好地了解女孩子之间如何和喜欢的人用身体传播爱意,乔衣把手指分开两条缝,缝中窥视频,面无表情地坚持完了全程,才颤抖着手地点了退出键。 新世界的大门却在脑内风暴中被吹得噼啪作响,关不上了。 她红着脸想,姿势好多。 酱酱酿酿这种事…… 等成年以后可以做吧。 再过三个月她就满18岁了,是名正言顺的成年人,就可以…… 和时默饭桌play? 她在想屁吃! 人家好心好意收留了没钱没工作不会跳舞的她,她却脑补着睡了人家。 乔衣啪地把碗倒扣在沥水篮里,抹布甩在挂钩上,踩着毛绒兔头拖鞋从厨房跑进了次卧。 残念地扑到床上,修长的手臂伸过床畔捞过电钢琴,一起卷进被子里,生起自己的气。 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现在脑子里好乱。 刚才的视频在脑内循环,好想再看一遍。 但是不可以,她会想到时默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第十章 凌翃假装没事人似的地苟了两天,终于开始慌了。 这种暴露好朋友重大秘密后的心慌直接体现在工作上,给病人拆不可吸收缝合线时少拆一条,病人当场投诉。 凌翃遭到了老领导的猛烈训斥,而头铁如她头一回没能怼回去,惊得老领导以为她失恋心情抑郁,要给她久违的调休。 凌翃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落一把止血钳在病人的腹腔里不是梦。 她下白班直接找了时默,想把自己干的蠢事跟对方说清楚,而时默今天轮休—— 在家追小说。 沙雕小说欢乐多,时默闭目敷面膜,哈哈大笑地跟着外放学蠢爆了的台词,腮红鸡袜子也一起叽叽喳喳,气氛欢乐得很。 凌翃推门,先探了半张脸进来,闻到湿漉漉的霉味,心道时默这个狗窝又返潮了,不是开大门通风能解决的问题,也不知道谁放着大好的别墅不住要住到老城的破房子里来。 时默睁开眼:“怎么了你,这个表情,大姨妈来了没带棉条?十块钱一根不议价啊不议价。” 她扬起长睫,似笑非笑地看向凌翃。对方探头探脑的模样摆明做了什么不好说的事。 凌翃痛心疾首地扑向时默:“我把你的取向暴露给你拐来的小可爱了!” “?”时默缓慢地眨了眨眼,漆黑的眸子充满疑惑,“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和她说这个?” 凌翃说了自己先前无中生有的行为,特别是那段牛头不对马嘴却强拉扯到一块的对话,说着说着自己先着急起来。 时默听着听着乐了,觉得好友远比小说更傻:“什么一起晚上看这个那个。看我口型,lisezavecmoi(跟我读),那叫做!爱!” 凌翃听了恨不得把耳朵堵住,她不要时默教她什么是那个,不要听时默秀法语,也不想将视线落在时默那张开合间极为惑人的嘴上。 时默的嘴唇厚薄适中,上下唇1:1.5的完美比例,唇缘明显,唇珠饱满,即使口吐粗鄙之语时都能带给人视觉盛宴般的享受。 曾经在圈内有好多小生做点蠢事,故意抢她这个影后的风头,只为博得美人嗔怒。 可惜时默极少动气,从不轻易开口,都是用实际行动让对方倒霉。 凌翃打娘胎里认识时默,看了她二十五年也没厌倦,此时却无心欣赏好友的美貌。 在她看来,时默和乔衣的关系成为了时默是否能原谅她的突破口。 万一时默计划细水长流地追求乔衣,她岂不是坏了好友的好事? “你老实跟我说,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她都做饭给你吃,你也没说你找了室友,把人带来跳舞,你确定不是想要老牛吃嫩草。” “我不老啊,再说你比我大四岁呢,你过完年三十了!” 时默作势要笑,凌翃一掌捂住她的嘴。 凌翃摸不准笑嘻嘻的时默心里是不是在暗自记仇。她宁可时默胖揍她一顿。 要知道这家伙笑得开心的时候准没有什么好事。 时默上次笑得异常灿烂还是在去年冬天,路见不平一脚把个咸猪手男飞踹进冰冷的湖水里,温柔地问对方水温如何,够不够冷。 自那以后,凌翃发现了好友不为人知的简单粗暴的一面,对她也不敢像原来那样随便发脾气,生怕好脾气的时默被她惹毛了拿脚踹她。 时默拎开凌翃捂她嘴巴的手:“好好,不笑了,你问我小乔,她就是我下雪天捡回来的小孩儿。本来想教跳舞,跟黄梓星他们一样。” 她的指腹轻揩眼角,就好像那里有笑出来的眼泪似的,嘴还是咧着,颊边露出小小的窝,眼里却笑意已消:“我说,你知道银翼杯吗?” 凌翃点头:“我们主任的小孩也参赛了,就那个雷声大雨点小的钢琴比赛嘛,半年之前就开始在我们这里搭半决赛场地,突然临时延期,到现在一直没动静。” “嗯,小乔她也是参赛选手。她挺厉害,初赛第一,自己带的琴,自己谱的曲。现在半决赛迟迟不开始,她参赛前的这段时间要赚钱工作,暂时住在我这儿。对了,你有在文化宫的朋友,知道比赛要延期到什么时候吗?” 凌翃听了撇嘴:“这还用我打听,你自己和白漫梨联络呗,这个比赛听说皓光影视也掺了一脚,奇奇怪怪的。” 时默掏出了手机,白漫梨的号码很好找,就在首页b栏第一个。 她是第二个带过时默的经纪人。 时默从舞蹈替身到影视两栖影后,曾经辗转三个公司,经三任经纪人之手。最后一任正是皓光国际影视的白漫梨。 白漫梨为人严肃刻板,在娱乐圈不算混得最开,但做事认真从不出岔子,业内的口碑很好。 更重要的是,白漫梨对待自己看重的人,会格外护犊子,她会为时默提供必要的消息,却不会将时默的情况暴露给他人。 她是对时默最严格也是最重视她的经纪人,时默因事退圈后,即使不让他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两年来也与白漫梨保持着联络。 听说前公司插手风马牛不相及的钢琴赛,时默感到些许诧异。 她顾及早些知道可靠消息会有助于乔衣这点,没有想太多便拨通了号码。 等了七、八秒钟,手机那头传来了白漫梨的声音。 两个人都不是爱寒暄客套的性格,时默直奔主题,问对方是否知道今年银翼杯半决赛的情况。 白漫梨向她透露,何止半决赛,整个比赛都已取消,就连先前初赛的成绩都不能作数了。 “具体情况我一会儿联络你,现在在跟梁芝雪的综艺,人多口杂。” 电话那头传来梁影后故作娇柔的问话,带着不满的鼻音:“阿梨,我那组就要开始了,关键时候你打什么电话呢?” 白漫梨声音渐远:“我先挂了,半小时后联络。” 时默说道:“ok.” 白漫梨还很年轻,三十出头,经手的艺人不算多,却为公司捧红前后两任影后,这也是她立足于圈内被同行尊称一声白姐的原因。 这两任影后,一个是时默,一个则是梁芝雪。 按资历来看梁芝雪算是时默的前辈,却红得远比她晚,曾对时默说过走红要趁早的话。 现在梁芝雪活跃在综艺娱乐的一线,混得风生水起,除了两个助理外,白漫梨跟得最多,像极了贴身保姆。 白漫梨和梁芝雪的关系在时默看来也比老白带她时多了几分暧昧。 她暂时无心理会。 她捡来的小漂亮远比过去的老同行有趣得多,除非白漫梨请她出手,不然她也懒得帮对方解决梁芝雪这个大麻烦。 更何况现在老同事成了手握各路资源的影后,自己则提前“退休”,谁解决谁还不一定。 时默挂了电话,凌翃还在五味杂陈。 “所以你和小乔不是情侣咯,连暧昧也没有,你收留她不是玩事业线养成就是圣母病发作。这么一想,感觉我跟她说的那些话更弱智了。” “不是。”时默简单地说。 听到梁芝雪的声音让她莫名有些浮躁。 梁芝雪卫冕影后前,走的是仙女攻人设路线,她长得没有烟火气,连笑起来时都带几分硬朗,私底下性格却十分娇柔,经纪人批评她狠些她便嘤嘤作态,让人不好说什么。 而时默在前两任经纪人手里走的是温婉治愈路线,就连拍戏也被公司限定死了那条不窄不宽的路,直到白漫梨接手,情况才有所改善。 前几年时默拍的电视剧和电影很多都与梁芝雪搭档,私底下还有“芝士”cp这样的邪教,不过二人私交并不深,关系谈不上多好。 现在剩梁芝雪一人在皓光挑大梁,不管她扒着白经纪人的方式方法正确与否,各类节目影视剧都有她的身影,倒是十分努力而出色。 两年过去了,梁芝雪的对外人设和对内性格还是老样子。 时默想,自己呢,听到老同事的声音就有些沉不住气,这不像她。 沉寂已久的心砰然作响,如启明星的光,要将她拉回那条未继续走下去的路。 可当初退圈也是她自己的决定,做个幕后英雄将小孩儿们带上正轨是她正在全力以赴的事。 她强压心头想要回归的躁动,摸着胸前的吊坠,对凌翃说:“取向的事我回头跟小乔解释。你还不算猪队友。” “啊?” 时默继续切换回有声听书界面,按下播放键,傻瓜语音没有感情的朗读:“你今天流下的眼——泪——,是你曾经甩我的时候脑子里进——的——水。” “给我听这个干嘛?”凌翃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时默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些,显得不那么快乐,“我什么时候甩过你了,我有男神,我是钢铁直女!” 时默淡然地看着凌翃,慢悠悠地说:“没让她误会我跟你是一对,小红你已经对得起自己高达80的智商了。你要将功补过,双十二的购物车你负责清空。” “滚!我要是只有80的智商怎么给你做的手术,怎么给你偷梁换柱,你还不得送进锅炉烧成灰!”凌翃要炸了,她对时默的担心如同肉、包、子打狗,“老天爷不让你当哑巴就是个错误!你这么嘲讽我,利用我,践踏我对你的爱,我不会道歉的!走了,再见!” 时默轻笑:“谢了,慢走~” *** 有同性没友情地送走了损友,给自己泡了今早便利店买的速溶咖啡,抿了一口,苦得时默直皱眉。 以往都是这个牌子,今天怎么变得难以入口。 转念一想,是因为乔衣,她为她泡咖啡前会加奶,很好地用上了时默教她中和苦味的奶茶制法。 乔衣在来的短短时间内,把时默的口味养刁了。 时默心道,这孩子未免也太可怕了。 积极意义上的“可怕”。 田螺姑娘满足了口腹之欲,时默不介意乔衣变得更可怕些,她举双手双腿劈叉欢迎。 她往苦咖啡里加了整整一壶奶,勉为其难地慢慢喝着,等到白漫梨跟她详谈银翼杯取消内幕的电话,一杯加奶咖啡才见底,留下了层薄薄的褐色残渣。 比赛取消的事,早一天跟乔衣说,也能早点给她重振旗鼓,调转方向的时间。 至于取向,让凌翃说破了也未必不好。 时默收留乔衣只是举手之劳,关系说深不深,算是陌生人出手的好心相助。 毕竟小漂亮还是个未成年,从外貌举止来看完全是温室里的娇花,留在时默她这里只是养养眼,在外面却说不好,稍不留神,兴许就叫人拐了。 只是收乔衣这样的小漂亮做室友,说是没有半点私心,时默自己也不会信的。 虽然没有那种深入的情感,而是萍水相逢之人的出手相助,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带领对方那么一小段时日。 但美丽又可爱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 这种喜欢并非心动,亦无关性别,只是当人们遇到珍贵的事物时,总会想独自欣赏,而不愿意放回去,又怕不留神碰了碎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就算是有点小私心吧。”时默对自己说道,“常在圈内走,见过的美人多了,姐姐我坐怀不乱!”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第十一章 烈火舞魂第9季国际舞蹈大赛临近,已经有舞蹈团体过来巫市提前准备,时默的奶茶店离举办比赛的体育场馆不远,生意愈发红火。 订单成倍增加,刚上手的乔衣劲头更足。她白天轮班卖奶茶,晚上做饭,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 时默怕她累着,也自告奋勇地到店里一起帮忙。 这一过来,乔衣就明白了当初时默的奶茶店铺为什么不要招新人。 奶茶店里分外逼仄,是窄长的铺型。 二人肩并肩站在柜台后卖奶茶。 乔衣负责收银和打印流水,时默制茶,手肘时不时会互相打架,就好像先前有过的默契都是假的。 在三十次撞到对方以后,两个人总算学会了找时机看技巧闪避让道的正确姿势。 相视一笑,双方的眼中都燃起了些歉意和忍俊不禁。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对情侣过来买奶茶,都扎着小辫儿,穿着嘻哈,胸前的情侣衬衫印着字体浮夸的hip-hop。 一看就和先前的人同路而来,到巫市这座充满古韵的城市参加这场中西结合、时尚前卫的舞蹈比赛的。 扎着脏辫的姑娘点了柚子果茶,第二句话就直指时默的脸:“老板娘,你长得跟时脉真像!” 乔衣手上打着单据,耳朵却竖了起来。 来了!她多日以来没能找到时机问的问题,让人家一句话说完了。 她的耳膜和心脏共同绷得紧紧的,生怕错过时默说的任何一个字眼,要将它们牢牢记下。 时默将鲜切柠檬片加到刚调制好的柚子茶中,弯着眉眼问:“是那个女明星时脉?你喜欢她?” 脏辫姑娘应声欢快:“当然喜欢啦!不过……”她掰着指头数,“她退圈23个月,早过气了,我和朋友现在粉的梁芝雪。” 时默轻笑,乔衣在笑声中听出了莫名的愉悦。 “那我悄悄告诉你。”时默把果茶递了过去,那姑娘的头也跟着凑了过来。 “这张脸是照着时脉整的,虽然过气了但也足够好看吧?我整了全脸,就为了更像她一点。鼻子动得最多,你摸摸我的鼻子感受下。” 虽然人已过气,脏辫姑娘却肯定了时脉比梁芝雪美貌的说法。 她被那张几乎看不见毛孔的美艳脸庞吸引,去捏时默高挺的鼻梁。 乔衣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就连新顾客喊她点奶茶都没有听到。 时默笑道:“别太用力,挺贵的。” 姑娘边按压着时默鼻梁骨,眼睛还在对方的脸上左看右瞧,连声称奇:“嘿呀,哪里的医生技术这么好,太自然了,求介绍!我想做个小驼峰鼻,神仙姐姐那种的!” 姑娘最终没有要到时默随口胡编的“凌医生”的电话,就被男友拉走了,让她远离这个为了追星改头换脸的疯狂女人。 时默目送二人远去,心道这招百试百灵,感谢万能的现代医学美容技术,让她可以“整”她自己。 而乔衣受到了自己也没想到的打击。 时默的说法基本贴合了钱婫的“走火入魔扭曲粉”整容假说。 乔衣一时无法接受时默的脸按照前影后整的真相。 时默应该很乐观也很自信,怎么会照着别人的脸整容。 还记得钱婫割双眼皮的时候,麻醉消了肿了半个月,疼得跟她对乔衣嗷嗷直哭,又要她对象24小时待机陪着她。 乔衣心中惴惴地想,时默做了全脸,一定更疼更疼,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也不知有没有人陪她度过术后难熬的时光。 或许陪她的人是凌翃,她们情同姐妹,又是合伙人,sl工作室就像她俩的孩子。 乔衣心里像被番茄酱涮了个遍,酸酸涩涩,可到底是心疼时默多一点。 整张脸动刀子得有多大的勇气。 这么一想,乔衣因为不知名疾病没办法跳舞,被父母冷落的那些年,分量好像变得轻了些。 她甚至后悔,没有早几年从家里出来,没准可以遇到年轻的时默,让事情有更多转机。 假设有如果,她能做些什么呢…… 乔衣开启了脑内风暴,进里间理材料盘库,这边凌翃就从店铺旁冒了出来。 她几乎围观了时默忽悠客人的全过程:中午下班帮科室的同事带奶茶提神,正听到时默对着那些初来乍到的小年轻胡说八道。 她甚至想,以时默这张具有欺骗性的脸蛋和对人跑火车的厚脸皮,本该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却站在容不下两个成年人的小店铺里搓珍珠丸子,真是神奇的女子,画风与众不同。 凌翃踩着高跟鞋,扭着浮夸的猫步走到奶茶店门口,以踢馆的架势对着好友轻嘲:“不愧是你,变着花样夸自己的脸。你就不怕你家小乔会相信吗?” “也是说给她听的,你也知道,我拒绝麻烦。” 时默不知道此刻乔衣心里有多少的弯弯绕绕,过去她对老城里那些问她脸的人都用整容模板掩饰过去,从未有人怀疑过。 知道她从前身份的只有好友凌翃和舞蹈室那些决心参赛出道的孩子,他们早晚会知道,时默便提前好好地告诉了他们。 十几岁的孩子虽然年幼,也足够讲义气,没有透露给他人分毫。 时默又说了一遍同样的话,比起和凌翃强调,更像在说服自己:“我拒绝麻烦。” 她开始调制味道别致的奶绿,纤纤手指顶着新做的海绵宝宝美甲,黄得晃眼。 “怕麻烦你就别捡她嘛,我看你挺喜欢管闲事的,帮人揍流氓,带小孩们跳舞,带乔衣回你家,这每桩每件都是我不愿意做的麻烦事,我情愿给病人开刀。” “所以你是救死扶伤的主刀大夫。”时默堵了凌翃的话题,把吸管插进蓬松的泡沫里,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满杯奶绿推向她,“别说了,这杯单独请你,感谢凌大夫当年对我的救治,里面满满的都是我的心意。” 凌翃欣喜地拿手握去,被冻了个透心凉。 她在南方的寒冬里得到了一杯去冰的柠檬薄荷味奶绿。 暴露取向的仇,这个小心眼的女人还要记多久!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第十二章 时默不曾想,乔衣完全看不出来有把她的取向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以她对这小孩儿的了解,乔衣的心性温和而倔强,而且没有什么心机,最多假装高冷,企图放冷气劝退想接近她的人。 所以乔衣不主动找她聊取向的话题,看起来是真的不介意,自己找她倒像是欲盖弥彰。 时默安心地放下了这件事,但晚饭后,乔衣却主动说起要跟她谈谈。 谈的却是在时默这里工作的问题。 从时默的起居到舞蹈室,乔衣认为自己最合适的是料理对方的三餐和家务以及舞蹈室的后勤工作。 她甚至拟了份劳动合同,在已经铺好桌布的餐桌上递给时默,眼里怀有期待。 时默接过那纸薄薄的文件,觉得分量不轻。 她指尖轻叩着桌面:“这么做不太……” 乔衣点头给自己鼓劲:“我觉得可,这样比较合理。” 望着对方小狗狗似的眼神,时默感觉乔衣比最初见到的时候自信了不少,跟她说话也不会时不时脸红结巴。 这样很好,在来巫市的这些日子里,乔衣正以时默也没有想到的速度成长着,18岁是个坎,乔衣度过之后一定能成为她自己想成为的人。 时默叹息地摸了摸乔衣的头:“这样太可惜了。你写的曲子很好听,要不要考虑投稿?我宁可贴钱让你练琴,看你在赛场上的精彩表现。” 有些话不得不说,如果乔衣没领会到,时默不介意点醒她。 即使乔衣就此飞向别处,她也不能怀有私心一直留着她,温室中的小花也总有一天要经受阳光和风雨的洗礼。 乔衣缓缓地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懵懂,转为空白,半晌又变得难以置信。 她掩着嘴,目不转睛地看时默,飞速地思考,回想时默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谁,可也想不出个头绪。 “你知道我来这里是参加比赛的?”可她就连名字也没告诉过时默。 时默按住她的手背:“抱歉,一早就知道了,还是sl的孩子们给我安利的你,他们都很喜欢你,也喜欢你弹的琴。” 乔衣不语,只是垂下了头。 这么早就知道了她的底细,难怪能毫无防备地收留她。时默看中了她的可能性,sl的大家也总会鼓励她。 他们应该想留她到比赛结束吧,也不知道比赛什么时候能继续。 时默的指腹在她细嫩的手背上摩挲,乔衣感到些痒意,心里也是。时默说舞蹈房的孩子们喜欢她,她也察觉得出来。 只是从未被这么多的人喜欢过,她害羞得想笑,也愧疚得想哭。 她什么都没有跟他们说,还好他们早已经知道啦。 时默顿了顿声,说:“我是想,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总也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也就装不知道,还有班上那些孩子,都是看过你比赛视频的。大家都知道你,我让他们别跟你提起,怕你有压力。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她一边说,一边侧过头去看乔衣的表情,“小乔,不,乔衣,不生气吧?可以原谅我,原谅我们大家吗?” 小孩儿眼圈微微发红的模样,当真像极了一只红眼睛的小兔子。 乔衣的脸上冰凉,眼眶却灼热得像要把涌出的水雾尽数烧化。 时默这么好,她怎么可能会生气。 她摇头:“是我要对大家说抱歉……你告诉了我这么多,让我进入你的生活,我却连名字也不肯告诉你。是我的错。” 她反手握住了时默的手。体温从时默的手掌心传来,将她本来紧张到冰冷的手指捂暖了,记忆中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那是她听到半决赛延后时,傻傻地卖了大衣,挨着冻凑路费准备回家,却鬼迷心窍地在时默小区门口的站台下了车。 那时,她只想与时默道个别,谢谢她那杯奶茶和那把伞。 却没想到那次见面并不是归巢前的告别,而是新生活的开始。 时默捂热了乔衣的手,也留住了乔衣彷徨不安的心。 时默想说些什么,乔衣却第一次打断她:“时姐,让我说完吧。” “好。”时默弯着眼道。 乔衣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开始了自我介绍。 “乔衣是我的姥姥给我取的名,故家乔木的乔,衣不如新的衣。 “我还差3个月满18岁,矶市西城区人。家里经营汽车生意,有个大三岁的哥哥,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最喜欢弹钢琴,来巫市参加银翼杯比赛,留在这里也有别的原因,不会回去。我在巫市受过很多帮助,也在这里……认识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乔衣开始紧张,用全部力气克制住的声音也微微地颤抖:“她很好,我很喜欢她,所以把想说的都说给她听,不知道她愿意听吗?” 这份“告白”并非夹杂爱意的表白,她怀抱感激,心跳却如此热烈。 她抬头看时默,浅绿色的双眼涟涟生光,像午后阳光下的湖水泛波,碧色渐浓。 时默坐在她身侧,背挺得笔直,露出好看的腰线,侧着脸,神情专注地看她。 眼里全是她的倒影,在认真专注地听她说话。 时默说:“她愿意。” 语气温柔而庄重,就像婚礼上新娘对新郎许下的承诺。 乔衣的心怦怦地躁动着。 被重视,也被需要。 时默是她除了钱婫之外,结识的第一个无比重要的人。 被当成平等的个体对待,不会被责骂被无视。时默给了她从始至终的温柔。 她打定了注意,回望时默,尽可能向对方展现自己最好看的笑容。 时默本想交代银翼杯比赛取向的事,看着乔衣略带羞涩却强装镇定的笑,被可爱滤镜糊了一脸,想要捏捏这个妹妹的小脸,告诉她,在这里,不用勉强也没关系。 她是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她倾身捏住乔衣的腮帮子。 指甲带着海绵宝宝不同的表情,大拇指的表情正是个么么哒,像她的手指直接亲在了对方的脸上。 她看着乔衣的脸以被轻轻揪住的地方为中心,红晕慢慢地布满面庞,如日出时分的漫天薄霞,美得不可方物。 见乔衣脸上微红又略微浮现,还是初见时那个害羞的小孩儿,时默的心里升起了小雀跃,腹黑的小人们手拉手围着篝火跳舞,像在庆祝一场粉红色的胜仗。 这才对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第十三章 时默左手抬起,想去摸胸前的吊坠,快触碰到时又停住了。 乔衣注意到这个小细节,时默回回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去摸摸那颗十六分小音符,把玩似的捏捏它。 时默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她交代。 可时默却松开吊坠,转而捏住了她的脸,眼底尽是包容。 “不要苛责自己,你已经很棒、很棒啦。” 乔衣的脸烫得发烧。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好害羞,却也不讨厌。 她绝不会承认她的心在胸膛里来回翻滚,大叫着求捏捏,不要停! 时默的手却适时收了回去,这让乔衣感到很遗憾。 时默唇边勾起姨母笑,心中的欲、望得以餍足,斟酌着言词道:“关于你参加的比赛,凌翃刚打听到具体情况,你要有心理准备。” 她不方便多说打听渠道,将这口刺探消息的锅甩给了好友。 乔衣十指交叉互相扣紧,身体往前微倾,呼吸变得平缓而深长,做好了准备迎接坏消息,脸上还带了被时默捏出的浅浅印痕。 时默瞅着那痕迹,慢慢地说:“大投资方起诉比赛违约,说不满参赛选手,官司没出结果就撤走了资金和设备,银翼杯今年确定取消,不会再办了。” 银翼杯钢琴赛三年举办一次,今年是第三届,从半年前开始就放出九年之约的声势浩大的宣传。 谁知到了半决赛就戛然而止,就连初赛时的比赛结果也一并作废,也就是说乔衣想走这条路拿奖已是全无希望。 乔衣倒没有时默想象中的慌乱,只是皱紧了眉。 时默用指尖点了点乔衣的脑门,从眉心虚晃到乔衣形状分明的美人尖:“小脑瓜里想什么呢,说来听听。” 乔衣低低地问:“大投资方是不是姓翟?” 时默挑眉:“对,江南翟家。” 翟家卖皮革起家,做大后又投资诸多项目,涉猎广泛,自从将大部分人马迁去北方后,连娱乐圈都插了一脚,成立了翟心仁厚娱乐有限公司,资本的力量可见一斑。 乔衣除了比赛还关心投资方是谁,这大大出乎了时默的意料:“你听说过翟广源他们?” 乐善好施翟广源,是业内人士给翟佬的印象标签,他每年都会捐出上千万资产用作建设希望小学,阔绰且心善,是上一辈标杆性的人物。 乔衣当然不会说自己听说过翟佬,而且还清楚地知道他儿子的订婚对象跑了。 ……逃跑的就是她本人。 想到对方不满意的选手多半是自己,迁怒于比赛还撤走资金,乔衣心里那阵苦涩止不住翻腾。 她几乎要把头埋进桌子里,脸贴着桌面,闷声问道:“如果是因为某个选手犯了错,害其他人没办法比赛,那个选手是不是得负主要责任?” “你说的那个选手该不会就是你自己?” 时默边问着,边从乔衣买的粉红猫猫果篮里拎出长条粉包装零食,撕开袋子。 乔衣打了个寒噤,抬起头看时默,嘴里马上被塞了根pocky棒。 时默笑道:“可算把头抬起来了,怕你把自己闷死,跟你开个小玩笑。” 乔衣心惊,这个玩笑差点让她心跳过速。 被投喂完一嘴甜食,乔衣暗暗地活动舌头,舔起了pocky棒上的那层草莓味的糖霜,嘴里甜腻腻的。 聊着严肃的话题,时默却喂她吃甜食。 可pocky真的很甜。 时默又说:“具体什么选手,做了什么事,没人清楚。但就算选手真的搞事了,翟家也没资格和立场故意找茬搅黄整个比赛,让所有人的准备功亏一篑。” 举办方顾及翟广源名声好,把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只找翟心仁厚拉独家赞助,事后找不到合理的应对措施,拖了大半月的处理结果是取消所有成绩,令人瞠目结舌。 好好的大型民办比赛,励志打造中国的维也纳钢琴赛事,却消失得如此儿戏,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另有玄机。 只是跟翟心娱乐有关吗。 时默想到这里,摆了摆手,有些厌烦地蹙眉,就连鼻梁间细微的小褶皱也显出对翟家的嫌弃:“翟佬老来得子,厚道却溺爱孩子,他那几个儿女手段都挺神奇。” 乔衣又紧张起来:“你认识翟家的人?” 时默把零食棒递到乔衣唇边,碰了碰她的唇缘。 时默轻描淡写道:“八卦杂志上写的。从这件事上看,官司结果还没出,不管这么做是否情有可原,提前撤走项目金也是违约。” 巨头违约封锁消息不让见报,这操作厉害得让人迷惑。 翟家小辈仗着老人家的实力雄厚使劲地造作,也不怕把这艘巨轮浪翻了。 不过巨轮么,一时半会儿怕是翻不了。 乔衣的呼吸在听了时默的分析后明显又放轻松了。 她转移话题跟时默说起自己最近在写的曲子,准备再改动些小细节。 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把它投给银翼杯初赛结束后,曾在赛场外给她递过名片的音乐制作公司。 时默看着有趣。 这个小孩儿太不懂得掩饰自己了,让她完全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前段时间前白漫梨与她八卦圈内消息,提了一嘴翟家老大的未成年小娇妻逃跑了。 翟成鸿暴跳如雷,但人在镁光灯下,不得不压着自己的暴脾气,稳住深情美男子人设,以此物色新的订婚人。 都听说翟成鸿的前订婚人是矶市某新品牌汽车制造商的女儿,由于未成年,加上女方在订婚前并不知情,是彻头彻尾的“包办婚姻”,整桩事情显得有些荒唐,因此没有曝光具体是谁。 而矶市有很多中等规模的汽车制造企业,在十年前发展起来,正赶上上市热潮,扎堆竞争,其中相当一部分面临融资难的问题,无论谁与翟家联姻无疑有百利而无一害。 现在,时默意识到,逃婚跑路的原来就是乔衣。 不少人说企业主好不容易为女儿搭上线,做小辈的却不珍惜父母的用心良苦,放着好好的富家千金、豪门太太不做,离家出走把烂摊子丢给父母收拾,说要是他们就从了。 可时默却不那么认为;与利益挂钩的婚姻也许能换来幸福的结局,但人活在世上,做美好的莫过于以真心换真心,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凌翃说得没错,乔衣与年少的她确实相像,一身柔骨之下满是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要当时机合适时便可能展露锋芒。 这身傲气若是被早早抹杀了,世人日后便没有机会认识到乔衣,而她本人更不会为她所吸引。 时默心道,小乔衣,跑得好。 *** 虽然银翼杯半决赛和总决赛确定取消了,乔衣的心弦没有先前拉得那么紧,她却丝毫不放松训练,空余时间依旧写谱练琴。 闲暇之余,她还会和时默学些舞蹈动作,尽管这里面大部分她都跳不出来,时默却对她笑着说跳得很不错,舞蹈于她只是锦上添花的娱乐活动,别在意。 这天时默收到邮箱提醒,烈火舞魂第9季国际舞蹈大赛举办方发来正式邀请函,里面详细写明了各种准备和要求。 时默将它转发到了sl的群里,本来在讨论游戏和明星的小孩儿们都调转方向热烈地分析这篇邀请函,要把字里行间看出个花来。 单一枫单独复制了一句话贴出来: 【今年与往年相比有所改进,现场可准备真人乐器伴奏,酌情加分。】 他问:“时老师,我们是放伴奏带的,没真人也没乐器,现在找加分点还来得及么?” 在群里窥屏良久的乔衣脑中灵光闪过:“我可以。” 时默坐在她旁边,单手撑着脸,想再多看会儿,群里的消息过五分钟再回。 因她看着沙发上捧着手机打字、双眼发亮的乔衣,觉得对方欣喜的模样就像毛茸茸的松鼠发现了过冬的松果。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第十四章 白皙细长的手指拂过黑白键,带出由低到高递进的悦耳琴音。 耳畔寂静得能听到电流声,乔衣半合着眼,却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他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脸上、手上和琴上。 她没想到离家后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弹奏不是为了自己的比赛,而是别人的。 在舞蹈室里,给舞者们伴奏。 都是半大的孩子,最大的比她还小一岁半,这是先前从未有过的体验,乔衣并不讨厌。 她没有因为舞者们年纪小而放松,也没有被十余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得不自在。 最开始时她一心想帮时默的忙,真正在家练习起曲子却被动人的旋律所吸引。 按照时默给她的简谱弹这曲《はつ雪》,不多时将它熟练掌握。 这首歌曲的中文名是“初雪”。原曲由日本知名填词人井上律子作词,国内资深作曲家叶鸢飞谱曲,是首寄情于景的流行歌曲,传唱度很高。 先前时默取了伴奏练习,光从曲子里也能窥见这首歌的感情。 初雪正如它的名字,诉说冬天的第一场雪,从轻柔落下试探过往路人,到逐渐被风扬起变得热烈,即便是宁静的雪也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生命力,鼓励人在逆境之中砥砺前行,总会迎来纷雪过后的晴天。 伴奏带换成了真人演奏,乔衣从前奏首个音节弹起,准备参赛组也开始了彼此的配合,随电钢琴的乐声起舞。 乔衣愉悦地弹奏着,抬眼和舞者们目光相触,模模糊糊地想起从前乔言商还喜欢弹琴时,曾为她的舞蹈伴奏过。 曲子中途她摇摇晃晃地停下数次,暗道扫了哥哥的兴。乔言商却对她笑,目光纯粹,没有掺杂丝毫的戏弄或厌烦。 小小的乔衣看了,不明白为什么。 而如今,她在这里为他人而奏,忽地明白了乔言商当年的心情。 她不是主宰,为别人而奏,并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因这琴声快乐。 最后一个音落下,练舞的八个小年轻整齐划一地停下了动作,脚步声戛然而止。 教室里除了跳完舞的喘气儿声再无其他,连平时面部表情最多的黄头发小年轻也变成了苦大仇深的表情。 乔衣的心跳分分钟一百八,十年如一日苦练的琴技,能得到大家的青睐吗? 她多日来累积的自信心有些不稳,忐忑道:“这样……可以么?不对的地方,我可以再改。” 话音刚落,单一枫首先将他的手举过了头顶,其余的人也跟着他抬高双手。 跳舞的人头身比完美,手臂也匀称修长,乔衣乍一看以为他们这是和她battle,要再来场千手观音。 却见四男四女维持着曲子结束时的造型,有的站立有的半蹲下,构筑错落有致,如瀑布声般,一同鼓起掌来。 “是真人啊,终于见到真人真琴了!果然乔衣小姐姐还是弹琴的样子最帅了~” “从现场看更有冲击力,可惜一心跳舞不能prpr呜呜呜……” “比赛稳了,我觉得我们能得第一!” 他们拗完造型,呼啦地围过来,要摸摸乔衣特地背过来的琴,大胆的妹子甚至要摸乔衣的手蹭蹭喜气。 乔衣刚有些弯下去的腰被时默轻轻拍直,又听对方在她耳边说:“你很好,别担心。” 乔衣回头想对时默说她没有很担心,她的琴也没有,时默有些太宠她了。 却见时默先一步过去和专程过来的凌翃说话,貌似聊的是别的话题,隐约听到什么收租。 “我给你提意见,行么。” 乔衣的注意力被人拉了回来,她抬起浅绿色的眼眸,看到上方的粉毛。 粉色的中长发配上清秀却严肃的脸蛋,乔衣认出他是单一枫,她来巫市的第一个晚上就见过他。 他是当时奶茶店门口三人组其中最为少年老成的人,也是这个参赛小组的队长,跳舞时处于正中间的c位,颜值舞蹈双重担当。 虽然头发粉粉的,很少女。 乔衣点点头:“请问有哪里需要改进?” 单一枫本来站得离乔衣最远,思索一二,走到琴旁,指着谱子的副歌部分:“可以改编,不用完全照你听过的弹,我们大家听过你的即兴演奏,没问题的。” 乔衣随手弹了段变奏,在原先的旋律上做了恰到好处的修饰,又大量运用了4#的修饰,琴声变得愈发错落有致,灵动的乐声富有层次感,令人为之惊艳。 单一枫笑了:“你可以去写歌,就像银翼杯初赛的那首,和人签约完全没问题。” 差不多意思的话,时默也对乔衣说过。乔衣默默地把“我昨晚已经投稿了”这句话咽下,心道等稿件通过再对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不迟。 而她来了也有段时间,很少见到单一枫脸露出笑容。 还挺好看的,乔衣不觉也回以笑容。 时默正和凌翃说完话,抬眼却见乔衣笑得那么开心。 还有单一枫,什么时候学的微笑技能? 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她种的这两颗白菜别是互相要拱了对方? 时默面上不显,手虚虚握拳,大拇指的指甲去碰撞毛衣链音符的小尾巴,用上的力道将海绵宝宝的脸蹭得一团花。 那边黄梓星大叫:“好卑鄙,假借提意见的名号走那么近!我也要提!” 时默忍无可忍地走上前,将他拎开。 凌翃抱着手臂靠在门上:“弹得可以啊,弹琴的跳舞的,你们再磨合下就能组合出道了。” 黄梓星嘻嘻地笑:“肯定能出道,凌大老板吉言!” 哐当一声异响,声音虽然不大却很突兀,打断了众人美好的思索。 小年轻们:??? 提“出道”两个字就有回响,他们这回铁定要红! 乔衣身体颤了颤,以为地震了,下意识地护住了身下的电钢琴。 在她身后的时默:“。” 她不用担心乔衣对单一枫有好感,看来电钢琴才是本命。 凌翃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老娘了什么情况??” 时默捂着额头,指向墙上包起的层层湿透的“毛衣”:“好像是水管老化炸了。” 教室年久失修,外露的水管是时默织了粗毛线,给它们做了过冬的保护套。谁知水管这时爆裂,连带着小半个墙都发生了渗漏。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凌翃对这早晚要发生的事故很是无奈,“我没记错的话,大姐五点来收房租。” “好在是有人的时候裂的,维修不会耽误太久。”时默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让小孩儿们提前下课,“还有半小时,大家先回吧。” 小年轻们表面上应和,实际上压腿的压腿,劈叉的劈叉,还有几个组团跳起鬼畜柔软操,只为多看弹琴小姐姐乔衣几分钟,错过周日又要等五天。 这房子是没物业的,凌翃直接联系了修水管的人,对方回应还在别处维修,要过一小时才来。 她决定先等房东过来,交租时沟通,看看能不能平摊维修的费用。 为了防止发生触电危险,时默切断电源,拿来备用毛巾,用毛巾包住破裂漏水处,双手泛起了冻伤的红色,一看就是不怎么抗冻的。 乔衣搓了搓双颊,从口袋里掏出已经准备多日的冻疮膏,递给时默。 她觉得时默日子过得这么糙,家里连创口贴都没有,药膏这样的东西恐怕更是稀罕物件。 乔衣猜对了。 时默爽快地收下涂手,抹了厚厚一层,边抹边勾起了唇角。 她得到了手指灵巧小漂亮的关爱buff,能抵御住这个冬天的严寒,今年她必然不会长冻疮。 还没走的小年轻们也帮忙裹水管,换毛巾,要在维修师傅来之前尽可能不让水漏到老旧的地板上,防止造成二次损失。 五点还差一刻钟,房东来了。 “我这房子有的是人要租,快给我交钱,别想拖欠!” 震天响的嗓门吓了乔衣一跳,比水管子裂了的还要震耳欲聋。 她的脑内蹦出个成语—— 来者不善。 乔衣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时默的表情。 她发现时默竟然在笑。 是蒙娜丽莎般的微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第十五章 房东不单是来收明年上半年的房租的。 她还要把未来两年的房钱也全收走,尽管双方并没有签过要租满三年的协议。 先前和房东交接的都是凌翃,也不知道房东今天会提前15分钟过来,和时默对了个正着。 凌翃向房东解释,教室有安全隐患,水管裂了,提议双方分摊维修费用。 房东喜上眉梢,早想从女医生手里讹笔钱修这破房子,一直苦于没机会,做外科医生总怕人闹大了,翻新房子的钱她肯定会给她。 她面上不显,双手叉着腰:“我的管子炸了就是你的毛线裹的,好好的水管这么多年没出事,怎么到你手里就裂了?” 房东话音刚落,听到温柔的女声插话进来:“阿姨你别气,毛线是我套的,套前咨询过专家,没问题。好好的管子裂了,是天太冷,管道陈旧,怎么能怪毛线呢。” 被说话温和的女人截了胡,房东将视线转向她,发现这个女人长相竟是该死的好看,让她老公看一眼,恐怕魂都要被勾走。 她心中危机感大起:“你就是那个爱时脉爱到整容的女人?” 还没走的小年轻们都偷偷憋笑。 乔衣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能回神,专心围观她们谈话。 凌翃听到房东的话,心里却有万马奔腾:这个女人对精明老阿姨怎么都用这个说法?就不能说单纯长得像吗!时默这是上头了是吧,上辈子一定是水仙花。 时默依旧微笑,这笑容在房东眼里全然不怀好意。 又听时默说水管的钱怎么能算在她们头上,房东将文件甩在桌上,拍得啪啪作响:“你们这些整容的化妆的没一个好东西!整天化成狐狸精,还有这些小孩子家家,小小年纪涂脂抹粉,不知道要勾引谁家男人!” 凌翃常在医院走,医闹也见过不少,对付这种人就不能用时默文文弱弱那一套。 她冲天翻了个白眼,比房东更泼辣:“整容化妆花你家房租费了?还是我的阿玛尼粉底液涂你脸上了?” 乔衣的视线跟着落在房东涂了芭比粉口红的厚嘴唇上。 她心里疑惑,难道单涂口红不叫化妆吗? 不过她没能问出问题。 气氛太紧张,她又被上前一步的时默护在身后,只能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双手平放在电钢琴上,不给局面添乱。 房东也不是吃素的,威胁起人一套又一套,说在社会上有人认识,两个女人开舞蹈教室这么赚钱,自己的房租这么便宜真是白瞎了,居然还不给钱翻新。 凌翃柳眉倒竖地反驳,时默教孩子们跳舞按的是巫市最低的价格,学费贴完房租就没了,还得开奶茶店补贴生计,房东现在是狮子大开口,和租房合同里说好的都不一样。 乔衣也在她们的这番你来我往之中,知道了小年轻们的来历。 他们竟然全部—— 都是被时默“捡”来的。 他们其中有的曾是不良少年,学校老师拿他们没办法,早早地放弃了他们;有的是单纯地喜欢舞蹈,但家里付不起高昂的费用;有的想通过时默专业的指导更上一层楼,从而以此谋生;还有个别是在音乐节看到时默的舞而惊为天人,受到了感染。 其实乔衣在课间曾听过小孩儿们吹牛,在那儿说自己是什么来历。 就像黄梓星,本来是个看破红尘的网瘾少年,但到了时默这里,找到了人生的乐趣,就在于舞蹈时那个充满热爱和活力的自己。 还有单一枫,退了市篮球队,全心全意当平面模特,想以偶像出道,因为被投资方看中,出言要包养他,他狠狠地揍了对方,现在处于被封杀状态,要凭借舞蹈比赛打迂回战术重新出道。 就连作为这回比赛替补的蓝毛小青年楼阑,自从学了跳舞,脖子不酸了腰不疼了,再也没有时默刚见到他时那副病怏怏的倦容。 而时默教他们的动机十分纯粹,看中他们喜欢舞蹈,喜欢在音乐声中起舞,看他们快乐地生活。 时默是不折不扣的舞痴,是个真诚热心的女人。 乔衣心里有些失落。 看来捡人是时默的癖好,她并非是对于时默而言特别的那个。 她再度感叹,时默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她站在时默身后,看着时默说话时后颈优美如同天鹅的曲线,想到很久前看过的暖心的电影。 法语片《amelie》,译文名《天使爱美丽》,女主角amelie人美心善,爱好是助人为乐,最终自己也收获了甜蜜的爱情。 乔衣想,原来她在这世上真的能遇到这么好的人,就像天使留驻人间,藏起了自己的双翼。 愿时默这一生平安顺遂,除了整容不要再受其他的苦了。 也早些找到她喜欢的女孩子。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第十六章 和房东的交涉似乎是场拉锯战。 她那张嘴开了就没停下,凌翃几次想插话都被更响的音量盖过去,气得捂住了心口。 而时默于房东停下来喘大气的停顿,开了口:“您还继续说吗?” 凌翃看时默那副笑容着实和煦明媚,暗道前影后的自我修养惊人,不愧是时默。 “继续,怎么不继续,没理的是你们,弄坏我的房子,还带着这帮流里流气的小流氓,我好好的房子都被你们弄旧了!” 房东继续叭叭叭,口中念念有词,除了攻击便是威胁:“我认识人,叫警、察把你们全抓了!” 乔衣注意到,时默从刚才开始,全程手插着口袋,衣兜里浮现出微微突起的轮廓,像藏着什么。 前天晚上为了找灵感,刚听了神奇宝贝主题曲的乔衣紧张兮兮地想,时默该不会是要拿出大师球丢对方吧? 时默会不会被抓走,听说到了局子里留案底? 为了这种人不值得,乔衣好想劝劝她,把脸给时默捏,让她别生气。 而时默脸上笑意却愈发浓烈,看不出她刚才被房东骂了多少不堪入耳的词。 就在房东的音量和气势同时达到顶点的时候,时默把手掏出来,手中多了支崭新的录音笔。 录音笔音效着实感人。时默轻松按下播放键,与她们的对话原汁原味地再现,并且经过时默的流畅操作,开始了循环倒带。 “我上头有人,巫市分局大队长是我老公的拜把子兄弟!” “你让警、察来抓我呀!我反而让他们把你们全抓了!” “我上头有人!” “我上头……分局大队长……” 房东脸色发青:“你!” 时默面带和善的笑容,客客气气地问:“巫市最近扫黑之风盛行,要不把您老公先扫了?您有分局的熟人,我能干的朋友阿凌在总局也认识不少好朋友。您不要忘了,她可是被称为凌妙手的一院骨干,救过很多伤员。” 话语之间带着凛然正气,就像是从警局出来的便衣,将在场的人都震住了。 房东闻言,面色转青,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那堪比雷霆霹雳的气势也瞬间荡然无存。 “过完这个十二月,我们会搬走,这是下半年的房钱,您收好。” 房东拿了到年底的房租,一叠崭新的毛爷爷被塞进她手里时,她觉得就连这个女人手指上黄艳艳的十个海绵宝宝都在集体嘲讽她。 这个鬼地方她半分钟也不想多呆,房租费也算是结清了,她脚底抹油般灰溜溜地离开。 乔衣把快跳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放在琴键上的手奏了段欢快而不失庄重的凯旋曲,庆祝时默兵不血刃地将人怼走。 而时默看她弹琴,原本发冷的目光变得柔软。 这小孩儿没被吓着,还想到要弹曲子给她们听,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弹的曲子也恰到好处,教室里凝滞的空气又开始流动,凌翃对着房东仓惶离去的背影好一顿笑。 凌翃被好友拉出来充门面,享受完没走的小年轻们崇拜的目光,而后狠狠瞪了时默:“你又满嘴跑火车了!” 她哪里认识什么领导,也就代替业务不熟练的青涩小护士,给一位半夜发着烧过来的退休副局长用了栓剂。 毫无美感和纪念意义的场面,被时默说得她跟在火线上给人动刀子取弹头似的。 “招不再多,唬住人就好。” “双十二帮你买的录音笔,也是为房东准备的?你告诉我呗,我保证这回不会说漏嘴。” 时默竖起食指放在唇边,促狭地笑:“子曰,不可说也。” “小气!” 黄梓星正和楼阑咬耳朵,凌翃将他俩的头毛揉乱,指着时默说:“看见没有,这就是你们小气的时老师的招牌微笑。怼人的时候不要动怒,要讲究策略。” “可是凌老板,你刚才生的气也不小哇,都西子捧心啦?” “闭嘴你俩小破孩!” 乔衣看他们互相调侃,回想时默平常笑起来的模样。 时默开心的时候,喜欢勾起右边的唇角,皮笑肉不笑的时候则是左边。 乔衣这么清楚,是因为时默笑得比较夸张时,左边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小酒窝。 先前她从未发现过这个酒窝。 它太小太浅了,比起他人甜甜的大酒窝,像个没长大的小毛头,只有在特定的角度和阴影下,才能被人所观察到。 现在机缘巧合地被乔衣发现,她的内心拉响小小的花炮,五彩的纸片随之倾落。 真可爱鸭。 关于这个小酒窝,乔衣不知道时默本人意识到没有。 如果连本人都没有注意的话,可以算进她的小秘密里了。 迷人的小窝窝很快就消失不见,时默收敛起怼人专用笑容,撩了撩头发,随口说要换地方租了,最好离家或者奶茶店近些的,省得一天跑三个方向。 凌翃连忙问她怎么不担心找来的房子好不好。 巫市的设施都比较陈旧,挑选心仪的地段费心费力,临时搬工作室很有难度。 时默摆摆手:“车到山前必有路,下一个教室更好。” 黄梓星嘴快地跟了句:“就像女朋友,也是下一个更好。” “小蛋黄又乱说话啦。罚你什么呢?一字马两周吧北鼻。” “时老师我错了!” 听时默叫黄毛少年北鼻,乔衣心里就像有整坛98年的老陈醋在晃荡。 北鼻就是宝贝儿,时默也曾这么叫她一回,但也只有那么一回。 这个称呼有趣又可爱,她什么时候能再这么叫叫她。 *** 天雨路滑,时默挽着乔衣的手回了家。 当天晚上,时默打了十来个电话找房源,确定了新工作室的场地。 她先和凌翃沟通了这个决定。 凌翃瞠目结舌,夸赞时默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 时默挂了最后这通电话,见乔衣对着空白的线谱板着脸。 乔衣在他人面前总是高冷的模样,在她这里常常会流露出自然而放松的笑,今晚却一直皱着眉头。 乔衣笑起来腼腆阳光,让人十分想要亲近她,不笑时却颇有成年女性的风范,冷冷淡淡的,能将人冻伤。 时默却知道这是小漂亮谱曲时的思路又卡壳了,也不知道要卡多久。 今天怕是写不出满意的曲子,时默便扬声打岔:“小乔,活来了!” 乔衣从凌乱的钢琴谱中抬起头,目光茫然地应道:“什么?” 前些日子时默的小公寓返潮,乔衣用钢笔写的稿子都糊了,偶尔会思考要不要用以前在家常用的防水墨水。 当她打开某宝搜索后,才知道先前自己过着多奢侈的生活。 她在物质上从未感到拮据,除了她用习惯的旧电钢琴外,乔言商总代替双亲的照顾,给她买最好的。 看到那串令人望而却步的价格后,乔衣有些苦恼地抿起了唇。 她什么时候才能赚到可以眼睛也不眨一下买这种墨水的钱呢。 乔衣最终还是换了用不习惯但价廉物美的滚珠水笔。涂实心音符的时候滚珠很滑,不好控制,好在稿子不会变成晕开的花脸。 时默却告诉她,她们明天就搬家,工作室也好,公寓也好,并到了一块儿。 时默发出真挚的邀约:“小乔,工钱加倍,陪我搬家?” 乔衣心里那么点儿莫名的酸溜溜瞬间全没了。 她不要工钱。 和时默布置新家和大家的新工作室,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开心的呢。 接下来的几天,时默搬家,收拾房子,累得几乎无心跳舞。 好在有田螺姑娘的帮忙,进度比单人作业快上数倍。 收拾得最精细的居然是梳妆台,时默的瓶瓶罐罐向来随手堆放,乔衣强迫症看不下去,经过时默的同意,帮她按照功能和瓶子大小放整齐了。 配合着梳妆台斜上方新挂上的鸟笼和美貌的腮红鸡袜子,甚至可以用来摆拍伪装美妆博主的小资日常。 乔衣咔嚓拍了下来,把袜子的小脸儿画了粉色爱心线条,设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 收拾着化妆品,乔伊忽然想到先前房东的死亡色口红,便问时默只涂口红算不算化妆。 时默支起下巴,彩虹小马美甲轻轻磨蹭着下唇唇缘:“你这个问题提得很哲学。我觉得脸上上了化妆品都算化妆。不过,比起化不化妆,化得好不好看更重要。” 乔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犯了难。 时默说妆容是否好看更重要,而乔衣只会画一种妆,是钱婫教过她的五分钟懒人化妆法。 点涂粉底液,涂上口红,完。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手法比房东只厉害那么一点点。 因为钱婫说她天生丽质,不化颜值也没有下降太多,索性连复杂些的眼影眼线也没有教她,更不要说美妆达人们热衷的脸型和五官修饰。 乔衣看着时默那一盘又一盘的修容盘,觉得有些头晕。 这都是些什么,如果她说不知道,时默会不会故意笑她。 她诚实地问了,时默也诚实地笑了。 乔衣预测到时默的反应,脸皱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很傻。” 时默在乔衣鼻头点了点:“北鼻,傻乎乎有的时候也是可爱的意思~” 乔衣没有听时默后半句瞎扯了什么歪理,只听到对方亲昵地点着她鼻尖,叫她小宝贝,她心里的花啪地打开了。 时默随手将乔衣拉到柔软的粉色化妆凳上坐好了,要为她边讲解边化个全套妆容。 乔衣皮肤雪白,脸上也挑不出毛病,偶尔有几颗象征年轻的小痘痘,时默拿着遮瑕盘,一脸遗憾地帮她遮了,就好像遮掉的是什么珍贵的珠宝。 化妆时,时默发现乔衣的五官堪称深邃,只比她曾在拍公益广告时合作过的金发碧眼的斯拉夫人略微柔和几分,需要运用到高光和阴影的部位极少。 她给乔衣画上眼睑的眼影,看着那双轻阖的浅绿色眼睛,就连阳光也能直接透过般,水润澄澈,无暇得像原石开出的最完美的冰种翡翠。 都说红颜易厌,再漂亮的人看久了都会审美疲劳,可时默每次看乔衣都会有新感觉。 莫非这是才貌双全的加成buff? 她的心神如此摇摆,以至于勾唇线的时候手抖,差点涂到了小漂亮的下巴上。 时默将人妆点完了,乔衣睁开双眼看镜子里的自己。 她本就是个脸盲,如今被这样一化妆,有了身穿他人的错觉。 泛起桃花的双眸,饱满而诱人的水红色双唇。 时默甚至在她的右眼角点了颗泪痣,显得绿色眼眸愈发带着娇嗔的意味。 乔衣在自己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妩媚。 那是种专属于成年女性的美。 她看向镜中的时默,不确定地问:“这是我吗?” 时默凑近乔衣,笑着说:“是你呀,小傻瓜。”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第十七章 距离舞蹈比赛只剩三天,乔衣没想到她在工作日也能见到舞蹈室的小年轻们。 黄色、粉色和蓝色三颗头毛在放学后的大街上显得格外醒目,路人频频投来关注的目光。 等乔衣回过神来,她已经挎着时默给她的买菜包包跟在了三人不远处。 包里还放着时默新研制出的饮品,拜托她拿回家,周末给舞蹈房的大家带去。 现在正巧见到了,可以把“三胞胎”份先给他们,问问口感和瓶子外观怎么样。 还没等乔衣打好腹稿,三人组就在前面的路口分别,各走各的,两个人往林荫大道上走去,剩下一个拐进了小巷子里。 而就在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接近了他们中落单的粉毛小年轻。 女人身形微胖,五六十岁的模样,吊三角眼全神贯注地单一枫,脚踩棉拖鞋轻手轻脚地朝他走去,手里还抓着块暗黄色棉布。 对人脸盲的乔衣觉得这人似乎最近见过。 虽然乔衣不认为傍晚就能发生大妈伏击小鲜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但还是担忧地跟了上去。 这一上去,她就看到了单一枫的嘴被那块厚实的破布捂住的冲击性的画面。 乔衣的脑内冒出加粗的问号加叹号:???!!! 她才与单一枫熟悉,能聊上几句。还没见过他在正式的赛场上带着大家活力四射地跳舞,还没听他发表面瘫选手的获奖感言。 倒霉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怎么能让身边人再出意外? 她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唯有愤怒的火焰烧得高涨,下意识地拽起包带,将身上的包甩了过去。 只听沉闷的重响,那女人腹部受到重创,松开了捂住单一枫的手,踉跄地坐倒在地上。 乔衣掩着嘴,心有余悸。包里有玻璃瓶装的奶茶,还好她盛怒之下砸的是对方的胸而不是头。 她彻彻底底回了神,扭头往巷口外大喊:“救命啊!!救命,这里有人贩子!!” 这是她毕生以来喊得最响的一回,把什么腼腆和羞涩全都扔了,只为她和单一枫二人的安全。 单一枫发出一串劫后余生的咳嗽,被捂住数秒,喉间乙、醚的腥甜后久久没能散去,他扯着疼痛难忍的嗓子和乔衣共同呼救。 女人被二人响彻云霄的呼喊声震得六神无主,丢了手里的棉布,慌神地向巷子深处逃去。 巷子很短,再往外又是个岔路口。 犯下这样的错怎么能让她轻易逃脱? 乔衣尚未平复的怒火再度燃起,不管不顾地径直追了上去。 单一枫感到乔衣会有危险,连忙出声制止:“等等你别——” 接着他看到了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看上去肤白貌美、身娇体弱的女孩儿捉住那胖女人的后领,像老鹰捉小鸡般将她腾空拎起,双脚离地地向外一丢,扔到了两米开外的垃圾堆里。 “……amazing~” 不愧是轻轻松松能扛起电钢琴走几公里路的女人。 单一枫发出了心服口服的感叹,成为壮汉的愿望在内心生根发芽,接着腿软地鸭子坐在了地上。 他被个女孩子救了,还好对方没有事。 巫市民风淳朴,听到呼救声连忙赶来试图帮忙的路人们:??? 他们到底还是帮上了忙,将中年女人扭送到了派出所。 民警看着20多个人扭送一个人过来的隆重画面,有些惊愕。 把人进了局子,联系单一枫家长的同时,时默和凌姐两位舞蹈“家长”也被叫了过来,乔衣这才发现企图给单一枫下、药的胖女人是前几天被时默怼走的房东。 “小乔,没受伤吧?”时默担心地揉着乔衣的手腕,房东这么大的体型,她生怕乔衣丢她时崴了手。 乔衣看向如霜打的茄子般的房东,笑着摇摇头:“一枫没事就好。” 时默眨了眨眼。一枫?单一枫平安无事再好不过,可这两颗白菜怎么日渐变熟,甚至英雄救美。 小乔这样柔弱,碰坏了算谁的? 单一枫突然觉得有点冷,像收到了谁的鄙视,四下张望却找不着人,只有时默在对他微笑。 错觉吧,时老师脾气这么好,怎么可能对他发眼刀。 唯一在认真发怒的人是凌翃。 “我们垫钱帮你修水管,你却想把我们的学生卖掉?!”凌翃气得跳起来,一个巴掌打在房东脸上。 房东挨了打,不情不愿地交代了犯罪事实。 上周日回去,她越想越气,凌翃和时默她没办法对付,猛地记起在场那个粉头发的小孩是块肥肉。 人家说他是失散多年的亲骨肉,出于种种原因不愿意认祖归宗,如果能把人强行带去,可以得到两万块。 房东被两万块蒙了心,去搞了些化学药品浸在布里,每天蹲点在单一枫放学回去的路口守着,终于等到小年轻落单自己回家。 谁知她没逮住人,被个怪力少女扔得老腰都快断了! 单一枫还是个中学生,尽管曾有过模特出道经历,社会关系相对简单,警方很快摸清了要搞他的人,是当年那个被他痛揍的投资人,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而凌翃全程实名举报投资人,就连警方向时默了解情况时,她也会时不时插话,给人她很积极热心的感官。 但在乔衣的了解中,凌翃有事不会藏着掖着,连时默的取向都告诉了她,现在掩护时默的行为着实不自然。 晚上回去的路上,时默安慰着险些着了道昏古七的单一枫。 而乔衣走在后面,向并肩而行的凌翃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凌翃见乔衣不解,解释道:“实名举报肯定要我来啦,时默不愿意暴露身份,我怕她亲身上阵会有麻烦。” 乔衣本以为拥有复杂身份的只有她一人。她逃了婚,不确定翟家人是否对她还有兴趣。 按现在的情况看,翟家人不找她,父母也不急着找她回去,诸如此类的担忧已经很久没有死死纠缠她,能让她放心帮时默的忙,放松精神,以更好的状态写想写的歌。 可是时默呢? 乔衣疑惑地问:“时姐她……” 凌翃捂住了嘴。 原来时默真的没告诉乔衣啊。 她又说错话了,透露了重要信息,还是闭上嘴,安静地做个哑巴。 却见乔衣脸上狐疑的神色渐深,看起来严肃而威仪凛然。 凌·突然变哑·翃不禁在心里嘀咕,时默这朵自恋的水仙,果然喜欢跟她性格像的人。 对方不再答话,乔衣不免怀疑,时默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凌翃怎么会认为时默怕见警察。 难道是整容过于相似,侵犯前影后的肖像权,被时脉起诉赔偿金,正在逃债吗? 乔衣不无忧虑地深深望向那个正在跟单一枫说话、温柔从容的时默。 姐姐别怕,不管你的脸整成了什么样,在我心里你都是最棒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第十八章 经过这次飞来横祸,参赛小组的士气不降反升,都要拿出最认真的样子,让他人知道,他们有自己的路,绝不是好惹的。 赛前的晚上,小年轻们戏谑地说着“最后的晚餐”吃饱点,还在饭桌上和时默打赌,想赢点能够振奋每个人的彩头。 “如果我们勇夺第一名,时老师你可不可以跳钢管舞?” 小年轻们欣赏过时老师跳很多种类的舞蹈,唯独这种没见过。 时默笑问:“要是没第一呢?” 黄梓星抢答:“那就换我们跳!” “那就一言为定?” “赖皮是小狗!” 双方立下君子之约,乔衣作为了这场打赌的见证者喝下了一大杯象征友谊的酸梅汁,酸得她直打颤。 横竖她都得看其中一方跳舞。 提到钢管舞,乔衣的脑内飞速闪过一些美国老电影中的香艳场景。在她印象里这个词近乎贬义,她很疑惑为什么学生会想让老师跳这样的舞蹈,而时默又为什么不生气反倒答应了他们。 回去后,她在睡前偷偷地估狗,才知道自己之前对钢管舞的理解有多么狭隘。 钢管舞是集多种艺术为一体的舞蹈,灵感来源于爬竿,包含了舞蹈、体操甚至杂技等运动,属于正在逐渐兴起的小众舞蹈,未来更是有望加入奥林匹克竞技项目。 它对力与美的要求颇高,充满了吸引人的张力,可惜很多时候人们对它充满固有的偏见,再加上上个世纪它曾经被用作跳艳、舞吸引顾客的手段,成了很多人嗤之以鼻的对象。 乔衣点开几个播放量最多的竞技视频看了。 和曾经想象中的绮丽香艳截然相反,舞者带着大气自信的表情起舞,时而轻缓,时而激昂。有的动作甚至像运起了内劲,如驾驭起轻功而行的侠客,绕杆旋转,手足姿势变换,让人激动得移不开眼。 绝了。 音乐和舞蹈是世界上共通的主题,能很好地引导人的情感,乔衣看得挺兴奋,非常希望sl小分队取得第一名的佳绩。 才不是因为取得冠军,就能看到时默跳精彩绝伦的钢管舞呢。 解开了心中全部的疑问,乔衣准备关掉手机放松睡觉,精力充沛地迎接明天也有她一份的比赛。 手机邮箱却弹出提示。 乔衣笑着的愉悦表情僵硬了。 她读了整整三遍,脑内缓缓地冒出六个委委屈屈的点,面上那仅剩的一点点开心也彻底消失。 初次投稿的歌谱被那家音乐制作公司退了,邮件里说“不符合我司的风格,水平相差悬殊”。 十分直接冷淡且敷衍的拒绝。 这家公司先前主动邀请乔衣投稿,乔衣在和对方联系前做过功课,知道风格多样,她写的钢琴为主伴奏的情歌的类型也不是没有,才放心投稿。 她的水平也是这家公司的业务经理人肯定的,信誓旦旦地告诉她,我们要找的就是你,不是你这样的人,就是你,和你的谱子。 乔衣本以为鼓起勇气能换来好结果,可老天跟她说,□□子,你才迈出一小步,不能让你轻易成功。 乔衣没沮丧太久。 她告诉自己不要放弃,继续加油! 她谱曲时正赶上茅塞顿开的时候,思路流畅,耳畔余音不绝,她写完谱子还将它存在了仅自己可见的微博里,备注是杰作。 虽然有些自恋,可她真的这么觉得。 时默肯定了这首歌,为它取了好听的法文名,她自己也肯定了自己的作品,公司否认了她,她也不能否定自己。 乔衣从被窝中和电钢琴一同起身,把琴架到时默给她定制的架子上,连上踏板,弹奏这首《aimez-moi》的和弦。 反复地弹奏,变奏,直到旋律和节奏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新曲子的开头流淌出来,节奏挺快,活泼中带点热闹,像多人同时起舞,舞池中衣香鬓影,摇曳生风。 新曲子的主题是“我可以”,正是乔衣在群里,也用实际行动对舞蹈小组成员说的话。 乔衣写了开头,就搁下水笔。 她用绒布将电钢琴罩好,钻进了被窝。 明天就要比赛了,今晚熬夜做自己的事,会很对不起在座的每一位想打好胜仗的人,还可能会吵到因压力早早睡觉的时默。 她并不知道,有些人在重大事件来临之际,心态反而会更轻松从容—— 此时在隔壁卧室,时默点起乔衣买的香薰,在淡淡的香气中敷着水蜜桃味面膜,和鹦鹉对念儿童音乐剧台本,气氛无比温馨欢乐。 乔衣闭上双眼。 和灵感的精灵互道了晚安,娇小的精灵在乔衣的心里沉沉睡去。 少了她的陪伴,乔衣的情绪转而又有些低落。 她想到许久未见的薄情的父母,又开始想念刀子嘴豆腐心的乔言商。 心里那点倔强冒头,也不愿让时默知道她的曲子落选了。 前路未卜,绝不是什么舒适的避风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做好了觉悟。 乔衣对自己说,你可以失败,可以流眼泪,却却不能畏惧,不能轻易缩回自己的壳里。 就像前人所说过的,唯有不怕的人面前才有路。 乔衣本以为遭到令人沮丧的噩耗,怎么样也得失眠得辗转反侧,谁知对舞蹈比赛的责任心促使她沉沉入睡,就连午夜时分窗外跑车的轰鸣也没能吵醒她。 不得不说,与时默同住的日子里,她们互相被对方改变了许多,虽然谁也没意识到。 *** 又一波乐谱稿件被拒绝,乔衣转而投入时默怀抱,用泪汪汪的眼看时默。 时默拉着她走到泛着金属色反光的钢管前,邀她共同起舞。 她们跃动、旋转,下腰时乔衣只觉自己腰肢无比柔软,与时默配合得天衣无缝。 时默蜻蜓点水般从反方向而来,贴近乔衣,在她颊边落下轻柔如露的吻,像羽毛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荡开一圈一圈的波澜。 乔衣觉得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亲脸。 她心头燥热,近乎急切地拉住时默的手,闻到对方唇畔淡淡的口红香味,闭上眼凑近她。 对方的嘴唇是温热的,舒服的。 好软好软。 …… 闹钟从美梦中唤醒了乔衣,如同午夜的钟摆为仙杜瑞拉敲响了回家的路。 乔衣朦朦胧胧地看向手机屏幕中的六点,起身披上居家棉衣。 她要在赛前再练一遍曲子。 放空思绪投入曲中,手指配合着琴键,让每一个音符串联起来,认真到无瑕,也动听到极致。 参赛曲练习完美结束,乔衣回到现实,红着脸想到醒来前做的梦。 她本来以为按照记忆的规律,梦这样虚幻的东西马上就能被抛在脑后——过了一首曲子的时间,她该把梦忘得一干二净。 随时间的推移,她能从梦境中回忆起的东西越多,包括时默耳后那颗深红色的小痣,笑起来来时左脸颊的小窝窝。 她怎么会梦到时默亲她,又怎么可能去主动亲时默。 估狗到的小片片,效果这么持久的吗?明明都过去两周啦! 关于梦境有两种说法,大众普遍说梦是相反的,而弗洛伊德说梦是对愿望的隐秘投射,是愿望的达成。 乔衣喃喃道:“希望是前者吧。” 不然她就没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第十九章 太阳升起后,晴空万里,舞蹈比赛赶上巫市过年前难得的好天气。 乔衣背着琴,只身到了赛场后台,和凌翃一行人顺利会师。 她在凌翃身边找时默,怎么也找不到。 乔衣先前和时默一起出的门,到了赛场门口后,时默说着和凌翃碰面,却不知溜去了哪里。 凌翃见乔衣扎了个高而长的马尾辫,看起来愈发清爽。 她拍了拍乔衣的肩膀,让她和sl八人小队站到一起。 清点人数后,凌翃低头给时默发微信,告诉她人都齐了。 她们站在自己的场地中,看大屏幕再次投放比赛规则和赛场秩序说明。 烈火舞魂舞蹈赛与银翼杯钢琴赛不同,比赛即决赛,一轮定胜负。 单一枫与黄梓星等人参加海选,八人分别通过了初选,形成小组参与决赛,因此凌翃说他们是组合“出道”。 决赛的参赛选手共20组,通过抽签决定抽签顺序,再进行二轮抽签的方式定参赛序号。 单一枫作为领队,还没有探进号码箱,黄梓星的爪子已经伸入其中,快速抽取号码牌。 抽到了14号。 乔衣听到其余的七人纷纷谴责黄梓星这个小黑手,就连凌翃也捂住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蛋黄你今天必被做成酱!” “行不行啊,怎么抽的你??” 根据以往的比赛规律,一般20组分为上下半场两个大组。优胜组通常会在1-5号、19-20号中产生,而13、14这种序号正赶上评委们精神、审美双重疲劳时,非常不利。 队员们的心理压力飙升上去,乔衣却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门道,只当14是个字面上不吉利的序号。 但乔衣莫名觉得,只要有时默在,就会有幸运的加持。 她在众人热火朝天的吐槽中插了句话:“时老师呢?” 单一枫指了指西南方向,示意乔衣抬头看。 乔衣顺着他的手指,望见在不远处的瞭望台上,以5.2的裸眼视力看到戴着鸭舌帽和墨镜、除了头发外一身漆黑的时默,手上还拿着把长柄抗uv黑胶伞。 她看起来就像个准备狙击哪个可怜人的杀手。 时默见几人头抬了起来,几双眼睛望了过来,于是她微微摘下墨镜,只露出上半双眼,对着众人飞了个吻。 凌翃不忍直视地撇开了头,绝不承认时默这样有点美有点酷还有点招人讨厌。 黄梓星少女状捧大脸,星星眼直呼“老时最美”,被队友们趁机泄愤地呼了好几下脑袋。 而乔衣认真地思考起,这个姐姐把脸蛋捂得好紧,难道时影后也在场? 她四下张望,都是参赛选手,还有几位平均年龄40岁出头的评委老师,哪里有什么年轻的明星大腕呢。 见到了时默,乔衣心中并未更加平定,反倒变得隐隐有些不安,感觉长久以来忘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 直到上半场1-10组结束的中场休息时,乔衣听到凌翃说的话,才意识到她遗忘的事情有多糟糕。 凌翃说比赛会同步转播,电视和互联网实况播出。 而乔衣并不希望在各种传媒中露出她的脸。 家人只知道她会参加钢琴赛,却不知舞蹈比赛也能看到她。 急脾气的乔言商还不买当日的机票飞过来找她? 乔衣心跳剧烈。 一盆冷水倾头浇下。 她本想帮大家的忙,却忘记考虑自己。 她的电钢琴早已被工作人员放置在舞台一角,连接好了踏板,配上颜色花纹差不多的同款座椅,看上去有模有样,正在召唤她过去和它温存。 事到如今还在犹豫,难道她的觉悟只有这么点吗? 她本想通过银翼杯比赛的优胜直接飞去免签证的国外进一步培训,离家越远越好,但这步计划因比赛的直接取消而没有奏效。 而现在,露脸后,她的家人会作何反应,翟家又会如何? 乔衣意识到,在这件事上,她从未有过主动权,只是逃避迂回,没有考虑过解决的方法。 或许只有逃出家门的那一刻,在公交车站决定留下和时默一起的那一刻,她是足够勇敢的。 此刻,她望着舞台一隅,她那台陪伴了十年的电钢琴,它在大灯照耀下琴键闪亮,边角处磨损后精细的抛光诉说着使用者的爱怜。 乔衣心中叹息。 虽说喜欢这种事不能轻易放下,虽说她想为了自己的未来更努力。 可考虑问题没有面面俱到,是她自己的过失。 答应过的事就不能食言,也是她做人的信念。 为了大家,她豁出去啦,希望运气够好,爸妈和哥哥还有翟家人对这个舞蹈赛没有任何兴趣。 尽管这个决定让她心脏发紧,眼眸刺痛。 乔衣再度看向瞭望台。 她多想先把这个决定告诉时默。 可她与时默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踮着脚,以为这样能离时默更近似的,白皙的颈子拉长成好看的弧度,看上去柔弱无助。 那个全副武装的“杀手”正在晴朗蔚蓝的天空之下,笑意浓重地看着她。 “小白兔。” 在乔衣听不到的地方,“杀手”姐姐轻声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第二十章 随即,乔衣看到了11号参赛组已经上台,带头人满头彩色皮筋的脏辫,化了浓妆。 紧随其后的同组伴奏者怀抱吉他,五人小组无不画着mj的仿妆,夸张的妆容下已经看不出她们原本的容貌。 是否露脸,尚有转机。 乔衣拉紧了羽绒服的领子,福至心灵地问凌翃:“不露脸符合比赛规定吗?” 凌翃听了小声哔哔:“还真让时大忽悠给说着了,有备无患。” “什么?”乔衣没听清。 “没事儿~舞蹈赛的着装要求不像钢琴赛那样高大上,都是土洋结合,更何况伴奏的衣着不在打分范围内。你羽绒服不用脱,当心冻着。”凌翃清清嗓,向乔衣确认,“视线遮挡影响弹琴吗?” 乔衣乖巧摇头:“不会有影响。”可是用到什么妆容会把视线遮挡住,戴纯白色美瞳cos女鬼? “真的不会影响?弹错音会扣分的。”凌翃无法理解。 乔衣举了个生动形象的例子:“就像笔记本键盘盲打。” 历史上曾出现过一些著名盲人演奏家,其中不乏优秀的钢琴家。 乔衣对他们如数家珍,她曾在小时候听过这些杰出的钢琴师弹奏的曲子,心向往之。 有段时间,她在弹琴时还将双眼拿领巾蒙住,为了防止自己在弹奏过程中睁开眼睛“作弊”。 虽然没办法风姿绰约地起舞,但乔衣有盲弹的自信。 凌翃头一回听到“盲弹”的说法,听乔衣说得这么笃定,应该不会有错。 “那好吧。”她挠了挠酒红色的长发,从大容量的挎包里掏出白底红纹、长了两个兔耳朵的面具,轻柔地扣在乔衣巴掌大的小脸儿上。 乔衣脑中冒出个大大的叹号。 原来是面具,360度无死角把她的脸遮住了,再加上今天扎的高马尾和长面包款羽绒服,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啦。 她把面具扶正,上面有眼睛的孔,还挺大的,简直完美。 看得清楚着呢,翃姐什么时候也学会像时姐姐那样吊人胃口了,这样根本不算盲弹,她肯定能弹好的。 凌翃不禁问:“没扎着脸?” “挺舒服的,鼻子也没碰到,很好呼吸。” 这面具罩到乔衣脸上,连乔衣眼睛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丢进人堆里冒充陌生人毫无违和感。面具大小和瞳距位置分毫不差,底端的边缘正好贴合乔衣的下巴间,两种不同的白色和谐地融为了一体。 “时默怎么给她选的?”凌翃看着面具,疑惑地想。 早在几天前,帮时默网上下单时,时默只给了她定制的尺寸和花色,其他一概没解释。 乔衣看起来则对此全然不知情。 为了做个面具,时默总不至于趁乔衣睡着的时候偷偷跑去用尺子量人家的脸吧? 凌翃记得问尺寸的时候,时大忽悠但笑不语。 啊真是的,既然嘲讽她iq80,好歹给点提示吧! 凌翃想不出个头绪,好奇得百爪挠心。 大舞台主持人开始报幕:“下面有请14号参赛组——sl小分队上场,为我们带来寒冬中犹有热情的《初雪》!” sl的参赛选手褪去身上厚重的外衣,露出印有sl花体字母的修身衣裤,每个人颜色不同,配合头发极有观赏价值,炫酷极了。 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八人,再加上戴着红白相间花纹面具的乔衣,看起来像爱与正义的小战士。 凌翃抱着众人的衣物,坐到“指导”专座,面上浮现紧张与激动并重的笑意。 今天,她总算能看看时默种下的小白菜们究竟成长为何种模样,能否回应自己和他人的期待。 乔衣望向瞭望台上的时默,时默正双手举起大拇指,鼓励他们像平时那样上台跳舞,不要畏惧。 乔衣揉了揉冻得通红的耳朵,将坚定的神色掩藏于兔子面具之后,收回目光,跟在同组成员之后迈向铺着赛场红毯的舞台台阶。 冲! *** 下半场开局的舞多为桑巴、恰恰等热烈欢快的类型,等14号的到乔衣他们上台,首排的六名评委神情平静漠然,细看还有些倦意。 九人一同鞠躬致意,和着赛场自带的背景音,乔衣走到舞台东北角,在钢琴凳上就坐。 台下声音嘈杂,乔衣耳中却尽是身后大喇叭的声音。 “快乐的一只小青蛙,哩哩哩哩leapfrog~~~” 乔衣坐在音响旁,被这首富有童趣的《小跳蛙》震得全身发毛,跟随着魔性而洗脑的歌词陷入了恍惚,但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不受影响。 要冷静,她是有面具的人了,是时默独家提供的加成buff。 这么想着,她渐渐对音乐和歌免疫,脑中打起了属于sl的节拍,如擂的心跳也逐渐恢复到平时的节奏。 那哩哩哩的歌声戛然而止时,乔衣已经进入了比赛状态。 凌翃提交的伴奏经过减淡调轻处理,传到乔衣身边时是极佳的音量。 第四个小节时,乔衣开始了弹奏。 嘈杂的讨论声渐弱,选手们也在舞台灯的打光下一字排开,为在场的人们展示表演。 他们的穿着像彩虹战队,唯有面上的妆容不浓不淡,被时默妙手勾勒出的眉峰和眼尾的线条极有惑人的气势。 在钢琴声中跳起曾经排练过上百次的舞蹈动作,每个人身上都满溢着勃发的费洛蒙,那是年轻张扬的气息。 相较于前面13组中规中矩、为参赛苦练的嘻哈,sl的选手更多了从容气度,就像他们来这里不是参赛,而是凭借自己专业的舞蹈技术和台风将这场盛赛的气氛炒到最热的。 很快有专业的观众发现这一组的精神面貌和状态极佳,舞蹈动作的创新改编也颇使人眼前一亮,拿出手机和小型摄影机开始录像。 《初雪》的曲子偏长,砍掉开头结尾的女声独白,变成纯伴奏时,也有足足五分半的时间。 先前时默在四分半改编了动作,乔衣也是在差不多的时间开始即兴弹奏,而赛场上的各位并未忘记这里有段可以供他们自由发挥,他们互相眼神示意,与乔衣一起造作。 是爵士人错落有致、乱而有序的步伐。 在赛台的地板上摩擦摩擦~ 友谊的小船不用桨,全靠浪! 台下大气不敢喘的凌翃被惊掉了拍照的手机:??? 这群小魔鬼在干什么?跳得和说好的不一样,不怕分被扣完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第二十一章 凌翃被吓得够呛,半晌才想起小魔鬼们之前说要配合钢琴变奏来点即兴舞蹈。 她对爵士舞只了解个大概,偶尔跟着时默蹦点专业名词,看孩子们跳舞也只能评判他们动作是否错了。 他们的这段舞蹈究竟如何? 凌翃双手用力交握着,强装淡定地观察第一排评委们的表情,却见评委们转头开始议论,虽然表情严肃,小动作满满。 特别是大评委陶双霜和资深音乐人吴荃,两人边互相说自己的想法边比划,手势交替快到出现残影,就差开始划拳定胜负了。 凌翃真情实感地迷惑了。 刚刚那阵集体打瞌睡的势头呢?他们好像对这波“骚操作”还挺感兴趣? 而瞭望台上的时默占据了最优地形,评委们的举动尽在掌握。 她勾起唇,手指踩着点轻扣着围栏,指甲上粉嫩嫩的美乐蒂跟随节拍上下起舞,看起来颇为愉悦。 小孩儿们的状态比她预想中更好,百分之二百倍的好。 她并不认为是先前打赌跳钢管舞的功劳,她都拿这点噱头引他们好几回了,小孩儿们自己努力的因素和与之增长的悟性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他们迈向明日的起点,她带领他们到此,之后如何,就得靠个人自己的学习、努力以及个人命运。 华丽轻快的钢琴变奏配合着花样纷繁的即兴编舞,所有人的胃口被吊起,享受前所未有的视觉盛宴,目不转睛地观舞。 漂亮妹妹和帅气弟弟的雅痞爵士舞颇具动感和朝气,看着他们活泼愉悦的舞姿,人们仿佛回到了在校园毕业晚会舞池中畅快起舞的时代。 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叹年轻真好。 大声的呵斥却打断了评委和观众认真的欣赏。 “有伤风化,真是有伤风化!” 哪儿来的前朝老僵尸?众人回头,发现三排有个打扮邋遢的男人激动地起身,嘴里大叫大嚷着,冲赛台上正在完成舞蹈胯部动作的女孩丢出了搬砖大小的手机。 离乔衣最近的这个女孩叫小田,三岁起学舞,是黄梓星介绍来的同学。 她在乔衣第一天去舞蹈房跳舞时就鼓励过她,乔衣每次弹琴后还想摸摸她的琴和手,是个身手矫健又活泼开朗的女孩。 那手机向小田飞来,他们一组动作刚结束,小田余光瞥见,下意识地扭腰躲开。到底是八人中舞蹈基础最扎实的,没有闪到腰,姿势还挺美。 可变换位置的空隙中,手机却飞向了乔衣,眼看就要砸中她。 乔衣看到手机飞来,但正弹到下一组舞蹈动作的小节、单手横跨近两个八度的关键时刻。 她的身体随着钢琴曲的推进轻微摇摆,那双白皙的手腕仍旧带着弹奏时好看的弧度。 高高束起的乌黑长发随之晃动,留给众人戴着面具的神秘侧脸。 她没想着躲开吗? “天呐!”凌翃不忍地把眼睛捂住,病人车祸后被血肉模糊地送过来,她都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害怕看到乔衣被砸到。 就像看到被猎枪对准的小野兔,让人心生不忍。 原本在瞭望台上,脸上写着“计划通”三个字的时默笑容凝固了。 小傻瓜,快躲啊?! 别弹了,往旁边闪开!! 她这么想着,也是这样喊出了声。 恨不能化手上的长伞为狙击利器,将那飞掷而去的手机轰成灰。 瞭望台上还有零星的vip观众,听到她的喊声,摇着头心道,这么远又听不见。 时默却不知道,兔兔面具之下的双眼紧闭,乔衣打算克服条件反射的躲闪盲弹。 面具被打掉也绝不停下,比赛中的停顿会掉分,有时0.1分的差距也是致命的。 比赛未到结束时,她就还在伴奏者的角色中。 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而掉链子。 舞蹈站位却又再度逆转,电光火石之间,曾在c位的单一枫长腿迈步,左手臂挥出即兴动作,那只手机正被他拦在手掌心中,发出响亮的声音。 单手拦截后,他将手机扣杀在地上,脆弱的屏幕当即就裂成了蛛网。 “啊!!!”扔手机的男人心疼地哀嚎,为时晚矣。 保管衣服的凌翃双手差点把单一枫的外套抠出洞,心跳飞速:不愧前篮球队员,即使只是个后卫,是个升入高一没多久的半大孩子,此刻他在她心中成了身长两米的伟岸男子。 舞台上的其他人也没有愣住。 共同磨合一年的默契不是假的,他们配合单一枫把他落下的两秒用时默曾教过他们的全新编舞给圆了回来。 现场除了安保人员,无人理会扔手机的男人。 人们只关注到,这短短两秒的时间,sl小分队随机应变,心理素质一流;动作流畅,舞蹈素养到位;心系队友,关系惹人感动。 还有弹钢琴的女孩儿,弹奏自始至终专业而完美,不知面具之下是张怎样的面容,就像神秘的幕后英雄。 等到钢琴声和伴奏带一同停止,八人拗着谢幕造型,乔衣起身一同鞠躬,赛场下响起了经久不绝的热烈的掌声。 这漫天掌声是十余组以来时间最长也最响的,声音甚至盖过了伴奏曲结束后自动播放的《小跳蛙》的音量。 之后有很多当时在场的观众将这五分半的舞蹈传到各视频网站,帅气不失沙雕,又激动人心,#sl小分队爵士舞#和#sl兔子面具#成为了当天热搜榜前排,sl小分队迅速地火了,那是后话。 下场后,乔衣找单一枫道谢,视线落在他被手机砸得发红的掌心上。 “都是比赛中顺手的事,不用客气。”单一枫面瘫的脸上浮现细微的笑容,同时掺杂着淡淡的尴尬,“上回的人情还你了。” 乔衣对单一枫脱力后的鸭子坐记忆犹新。对方假装面瘫,其实是个脸皮薄的。 乔衣心想,单一枫帮她,和她帮时默,本质上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小乔。” 乔衣转头,见从瞭望台走下的时默已经来到了她身边。时默同她说了话,又回到了高台之上等待比赛结果,似乎不想被过多人关注似的。 时默只说了句:“下不为例。” 乔衣刚想开口回应,时默却走了,提着那把沉重的黑胶长伞,像个已经将任务执行完毕的杀手。 傍晚前,最后一组舞蹈结束,所有人都等来了大屏幕晃眼的三行红色大字。 对sl的好消息是,获得亚军的佳绩让在场的每个人抱作一团。 黄梓星还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说14是个多么吉利的数字,他今天就把幸运数改成14。 坏消息是,如同每个人的预料,他们看不到时老师的舞了。 “我们能拿第二算是超常发挥了!”黄梓星和单一枫勾肩搭背,单方面咬着耳朵,“这是第几次打赌失败了?大家卡瓶颈冲关的时候回回用这个打赌,都四五回了!嘿,老时肯定知道咱们拿不了冠军,才大大方方地答应。队长你想好让大家跳什么了吗?” 单一枫想了想说:“就《river》吧,anja的编舞,我们跳得动。” “我想也是。那个……” “别吞吞吐吐磨磨唧唧,有话快说!” “就是那个……”黄梓星对着手指,压低了声音问,“乔衣跟我们一起跳吗?” 看不了时老师的钢管舞,看时老师家的小姐姐跳也行! 单一枫望向瞭望台上的时默,又回看近在眼前的乔衣。 乔衣脸上的面具尚未摘掉,时默的墨镜也还架在笔挺的鼻梁上,单一枫却很肯定此刻这两人在互相看着对方。 她们之中有非常微妙的磁场,旁人难以融入这种气氛中。 单一枫心道,原来如此。 那么黄梓星这种大胆的想法跟摸老虎屁、股有什么区别? 单一枫拍了黄梓星一脑门,也低低地回应:“你在想屁吃。”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第二十二章 冠亚季军上台,拿到了属于各自小队的奖杯和证书。 评委陶双霜总结三组的舞蹈动作,结合先前的打分要点做了优缺点诠释。 “14组的姑娘小伙们,动作流畅,表现力强,随机应变的能力一流。虽然部分动作较为青涩,有现场编舞的痕迹,但舞蹈贴合钢琴旋律,有节奏感和极高的观赏性,老实说让我非常感动。” 陶双霜是优秀的民族舞蹈演员,又曾在央视和地方电视台做舞蹈类节目主持人,知名度颇高,已连任三届烈舞舞蹈赛首席评委。 得到她舞蹈方面金玉良言的点评无异于被进一步点醒。 在陶双霜说出她年轻时最喜欢的舞蹈也是爵士舞时,下方未获奖的选手们发出了唏嘘声。 评委们的喜好他们也挖过,特别是大评委陶双霜的喜好,可从来没听说过民族舞老艺术家年轻时也为爵士舞痴狂。 他们至多只知道,她与上届金芝奖时影后在某综艺节目有过半曲即兴爵士舞对跳,仅仅是节目组安排的效果。 他们向第14组投去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又听资深音乐人吴荃对亚军和季军的真人乐器伴奏进行了点评。 同样是钢琴,同台竞技,风格却各有不同。 “2组,你弹的是钢琴还是钢琴块游戏?” “修饰痕迹太重!” “一股子生搬硬套的味道,没有自己的思考,我建议你好好从头学习怎么弹。” 2组的钢琴伴奏力抓稳健,弹奏者是个圆脸姑娘,25、6岁模样,笑得很甜,被吴荃挑剔了弹琴都能走调的毛病后,笑容逐渐消失,红了眼眶,显得十分沮丧和不甘心。 吴荃是作曲圈的元老级人物,对音乐的品味颇高。 他从去年开始愈发挑剔,曾有过15名参赛选手毙了14名,不给内幕选手面子,导致冠亚军奖全部在同一人中产生的“不良”历史。 因而今年没有歌手赛邀请他做评委,甚至做特邀嘉宾。年底他便自告奋勇来了烈舞,做特殊的演奏评委,谁知毒舌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陶双霜在桌子下狠狠踩了老冤家一脚,让他收收臭脾气。 吴荃清了清嗓,夸了圆脸姑娘弹奏发挥良好的那段,总算让姑娘的面上重新露出笑容,尽管那是强撑的。 不留情面的点评让她很好地了解到了自己的不足,但果然还是生命无法承受之严厉,如果温柔些能更好。 吴荃转而点评14组在他看来是cosplay的面具女孩,他板着脸问:“神神秘秘的,能把面具摘了吗?” 话外之音是“你这小姑娘的脸让我康康”。 乔衣肩膀一颤,手握成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奖杯证书都经过公证到了手,别说不愿意露脸,就算她现在跳下舞台跑了,对方也不能拿sl怎么办。 吴荃当她是小孩儿心性脸皮薄,不急不恼,反而哈哈大笑。 他和刚才批评人时判若两人,理解地点点头:“现在的年轻人,总归有点个性。” 非但是刚被批评完的圆脸姑娘和对搭档的脾气颇为了解的陶双霜,还是万万没有想到吴荃会这么说的乔衣,都愣住了。 乔衣记得这位老人家是凌翃口中的资深音乐人,她也是凭借那把浓密如肯打鸡老爷爷的白色络腮胡认出了他。 言辞严厉到刻薄,还把那个丢手机的男观众骂得屁滚尿流、涕泪纵横地离开。 对她的态度却如同春风般和煦。 “这首《初雪》是你自己改的吧?编曲稚嫩了些,但有不少让人惊艳的地方。” “前后倚音还有几个波音用得连贯自然,没有那种刻意的恶心劲。2组,你该学学。” “8度震音和轮指非常美,我说得美不单是你的指法,还有弹奏出的音量音色,这台电钢琴已经被你运用到极致了。美感与速度并存,差些抢了舞蹈的光彩,好在今天咱们看舞,乐器那是附加的。” 吴荃夸了乔衣的基本功和那段将近一分钟的令人惊艳的变奏,虽然夸到后来脾气上来了,开始怼乔衣弹奏失误的地方,但乔衣却听得挺高兴。 即使是在银翼杯的初赛时,她也只进行了一场无人点评的弹奏,拿到全场最高分,除了克服在大舞台上的恐惧心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体会。 而现在,她在吴荃的话语中认识到了自己的缺点和不足,自学的那些弹奏技巧也都得到了对方的肯定。 同时,她听出了话外之音,吴荃很欢迎她在赛后找他聊聊音乐方面的事。 长久以来的经历告诉乔衣,机会来时,绝对不能轻易放开。 她鼓起勇气,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了叠放平整的纸。 天色已晚,赛场的观众陆续离开,巫市市区在12月中最热闹的时候已经结束。 吴荃收了保温杯准备打道回府,看着杯底那点茶叶残渣,忧心年后动荡的事业。 他缓慢地起身,见到面前陌生的女孩。 女孩正抿着唇,试图以成熟的姿态与他打招呼,但多少流露出紧张。 他拧紧了杯盖,又在座位上坐下了,问:“14组伴奏人?” “是的,我叫乔衣。”已经摘下面具的乔衣点头,手中拿着被蔬树音乐退回的歌的手写稿,双手递给吴荃。 吴荃接了五线谱,抬头打量起她。 跟外孙女一般大小的年纪,亭亭玉立的,长发如墨,顺直地披散在白色面包服上。 不笑的时候很冷,笑起来却很腼腆,又甜,不输给2组弹琴的姑娘。 没想到当天就找了他,行动力也挺不错。 “天都黑了,很抱歉,冒昧地找您,想请您看看谱。”乔衣细声细气地说,“没经过系统的培训,都是慢慢学习摸索,谱的曲子并不成熟,只是我自己看不清问题出在哪儿。” 吴荃对音乐的问题来者不拒。 乔衣以真面目示人,还虚心地说着话,他又对她多了几分好感,戴上老花眼镜,借着陶双霜手机手电筒的光把谱子看了,看完后还给了乔衣。 “如果这叫不成熟的曲子,那我手下那些人怕是还不会走路就想飞了?” 吴荃打趣地说,回味着谱子,呵呵一笑,“这么好的歌,你怎么会没有自信?写的时候没感觉很棒,一定能成?多少写得平平常常的人都将热情和自信倾注在曲子中,何况你这种天才。我问句不好听的,你这曲子有买主了吗? 乔衣连忙摇摇头:“先前被退了稿,对方并不中意。” “哪个时代都有不识货的蠢货,殊不知自己扼杀了多少好苗子。”吴荃失望地撇嘴,打开保温杯把剩下的茶叶渣一口气饮尽了,抹了把胡子问乔衣,“歌很好,能接受轻微的改编吗?纯钢琴谱和改编流行歌曲之间还有不小的差异。” 听到吴荃的问话,乔衣指尖发颤。 这位白胡子老音乐人并不是肯打鸡老爷爷。 是圣诞老人。 她从未被人以如此高的评价夸奖过,冠以“天才”之名。 她清楚的只有一件事,十年间她从未放弃弹奏,她与钢琴和琴谱相依相偎,一心同体。 继续着,热爱着,最终得到了垂青。 她将纸再递给吴荃,吴荃也双手接了,对乔衣比手指开了合理的价位,又换了名片给她。 乔衣露出小小的笑容,透露了创作时的感觉:“其实那时写下它,非常顺利而流畅,我也很快乐,像闻到了最喜欢的香水味。” 除却香水味,还有奶茶的香甜,是时默给她的第一印象。如果没有时默,她便见不到她的“伯乐”了。 吴荃见了她的笑,心道,他没弄错大方向,原来真的是首描绘心声的情歌。 *** 乔衣与等她的人们在瞭望台集合,赛后的合影留念已经被凌翃洗了出来,人手一张照片。 画面里,乔衣只露了上半张脸,浅绿色的眼眸看起来极其清冷,没有人知道她是被那只手机吓着了还没缓过来。 时默盯了照片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跟乔衣说话:“下次有东西飞过来,万一不是手机是子弹,你也拿脸接吗?” 凌翃听出时默情绪有些不对劲,拿胳膊肘捅了捅她:“呸呸呸,童言无忌,什么还有下次,你就不能想小乔点好的吗?” 乔衣将手藏在背后,掌心中握着吴荃给的名片。 白胡子的老人家对她说,现在不急,过完年来吧,具体谈一谈。 乔衣垂着眼,希望这回的投稿顺利,又不想让结果来得那么早。 人生之路上谁都是陪谁走一段,从始而终的陪伴可遇不可求,个人机缘不同,有朝一日都只能在岔路口,挥手与亲爱的对方道别。 正应了那句话,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时默是在意她的,时默的怒气藏在温柔下,叫她贪恋,不愿离开。 乔衣在心里叫,也只在心底里叫,姐姐。 “小乔?”时默本来怕自己说了重话,可这小孩儿怎么在她面前走神了。 或许是太累了,乔衣把弹奏技巧炫了个遍,比钢琴比赛时还要卖力,她不该因突发情况而责怪她。 “比赛有比赛需要坚守的规则,如果是子弹我一定会躲的。” 乔衣慢慢地回答时默的问话,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和内容都跟翅膀硬了一样。 可这回时默并没有听出什么,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就对啦,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时默揉着乔衣的头,“这回,多谢你,小乔。你们每一个人都配合起来,才有这么精彩的舞蹈。” “时老师你教得也好!” “对呀对呀,要是去年谁对我说我能上烈舞的赛台,我肯定不信!别说拿第二了~” 乔衣随着夜色闭上眼,听大家的声音,感受着头顶温柔抚摸后残留的那点余温,心中突然浮现三个字。 那是她从前未懂的字眼,即使离家时,她也觉得自己尚且年少,世界浩大,值得没有牵绊的她肆意去闯。 而如今却感同身受。 “舍不得”。 “都回家过节吧。元旦后,我们大家再一起吃个庆功宴。” 时默将合影照放到怀中收好,说道。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第二十三章 比赛过后,大家各回各家,和家人吃饭,补觉的补觉,打游戏的打游戏,过上了充实而普通的元旦生活。 三天后的庆功宴,sl众人齐聚一堂,凌翃包下了大排档,大伙将烧烤吃成了自助餐。 他们承包了大排档里所有的烤串和饮料,时默和凌翃让老板把整箱啤酒搬了出来,今晚不醉不休。 开啤酒瓶盖和汽水的声音混在一起,每个人往自己的杯子里加着饮料。 气氛热热闹闹的,像极了提前过年,众人却怀着不同的心思。 乔衣才得知sl小分队春节后也要正式散伙了。 特别是黄粉蓝头毛组合,虽然好得像穿同一条裤衩的三胞胎,赛后却各自签约了不同的公司。 单一枫依旧走模特路线,黄梓星和楼阑二人则是踏入了演艺圈。 单一枫先站了起来:“祝在场的各位前程似锦,好运常伴。” 凌翃笑着先与他碰杯:“这话我爱听,希望明年少些病人,健康第一。” 一圈圈的敬酒词被带起,半箱雪碧见了底,觥筹交错之间,每个人都在杯中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倒影。 开头的热闹之后,众人都坐下来吃烤串,两三个人闲聊。 喝酒的只有时默和凌翃两人。 她们先是静静地对饮,要做两位安静的美女。 几瓶下去后话多了些,逐渐沉不住气。 又过几瓶,开始互相吐槽对方,揭短攻击,不甘示弱地拼酒,励志要将老板的库存喝空。 就好像喝光了这些酒,离别后的伤感也会跟着空了,不留痕迹。 黄梓星趁没人注意,偷喝了敞开放的酒,被发现时早已半瓶下了肚。 他红着双颊,嚎啕大哭:“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凌翃戴着同款醉容训斥:“未成年喝什么酒!都得了这么好的成绩,还跟人签约了,应该叫开始新生活,你就不能高兴点吗?” 嘤嘤怪黄梓星:“签约算什么啊,比赛差点第一,看不到时老师跳钢管舞了!都白嫖我们四五回了,走之前还吊人胃口,怎么这样!” 黄梓星的嘤嘤引起了在场数人的强烈共鸣,特别是姑娘们,一个个想看时默跳舞,想得不得了。 时默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和酒杯,郑重其事地说:“我本以为你们能拿五六名,想着前三就跳。” 烈舞每届选手实力强劲,不乏后台又硬。参加这个比赛主要是为了给小孩们的出道做个过渡,总分只要在前五名就会有经纪人上门来找。 谁知他们都很争气,状态极佳,再加上乔衣弹奏的附加分,比赛成绩跃过了内定选手,取得了第二名的佳绩。 单一枫难得插了话:“时老师你算不算醉后吐真言?” 时默在他眼前晃着新做的匹诺曹美甲,十指水钻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反问:“醉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有醉,所以你看我醉了吗?” 单一枫词穷。 带逻辑学家,他甘拜下风。 肩负全员希望的他只能说:“时老师,记住你说的话。” 凌翃吨吨吨地吹干一瓶啤酒,红着脸使劲拍旁边乔衣的肩膀:“马上成年了吧,来,咱俩走一个!” 乔衣被拍得有点儿疼。 她见凌翃喝醉后的性格变得比先前更为奔放,感觉翃姐这样也挺好玩的。 只是硬要她喝酒不好玩,因为她酒精过敏。 醉了的人多少都会有些无理取闹,凌翃把乔衣的杯子夺了倒满,递到她唇边,还作势要喂她。 乔衣想着过敏也不是很严重,发点疹子的程度,便顺了凌翃的意。 酒杯到了嘴边,边缘还没碰着,就被时默迅速地捞了过去。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杯酒竟然一滴都没洒到外面,时默的手拿得稳稳的,好像这个动作被她重复过上百遍,极像电视剧中皇妃夺下丫鬟下了毒的汤药。 动作迅速,a到爆炸。 凌·丫鬟·翃看着时默的动作,脑壳宕机,神游天外。 时默美目扫视烂醉的友人,红唇轻启,垂眼将乔衣的杯子喝空了。 乔衣见那浅红旧唇印的部位又叠加了车厘子色的新唇印,在透明的玻璃杯上显得愈发明显,一时感到头晕,好像她自己也喝了酒。 时默将空杯拍在饭桌上,抚平针织裙的褶皱幽幽坐下。 顺手从乔衣的碗里捞了串刚烤好的苹果块吃了,慢条斯理地咀嚼,红唇闭着,还沾了点酒痕。 乔衣望向时默的碗,那里面明明有串她刚才烤好顺手递给时默的,时默一点没动。 看起来时默也醉了,虽然不像凌翃那样是明面上的任性,但是也…… 意外的有点可爱。 乔衣的心头一点一点地躁动起来,就想去捉时默指节上起冻疮的手,那只手却被人提前抢了过去。 刚作完妖的凌翃放过了乔衣,又对上了喝酒的时默。 喝嗨之后,她一边嗷嗷大叫自己隔壁科室男神的名字,双手扣住时默的手,吧唧亲在时默脸上。 头越凑越近,甚至还想要来个爱的啵啵。 醉后见谁就亲的酒品不同凡响,时默十动然拒。 她面带微笑,轻柔地把凌翃的脸按在糖醋里脊的盘子里:“醉鬼,看清楚我是谁。” 里脊肉早已被分而食之,酸甜的酱料蘸在凌翃下巴上。 她舔了舔嘴唇,随着味蕾的苏醒,双眼对焦到时默的脸上。见好友唇畔暗藏杀机的微笑,吓得魂飘体外,刚咽下的酱在食道反流:“是你!呕!!” 时默:“?” 早知道应该把凌翃的头沉进酸汤肥牛里。 却不知道,乔衣瞧着她脸上的唇印,心也涮进了那锅汤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4、第二十四章 时默看向手机,已是凌晨一点。 早起早睡、作息比鹦鹉还规律的她困得脑壳痛,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大脑皮层上跳迪斯科。 功已庆祝完,烧烤也吃得差不多。 散伙时,时默扭头说:“这醉鬼不行,我们先送她回家。” 乔衣看她神智清醒,步伐稳健,于是好脾气地应了。 与时默一人架起凌翃一边胳膊,扶着喝醉的女人走向店外。 凌翃家离大排档很近,家人也在门口等她,和时默道谢。时默叫了叔叔阿姨,乔衣也跟着她一同对凌翃的父母挥手道别。 送完凌翃后,时默醉意上来,看东西带些重影。 乔衣小心地搀着她,与她坐到了出租车的后座上。 路上思考再三,小声给时默讲起自己的曲子:“《aimez-moi》,谢谢你为它取的名字。” 时默靠着乔衣的肩膀,面上表情看起来晦涩不明。 乔衣觉得这时候,时默应该配根烟。小时候,每当父亲露出这副神色,必然是在资金上遇到了什么困难,会去书房安安静静地抽支烟。 但乔衣没有把话说出口,时默怎么会抽烟呢。 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啤酒味,心想,大概只是喝多了身体不适吧。 时默很快露出了欢乐的微笑,对乔衣说:“不客气,能帮上忙就好。” 乔衣便将先前稿子落选的事说了。 经时默的说法,乔衣才明白非但是主办方,给她名片的经理人也可能遭到了来自翟心娱乐不小的压力,不得不拒绝她的稿件。 换句话讲,翟成鸿的气量就芝麻那么点大。 现在可能是应了“事不过三”这句话,乔衣到了臭脾气的吴荃老先生这里没有再遇打击。 连资深老音乐人都觉得她很不错,这是她的荣幸,也该好好发挥她引以为傲的天赋。 曲子通过了签约,不出意外会让知名作词人冯酒写歌词,情歌王子于霈演唱。 吴荃要乔衣年后再过去,择日敲定改编成流行曲目的具体事宜,签曲子的下一步就是签人。 只是吴荃说法语名受众面少,又将曲名重新改回中文的“爱我”,后面加带括号和法语。 时默这个取名,最终被乔衣据理力争地保留了下来。 说话间,出租车到了家门口。 时默面上醉容犹在,脑子却清楚得很。她上楼开完门,把钥匙交给乔衣,又往外走:“等着,我去给你买个蛋糕庆祝一下!” 回身就左脚绊了右脚,乔衣确定她是醉醉的了,连忙拽了时默衣角,单手揽过她的腰。 多亏了乔衣的上肢力量,二人非但没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摔在玄关里,她还将时默拉着,借助离心力把人丢出三米远,降落在客厅沙发上,动作轻柔不失灵动,体贴不减关怀。 并非柔弱女主角的时默:“……” 瞬间清醒。 她信了乔衣的臂力。 上次把房东丢进垃圾堆里是不是也这样? 乔衣也走到沙发上,乖乖地挨着时默坐下,软着声道:“不用麻烦的,只不过是卖出一首歌,运气好罢了。” 时默侧过身,手指节刮了乔衣挺翘的鼻梁:“第一首就顺利签约,还是吴荃老先生这位鸡蛋里挑骨头的,小漂亮,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越努力越幸运。” 她起身又调转方向,扶着墙走向厨房:“那我给你煮碗泡面吧~乖乖坐着,马上就好!” 乔衣摸了摸被触碰过的鼻梁骨,脸上泛起点红痕,又担心地拉长了脖颈,全程听时默在厨房里的响动,生怕她不小心摔了。 不多时,时默步履翩翩地端来泡面,上方还加了个蛋。 见汤中没有碎掉的鸡蛋壳,乔衣感到很欣慰。 她捧着热腾腾的泡面吃了,时默看着她吃泡面那幸福的小模样,给乔衣炖起了鸡汤:“每个人生来就拥有自己的使命,那是只有自己才能完成的事。你又找到了下一个目标,这很好。人生还长,成就得看今后呢。” 乔衣点头。她的人生今后还会迈得更远,只是此刻她愿意将全部的注意投于面前人身上。 时默还在煲心灵鸡汤,乔衣的视线却完完全全对焦在了那双开开合合的唇上。 她发现醉了的时默比平时的状态更加放松。 她在时默面前也会更加没有心计。 倒不是卸下心放,她面对时默时从未设防备。 那是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就好像时默是棵树,而她在上面筑了巢,哪怕飞得多远去觅食,心里总有归巢的本能。 时默说着说着,撑不过生物钟的召唤,趴在沙发上睡熟了。 乔衣俯身看时默的睡颜,慢慢地俯下身,凑了过去。 左边的脸颊被凌翃亲了一口,可右边还空着呢。 今早时默说的话还留在她耳畔,像刚刚听到一样:“小漂亮,被你亲的人一定不会不乐意。” 乔衣鬼迷心窍地亲了时默的右脸,留下了与先前相对称的红印。 浅浅的水红色,她将它涂上唇时,时默夸她涂口红的姿势好看,小技巧学得很快。 乔衣刚吃完时默煮的泡面,嘴上还带点调味包的油,那印记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更明显,提醒着她做了什么大胆的事情。 “小乔……” 时默动了动,把乔衣吓了一跳。 她却只是翻了个身,翘而浓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两下就没了动静。 说梦话了,睡得还挺好。 乔衣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 都说女人间互相也存在嫉妒,绝对不能让翃姐一个人亲完,虽然她亲时默的结果是头被按在了空盘子里。 乔衣品尝了这杯友谊的酸酒,干完坏事后心里总算不酸了,可是虚得要命。 为什么在走之前暗戳戳盖个戳留作纪念? 借口很好找,就看她有没有心去找。 乔衣猜她是被两名成年女性的拼酒给醺醉的,她不胜酒力。 在乔衣看来,自己这支口红的色号与凌翃的相差无几。 那犯罪证据不擦了。 就当是凌翃亲了两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5-30 第二十五章 除夕之夜, 乔衣翻看着手机app上回程的车票,对着那已售罄的字样发了很久的呆,回过神来,已经点开了乔言商的微信头像。 自她离家后, 始终与哥哥保持着不紧密也不疏远的联系, 乔言商关心着她的起居, 催了她两次回家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和乔言商从未分开这么久过,这个年,她在外面过了, 只是给哥哥拜年,到底不能忘。 她主动点下了视频通话,对着手机那头的乔言商说:“哥, 除夕平安, 身体健康。” 乔言商收到妹妹的视频邀请分外激动, 听到祝福声,看着妹妹的小脸, 当即红了眼眶。 还未等乔衣再开口, 他便对她说:“你在外面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 乔衣在脑海中寻找二人共同的话题。自乔言商放弃钢琴转而从商起,他们的谈话内容就少了大半。 半晌,乔衣只找到了逃婚的话题:“翟家那里……” 乔言商咬牙道:“翟成鸿那厮又换了两三个未婚妻,搞大了前一个的肚子,又嫌对方门不当户不对把人踹了, 无缝换人??我以前说他人品好,你就当我放屁吧, 我怎么可能把妹妹交给他那种人,你跑, 爸妈那边你不用管!” 乔衣垂着眼想,被踹的女孩子太可怜了。女人果然是可以如衣服的。深锁豪门的笼中鸟,不是她愿意走的结局。 还好,她的哥哥没有那样的思想,也不是那样的男人。 乔言商见妹妹垂下好看的绿眼睛,知道她有自己的考量,话锋一转:“最近爸妈说想你了。” “他们真的想我吗?” “两个月没见,你更倔强了。” 乔衣又问:“倔强不好吗。” “如果这份倔强能支撑你走下去,”乔言商的声音低沉,掺杂着微弱的电流声,“那也未必不好。” 他沉沉地笑,从那份笑意中,乔衣莫名听出了骄傲。 “让我做了十年传声筒,亏他们干得出来。如果他们真的想你,那就该亲口对你说。还有那个舞蹈比赛,弹琴的是你吧。” 乔衣心头一跳:“我不知道哥在说什么。” “别糊弄哥哥,看自己的妹妹弹琴看了十年,你以为你把脸遮住我就不认识了?” 乔衣在屏幕下方打了串省略号,内心挣扎地和乔言商对暗号:“你看到的……” “兔子面具很可爱,不愧是我的妹妹。别担心,我没告诉妈,不管弹琴跳舞是你的自由,她无权干涉,想做什么你就大胆去做,我替你兜着。” 他说着,切出通话窗口,给乔衣发了笔金额不小的压岁钱:“拿着,你一个人在外面,做哥哥的也没什么给你,就是点零花钱。你赚的钱就别打给我报平安了,多和哥哥视频通话比什么都好。” 乔衣攥紧了手机,泪水逐渐往小小的泪腺翻涌。 乔言商一直懂得她,他比起他们,更像是能够遮风挡雨的长辈。 她却朝他撒气,责怪他不劝阻父母的想法。 她自己跑了,像个逃兵,将乔言商一个人扔在了父母身边。 她和哥哥都不是父母眼中的乖孩子。父亲的责骂,母亲的体罚,有她一份,也有乔言商一份。 乔言商大她不少,但因生意上的往来,很多资金和人脉方面的问题还得背靠父母。 乔衣希望乔言商也能走得更远更远,自己亦然。 未来走不动时,他们也能互相依靠。 乔言商见相聚他数千公里的妹妹眼圈红红的,像只受伤的小兔子,手里捧着手机,好长一段时间才按下了他发出的红包。 乔衣说“谢谢哥”的时候,声音抖得很厉害,乔言商从未见妹妹七岁后哭泣的模样,搜肠刮肚拿出过时很久的笑话讲给她听。 好在乔衣捧场地破涕为笑,又叫了他几声“哥”,听得他心头美滋滋的,感叹天下没有不可爱的妹妹。 他不知道,聊天结束后,乔衣将手机贴在胸口,睡熟了。 这一晚,手机代替了电钢琴,成为与她同床共眠之物。 *** 到了过年,乔衣确定不回家,时默便带着她去凌翃家拜年,然后去了家酒吧。 时默看起来心情很好,乔衣见了她的温柔笑脸,只觉得老城不禁燃禁放的鞭炮声也没有那么难忍。 时默与调酒师聊天,让对方给了乔衣一杯Cidre,却是眉心微蹙,眼神灵动。 乔衣知道这是苹果酒的说法,拿到饮品后轻轻抿了口,却是只有苹果,没有酒。 原来时默使的眼色是这个意思。 她险些会错意,误以为这两个女人要给她来点什么难喝的新品,就像时默前两天研制失败的乌龙冻奶绿,喝得她本人也面色发绿。 吧台前座又来了些老客人点酒,乔衣便坐到有些距离的单座。 她咬着杯中樱桃的柄,小巧酸甜的水果入口,百无聊赖地用舌尖将樱桃梗打了个完美的结,微微鼓着腮帮子听那头的时默跟调酒师讲话。 模模糊糊听不到几句,倒看见时默把画着Jerry鼠的红包递给调酒师和刚来的中年男人,口型似乎是“恭喜发财,新年快乐”。 原来时默还是来拜年的。 到酒吧里给人拜年倒是与众不同的体验。 正是过年的时候,旁边的店都已关门,只有这家酒吧还开着,给了乔衣一种特地迎接时默才开的感觉。 这家酒吧的店名,叫“Cinderella”,仙杜瑞拉。 乔衣只觉得耳熟,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飞速闪过钱婫给她讲的“灰姑娘”酒吧,是被网友扒出来的,时影后小时候打工跳舞驻唱的酒吧名,只说是南方小城,却不知具体位置。 巧合叠加巧合,乔衣都快认为时默和时影后可以划个等号。 但她转念一想,以时默的嗓子去唱歌,轻声的摇篮曲尚可,可配上酒吧里的重金属摇滚…… 那要的就是别人的性命。 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也许是传说中的“二重身”。 时默见老板过来了,便递了红包过去。 老板说着“要小辈红包”,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 一番推来让去后,二人捏了捏红包壳厚度,感觉都一样,笑着岔开话题。 老板在时默身旁坐下,点了点不远处喝苹果饮料的女孩,一口白牙笑得灿烂:“把人都带到这里,是决定了吗?” 时默饮下调酒师请客的Amoureux Solitaires,微醺地看向乔衣,一双漂亮的黑眸中倒映着对方白皙的侧脸。 “等她成年后,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告白。” 年长的调酒师收起高脚杯细细擦拭,边问:“还没告白呢?那我这杯‘孤单恋人’可请对了。她看着不像圈内人,喜欢你么。” 时默轻笑,让身旁人觉得她的笑容中有不加掩饰的小小得意:“她偷亲了我。” 调酒师和老板面面相觑,吃了一嘴狗粮。 太阳落山时,酒吧之行也告一段落。 乔衣不知道别人家过年是怎么样的。 以往自家过年,她与乔言商二人被父母打扮得整齐精致,像两尊极具观赏价值的人偶,跟在父母身后,见他们口中很重要的叔叔伯伯。 同样是跟着人走,在时默的带领下,心里却很放松,没有丝毫的厌烦,就像可以一直同她走下去。 在跟着时默走亲访友、顺便等吴荃消息的时光中,平淡而温馨的年不知不觉便过完了。 年后初次到舞蹈室,也是最后一次聚在一起跳舞,看时默给这个一年班上最后的课。 乔衣听到小年轻当中最沉稳的单一枫居然在讨债,语气还有种崩了人设的激动感。 “时老师,该还债了!” 过完年窜一窜,单一枫的个头已经比一米六八的时默还要高上不少。 时默抬高手臂,摸了摸他的头,平平常常地问:“真的想看?” 众人异口同声,气吞山河地回答:“真的!比珍珠还真!” “我们惦记整整一年,你自己说的前三就跳,为人师表可不许耍赖皮鸭!” “我们已经帮你租好场地了,钱不退的!” 时默听了哈哈一笑:“这么喜欢爬杆,辛苦你们了。走,一起过去。” 嘴上打趣着“爬杆”,等到了租借的钢管舞舞蹈室,时默的神情多少收敛了起来,唇角也带了几分淡然。 她进换衣室做准备,外面一群人翘首期盼,苦苦等候时老师的闪亮登场。 过了十五分钟。 “她来了!” 时默换好舞蹈室提供的衣服出来,妖孽的妆容和华丽的红舞裙惊艳了在场的年轻人们。 天气还未转暖,火红色的衣着很好地中和了短装视觉上给人带来的寒冷。 与先前的长袖长裤相比,更显出四肢的流畅线条,那是带了小肌肉群的躯干,看起来就蕴藏着不小的爆发力。 “哇!” 几个女孩儿嘻嘻地笑:“这身衣服小田田也穿过,我们都说她像熟了的大闸蟹。” 小田签约后走偏重舞蹈的女团路线,头身比完美,穿上专门的衣服不可能会难看,像螃蟹说的是跳钢管舞时不协调的动作。 时默没有教过他们钢管舞,对技术特别是力量要求很高的舞蹈,肌肉爆发力更好的男孩子们自学得稍微有几分影拗出的模样,女孩儿们则是偏重于柔软与灵活。 对于力量薄弱的人而言,练习时更能感觉到肌肉撕裂般的疼痛,将整个身体在杆上平直撑开有不小的难度。 但对万能的时老师来说,展开身体不是难事,甚至还能更美。 时老师开始热身,学生们都停止了议论。 黄梓星也牢牢地看着时默的举动,热身结束后将《River》的歌曲点开。 “Like a river…” 伴随着前奏响起,时默抹过镁粉的手掌握住钢管,脚踝勾起,仅仅是管下的动作就让人心头涌起想要鼓掌的畅快感。 紧身束胸和短裙随着舞蹈动作起伏如同波浪,动作变换之间驱散了料峭的春寒。 小田正喊:“时老师,可以录像吗!不发朋友圈,留作独家珍藏!” 得到回应,她开心地举起了手机。 太好看了,可以和死党显摆显摆! 时默每个动作牢牢踩点,从杆下一字马又回到杆上正转两周半,右腿打直,左勾脚旋转。 笔直修长的双腿逐渐离开钢管,仅靠手臂力量将身体带起。 逆时针绕杆,双手飞转,深栗色的卷发随离心力扫向相反方向,极具气势。 红裙之上是紧致的腰部线条,裙摆飞起时,底下浮现交错重叠的纹路。 那是时默的大腿上带着的环形刺青,位置比较靠上。 爱长冻疮的时默捂了一个冬天,乔衣还是第一次看到。 也许常人看一眼会觉得可怖,乔衣却不觉感到痴迷。 像是叶脉,又像荆棘,让人想到被层层围困的城堡里,站在恶龙掌中、等待勇者前来解救的公主。 不到4分钟的曲子,副歌的高、潮到来时,时默单腿挂管,随即倒着身体回转,在那烈烈绝景之中,皮肤上显眼的画卷被打开。 乔衣又在那如同玫瑰荆棘的纹路里,窥见不属于纹身的紫红色。 看起来是色素沉着,被火焰舔舐过的痕迹,却被纹路包裹着,让人难以分辨。 直至旋律的结尾,时默仍在舞动,单手单脚笔直向外,旋绕之时一袭红衣翻飞,就像一条入了江海,逆着波涛冲向至高点、为化龙奋不顾身的红鲤鱼。 黄梓星带头鼓起了掌。 小田本不想让说话声出现在视频中破坏整体的和谐,此时也不得不大呼:“我看到了什么?锦鲤求好运!!!” 录像的不止她一人,乔衣站在她身边,同样的角度,也把时默拍入手机画面中。 时默跳完舞,乔衣不舍地按了停止键,又按下相机底下“我喜欢的”按钮,看那颗透明小爱心变成红色,她莫名感觉神清气爽。 害怕手滑删除了,她将视频传到了微博备份,设置仅自己可见。 小田找她说话,聊的也是时老师的舞。 乔衣关了手机屏幕,和女孩儿说了几句,没几分钟又想倒回去重看一遍视频。 这一看,她发现微博右上见的阅读量变成了“2”。 她把自己可见错设成了好友可见。 万幸互相关注的只有钱婫和几个沙雕网友,乔衣秒删了视频。 三日后,时默跳舞的视频却迅速地流传开来。 转发和疑问说这个妖艳大姐姐的身材和脸像极了前影后时脉,视频迅速爆火,被几个娱乐大V点评为年末最成功的自炒营销,时默也被吃瓜网友戏称为小时脉。 火红的舞衣一时间被广为转发,底下纷纷留言新年求好运。 甚至还有巫市的星探找上门问她接不接网剧,女主角为她量身定做,是貌美苦情小白菜,在大马路上边扫垃圾边绕着扫帚跳舞,吸引了身为总裁的男主。 时默回绝了对方,又说:“编剧对‘量身定做’这个词可能有点儿误会。” 凌翃趁下了手术的时间,洗手服也没来得及换,疯狂打爆了时默的电话:“我喊朋友查ip,最早的视频源已经没了,转发量最高的是你粉丝站的几个元老!你不会想顺着这势头精分曝光吧,再用你整容那一套?” 时默揉着太阳穴,对凌翃说:“精分后我演我自己?这不是精分可以解决的问题。” “你我都知道,当时你退圈动机很平淡,时机也很微妙,曝光势必引起狗仔和媒体的疯狂刨根问底,我建议你还是精分吧,千万别露出狐狸尾巴。” “什么狐狸尾巴?”时默好笑道,“我早就过气了,没人会来挖我的,你放心。顺其自然,别想太多,朕不急。” 凌翃听了,想一指头把时默摁死:“你说我是太监?!” “谢谢,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但真的没关系,凡事都有个解决办法。” 凌翃负气地说:“如果你指的解决办法是再逃到别的地方去过隐姓埋名的日子,那这次我绝对不会支持你。” 挂了电话后,时默坐在客厅沙发上,安安静静地思考回去的可能性。 退圈不到两年,才过了段安生日子,又以这样的方式走红。 她本想退居幕后,老天又把她推了出来。 在演艺圈点燃了自己存在的激情,有个白漫梨这样亦师亦友的朋友和梁芝雪这个势均力敌的好对手,却唯独不想被皓光的二把手许妍像游魂似的到处追。 时默未曾对凌翃详细地提起过许妍,对方只知道许妍是她的二老板,却不知道其中更复杂的关系。 时默和许妍人生经历相似,均是父母早亡,背上债务,依靠自己挑起生活重担。 许妍有个弟弟,两人性格互补,在争执中做决议,建立了皓光娱乐。 时默遇到她时,正是最后一次跳出限制戏路的公司,转去白漫梨手下。 与白漫梨直接对接的皓光二老板许妍,看到时默的资料后,因为相似的过往,主动与时默攀谈,同她交好。 许妍白手起家,历经艰难的三轮融资后成为圈里的神话。时默觉得她是个性格冷傲的天才,缺乏朋友的关爱,与她走得很近,如同最亲密的好友。 那两年间她们互相扶持着,一路走来,却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味道。 即使是到了现在,许妍偶尔在午夜时分入时默梦来,对她说同样的话。 “你不和我睡,我真的会死的。” 时默那时回答她:“你冷静点,我们是上下级,是朋友,但不是情侣关系,我为什么要和你上/床?” “梁芝雪是我弟弟献明培养的,我把她该得的奖项给了你,你却不懂得珍惜。还有你那几个粉丝,给你画画的,给你剪视频的,为你打榜建站的,你一个个都记着,可你怎么不记得我对你的好?” 时默对她心怀愧疚,而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直到对方一再相逼,甚至用时默的朋友和粉丝威胁她,将时默不要的东西强塞给她,还把时默费尽心血得来的奖项说成是她的功劳。 控制欲炸裂,想让曾经的挚友变成听话的情人,任凭她摆布。 时默下定了退圈的决心,要让二人彼此退出对方的生活。 “只要我想,就搞得到想要的人的资料。你这么喜欢报警,你想让人抓我,那我就用合法手段获得。时默,连老天都撮合我们,你也喜欢女人,我也因你而喜欢女人,我愿意把所有的财产都过户给你,你到底和不和我在一起?” 时默的回答是,不可以。 所以契机到来之时,时默让身为外科医生的好友凌翃陪着,在许妍的眼皮底下演完了一场戏。 戏名是《抢救无效,你喜欢的人已凉透》。 谢天谢地,虽然失去了最爱的工作和光环,许妍到底以为她死了,再也没有骚扰她和她的朋友,还有她那群可爱的粉丝。 而凌翃因为不放心时默,把工作从矶市调到了医疗设施并不发达的老家。 就像她们曾经年少时那样,相互陪伴,过着互损的生活。 这么想着,总嘲讽凌翃,也没对她讲过事情的全貌,也是挺不道德了。 收起满满的回忆杀,时默久违地想要抽烟。 可就算是抽烟这样不良的恶习,也是许妍教会的她。 命运会让人遇到克星,将朋友变成仇敌,而有些人足够幸运,能遇到自己爱的人。 遇到之后,掉马又算得上什么? 不如坐拥小乔,岁月静好。 乔衣与许妍不同,是真的可爱,真的善良,也是真的执着。 她身怀利器却不自知,柔软而没有防备,情愿自己受伤也不伤害他人。 相处的这段日子里,时默不止一次地想到,如果她先见到的是乔衣会如何。 也许会好很多,很多很多。 她将手中把玩的音符吊坠松开了,接起反复震动的手机,还是那关心她关心得焦头烂额的好友。 凌翃指导徒弟给病人做完复诊,又对时默说:“我突然想,视频会不会是小乔发的?我只是想想,你觉得呢?” “先别管谁发的了,事情能发酵起来,我也没想到。” 时默开了免提,将脸挠得痒痒的头发扎了起来。 凌翃的嗓门有些大,乔衣还在房里,时默却并不担心乔衣会知道她的身份。 毕竟见过了凌翃的父母,见过了酒吧的熟人,如果她们在一起了,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之后,她挂了凌翃的电话,又接到了个没有录入的号码。 但这个号码,时默异常眼熟,是梁芝雪的私人号码。 梁影后发来贺电,听声音是藏不住的愉悦,甚至带点哽咽:“麦麦啊,听说你还活着呢,怎么不回来和我做一对好姐妹,再创我们芝士cp的辉煌?你别担心会抢我风头,你都过气两年了,下届金芝奖提名也肯定不会轮到你~” 把momo叫成maimai,还提起了金芝奖,摆明了膈应时默。 虽然她们关系不是很亲近,但也不疏远。 梁芝雪向来冲在八卦吃瓜的第一线,缠着白漫梨软磨硬泡,时默一点也不惊讶对方使用美人计得到了自己的新号码:“不是谁都喜欢像你这样卖腐。知道你为什么攻不下老白的芳心?” 梁芝雪表面否认,实则洗耳恭听:“谁,谁要攻下她……那你说是为毛?” 时默笑:“因为你是错字受。” “!” 梁影后尥了电话,时默调戏完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五岁的前辈,看着手机屏幕:? 老头看手机.jpg 支付宝被陌生账户转了四五万。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究竟还有多少人挖到她的私人信息? 时默思考了一下霸总的小娇妻莫名收到钱会怎么做。 1.装没看到。 2.转回去。 3.与对方嘤嘤嘤。 可她毕竟不是小娇妻,支付宝也并非法外之地。 时默看金额还在持续上升中,拨通了电话号码:“请问是幺幺零么,有陌生账户打钱给我,怀疑是人盗刷或病毒,可以处理吗?好的,麻烦你们技术部同事把账户冻结,非常感谢。” 她顿了顿,又说:“不用客气,只是我们普通市民应该做的。” 过了会儿,白漫梨打了过来:“普通市民时影后,我怕这段时间热度影响你生活,用白号给你打点钱避避风头,你却让网警封了我手机。” “原来是你……对不住老白,我的信息没有曝光?” “梁芝雪偷看了你号码,其他人没有,最近翟心热度不减,你的视频分走了一波热度,到底只是一小波。毕竟‘时脉’已经过气了,而你只不过是个脸长得像企图蹭热度的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网红。” “难道网友不会怀疑哪里冒出来的网红舞技比时影后还牛皮?” “人家会转发是因为你穿得红艳艳的像个好运锦鲤,你跳的舞本身就很有问题。” 白漫梨不加遮掩地歧视时默的钢管舞,想了想,又说:“这段时间辛苦了,别出门瞎转悠,除非你想回来。再联络。” 时默遭受了手机上的狂轰滥炸,接完电话后打给了小田,向她确认钢管舞视频的事。 而乔衣只在次卧接了一个钱婫的视频通话。 “小白兔,你上回讲你发了个视频秒删,我估计就是那个视频走漏了,你知不知道你爆了谁的料?” “什么?”乔衣最近忙着修改曲子中吴荃建议她改动的地方,没有时间刷微博,更不知道网上正在经历一波粉黑混战。 “以我粉了十年,女神出圈我还不脱粉的经验,她不是冒牌的,这种气质就是本人不会有错!!!” 钱婫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就差没说“我为影后流过泪淌过血,快让她重新出道再爱我一次”。 乔衣惊讶道:“你是说,我认识的时默是你喜欢的影后时脉?不可能吧,你说她是整容的,她也说她是整容的。” 乔衣说到一半停住,话被自己哽住。 “不可能”这个想法,已经出现过多少回的? 次次否定自己的怀疑,怎么还来? 她如遭雷击。 乔衣连忙把谱子放到旁边,捧着手机,手指疯狂地下滑,找到了钱婫几周前给她卖安利的那七八张照片。 综艺节目聚光灯下的那张,时脉笑得很甜。 左边脸颊浮起的小酒窝,因手掌未挡住光,光线照在脸上,将本就清浅的酒窝照得愈发不显眼,只有如同照片上杂质般的点。 时默也有颗超级迷你的小小酒窝,不笑的时候却是没有的。 酒窝成形术虽成熟却很复杂,人造酒窝不笑时也依然明显,更何况是这样小的一点。 还有她耳边的小痣,从未向他人展露卸妆时的样貌,起舞时的样子,大腿上环形的刺青,拜年只去好友家里,一模一样的酒吧名…… 她从未想过刻意的乔装打扮,这两年她一直在做她自己。 时默=时脉。 这样的结论冲击着乔衣的心脏。 是舞蹈出身的影后在全心教这群孩子,带他们冲出小城,飞得更远。 是温柔的她捂住了乔衣冰凉的手,对她说傻乎乎的,对她说下不为例。 可时默为什么说自己整容? 她为什么不承认只是退了圈想过平静的生活? 乔衣不关注娱乐圈,但她知道时脉两年前有多耀眼。 即使是钻入琴谱中的她,也听到耳边时常有人讨论,要去看时脉的新电影,为女神疯狂打call,贡献票房。 听钱婫说,时脉年幼时遭遇事故,失去双亲,却顽强如石缝中盛放的花,凭借极高超的舞技和温柔美丽的外表,13岁时被挖掘入影视圈。 15岁开始演员生涯,21岁加冕金芝奖影后,作为两栖影后,夺得电影和电视剧观众的一致口碑。 还有人说,时脉人美心善,税后的收入大多捐了出去,有以她为名的希望小学和奖学金,走个人账户,专门资助贫困山区被放置在家、渴望读书的女童们。 而乔衣所认识的时默,悠闲地卖着奶茶,手把手地教中学生跳舞,气质淡如兰草,融入老城慢悠悠的生活节奏而毫无违和感,看不出曾经红极一时,在镜头之下有多么风光。 钱婫还在叭叭叭,乔衣插了话。 “她遭遇了什么,她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所以退圈了。” “有很多事,我没有告诉她,她也没有告诉我。” “就连过年,她也带着我一起,不嫌我麻烦,生怕我一个人在家里寂寞。” “她对我这么好,我却干了件蠢事,害她又回到了别人的目光下。” 钱婫看乔衣愈发黯淡的表情,隔着屏幕都想揉她一把:“我有的时候觉得你一会儿傻一会儿聪明的,不愧是你,小白兔。” “站内姐妹分了两派,一派说视频里是山寨货,一派说是本尊,本尊派说,曝光我们时姐的人是心机白莲花,我自成一派,大号下场帮你撕了,还和过去圈里很多好姐妹反目成仇,她们说我给你取的小白兔绰号让人呕吐,我还差点被她们鉴精分,你猜你要怎么赔我?” 钱婫这一口气说得,乔衣说话都结巴了。 “赚……赚钱还你?我签了作品,就快签人了,以后会努力赚很多很多的钱。” “???” “我可去你的吧,我家钱虽然没那个什么狗屁翟成鸿多,好歹也是矶城普通群众,吃得了帝王蟹,住得起三环,我要你赚钱给我干嘛,你又不是我对象!你给我好好朝自己的目标努力,即使不成功,能平安幸福地活着比什么都强!” 乔衣笑起来,表情甜甜的:“你对我要求可真低。” “害~做人,特别是做女人,可不就这么回事嘛,按照现在那句鹅心又不失道理的话来说,好好爱自己。” 乔衣正视着屏幕:“好,我答应你。我会爱自己的,我还想爱别人。” 钱婫:????????? “我的好白菜让谁家猪给拱了???” 总是被钱婫调戏,用好情绪感染自己,乔衣难得也想调戏她一回,让她也开心开心:“被你的女神。” 钱婫:“卧槽。” 视频窗口突然显示白花花的天花板,还传来钱婫的男朋友杀猪般的嚎叫。 “我以为在做梦,掐我家猪蹄试试。” “哈哈,他很疼。” “我没做梦!!!” “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最爱的女神在一起了??!” 误会已酿成,乔衣连忙对她说:“我跟你开玩笑的!” 平时冷静睿智的粉丝站元老,怎么遇到了她的冷笑话,就笑得跟个傻的似的? 钱婫并不理会乔衣的补救,自顾自疯癫,在聊天窗口里也发:hhhhhhh! 视频通话连接中断,好友连发十个狂喜乱舞表情包,然后就没有了动静。 乔衣等了她有一会儿,才关了手机。 随钱婫波动的喜悦淡了下去,转而被恐惧抓住了内心。 她成了曝光对方的罪魁祸首,被时默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弥补她犯下的错。 虽然乔衣年纪不大,可到底也不小了,模模糊糊地懂了些事。 身份的曝光可能会改变时默今后的人生道路,打乱她安逸而有节奏的生活。 这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六个字所能解释和原谅的。 吴荃那边邀请乔衣明天过去,带着改好的谱子一起。 乔衣眼看就要离开,可离开之前,真的搞出了事,没有办法和时默好好告别。 她纠结了会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从房里出去,站到沙发边上。 老实的模样就像考试作弊被老师罚站,只差对着时默喊一声“时老师”。 时默穿着深青色棉衣,手机丢在旁边,双手捧着暖宝宝靠在沙发上,表情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好像一代宗师正在冥想。 乔衣这么一站,让她双眼有了焦距。 她看向乔衣不安的脸,带着笑意问:“怎么了?” “时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乔衣向时默道歉,说那个发原始视频的微博小号就是自己。 时默听了,脸上的表情头一回有些扭曲,似笑非笑的,看上去笑容奇异。 乔衣吓得想把眼睛闭上,心里想着,完了,她要生气了,她会不会吃小孩儿。 她坚强地睁大了眼睛,告诉自己,无论时默说什么都是她应该承受的,她是真的该。 她甚至还想康康怒火中烧的时姐姐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还那么美。 却见时默笑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好长一会儿后,拿起手边的手机,把视频点开给乔衣看了:“你拿你拍的比比。” 乔衣牢牢地盯着那个被转发了两万的微博视频,发现虽然角度和她拍的差不多,画面却抖动得更加厉害。 拍摄者兴奋得蹦蹦跳跳,有些不好分清时默的脸,而且上面的视频没有原始声音,重新配了清晰的音乐。 “傻乎乎,不是你的锅还赶着承认,以后不要这样,会被人卖掉的。” 时默轻轻戳了戳乔衣的美人尖,“我本来不想和人说,是小田忍不住跟朋友炫耀,不知道朋友转手把视频发出去了。你呀,我告诉了你,你可以安心了,笑一个吧。” 乔衣心跳加快。 原来不是她,还好不是她。 可就算不是她,时默也被曝光了。 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知道时默本人是谁,只有她一直傻傻地蒙在鼓里。 她大着胆子问:“大家都知道你吗?” 都知道你是时脉吗? “知道。” 时默坐在沙发上,身上的气势忽地改变,就好像穿着的居家服是出席晚宴的华服,双手交叠的姿势还有几分优雅。 乔衣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乔言商和钱婫都痴迷过好一阵的电影,是时脉退圈前拍的最后一部,也是因它夺得金芝奖。 片名叫《东风》,古装群像电影,时脉扮演的女主角是庶女,身世坎坷,一路挣扎着挤进帝王家,用不输当时皇子们的权谋进行复仇,感染了志同道合者,最终动荡民心,成为关键的引线,瓦解了一个日薄西山的傀儡帝国。 时脉原先多年走的都是清纯温柔路线,但《东风》中的她有鲜明的爱恨痴缠,故事格局宏大,人物设定也富有骨血,可以说是她演艺生涯中的重要尝试和突破。 尽管获得奖项不久后,她便激流勇退,再无后文。 而时默肃穆的神情,像极了女主角阿琅在夜宴上动用第一个计谋前的从容果断。 细看之下,又有些许不同。 时默现在的表情并非充满算计,反倒很是慈爱。 慈爱? 被拉到沙发上坐下的乔衣,又被时默摸了头。 半年间一直卡在1米65的乔衣觉得再这么被摸下去不太会长个儿了,可她想长得再比时默高些,这样可以把对方圈起来,时默还可以坐在她腿上,靠在她怀里。 时默的话打断了乔衣的胡思乱想:“很早之前收徒时就告诉了他们。我也有错,一直以来为了避免麻烦,没有告诉你我就是时脉。” 脉与默读音相同,乔衣却听懂了。 她恍恍惚惚地听时默给她道歉,语气柔软还带着不算轻快的笑,心想不开心的时候都那么温柔,不知道真正动怒起来又是副什么模样。 在走之前想看时默发发脾气,乔衣觉得自己这个愿望有些扭曲,说不上来的奇怪感。 可时默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脱掉了自己的“马甲”,对乔衣而言已经是个超出预料的惊喜。 她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时默是前影后的事实。 如同踩在云端上,明明已经到达,却看不清真相之后的真相。 时默对她说:“那时你对我坦诚相待,告诉我你的事,我却没有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你。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补偿我瞒着你我的身份,只要我知道的,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三个问题,正是《东风》的女主对挚友许下的承诺,用她三个问答,保对方一世安宁。 原来时默是这么想的。 就像擦拭了山洞里捡来的灯,出现了神明,让人许下三个愿望,是诱惑也是宽慰。 时默的气息在乔衣耳畔缠绕,眼前人不是假的,就靠在她手边,咫尺的距离,却像随时要飞远。 乔衣已经想好第一个提问了。 第二十六章 乔衣记得自己年幼时常感冒发烧, 哥哥乔言商请假不去上学,和父母谎称病了,以此陪着她,悄悄送她去医院, 为此他没少挨打挨骂。 母亲让他少管这个累赘, 而乔言商嘴上答应, 下回还送。 有一次乔衣实在病得不行,乔言商背着她去挂针,还请护士把诊室大厅里的吵吵闹闹婆媳剧换成了央视某频道的民族舞, 调低音量。 他一边跟其他不满的病人道歉,一边握着乔衣没打吊针的手,告诉她马上就不难受了。 乔衣确实很快沉入了电视频道, 忘记病痛, 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民族舞。 那是乔衣看的第一支舞, 作为国宝系列宣传片开始前的预热,从舞蹈演员的妆容造型到舞蹈本身都有极强的艺术色彩。 年轻的领舞者作为领舞, 身着青花白底的衣裙从天花板上吊着威亚飞入一众舞者中, 像只骄傲的孔雀。 衣袂翻飞,招式从容又不失忘情,艳压全场后,她以极高的舞姿博得了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 乔衣起初已经淡忘了舞者的长相,只记得她手臂上被威亚压出的淤痕,和那双极有气势的眉眼。 如今再看时默, 几乎能将二人重合。 那时的时脉17岁,正是乔衣现在离开出逃的年纪。 她的容颜尚未完全长开, 而神情中却丝毫不显青涩与胆怯,一招一式, 与其说是起舞,倒不如说是刀光剑影中的放手一搏,也是她迈入影视圈之后,跳的最后一曲舞,充满了灼人的热情和渴望。 她因舞而生,因舞成活。 是了,尽管忘却了这么多年,乔衣突然记了起来,那一曲的名字叫什么。 乔衣傻傻地问:“《长风流水》是你跳的吗?” 这个问题本就有明显的答案,可她就是想问个究竟,也想让时默知道,她对她并不是全无了解。 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有时默这个人的存在,尽管不是同样的名字,可她就是她。 听到这个问题时,时默的睫毛不自觉地轻抖。 连这么久远的舞蹈还记着,这小孩儿却不记得她这个人本身? 如果不是两人同进同出了一段时日,时默几乎都要以为乖巧小白兔是心机大尾巴狼伪装的,误会乔衣是许病娇特地派来刺探她底细的。 小乔衣真的是有趣极了,不愧是她喜欢的人。 时默清清嗓,端庄矜持地应道:“是我。” 乔衣看着她,像看到了仰起脖颈,求偶时也依然高贵优雅的白天鹅。 这就是影后气质吗,和居家的时默到底有些不同,感觉掉了马之后,连架子也端了起来,一下子就有了距离感。 乔衣想了想,又问:“你真的退圈两年了吗?” 依旧是轻轻松松就能达上来的问题,时默点头,正色道:“真的。” 她有点着急,这个小漂亮怎么迟迟不进入正题。 两个问题换来加起来四个字的答案,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有句话一直盘旋在乔衣耳边,逼着她向时默做出提问,“你喜欢我吗?” 但乔衣没有这么问。 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为什么要问时默喜不喜欢她,这太让人害羞了。 她几乎是慌乱地抓了根稻草,不假思索地问:“退圈是因为什么?” 时默这回长久地沉默,没给出具体的答案,最后只是反问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乔衣看着时默。 即使在回避问题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眼也正视着乔衣,让让心里像有团火在烧。 时默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想知道?” 乔衣垂眼,不敢直视傲然逼人的双眼:“是你说,会知无不言,你不能反悔……” 她的视线落在时默的胸前,时默果然伸手,去碰颈间挂着的音符吊坠。 乔衣想,时默又开始思考问题了。当她开始思考时,总是去触碰这颗闪闪发光的小物件。当她思考,那就是她要说很多话的时候。 可时默并没有长篇大论。 时默没过多久便开了口,声音很平静:“这个不能告诉你。” 手却攥紧了音符,再没有松开过:“你怎么不看我。” 乔衣将反驳的话语咽下,不让我管,却想让我抬头看着你。 时默不愿意像约定好那样回答问题,果然是不喜欢她的。 她看向那颗16分音符,它被牢牢地握住,上面的钻都快被抠掉,在无声尖叫。 好疼。 乔衣的耳边响起精灵的歌声,让她救她,声音像到达歌剧的高、潮,愤怒而张狂,刺得她头皮发痛,耳膜欲裂。 乔衣固执地重复:“你答应我的。” 她终于把头抬起来,灼灼双目在向目光同样炙热的时默逼问——你说你会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只是想了解你。 “小乔。”时默轻声叫她。 乔衣在关键时候会变得更执着,可时默却觉得乔衣肩上无形的压力比她大得多,那是来自家人和未来的重负,她不需要再为他人的事情再添负担。 规则是时默定的,卡壳的时候,她可以适当地钻空子反悔。 于是时默温柔地笑:“你欠了我一个解释,所以第三个问题换我来问你。” 乔衣瞪大了眼,像遭遇老鹰俯冲掠食时机敏的小兔:“我没有欠过你什么解释,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逃婚的事也可以告诉你! 但乔衣不知道,时默早已了解了个通透,别说逃婚,连翟家最近的小动作都了如指掌。 时默回答,语气中也带了笑音:“小漂亮,那天晚上你在想什么,怎么能偷亲别人呢。” 乔衣眼中的热切忽地被冻住了。 什么?时默跟她说了什么…… 那天晚上时默原来没有睡着。 她反问她,怎么能偷亲别人。 她并不喜欢她亲她。 乔衣失了全身的力气。 她像个笑话。 眼泪不争气地往上涌,连双颊也变得滚烫,乔衣只觉得自己狼狈不堪,可又私心想保留下她们之间的关系。 乔衣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说:“我没有。” 时默看着乔衣的表情变得不对劲起来:“你没有什么?” “我是亲了你,可我没有喜欢你。” 时默:“?” 岂有此理,她还没问到这个,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现代版吗。 她伸手去触碰乔衣的衣摆,手背却被热泪砸得有种烫伤的错觉。 怎么哭了。 乔衣很快就哭到打嗝,无法压制住她的泪腺。 她一点儿也不明白,心动是怎么一回事,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 她喜欢她古灵精怪的朋友,喜欢急脾气的兄长,也曾喜欢儿时拉着她的手带她去看车展的双亲。 可两情相悦的那种喜欢是什么感觉? 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了时默。 时默是很值得人喜欢,她是他人心目中的童年女神,她的舞技惊人,演技流畅灵动,性格温和大度,除了五音不全又爱捉弄人外是个完美的女人,这样的人很难不喜欢上。 但她怎么能喜欢时默呢,连她这么傻都能看出来,时默对她好只因为时默是个好人,在尽自己所能帮助她。 时默帮过贫困的孩子求学,帮过学生们练舞,帮她摆脱缺钱的窘境。 无关爱情。 她喜欢上她,还扰乱她的生活,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她好心收留她,带她入一行的门,让她获益匪浅,可她却在得知她喜欢女人的第一时间,想过要睡了她。 绝对不可以。 “我没有!” 乔衣说着连自己都心虚的话,喊得挺响,却哭得没有声音。 她要亲手把她的初恋掐死在摇篮里。 “好好好,你没有。” 时默的语气像在哄闹脾气的女朋友。 她本来想着在乔衣18岁成人那天告白,乔衣却说不喜欢她。 不管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乔衣现在流了眼泪,看上去极为执拗。 窗外升起壮丽的大片烟火,橙红色的花簇在夜空中炸开。乔衣泛着水光的浅绿色双眸也被这烟火色染成炽热的红,还有盈满眼眶的泪,清澈得容不下任何倒影。 时默在心底里叹息,是她的说话方式让乔衣难受了,她出尔反尔,答应的事做不到。 有什么办法能安慰乔衣? 而她们现在需要解决首要的问题,那就是乔衣的哭嗝。 打嗝越来越厉害,乔衣傻了。 她无措地站在时默面前,嗝连着嗝,颠得快要保持不住身体平衡,只觉得那双腿比平时更难直立。 她按住了胃:“好疼。” 她虽然年纪小,可也是有面子的。 可现在面子丢完了。 她亲了时默,被她发现了。 还在时默面前疯狂打嗝,形象全无。 时默现在一定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时默也确实这么觉得,在心里默默地说:小傻瓜。 小可怜哭得太猛,横膈肌抽搐了。 ……太逗了,有点想笑。 说掉眼泪就掉眼泪,连科班出身的都没有这么梨花带雨,哭起来还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胚子,要是被那些资方爸爸看见,少不了动歪脑筋。 时默承认自己的心思也不纯洁了那么半分钟,想把乔衣按在床上,任自己为所欲为。 手腕绑到床头,脚踝绑在床尾,用小小的剪刀划破外衣,狠狠欺负她一整晚。 融为彼此,不分你我。 乔衣最好哭得大声些,再大声些,只喊她的名字。 但看着乔衣的哭腔变成打嗝,什么香艳旖旎的氛围都灰飞烟灭。 小孩儿到底还是小孩儿,时默一脸好笑地把人抱住了,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让她把哭嗝停下。 “不用……”乔衣说着打了个嗝,憋了半天继续说,“不要这样,我好难……” 难堪的难。 “有什么难的。”时默温热的掌心揉着乔衣发颤的后颈,“帮小婴儿拍奶嗝不都这样的么?” 你才是小婴儿呢! 乔衣羞愤欲死,泪水却卡了壳,再也流不下来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总算止住了要命的嗝。 乔衣跟着时默走入次卧,蜷回时默替她铺好的小床上,抱紧自己的胳膊,两手拽着被角,带着哭泣后的小颤音,细声细气地说:“时姐,你是个好人。” 时默:“。” 平白无故得了一张好人卡。 乔衣又说:“亲了你……对不起。” 时默苦恼地揉着太阳穴:“我就那么一说,你不要当真,我也没说你喜欢我,你不要急。” 她很理解直女有时候心里这种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亲脸蛋罢了,被误会成姬佬会有心里不舒服的人。 但没见过乔衣这种难受到流眼泪的,还反向发卡。 时默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喜欢女人是那么不可救药的事吗。 原来乔衣深深地把对女性的排斥藏在心里,怪不得憋到痛哭流涕。 如果冷不丁告了白,她在她眼里怕是会变成翟成鸿第二。 想到这里,时默有点窒息,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也把自己噎到打嗝。 但好在乔衣不再追问她为什么退圈了。 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时默常吃垃圾食品,但上了年纪,没有熬夜的习惯。 乔衣睡下后,时默总觉得她情绪波动后容易生病,叮嘱乔衣晚上别踢被子,会感冒的。 乔衣乖乖应了,把脸藏进被子里,只露出发旋,看起来很柔软。 她闷着声,把尚未流尽的眼泪偷偷揩在被子里。 时默却折返回来,摸摸她的头顶心。 “哭太多会失眠的,不许哭了,听话。” “唔。”乔衣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单音节,应了。 时默慢慢地走回自己卧室,看了眼在笼子里酣睡的鹦鹉,将鸟笼用棉布罩起。 到了床上辗转,却毫无睡意,脑子里都是乔衣那张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脸。 可爱,想太阳,杀伤力极为惊人,乔衣本人肯定意识不到这一点。 时默烦闷地起身,翻开衣柜最下面的抽屉,从散乱的衣服堆里掏出藏了两个多月的打火机和烟,点了一根。 香烟的火光在纤长双指间忽明忽暗,时默将烟递到唇边,闻到久违的薄荷味,却停住了手。 她想了想,只抽了浅浅一口,又把烟掐灭了。 手术后半年时,凌翃叮嘱她一定要禁烟禁酒,回回体检都被当了耳旁风,好在现在熬了过来。 她虽然看到火就会闻到烧焦的蛋白的气味,却是边怕边抽烟,一年多前有一阵子像个烟鬼,一天两三包,凌翃见了她就捏住鼻子绕道走。 被许妍传染的恶习,即使时默变得怕火,也难以戒掉。 但认识乔衣小白兔之后,她就没再抽过烟了。 她把家里的烟灰缸收起来,把香烟压到抽屉里衣服的最底下,藏起一切会被乔衣发现的证据,即使乔衣从未说过她是否介意他人吸烟。 她舍不得乔衣抽二手烟。 时默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妥协,却没有料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天真的人出现在自己生命里。 她掌心掩住双眸,无奈而妥协的叹息。 本以为自己看透世间万物,爱与情皆是虚妄,只想过简简单单的生活。 到头来,却连自己也捉摸不透。 如果她不那么喜欢乔衣,又为何不忍她落泪。 如果真的那样喜欢,怎么会不愿相信乔衣能承受得起,告诉她想要的真相。 小乔……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小乔要是喜欢她就好了。 哭得那么凶,让她连告白都开不了口。 时默将吊坠取下,修长的颈上只留了一点红印,不多时便消了。 将它挂在床头,时默坐在床畔,侧身望向窗外烟火的余韵。 心魔不是靠逃避来消解的,面对是早晚的事。 从今往后,她愿再度走向她的星辰大海,也许有一天,乔衣能和她站在同样的舞台之上。 希望那时,老天能再度垂怜,眷顾她们两个人。 如果许妍再跳出来,时默也只有一句话可以送给她。 天凉了,让皓光破产吧。 第二十七章 时默的手机闹钟早早响起, 她睁开眼,看到枕头边上有封信。 开头就是一句“时姐早安,当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走了”。 时默扶着头, 有点头疼地接着往下看, 是乔衣把信放在她床上, 用书信代替了口头道别。 信中详细说明了与吴荃所在的遄声音乐签约,感谢这两个多月以来的照顾。 乔衣谱曲的音符画得圆滚滚的,写的汉字却娟秀方正, 像从打印机里出来的正楷印刷体。 文字看不出情绪,只有右下被晕开大半个圆的纸角,让时默觉得乔衣写这封信的时候又哭过了。 时默看到遄声音乐, 右眼皮微微一跳。 这个名字非常熟悉, 不光白漫梨, 新加她微信的梁芝雪也连搓好几条语音条跟她八卦过。 矶市遄声音乐文化有限公司,近期面临高层重组风波, 新老两方人马掐得不可开交, 空降的CFO又和翟家有着莫大的联系,听说是表亲,还是个翟成鸿同款二世祖。 谁能想到吴荃过完新年也被挖进了遄声音乐,还把不谙世事的乔衣带了进去。 如果不是白漫梨的透露,时默也不会知道这么多。 可她知道,乔衣未必清楚。 她以为乔衣离去找工作室还有段日子, 而且只是签一首歌。 没想到整个人都被吴荃那老家伙拐走了。 乔衣…… 真让人发愁。 时默坐了有一会儿,也不顾乔衣可能觉得尴尬, 微信上给她发了遄声与翟家的关联,让她小心些。 没等乔衣回复, 房门被人拍响。 时默开了门,凌翃径直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脸人造糖精摄入不足的丧气感:“姐妹,都九点了,你已经懒到连奶茶都不去卖了吗?需不需要我偷洗手服和氧气罩养你?” 时默对她说:“来得正好,我要回去。” 凌翃挠挠头,觉得瞌睡还没醒:“这就是你家,你回哪儿去?” 时默撑起了下巴:“你想让我去的地方。” 凌翃看着她的眼神就像见了鬼。 她激动地抓住时默的手:“你要回去?你想好了,你真的要回去?人联系了吗,发布会什么时候开,白漫梨还给你留着影视一姐的席位?” “不。”时默反手安慰地一握,又将手抽了回来,摸着胸口的吊坠说,“重新出道,去翟心娱乐做小萌新。” 凌翃:??? 神特么的小萌新! “你大早上起来脑子被门夹了?你还有好多公司认识吧,为什么要去那个动不动跟人打官司的破地方?回皓光呀,就跟他们说你还活着!” “翟心财大气粗,给艺人的待遇还不错,只比皓光差些。况且与我有联系的公司,我怕他们被皓光二老板盯上,平白欠了人情。” 二老板?凌翃懵了:“这和许妍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迟迟不回去么,我想着也该把我和许妍的事告诉你了。” “你可别告诉我你以前和许妍谈过恋爱,她是你前任。” “不,是克星。” 时默收好了乔衣的信,放进抽屉里雕刻着浮雕花纹的明信片盒子。 她卷着一小撮头发,静下心来,头一回对凌翃仔仔细细地讲起了许妍。 许妍与时默熟识后,脱下了冻若寒霜的假面,对时默笑靥如花,凡是时默感兴趣的事,许妍都极其愿意去尝试。 她很会看人脸色,是个让人看着能心生怜爱的追求者,即使时默不喜欢她,拒绝她时也不忍说重话。 许妍说她的父母去世得早,弟弟又不懂事,时默顾及她,就尽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和他人联系。 但逐渐的,她以老板的身份压制时默,时默的一切行动都要在她掌控之中。 “我与合作方按照正规流程谈判,没有通知她,她发了火。我和人说话超过十分钟,她就抽一包烟,边抽边看我,埋怨我冷落她。 “后来金芝奖快开始了,老梁和我同时得了提名,许妍开始疯狂买水军,引导我的粉丝和老梁的对掐,说没有伤害就没有真爱粉。当我真正成为影后,她将我反锁在房门中,给我洗脑,告诉我我现在获得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没有了她,我什么也不是。 “她不知道,我当时怕她想不开,配了她家每扇门的钥匙。她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出去了。第二天正巧是她生日,她连环call我让我滚回去,我就发了条短信让她自己静静。 “她很快回复了我,把她自己割、喉的照片发给我,还让许献明也去死。她对我说爱我,她说如果许家无后,那都是我害的。当然他们最后都没有事,只是我被吓惨了。” 说到这里,时默搓了搓手臂上涌起的疙瘩:“那时,我突然意识到,做人自私些也没问题。 “我帮过很多人,顺手而为,能让他们的生活变好,我就会很开心,直到遇到许妍时。我以为我能成为她的救赎,可她以死相逼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她在坠落时想抓住稻草,是为了有个拉下去垫背的,但那个人绝不能是我。” 时默说完,一气喝光了床头水杯里昨夜的凉白开。 凌翃听了感到深深的胆寒。 时默的父母走后,时默一直感谢凌翃和她的长辈这么多年的照顾,还有时默打黑工时的酒吧老板也会偷偷塞给她补贴。 凌翃明白,时默的身边围绕着充满善意的人们,因而时默从前开始就想把这份与人为善的好意传下去。 谁料老天让时默碰到了许妍这个女人。 凌翃也遇到过这样的人,是她的患者,她治好了他的病,他却险些弄死她。 社会将他们称作反社会人格障碍者,智力极高,善于利用正常人的情感使人共情,将人玩弄于手掌心中,并毫无悔意。 许妍不疯魔不成活,连亲弟弟也下得去手,这个女人着实可怕。 凌翃想起时默退圈的契机,难以置信地问:“所以那天晚上,你经过起火的老小区,我喊你你却头也不回地冲进去?” 时默虽然乐于助人,却并不莽撞,那不像她。 凌翃不禁想,那天时默是去救人还是去送死的? 那时情形很危急,平房里的一家三口都被困在里面,时默一个个护着他们出来,燃烧的房梁木差一点砸到她的头,是那家人养的鹦鹉的尖叫声让时默偏了1分米的距离。 只这1分米,木头擦过她的背,打在她后腰和腿上。 烧伤的皮肤在很久以后纹上了玫瑰和荆棘,凌翃以为时默是在意身体上的残缺才不愿意重新回去。 可原来在那之前,她眼里的光芒就已黯淡,对演艺圈的热情不复存在。 也有好事,那一家人很感谢时默的舍命相救,把鹦鹉“袜子”托付给了时默,让她当作幸运的“护身符”。 脑袋上带毛、脸上带着腮红的黄色鹦鹉站在时默肩头,还拉了粑粑,时默却挺宠爱它。 之后时默对外宣布退圈,凭白漫梨她们的力量封锁了消息。 凌翃按照时默的嘱托,对前公司皓光高层说她重伤不治。她只以为是好友心血来潮的恶趣味,却从未想到到底是为什么。 “时默,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这是难以承受的重压,凌翃无法想象时默独自一人扛了两年,甚至更久。 但现在她终于亲口对她说出了全部的经过。 时默淡淡地笑:“告诉你什么,霸道偏执控制狂爱上我?然后我俩把酒言欢,一起说尽我前老板的坏话?听说我‘死’了之后,许妍变得正常了一段时间,开始追手下的小鲜肉,可喜可贺。她是我命里的克星,也许我又何尝不是她的。” “好啦,不要难过。”她把手帕纸递过去,“擦擦鼻涕,凌妙手在手术室经历那么多生死,不是小破故事就能感染的女人。” 凌翃擦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那你真的要去翟心娱乐?我知道你又皮又浪,可你有把握不被他们拿捏住?你别又被奇奇怪怪的人盯上了!我会担心你的,小乔应该也不想你为了她闯入龙潭虎穴吧。” 她在心里加了两句,还好你现在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小可爱,不用再饱受变态的折磨。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小乔,愿意为了她回到有阴影的地方。 “不用担心我,你还是担心科室的高岭之花,再不告白他就被哪个基佬采了。”时默打趣,却收敛起笑意。 乔衣的安危远远高于曾经许妍对她的威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经历过许妍后,区区翟成鸿之流。 她还不放在眼里。 她低下头,手机屏幕的特别关心亮了起来,乔衣发来了两条微信。 “好的,我会注意。” “谢谢时姐,我要上飞机啦。” 时默心道,妹妹你放心大胆地飞,姐姐我下一班就来。 *** 5个小时的飞行后,时默出了矶市机场,很快找到装饰得金碧辉煌的翟心仁厚娱乐公司,带着履历入内。 过往的人都瞪大了眼看时默,就像看到了什么怪物,小声地交头接耳。 “咱们老板又让谁整成了时脉?” “翟老大真敢想,清纯妹妹之后又哈上了御姐系?” 时默撩了撩卷曲的栗色长发,电梯门关上,将那些议论声隔绝在外。 负责人办公室在17楼,时默径直入内,一路畅通无阻。 虽然提前与翟心的人事打了招呼,翟纯却给时默出了个很大的难题。 翟纯是翟家老三,翟广源唯一的女儿,在翟心娱乐负责演员培养这块,和手下几个经纪人直接对接。 翟心娱乐基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一线实力派演员,意图转型却都是整容流量明星,连个脸是真的艺人都基本为零,脸上动得最少的那位也做过丰唇垫下巴和开眼角。 最近他们主打养成巨星,让粉丝享受“买涨不买跌,翟心一条龙”的完美体验—— 时默就自投罗网地送上了门。 不止一次被业内人士夸过“鬼点子多”的翟纯接到人事电话时本不相信,看到时默本人几乎是乐坏了。 她查完时默的身份信息,灵机一动,心下当即有了完美的计划。 这回她要时默稳住现在的奶茶店整容老板娘逆袭人设,名字不改,对外就打蹭影后流量、小时脉的噱头。 时默坐在会客沙发上,黑亮的眼眸定定看向翟纯:“你觉得影迷是傻子,还是狗仔是傻子?” 莫非在翟家人的心目中,全世界都是智商欠费的人。 翟纯从沉重的厚皮椅上转过身,声音如黄鹂般清脆悦耳,具有说服力:“缄默不是说谎,只要你不说,事情显得越扑朔迷离,你就火得越快。” “怎么说?” “反正过不了几年,就会被人扒出你是时脉本人,这不算藏着掖着。你复出不也是因为靠卖奶茶日子过不下去了,想多挣钱?就按我说得来,公司少不了给你好处。” 时默明白,这是要她走黑红流量路线了。听说翟三总是不走寻常路,没想到办法这么神奇。 就算她在这里拒绝,翟纯也可以将她意图复出的情报卖给狗仔捞笔巨款,顺便将她出卖给老东家皓光。 不过小意思,问题不大,翟纯只让她嘴上不公布真相,也没限制她的演技。 时默心想,她的粉丝们,特别是那些漂亮妹妹看过电视电影后,别说几年,恐怕几个星期都撑不到,哪个不能认出她? 经过一番不甚激烈的讨价还价,翟纯本人亲自与时默确认了合同细节,给了她足够的重视。 随后,为时默指派了两眼一抹黑的新人经纪人乔呦。 写作经纪人,读作小助理,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映衬时默这尊过气大佛。 乔呦人如其名,是个个子没有时默高,皮肤白皙、长着小鹿般澄澈眼睛的大男孩,看上去就是个小弱受。 看在小经纪人和乔衣同姓的份上,时默的心情并不坏。 她带着“小弱受”经纪人在公司游走办业务,又拽着他提前去了翟纯给的试戏的地方踩点报到。 她走在前,步履摇曳生莲;乔呦紧随其后,左顾右盼,怕时默走错地方。 半天下来,乔呦的脸上写满了崇拜:“姐,你怎么这么熟练?” 他们两个到底谁才是经纪人? 时默一听,不愧是翟心的三当家,连自己手下的人都瞒着,真是个口风严密的女人。 她勾起唇笑:“姐姐上辈子是影后。” 看过很多重生文的乔呦差点就信了。 翟纯对时默说坏也不坏,虽然给了颗白菜经纪人,但资源却是数一数二的。 十年前红极一时的玄幻小说IP改编电视剧《鸷鸟》,要时默隔天就去试戏,演那个小说完结后还被原著粉追着骂到现在的心狠手辣大boss。 时默曾经被定死了走温婉女主/女二路线,古装剧里少不了虐心吐血桥段,她依靠血包吐血的时候心里也真的在吐血,心道什么时候才能告别这类苦情人设。 直到《东风》才算真正转型,让时默成功地放飞了自我。 现在翟纯让她做从头到脚都坏得流脓、最后被一剑穿心的反派沈心慈。 比起《鸷鸟》中女主李梦迟那种人设饱满的圆形人物的争议感,沈心慈这个角色可以说是公认一致的“让人好想打死她”,报名试镜的人少了很多。 翟纯也许是想制造话题,顺便看看前影后的笑话。 听乔呦说,翟三老板压根就没想过新人第一次拿到试戏就面上。 话音之外,翟纯只是争取到这个剧本的试镜权利,而是否能够选上还只是个未知数,炒个话题都够劲。 时默对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 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翟纯歪打正着,完美贴合了她的(恶)趣味。 时默拿到剧本,花了一下午时间通读全文后,对沈心慈的人设更为中意。 简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沈心慈太变态了。 她好爱! 时影后难耐地搓着纤纤玉指,兴奋得跃跃欲试。 复出后的第一次“复建”,真想让小乔也看看。 远在几十公里外的乔衣打了个喷嚏。 吴荃摸着白胡子关切道:“多穿点。” 乔衣抱起胳膊,困惑地轻声说:“奇怪,感觉有人在想我。” 第二十八章 时默早早地被首次出任务的乔呦拍着房门叫醒, 捞过时钟一看,早晨六点整。 过去开了门,脸上深深的黑眼圈看得小经纪人心惊胆战:“怎么回事儿??” 时默掌心有规律地轻拍着额头,略带困倦地回答:“才睡了两个小时。” “啊??为什么这种时候要熬夜啊?”乔呦快哭了, 老板交代的第一个任务这么快就要黄了。 试戏不是儿戏, 就算选不上也用不着这么自暴自弃吧? “给我五分钟。” 等时默遮完黑眼圈出来, 乔呦又想拜倒在她的化妆技术之下,觉得她出道前一定是美妆博主。 时默笑意缱绻,气色红润, 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温柔双眼显得明亮有神,眼周状态完美,没有丝毫暗沉或纹路, 看上去像经历了八小时高质量的睡眠。 二人提前一个半小时赶去试戏的地点, 已经有人早早等在导演附近。 《鸷鸟》的女主李梦迟内定用了新人演员温好语, 其他角色分批次和时间在排队等候试戏。 剧组虽然是大制作大手笔,在试镜时却奉行能抠一点是一点的教条, 化妆造型师数量为零, 要全“素人”上阵。 乔呦看着身着白衬衫和深灰色千鸟格长裤的时默,觉得她在一丛红绿相间、自备戏服的帅哥美女之间过于朴素。 只是时默身形修长,气质出尘,看起来清新脱俗,显出几分鹤立鸡群之感。 非但他一人这么思索着,很多聚在一起的女星也正怀着探究的视线看向时默。 “时脉?” “不对吧, 是不是最近挺火的那个钢管舞网红……” “翟心塞进来的人,没有不是整容的, 放轻松咯~这位整得有点假,哪有正常人那么大胸。” 她们心思各异地说着话, 最终的主题却都落在了一处。 整成山寨脸,用温温柔柔的样貌,过来饰演被骂得很惨的蛇蝎女boss,翟心的策略怕是偏到了北极点。 嘴上说着唾弃他人整容,实际上在脸上动刀子的也不少。 其中一个来试戏的女星就整得很漂亮,妩媚不失张狂,看起来就是为恶毒女配的绝佳外形定制的模板。 她抽到了6号,在时默之前一位,露出稳操胜券的笑容,余光瞥了时默一眼,扭着腰走了过去。 6号上去后,先说上两段感谢导演、制片和编剧的开场白,倒是非常八面玲珑。 导演摆了摆手:“直接开演吧。” 6号听了马上止住话,开始表演。 这是段女主半夜幽会完男主,回去时被易容的boss尾随并捅刀的情节,在小说靠前的部分,可以说是当年很多人噩梦开始的地方。 李梦迟走在返程的夜路上,沈心慈忽地绕到她身前,举起了手中的刀。 她将刀插在李梦迟左心口,笑得疯疯癫癫:“李梦迟,你痛过吗?” 李梦迟惊惧道:“你,你是……” 一条很快过完, 6号演得中规中矩,除了一字不漏将台词背完外,也没有其他值得夸奖的地方。 有些寡淡,说不出好坏的感觉。 导演高照是红学迷,号称要像红楼梦选角那样把外形气质最像的选出来培养,6号的这张脸蛋占了得天独厚的优势,既然整得自然也挑不出毛病,很占优势。 “不管演的沈心慈、李心慈还是王心慈也好,到时你还是要接受专业的训练。” 他对演员的演技有些不满,但这张脸挺抢镜,观众们看了她就会觉得这是个恶人。 比起时默的淡定,乔呦紧张到疯狂在手心里画圆圈再吃掉,就快把时默的7号号码牌吃进去。 听高照的意思,他很中意6号的外形。 乔呦想,怪不得时默要熬夜,她早料到自身的不足,毫无胜算。 “姐,你行不行?” 时默上台前,把剧本塞到乔呦手里,晃了晃卸干净美甲的手指,眸光泛着自信:“姐姐的词典里没有‘不行’。” 乔呦被这霸气侧漏的笑容晃得脸红,半晌才想到,又不喜欢女人,脸红个什么劲,这令人心跳的人格魅力,摔! 时默演的桥段与6号相同,高导看了五六遍捅刀的戏码,已经能脱离出剧情本身,只点评演员的优劣。 时默见过高照,高照是个商业剧怪才,业内多说他因殚精竭虑一夜秃了头,而他非好片子不拍,喜欢死抠细节,从选角到演技都有自己的考量。 时默知道他不喜欢那种客套话,便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所属公司。 高照见时默那张称得上是美丽温润的脸蛋,蹙起了眉。 听了“翟心娱乐”四个字后,更是兴致缺缺,照例摆手说了句“开始”。 时默与跟她对戏的新人演员温好语握了手,面上表情微微改变,直接进入了人物和剧情中。 “咦。”高照从硬板凳上直起了身,让摄影转过去点。 这一幕是在夜里,台词不算多,剧情却紧张短促。 月下静谧,李梦迟和双亲吵完架,违背家族禁令,和心上人私会。 半个时辰后,她带着少女心事走在回去半路。 风声簌簌,头顶吹过落叶,李梦迟被寒意激了个瑟缩,仗着功法一流,丝毫不畏惧独自走夜路。 李梦迟身前倒影的右边,有个黑糊糊的影子在攒动,正是沈心慈的心魔化成的鬼魅。 “什么人!”李梦迟回身,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 她松懈下精神转回去,一张罗刹般的丑陋脸孔几乎贴上鼻尖! “啊——” 李梦迟惊声尖叫,那尾随她的人桀桀怪笑,嗓音阴柔沙哑:“阿迟,你痛过吗?” 李梦迟再想反抗,却被制住功法,扼住颈部,那力道让她眼仁翻白,几欲昏厥,随后被胸前的剧痛唤回了神智。 沈心慈将手中的利刃一寸寸地推入李梦迟的心口,速度颇为缓慢,像在细细体味身前人的惊恐与剧痛。 看着月光下鲜血随匕首的续血槽流下,沈心慈感动地赞叹:“这是我所见过的你,最美的样子。” 李梦迟被她死死掐着,艰难地发出了声音:“你是……为什……” 鬼面在李梦迟耳畔呢喃,温柔中却带着让人汗毛倒竖的恐吓,听得人头皮发麻:“不可以去找那个男人。你的心让我尝尝,好不好。” 李梦迟濒死,只觉得眼前人带着极为深重的恶意,要将她的三魂四魄一并剐出来。 死亡好冷,这个人比死亡更冷,她动不了了,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 她连指尖都开始发颤,死白的嘴唇颤抖,无声地喊:“爹……娘……” 沈心慈笑得愈发温柔。 “卡!” 高导从硬板凳上跳起来:“就她了,你们都看见没有,就她了!” 旁边的老摄影师也是内推了人进来的,眼看着要到8号,高照就这么敲定了,面子上过不去。 “导演,后面还有5个人,要不再试两个?” “后面的不用演了!” 大明湖畔的6号也被他遗忘。 高照在小板凳旁来回踱步,拽着所剩不多的头发。 旁人只当他焦虑发作,摄影却知道导演除非看到惊为天人的好演技,否则不会如此对待自己宝贵的头发。 高照觉得不可思议,很不可思议。 翟纯跟他说这是个新签约的整容网红,影后翻版,让他先不要轻易拒绝她,起码做个候补。 却没想到温柔的面庞之下,演出的反派能让人真情实感地心生颤栗。 要知道他们现在仅仅是试戏,没有任何定妆和特效,肢体动作也是点到为止。 而和时默演对手戏的新人演员温好语直接吓得嘴唇惨白,好像“沈心慈”是真的把她的脖颈死死掐住,还将她胸口捅得血肉模糊。 演员是可以被演员带入戏的,高照看其他几组时都没觉得温好语的演技变得这么高过。 虽然差几分火候,翟心推荐进来的人假以时日或许能被称之为老戏骨。 这个叫时默的女人什么来头? 试戏时间紧凑,高照只知道这个人他要定了,先敲定了“沈心慈”的角色扮演者,让时默留下。 上午结束后,人还未完全散去,高照在看台外邀请时默入座,与她攀谈起来。 “听说你是昨天下午才拿到的剧本,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做到这么深的对角色的理解?” 虽然试戏选的是小说靠前的章节,沈心慈的欲望和野心尚未充分暴露,但这出戏却是她心理转变的重要转折点,奠定了一代魔头的基底。 时默见高导演并没有认出她,不禁感叹如翟纯所料,替她伪造了资料后,接触的人智商纷纷狂掉,真的把她当成仅有拍“霸道总裁爱上扫地小妹”网剧经验的萌新。 时默兴趣顿生,双腿交叠,眼神单纯,表情无比诚恳地看着高照说:“我看了原著和粉丝写的长评。” 虽然跟着高照的思路,诓他是小萌新,有一点时默没有说错。 剧本拿得急,又合她心意。她为了吃透这部作品,做了通宵的功课,早上遮黑眼圈都用掉半盘遮瑕和粉底。 《鸷鸟》是十年前的紫红作品,虽然流量和读者没有现在那么多,但读者热情很高,长评更是有上百页,属于那时网文圈的神话代表。 沈心慈也曾是变态boss代表,甚至超越了简单的“女配”定义,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男女主修仙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他们双剑合璧挑战她,一次次的堪比愚公移山。 而到了新的剧本中,时默却发现沈心慈的人设发生了细微的变动,她行事并非全无原则,只管搅动仙门秩序,反而变得富有逻辑、有血有肉了起来。 “我花了通宵,当然最后没有看完,因为意识到剧本里对沈心慈的人设做了改编,而且在我看来是更贴合她的改动。高导,我能问问剧本是谁改的吗,编剧‘刘大大’,是不是《鸷鸟》原作者文二刀本人?” 沈心慈过去为女主手中的秘宝痴狂,苦心设计只为毁掉一切她觉得美好的事物。 如今到了剧里,却唯独对女主多了几分残忍的暧昧,细品之下,更显变态本质。 时默的声音柔和悦耳,一改演沈心慈时阴冷入骨的刻薄劲,从容淡然,不慌不忙,让人听了心生好感。 编剧“刘大大”本人不在现场,高照代为解释:“你说得没错。” 文二刀当年写沈心慈这个角色时大胆地放飞灵感,结合历史上的一些连环女杀/手,没有做过多的推敲,人物小传也偷懒没有写。 他极其喜爱他创造的这个魔女型角色,可惜读者不买账,最后沈心慈变成了万人唾骂的bug,只能一个锅一个锅地往她身上甩。 十年后改编电视剧,重来一回,他为沈心慈的所作所为找到了始终贯穿全文的合理解释。 因为爱情。 大boss她爱的不是废柴男主周慕武,而是女主李梦迟,所以才会从始至终盯着女主一个人变态,男主理都不理会一下。 完美,文二刀感叹,他圆上了。 看过时默表演的乔呦听完高导演的解释,在一旁惊掉了下巴。 他的寻姬雷达在时默演戏时一直发出警报,觉得反派即使在要杀女主的时候也有种说不清的病娇感,为嫉妒而杀人。 他只以为自己“腐人看人姬”,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高照看时默的眼色也愈发喜爱,旁边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制片人也听得拍起掌:“可以啊,翟心这回给我们推荐的演员还不错。” “什么叫还不错。”高导乐呵呵地笑,“告诉翟纯,她这回再狮子大开口,我也不骂她。” 谁不知道高照和翟心娱乐合作十回里,有八回会被他们气得掉头发。 现在他这么说,就是给了时默百分之二百的肯定,那些故意在旁边等候、没被选上也不走的人只能心服口服。 其中有个三线人气女演员王卉,常年奔跑在解谜综艺第一线,由于过于嫉妒时脉的容貌,在网上没少登录小号黑她,算是半个死忠黑粉。 她从看时默和人对戏开始便惊恐地瞪大了眼。 听皓光那边的小道消息说,时影后重伤不治,早在近两年前就去世了,现在这个长相相似、演技彪悍的女人…… 真的不是被时脉本人魂穿的吗? 时默觉得身后如芒刺在背,回头看到王卉远远地站着看她。 原来是曾在综艺与有过一次合作的漂亮妹妹,脾气直心眼小,总露出嫉妒的眼神看她。 时默差点要与王卉招手示意,忽然想起自己的整容小萌新设定。 她便满肚子坏水地绷住了人设,展露出青涩而热情的笑容,看看王卉又看看高照。 “高导演,您介意让王卉姐也试试戏么,我迷她很久了!” 高照听了自然说好,让人喊她过来。 王卉并不是这么想的。 时默笑起来,她竟然有种被恶鬼盯上的感觉,双眼一翻,瘫软在了旁边的姐妹身上。 剧组人员来叫她时,她早已溜得不见人影。 非但是她,时默把目光投向先前嘲她的那些人,女星们便开始瑟瑟发抖。 看到如同鹌鹑们挤作一堆打颤的姑娘们,时默好脾气地对她们笑。 然后她们抖得更厉害了,那挖心挖肝的台词在她们耳畔经久不散。 生怕时默也给她们来一刀。 从今天起,白衬衫和千鸟格西装裤便成为了她们心头萦绕不去的阴影。 时默凯旋而归的路上,收到老白的短信:回来了? 时默:[剪刀手] 白漫梨:试镜过了?两年没演,有没有用力过猛。 时默:稍微演了下,导演很满意。 白漫梨:你是怎么演出来的? 都说演员演戏时会不自觉地用身边相似的人物去代入设定,白漫梨作为经纪人,还没有看时默演过这种纯反面人物,一时也有些好奇。 时默:我参考了许妍当时怎么对我的,那感觉一下子就来了。 她还给白漫梨发了个小猫猫爱心发射表情包。 白漫梨沉默。她曾经以为自己带了个坚强小白花,没想到是朵黑心莲。 不过还好时默是这样的性格,否则真会被二老板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白漫梨又关切地问:你家小朋友,没跟你一起? 白漫梨虽然不知道时默口中的“小朋友”具体叫什么,是做什么的,却觉得时默这回栽了,居然会为了别人回来,也不怕和许妍对上。 但许妍已经半个月没有出现在皓光,谁也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 时默看到白漫梨的问题,打字的手就显得不那么轻快:没一起。还不是我家的。 白漫梨从未见过时默如此生硬的回复,还一连两个句号。 她不知道,向来以不管闲事闻名的她精准无比地捅了时默的心窝子。 而白漫梨口中的“小朋友”正跟着白胡子老人家坐在咖啡馆里,面对薄薄一纸合同。 乔衣眉心微蹙,望向上头密密麻麻的条款,有着诸多不利于乙方的限制,稍不留神便要承担高昂的违约金。 她曾与时默拟定工作合同时也做了很多功课,知道像这类的合同是“霸王条款”。 而像她这样涉世未深的新作曲人,别说是霸王条款,就算收入对方九成,自己一成,有时候都不得不妥协。 签了公司,家人便不好再管她什么。 在矶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稳定地驻扎下来,不依靠原生家庭的力量才是第一要义。 白纸上赫然写着黑色加粗的甲方抬头,是时默告诉乔衣要谨慎决定的“遄声音乐”。 吴荃将笔递给她,面上神情变了又变,最终皱着眉询问:“遄声其实会再来个高层,相当于代表翟心娱乐的意愿,你知道翟心娱乐吗?” 春节时,吴荃查过乔衣,已经知道了她逃婚的事。 他并不介意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于他而言,能做出完美动听的音乐才是头等大事。 如果不是为了恰饭,为了有足够的资金与流量挽救他与他摇摇欲坠的工作室,吴荃本人也不太愿意进将遄声这个局势莫测的地方,更别说把富有才华的小辈也坑进去。 想到此处,吴荃犹豫地问:“要不,再签张专辑,人就别签了?” 乔衣摇头,微微一笑,语气却有几分坚决:“我知道翟心,谢谢您的好意,人还是要签的。” 吴荃心道可惜,小丫头自己选的路,旁人也不好干涉。 如果在遄声做满五年,机会还是很多,前提是那个新CFO和翟成鸿不找乔衣的麻烦。 却见乔衣把桌上遄声的合同推开了,朝吴荃伸出了右手。 白皙的五指,指节分明,带着薄茧,是天才与她的电钢琴不离不弃的证明。 那手中就像有根无形的橄榄枝,吴荃甚至能听见和平鸽扇动翅膀、降落在他肩头的声音。 吴荃暗自咂舌。 小丫头看起来像温室中的小花儿,没想到却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他还未说出口的方法,下一秒,乔衣就替他说了。 第二十九章 “如果可以, 请让我加入您的冬秋影音。”乔衣另外掏出一纸文件,递给吴荃。 乔衣搜索过吴荃名下的企业,发现了十年多前注册的冬秋影音工作室,没有改变注册资本和法人, 由此推导出吴荃还保有着工作室的相关权利。 与他沟通后, 乔衣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吴荃和遄声签了2020年往后的时间, 之前的歌曲和行为却是自由的,换句话说把他自己的时间签给了遄声,名下的工作室和里面的人不在遄声的管辖范围内。 倒也不是钻了遄声的空子, 是对方高层和法务打心眼里认为吴荃的冬秋影音起不来,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便做了顺水人情。 “你这丫头, 一套一套的。”吴荃接过乔衣拟定的合同条款, 到底还是很青涩, 很多方面都没考虑到。原本暴脾气的他却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 就像看那天晚上烈舞结束后,乔衣递给他的钢琴谱。 看来乔衣对他的工作室很有信心。 “你真的要签我这个快倒闭的破工作室?如果你想, 可以自己去注册一个。” 吴荃对乔衣说了如何成为独立音乐人, 但这又是另外一条道路。 乔衣却有她自己的想法:“我还有很多要跟您学习,而且冬秋工作室在2015年之前出过很多很好的作品。” 冬秋工作室成立于2009年1月,在矶市最冷的严寒中冉冉升起,如同一颗新星,当年引领过音乐圈很多时尚新风潮,15年是吴荃创作的巅峰, 之后却再也扶不起来,渐渐销声匿迹。 网上只说吴荃江郎才尽, 脾气硬如茅坑里的顽石,手下的徒弟们有长远的发展眼光, 纷纷离他而去。 乔衣却从种种小细节发现并非如此。 吴荃一直随身带着刺了个“荃”字的手帕,保温杯上围着棉布做的罩子。 针法看上去出自同一人,针脚很工整。布料已经很旧了,新打的破洞补丁却很粗糙,即便如此吴荃也没有将它们换掉。 乔衣想,是吴荃那个擅长做手工的妻子给他做的。 吴荃很爱他过世的妻子,即使14年她离开,依旧保持了一整年的高速度高质量创作,直到之后回归现实,得知亡妻再也无法回来,平静地接受爱人的离去,与灵感的离开。 他是个念旧的人,世上最让人意难平的便是长情。 乔衣心中叹息,灵感可以回来,一定可以。时姐与她说过,人与人之间有缘分,有微妙的联系,相互扶持的过程中,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乔衣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浅绿色的眼眸凝视着吴荃,全身散发着认真而严肃的气场,不觉中像是久经谈判考验的人。 吴荃摸着胡子,觉得他们两个人的立场颠倒过来。他为了乔衣好,不希望乔衣进他的工作室,乔衣却为了他偏要来。 “我这私人工作室注资不过五十万,随时面临倒闭的风险。” 乔衣坚定地说:“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相信您。” 吴荃笑了,眼尾的皱纹也舒展开来。 他捡到了一块璞玉,初看以为冰冷,捧在手心里觉得温温暖暖,如今竟让他的胸膛也变得火热。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合作愉快。为师带你出山,让你早日成为独当一面的音乐人。过两天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和遄声只有一首歌的合约。” 此后,他们便是师徒,也是合作者,二人全心让冬秋影音回到轨道上,让这载满回忆的长长列车能再度开下去。 没过几天,乔衣见到了她第一次合作的“搭档”,遄声旗下素有情歌王子之名的歌手于霈。 于霈本人如同他的歌声般令人印象深刻。 他的长相带了八分之一的拉美裔血统,五官立体,虹膜是深邃的海洋蓝,看人时极为深情, 蹙眉眨眼尽显“霸总”风范。 他正在补拍上个MV的个别镜头。摄影机推过去捕捉微表情,热情豪放的摄影妹子又发出了二百分贝的欢呼。 乔衣到了摄影棚,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又将手放了下来,迅速调整了表情,将笑意和胆怯都收进了肚子里。 她的表情冷冰冰的,看起来有几分与欢乐的摄影棚格格不入的疏离。 吴荃混迹影音圈多年,虽然脾气不好,可实属人精,只觉得身旁人像只吓僵了的兔子,连走路的声音都不对劲起来。 他知道乔衣怕生,没想到这么腼腆。 “胆子大些!” 他板起脸轻声呵斥,音量小到只有乔衣一人听见。 乔衣也低声回答:“好的。” 她本以为是与录音棚的音乐负责人沟通,共同录制好钢琴曲,却没想到要直接和歌星本人合作。 但来都来了,师父还用他特有的温柔鼓励着她,乔衣只能对吴荃说:“我加油。” 吴荃赞许地看了乔衣一眼,往旁边走开。 不知道把目光往哪里放的乔衣正对上于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有一会儿,还是于霈的造型师先说了句话破冰:“这个妹妹的美瞳很好看。” 吴荃吹了吹唇边白胡,发出不满的轻哼:“你叫她妹妹?” 于霈回过神问:“吴老师,这位是乔老师?” 吴荃闭口不言,依旧是气哼哼的表情。 乔衣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与于霈握手:“您好,我就是乔y……衣,不用叫老师。” 自报家门险些咬了舌头,乔衣连忙悄悄拧了把自己的大腿。 不要紧张!你可是影后带过的人,不要给人家丢脸! 时姐…… 乔衣开始想时默带给她的感觉,温柔而自信,引导着她去做她认为可行的事,有时还显得有那么些自恋。 可在乔衣眼里,自恋也是可爱的,是那个人身上独一无二的标签。 现在这情况,她要连时默的自恋一同照搬吗? 那就搬吧,事态紧急,来不及把这个属性单独择出去了。 乔衣学着时默的样子跟于霈沟通,竟也有模有样,举手投足之间变得成熟可靠起来。 到了后来,就连她自己都沉于这样的角色中,好像她生来就是口齿伶俐又外向、还有那么点儿自恋的人。 她从未与时默分别,对方就在她心里。 吴荃看着乔衣,在她的身上看见了某个熟悉的明星的身影。 可惜娱乐圈人也多,吴荃记性普通又上了年纪,一时半会想不起是谁。 于霈倒也没说什么,让乔衣也直呼其名。 他回国前生活在北欧,养成了不常开口的性格,唱的歌甚至比说的话更多,因此初见乔衣便冷场了。 现在乔衣能主动与他分享些对歌曲的见解,于霈松了口气。 二人直接开始试录歌曲,于霈的歌声和乔衣的钢琴配合着,没磨合几遍就显得层次分明,分外和谐,每录制一遍都有新的感觉。 乔衣也是第二次和于霈说上话。 上回还是在电话里敲定曲子的唱法。那时冯酒老师尚未进行填词,乔衣还录了份清唱发给于霈。 如今和较为熟悉的歌星在共同合作,乔衣感觉自己好像在梦里,有些不真切,弹琴的手也有点僵。 但再不真切的事都发生过,她被温柔影后捡回了家,生活中充满了舞和曲;看时默跳了两个月的舞,还听了两个月的走调摇篮曲,还不知道她就是影后本人。 足够魔幻。 可现在回想起来也甜甜的。 乔衣渐渐觉得放松下来。 在她第五遍弹奏后,于霈取下耳麦,对乔衣和吴荃说:“今天就拍《Aimez-Moi》。” 于霈说法语的声音低沉有磁性,非常纯正标准,收尾的唇形浑圆,极有魅力。 旁边的摄影妹子和造型师交换激动的眼神,而乔衣的心思却飘远了。 与时默说话时,这两个单词几回都是从乔衣口中提起。 乔衣还没有听过时默说法语,一时觉得非常遗憾,也不知时默现在在做什么,二人何时再见。 她不知道时默发音时的唇形是否会比于霈更圆润,只知道绝对更加性感,因为那就是时默。 现在还有个问题。 于霈说了“拍”这个字。 在国外生活多年,也许国语说得不是很标准,“拍”应该搭配的名词是“戏”,应该说录歌会比较好。 可他们第六遍的时候已经录完了,现在又要做什么? 谁知吴荃一拍脑门,对乔衣说:“忘了告诉你,《爱我》决定出个MV。” 乔伊心道,难怪来时就约了这个大摄影棚,摄影师和化妆师也全程跟着。 “还有个好消息,冯酒为写好这首歌,特地去法国学习了一周,写了两套歌词,伴奏的女声会轻唱法语。” 接过歌词看完后,乔衣快被那浓情蜜意的法文独白融化。冯酒不愧是鬼才作词人,在他手下的歌词无论语种,都能驾驭得炉火纯青。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让乔衣下意识地打开锁屏,想要与时默分享这份歌词与喜悦。 吴荃和于霈都盼着早点开工,乔衣只好收起心思,把手机放回兜里,恋恋不舍地把歌词架在谱架上,再度坐上漆黑的圆凳。 吴荃说她的正脸不会入镜,但侧身弹琴的模样还是要剪一段放进MV里烘托气氛。 乔衣被化好了妆,穿上纯黑的洋装,雪肤花貌,像个精致的人偶。 她拿起荆棘纹路的蕾丝眼罩半面具,花纹繁复,外观很美。戴上后鼻梁和眼眶有些扎,让她想起和电钢琴一起放在宾馆里的兔兔面具。 时默说送给了她,离开时乔衣便将它带了出来。 睡觉也放在床头,早上醒过来伸手就能抚摸到。 就好像她没有离开飘雪的巫城,心还落在春天未到来之时。 第三十章 乔衣摸着粗糙的眼罩, 回神听制片老师讲整首歌的剧情。 由于原曲的法文标题和整体曲风,他们在一开始就定下了中世纪的老题材,恶龙与公主。 在MV中会用到大量的风景和后期合成的龙,真人出镜加起来仅40秒, 也是非常大胆的尝试。 于霈走到布置了背景点的位置, 那些点后期做特效要用到, 现在看起来什么也没有。 乔衣挺直后背,在制片的指令下开始即兴弹奏,摄影机on, 记录下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形,画面拉近,午后的阳光照在黑色蕾丝上, 绣线泛出一点点璀璨之色, 勾勒出她的侧脸。 隔日成片出来, 和当时光秃秃的现场完全是天与地的变化。 绿底黑点的布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质感的仿真画面, 无论古堡远景或是近处的雕花喷泉和通往堡垒顶端的楼梯, 都显得栩栩如生。 片尾,于霈配音的恶龙用法语念到:“骑士不会来了,你看到的一直是我。” 他化身为漆黑巨龙,公主微笑着将手放在他手中:“我在等待的早已不是骑士。” 是爱我的你。 这支MV投放到网络上,意外的很吃香,排行与上个月才发行了新专辑的刘天王打得不分伯仲。 于霈虽然有着霸总般的绝佳外形, 却被戏称为唱情歌的于冰块。 拍MV通常只有他一人,不跟人合作, 不传绯闻,不炒CP, 别说MV里有女性,男性,就连只他人的手也没有。 如今竟然让一个女孩儿身着哥特洋装入镜,主题又是恶龙与公主,粉丝们赶来吃瓜冲锋的第一线。 才有点吃瓜的苗头,鬼斧神工的网友就通过侧脸的线条和双手的模样扒出“哥特少女”是在烈火舞魂舞蹈赛上的兔子面具小姐姐。 再仔细看,正是去年银翼杯初赛第一的天才少女JOY,之后却因为比赛取消没有了踪迹。 入镜是她,弹琴是她,谱曲也是她。 《爱我》这么美好的旋律出自漂亮小姐姐的手下,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快乐? 网友们沸腾了,低调的宝藏女孩被人挖掘,这么好看怎么能不入圈,光拍MV怎么行,别的也来点! 于霈在微博发布的MV瞬间转发量过万,评论里花式吹起彩虹屁,希望JOY小姐姐可以尽快出下一首曲子,让她们的于总再唱响能把人融化的动听情歌。 翟家人也沸腾了。 和兄弟公司旗下艺人合作的这个数月前逃婚的小姑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晃荡。 简直视翟家这偌大的豪门世家于无物。 最后得知消息的翟成鸿气得酒都醒了,从温柔乡里爬起来,打电话大骂新跳过去的CFO,要他找出乔衣的合同。 简直是在把他圈内的颜面按在地面上摩擦。 他不管这是什么才女,他要封杀她,雪藏她,让她这辈子也别想再写歌。 CFO对此颇有微词:“我堂堂首席财务官,你让我干这个?” 他无奈地找了手下,手下找了人事,人事翻找近半年以来的合同归档,而乔衣并不在此列。 CFO只好找到签《爱我》这首歌时的牵线人,吴荃。 谁知吴老头是个臭脾气,传唤他就等于直接踢了铁板,什么事都没问出来的CFO反倒被臭骂了半个小时,骂得他怀疑人生。 两头受挫的CFO也被激起了怒气,告诉翟成鸿:“我们是表兄弟,不是上下级关系,更不是同个公司!这件事我只能帮你到此为止,你想封杀就自己上。” 眼下被银翼杯的主办方反扑打官司,正是风评不良的时候,翟家也没工夫对付已经是过去时的第一任未婚妻,竟无人力挺他。 翟成鸿憋屈极了,只得另想主意。 时默得知MV爆火之前,先收到乔衣发来的新歌歌词。 将法文的部分看了,觉得冯酒能让文字在纸间起舞,还能让中法双语互相呼应,跳起男女的舞步。 此人笔力着实深厚,吴荃这个臭脾气老先生能与他交好,能让他填乔衣的词,大大出乎时默的预料。 时默本想着去舞蹈比赛的时候,乔衣多少会引起吴荃的兴趣,能够走到如今这步,真不知道小漂亮身上的努力和天赋还有幸运值哪个权重更高些。 乔衣显得很高兴,给时默发了很多从钱婫那里偷来的小猫猫表情包。 时默也勾着唇,一条条把表情包偷进了自己的收藏夹,又把从凌翃那里偷来的发给乔衣。 而“对方正在输入”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讲话”,时默等了许久,等来了乔衣的一条语音。 好久没听到小漂亮清亮的嗓音了,怪想念的。 “时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念一念《爱我》的法文名吗?”乔衣在心里补充,就是你替我取的那个,我好想听。 时默说了句:“当然可以。” 然后便搓起了漫长的语音条,比乔衣组织语序耗费的时间还要长的多得多。 乔衣大气不敢喘地等候,脑补时默一遍遍念名字又一遍遍重来的场景。 不可能,这不像时默;以她的脾气,五秒就发来了,其中三秒还是因为老年机卡顿。 乔衣等来整整两分钟的语音,最初的一秒听到了她想要的“Aimez-Moi”,接下来却还有。 越往下听,乔衣就越激动,左手拽住了右手,心里反复地发出土拨鼠的叫声。 时默给她念的是冯酒写的法文版歌词!全部的! “Quand on est amoureux, c\est merveilleux.” 放完结尾的最后一句,乔衣还沉浸在时默慢悠悠读法语的性感之中,每一句都像在勾引她。 乔衣心里在骂自己,太龌龊了,姓乔的你真是太龌龊了,怎么能这么想。 一边唾弃又一边重新点下。 再来一遍! 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果时默当时唱的小星星摇篮曲是用念的,乔衣能睡得更香。 乔衣听着时默的声音,打字的速度也跟着变慢:好听。 时默秒回:冯酒鬼才,下回你看看能不能再让他填。 乔衣心道,冯老师的词很漂亮,可是我现在夸的不是他。 是姐姐念词时注入了灵魂。 是浓度加倍的玫瑰味。 她们没聊多久,时默还有课要上,是高照那边给安排的剧组演员培训课。 她最后夸奖:“小乔同学没有受制于翟家,甚至连遄声都没去,太机智了~” 乔衣轻声回答:“是时老师教得好。” “小嘴抹了蜜吗,我康康。” 闻言,乔衣发了个击掌小猫爪,上面写着“give me five”。 时默非常给面子,给她发了五条么么哒。 乔衣:?! 姐姐求不撩,会当真的! 然而三天后,随着小乔同学的黄V微博粉丝量增势变缓,令人意想不到的反扑出现了。 她的微博被评论到爆炸,翟心买水军说她借于霈上位,骂得异常难听。 乔衣对此心态平稳,吴荃早已为她打过预防针。 吴荃在遄声CFO联系他之前就做了准备。 翟成鸿那点要作恶的苗头冒出来后,吴荃之前给乔衣办的签证和护照派上了用场。 他让乔衣飞去法国,见他的一位老朋友,正好暂时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时默看到乱七八糟的微博热搜头条,点烟的手微微颤抖。 于霈少有绯闻,都说粉随正主,于霈的粉丝与他一样岁月静好,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些拉踩的掐架都与他们无瓜。 如今这样大规模的网络暴力,鬼都知道是谁搞的鬼。 时默现在不觉得翟成鸿是心眼芝麻大小的男人了。 这不能称为男人,就是个人形垃圾。 她算了算手头还剩多少钱,向白漫梨汇报:“老白,你上次打来的五万块我得用了。” 白漫梨催她:“还存着呢,快点花掉,去年过年你给我妈买那么多东西,客气什么。” 时默再次把还没来得及抽的薄荷烟掐灭,又联系了两年前曾找过的熟人。 那还是许妍买水军的时候,时默不想欠梁芝雪和她粉丝的人情,就悄悄循着许妍的路径也联系了对方水军头子,反向买了一波。 只捧梁芝雪,夸她的颜和演技,黑子来了也不掐架。 效果很好,许妍被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捣蛋彩虹屁军团气得在五平方大床上躺了三天没能起来,至今不知道是谁搞的鬼。 而这次,时默忍不了,欺负小乔就等于欺负她本人,她必当十倍报还。 她动用了手头的现金和白漫梨先前打给她应急的钱,重金砸下,一波人加入吹乔衣的彩虹屁的队伍,剩下的文明回怼,带点嘲讽的卖萌表情包,撕得越响亮越好。 广大网友本就在与让人智熄的黑子吵作一团,见不知何时来了波友军,还带了小猫猫表情包,如得神助。 其中有人被激发了灵感,开始p赛场电钢琴的表情包,给它加上神情生动的五官,让乔衣的“灵魂伴侣”也加入了这没有硝烟的战场。 一系列操作下来,不过半天,局面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再也没有时默刚发现时那么乌烟瘴气,还有效地为乔衣吸了一波粉,吴荃让乔衣新开的账号Joy-冬秋影音已经突破五万粉。 时默松了口气,试探性地给乔衣发了条微信:小乔,还好吗? 乔衣过了很长时间才回:挺好的~刚刚发了朋友圈,时姐么么哒=3= 时默觉得乔衣心情很好,又是小波浪又是亲亲,可爱得让人想揉到怀里抱抱。 不过乔衣发了什么朋友圈,要特地跟她提一句? 时默是万年不刷朋友圈的怪咖,偶尔发几条。 乔衣这么说了,她才戳进圈里,刷新后发现乔衣发了四宫格照片,前三张是风景,最后是她与埃菲尔铁塔的合影。 倒也不算合影,因为乔衣只有一只剪刀手入镜,时默对她的手很熟悉,立马就认了出来。 纤瘦的手指,手背和手心摸起来滑滑的,到了有茧子的地方会让人有些发痒,大拇指的外缘有常年磨起的茧。 时默想念起这双被她盖住捂暖的手,不禁戳开了大图,把食指覆在图上,轻缓地抚摸屏幕。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算起来,她们都快半年没见面了。 乔衣说是去秘密进修,五一之前回来。她去了巴黎,还未到终点站,不知道下一站又会停驻在哪里。 时默想,看样子乔衣没有被微博影响心情,在顾自提高,认认真真点亮技能点。 联想到乔衣对她讲过和吴荃的合作,时默就觉得吴荃别看嘴上喜欢挑剔他人,暗中一定照顾了乔衣不少。 这个老傲娇…… 真是个好人啊。 她学着乔衣那样,给吴荃发了张好人卡。 时默保存了最后这张照片,切回去对乔衣说:“回来后见一面吧,让姐姐看看你晒黑了没有。” 正是春季,塞纳河畔阳光柔和,时默却担心乔衣被晒伤了。 转念一想,该教给她的美妆和护肤经验都已经到位,乔衣学习能力很强,没有任何问题。 应该相信她的,这个小漂亮会好好照顾自己。 乔衣也很快回消息:“听姐姐的话,会做好防晒的。” “乖[啵啵]” 闹剧般的网黑风波在不久后过去,乔衣和时默汇报着学琴的进度,带她的女教授又教了她们什么,今天做了哪些曲子的练习。 二人顾及着双方时差,总在共同休息的点聊天,每天虽然留给彼此的时间不多,但也非常快乐。 乔衣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十年来走野路子自学的她,现在能够跟上专业老师辅导的节奏,学琴和谱曲的成绩进步斐然。 时默便也不担心了。 投入了回归后的事业中,提防翟心给她穿小鞋的同时,认真拍戏。 两个月的演员培训后,《鸷鸟》正式开机。 时默心心念念的坏女人角色终于能有实践的机会。 久旱逢甘霖,现在的感觉就两个字,上头。 上头的不止她一人。 开机第一天,导演高照就当着剧组全员的面,揪光了他最后那点头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40 第三十一章 正如高照导演所料, 时默演戏充满了神奇的魔力。 明明年纪不大,如同老戏骨般,和演技派新人温好语言互相飙戏时,把对方的演技也带上了一层楼。 他们正拍到女主和大boss初见, 片场气氛莫名和谐。 沈心慈略施脂粉, 眉间点了柔美的红痕, 身着一袭浅粉衣衫。看上去乖巧可人,像个清纯的邻家女儿。 她与李梦迟结拜做了姐妹后,却不慎对方让心思缜密的侍女产生了怀疑。 侍女也是李梦迟从小的玩伴, 沈心慈却下了能让人痛到肝肠寸断的断肠草。 看侍女饮下那浮叶茶水,神情淡淡,没有丝毫波动。 随后, 将侍女的钱袋扔在乞儿的碗里, 要他按照她的话说这是在哪里捡的, 看着对方对她郑重磕头道了一声谢。 沈心慈陪哭红了眼睛的李梦迟找了一夜凶手,只找到那个拿了沾血荷包的小乞儿。 等李梦迟一剑杀了那乞丐, 情绪崩溃后, 沈心慈把她搂在怀里,说道:“没关系,我不会死的,阿慈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一幕过完,其他人也还算满意,摄影大哥还拍着巴掌猛烈吐槽:“反派太黑了, 搞死了那么多人,可不是只有她活得好好的, 兑现了她对女主的承诺。” “大哥你别剧透啊,我们化妆师还没把小说补完呢!” 然而, 高照喊了停。 入片场后零失误的演技派新人小花温好语第一次被高导演卡了戏。 没管禁烟的标识,高照皱着眉头抽起大烟斗,十分头疼地批评道:“反派演得没问题,但是小温,你自己反省!” 温好语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两遍下来还是被卡。 而在不远处静静围观的男主饰演者则面露神秘的百合厨微笑。 时默发现了盲点,高照总是在最后那幕看到温好语的动作时喊停,他明显有些生气,摆出了懒得理你的神情。 越厉害的导演脾气越怪,时默从前不信这句话,现在看来分人,对高照这种导演,总结得非常有水准。 时默举手示意:“导演,给我们两分钟。” 她把温好语拉到摄影机外,压着音量给她讲:“不管作者有没有给沈心慈加感情线,李梦迟不知道沈心慈抱有的想法,而且自始至终钢管直,和周慕武情比金坚。下一遍重来时,我搂着你,你把后腰绷直了演,别滑我怀里。” 温好语确实得演出女主瘫软的样子,可瘫软不是让她软得像泥,哪怕树懒也知道扒着树干坚决不往下掉。 时默三遍扶下来,到底“上了年纪”,觉得胳膊肘拗得发酸。 “好的,阿慈,啊不是,默默姐。”温好语羞红了脸。 时默虽演着变态的反派,可本人待人很温和,被搂住的时候具有令人安心的催眠效果,不知怎么的就能让人放松下来,如同心理治疗师亲自推荐的疗养温泉般有奇效。 温好语甚至忘了还在演戏,现在暗暗提醒自己,下回别这样了。 时默就位替小新人打了圆场,全员再次返工,让演乞儿的演员重死一遍,总算“相敬如宾”地过了这条。 几日后的一幕惊人的相似,沈心慈搂着哭晕在她怀里的李梦迟,面露愁容。 被前来观影的编剧文二刀捕捉道,在心里直呼精彩。 沈心慈有了“人味”,文二刀认为她的人设并没有崩坏,而恰恰相反。 这是时默按照自己的理解,演绎出了角色入魔前最后那么点仅施舍给女主的人性。 这点愁绪让沈心慈的所作所为看着更来气,日后想必会拉满普通观众的仇恨值。 而这幕过完,时默轻轻蹙眉,深刻反思自己不敬业的走神。 她接住温好语的时候,只觉得重量和乔衣相差不大,也不知乔衣在那边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抬起头对高照说:“高导,我刚才表达情绪有问题,要不要重来。” 高照扭头和文二刀交流了几句,摆了摆手:“过了,作者大大说很不错。” 高照把他最后那点头发揪完后,觉得事情不太不对劲。 这个女人是不是时脉本尊? 他从未与时脉合作过,查了年轻的前影后近年来的作品,确实没有演同类型角色的经历,连综艺上的片段也没有。 但眼前的女人真的太像时脉,演技也惊人,很多地方他还没想到,时默就很完美地过了。 他找翟纯,也被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只觉得心头笼罩着巨大的疑云,就等谁将它揭开。 时默把戏搭子拉了起来,见温好语脸上还是尴尬的红晕,脑中想的又是那个脸红后比清纯貌美的女主演更迷人的小乔。 小乔脸红起来,如红霞满天,熠熠生辉,把半个娱乐圈的女明星都比下去了,可惜她不出道演戏。 虽不出道,走幕后职业道路也是极好的,省得被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惦记。 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时默不希望在自己还没做出什么行动的时候,乔衣这轮皎洁的明月就被哪只猴子给捞走。 最近她们的互动变少了,虽然隔着时差,乔衣的回复明显比从前慢很多。 想到此处,时默那如铜墙铁壁般无坚不摧的自信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在做什么,她还好吗。 她怎么不主动联络她。 她们先前互相点了一个多星期的赞,终于等到了乔衣生日前夕,可她的朋友圈没有任何要为自己庆祝成人礼的动静。 时默昨晚睡前给乔衣发了微信,到现在都没等到回复。 她想了想,又给乔衣发了张新鲜出炉的自拍。 乔衣前两天忙得焦头烂额。 人到了法国后,作为班上唯一的“插班生”,开始了为期近三个月的作曲培训。 开始时,乔衣适应得很快,没有丝毫问题。 那位老师是吴荃的朋友,丹麦的作曲才女,人近中年,从哥本哈根过来。 因为她的法国学生基本都在芒什省,便相约芒什小岛上的圣米歇尔山。 山中景色壮观绮丽,乔衣赶到时正是日出,顾不上睡觉倒时差,拍照发朋友圈,想起忘了解除对哥哥乔言商的屏蔽,连忙道了歉,把他丢进了自己的圈里。 然后下一秒,乔衣的消息提示她多了十个赞。 是乔言商给她最近三个月的朋友圈点了一整排。 乔衣:…… 有点感动也有点莫名的生气。 哥哥,不愧是你。 乔衣原本边学谱曲边追星,另注册了小号刷时默现在的新微博,然而上面光秃秃的,除了转发几条《鸷鸟》的定妆照应援外,什么也没有。 于是乔衣调转方向,披上没人知道的小马甲,刷起钱婫她们搞的时脉粉丝自建站,不知不觉等级竟然混得很高。 在她混上粉丝站Rank 10的那天,丹麦老师开始了进阶课程。 乔衣则止步于语言一关。 她虽自学法语,日常交流问题不大,但随着课程的深入,很多乐理知识的专业词汇,全法语授课的小班竟然只有她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来培训的作曲人中有些不是法国本土的人,但国家相互接壤,上学时也有这方面的外语选修课,都能听懂个大概。 他们便纷纷自告奋勇地为这位年纪最小的中国同学解释,用自己国家的语言。 效果感人,乔衣原本能听懂三分的法语,理解后转化为一分。 几轮下来,乔衣更懵了,只觉脑海里都是浆糊。 其中有个德国妹子叫狄安娜,也弹钢琴,尤其认真,教乔衣那种词汇的含义时,为她在老师的钢琴上不厌其烦地演示。 多亏她的演奏,乔衣稍稍了解了一些。 其他人也有卡着瓶颈的,但基本都是技巧方面没有领悟。 好脾气的老师给了她们全员两天休假,养养脑子,众人便愉快地决定第二天集体下山去采风。 乔衣得以空闲,晚上下课回来,马上翻进了微信朋友圈,那是她目前为止和时默的生活最近的地方,尽管时默平时很少发关于自己的动态。 时默给圣米歇尔山的肥啾点了个赞,又发了个小爱心。 乔衣的面上浮现一丝自己也未察觉到的笑,退出朋友圈翻了翻,原来时默早在昨天和今天不久前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提前祝她生日快乐,新的一岁新的开心。 第二条是时默带着妆容和戏服的自拍。 乔衣见时默的扮相十分雅致,浅粉色的衣襟衬得她五官愈发柔和,额间那抹红痕让人想用手指去触碰。 隔着层玻璃碰不见,乔衣收回蠢动的手指头,觉得这种摸摸只有怀、春的少女才做得出来。 时默自拍时,正对着镜头做了个wink,露出一排切缘弧度好看的牙齿。 唇红齿白,眉眼之间顾盼生辉,叫人看了移不开双眼。 乔衣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将视线从这张自拍上上回,好半天大脑才开始转动。 她想着时默演的角色应该是《鸷鸟》的大反派沈心慈。 可现在这一身是反串清纯女主李梦迟吗? 太软萌太可爱了,像是16岁的小姑娘。 据说人在网络上比现实中更管不住自己的想法,乔衣手快地回了“可爱”,回过神想撤回,想了想自己也没说错。 时“十六”的确可爱,她有卖萌扮嫩的资本,应该不会拒绝她的夸奖。 那边刚摸到手机的时默:? 这张反派造型哪里可爱?明明又酷又A。 她不禁对自己的妆容造型和邪魅一笑的表情产生了怀疑。 乔衣的审美向来是好的,一定不是她的错。 难道是她得罪了造型师。 她反问,语气有些无法确定:“可爱吗。” 乔衣更肯定地回答:“可爱!” 时默无奈地勾起唇,长按乔衣的这条回复,将它收入了收藏列表,加了备注:回头问造型师,哪里得罪了她。 她又用语音对乔衣说道:“生日快乐。吃蛋糕没有?” “谢谢时姐,学业有些忙,今年生日先不过啦。” 乔衣回了兔子捧花的表情包,微笑的小白兔拥抱着比它的身体还要大的花束,要将怀中鲜花全部送给屏幕对面的那人。 很可爱,也招人心疼,怎么总是谢她。 时默心道,傻乎乎,过生日的明明是你呀,小漂亮。 她想到便要做到,对乔衣说:“我有东西送给你,不用等我,很快就好。” 她问跟高导一同坐在小板凳聊天摸鱼的经纪人乔呦借了纸笔。 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伏在拍完戏的石桌上开始画给乔衣的生日贺图。 她垂着眼看向手中绘出的线条,浓长的睫毛跟随视线的走向微微抖动,偶尔抿住唇,嘴里念念有词:“16,17,18。” 高照和乔呦停下闲聊,乔呦走到时默身旁,不禁放轻了呼吸,不愿打扰时默认真的创作。 他曾经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看透了时默这个女人。 成为时默经纪人担当有段时日,最初见时默性格活泼不失强势,能和翟纯对刚,平时来去如风,一点也不需要他这个职场小萌新的帮助。 后来,他又感觉时默腹黑,对高导演那样严肃而细致,有时谦虚得近乎可爱,看起来还有几分“傻白甜”。 但被饰演男二的演员嘴上占便宜时,她完全没有动怒,反倒抓住对方话里的漏洞,顺着杆打到七寸,笑里藏刀怼到他的父亲母亲都不认识。 日常生活中,乔呦又感受到时默在照顾自己的起居方面做得还不到位。 只是她作息养生,早睡早起这一点击败了全国百分之八九十的年轻人,成功做到了矛盾的“辩证统一”。 而看到时默拍戏和画画的时候,乔呦就知道自己对负责的这个艺人了解得还不够。 她绝不只是个依靠整容和情商混进演艺圈捞钱的老油条网红,她有她自己引以为豪的演技和爱好。 她对人温柔如水,可对特定的人,却像团燃烧不尽的温暖火焰,不会有人担心会被她灼伤。 就像现在,她周身的气场平静柔和不失热情,每一次落笔都充满灵动与激情,看起来就像在给相识多年也未过热恋期的爱人写字字斟酌的情诗。 乔呦干脆趴在时默身旁,津津有味地看着她画比那些小猫咪比心卖萌还要可爱的画。 画面正中间是被切了一小块的大蛋糕,上面绘着很多小花花,还错落有致地堆放了18颗草莓。 有只脸蛋和白肚皮同样圆滚滚的小兔,藏在被分开的小块蛋糕后面,探头往外看,脸上带着两坨红晕,三瓣嘴上沾了些偷吃后的奶油。 乔呦:阿伟死了,谢谢! 乔呦又想,是哪个男人需要这么可爱的插画,莫非时默的圈外对象是个香香软软的女孩子? 嗯,越看越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时默很快就画完了,用手机正对着拍了照,加了个色调梦幻的滤镜,发了过去。 乔衣正想着自己人在国外,时默能送给她什么礼物,就接到了微信提示。 看到这份成年礼时,她幸福到快要晕厥。 这是时默画的吗?真的不是出自某位大触手下? 乔衣曾看到过时默在便利贴上画的奶茶简笔画,寥寥数笔,就让人在会心一笑的同时食欲提升。 现在,无论是草莓奶油蛋糕本身、草莓上的小叶子,还是小白兔看上去就柔软好摸的长耳朵,都非常非常让乔衣快乐。 只是这只兔子看起来好害羞,圆脸上除了五官之外的地方几乎全被红晕填满。 乔衣想,如果在时默眼里,她也是只兔子,那她肯定没有它这么害羞。 她的脸才没有这么红。 而且今后她会更加努力地成为能独当一面,冷静沉稳的大人,不会轻易对人脸红的。 乔衣隔着屏幕亲了亲小兔子的三瓣嘴,又对自己说这样的举动好像不可以。 但是不方,亲的只是兔子而已。 第三十二章 生日的第二天依旧是假期, 乔衣和来自各国的同窗们一起去山下的镇上。 先前在圣米歇尔山上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再下山时恍如隔世。 乔衣走在队伍的中央,前面的人在对她比划自己印象中的中国功夫, 后面的人在用母语聊天。 气氛挺热闹, 大家都不是孩子了, 却激起了久违的童心。 乔衣觉得他们几个像极了她儿时看过的武侠小说,下山游历的江湖少侠,尽是蓬勃朝气, 要去寻找动人的奇遇。 说来也奇怪,从前那么向往外面的世界,真正置身其中, 却觉得也是生活寻常的部分。 乔衣恍然想, 也许比起呆在什么地方, 和什么人一起生活更加重要。 她还未想透想明白这点,便被同伴拉着走了。 下山后的人群逐渐四散开来, 他们两三人一组, 约定了日落碰头回去。 乔衣与狄安娜走在镇上的林荫大道,二人单手拿着过节的镇民送给她们的冰淇淋,慢慢地说着话。 参加完地方节日,她们交流着谱曲与演奏各种乐器的经验经历。 说着说着,狄安娜走到乔衣前面,转身看着她。 乔衣停下脚步, 听她诵读了一段《小玫瑰》。 那是无名的法国诗人写的情诗,韵律优美, 情感真挚,在周边国家也广为传颂。 乔衣见对方笑着看她, 忽地反应过来,为什么狄安娜对待其他同学的态度很平淡,像个标准性格的德国人,严谨而守序,唯独对她那样热情,愿意一遍一遍为她弹奏单调的旋律。 果然如她所料,狄安娜用母语对她说:“Joy, Ich mag dich.(我喜欢你)” 乔衣以为她会害羞,会跑开。 可事实上,她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站在原地,想吃口草莓味儿的冰淇淋压压惊。 惊的不是告白,是她与时默之前的情况。 《小玫瑰》让她想起了时默朗读《爱我》的歌词时,那舒缓轻快的语气。 如果狄安娜的《小玫瑰》是在有心地告白,那时默的《爱我》又是无心地撩人,让乔衣分外心动。 乔衣想起她和时默第一次相遇,就觉得她甜得像奶茶,无论是容貌、声音亦或性格,这令她对着那三个小年轻,有过微小的嫉妒心。 她想起时默叫她小宝贝儿时,自己心中含苞的花怦然绽放,那一时模糊的倾心微妙而短促,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她想起那两根入她嘴中的草莓pocky的味道,和之前吃过的都不相同。 还有那个偷偷的吻,落在时默的脸颊上。 时默将她抱在怀里,接受了她全部的眼泪和坏情绪。 她的手掌落在她后背上,温温热热,轻缓而连续地拍拍她,从未有人如此对她。 可是她走了,她为了自己的明天而离去。 她在这里,融入盛大的节日后,又听漂亮的女孩告白,还吃着同样很甜很甜的冰淇淋。 “Joy” 狄安娜在叫她。 乔衣将快要融化的冰淇淋背过身后,对狄安娜说着婉拒的话语。 语气镇定,并不拖泥带水。 “谢谢你的喜欢,但我很抱歉。” 她只跟狄安娜学了几句德语,因此说起来蹩脚,又换回了她们平时交流用的法语。 太阳落下来时,狄安娜的眼神很柔和,没有难过,反而不舍地说谢谢乔衣给了她这一天宝贵的时间。 她没想过乔衣是否愿意接受同样身为女性的异国人的她,只是想让乔衣知道自己的感情。 同时也不希望乔衣会有困扰。 就算在这温柔的眼神中,乔衣同样想起了时默。 时默专注地看她时,她不希望时默的视线转移,那双颜色与自己不一样的、漂亮如黑曜石的眼睛去看别人。 乔衣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时默不在她身旁,她却又激动又害羞,精神亢奋得想窜上天炸成一朵烟花。 喜欢骗不了人,她喜欢时默,从始至终。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了时默外的人,即使他们温柔甜蜜,也再与她无关。 原来感情是这样私密且排他的东西。 她终于懂了。 “Diana, désolé.” 她又对她说了抱歉,如同小精灵在唇齿间起舞,带着自中国北地来的悦耳口音,“我有喜欢的人,她叫时默。” “Elle Si-Moi” 浅灰色眼睛的德国女孩抓住了性别词和时默的名字,释然地笑了,为乔衣递上面巾纸,“Ne t\en fais pas.(别担心)” 乔衣手里捏紧了纸巾,微红的眼眶却始终落不下泪。 难过一次可以,但现在总应该明白。 时默是那样好的人,喜欢上她是她的幸运。 喜欢这件事,本身就没有错。 想到那天,她反复地否定自己的感情,现在想来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时默。 即便不说出口,她也应当对自己坦率,承认心中的感情。 回去后,乔衣上起课竟不觉得像以往那样吃力。 她并没有生搬硬套那些无法说出整个专业名词的技巧,而是像取绰号一样将它们归类,只记音节首字母,重复的就另外取简单的名字,加以反复练习,在实战中掌握。 打通了任督二脉,学习的进展变得越来越快,也愈发流畅,所写的每首歌都是风格迥异的全新之作,即便有不少瑕疵,可比原来那种停滞的感觉好过太多。 授课老师见乔衣放了两天假后就有了惊人的悟性,感慨到假期是最激发人灵感和好奇心的良药。 做主题为同、性之爱的歌曲时,作曲人们头一回见这个害羞内敛的黑发女孩提问。 她问的是曲中的主人公究竟怎么样可以确定自己喜欢的是男人或是女人。 和蔼的丹麦老师,点了点心口,对她说:“你心中的爱才是答案。” 乔衣点点头,原来如此。 老师说得也是她想的,她不过借由他人之口,在为自己的观念做出合理的肯定。 即便老师说出相反的答案,她心中的喜欢依然不会变。 乔衣又在圣米歇尔山上度过了心跳过速的日子。 她好想她,好想见她。 看她的笑容,听她亲口说话。 现在隔着屏幕,哪怕天天联络,感觉也是不同的。 乔衣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因为得相思病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适逢时默所在的《鸷鸟》剧组因主题曲的疑云陷入舆论漩涡,乔衣在网上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坐不住了。 她忍不住联络了吴荃,问他是否熟悉这个剧,剧组需不需要外援。 吴荃当然熟,熟得不能再熟。 本来顾及乔衣在法国求学,三个月还剩点尾巴,这事也轮不到她头上。 然而导演高照因为此事翻车,在圈内最熟悉的老音乐人便是吴荃。 其他人都不帮忙的情况下,高照只能拼一把,找这位毒舌老先生。 吴荃也因此被高照拖下了水,茶不思饭不想,就想着在灵感枯竭的情况下怎么样再憋出首及格线之上的歌来。 吴荃又给乔衣把具体的事由理了理。 吴荃长长地叹气,对《鸷鸟》的前作曲担当哀其不幸:“先前用的是高照导演他侄女的儿子朱可,他红得快,歌又确实好听,谁知成名曲居然翻自国外冷门乐队的歌,一样的谱子在网上被人扒了,骂声铺天盖地。” 而现在的新歌失去了观众的信任,连带书粉也骂起了导演。 导演高照是个倔脾气的,虽然和网友呛声,私下却着急,不愿意搞拍戏写剧本时东家捞一点,西家凑一些的花花肠子。 把朱可打发走后,他决定重选主题曲,但现在前三集马上要同步播出,这么短的时间,预算也不够,网上舆论压力也大,没有人敢贸然接这个烫手山芋。 “我本来想着这事不应该让你尝试,你进修还有四五天才结束,节奏不被打乱才是最重要的。” 充满压力的挑战往往也是机遇,这个机会,乔衣决定把握住。 “我想帮您,也想帮剧组。明晚前把初稿给到您,您让高导演第一时间确认,确定能用我就提前回来。” 吴荃心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晚上,真敢说,大部分人想都不敢想,包括他吴荃也是。 然而当晚,他就把乔衣初具雏形的初稿拿到了手,二人磨合了半小时,成稿也跟着“顺产”下来。 由于时差的原因,一天还没过完,吴荃火速找高照和音乐指导老师看了,三个人一致决定就是这首曲子。 他们用配乐软件调试,连夜模拟出主题曲大致的旋律。 第二天,高照兴冲冲地拿去给主演们听。 这几天大家精神压力都大,不希望大好IP改编剧会因为作曲人抄袭而整个黄了。 饰演女主的温好语觉得新曲子很好听,但对乐器仍有疑问:“咱们也算古装剧,主伴奏是钢琴会不会不太好?” 时默也在场,毫无由来地觉得这个曲子动听得不像话,异常贴合她的审美。 她虽然唱歌走调,但审美情趣颇高,普通歌曲入不了她耳,先前朱可特地运用了丝竹和箜篌的曲子在她听来就是“精装修”版的四不像口水歌。 现在的谱曲虽然用上了钢琴,可并没有违和感,几组带着玄幻元素的特殊旋律都处理得干净漂亮。 温好语说完后,时默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比之前的好十倍。” 高照愁云密布的脸终于雨后初晴,重焕青春。他抢过场记人员手中的场记板重重打下,就像敲下交易行的大锤,巨声回响在片场。 当天中午吃饭,吴荃才提起筷子,就收到了高照的感谢,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老脸打得响亮,他却一点也顾不得疼。乔衣这小丫头,靠谱! 吴荃对挽救他的工作室也燃起了信心,毕竟他有个年纪轻轻便才华惊人的弟子,还这么地为他着想。 他并不知道,乔衣急着回国,回来见一个人。 《鸷鸟》成品前三集就要同步播映,因主题曲风波,先前的造势被蒙上阴影。 曲子的问题解决了个大概,大家更有心思将重点放在最后的步骤,原声配音。 轮到了时默配音的这天,她素颜去了配音室。 近日以来,男女主在剧里大秀恩爱,没有她这个万人黑的戏份。 于是时默前一天晚上熬夜放飞自我,放下成功养生人士包袱,刷乔衣的朋友圈,听她谱曲和弹奏的歌,早上闹钟叫了三遍才醒。 好在配音是在下午,时默吃了饭,妆也没心思化,去了配音室。 时默表情恹恹的,快到了录音棚门口,听见一声小小的惊呼,她懒洋洋地掀起眼皮—— 然后感觉眼皮抽住了。 乔衣怎么在这里? 闹钟响起前,她在她梦里,现在又进到剧组里。 一定是她熬夜出现了幻觉。 时默纤长的手指揉着眼睛,看那个“幻觉”越走越近,还张口夸她临时做的瑞克和莫蒂美甲:“好酷!” 时默散漫地扬眉,下意识地回答:“没错,科学怪杰老头最酷。” 说完,“嘶”了声,倦意也跑得没影。 时默急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了乔衣的脸颊:“嗯?居然是真人?” 乔衣瞪大了眼,任秋后算账的时默揪着她的腮帮子,像只受惊吓的小兔子被捏住了命运的长耳朵。 久别重逢,说话就说话,姐姐你干什么鸭!! 第三十三章 乔衣是过来录主题曲的, 想着录完去片场看看时默拍戏时的样子,却没想到在这里对上了本人,还是纯原装的素颜版本。 她被揪住脸,时默的手第一次让她脸皮子发紧, 乔衣却不觉得难受, 反而借机注视起时默不化妆的样子。 那掐得出水的皮肤真的是时默这个年纪该拥有的吗?不怪造型师把她往年轻了化, 现在就算把时默扔进学生堆里,她也未必不能完美地混入其中。 时默见乔衣从最初的受惊吓变得淡定从容,甚至还仰着头跟她对视, 觉得乔衣这出国三个月变了不少,自信多了。 乔衣身上还带了香香的玫瑰味,是出自法兰西东部的知名香水, 这个年龄段用按理说早了些, 可香氛萦绕在乔衣的颈侧, 却说不出来的柔和好闻,带着玫瑰被日晒过后暖洋洋的太阳味。 时默松开了手, 揉了揉乔衣被捏红的脸颊, 脑内灵光一闪。 《鸷鸟》的主题曲《远山苍》是乔衣写的? 怪不得她那么喜欢呢,果真是心有灵犀。 她们堵在了这个门口,顺便把后面来的演员也给堵住了。 时默侧过身让其他人先入内,在门外问:“北鼻,主题曲的外援是你吗?” 随即得到了乔衣肯定的点头,还看到了那略略害羞的小脸儿。 没想到主题曲真的是乔衣写的, 这如同旱地迎来及时雨的惊艳之作出自她手。 时默觉得乔衣不止是有才华那么简单,在别人都观望着要不要救高照场的情况下, 乔衣完成得迅速而漂亮。 无论从专业度、抗压能力和成长速度,她都远远高于他人。 可本人看起来并不自知, 懵懵懂懂的,面对时默的神情毫无防备。 时默坏心眼儿地想,要不要欺负一下呢。 还是克制一下,真的欺负跑了,她哭都来不及。 想到此处,时默对她说:“等工作结束了,我们再好好算算。” 乔衣的心要化了。 时默在说“等回去再收拾你”这种话的时候,脸上也是温柔如春风拂面,眼底却藏着极深的笑意,让乔衣的脑子里跳出了“腹黑”这两个字。 乔衣甩了甩头。 想什么呢,姐姐只是喜欢小恶作剧,才不会做出欺负她的事。 等工作完,再跟她好好道之前不告而别的歉吧。 她们分了两个门入内,乔衣去了隔壁间,时默一进房间就觉得被闷热席卷。 由于并不是全员对原声配音有经验,相当一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小小的录音室被慢动作的演员占满了。 时默被分去了乔衣那间有钢琴和古筝竖琴等各种乐器的录音棚,她歪着头狐疑地看向这么分配的乔呦。 乔呦只是比了个大拇指,为她点赞,满脸都是“我看好你哟”。 时默:? 你这八卦的小弱受! 不过,干得漂亮。 她转头就去了隔壁间,长腿带出疾风,乔呦甚至追不上她。 乔衣见时默进来,很是吃惊,了解情况后主动让了位置。 看不到时默拍戏,听她配音也是极好的。 后期混音指导倒是头回见到乔衣,刚看到的时候只觉得是个冰美人,年纪虽小,不苟言笑。 他以为这个年轻高冷的女人对于插队的演员肯定会没有好脸色,谁知她还主动站到一旁,双手交握在一起,小媳妇似的。 他很疑惑,但既然她们双方都没有问题,他就开始指导时默配音。 乔衣被心心念念的时姐姐插了队,看时默跟着指导走入里间玻璃隔音室,红唇开开合合,抑扬顿挫地演绎那些在拍片时就仔细推敲的台词。 乔衣在外面戴着大耳机正听得欢,高照轻手轻脚地进了录音室,比着嘘声让她跟他出去。 又到了外面,高照对乔衣说:“小乔老师,帮帮忙,唱下1-20集的片尾曲。” 高照被守株待兔的吴荃逮了个正着:“不是,给你找人写歌,特地赶回国弹琴,你又想白嫖一首歌?” “钱照付,照付的。”高照急得擦汗,深深感到他接这个片子后没有外包音乐部分是不是错误的决定。 先是朱可的剽窃风波,现在片尾曲《织梦》的演唱者杜荨也出了状况。 杜荨赶来录歌的路上被私生饭跟踪,现在躲到朋友家里,据说被吓出了心理阴影,这个星期都呆在朋友家不会出门了。 高照听闻此噩耗,只能临时换人。 而主题曲那边的刑妙因这场风波早就尥蹶子飞回邺省,临时找人并没有好消息。 高照有丰富的导演经验,搞歌曲却是第一次亲力亲为,一边后悔一边硬着头皮继续大海捞针。 吴荃问:“我那又不是只有乔衣一个人,你找其他人?” 高照否定道:“你手下平均年龄35+,只有这个小姑娘的音色是最合适的。” 乔衣刚回来,时差也没来得及倒,又要录曲子,吴荃不愿让她太过操劳,一指刚配音出来的女主角:“让温好语试试?” 高照摇头:“拍戏的时候有李梦迟哼歌哄男主睡觉的戏,她音域太窄了!!” 见吴荃不信,高照让温好语唱了一段,确实不怎么动听,音色高处,迅速破音,跟老奶奶的纺锤生锈似的。 吴荃又提议让时默来。 “让反派唱写女主的片尾曲,怕不是脑子要被观众打没?” “现在的人和以前不一样,不会计较这么多,说到底只要唱得好听,很多人根本不会管片尾曲是谁唱的!” 眼看高照被吴荃说得动了心,全程围观的乔衣急了。 时默唱歌走调,比温好语还要难听很多倍的秘密要被暴露。 比起温好语,时默的歌声可以说是生锈的纺锤掉下来又砸在了老奶奶的脚上,而且本人自信得一批,毫无自觉,唱歌绝对会成为黑料的。 乔衣连忙接上话:“没关系,我可以试试!” 吴荃确认地问:“你上?录歌很严格,你心里有准备。” 音乐指导是高照特聘的,吴荃也久闻他大名。 上一版主题曲,刑妙唱的时候被卡了10遍才过,嗓子都冒烟了,已经算是最佳纪录保持者,逊色些的人有过唱前自信到飞起,被凑整88回吉利数字,下麦后从此自闭的惨痛经历。 见乔衣肯定地点头,吴荃转头和高照拍板:“她没录过歌,你让她试试,不行再想办法。那这价格……” 高照知道老熟人要狮子大开口了,但拍着吴荃的肩膀放松地说:“随你,或者让小朋友定!” 时默配完音,全程骚操作,可回过神来不见欣赏她配音的乔衣。 她问起指导,指导努努嘴:“早被导演叫出去了。” 时默:“。” 心里有些吃味,希望高照的头发再少些。 正说着乔衣,乔衣就进来了,还带了一串要听她唱歌的人。 她先是给主题曲录制了钢琴曲。 而后接过歌词单,在指导的两轮大致清唱和解说后,配合地点点头,戴上校正耳麦,凑近声筒,要开始了。 众人惴惴不安,心疼这个从来没有录过歌的姑娘,就等严格的音乐指导在乔衣唱得不到位的地方喊停。 而乔衣唱出第一个词时,高照面露难以置信的表情,觉得他这挨宰挨得值。 指导也不动声色地把调音耳机捂紧,让乔衣的声音离他的耳朵更近些。 “烟雨如织,红尘似梦,仗剑与东风。” 乔衣本人的音色极为有特色,她的声音清亮饱满,如同黄鹂在清晨的枝头鸣唱。 少女感满满,气息平稳,收放自如,不失现代人所说的天然的攻气。 更重要的是,吴荃和指导都听了出来,乔衣的每个音都完美地踩在了正中间的基准音。 换言之,他们遇上了拥有绝对音准的人。 乔衣没有任何一个词唱出曲调之外,尽管这是她头一回听到这首歌。 就连指导本人唱不准,改为轻哼混过去的转音,乔衣也用自己的方式,将它毫无保留地演绎了出来。 这样的才能在普通人之中颇为难得,就算是在天才中也是百里挑一。 吴荃又真情实感地迷惑了,努力和天分在一个人的身上究竟占着怎样的比重。 他曾以为他足够努力,不用依赖虚无的天赋吃饭。 在灵感跑光后,他也不得不认清自己才尽枯竭的事实。 而乔衣却不同,她刚踏上这段未知的旅途,她的可能性是如此耀眼夺目。 吴荃甚至觉得乔衣在他这里是委屈了她,而乔衣自己说了要跟着他学习更多的东西。 有一点吴荃能够肯定,即使是惊人的天赋,始终藏在心里而不加以练习发挥,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乔衣练十年的琴,才能够自信地写歌,有勇气投出她的谱曲。她像块海绵,孜孜不倦地吸收着他人能给到她的所有知识,如今才有勇气站在这里。 “危楼谁与同归,不胜簪!” 她气势逼人,身披万丈霞光,歌喉让现场之人为之惊叹,写歌的老师甚至落下了热泪。 尽管只是个小小的录音室,乔衣却像个女王,这一方土地的生生灭灭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时默也揉了揉眼,在乔衣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千千万万带着热情冲出海选的歌手们激情四射的模样。 是历历在目的未来之星,也是时默的母亲。 万千身影最终汇成乔衣,时默按着刺痛的眼眶,只觉得这不是独属于她的宝藏,很快要在人们的面前现世。 小乔呀,她的欢乐,她的Joy,也是世人的乔衣。 乔呦戳了戳时默的后背:“姐,你得了沙眼?会不会传染啊,我最近抵抗力差!” 时默弯着眼,把乔呦不安分的手指头从她身上拎开:“上点心吧,你拿手怼我的时候就已经被传染了。” 乔呦:QAQ这不是看你有点伤感,想讲个笑话活跃下气氛吗! 当乔衣停下了歌唱,只是第一遍过完。 指导按下了stop键,乔衣走过去问:“是不是可以了?” 指导打心底里感叹,果然唱得好的人知道自己不需要重来,他想卡她也找不到理由。 他卡人是为了得到最好的歌,也曾遭受过不少歌星的抱怨甚至谩骂,说他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死宅男。 而乔衣不需要他卡就已经达成,态度始终不卑不亢,一点多余的情绪也没有。 他发自内心感动,也由衷地感激老天让他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他整理歌曲时头一回抬头,正视地对乔衣说:“可以了。” 今日的工作终于结束,时默和乔衣二人各自完事。许久未见后,参照彼此的口味,她们相约甜甜的泰式餐厅。 乔衣正看着时默化妆,感叹她边走边画眼线的手都不抖一下。 二人说话之间,指导和吴荃紧随其后,高照发现也跟来了,乔呦带着半路上捡到的温好语,还有几个叫不上来名字的群演。 他们都吵着要请乔衣吃饭。 时默:??? 她就易个容的工夫,怎么平白无故多了一串并联灯泡。 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单独跟她的小漂亮培养感情? 众人都认为时默捡了天大的便宜,她从买单的人变成了蹭饭的,而且还逃过了唱主题曲被指导老师卡几十回的魔鬼经历。 温好语为大家选定了一家清净的泰国菜餐厅,还包下了晚间场。 乔衣问:“其他人都要吃饭,这样不好吧。” 索性并不是周末,预约本就不多,温好语大手一挥,贴了双份优惠券,巧妙地解决了这件事,高照感叹她真是会做人,钱也是真的不当钱。 但他不吃这一套,戏里该批的还是要批。 望着餐厅外面探头探脑的路人,高照问温好语:“你说这是谁家粉丝?” 温好语不确定道:“应该是默默姐的吧?” 时默虽然有山寨前影后的嫌疑,但她演戏水平到位,风格独树一帜,片花放出来之后很快就圈起了粉,围绕她的话题热度经久不散。 时默的经纪人乔呦听了笑着摆手:“不可能,肯定是你的,温小仙女!” 温好语想起公司和她财大气粗的家里人通气,最近频繁给她买热搜夸她盛世美颜,就感到头疼。 她只想好好演戏,并不想被踩到黑红然后心碎地滚回去继承亿万家业。 好想像时默一样,一气呵成地表演,然后享受他人惊艳的目光,这才是她想要做到的事。 天气开始变热了,他们几个穿着针织衫的人喊服务员调低了中央空调。 而时默和乔衣两个人座位相邻,贴得紧紧的,像寒冬里的两只肥啾,令人看了分外疑惑。 时默欣喜:嗯,她没有发现我挨着她。小乔胖了点儿,胳膊和腿触感很Q弹,就这么发育下去,长成前/凸/后/翘的女人,完美。 乔衣焦急:姐姐没说我黏黏糊糊的,可她怎么瘦了?肯定又私底下偷偷吃泡面!这个经纪人怎么搞的! 作为表里如一的萌新,经纪人乔呦并没有把时默养残了的自觉。 坐在左边的他又戳了戳时默的后背,挤眉弄眼地跟她说:“桌子这么大,你俩分开点呗。” 他说完便看到旁边的乔衣害羞的垂眸,和时默端着架子那副如同柳下惠般虚伪的模样,恍然大悟地闭嘴,没有再说什么,任这两人黏在一起发汗。 生日贺图就是给小乔老师画的吧? 求锤得锤,她们果然是在恋爱! 如果向翟纯打小报告,被翟纯借机买热搜给翟心娱乐引流,明日头条就会变成: #手下的艺人都在拍拖,只有翟三老板本人至今单身# #震惊!影视圈高仿女星与作曲圈黑马新人不得不说的故事# #时默乔衣 CP名该怎么取# 然后马上出来一堆粉黑路人三方混战,达成翟纯想看到的黑红黑红的效果。 想到时默平时对他多有关照,自己根本就是跟在时默身边带薪休假,偶尔才充当翟纯的眼线,连这点事都告诉翟纯着实不厚道,乔呦心道时默这下可算欠他一个人情。 他终于可以当一把有脑子的人了。 乔呦把这把甜腻腻的狗粮嚼吧嚼吧往肚子里咽,还是流下了宽面条泪。 呵,女人。 呵,恋爱的酸臭味。 第三十四章 这餐饭称得上甜甜糯糯, 包场后众人畅所欲言,充满了解决事件的喜悦。 然而,吃瓜的心思也没有按下,只等谁先开口问问他们想问的话。 身为傻白甜富二代的新人温好语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 先提起了时默的脸:“默默姐, 你的鼻子真的有垫过吗, 我觉得不太像诶。” 乔衣先吃了一惊。 怎么时姐重新入圈还是披着小马甲没脱掉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严重到需要精分拍戏的事情…… 乔衣不禁脑补起了前世今生强取豪夺的虐恋,为时默掬了一把同情泪。 刚掬完,她又想到, 上次她同情时默整容的时候,其实她并没有整,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所以精分大概也许有可能真的只是恶趣味? 搞不懂, 更懵了, 这个姐姐令人摸不着头脑。 与她相对的是时默的淡定。 时默正把一勺冒着热气的三色糯米饭舀到乔衣的碗里。 闻言将视线转了过去, 对温好语说:“其实没整。” 温好语:!!! 高照:哦?! 乔呦:emmm 时默笑着看了眼试图摸鱼蹭饭不干活的乔呦:“具体的问我经纪人,我不方便透露更多。” 温好语和高照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嘴里塞满泰芒甜虾的乔呦。 “泥萌嗦啥?”乔呦口含大虾, 酱料飞喷, 差点糊了看他的人满脸。 高照嫌弃地拿起餐巾,擦着嘴想:算了,乔呦此人看上去傻白甜,实则一肚子小九九,问不起问不起。 乔呦艰难地把食物咽了下去,想跟大家一同分享八卦, 可再也没人问他问题。 “说起来,小乔老师家里是做什么的, 父母支持你搞音乐么?”温好语在时默和乔呦这边碰了个软钉子,转而问起乔衣。 她的话剖开字面还有另一层含义;一般这个年纪都在准备高考或留学事宜, 乔衣不用上学的吗? 乔衣把糯米饭的碗吃得一粒不剩,清澈的眼眸看向温好语,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家里做生意的。” 后面这个问题她真的答不上来。 自她离家后,从未收到过父母半点消息,哪怕她发生了什么,有的也是来自乔言商的关心。 从前她卑微地想要讨好他们,几度自我怀疑。 现在却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大,应当珍惜时光,珍惜自己。 时默的手在乔衣背后悄悄地轻拍,乔衣垂眼,小声说道:“谢谢姐姐。” 时默也用气声回应:“小漂亮,管自己吃饭。” 乔衣幅度极小地点点头,又把人挨近了点儿。 那冬日肥啾的既视感愈发强烈,让人喉头齁得慌,拒绝吃狗粮。 温好语见气氛陷入停滞,岔开话题,和乔衣交换了微信。 随即越挫越勇,调转方向,问乔呦有没有女朋友,得到了小经纪人翻上天花板的大白眼。 一旁的高照看得哭笑不得,他收回说温好语会做人的话。 捅马蜂窝的本事一流,一捅捅到三个,这傻孩子察言观色的本事还得练练。 这餐饭下来没套到有价值的线索,但有一条能让人肯定,时默和乔衣之间的互动最为显眼,也最自然。 明明乔衣是个作曲的新人,刚从法国飞回来,可她俩的CP感都快要满出来了。 众人的心中都有同样的疑惑,好得能穿同一条裙子的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没人知道啊! 只有吴荃满腹心事地从包里掏出乔衣给买的木梳,细致地整理他的大胡子。 他的内心是反对的。 本来想着乔衣为他归来,他这个糟老头子感动得不行。 谁知道是因为时默! 小丫头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个女的。 看起来不好惹,对她倒是挺好的,只是万一分了手,怕是要伤心难过咯。 也不知道乔衣的失恋情歌画风如何,能不能勾起大家最伤心的回忆。 结账时,大堂经理感谢温好语的包场,带着一排服务员过来鞠躬致谢,请他们帮忙宣传打打广告,还送了个限量版餐厅吉祥物。 吉祥物是一比一大小的仿真榴莲模型,上面用记号笔涂了拟人化的小眼睛,正中间涂在榴莲的尖刺上,线都涂出了框。 着实鬼畜,放在真正的榴莲堆里能吓坏小孩。 温好语戴好墨镜和口罩出了门,就要把它丢进不远处的不可回收垃圾桶。 乔衣有些不忍,对她说:“给我吧。” 温好语当她喜欢这玩意,觉得天才的审美总是异于常人,但她记得了刚才吃饭时的教训,什么也没说,就把榴莲递出去。 乔衣从温好语手里接过这个“烫手山芋”,还是实心,挺沉的,怪不得温好语想扔掉。 她看着这颗假榴莲,榴莲也看着她。 乔衣想,好歹是限量版的,可是那么寒碜。这双小眼睛要是交给时默来画,肯定没人愿意扔掉它。 时默伸出手:“看着挺沉,我来拿吧。” 乔衣摇了摇头:“你拿久了会累的。” 这话说得有点皮,时默第一时间想反驳“她不行”的错误观点,脑子里却浮现乔衣将半醉的她扔到沙发上的画面。 都飞起来了,那是自由的感觉。 时默:。 险些忘了这个小漂亮的上肢力量是很惊人的,如果不是因为腿有些不便,乔衣这个臂力和腰力,至少能成为一代舞后。 时默看着那个榴莲,略有不甘。 这么丑,也能被小乔抱在怀里。 那她呢?? 说话之间,车来了。 温好语吃饭时叫了自家管家,现在打开黑色宾利的门,直接坐到后座。 前排副驾驶是她的妈妈,看着很年轻,与几人打招呼的样子优雅端庄。 连乔衣这种极少表明自己想法的人也不禁说:“好漂亮,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谢夸,我很庆幸自己长相随我妈~” 温好语要送乔衣和时默回家,被谢绝了也没强求,只说:“这么晚了,可别被狗仔盯上了。” 她拉开车后座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十副墨镜和口罩,“日抛”一般,看起来架势就不小。 她取了两套递给二人,时默接过,道了谢:“路上小心。” 送走了温好语,乔衣微闭上眼,时默给她戴上墨镜和口罩的时候,她感觉还不真切。 温好语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而她只是…… 她只是什么呢,她说不上来。 比起对方的家世,她更羡慕温好语有个愿意在大晚上坐上副驾驶,接女儿回家的妈妈。 她的妈妈很漂亮,很温柔,她们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亲密的母女。 但是没关系,她有时默呢。 乔衣望向同样戴着□□镜的时默,藏在口罩后的嘴唇抿了起来。 像歌里唱的那样,她俩现在就像一对快乐的小青蛙。 饭后她俩在餐厅附近的商业街散步消食,戴着同款墨镜口罩,穿的也都是黑色衬衫。 时默是长风衣的款式,还踩着八公分的细高跟。乔衣是短装,穿着平底运动鞋,本就有三公分的身高差,硬是被拉到了半个头。 看起来就像大漂亮领着小漂亮逛街。 路人纷纷回望她们,窃窃私语,这是从哪里走完秀出来的模特。 商业街灯光熠熠,人来人往。 这座大都市的人们夜间生活丰富,都十一点了还热闹得如同白昼,只是街上的车流少了很多,偶尔飞驰过的声音倒为街道平添了些并不突兀的静谧。 人是容易受环境感染的生物。 在这样的气氛里,乔衣将她一直以来没能倾诉的话说出口:“时姐,很抱歉,那个时候我逃走了,没有亲口对你说再见。我……” 她想对她说,她离家时真的很害怕,全凭一股冲动克制着不回去。 她们从前住在一块儿时,她的内心有多么安适而满足。 到了法国后,她倒时差,结识新朋友,受到丹麦老师的夸奖与批评,学会了弹琴时全新的打开方式,在异国写出第一首歌…… 还有,她有多想她。 这一切一切,都想要告诉她。 乔衣确信,时默是愿意听的。 那双眼始终落在她身上,那双温暖的手总会安抚地触碰她。 她们不知不觉走到了道路的尽头,是块施工用地,封锁住了不能在往前走。 灯火依旧通明,行人们擦肩而过。 在时默的视线中,乔衣却也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乔衣抱着榴莲模型,有些疑惑。 时默不可能让她产生这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时默放轻了声音对乔衣说:“你也发现了吗。我们被人跟了。” 看样子,先前在餐厅外面游荡的路人并非狗仔,也不是温好语的粉丝,而是时默的。 又或者说,是时脉的。 她们二人置身明亮的路灯之下,时默心道暂时安全了。 那个样貌清秀的男人却径直向时默走来,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冲着过来,还撅起了嘴,像是要给时默热情的吻。 “脉脉!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1年——11个月——零二天——”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 艹! 时默在心里口吐芬芳,没忍住骂了声脏话,又立马憋了回去。 死变态罢了,除了小乔她都没兴趣。 有了许妍这种段数高的,她竟然忽视了还有这类人的存在。 对不起乔衣,把她也卷了进来,希望她不要留下心理阴影。 时默拉住乔衣,要带她跑。 谁知刚转身,乔衣就把她的手甩开了,力气之大差点让时默360度空中转体一周半。 乔衣甩开了她! 怎么手也不给拉了,现在是紧急情况,有合理的理由! 随后就听见沉闷的响声和那人的哀嚎。 时默踩着高跟鞋,脚脖子打了个踉跄:……? 转头发现乔衣扬着右手,怀里空了,那个被她爱惜地抱了一路的丑丑模型已不见踪影。 而那男人捂着被砸肿的眼眶,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嗷嗷地哭着往反方向逃。 “你拿榴莲丢他了?” “对!”乔衣咬着牙,“等我把他追回来,送警察!” 她的语气就像整个人被冰雹淬炼,又被陈年老醋泡过,最终装进榴莲罐头似的。 只是这会儿才发生过紧急情况,二人谁也没注意。 乔衣想追,又被时默拉住了手:“小心点,这样就好,不要追了。” 小漂亮细声细气,安安静静的,可是脾气却不小。 先前帮单一枫阻止房东也是,现在也是,冲动得不像话,一点都看不出来平时的胆子小得像只兔子。 时默拍她后背,给她顺气:“来,深呼吸放松,可别又岔气打嗝了。没关系,我没事,我们都好好的呢。” 乔衣:…… 姐姐怎么还记着她打嗝的事! 她心情复杂地抿着唇,摘下闷热的口罩,随着时默数的一二喘了几口大气。 时默提醒得对,她扔完之后胃部就有些不舒服,先前吃的东西也没消化好。 好在呼吸逐渐平稳,那阵横膈膜的抽搐也就慢慢过去了。 冷静下来后,乔衣又挺担心:“你要不让公司给派几个保镖吧,保护艺人也是公司的职责,艺人出了事公司有责任也会遭受损失。” 时默莞尔,小漂亮的理论居然一套一套的。 她安慰道:“没问题,我直接和老板说。” 乔衣保护了她,这个认知让时默捏了捏乔衣的手心:“小乔,谢谢你,救命之恩,不如我以身相许。” 乔衣才发现时默还牵着她的手。 她这下真的脸红了。 时默的手指松松地与她五指相扣,跟刚才要逃跑时的力气之大完全不同。 可就是这样轻轻的牵着,乔衣却不敢像刚才一样直接甩掉。 时默那句“以身相许”的话,乔衣不敢往深了想,只觉得这个姐姐又在作弄她。 她小声恳求:“姐……松开吧,我答应你,不追啦。” 软软的语气让时默很想亲她。 可才这么一会儿,乔衣连小手都不给拉。 以前她俩都贴着身跳过舞,现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甚至还不如一只画着眼睛的榴莲。 “啊哼,咳咳!” 时默余光扫见来人,便勾着小指,在乔衣的手心里挠了两下,算作吃了豆腐,才放开了她。 等吴荃去完餐厅的洗手间赶过来,什么事儿都发生完了。 乔衣的脸上还带着红,说话之间有点儿稚嫩的鼻音。 吴荃同迟到的老父亲,看着眼前女儿被渣男拐跑般的画面,和时默相见分外眼红:“怎么回事,乔衣明天还得跟我去培训,你别闹她太晚。” 时默撇嘴,不知怎么提不起跟吴荃装可爱扮无辜的兴致。 她噙着笑,语气淡淡地说:“我没闹她。” 第三十五章 吴荃蹙眉, 以长辈的姿态,很不乐意地批评了时默两句。 时默一一笑着收下,那副态度摆明了是“虚心接受,下回还敢”。 乔衣不知气氛怎么就便僵了, 但好像是因她而起, 便笨拙地打圆场, 对吴荃说了刚才发生的事,说当时时默的情况有多危险,差点就被强吻了。 吴荃看时默的眼神愈发像看一条咸鱼, 护着乔衣道:“我的徒弟当不起你的保镖。” 时默摇摇头,眼神带了点坚定的意味:“再有下回,我提头来见。” “这可是你说的!” 吴荃没再多纠缠这问题, 他的关注点除了报警外, 落在了不要乱扔东西上。 得知乔衣特地向温好语要的东西后, 吴荃自告奋勇地帮她们找那个飞进草丛不见了的模型,一边絮絮叨叨过去自己的妻子也喜欢做这种粘土类的手工。 他以为, 以乔衣这样的年纪和体型, 最多扔扔棒球大小的物体。 那个榴莲从重量上来看显然不是超轻粘土材质,见吴荃误会了,时默也没戳破。 虽然跟吴荃有些不对付,时默感受到了他藏在脾气背后的细腻心思,以及对待乔衣的善意。 他们四下搜寻,天又暗了, 并没有找到,只能作罢。 吴荃在他们结账时离开得早, 没能看到限量版纪念品的样子,皱着眉毛摸摸白胡子, 还挺遗憾。 这种遗憾的心情在看到时默时又变成计较的心眼儿,吴荃闷着气想,都是女的,她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不怕招狗仔。 吴荃挺想棒打鸳鸯,可人家先前也没做什么,只是拉个小手,头对头讲两句悄悄话。 又没准乔衣不是在恋爱,是在近距离追星,追得比较狂热而已。 这么一想,吴荃心里好受多了。 如他所愿,时默接了通电话,有事要早点回去,不能再粘着乔衣了。 在乔衣的强烈要求下,住得离剧组很近的时默被她送上了出粗车,还以防万一地拍下了车牌号,随时保持联络。 时默摇下车窗,对乔衣温温柔柔地笑:“小乔,有缘见,新歌加油。” 这回乔衣只是来露个面录两首歌,虽然乔衣和剧组的合作结束了,但以她俩的缘分,只要乔衣还在矶市一天,她们就能经常碰面。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在她们这里,后面一句接的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我会加油,时姐也是!”乔衣却觉得时默说这话肯定又有得忙了,她也不好打扰她,只能送上关切,“晚上早点睡,别吃泡面啦。” 时默捂住了额头。 哎,怎么这都能发现,乔呦打小报告了? 第一个溜回家的乔呦突然感觉一阵恶寒席卷全身。 他肯定是被谁冤枉了! 隔天,时默对乔呦说要找翟纯,确认下她的人身安全问题。 翟三老板忙到双脚离地,时默约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翟纯在翟成鸿办的酒会之前监督员工布置,还只给时默五分钟时间。 她们进行了简短迅速的谈判。 翟纯确实很重视时默,在她选上沈心慈的角色后不惜用工作号为她打声援,底下一片“妩媚女总裁爱上我”的八卦。 时默知道她想要的并不是这种。 翟纯当然也知道。 两只狐狸相视,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 翟纯听了时默的诉求,倒是颇为大方地为她指派了三个佣兵退伍的保镖,让她随时召唤他们。 “三老板,我能不能理解为,你想让我觉得你对我格外关照?” 翟纯拿起光滑的玻璃酒杯打量,眼神却不落在时默身上。 时默心想,翟纯知道她的价值,也许之后要花心思为她铺路了,只是不知道路会往哪边走,是不是她要走的路。 翟纯把易碎的杯子放了回去,抬眼看时默,神情带了些取笑的讽意:“商人自然要不择手段地谋利,让你觉得我对你好,正是我的策略。” 而这点嘲弄却拉近了她们二人间的距离。时默仿佛不是在同老板说话,而是相熟的能给她意见的人。 翟成鸿到来之前,翟纯很快就赶人了,很是不想让时默和翟成鸿正面对上。 时默拿起翟纯把玩过的玻璃杯,透过它看对方的脸,就好像能从杯壁中窥见真相:“我们正常签约,你想在他面前藏着我,究竟有什么考虑。” 翟纯不希望她和翟成鸿之间变得熟悉,这非常明显。 翟纯扬着柳叶眉,目光如剑:“我是你老板我说了算,别让我大哥见到你,他那人是三多纨绔,花钱多,女人多,屁事多,以你的性格不会喜欢的。哦,除非想爬/床,但他未必肯在别人身上投入多少。” 这么损自家人的第一回见,翟纯言之凿凿,时默也收起慵懒的笑意,答应得认真:“那我可真要离他远一些。” 尽管她本就这么想。 走在回片场外宾馆的路上,时默突然觉得翟纯跟她哥翟广源不一样,不光有脑子,情商也不低,你以为她能力弱的时候,她冷不丁能给你皮一下,怎么在翟心只能当个三把手? 如果不是要保护小乔,不让翟纯知道她俩的关系,时默很想问问翟纯有没有参与网黑乔衣的事件,是否是幕后黑手中的一个。 她现在,尚且不能完全给予翟纯信任。 当然,在对方眼里,她时默也是同样。 第二天时默没收到乔呦的早间电话,便一个人去了剧组。 进组时,她被等候多时的乔呦拽到了角落,塞给她手机。 时默定睛一看,乐了。 热搜第5名,#乔衣时默私会泰式餐厅#,热度还在持续上升中。 温好语没说错,狗仔总是无孔不入。 但他们偷拍的不是在室外商业街,而是从餐厅外面的隐蔽处进行录像。 她和乔衣坐在一起时真的有挨那么近吗? 从画面上看,她俩坐在两把水曲柳木的座椅上,座椅本身离得近,她们又相互靠着,没夹菜的时候都快看不出胳膊是谁的了。 她们昨天明明是很多人一起吃饭,拍摄人却搞得像是她和乔衣单独私会。 时默看着那画面笑笑,将微卷的鬓发撩到耳后。 真是二人约会就好了。 哦,还拍了她给乔衣夹菜的照片。 不得不说,到底是专业摄像,那颗蘸着酸甜沙拉酱的生菜色泽鲜亮,让人食欲大动。 时默点评:“像素挺高的,没有偏色。” 乔呦见时默的重点跑偏了方向,连忙给她拉回来:“你往下看!” 时默慢慢地下滑页面,以老年人阅读手机文字的速度,仔仔细细看热评的每一条。 有人舔屏夸小姐姐们盛世美颜。 有人问乔衣是谁,时默又是谁,谁买的热搜。 有人发起投票,问画面中的两位,你更吃谁的颜。 有人误会乔衣是翟心娱乐艺人时默的新助理,还问原来那个哪去了。 时默心道,原来的那个不是助理,是经纪人,不过干的活却差不多,摸得一手好鱼。 还有人……嗯?吵起来了? 角度挺新奇,骂她靠整容山寨前影后上位,又骂乔衣是靠整容上位的时默上位的爬床助理。 像极了“俄罗斯套娃”,时默都险些被绕晕了。 其中有几个还挺眼熟的,昵称里顶着她的名字,竟然是她和梁芝雪被拉郎配“芝士”CP时期的毒唯。 时默曾经当红时,有部分粉丝经常去别人的主页上拉踩diss其他明星。 时默逐渐注意到,并不是她一个人有这样的粉丝,很多人特别是男女团的偶像都因为毒唯而遭路人讨厌。 时默离开后,梁芝雪得了影后宝座,熬那么久火出了圈,毒唯的队伍逐渐扩大,跑别人视频里去卖安利,挑别人刺,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梁芝雪很是头大。 时默没想到有一天,这些人会跳到她的头上,用她本人踩她。 她不得不心生感慨,世界之大,总会被踩。 以及,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即便她退圈两年,他们依旧活跃,连ID也没换。 而他们只代表了一小部分的舆论,大部分还是在夸乔衣的颜和歌曲,以及来自路人和黑子的质疑,这个年轻的女人怎么频频出现在热搜上。 的确,就连热搜名也是乔衣被放在了前面。 时默想给写这条热搜的人点了小赞,乔衣这么可爱,当然应该在最前面,她不介意在后面接住她,给她垫着。 由于近期微博上乔衣蹿红的势头已经超过了时默,乔衣的粉丝很多都是从于霈粉转来的,开始向路人卖安利,觉得她好是个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女子,期待乔衣和于霈再合作。 这条热门微博的前几名是疑惑乔衣是谁,后面则是被乔衣的新生粉攻占了。 翻了半天,终于有个明白人指向了画面最右边的小半张脸,还有戴着百达翡丽手表的小麦色手腕。 网友1:旁边那不是风语矿业的千金温好语吗!她家大业大,才貌双全,简直是女主标配,空降《鸷鸟》电视剧做女一,我猜最近难产的主题曲应该请了这位乔衣小姐姐做外援吧? 网友2:不可能,高照这么大个导演,怎么会请一点名气都没有的新人。 网友3:我们乔妹才不是一点名气没有 [MV链接]和于总合作的新歌好听着呢![歌曲链接]期待出个人专辑! 网友4:之前不就请新人了吗,结果被撕成那样,我猜最后肯定是贴钱外包给专业团队…… 也有一部分吃瓜群众默默地站了跳舞姐姐x软萌妹妹的舞衣CP,夹在大混战中间,安静地剪辑。但苦于没有大量拉郎素材,只能做短小的视频,嗑这一点点糖。 有位美女bot相关的黄V博主将视频成果发了出来,取名“你起舞时旋动的衣摆,是我此生挚爱与光芒”。 可能是因为视频名称过于文艺,流量不高,转发量也只有寥寥几十。 博主气愤地发微博吐槽:当初一个个嗷嗷待哺想吃糖,糖来了,你们人呢! 底下网友回应:姐妹,这儿呢!人来啦! 追加留言:糖在哪里啊,这不就是张糖纸吗! 这才是最明白的明白人,是狗仔偷拍照片所存在的唯一意义。 刷到这里,时默的手指顿了顿,将那视频微博收藏了。 但差点忘了,这不是她的手机。 时默抬头对乔呦道:“收藏的这条,回头发我微信上。” 乔呦捧着大脸说:“我会扒视频!直接把WMV发你!” “非常感谢。” 听了时默语气郑重地道谢,乔呦有些不习惯。 这个人是什么爱好,连自己的糖纸都嗑。 怕是爱小乔老师爱到了骨子里。 真正火起来的却不是这条同框照片的微博,而是紧随其后发布的视频。 并不是同一个博主上传的,像是路人的手机,渣画质,结束时还伴随着水果手机掉电音量和自动关机的猝不及防的黑屏。 是私生饭想强吻演员的视频,停止在那个男人扑向时默的画面。 至于后面乔衣拿榴莲砸人的片段,因为手机没了电,没有跟着一起录进去,博主只是做了简单说明。 时默又错过了欣赏乔衣英姿的机会,扼腕叹息。 微博一片哗然,开始刷小姐姐们不管做什么职业都要保护好自己。 风向逐渐走向二十四字价值观,却还是有人死死咬着乔衣蹭流量不放,要将她踩到底。 乔呦拿回手机,侧头问:“都看完了,有什么感觉?” 时默姨母笑:“她真可爱。” “说正经的呢!” 乔呦不清楚乔衣招惹上了谁,但看这架势咄咄逼人,他很担心乔衣被人黑得很成功,连累她谱的主题曲《无眠》和《鸷鸟》的剧流量下滑,让时默跟着倒霉,最终影响到翟心娱乐。 这种担心无非杞人忧天,时默看他的眼神像看不懂事的儿子:“小乔和我都很厉害的,别担心,呦呦崽,相信阿妈。” 乔呦瞪大了眼儿,捂着心口跑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时默目送他跑没影,拍片开始前,又抓紧时间蹭着剧组wifi给乔衣打了微信电话。 先前乔衣去法国,也是时默最忙的时候,二人跨洋跨时区文字聊天,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乔衣回来后,时默为了能更好地运用视频通话,终于把已经用了五六年的老年机给换了。 还反复跟店员确认了这是最新款,配合快得飞起的流量,用三年之内绝对不会卡。 乔衣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声音跟着开合的唇形,音画同步,一点也不卡顿。 她像是睡了懒觉才起来,原本顺滑的黑色长发翘起了几根,身上穿着米白色睡衣,领子上还绣着几根胖胖的胡萝卜,眨着眼看时默,表情懵懂,眼神乖乖的,有几分令人怜爱的无辜。 摸新款数码产品就像老年人学手机的时默感到非常满意。 把找乔衣说微博热搜的事情放到一边,她愉悦地隔着屏幕触碰乔衣的衣领,之后是纤长的脖颈,下巴,樱粉色的嘴唇,上唇的唇珠。 乔衣的上唇有些薄,抿起时更显得清冷。 而下唇有明显的颏唇沟,也被叫做“美人沟”,和下巴呈现出饱满的弧度,说话吃东西的样子都非常美,而且…… 很适合接吻。 加了一层柔弱滤镜,就更可爱了。 小白兔软乎乎的“三瓣嘴”,有谁会不爱呢。 想亲她,想得不得了。 特别是看了情歌配乐的同人向cut后,时默心里高喊舞衣is rio! 她的目光近乎凶狠地看着那张嘴唇。 把指腹探进去,压那软软的舌根也很可。 弄得她脸上满是浅浅的桃红。 让那勾起人欲、望的嘴唇毫无意义地咿咿呀呀,说不出别的话。 然后将全身心都交给她。 乔衣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磨人小妖精? 隔着屏幕,感觉更加强烈了。 很是刺激。 乔衣并不知道时默满腹的少儿不宜思想,她哼着新曲子初成的旋律和时默说早安。 时默喊她看视频,让她放宽心。 想顺便让乔衣看看她们两个人在狗仔的偷拍下都有多么的上镜。 以及般配。 乔衣很快从微博上回来了,心情复杂地对时默说:“那个椅子的形状让我觉得……我俩像一根树梢上的两只秃毛麻雀。” 时默的心情同样很复杂。 她脑补的小乔可不是麻雀精。 第三十六章 只有乔衣一个人觉得她们秃秃的。 实际上, 她的羽翼逐渐丰满,自己却不自知,拿着第二笔酬劳,盘算着要请时默做点什么。 《鸷鸟》的前三集开始放送后, 乔衣却想不到她就这么火了。 电视剧在线上与数家地方卫视同步上映, 吃瓜群众第一时间发现了歌曲列表上的名字。 #鸷鸟新主题曲#从今日新热度榜第47位飙升到榜三, 第一位还是刘天王的新专辑,浏览量相差无几。 乔衣的微博粉丝数则由去法国进修前的五万暴涨至十万。 他们发现乔衣非但是主题曲《无眠》的谱曲和弹奏者,还是片尾曲《织梦》的演唱者。 业界优秀的填词作者们和众多谱曲人转发了官方出品的新CUT, 为电视剧和歌曲造势。 《织梦》的编曲古木从美国发来贺电,祝贺高导演喜提完美主题曲一首,称赞乔衣是明日之星。 就连主题曲的演唱者吴妙也说, 朱可抄袭门出来后, 她本来想付主题曲的违约金作罢, 在看到新曲子后,第一时间飞回矶市, 只为唱好这首令她再也难忘的歌谣。 歌很好听, 且旋律令人印象深刻,深受指导老师批评的她三遍下来就有模有样。 六遍录完,第一次没跟指导老师呛起来,达成了亲切的共识。 《无眠》这首充满韵律又不失大众喜爱的通俗歌曲,发出当天便有数十名b站乐器up主扒下了曲谱,用各种方式演绎。 几大K歌app平台也拿到版权方的许可, 放出了纯钢琴伴奏,单日翻唱量突破了一万人。 乔衣的粉丝太激动了。 无论是好听的主题曲还是乔衣演唱的片尾曲, 都让她们惊为天人。 她们热泪盈眶地为自家神仙妹妹打call,单方面宣布她们的小仙女下一步就是出道成为十项全能偶像。 至于和艺人姐姐们的私会晚餐?普通应酬罢了, 仙女偶尔也是需要接地气的嘛。 不和谐的音符依然存在,见乔衣x于霈的兄妹亲情CP热度也有所上升,水军转移了攻击点,开始挑事。 “怎么每次拉郎都能拉到她?男的女的疯狂捆绑炒作?” 在这大量水军之后的正是翟成鸿。 上回一掷千金,想靠舆论封杀乔衣不成,反倒被一群狐朋狗友看尽了笑话。 他找了父亲,想打压乔衣父母所在的企业,却被向来宠爱他的翟广源告知,得饶人处且饶人。 况且那对为了解决融资问题肯把女儿献出去的夫妻尚未成功上市,还在困难的“摇号”阶段,穿鞋的最怕光脚的,逼急了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倒打一耙。 翟成鸿憋屈again,但翟广源倒也没说错,对方上赶着送女儿,很乐意见到这门亲事办成。 只不过是乔衣自己跑了,不给他脸,敌我矛盾要分清。 《鸷鸟》开播后,翟成鸿看着那些夸奖和朱可被人喷到退微博的事件,心里生出了绝佳的妙计。 不就是只飞上枝头的小麻雀么,真当自己是只凤凰了,看我翟成鸿拔了她的鸟、毛。 他二度购买了热搜,甚至暗中凭借父亲的关系向相关负责人施压,将乔衣的微博做封号处理。 他让多名拿钱办事的娱乐大V说乔衣捆绑流量歌手和艺人炒作,然后放出调色盘,证明乔衣的歌曲是抄朱可的。 此言一出,微博哗然。 网友的力量是强大的,也是盲目的,看到了五颜六色的证据盘后,路人们对乔衣的喜爱倒戈为质疑。 真的会有十全十美的人吗?先前他们怎么吹朱可的,就怎么被打脸,阴影犹在。 现在又来了个连歌曲都是自己唱的、自带流量话题的美貌全能girl,令人起疑。 “营销翻车了吧,什么四千年才貌双全美少女?” “差评,好不容易有首喜欢听的歌居然又是抄的,再见再也不见!” “转黑了,拜拜。” 经过上一回得了好几千恶评的事件,乔衣深知舆论猛于虎,不要被漩涡卷进去才是最明智的举动,无论它是好是坏。 早在受到网友们的夸奖后,她就关了转发和评论的提示,安安静静地刷时默的微博。 突然后台私信跳出消息,说她因为违反相关政策被做了销号处理。 她去查看时,已经有七八个娱乐号扒她的事,连自家门牌号都被人扒出来,好在是她身份证上的那个住址,举家搬迁后早已不住在那里。 被泼了脏水很难过,想扒谱自证,可细看朱可的谱子跟她的确实神似。 为了避嫌,她先前谱曲时特地没去听对方写的歌。 乔衣一时搞不明白,怎么两个人的脑电波会重合到这种地步。 但她牢记吴荃和于霈之前告诉过她的不要在网上轻举妄动,决定先从线下展开行动。 还是先去和高导演解释自己没有抄袭吧。 她开始往脸上抹防晒隔离粉底液,把自己化成了“他人”,牢记不要让狗仔再抓住莫须有的把柄。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变成了出门都需要注意不被人拍下来的“名人”。 她最开始,只是想离时默近一点,能够在她的身后帮上她。 最好可以肩并肩地走在一起。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乔衣的眼眶泛起了微红,视线也变得模糊。 短短时间内,她二起二落,接受了多大的赞美,就遭受多重的诋毁。 乔衣抽了抽鼻子,用力地眨下眼,把眼泪都憋了回去。 没关系,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就是没做,按照时默的话来说,“总有刁民想害朕”,只要自己开心,让黑黑们狗带。 从常住的宾馆出来,去剧组找导演的路上,果然有奇怪的人跟着,手里牢牢地握着什么,乔衣猜测是小型摄影机。 但她并不是头一回经历狗仔了,早有准备。 先是温好语给过的口罩,还有新买的棒球帽;还涂上了黑皮专用的粉底液。 由于先前狗仔对着她的眼睛大做文章,说她和于霈一样是N国混血,乔衣还以防万一地戴上了战术美瞳。 美瞳是钱婫寄来的,说她男友沉迷深红色的虹膜有段时间了,选的中二红,当小惊喜送给了她。 钱婫受到了惊吓,当即转送给了乔衣。 乔衣的瞳色叠加美瞳,倒是显出极为纯正的深黄,一点也看不出她原来的瞳色。 她就跟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灰头土脸小麻雀似的,佝偻着背,从狗仔的眼皮子底下跑路。 进剧组前还被保安拦下,可见变装之成功。 她见了高照,高照还问她怎么几天没见晒黑了。 他们聊了聊曲子的事,都认为有人在搞鬼。 高照接了个电话,转头对乔衣说:“咱们的混音指导老师扒了谱,重合度很高,可以算得上借鉴过度。” 乔衣的心脏揪了起来,又听高照说:“但我知道是你先写的,那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再看吧,这种脏水也不是没人泼,肯定能说清的。” 乔衣的手指攥上衣领,双眼亮亮地看着高照:“谢谢导演的信任,下次还有与您合作的机会吗?” 高照大手一挥:“怎么没有,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这点黑料算得上什么?哦对了,这是你本来眼睛的颜色吗,挺好看的,那种浅色美瞳戴多了,色素伤眼睛。” 乔衣回答她现在是戴着美瞳,从前是浅绿色虹膜。 高照凌乱了。 他作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导演,见过的人绝不算少,可却在乔衣这里翻了几回车,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再问乔衣什么。 比如,乔衣跟时默到底是啥关系。 “请问……” 高照从怀里拿了金丝楠木的烟斗,听这个绿眼睛的姑娘又要问问题了,耐着性子把烟斗放了回去。 “时默在吗?” 哦!高照心里那点八卦对上了乔衣的问题,但他不无可惜道:“时默最近的戏份已经杀青,这个月暂时不用来剧组。” 最近他连卡其他演员戏的时候都变得中气不足,温好语还体贴地给他送了野山参,让他多补补。 哪里是因为这个,还不是,时默不在,剥夺了他半数的乐趣。 看时默和别的演员飙戏,细细体味那年轻的躯体里蕴藏的爆发力,闲暇时翻来覆去地想,就像重温最为喜爱的经典老电影,真真是种享受。 乔衣本想着过来找高照,顺便可以看时默拍戏,结果却又扑了个空。 她怀着二人果然缘分不够的遗憾之情,走在回宾馆的路上,接到了陌生来电。 是乔言商的新号码,他问她网上是怎么回事,需不需要帮忙,他在邺城有人认识,乔衣被骂惨了可以躲过去避避风头。 乔衣按了免提,才发现从离家后,她只解除了朋友圈的屏蔽,却一直没把他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手忙脚乱地把哥哥的旧手机号也放了出来,乔衣的心里快被愧疚占满了。 虽然乔言商被网上的舆论带跑,真的以为她抄了别人的歌,但是他有这份心,让她很感动。 “是假的,我被人黑了。”乔衣的底气很足,跟哥哥说话也没有过年时那么软绵绵。 乔言商听了,十分欣慰,又叮嘱乔衣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了问他拿。 在听到乔衣一次性拿了多少稿酬后,乔言商把给妹妹打钱的话收了回去。 他身为创业公司的小老板,一个月的进账纯利竟然没有妹妹写一首曲子来得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乔衣真的长大了,也成长得颇为迅速,可以让他把心放在肚子里。 从始至终这么优秀的人,是他的妹妹。 他该再多多相信她。 乔衣通完电话,发现有两个微信未接来电,是时默打来的,还是半个小时之前。 原来她站在树荫底下,和乔言商说了那么久的话。 他们原先交流并没有超过五分钟的时候,这回乔衣还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到最后,乔言商听了还低低地笑,心情很好。 乔衣想着她也能让人为她骄傲了,拨打回去给时默,说刚刚是在和哥哥打电话。 时默却轻轻地在电话里叫乔衣的名字,要她转身。 她没告诉乔衣,她一早见到微博就担心得瞌睡也飞走了,找人找不到,电话打不通,这才跑到了街上。 谁知她们的缘分如此奇妙,她从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乔衣,想要叫她,却见乔衣慌慌张张地接起了对她而言很重要的电话。 她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乔衣打了十几分钟的通话。 乔衣脸上神采风扬,是她从未见过的。 是朋友还是家人,让乔衣感受到了这样的幸福? 应该是家人,时默看到乔衣的口型,喊的是哥哥。 拥有那副小模样、喊着叠字的乔衣更可爱了。 她没怕呢。 时默觉得,自己也是被乔呦传染了杞人忧天的情绪。 这一次的风波击不倒乔衣,毕竟她是坚强的小白兔。 她开始学着爱自己,给予身边的人爱,今后也有更多更多的人爱她。 天亮了,让键盘侠骨折吧,他们不配攻击这么好的乔衣。 在乔衣小步跑向她的同时,时默也走向前去,一把搂过乔衣的肩膀,将她大半个身子圈进了怀里。 乔衣的个头与她相差不大,骨架子却很纤细。 即使长胖了,搂着还是觉得再丰满些,风味更佳。 时默侧过脸,见乔衣的表情还是挺甜的,没有被黑后的阴霾,更没有对肢体接触的讨厌。 时默心道,这不是挺好,就算排斥恋爱,但也不排斥她嘛。 这个念头令她心情大好,先前那点被乔衣的无心之言吹灭的小苗头又冲破土壤蹿出了心房。 叮叮当当的钥匙扣在橄榄石色的指尖悠哉转动起来,时默另一手拍着乔衣的肩膀,附在她耳边说:“走,姐姐请你喝最贵的奶茶,做最美的崽!” 乔衣从那阵骄傲的小情绪里回过神来,慢慢地抬眼,瞅着时默。 心里也慢吞吞地说:那我可想要喝姐姐的奶茶,做最美的姐姐了。 第三十七章 时默搂住人, 瞧见乔衣瞅着她。 棒球帽底下的小脸蜡黄蜡黄的,整张脸到脖子都遮着土了好几个色号的粉底液,还有颜色奇特,戴上就能遮住仙女气息的美瞳。 这不是她雪白如兔、眼神勾人的小漂亮! 时默诡异地沉默了, 心道乔衣是在研究什么原宿黑皮辣妹妆。 挑战全套妆容是好事, 特别是在被黑的时候转换下心情也很不错, 不应当打击她的自信心。 不过细看之下还有种别样的美,就好像天仙下凡后故意变得普通,混进人堆里, 还是流露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时默觉得自己的审美很危险。 可老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别说涂成小黄人, 就算蓝成阿凡达, 她也可以。 时默搂着乔·小黄人·衣, 去了二环新开的网红奶茶店。 看乔衣捧着小杯草莓芝芝,小口吮吸底下的布丁, 甜得脸都皱了起来。 这张精心涂抹过的脸比布丁还黄, 时默没忍住,笑了。 “唔?”乔衣很懵。 记得很久之前时默看她喝奶茶,也是这样笑,还夸她可爱。 姐姐的笑点果然不同常人。 她们又去M记吃了汉堡,当作晚餐。 出店门后,乔衣在旁边的大反光镜里发现了自己更黄了几分的脸, 被自己吓到想当场卸妆。 原来姐姐是在笑这个。 她戴回口罩,拽住时默的衣袖, 小声地问:“有卸妆水吗?” 时默拍着乔衣的手臂:“有啊,我带你去。” 乔衣以为时默会带她去屈臣氏之类的地方, 谁知等她跟着时默乘完地铁,又走了一公里,到了完全陌生的宾馆门口。 来……来干什么的,开个房卸妆吗? 刷卡进门,发现眼熟的护肤品大全套,原来是时默平常在住的房间。 不是第一次到时默的房间里了,可乔衣的心里仍然是七上八下。 她坐在单人沙发上,闭着眼睛,任时默擦掉了她厚如漆墙的妆容。 看着底下白嫩的皮肤“重见天日”,脸颊那里却红红的,怎么也卸不干净。 时默加重了几分力道,就听乔衣喊“轻一点”。 仔细看,原来不是腮红,就是那张羞红的小脸。 “不好意思,弄疼你了。” 给乔衣卸完妆,拍了拍光滑的脸蛋,塞了块刚买新毛巾,就把她赶去洗把脸。 乔衣抓着小猫吃鱼的童巾进了浴室,时默托腮微笑,望着她消失的身影,转回头打开了笔记本,查起那几个泼脏水的大V。 几轮天眼查的扒数据之后,她发现果然是同一家水军公司出来的人。 不得不说,翟成鸿这回下了血本,找的人也比先前来得专业,各自挂靠不同的公司,风格和流量都有所不同。 只是架不住她那些年和许妍斗智斗勇,认识的水军更多,翟成鸿到底还嫩点。 时默查着他们,手机放在一边。 乔衣出来后看到时默套着大脸猫壳子的手机,好奇地问:“时姐,你换手机啦。” “来了?看看这个。” 乔衣凑过去看时默扒那些大V的黄马。 乔衣的记忆中,钱婫也为她展示过类似的“大纲”,如今时默像穿针引线般将他们放入X-MIND的思维导图软件上,连成嫌疑人名单般的画面,不经感到很惊奇。 “差不多了。”时默合上笔记本,绕起一缕卷发,轻笑着对乔衣说,“别看我手机玩得慢,扒马甲的事还是轻轻松松。” 乔衣联想到时默的精分日常,瞬间也就觉得不奇怪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有了时默这番话,乔衣的心情更为轻松。 她看向时默的侧脸,只觉得她从额头到下巴都写满了“胜券在握”,那好看的曲线始终向乔衣诉说着从容,让她最后的关注点不禁落在了那张提前说着胜利宣言的嘴唇上。 好看的唇线下,圆润饱满的唇珠,像颗水滴状的珍珠,就等谁靠近,去亲吻它,用舌尖承接住它。 她读《爱我》的歌时,也是这样地说着话吗。 都说“温饱思欲”,乔衣现在不由得起了点奇怪的心思。 她强压心头的躁动,拿起手机假装关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却定在调色盘的页面一动不动,明显是神游天外。 时默只当乔衣触景生情,心情不佳,也仔细看了两首歌的调色盘,真的很像,连门外汉都看得出来,大段的音符都在同样的位置,用的技巧也相差无几。 但乔衣绝不可能抄袭,更不可能去抄这个刚刚臭掉的朱可,砸掉《鸷鸟》的招牌。 时默蹙起眉问着:“有没有可能是朱可那边的发布日期被修改了?” 朱可删除了最近半年的微博,只保留了一首先前还没有放出来的歌。 底下评论却都是最新的,也有人解释这是原先的仅互相关注微博转为了公开,他们有对这条微博的印象,是朱可为了自证清白才设置了公开可见。 可即便这样解释,也多少有些可疑。 乔衣又想到了钱婫。 IT专业技术宅钱婫,扒人好手,但她最近正在做一个大case,淡圈大半月,最近也和乔衣说没什么时间顾及其他,就连乔衣被黑她都未能关注。 乔衣不确定钱婫是否有时间,试探性地戳了下,钱婫却光速回复。 case已接近尾声,她刚想喘口气和乔衣聊天,乔衣就来找她,真不愧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的默契。 钱婫顺着乔衣说的,看到了热搜,惊了。 “我才卸载微博十几天工夫,这个世界怎么就变了模样?” 她的小嘴开始叭叭,声音还挺大:“我的好友火啦!我的女神精分混脸熟!” 乔衣心虚地瞄了眼停下敲键盘的手,笑着看她的时默,连忙把语音条转为文字。 钱婫的下一句话是:你俩终于同框凑成CP了?!恭喜恭喜! 乔衣捂住心口,心道还好没直接外放,不然她在时默面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钱婫连发三个狗头:你们打算啥时候公开? 乔衣否认否决以及否定:我们没有,别瞎说。 钱婫抒发了一番闺女长大了,不需要老妈妈了的鬼话,没有瞎扯太久,靠谱地回到了正题:盗号木、马可以修改发布日期,我请大神看看。 乔衣又颇为心虚地给钱婫发了几个表情包,把她刚刚搓的两个语音条刷了上去。 然后和时默二人坐在宾馆的床上,头贴着头看钱婫发来和大神的聊天截图。 见那微博发布时间的记录是真的可以被程序篡改的,乔衣的疑惑也打消了。 看来并不是脑电波撞成了重合,而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抄了她的歌,把发布日期放在她之前。 至于有人对这条微博有印象,是因为黑料就借了这一天这一条的微博,并且把里面的别的什么谱子给偷换了。 朱可的微博本身就不热闹,也少有人去看五线谱本身,经过这一次的“加强记忆”,他们都以为自己记得真相。 实际上盗号人运用了另类的“蒙太奇”手法,这种手法在推理电影的诡计中格外常见,扰乱观察者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达成想要的人证物证。 这样的分析下来,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 乔衣错过了回自己宾馆的晚班车,一个人走夜路又挺害怕,便留宿在时默这里。 钱婫正在那头编辑长微博,要作为乔衣的一号大老婆粉,为乔衣被泼脏水和被冻结的账号讨要说法。 老年人作息的时默已经洗完澡吹干头发躺进了床。 她轻点着头打瞌睡,见乔衣洗漱回来,劝她也早点躺下。 时默担心以乔衣这样重情重义的性格,会在屏幕的这头陪着钱婫战到天亮。 果然,乔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乖巧地借宿在时默的大床房,但并不打算好好听话。 最后倒是钱婫让她早点睡,说自己很快就好。 乔衣被钱婫怼了一顿,终于听进去了。 她放下手机,抬眼望向床,却见时默在安安静静地捧着手机追小说。 “姐姐,不睡吗?” “等你。”时默撑起身子,将手机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接上数据线充电。 乔衣见时默探向茶几,酒店白色薄被滑落,时默露出小半截腰,精瘦结实,还有弧度优美的人鱼线。 不愧是常年跳舞、能在钢管上飞转的人。 而时默翻过身的时候,乔衣看到了她后腰上成片的荆棘,以及藏在底下的和周围肤色不同的皮肤。 果然是烧伤的痕迹。 乔衣想起,乔言商小时候给全家做早饭,曾有一次被煤气灶上的火烫伤了手腕。 那块痕迹拿表遮住,乔衣也每年都会从小金库里拿出一笔钱给他买新的表带做生日礼物。 因为没有好好保养,那块皮肤时常会发痒刺痛,皮质表带时常需要更换。 时默腰上的痕迹,和乔言商手腕上的很像。 如果时默的后腰和腿上是烧伤,怎么还拿纹身遮住,不会难受吗。 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会不会,她不想对她说的退圈原因,就在这里。 乔衣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她鬼使神差地踮着脚走过去,想凑近了看。 等时默重新往被子里缩的时候,收回的手肘差点砸到了乔衣的鼻梁。 下意识后退,心有余悸的乔衣:……好险,差点儿被撞出鼻血! 不明状况的时默:这只小兔叽是会瞬间移动还是怎样! 时默拢了拢卷发,关切的声音带了一丝懒倦:“怎么了?” 乔衣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没什么,我来……嗯,来睡觉。” 尽管她本来打算在单人沙发上苟上一晚,可没有什么比睡觉更合理的接近床的理由。 现在她不得不爬上了姐姐的床。 就连曾经的比赛也没这么紧张。 盖着宾馆不合时宜的厚重的棉被,在春光明媚的季节中打低空调,时默假模样地感叹:“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 乔衣疑惑地问:“凌翃说姐姐在矶市有房子。” 好像还是大别墅,和乔衣原来住的家里差不多大,只是地段在五环和环线外的区别。 时默失笑:“凌翃这个人呀。” 乔衣不赞同地轻声说:“翃姐挺好的呀。” “的确,很久没见了,有点想她。”时默顺着夸了把损友,又说起了她在矶市的那些年唯一添置的大件。 也就一套别墅而已。 “离开时早就委托朋友租出去了,那里太空旷,一个人住冷清,还是小些好。” 从事演艺事业的多年里,除去捐款,时默的积蓄也不少,便听取了同事梁芝雪的建议,为自己购置了一套房。 算是和对方团购的三层洋房,带上眺望河岸和远山的大露台,在环线外的市郊,那时房价还没起来,价格相对亲民。 二人的别墅隔了三百米路,算不上近邻。 时默去巫市前,把房子交给了白漫梨代为保管,听说梁芝雪还抱怨过明明是和她一起买的房子,怎么不交给她。 不过那两个人都住一起了,现在看来,交给谁代出租也没有多大区别。 时默挺羡慕老白三十多了,将手下的艺人养成了真爱,即使这位真爱心眼子多,爱计较,吃飞醋又惹白漫梨生气。 但她们住在一起,多少有些家的感觉。 用他人的话说,一个人偶尔去住着的地方,那只能算是房子,不是家。 时默搬走的时候没有多大留恋,如今回来住了剧组外的宾馆,也提不起兴致再回去。 而现在,时默突然生出了点小想法。 她想把乔衣也藏进自己的房子,最好还能天天做些别的什么。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能在肚子里说,真的说出口,小乔怕是要再度上演“夜奔”了。 时默说话时已经躺下,乔衣睡在她身旁。 “房子拿回来以后嘛……” 光听时默的声音,乔衣的心跳就到达了每分钟一百下。 她想本就偏低的血压大概也飙升到了正常值。 偏偏时默还转过身,用气声笑着叫她:“小乔。” 乔衣颤抖着轻声应:“嗯……” “你的心跳声好大。” 乔衣眼睛一闭心一横,想着索性在床上来番同床夜话,告诉时默,她算是知道恋爱是怎么样一回事。 而时默接下来说的话打消了她蠢动的念头。 时默夸奖道:“到底是年轻人,心脏供血能力强劲,隔着枕头都在震。” 乔衣开到一半的嘴又闭上了。 心里莫名酸溜溜。 转过身,留给时默倔强的后脑勺。 不听不听,姐姐念经。 时默看着乔衣纤瘦的蝴蝶骨透出薄睡衣的弧度,弯着眼笑了。 乔衣睡到天未亮就已经醒来,做了一夜的筋骨,都克制着自己,不在睡着的时候翻滚进对方的怀里。 时默还在熟睡,一只手贴到了乔衣的脸上,就好像捧着她的脸睡了一整晚。 乔衣拿手背碰了碰,好凉。 她垂着眼,将时默的手放回被子里盖好。 摸到手机,拿起来是20多条钱婫凌晨发的微博消息,告诉她事态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 而早在5点零几分的时候,早起练声的于霈发了《爱我》MV后的第一条微博,力挺乔衣。 底下有人疑惑,听说遄声和翟心娱乐是兄弟公司,于霈这么做不等于倒毛摸,某些高层会不会对他施压? 于霈在评论里向大众解释:“这次不是以遄声的名义,而是以我个人的名义。” 最高转发量的那条挺有意思,是个没有头像的手机用户小号,嘲笑于霈男女私情,要不然别干了。 然后被好事者扒出了背后的手机号码,居然是翟成鸿的手机号注册的微博。 然后顺藤摸瓜,扒到乔衣是翟成鸿那个未成年跑路小娇妻。 翟成鸿被网友嘲得头都要掉了,这意图也太明显啦。 吃瓜群众纷纷表示,这下有好戏看了! 乔衣不想看翟成鸿的好戏。 她对他并不熟悉,只是偶有听闻,一次比一次离奇。 翟成鸿的风评一路走低,俨然是个浪荡二世祖界的标杆。 乔衣又看了一眼时默。 她想了解、想一直看着的人在这儿呢。 只是今天还与师父吴荃有约,她必须早些走了。 学着时默曾经的做法,将便利贴贴在房间内的小冰箱上,乔衣轻手轻脚地离开,手还让沉重的门夹了一下,憋着眼泪没出声。 她一点儿也没发现时默已经醒来,看着她被夹了手,皱起了眉头。 时默摸着身旁被窝里的余温,心道怎么又躲着她。 她除了半夜醒来后摸了乔衣的小脸儿,可什么也没干啊。 时默不服,拎起棉被遮住了脸。 被子边缘还有淡淡的玫瑰味,是乔衣的香水味。 现在也是她的了。 之后的大半天时间,乔衣同吴荃一道拜访合作人,没有特地去关注微博上的走向。 而黑乔衣抄袭的热度减下去,质疑的声音随着看到了钱婫那条指证朱可删微博改时间的澄清贴变得越来越响亮。 原本退微博的朱可又被人踩了一轮,在他亲朋好友以及高照导演的夺命连环call之下,登录账号发布澄清。 他说根本不认识乔衣,先前的抄袭是他错了。 他代表自己,哭诉他是被人盗号了,微博也被删掉了几百条,就为了搞个盘黑乔衣。 可又被扒出最近的登录IP,透过模糊的马赛克隐约能看出,是他自己登录的。 朱可万万没想到这都能查到,他没能成功抵赖,只好承认了有人联系他,让他顺着指令操作,又甩锅给了大方的买家。 “我只是被二十万块钱蒙了心,和这位乔衣同学没有任何私仇,请大家理性上网,千万不要人身攻击!我是无辜的!” 对此,网友一致在这条充满了认真“道歉”的微博下评论:he tui! 由此,黑点只能往钢琴方向集中。 职业水军拿钱办事,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他们挂上长微博,证明《鸷鸟》的歌曲曲风应当以丝竹管弦类伴奏,靠钢琴这种西洋乐器怎么能上大雅之堂,简直是把人的智商和审美按在地上摩擦,挑拨原著书粉的情绪。 可大部分人已经十分清醒,对这一波接一波的黑料不买账了。 某暴躁黄V竖笛大佬:宁耳朵聋了?中间过渡那么响的萧声听不见? 活跃在乐器界的年轻票友:我还听到了被调低N倍的唢呐还有踩点的锣鼓,编曲神想法2333 乔衣的粉丝:据说乔妹和编曲老师商量了钢琴做主伴奏,再根据老师的经验穿插东方乐器。 由于纯玄幻过审难度增加,作者文二刀在重新编剧时融入了盛世元素,是以正史为基调的,宣传也说得比较有历史感。 名家点评中西方乐器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还结合了剧的时代背景,从剧中的定妆造型、街景取景到配乐的韵律,为当时的历史风貌作了还原。 娱乐圈一哥来了V发布了微博投票:前段时间FM9989主持人点评,说这首歌被业内人士一致推荐,一定能进金曲库。大家认为《无眠》质量如何? A. 好听,给我进去! B. 还凑合,推荐近期其他歌曲。 C. 不如第一版主题曲。 网友1:我选A,毫不夸张。 网友N:aaa! 网友N+1:乔妹冲!!! 果不其然,不久后,电视剧主账号被五千年音韵官微转发点赞,之后其中的歌曲《无眠》和另外两首歌也上了省卫视,成为日后金曲库中候选中的一匹黑马。 乔衣的微博账号在这天后被放了出来,微博小助手道歉,是操作失误将她封号。 吃瓜网友在底下吐槽:多久了才发现失误? 乔衣刷微博刷到凌晨两点,等来了微博解禁的消息,看着登录成功的字样,可以正常和粉丝互动,心里说不激动是假的。 这几天下来,她都快忘记大号的后台里是什么样了。 她截了个被五千年音韵官微转发at 的图,在朋友圈里编辑,还附带小兔捧心的表情包。 是从微博粉丝偷来的图,那个小心心是碎成两半又被创口贴贴在一起,还要送给别人,看起来挺惨的,乔衣一时没注意,顺手就发了出去。 发出后瞬间多了一排点赞,从乔言商、钱婫、温好语到吴荃甚至号称从来不熬夜的高照,应有尽有。 不过没有时默。 乔衣猜想,姐姐是养生的女人,肯定正做着好梦。 不知怎么却变得委屈而伤感,明明被人黑了也没有这样的情绪。 也许是到了夜里,心理防线会变得脆弱。 可她好希望,发重要的动态时,时默也能像哥哥那样,给她一个分秒必争的小心心。 时默在乔衣这里的备注是姐姐,还被设为了置顶。 乔衣瞅着时默的珍珠奶茶头像,嘴撅了起来。 老天好像听到了她心里的那点矫情的小别扭,时默今天并没有规律地养生。 乔衣正打算放空大脑,好好睡觉,微信就被时默戳了。 被置顶的姐姐:怎么不睡。 乔衣打了语音通话,汇报不规律的作息:“就要睡啦,我的账号回来了。” 该罚的人都得到了惩罚,几个造谣的大V被封禁一年,建议他们好好反省。 而扒乔衣身份证信息和家庭地址的那个直接被送进了局子,据说得拘留一段日子。 可在时默眼里,幕后之人却活得悠哉游哉,她还在公司撞见过他,搂着个样貌清秀的艺人说悄悄话。 自有人帮他收拾烂摊子,他只顾自己逍遥快活,就好像这件事从头到尾跟他本人毫无关系。 时默不禁口吐芬芳:“翟成鸿这个铁憨憨,正事不做一天到晚想着祸害别人。” 乔衣突然意识到,时默得知翟成鸿这个人的小动作,可能比她想象中还要早。 时默也没瞒着,将自己推理所得一五一十跟乔衣说了,重点是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乔衣是因为逃婚而离家出走。 “以后会更好,我不相信凭他这样的手段就能撼动你。” 动摇你心,动摇你的才能,让你心生畏惧,再也无法向前。 这样的人,他不配,也不能。 乔衣听说时默现在是在翟心娱乐,心里酸酸的,太阳穴也开始抽痛:“时姐……时姐是为了我去的吗?” 时默否认:“是翟心待遇好,我在翟成鸿的妹妹手下,一切顺利。” 听乔衣细细地跟她道着歉,时默还想多听她说会儿话,可是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催促乔衣:“快睡觉吧,狗男人自有天收。” 之后的几天,随着全网黑风波的平复,乔衣的正向流量又开始重新涨起。 她得到了诸多称号。 她的瞳色像橄榄石又像猫眼,网友们便叫她宝石妹妹。 由于英文名是Joy,又被阿姨粉们亲切地称呼为乐乐。 乔衣许久没有在微博上发表任何动态,到现在也熬不住了,回复了点赞最多的评论:这些称呼都是在叫我吗?感觉好暖,谢谢你们。 被回复的博主也激动了:我们乔妹最暖,永远爱你! 然后乔衣又给了她一个小兔亲亲的表情,博主幸福晕了,把小兔几设为了头像。 至于那个“霸道总裁小娇妻”的称呼,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那并不是什么值得拿来逗乐的梗,白送女儿,让人迷惑。 粉丝一番神仙打架,确定了他们的粉丝名:由橄榄石-橄榄枝延伸的得票超过半数,确定粉丝名为和平鸽,简称鸽子。 路人也笑:别放大家鸽子,期待你更好的作品!新歌加油! 乔衣的粉丝卖安利:欢迎加入舔屏买碟第一线!嗷嗷待哺等第一张专辑! “那个什么小娇妻……” “姐妹,这个梗一点都不好笑,请勿提起。” “哦,好的,多谢姐妹提醒。” 翟纯停下手机扣字的手,表示很开心。 亲大哥的笑话最好看了,她和二哥真是笑到不行。 但即便如此,也没能动摇翟成鸿在父亲心中宝贵的大儿子地位。 翟纯抿着嘴想,这可麻烦呢。 不过时默家那个小朋友真的太可爱了,特地把自己化成黄皮,是想学习易容术吗? 骗过了狗仔的眼睛,可骗不过她。 时默是最后一个知道乔衣宾馆到剧组的路上遭遇了狗仔的,还是爱八卦的梁芝雪告诉的她。 时默联想到乔衣之前那张脸,才知道这是另辟蹊径的赶狗仔的方法。 现在的狗仔也太不专业了,这样就认不出来。 小乔就算套着玩偶服,她也能一眼看穿。 不过总是住宾馆,生活不但不方便,还有些危险。 时默想着,她还是赶紧把市郊的房子要回来。 当天,时默就联系了白漫梨,问自己的房子现在有没有人租,什么时候合约到期收回来。 白漫梨不解地问:“今年还没成功租出去过。你不是不喜欢一个人住大房子吗,怎么,转性了?” 时默轻抚着吊坠,语气缱绻地开了口:“想要金屋藏娇。” 白漫梨被这含羞带怯的语气弄得起了身鸡皮疙瘩,连连发问,什么时候要回来,需不需要先雇人进去打扫。 时默听着各种翻新老房子的注意事项,突然很想要抽烟,掐着耳垂忍住了。 戒了,为了让身边人远离二手烟,她只能时常地虐、待自己最为敏感的耳朵。 效果还挺好。 “你可别是被许妍老板传染了,想做些什么骚操作吧?” 时默失笑地说:“怎么能,我和她可不一样。” 乔衣砰砰不止的心跳还回响在她耳畔,像要告诉她一个轻轻柔柔的答案。 时默心说,我确定啦。 第三十八章 在收拾房子, 准备想点什么方式让乔衣主动住进去前,时默却等来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事。 新电视剧开播前,就有技术大V开始把她扒了个遍。 从头发梢的弯曲弧度到双脚尺码,论证她并非精致的“高仿马甲”。 脚比时脉小, 腿部线条没有时脉来得好看, 卷发的大波浪远没有本尊的御用TONY卷得好。 对于最后一点, 时默有话要说。 她给自己做头发的手艺从未下降,何必鸡蛋里挑骨头。 共45集的《鸷鸟》每周播出后,才看了三集的原著粉们逐渐发现盲点。 他们中很多人喷电视剧毁原著, 真是喷早了。 演员们尽情演绎,投入了激情和技巧,那些俊美的脸庞并非只是吸睛的流量, 配合到位的台词, 给了观众视觉和听觉的双重盛宴。 电视剧超出了近年来玄幻剧的拍摄水准, 就连那个演沈心慈的网红,演技都能彪悍到这种地步, 如今的演艺圈比修仙界还要不好混, 真是恐怖如斯。 与此同时,本来偶有甜蜜、时不时掐架的前后两家影后粉们达成了默契的对脸懵逼。 沈心慈在原著中本就满腹阴谋诡计、痴迷于自己艳丽的容貌。 如今的磨改之下,更成了对女主情根深种,为她疯魔又欲她死的病娇自恋天然黑。 每当她对镜自揽,双手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时,人们就知道, 又有人要倒霉了。 “新人”时默驾驭住了这样一个神经病角色,没让人因为沈心慈弃剧, 反倒每周三眼巴巴地等。 观众们倒要看看,沈姐这周照镜子之后又生出什么坏水, 搞死了哪个可怜的配角,耍得她的阿迟团团转。 就跟不会吃辣的人吃麻辣烫那样让人上瘾。 而沈心慈的这张脸,和以绫罗对敌、悠然起舞时掌控全场的模样,都让人移不开眼。 时脉的粉丝们心中也有疑问,时默她真的只是个靠山寨出道的钢管舞网红吗? 虽然和前影后时脉走的温柔路线截然相反,可作为新人,她过于厉害。 简直像个常年演戏的老艺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将“传神”二字都刻进了骨子里。 只是那股灵动劲儿倒像是刚出道没多久的人,热情尚在,皆是锋芒。 不管怎么说,她们爱了。 这是新发现的宝藏。 各方媒体也嗅到了八卦新闻的气味。 不管网上怎么评价时默对于前影后只是失败的模仿,对于媒体人来讲,炸裂的演技骗不了人。 他们开始写稿,猜测时默=时脉,用各种离奇的假设去论证时默隐藏身份的原因。 未婚生子带球跑说。 收了粉丝贵重礼物说。 和高层虐恋你追我我追不到你说。 和梁芝雪假戏真做说。 全部围绕着前影后的感情生活,仔细一想,倒是有几分道理,都快被猜中了。 然而,什么小时脉都是翟心故弄玄虚签人搞得老一套。 时默是翟纯手下签的新艺人,而翟纯这个样貌平平却古灵精怪的女人最喜欢搞声东击西的一套。 她早已料到媒体会强脱时默的小马甲,却未曾想开始地这么早,这才放了三集,别说马甲,时默的骨头都快被人拆了。 翟纯紧急传唤时默,让她演得再逊色些。 最好在接下来的剧集里频频NG出差错,制造一种反差。 翟纯把玩着办公桌上的黄金地球仪,食指点在六边形的版图上来回拨弄。 她抬起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时默,压着脾气给她权衡利弊:“现在才一部剧开头,你重新回圈不到半年,时机完全不成熟。照我说的做,这样没有人在那里乱猜,真的掉马时就能形成更强烈的反差和更为持久的发酵。” 翟纯有她的考量,可她也总有想岔的时候。 时默觉得现在在捂马甲,隔那么久曝光,怕是要捂臭了。 她走上前,定住了那个晃她眼睛的地球仪,说:“合同里只说不自曝,可没有写明以不同的人设或人格去装疯卖傻。” 更何况,翟纯并非一开始跟她这样强调。 随着《鸷鸟》的开播,沈心慈的角色已经定型,只有往上演出灵魂的可能性,而高开低走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如果她按照翟纯说的胡演,非但败坏高照导演的口碑,还会扫了观众和原著粉的兴,文二刀对反派角色的爱(shao)惜(nan)之心也会受到伤害。 遭到时默否定,翟纯的眼神流露出不耐:“合同在我手里,你就在我手里。你退圈有段时间,演技下降了不也正常,别有偶像包袱。” 利字当头,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不触及法律底线的事,她翟纯就觉得是好法子,更何况现在半点没违法,最多败些路人缘罢了。 她看时默那副不打算配合的模样,漂亮的脸上没有写“花瓶”二字,反倒写满了“真拿你没办法,可是我觉得不行”。 倒显得她这个做老板的是个无理取闹的“妹妹”。 翟纯的手指重重地扣了两下桌子:“当初公司最低短期合同是三年,你说两年我也答应了。你签了两年,我就雪藏你两年。当演员的,或者做女人的,能有多少个黄金的两年?” 两年后再没人签她,她不可就得乖乖回她手心里? 翟心要想和翟成鸿对抗,正需要时默这样纯天然脸蛋又会演戏的,时默走了,她不会垮掉,但至少这段时间会很难办。 年龄能扎每个女人的心,激发她们心底最深的焦虑。 翟纯以为她说完,时默就会妥协。 时默慢慢地抬眼,仔仔细细地看向翟纯。 她左侧的眉毛轻微上挑,右眼稍稍眯起。 眼神沧桑而淡然,像寂静的海面,包容下那微不足道的小风小浪。 翟纯话到嘴边,看时默变换的表情,被震得耳膜巨震,手里的笔掉在了桌上。 她差点就站起来,和对方说一句:“爸爸我错了!” 时默的这个表情,像极了翟纯的父亲翟广源。 翟广源专心看人的时候,眉眼也是这般,时默模仿得分毫不差,毫不做作,让人能相信这是她看人时的样子。 但在翟纯这里,时默露出这样的神色是头一回。 遭到作弄的翟纯微愠,时默这幅态度摆明了是要和她对着干。 翟纯反手将地球仪摆件投掷了过去,沉重的小金球侧着时默的脸砸到墙上,发出了沉重的闷响。 时默的侧刘海被风带起,一缕卷进了地球仪的转轴中,被带了下来,明明该很疼。 可她眼睛也没眨一下,好脾气地笑:“老板,解气了吗?” “你怎么不躲??” “跟你演苦肉计呢,吃吗。” “不吃,我钢管直!” 翟纯那点遭受到嘲讽的恼怒被时默这宛如贴心心机下属般的做派抚平了。 都说时脉此人在《东风》之前常年走温情套路,被人说一身起舞时的傲骨任岁月消磨,沦为了资本的玩物。 可翟纯却觉得,他们误会了。 这哪里是玩具,是狐狸成了精,出来为祸人间了,还想勾引她这个直女。 做她上司不到半年,时默将她的顺毛倒毛通通撸了一遍,还将她的弱点交到她手里。 即便翟纯是重利的奸商,意图玩弄人心和娱乐圈的流量,也下不了手,将时默真的砭入翟心的“冷宫”。 真正喜爱狐狸的人,可不会去掉它们锋利的爪牙,囚于铁笼中观赏。 翟纯认为,那样容易心理抑郁,掉毛变丑。 ——丑了的时默是无法替她赚到更多钱的。 “你真是……”翟纯摔了东西,自知理亏,给了时默台阶下,“对衣食父母这个态度!时大牌,我可真雪藏你了。” 时默用她那温柔的嗓音温温吞吞地“宠”她的现任顶头上司:“那你藏吧。你藏了,我就能带薪休假,安心做一只社会的蛀虫。” 翟纯词穷。 底薪一个月两千,在矶市三环以内租个车位都够呛,时默想怎么做蛀虫? 拿出这样的话与她抬杠,怕不是疯了。 谈判破裂,翟纯打发走时默,又转念一想,时默从前开奶茶店、跳舞的薪水也不止这些,这绝对不是时默的真心话。 有个从未深究的问题在翟纯脑中铺开。 从前的国民温柔女神来到她这里,真的只是传闻中与许妍不合? 如果还有其他可能性,那她来这里是想要什么,或者她是因什么人而来的。 翟纯认为从这点下手可以更快地化解时默跟她对着干、想要早日掉马的不安分心理。 她让手下的人去找了时默退圈两年的蛛丝马迹,一圈下来,居然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除了: 时默调制新奶茶的N种名字。 乌龙冻奶绿的黑暗料理奶茶。 时默跟过来店里喝奶茶的人说,她的鼻子是垫的。 时默可能喜欢那个最近圈粉无数的钢琴师妹妹。 翟纯:? 养这些不争气的人有何用!她要这些没营养的八卦干嘛,她又不是时默的唯粉! 她倒是看出了一点,时默这个人很爱跟人扯谎。 这么一个大忽悠,急着想在大众面前脱掉自己的马甲是为什么? 她最后亲身上阵,找到了皓光的经纪人一姐白漫梨。 对方电话长时间占线,很晚的时候打过去才打通。 翟纯听说白漫梨吃软不吃硬,尤其喜欢带长相甜美的艺人,手下的梁芝雪一把年纪了还黏黏糊糊的。 翟纯唾弃着白漫梨这傻直男般的嗜好,也出卖灵魂地卖萌打滚。 她声音本就偏年轻,稍加修饰更显甜软。 一顿瞎扯后旁敲侧击询问白漫梨知不知道时默回来了。 白漫梨流利地回答:“时默啊,之前炒股亏光了,房子也赔了。她回圈也是为了讨生活,都是过手的交情,作为她曾经的老妈妈,我在这里请翟三当家多多照顾她,让她财源广进。” 翟纯还想再客套地黏糊几句,白漫梨却被电话那头的梁芝雪黏糊走了。 那充满醋味的声音,翟纯听得清楚,梁芝雪问白漫梨,是哪只狐狸精打来的电话,声音做作死了,不及她万分之一好听。 先前翟纯觉得时默是狐狸成精,这下自己又被梁芝雪认为是狐狸精,不知在时默那里,梁芝雪是否又是抢走前经纪人宠爱的狐狸精。 这世界就是个环。 也好,今夜大家都是狐狸,谁也别跟谁玩聊斋。 翟纯不与皓光的艺人计较,只是皓光先前的影后和如今的都弯成一道彩虹,她手下的乔呦也时常花痴男人。 莫非圈内只有她们翟家人直如钢管,对同性没半点感觉? 翟纯不禁起了几分作为异性恋的莫名的优越感。 可想到大哥那个因玩弄女人而生,又迟早为了搞女人翻车的蠢货,翟纯的优越感幻灭了。 得了吧,喜欢男人喜欢女人都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没脑子。 真的让大哥掌权,翟家要完。 挂电话后,翟纯想着“炒股”两个字,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翟成鸿把她账户上的几百万炒光了,没想到时默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炒股都能亏光。 翟纯瞬间对时默的敛财能力失了望,看来时默所剩下的只有演技,她再限制她未必也抬不厚道。 翟纯甚至开始反思起自己最近除了《鸷鸟》外没给任何资源,电视剧都是时默自己挣来的,她本来只是准备看时默的笑话。 这么一想,翟纯心里涌起了莫名的愧疚,觉得时默有些可怜。 她并没有想到,白漫梨和时默共事的那些年,也被沾染上了忽悠别人的陋习。 很不巧,白漫梨从头到尾都是驴她的,除了她真的是为当年的小时脉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翟纯想问题太深,没能想到,时默只是为了喜欢的人、以及想演戏才到了她这里。 而且,时默真正想要的,翟纯也给不了。 时默被翟纯请出门,在公司外面,看到市中心最高的商业楼上,大幅LED屏播放梁芝雪和刘天王合作的MV。 时默想,翟纯虽然限制她颇多,可只是双方立场不同,翟纯的本质是个有心计又会生活的女人,她手下带的人虽然脸上动的刀子多、演技也有待磨炼,可到底没有什么原则性问题的黑料。 因此,翟纯拍着板让时默装疯卖傻,时默只是坚守原则地拒绝,但并不生气。 她算是遇上了个正常的老板,在做领导的智慧上,翟纯甩了许妍几条街。 时默又抬起头,顶着刺目的正午阳光,看了眼LED屏。 主题居然是关爱心理健康的公益广告。 不知道这个策划是哪位好汉担当的。 恐怕没几个员工知道皓光的许妍老板是psychopath。 如果许妍意识到自己的人格存在着缺陷,也去找心理治疗,问题就好解决多了。 可她只会把帽子扣在别人头上,以爱为名绑架别人。 这点,时默对着乔衣,断然做不出来。 《鸷鸟》的拍摄进度就要过半,最难演的部分已经过去,而时默已经和白漫梨交接完,重新给市郊的房子录入了指纹和人脸识别。 那么,乔衣要怎样才愿意跳进她的套路里,接受她的同居邀约呢。 时默想着,再度联系了白漫梨。 白漫梨接了两通长电话,晚上是应付翟心的三老板翟纯,中午的前一通则是和时默的通气。 时默在那头也把嗓子放软了:“梨姐,翟纯可能想雪藏我,你那儿有什么活,给出场费越便宜的越好。” 白漫梨听到时默这么问,又听见那软趴趴的精分声线,知道时默内心蠢动,要作妖。 时默和翟心只签了两年的短期合同,没想到才半年不到的时间,她就要搞事了。 “好好说话,芝雪在掐我。” 白漫梨顿了顿,又说:“也就这种时候服个软,喊我一声姐。翟心没有阻止你和其他公司经纪人不纯洁交往?” 时默打趣:“你也会讲冷笑话了,看来梁芝雪没少祸祸你。个人行为,顺水人情,怎么能算接触其他公司呢?” “可以,你先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吧。我帮你找找这两个月排档期的综艺,晚点答复你。” “脱马甲。”时默言简意赅。 时默没有明说,她还想借着节目和乔衣有些互动,即使她们隔着电视,她也想抓住一切机会和乔衣小漂亮再培养培养感情。 让她知道,她们适合彼此,这样的感情难能可贵,乔衣不跟她来电,跟谁来电。 这只害羞的小白兔,不好好鼓励一下,总是怕她来去如风,跑没影了。 《鸷鸟》拍摄正是过半,剧情的小高峰过去后,时默也有时间刷一刷微博上最近的舞衣超话又产了什么新鲜的粮。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脉脉总受我可以!” “单方面宣布时乔时锁了!” “这么看,我们乐乐还挺攻的。” 时默难以相信她的眼睛。 有个同人圈大佬从大家猜测时默和时脉是什么关系的那天开始写文,主打时默x乔妹x时脉,脑洞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温柔淡漠前影后时脉,霸道白切黑新人时默,这对相爱相杀的姐妹,还有无辜被夹在她们针锋相对的宝石妹妹,每天都在上演“谁爱谁、谁恨谁、谁又想啪了谁”的修罗场。 作者本是自娱自乐,每天舔屏之余灵感大爆发,疯狂码字,至死方休。 但她马上就被组织盯上,光是最新一章更新的转发量就破了千。 爆肝更新,剧情紧凑,又时常开车,颇为紧张刺激,让不少原本不看百合和同人文的人也追了连载,过瘾之余直呼不够作者你头发还好吗,需不需要给你寄霸王洗发水。 等时默看到这篇文的时候,它已经连载到十万字,比之前黄V剪辑的视频还要火爆不少。 同人生出了同人,时默好奇地戳进去,瞎着眼退出。 双时□□,纯良影后受x心机反派攻,盼着前影后也杀回娱乐圈,让时默在现实中来一出以“你抢我的人,我就顶着你的脸睡你,刺不刺激”为主题的强制爱。 ……纯良吗。 看来人们对她从前的性格误会很大。 虽然时默是觉得自己这张脸不错,但现实中的自攻自受,果然还是有点难度。 照照镜子说两句“魔镜魔镜,谁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对!是你!”已经是羞耻play的极限。 “腹黑的新人把娇柔的前影后咚在墙上,掐着她的下巴吻到她几乎断气”? 还有“其实我爱的是你,整成你的模样入圈,抢你的爱人也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时默对于披马甲拍戏这点本就心怀内疚,现在突然发现网友的脑洞可比她大多了,吸双时能让她们感受到双倍的快乐。 但时默被雷得不是很快乐。 遭受滚滚天雷的她决定看看全世界最美丽最可爱的小漂亮,洗洗眼睛。 自从同床那天起,很久没见到乔衣。 时默摸进了乔衣的全部社交媒体。 她却知道,其实乔衣同她一样,并不喜欢发自拍。 时默徒劳地刷新乔衣的朋友圈动态,挑了几条她认为好玩的、可爱的点赞,但也是前几个星期发的了。 她又摸进了Joy-冬秋影音的微博账号。 这个账号遭遇了两次网黑和一次封禁,现在坚强地存活了下来,信用状况良好,无被人投诉的不良记录,粉丝数量已经破了20万。 但仍然有些少,让时默想给她买粉,最好能碾压翟成鸿那个#¥%…的100万。 想到乔衣可能会觉得这样在作弊,时默收了为她填充门面的念头。 不急,再出新作,百万粉丝指日可待。 乔衣唯一露脸的照片还是不久前《无眠》被选入金曲库,她和吴荃、陶双霜老师等人的合影。 渣画质,放大了眼睛都是糊的,那么好看的绿色眼睛偏光成了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青色。 底下的人说,天凉了,让摄影师告老还乡吧。 甚至还被沙雕网友ps成了宝石妹妹镭射之光照样你考试不挂科的表情包。 时默纠结了有一会儿,还是选择保存了这个表情包。 不算丑化小乔,她家小乔可爱着呢,又怎么会是区区眼睛偏色就能残掉颜值的。 时默一条条地看下去,和网友的猜测重合,乔衣去准备新专辑了,这几个月估计都够呛。 别说请她吃饭,就连小手也rua不到。 时默百无聊赖地倒回去看那篇双生子x小漂亮的同人解闷,又被天雷滚滚的车糊了一脸。 但回过味来觉得还行。 作者深谙姿势之道,文里的小乔很主动,满足了时默各种场景下的各种愿望。 时默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 至少抛弃双生子的这个梗来说,互动还是很带感的。 时默将作者的微博设为悄悄关注,投入千人大军吃粮团,不动声色地开始追连载了。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第三十九章 儿童节这天, 时默等来了白漫梨的消息。 “我这私下有个综艺,老板认识很多年,人好但做不起来快倒闭回家种地,出场费最多给两千块, 料想皓光除了菜鸟萌新, 没有艺人愿意多看它一眼, 够破吗?” 时默被两千块逗笑了:“什么类型?” “运动类逃生综艺。很安全的那种,老板是医学出身,砸重金配备了一整个医疗团队, 中规中矩,不够刺激,一年了收视率还是垫底, 还要倒贴钱给医疗团队, 所以快要倒闭了。” 时默一口答应:“业界良心!就它了, 给我个联系方式。” 这个综艺类型并不是时默擅长的领域,白漫梨见她答应得快, 心生疑惑。 两千块钱, 总不真的是为了赚钱,那格局也太小了。 莫非是时默久违的圣母病发作,要给破产综艺扶贫? 怕她一个人托大了,白漫梨还做时默经纪人那会儿的老妈子性格又发作:“不用你联系,我们晚上有约,时间足够, 我带你去。” 当日,在白漫梨的引荐下, 时默就和综艺的老总景瑟见了面。 时默对上综艺有兴趣和自信,而直接和老总而不是负责人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看综艺是运动+逃生的类型, 又得知老总的名字,本来以为该是严肃稳重的中年男人,谁知道面前站着个萝莉脸的小个女孩。 时默与对方握了手,话语之间带着礼貌的疑惑:“您的长相似曾相识。” 白漫梨在一旁说:“你是不是还要说这位妹妹你曾经见过的。” 时·宝玉·默:“我不是这意思,快收收你的冷笑话。” 她发现白漫梨最近真是讲冷笑话上瘾了,还问她乔衣的皮肤那么白,像不像北极狐。 时默笑不出来,实在是太冷了。 “萝莉”却先一步认出她:“原来是你呀!我表弟说过你!” “你表弟是……” “乔呦呀,你的经纪人!” 时默疑惑地问:“乔呦?” “他说你没从他那里报备,汇报给领导了,是翟纯对吧。” 时默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在乔呦这里翻了车。 然而乔呦汇报上去有段日子了,翟纯居然知道了这件事还放她过来,时默不禁对她改观。 看来不是雪藏,是带薪休假。 景瑟细细端详时默精致柔和的五官,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帮大忙了,你的脸一定能为我们带来曝光!” 时默问:“只是脸吗?” 景瑟诚实地点点头:“是啊!” 时默抚摸着吊坠,对景瑟说:“我走后,你发现了什么,也暂时不要告诉乔呦,可以吗。” 乔呦这个小弱受,她这样照顾着他,他还是通风报信。 时默让事实保留到综艺上的掉马再揭晓,吓吓他。 景瑟答应:“没问题,这点事情有什么关系!” 心想:什么事需要瞒着自己的经纪人,莫非是恋爱问题? 她们沟通之中,时默得知,景瑟的综艺是在去年下旬通过报备,开始播放的。 每周五22:00播出,总共10集,节目效果很好,播放时间都在一小时内,请了大咖坐镇,嘉宾们的互动都有cue到观众。 只是从第7集开始,地方娱乐频道告诉他们,因违反了协议中的不得向其他卫视签二期协议的约定,二期合约终止。 那时二期也才刚开始策划,嘉宾也没请全,景瑟发现他们被极限类的某竞争对手摆了道,因为自己这边缺乏正面的营销,还招来了毒唯互掐,说综艺过于无聊,收益率频频垫底。 后来误会解除,晚十点的黄金段时间已经给了别人,景瑟跟对方一集一集地续签,只能放后半夜收视率最凉的时候。 如今是已是二期第2集,公司严重赤字,只能请请想混个脸熟,不要片酬的新艺人,和人脉圈里的人。 时默就如同及时雨,景瑟不常看剧,但喜欢看电影,记得时默是和时脉同一张脸。 何止混个脸熟,她的脸会成为综艺最大的救星。 景瑟如此期盼着。 时默像她确认:“安全措施都做到位了吗。” 景瑟以她的负资产起誓,绝对能保证大家所有人的安全。 那个搞她节目的竞争对手《最强飞人请向前》上一集做了夺人眼球的“空中自转”,搞得特邀嘉宾都非常吃不消。 于霈的老前辈刘贺韩在节目中心脏早搏,却被狡辩的节目组打成碰瓷,说他有先天心脏病却隐瞒参加节目。 时默:“飞人这个综艺竟然还没凉吗。” “他们没凉呢,可我们快了。”景瑟不无忧心地说,“这边会安排最好的医疗团队,合同中也一起带了,你可以看看。对了,你真的只要两千吗?以你的脸和话题度,去找哪个综艺都不是问题,我这儿真的只能给你蹭蹭,完了未必能带起多少流量。” 一听景瑟还挺担心自己,时默也勾起了笑,告诉这位年轻善良的老板:“尽我所能。” 反向为您引流,算是借平台自曝的报酬。 时默建议景瑟研究合约条款,尽可能去视频门户投放广告和综艺,景瑟也一一记下,态度很是认真。 时默才发现她真的是对综艺之外的事两眼一抹黑,营销炒作的手段很多都没有用起来。 时默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白漫梨推荐给她的综艺是炒不起来的冷门类节目。 一旦开始造势,凭借节目本身的质量,未必能糊到哪里去。 在已经敲定的成员列表里,时默看到了其他出场嘉宾,最红的也是是三线小花,熟面孔,是王卉。 “是《勇敢少女恋爱记》的女主演王卉吗?” “对呀,你认识?” 时默轻笑:“还挺熟。” 时默记得王卉也在沈心慈的试镜时露了面,可惜被她截胡,没能面上。 她替王卉要了高照那里的试镜机会,本意是想看王卉能演到什么程度,谁知她跑了,之后一直沉寂着。 现在再看,她跟这个漂亮妹妹还是颇有缘分的,接小破综艺都能遇上。 时默很期待王卉这位拍戏认真的小花能有好的表现。 等到王卉那边得知了时默也会去“快逃!冲出密室”的综艺后,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这个节目是她的经纪人为她精挑细选的,综艺负责人不会引流,她参加节目后能在自己公司的扶持下分走大部分流量和热度,是占尽了便宜的大好事。 原本胜券在握,谁知半路杀出个时“影后”。 王卉在被时默演的“沈心慈”吓到后,她发誓再也不要见到这个女人。 她都不黑时脉了,怎么还能跟时默撞在一起? 时默走后,公司挑大梁的景瑟开始整理材料。 过年时因为无法确保新一年的利润,从人事到财务走的走散的散,也只有她的医疗团队跟着她。 把合同录入系统,景瑟发现了盲点。 时默在身份证上的生日和时脉是同一天。 也追了双生子文的她难以置信地将前影后的身份证号码拿来比较,得出了让她惊愕的结论。 时默=时脉=影后。 景瑟:??? 白漫梨给她带来一尊大佛,没准她的节目真的能起死回生。 就让她保留些期待吧,让老天听到她的请求,把她最爱的事业撑下去。 她并不知道,老天早已听到。 时默看到了她乐观面孔下的渴望。 眼睛是心灵之窗,说不了谎,景瑟很爱她的综艺,爱她的团队。 网友喊“逃冲”是个短命综艺,但景瑟只是用了错误的方法,达不到想要的结果。 执着的人都是相似的,时默愿意趟进逃冲,并认为它不算放凉了的浑水。 离开后,白漫梨与时默并肩走着,感叹:“逃冲是个良心综艺,就这样夭折了多少有些可惜。” 时默侧过脸望向景瑟置身的大厦:“不会夭折的。” 只是缺少引入正轨的指点者,和一个把节目重新爆起来的契机。 这个契机就杵在这儿呢。 “说起来,六一,要给你家小朋友过节日么?” “她成年了,我想比起六一,她更愿意过情人节。”时默挑高了眉毛,“怎么,老梁又缠着你装嫩了?” “还不是你和你老板一前一后打电话过来,芝雪的飞醋快把我淹死了。” “真是抱歉。”时默说着完全听不出歉意的话,心里却盘算起要给乔衣什么样的儿童节礼物。 直接问吧,这正是个可以骚扰对方的好机会。 时默和乔衣通话,却听乔衣的情绪不是很好,语气恹恹的,像是裹着棉被在跟她打电话。 时默便给她分享最近的趣事,说自己要上个很糊的综艺了,只能赚两千块钱,露宿桥洞底下。 这样的想法,乔衣刚离家时也有过,闻言心疼极了:“实在不行,就别去那个综艺了,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我最近的工资和稿费还没动过,可以帮你租房子。” 听到时默要送她儿童节礼物,乔衣想到了时默养的玄凤鹦鹉:“我想摸摸袜子的小呆毛。” 她很想念它。 听到了对礼物的要求,时默沉默了。 从南方飞到北方路程太长,怕袜子年纪大了受不了旅途颠簸,她把它交给凌翃养着,没一起带来。 乔衣要是真的想撸它,不知道是她们飞过去,还是让凌翃滴滴打鸟带着鹦鹉飞过来。 怕扫了乔衣的兴,她小心翼翼地问:“换一个?袜子在巫市,现在看不到。” 乔衣轻声道:“那就姐姐,综艺加油,想看到最棒的你。” 在时默这里,乔衣的回答可以说是很主动也很灵性,时默恨不得坐上窜天猴,一下子飞到乔衣的眼前。 乔衣说还要谱曲,她们便说了再见。 时默打完电话,就白漫梨鄙夷地看着她,好像老母亲看孩子考试作弊。 时默总说她和梁芝雪腻歪,可是这两个人还没恋爱呢,就让人觉得她俩热恋如火又似蜜。 “什么睡在桥洞里。你的露台花园大别墅呢,跟你家小朋友都要卖惨。” 时默顾左右而言他:“她说见到我就是最好的儿童节礼物,声援的话比我的粉丝都热情。” 白漫梨揭穿了她:“我听到‘那就’两个字了,你只是鹦鹉的替代品。” “你觉得我不如袜子可爱吗。”时默绕着卷发,怡然地反问,殷红的嘴唇带着自信的弧度。 “哎。”白漫梨把手揣兜里,在微风和煦的六月起了鸡皮疙瘩,“提前预祝你们新婚生活甜蜜和谐。” “谢谢老白,我们会很和谐的。” 乔衣的情绪低落却不是因为工作太累了。 乔衣跟温好语认识之后,对方善解人意地没有再问她家的情况,会和她分享最近的娱乐新闻。 钱婫得知乔衣结识了圈内的朋友,鼓励她多跟人交流,但也要有提防的小心机。 但温好语的嘴总是比脑子快一步,乔衣和她聊得久了,也觉得在这人面前没什么好掩饰的。 就在时默打电话来之前,温好语正跟乔衣八卦到,前影后时脉的感情生活。 乔衣本对这种事兴致缺缺,但听到和时默有关,便竖起了耳朵。 温好语说,跟时默很像的前影后曾经有过一个恋人。 没人知道他是谁,但就是有这么个人。 有实锤的细节是时脉在得金芝奖前的半年时间里,总是会因各种事情被人叫走,有的时候甚至还影响到了工作。 老板做不出来这种自砸招牌的事,时影后又没有需要她隔三岔五探望的家人,做完排除选项后,剩下的真相只能是影后有个控制欲强的恋人。 乔衣听到这个八卦后,去向钱婫确认。 钱婫说印象里也有这么点小道消息,但后来都被删得没影。 时脉的形象是清纯卦的,公司绝对不允许她传出绯闻,她本人也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们谁都没当真过。 但圈里人也这么说。 乔衣丧了。 她心里不愿意承认也不想承认。 姐姐九成九是为了前任离开最爱的工作,蛰居在老家的小城里的。 现在回来呢?是为了再续前缘吗? 好想问问她,也是她以什么立场去问呢。 爱慕者的身份…… 不,最多是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搞暗恋的。 听到时默亲口说要去天糊的综艺里露一手,乔衣想着,时默的前任应该是在那里吧。 她们要破镜重圆了吗? 乔衣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她从未想过她会陷入三角感情的漩涡中。 而且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她热到灵魂蒸发,换来姐姐一句“年轻人的心跳得很快”。 难过,很难过。 这点郁闷的心情直接影响到了本职工作。 乔衣的谱曲正式地卡了壳,比吴荃预想中提早了大半年。 吴荃认为,这不应该。 乔衣的曲风中多带有温柔或欢快的旋律,个人风格鲜明,十分具有女性气息。 吴荃也让乔衣在新专辑出来前尝试突破自己的领域,最好带一两首其他曲风的歌,扩宽自己的路,为日后的发展打下铺垫。 乔衣非常听话,照他说的出去采风,走街串巷,还埋着头看了三十部普通人也不敢看的电影,最终写出了让人听了想跳楼的致郁神曲。 吴荃让她倒回去先把别的歌完成了,可乔衣就连她最拿手的温柔之歌也写不出半首。 吴荃拄着孙女送的拐杖,敲着地板骂骂咧咧:“走偏了,一开始就走偏了!” 谁料乔衣听到了地板敲击声,哼唱起旋律。 吴荃侧耳倾听,竟是贝多芬的《降E大调第三交响曲》。 第二乐章,又叫做葬礼进行曲。 乔衣自己也发现不对劲,停下来恳切地说:“对不起师父,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个!” 吴荃气得想骂人。 他敲拐棍的声音有这么踩着慢点吗? 但对乔衣那张脸骂不下嘴,好像骂了她,自己就会变成面目可憎的□□。 乔衣的状态确实很不对劲,做这个工作开始就尽心尽力。吴荃带过很多人,少有乔衣这样的年轻人,跟着他这老头东奔西跑,半句喊累的抱怨也没有。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生病了。 离出专辑还有两个多月。 天才容易写歌,也容易抑郁,吴荃还没有这么不人道,他作为师父兼老板,大手一挥,给乔衣准了一个月的假期。 “算了,看你最近一直在努力,应该是太久没休息了。我给你报个综艺,你上去放松放松身心,想想该怎么写曲子,顺便混个脸熟,最好再交点朋友。你有想去的类型吗,不要再是有关音乐的,你要把大脑放空,里面的东西全部给我丢掉。” 乔衣想了很久,认真地回答:“脑力除外,那就体力吧,比如投掷竞技之类的。” 小时候起就抱着电钢琴到处奔走,多多少少对自己的力气有自信。 近一年时间,掐指一算,还扔过不少东西……和人。 包括偷偷喜欢的姐姐。 吴荃考虑到乔衣不喜欢人多,曾经又很害怕在公众场合露脸,便联系陶双霜,问她有没有什么适合小姑娘第一次参加的节目,别太火,影响正事。 他问到了个叫“快逃!冲出密室”的综艺。 陶双霜说节目火过,现在很贫穷,艺人出场费两千,其他嘉宾打对折。 但安全系数绝佳,负责人斥重金配备了医疗团队,这期做完应该就没有下期了,不用担心热度把人引到偏的地方。 一切条件都让吴荃很满意,除了那个时默也去了。 吴荃:“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他满脸暴躁地提起手里的拐棍,想打鸳鸯。 可乔衣听到时默会上这个综艺的消息,眼神噌地亮了。 时默只告诉她,去综艺,可没说名称也没说类型。 而现在,机缘巧合之下,她们要上同一个舞台啦。 乔衣的心里在欢呼,在喝彩,丝毫没有考虑到她是否害怕踏入这个未知的领域,会不会恐惧钢琴之外的即时表演和多台摄影机的录像。 与陌生的人们互动,互相配合着夺得比赛的优胜。 还有时默会不会跟她分在敌对的阵营,到时她们只能含泪做掉彼此。 时默那个没准会一起上综艺的“前任”也被乔衣暂时性地抛在了脑后。 乔衣感觉自己轻飘飘的,那些本来下沉到坑底的音符又长着翅膀飞起来,扇动的风将她举高高,要送到时默的眼前,告诉她,姐姐,我也来啦。 吴荃看乔衣那少女心乱跳的模样,不禁叹气。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自己飞去吧。 第四十章 综艺筹备组雷厉风行, 短短一周内就打点好了场地和节目内容,拍摄后可以赶在七月初将节目放到卫视和网络播映。 时默进组这天上午,已来了很多人,熟面孔也在。 王卉身着仙女裙, 脚上踩着小高跟, 与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气冲冲地和人抱怨:“说好了是密室, 可没有说过会是上岛啊!” 她身边的艺人惊讶地问:“合约里都写了,你不看的么,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王卉伸出一个小指尖, 点了点那边的时默:“那人还穿得像去开会,你怎么不说她呀?” 时默穿了身小香风的西装,黑白色小格纹, 修衬得她肩挺腰细, 更让她增添几分淑女风范。 前胸和西裤侧边还有两个小小的蝴蝶结, 并不显小气,反倒减少了深色正装带给人的压抑感, 看起来灵动而美艳。 王卉看时默颈间挂的吊坠, 撇了撇嘴:“那条项链一点也不衬这身衣服。” 但是印象里,时脉也有这么一条同款项链,曾经流行过一阵,市面上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大家戴的多是类似的款式。 和王卉说话的艺人却捧大脸,陶醉地说:“颜值即正义, 时默姐姐又美又A,别说西装, 套个麻布我也可以。” 王卉无语,去听导演讲这期的综艺规则了。 《快逃!冲出密室》第2期第3集, 主题为“逃出无名岛”。 综艺演员们被直升机打包丢在四面环海的小岛上七天七夜,每个队伍都可以在供给点拿到足够的食物和药品。 大家都有共同的任务,结合队员的头脑与力量,在岛上寻找能逃出去的线索,最先破解“密室”谜题的队伍视为优胜,其他队伍必须接受相应惩罚。 嘉宾共9人,正好分三个小队,队名分别为葵花(白天组)、轮椅(全天组)、狼人(夜晚组)。 葵花和狼人分别代表小队在这七天内可以行动的时间。 葵花队早5点到晚7点,有太阳时活动,剩余时间帐篷待命。 狼人队相反,白天休息,晚上行动。 轮椅队不受时间限制,看似占尽了优势,实际上每个队员每天被规定只能走两万步路。 计数软件到达步数后,本人将被视为“瘫痪”,由节目组工作人员拿轮椅接走,送回营地待机到明天0点。 由于主打的是运动类综艺,像“钥匙挂在最高的树梢上,得爬上去拿”这样的套路也会出现,而爬树、游泳之类的动作也算在了步数之内。 两万步在岛上少得可怜,要是抽到了“轮椅”这个令人残念的小队,基本告别了优胜的可能。 这回景瑟下了血本,拿出了全部的积蓄,在野外进行跟踪航拍,聘请知名综艺节目导演何许人带头,从统筹策划到拍摄制作都进行了改进。 王卉问何许人:“何导,万一一个礼拜过去了,没人找到出岛的方法怎么破?” 她身边有个青春靓丽的平面模特不赞同地说:“我们不可能都这么菜。” 何许人也想过这一点,毕竟这个收视率跳水、几乎付不出工钱的综艺能请到也是些不出名的演员和模特。 考虑到参与者的头脑和节目的话题度,他另想了条规则: 若七天后“无人生还”,则全员确认存活。 妨碍其他队伍成员找线索是节目允许范围内的,如果自己找不到,也可干涉他人行动,例如在可行动的时间里破坏他们认为有价值却带不走的线索。 换句话说,鱼死网破,一个都别想逃出去。 时默勾起唇,和身旁紧张得手里扇子都在抖的经纪人说:“暴风雪山庄模式,要是有‘死人’出现,是不是更刺激了。” 乔呦欲哭无泪:“你是当事人,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还不如跟我一起祷告被分在葵花队!” 王卉听完室外小摄像机下的导演宣读规则,只觉得被自己那个来也没来的经纪人坑了。 再看看时默的经纪人,又是给矿泉水,又是扇风,体贴入微得像个助理,恨不得也一起跟上岛。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没准是时默用刀和可怕的笑容威胁她的经纪人了。 王卉只祈求导演不要把她和时默分在同组,否则这个节目的第一个“遇害者”就是她。 哒哒哒的轰鸣声响彻云霄,可容纳十余人的中型直升机飞来,螺旋桨带出疾风。 它停在不到百米的露台上,景瑟从副驾驶走下,带着小太阳般的灿烂微笑向众人跑来。 “这谁啊,最后一个参加人吗?” “逃冲的老总,想不到吧。” “???” 众人只觉得这位小景总很软萌,从脸到性格都与何许人的节目设计反差过大。 景瑟清点了人数,发现只有八个人:“乔衣来了没有?” 时默:? 是她幻听,还是娱乐圈又出了个别的什么乔一巧伊。 下一秒,幻视了。 乔衣从景瑟相反的方向跑来,嘴里喊着:“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穿了套深灰色运动衫,乌黑顺滑的长发高高扎起成干净利落的马尾,光洁的额头旁带了几撮新长出来的小绒毛,软软的看着像胎发般,让人想摸摸。 踏过室外水洼而来的板鞋上绘着跳舞的小黄鸭,丙烯画成的线条歪歪扭扭,很可能出自本人之手。 时默:哎鸭~ 这是谁家的孩子,放出来把人都可爱坏了! 她没给成儿童节礼物,乔衣反倒给她带来了,这真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小漂亮脸皮薄,她真想把人搂在怀里,举高高转圈圈。 为了早日达成这个乔衣本人才能轻松完成的画面,时默决定等综艺拍摄结束后,去健身房里撸铁。 可别举人不成,反被小乔举起来了。 乔衣一路跑来,额头上挂着汗,表情却十分严肃。 她抿起唇,非要跟景瑟道歉,拉都拉不住。 她的脸上起了些薄红,因为皮肤如雪,那诱人的红晕浮在上面,如初开的红莲在清池中摇曳。 与时默心情相似的其他人:?! 刚在心里吐槽完小景总与节目画风不同,这儿还来了个不苟言笑的认真的姑娘,因为替景瑟给人传话,没有提前半小时到,还自责得急出了汗,不能更令人惊喜。 他们就差在乔衣脑门上给她“靠谱”两个大字。 仔细一看,这橄榄石般的漂亮眼睛,不是最近很火的天才钢琴谱曲人乔衣吗? 高大的男艺人自来熟地招呼她:“小乔老师,再过来点,这边这边!” 招呼完,乔衣反倒退后两步,往时默那里粘。 捞到小漂亮,时默顺手摸了乔衣额头上的小毛毛,软乎乎的一点也不扎手,果然很好摸。 倒也有人生出别的心思。 王卉就在想,她果然老了,经纪人让她多抢抢镜头,巩固少女感人设,可在真少女的威压下,谁做得到? 王卉又看了乔衣身旁的时默。 她同样扎起了发,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角,微微带些硬朗,却很迷人,光滑的肌肤看不出年龄 时默心情很好的样子,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那颊廊不宽不窄正正合适,十分具有少女感,多一分显得小家子气,少一份显得上年纪。 王卉想,时默演戏厉害得吓人,人也是很厚脸皮,看就看吧,还笑得那么妖孽,一副想要诱惑对方的模样。 如果真的是时脉本人,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她会被吓死的。 乔衣平复了心跳,偷看了眼时默。 近在咫尺的姐姐柔柔地看着她,眼中满是盎然的兴味。 还好,她给的这个惊喜,对方收得很开心。 乔衣收回目光,和景瑟说:“让大家久等了。” 她作势要鞠个躬致歉,景瑟摆手:“没事儿,谢谢你帮我传话!正好大家都提前来了,那咱们开始抽签组队吧,一会儿让驾驶员小哥送你们上路!” “上路”这词十分危险,几个人惴惴不安地看着那年纪能被称作大爷的“小哥”,觉得这个濒临倒闭的公司的小景总好像不那么可靠。 只有时默将嘴唇凑到乔衣耳畔,压着声音,语调微微上扬:“你怎么来了。” 知道乔衣向来机智,没想到这么聪明,能顺着她给的不算线索的线索,摸到同一个综艺。 现在她们不是观众,是一起录节目的队友了。 乔衣的耳廓立马就红了,时默的鼻息洒在她侧脸上,那好看的唇线跟她贴得极尽,热度混合着脉动的心跳,都快要碰到她的耳朵。 她进退两难,僵硬地站着,半天憋出话来:“只是凑巧,运气好。” 哦。时默在心里反复地念乔衣口不对心的话,只是凑巧。 那她希望,乔衣的运气能一直好下去,最好这好运势能一直把乔衣往她这里推。 她就拿个碗等在底下,让乔衣掉进来。 然后,顺势吃掉。 老天说no。 乔衣的运气似乎出了点问题。 她作为最后到的人,被导演惩罚最后一个抽签,小黑手揪到了“轮椅”。 与她运气同样差的还有两人,王卉和平面模特贾甜。 乔衣到得晚,在吴荃之前签合同时也没细看,错过了规则解读,拿着抽到的纸疑惑地想,是要坐着轮椅行动吗,那还挺不方便的。 贾甜单手撑着不怎么遮阳的蕾丝小花伞,望着自己做的丝绒美甲,偶尔转两下伞,带起微风吹动额发,云淡风轻、岁月静好。 就好像她不是来拍逃生综艺,是去岛上度假的。 王卉苦着脸,看向时默。 这个女人是有金手指吗!倒数第二个抽,居然还抽到了白天组! 时默的心里其实不太痛快,怎么只有她抽到好队伍。 和乔衣做对家也就算了,可把小漂亮丢进最辣鸡的队伍?摆明了是让乔衣做个炮灰。 尽管乔衣的功利心远低于在座的各位,但人输了之后肯定会难过。 想到乔衣输掉后那张哭哭小脸儿,时默突然觉得…… 好像也可。 但这七天七夜都跟人家呆一块,一个偶尔吃了炸药的王卉,一个看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没在想比赛的贾甜。 不可以把她的崽托付给她们。 要输也得她们捆在一起输。 时默望着愁眉苦脸的王卉,料想王卉那个公司的经纪人缩减成本让王卉参加这个节目,也是想用最小的代价让王卉取得优胜。 王卉这样要强的人在外人面前流露出闷闷不乐,大概是在糟心手气。 时默扬了扬手中的纸条:“何导,我申请用第一天的行动权换组。” 听景瑟说岛上没人,可鸟兽蛇虫却不少。 充分利用吊桥效应,让小乔主动投怀送抱,这样的美事,怎么能落到别人头上。 “行,你问问谁愿意和你换。” 何许人答应,就没见过时默这样抽到好的要换去差的的做法。 也许她有绝佳的夜视能力,想去狼人组,又或者她是个夜猫子? 没听说啊。 狼人队的几位男演员纷纷举手,要交换美貌御姐手里的票票。 却见时默和王卉说:“小美女,换吗?” 男演员们:OK, fine, 我们男人不值得。 王卉天降鸿运,想也没想就和时默换了,分到两名小鲜肉的葵花组里,她还如坠美梦。 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优胜者预定没跑了。 时默拿了写着轮椅的“机票”,长腿迈步,矜持地走回到乔衣身旁。 黑亮的双眼透出一丝难耐的欢喜,就好像拢着她的光,不让人分去丝毫。 乔衣见时默一步步走来,就像踏着红毯走向奖杯的卫冕者。 即便只为了参加综艺,从旁观者们的表情来看,来轮椅小队绝不是个好的选择。 乔衣默默地想,时姐不是来和前任复合的吗? 她喊王卉小美女,态度熟络,是不是说明了什么问题。 是在情侣吵架吗,故意弄弄敌对阵营。 不对,她们本就不同组,换过来也没大用。 所以姐姐到轮椅队来,是为了她…… 乔衣胡乱地分析着,时默却把手贴在了她的脸颊上,语气轻缓地问:“想什么呢,脸这么烫。” 乔衣将双手藏起,好像这样能把脸也藏起来:“没没什么。” “还结巴上了~” “没有结巴!” 同组的贾甜盯了她们有一会儿,见时默回望自己,眸色温和,却让人心生退意。 原来如此,谈恋爱令人掉智。看来这整一星期,她都得做大灯泡,上千瓦的那种。 正式定下三个小队的成员,组团起飞了,从空中鸟瞰,蔚蓝壮丽的海面上有山林环绕的岛屿,如同远古陆龟的后壳,青翠钝圆,呈现隆起的硬弧。 可当他们下了直升机,踩在无名岛一脚一个水洼的泥坑里,全员的小岛之梦都破碎了。 小景总吹牛的吧,什么问人租借的岛,这根本是个荒岛。 完美贴合时默说的“暴风雪山庄模式”,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 他们甚至开始担心起会不会真的出现失踪人员,刚上岛就有了伤员。 王卉的仙女裙染成了黑的,细高跟也断了,委委屈屈地崴着脚,走起路像个年迈的老太太。 贾甜的丝绒指甲湿乎乎地倒毛,失去了美妙的触感,漂亮的脸蛋被枝条带出了串细小的血珠。 景瑟在镜头外面吆喝:“朕的医疗兵呢,快给贾甜搞点酒精棉消毒!” 何许人拦住了瞎指挥的小景总:“三个供给点都有,他们会各自找到的。” 事实上,三队的人在之后的大半个小时里没分开,靠着九人之中“胆量”最大的乔衣杀出了条路。 葵花组的直男艺人原昊天魁梧健壮,名字和外表都令人安心,刚上岛时却崩溃大叫:“WTF!我身上有虫子,王卉姐帮我拍死它!” 王卉搓着弄脏的裙摆,脚突然不瘸了,跳开三米远:“啊啊啊啊我不!” 乔衣离得近,人美话不多,伸出细长二指,夹蚕豆似的帮他捏了下来。 顺便从自己的头发上捞下几只。 时默伸向乔衣头顶上的手收了回来。 隐藏摄像机已经开始运作,近一米九的原昊天弯下腰,夸张地抱拳:“谢谢!谢谢小乔姐!” 乔衣嘴角勾起细小的弧度,声音变得很轻:“不客气。” 可谁都没发现她这小得可怜的笑容和回答声,只当她这会儿冷若冰霜,看不出表情。 而乔衣双手手指比了ok,“比油”地把那些丑丑的无辜的小家伙弹走,就像冷酷的双戕杀手打出了没有硝烟的子弹。 见到虫子从不留活口的原昊天讪讪地说:“小乔老师还挺有爱心。” 狼人队的两个女演员伸出友谊之手,和乔衣相握:“我们也怕虫,接下来合作愉快啦。” 乔衣简单地应:“嗯,好。” 时默拨开一根疯长的树枝,望向乔衣现在那“众星捧月”般的背影。 怎么感觉她的小队友在给别人送经验,对家们的好感度都一波一波的涨,跟在乔衣后面。 时默抖落西装裤上的蛛网,无言地抬起头,目光穿过密布的枝桠,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 那朵最大的黑云就像个巨大的四分休止符。 疯狂暗示她: 什么投怀送抱,想都不要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50 第四十一章 有个小黑点遮蔽了乌云。 飞近了, 是台携带录像和扩音设备的无人机,里面传来何导的声音。 “狼人队到达营地后晚上再行动,其余两队正常活动。丧失当天行动权的人不能走路,警告一次违规, 第二次直接出局。” 虽然现场有人假装崴了脚, 但无人失去战斗力。 众人想了想, 都扭过头去看队伍尾巴的时默。 “你不能走路。” “导演警告你了。” “放弃挣扎,找人背你吧!” 时默未曾想,她和何许人客套客套, 他却当了真。 说好的工作人员会带轮椅接人,她这种情况却是没有轮椅的。 患难见真情,那几个被乔衣帮过躲避虫子的艺人说大家是竞争关系, 说完后各管各的队伍散开了。 只有狼人队的原昊天弯下腰, 拍了拍他健壮的后背, 示意时默趴上去。 原昊天做这番动作时,乔衣正对着时默说:“我抱你吧。” 乔衣说完后, 看着原昊天, 脸上表情莫名,就像是狼外婆来抢人了。 原昊天神经粗,以为乔衣在跟他客气:“小乔老师,女孩子力气小,互相帮助应该的。” 被争相抢夺的对象没有犹豫太久。 眼看天色越来越阴沉,时默先对乔衣说了声“保存体力下午再用”, 转身便要跳到原昊天背上,与狼共舞。 转眼之间, 她被乔衣拎着后颈衣领,硬生生地从别人背上扒了下来。 时默身体回转, 下意识地环住乔衣的脖子,后背和双腿也被托住。 乔衣将她公主抱在了怀里,和满头雾水的原昊天点了点头。 她一眼也没看时默,抱着人迈开步,径直往树林那头走。 时默试探性地问:“小乔?” 乔衣修长的睫毛扑棱扑棱地扇动,鼓起了腮帮子。 乔衣也不知道她自己在气什么。 人都在她怀里了,不挣扎,安安静静的,可她却是第一次不想理会时默的呼唤。 这样是不是很任性。 但时默好像能理解她,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之后,就轻轻地笑起来,又将头往她胸膛贴近几分。 “谢谢小乔老师了哦。” 时默的小手指勾了勾乔衣的耳朵根,把她弄得痒痒的。 乔衣心里闷闷的,忍不住开口说话,声音却又绵又软:“不要挠我。” “挠”字被时默抚摸得跑了个调,听起来就像别闹她。 时默温声应和:“那你可得抱紧点儿,别把我摔啦。” 乔衣环着那腰,只觉得皮肤之下带着薄薄的肌肉,正蹭着她的小臂和手腕。 到底是练舞的人,紧致软弹,让乔衣触电似的抖了下手。 时默作势扭了扭:“你是不是要摔了我。” 乔衣的目光才看向她,被时默的动作激起了点气血,手臂用上力道,把人稳稳地圈住。 时默这下才皮不得了,动弹不了地蜷在乔衣怀里,好像她真的是个不良于行的女人,全靠她的老婆抱着她走。 贾甜跟在后面,抬眼看离这二人不到十米的无人机。 是她姬眼看人姬吗,节目的收视率噌噌上去,怕是糊不了的。 走了会儿,时默问:“膝盖累不累?难受了就把我放下,原地站会儿不算违规。” 乔衣忧心忡忡地望向快下雨的天空,没有说话,摇摇头愈发加快了脚步。 天空下起大暴雨,电闪雷鸣。 闪电落在树林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从里面出来,来到了背后的“营地”。 说是营地,三个没点燃的柴火堆相隔遥遥百米,边上都有一堆看起来像不可降解黑塑料的布料,和几十节沉重的不锈钢架。 小雨中的露营,颇为浪漫。 大雨瓢泼中的搭帐篷,三个小队都在怒骂导演安排的什么节目。 防水的无人机传来何导的回应:“天气预报的锅,我不背。” “好歹给张说明书吧!” “不。”何导惜字如金。 时默缺乏搭帐篷的生活技能,被乔衣放下来后,只能坐在旁边石头上,把登山包顶在头上挡雨。 两名队友组装,她负责鼓掌叫好,以及放风。 贾甜才跟着乔衣搞了两根,指甲上的丝绒就被钢架刮没了,还摸到个不是架子的东西。 她怒摔手里被当成帐篷架的蛇蜕,加入了时默拍巴掌的队伍,留下乔衣独自奋战。 贾甜心疼地看着指甲,想找时默唠唠,时默却没让她歇着。 时默伸出手臂,遥遥一指:“看到海岸边的伞没有,无人机刚刚扔下来的。” 贾甜顺着时默修长的手臂,眯着眼睛眺望过去,稍远的地方好像是有团黑乎乎的东西。 她近视又不愿戴眼镜,狐疑地起身,听时默指挥,走了小几十米把小黑伞都捡了回来。 乔衣有了挡雨的工具,用手臂抹掉了睫毛上的水珠,本就没停下的双手显得愈发灵巧。 她穿起帐篷架子的模样认真而迅速,就像骨科医生将人造骨骼放入病人身体,化腐朽为神奇。 未过多时,第一堆布料就成了有模有样的锥形,平平整整的,看不出是初学者在短时间内就搭成的。 贾甜为乔衣撑着伞,对没有伞的时默说:“队友撑住,我们马上就有地方躲雨了!” 时默仔细观察着乔衣搭帐篷的步骤,觉得这幅画面比看埃及人建金字塔更赏心悦目。 乔衣在大雨中不失优雅,不慌不乱的动作美如画。 她的小漂亮滤镜之下,乔衣几乎散发着无所不能的光。 看来“吊桥效应”应验了,不过她是先被迷倒的那个人。 百米开外的葵花队也不死心地往这里眺望。 “她们进度好快,明明队伍里一个男人都没有!” “快搭好了啊,要不要去问问怎么搭的。” “刚刚没帮人家忙,好意思去问吗。” 搞了半天也没串成一根钢架,又说:“什么孤岛逃脱,荒野求生也太惨了,早知道就该去隔壁飞人的室内节目。” “要不这样,咱们游出岛,抄近路获得优胜?” 海面已经随着狂风暴雨变得不再平静,大浪接连拍向小岛。 “……哥,你在拿命开玩笑吧。” 权衡利弊后,葵花队继续跟从来没摸过的户外专业帐篷较劲。 至此,各队产生不同的进度。 原昊天狼人队:帐篷x3,啃面包原地待机。 乔衣轮椅队:帐篷x1,有一人在淋雨。 王卉葵花队:0,三只落汤鸡。 等到乔衣搭好第一个帐篷,大雨总算有停止的迹象,时默除了被登山包护住的头,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好像才从海里游泳上来。 乔衣搭完帐篷才发现时默是没伞的那个人,心疼地说:“姐姐,你快进来吧,我搭第二个。” “我先晾干,帐篷会脏。”时默脱下吸饱了雨水的沉重外套,感叹不愧是大海上的雨,衣服也散发着咸味,让甜党的她打了个喷嚏。 乔衣递上口袋里的手帕纸,又探手摸了摸时默尚无热度的额头,对无人机说道:“导演,能给我们大毛巾吗,还有在哪里洗澡呢。” 何许人的声音毫不带同情:“补给点,东南方向。” 乔衣急得把下嘴唇咬出了齿痕。 时默的外套一点儿也不防水,领口被雨水浇灌进去,这会儿里面的浅绿色衬衣也粘着身子,露出了上半身的曲线。 乔衣看到了那圆润的弧度和沟。 明明在时默的宾馆,同睡一床时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感觉很难熬。 她抿着唇,将自己的运动外套脱了,披在时默身上:“海风这么大,可别冷着了。” 时默擦着领口,说:“没事儿,不会感冒的,一会儿找找补给点,我不能走动,衣服可能要麻烦你给我洗了。” 乔衣摇了摇头,固执地说:“你也得冲个澡,我抱着你去找。” 时默没多犹豫地说:“那用背的吧,抱着更累。” 乔衣也帮时默擦着身上的水。 时默蹲下身将裤腿挽起,用最后半张纸巾揩掉了小腿下的泥。 时默光穿着休闲皮鞋,乔衣见到她脚踝上浅色的红痕,又觉得有些难过。 怎么连这个部位都有烫伤,她是整个人掉进火里了吗。 乔衣借着给时默擦擦的时间,半晌平复了情绪,缓着声说:“时姐很轻,什么姿势都不会累。” “哎,抱吧。”时默妥协地张开双臂,“抱了可不许嫌我身上有咸鱼味。” 乔衣小声嘀咕:“不是咸鱼,是仙女味。” 眼看这两个人又你侬我侬地要抱上了,一直没说话的贾甜咳嗽两声说:“行动权可以交换的,我把我的步数换给时默,你俩都走路去呗。” 乔衣一下子红了脸:“原来可以换的吗。” 她执着了半天想把时默抱起来,没想过眼下还有更好的方法,还好有贾甜点醒她。 乔衣冲着那无人机上的银灰色摄像头望去。 在镜头前谈论要不要公主抱,也太尴尬了。 咦,摄像头? 乔衣的反射弧终于绕过弯。 刚才也被拍了? 她不愿意搭理时默的样子也是? 她抱着时默,指腹偷摸按了人家大腿不会被放大了吧?! 意识到一路过来都被拍了下来,乔衣背过无人机,蹲了下来,双手捂住了脸。 回想到先前那连串举动,她好像是个高冷又爱嫉妒的迷妹。 先别提观众,还有那么多熟人看这个节目。 可她只是对折的嘉宾,值一千块钱而已,应该没有其他艺人来得有话题度。 干脆录完后问问景瑟,能不能把她的镜头都剪了,以免破坏这个节目的紧张刺激。 才下完雨的路上,怕滑的乔衣和时默手挽着手,挨着往正东南方向摸索,找传说中能洗澡洗衣服的补给点。 时默给乔衣分析:“既然我们队被限制步数,又没有派发狼人队才有的白天‘工作餐’,补给点应该不远。” 加上她们先前走来的路,折算下来,一公里内能找到地方,还有导演提醒的方位。 也多亏她们贴得近,路上好几次都没有摔到沟里,反倒你拉我一把,我提你一下,顺利地发现了补给点。 围着朱红色外墙的大房子,飞起的屋檐是用瓦片垒成的,向窗内望去还能看到室内做了人工池塘,古色古香。 但在这个岛上却有种荒谬的画蛇添足的感觉。 毕竟她们一来就和“水”有了各种各样不太美妙的联系。 房子正门挂着把巨明显的大铜锁,门旁边两米远的地方还有根空心金属管,突兀地插在石壁旁,歪歪斜斜。 它是被刻意放在这里的,做好了上下固定,乔衣走上去摇了它几下,纹丝未动。 管子上还贴着竖排的纸条,给人定海神针放错了地方的既视感。 图画状的文字,像是甲骨文,用毛笔写在纸条上,看着很有趣。 乔衣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要用文字识别扫一扫确定这上面写了什么。 摸裤兜才意识到,手机已经交上去了,她们现在在逃生综艺里,只能靠自己的大脑。 虽然她学过些不同种类的外语,可从未了解甲骨文的写法。 乔衣求助地看向时默。 姐姐这么博学多才,会讲流利的法语,会写瘦金体,区区甲骨文,应该也是轻松破解。 时默摸了把乔衣的小脑瓜,表情颇有些无知少女的纯洁和挫败:“我也不知。” 乔衣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都是中国人,靠形状也猜得出个大概。” 猜了半天就猜出其中几个字。 就在她们绞尽脑汁凭借形状猜字意时,王卉和她的两个队友吵吵闹闹地来了,还在争论怎么搭帐篷的问题。 王卉看到时默,条件反射性地颤了颤:“你们这么快找到了?” 怕时默按照规则把解不出的谜题毁了,王卉提议合作,得到了同意。 王卉又挺起胸膛,走上去伸长脖子看金属管上的字。 她非常流畅地念出来:“启动说明:需与人体呈垂直角度。” 时默对她刮目相看,隐约记起王卉有书法特长,在访谈综艺里说自己练毛笔字修身养性。 导演怕不是环环相扣,知道每个人的特长,故意整的这一出。 王卉读完那竖条,感觉让时默吃了瘪,心情愉快地搓了搓手:“这还不简单,都看我的。” 她着指挥队友往钢管底下躺:“怎么样,有90度没有?” 负责躺地的男艺人360旋转,T恤衫正反面都糊成了泥巴色,也没有什么机关被打开的声音。 乔衣自言自语道:“不是垂直。” 风声作响,王卉大着嗓门问:“你说什么?” 乔衣被她吓了一跳,也提起音量说:“管子不直,躺着没法垂直。” 葵花队两名男队员试图把管子掰正过来,可掰得手指起泡都没成功。 乔衣绕到房屋后面找线索,路上打掉了几只飞虫,还给一只刺猬让了路。 她找到了个旧旧的木桶,比普通的葡萄酒桶要小很多,像个等比例缩小的模型。 王卉跟着乔衣走到桶旁,发问:“这个小木桶是干什么用的?” 经她的疑问,几人陆续走过来,还有人眼尖地发现木桶底下压着根撬棍。 他们合力将沉重的木桶搬起来几寸,拿出撬棍,再把木桶给撬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小包面粉状的东西。 上面写着“碳酸镁”,6月10日产。 日期还挺新鲜。 有人问:“这是干嘛的?” 时默说:“这个是——” “我知道。”王卉刚刚快速辨识甲骨文,自信地打断时默说,“碳酸镁活性高,易燃易爆,导演应该是想让我们炸了这根管子,把它横起来,和人呈直角。” 时默听完,慢条斯理地撕开了“炸/药包”的封条,将它细细涂抹在手掌上,均匀抹开,走到王卉眼前晃了晃。 “我刚科普完,你干嘛作死!”王卉连连退后,“你别过来啊,我不要成为第一个受害人!” 时默微笑着看着惊恐的羔羊,问:“你该不会以为,我要拿它练铁砂掌炸你吧。” 王卉反问,语气带上了哭腔:“难道不是吗??” 时默和无人机的镜头招手,给观众科普:“我手上的这包镁粉,又叫防滑粉,顾名思义,防滑专用,体育运动时为了避免打滑受伤,常会用到。看过前几期的观众朋友们应该很眼熟它。” 她美目转向王卉,微微弯起,却没有笑,明显是在责怪王卉上综艺前没做过功课。 王卉尴尬得想找个缝钻进去。 她走上前,和时默并排站到镜头对准的位置,僵笑着说:“收回前言,我是瞎诌的,请大家以时默为准。” 王卉不得不承认了先前的想法是多么愚蠢,在节目里搞爆破不符合价值取向,又非常危险。 原来何许人是要他们手抓着管子,完成这第一个任务。 王卉队里的两个男艺人却都是花样美男,胳膊上的肌肉甚至还没时默练舞来得饱满。 他们学着时默的示范,在手上涂了粉,抓杆更稳了,只是完全无法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做到绷直身体。 最后靠和乔衣一起抬着,配合着把人抬到了90度,场面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他们不死心地再看规则,垂直底下还有行小字,“以中心为支点,扫过的面积呈正圆形”。 这意味着不光要把人抬起来,还得扛着人,抓住金属管正中间的标记,再横着转一圈。 乔衣的运动衫被汗水浸湿了,脸颊上的汗也流到下巴上,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她轻轻敲打着胸前的骨头,大口喘着气。 扛起一百七八十斤的男人到底和扛女人和电钢琴都不一样。 她累得双眼发黑,膝盖也很疼,终于明白先前时默要她保存体力是什么意思。 而她反倒因为时默跳到别的男人背上,还跟时默怄了好几分钟的气。 可是再举一下下,再抬着人转一圈就好了,大家就可以吃饭了,时默也能冲澡避免着凉了。 连王卉都劝她休息:“我们不急这一会儿!” “没关系,我还能行。” 乔衣站起身,眼睛花了一下,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往前扑去,差点就晕了头。 再回过神,她整个人都被时默抱住了。 “累坏了吧,之后交给我。” 乔衣闭着眼,听时默这么说着,一时懒洋洋的,忘记了在录像,只想靠着时默的怀抱偷懒休息。 开始写歌后,她告别了曾经的生活,也好久没能什么都不想地放空自己。 姐姐身上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闻,甜甜的,像草莓混着大白兔奶糖,又像儿童常喝的AD钙奶,闻着这气味就能放松下来。 照在她眼皮上的光变得透不过来,脑门上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碰。 乔衣热得很,只觉得那东西清清凉凉的,让她还想再蹭蹭。 睁开眼,时默已经离她远了点,正眸光潋滟地看着她。 乔衣抬手摸了摸,指腹上沾了点红,同时默嘴唇上的是一样的,饱满大气的深红,为时默添了优雅高贵的气场。 乔衣迅速地烧红了脸,脑中的情绪涌向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对她诉说,你被亲了,被亲了! 那清凉的触感,是时默的吻。 遮住阳光的是时默俯低的身体。 她短暂地亲了她一下,留给额头唇痕。 乔衣好想照镜子,可这儿没有。 并且未来的六七天不想洗脑门。 时默压低声音,手掌遮着嘴型,附在乔衣耳畔说:“这是接力棒,是奖励,也是之前的回礼。” 乔衣心想:哪个之前? 是她给时默的儿童节同台惊喜。 是为剧组写的歌。 还是……趁姐姐醉后偷亲在脸颊的那个吻? 总不能,是公主抱吧。 乔衣困惑地抬起湿润的眼眸,飞速地瞥了眼“始作俑者”,又收回目光。 怎么能这么坦然,脸上的表情就像她每天都会亲她一样,在同样的部位千百次地盖戳。 可她们明明没有过,一次都没有。 在那双含情脉脉的眼中,乔衣读出了“亲昵”两个字。 不止是友人温和的亲昵,更像…… 更像是情人间才有的眼色。 尽管从未有人这样看过她,但乔衣就是有这种感觉。 时默的眼神很快就收了回去,目光如温柔一刀地怼又开始咋咋呼呼的王卉。 乔衣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是否是被亲之后的脑壳发热。 那这个吻呢? 前方不远处有个水洼,乔衣走过去拨开轻薄的刘海,头和水洼凑得很近,成功地看到个印记。 时默亲得很认真,连完整的唇纹都在。 而且不知怎么做到的,印记形状很美,是颗微微嘟起的心形。 乔衣像被天使吻过。 这个天使刚刚是不是短暂地爱了爱她。 风在吹,对家在嘲,小乔的内心在啾啾叫。 第四十二章 乔衣回到时默旁边时, 时默看着她的脑门哈哈笑:“对不住,口红颜色太深了。” 乔衣额头顶个唇印,脸上表情迷茫,看起来样子很乖, 跟被亲懵的小猫咪似的。 时默掏出擦身用剩下的最后一张纸巾, 要给她擦了。 乔衣回过神来, 躲躲闪闪地往后退了点,感觉还挺不乐意。 时默弯着眉眼许诺:“以后再给你亲。” 乔衣急急地说:“不不是的!” 她并不是舍不得擦掉! 时默帮她擦掉,边说:“又结巴啦。” 乔衣觉得这对话似曾相识, 弱弱地反驳:“没有结巴!” 见她们旁若无人,自顾自地你问我答,王卉皱起眉:“你们!” 她也憋了满肚子的话。 时默和乔衣要帮小景总拉收视率也不用这么拼吧, 虽说姐妹之情, 亲的额头, 可怎么比男女接吻看着还暧昧。 但这真的很养眼。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近半年来, 王卉对时默是否是时影后这点的探究终于终止。 先前她仔细地看时默颈间的项链, 觉得那颗音符确实和时脉是一样的,就算山寨也不用这么贴心地定制同款项链,又没人发现。 而现在,王卉却有些替时默感到高兴。 她面前是个真实的人,喜怒哀惧,有血有肉, 再也不是套着假面的影后,对谁都同样温柔, 让人猜不透。 她也找不到能黑她的借口。 王卉觉得自己的心智都得到了迅速的成长,居然还是因为曾经讨厌过的前辈。 她嘴上抗拒, 眼睛却牢牢粘着时默给乔衣擦额头的手,被戳瞎了也不闭上。 时默余光瞥见她,转过头去问:“怎么?你要是能举着你的队友,我也奖励你一个热吻。” 乔衣拽了拽时默的衣袖,小声:“不要亲她。” 时默耸肩,肩头圆润的弧度都带着对王卉的放心:“她举不起来的,只有你可以。” 王卉平白无故被塞了狗粮,还受到了轻视,不想被前辈看扁:“这可是你说的!” 绝对不是想要被时默那张唇形完美的嘴唇亲一口,她只是不爽时默的语气,想要她吃瘪。 乔衣那么瘦都可以,她这个吨位更大底盘更稳的自然也可以。 王卉很有自信。 “准备好了吗?”王卉去抱那个看起来轻些的队友,和对方一起喊,“一、二——哎哎!” “啊!!!” “要摔了——” 抱不动队友反而险些扭了腰之后,王卉冲镜头露出尴尬的笑脸:“挑战失败了哈。” 原来她不可以,打扰了。 那头看同步录影的景瑟快要笑疯,小本本记下来,要在这里加特效,在王卉的脸上加两坨高原红,脑门上再p个虚假的唇印。 时默问男艺人要了便携剪刀,就要往西裤的大腿部分剪,被乔衣拦住。 问了才知道,时默准备亲自上阵,用跳钢管舞的技法完成这一高难度动作。 而为了用腿部固定钢管,产生必要的摩擦,裤子必须要短。 时默的西装裤很好看,她穿起来显得双腿纤长,如果抱起手臂,就更像个女总裁。 乔衣以前也见过时默穿这身,虽然只是轻奢品牌,价位不算特别高,但它是时默的心头好,为录节目剪掉很可惜。 乔衣从时默手中接过小剪刀,几下把自己的均码运动裤剪了。 穿在身上的部分倒有模有样,很像运动专用的款。 她对时默说:“我这条给你。” 时默突然很想再亲乔衣一口,她这是捡到了什么宝贝,又聪明又体贴。 可这白白的大腿小腿,真是不想让人看到。 她们二人像约好了似的,步伐一致地绕到房子后面的小车库里。 交换裤子。 时默本身练舞,头身比感人,腿长也是0.618的黄金比例。 乔衣穿上那条西装裤,脚后跟踩着裤脚,感觉不那么美妙。 与时默相比,她的腿到底短了一截,平时看不出什么,裤子教她做人。 看来她真的长不到时默的个头了。 趁时默套上新做的“短裤”,乔衣眼疾手快地把裤脚卷好弄平整,假装这条西裤跟自己很合适。 时默调整好运动短裤的腰部松紧,抬眼问乔衣:“还能穿吗?” 乔衣点头:“正好呢。” 她看着时默深灰色裤子下面露出的腿部皮肤,那刺青的纹路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惑人的微光。 乔衣不禁问:“姐姐,这个是为什么……” 她莫名觉得,她现在问的问题和曾经时默不告诉她的事,有着莫大的关联。 时默却平静地笑:“是勋章。” 她没有多解释,乔衣也没有问下去,因为时默回答的是积极的意义。 伤痕虽在,可她没有感觉受伤,比什么都好。 没让葵花队久等,她们迅速地回到了正门前。 那三人见时默腰腿上的刺青,看花了眼。 总有些能问和不能问的,即便是活跃节目气氛,他们也找了别的话题,绕开了时默身上的纹身。 这让乔衣松了一口气,就像她上节目后,大家对她都挺和气,也没人问她走路的姿势怎么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时默说着“先解决这个谜题”,拿起剩下的小半袋镁粉,均匀地抹开。 快要用完了,剩下的一点也不愿意浪费,给腿上也拍了拍。 王卉看着时默涂手,总觉得这双手上没有粗糙的痕迹,即便时默真的能握住管子,也得靠乔衣和两个男人帮忙。 时默做完简单的保护措施,那双不易生茧的手捏住管子,确认了稳定性和坚硬程度,对几人说:“大家离远点,最好躲树背后。” 王卉闻言,第一个闪远了。 这和对时影后的黑转粉是两码事,沈心慈PTSD伤不起。 乔衣还在走神,被时默点了名:“小乔,帮我伴个唱好吗?” 乔衣眨了眨眼,get了时默的话。 虽说只是解谜的一环,可光是做几个动作跳上去不符合时默的美学。 也少了综艺的娱乐氛围。 她问:“要什么歌?” 得到了预料之外的回答:“你挑的都可以。” 乔衣想了想,能将身体展开,整个漂离地面的伴唱,必然不是轻柔活泼的少女情歌。 她垂眸一笑,抬眼对那边的无人机说:“用我自己的歌。” 虽然手上没有电钢琴,耳畔的旋律却以一种哼唱的方式带了出来。 时默伸长手臂,四指给乔衣比了颗圆圆的小爱心。 乔衣唱着歌,四四拍的节奏,旋律是现编的,歌词用了法语的《小玫瑰》。 音有些低,显得不那么明快,时默头一次听她唱这样的歌,沉醉于这介于少女和青年间的嗓音,沙哑之中混合着缱绻与暧昧。 时默足尖点着节拍,在管下做了几组热身般的动作,而后爬杆而上,身体与金属管平行,缓慢地转圈圈。 腰肢灵活,与力量并重。 双腿分成一字马,与管子垂直时,众人甚至能感受到那腿部小肌肉群之下蕴藏的蓬勃张力。 葵花小队中的两名男性先看呆了。 公然在节目中跳钢管舞,这么刺激的吗。 那才刚刚干透的浅色衬衫,混搭着完美包裹住时默小半截笔直大腿的深灰色运动裤,绕杆回旋,极具性感,却又意外地不失高贵。 本该是很矛盾的气质,在时默的身上并不违和,甚至可以说只有她才能做到。 而这些基本动作没有持续多久,时默见他们都闪得够远,腰上用力,双腿也提前储备力量,合适的点,将那力道均匀地分出去。 乔衣的歌声也在此刻舒展开来,积聚的情感爆发成主旋律,音爬上八度,配合着时默,放开歌喉,反复地唱那几句诉说心爱的话语。 “Semblable à une rose qui ne se fane jamais(就像玫瑰,永不凋谢的玫瑰)” 她从未想过会有此刻,能像心上人表达自己强烈的爱,尽管只是在综艺之中,只用上异国的语言,没有任何人会发现。 可时默跳舞时,笑得有这么甜蜜过吗。 上回跳和她的学生们分别前的舞蹈,脸上的表情明明还满是张扬,自信得像个酷姐。 时默的舞姿没有那些热辣的舞步来得迅捷,相对缓慢的旋转动作却更叫人移不开眼睛。 等到时默松开两手,仅凭单腿勾在管子上回旋时,葵花队真情实感地叫好,沦为了鼓掌机器。 那用肢体带出的同心圆,是时默全身心投入跳的舞蹈。 乔衣的歌曲声音往上走时,时默的节奏也跟着加快。 结尾的轻声吟唱下,她也轻巧地翻身,足尖点地,间隔数秒地转上圈,手掌与金属管若即若离,移形换影般,那双黑眸像要摄人心魂。 乔衣的歌声止息时,葵花队对时默的彩虹屁也开始狂炸。 “这个舞??金大腿吗,怎么能跟飞似的,是真人在跳舞?刚转上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临场吊威亚了。” “我错了,再也不说低俗了,艺术就是钢管舞!” “想学,收徒吗?” 王卉看着乔衣感叹:“这是被天使吻过的嗓子吗……” 乔衣对她说谢谢。与先前相比,她慢慢和王卉熟识,变得能正常地和对方交流。 “我代观众问一句,你唱的是什么语?” 乔衣试着像王卉那样,对镜头回答:“是法国诗歌《小玫瑰》。” “曲子呢?” “现编的。” 王卉惊了,她向来不愿意轻易夸人,却不得不对乔衣说:“你很厉害!” 乔衣主动伸出手,和王卉相握:“是王卉姐更厉害。如果你没来,我们也看不懂上面的字。” 王卉心虚地表示,她认甲骨文的技能在乔衣的即时编曲面前简直弱爆了。 她莫名觉得这次综艺的热度属于轮椅队,而就算被经纪人批,她也心甘情愿。 根本抢不过对方的风头,她们葵花队不如老老实实做任务找线索争第一。 想起奋斗了一中午的帐篷,王卉又愁了。 而在时默新奇的舞蹈动作下,他们看得太入迷,都忘记了跳舞的初衷。 她的动作是否标准,有没有做到纸条上的要求? 王卉指着第二台过来的无人机,喜悦地叫道:“诶,你们看!” 无人机空投下盒子,绘着和补给点大门铜锁上同款的花纹,宣告时默挑战成功。 但盒子上还有个两位数密码。 选手们开始哀嚎:“还要解谜,肚子饿扁了!我们要吃饭!” 时默笑:“两位罢了,00到99试一百个数字,最多拨5分钟,等等吧。” 乔衣可不想让时默等,心心念念想她快点洗澡洗衣服。 她走上前,手指往上滑一下,九。 往下拨动,零。 咔哒,盒子开了。 王卉奇道:“你怎么知道是90?” 乔衣拿出盒子里扁铜条般的钥匙,边开锁边说:“这里没有别的线索,数字只有那个垂直的九十度。” 王卉下意识地看向时默。 时默边走边慈爱地看着乔衣,脸上挂着蜜蜂都嫌甜的笑容,就差夸一句“我家小乔真是个小天才”。 王卉又迷惑了,这还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时影后。 这样的姐妹情哪里有卖,她也想来一份。 大门开启,随着工作人员的入镜,传来鸳鸯火锅的香气。 “解谜的大家辛苦了,吃点补补。” 葵花队成员们热泪盈眶。 终于能吃饭了! 他们先吃起了午餐,而时默在乔衣的强烈要求下进了浴室。 贴心的工作人员已经为她放好了45度的洗澡水,还颇具情调地撒上了香薰味的玫瑰花瓣。 看着足可容纳两个人的大按摩浴缸,时默也心动了。 回头在她的房子里也搞一个,带上小乔,从此醉生梦死,夜夜笙歌。 怪不得有昏君,美人的诱惑如何把持得住。 时默丢开湿了又干的衬衫和运动裤,哼着不成曲调的“小玫瑰”,晃着长腿踏入其中。 运动后的泡澡,实在舒爽。 乔衣守在门外面,听着水声,给时默放风。 她也不知道她放的哪门子风,这里明明很安全。 半晌听时默跟她说:“没有毛巾了。” “我找找!”乔衣朗声说。 她去了大厅,葵花队三人正在吃饭,热情招呼乔衣也过去一块吃。 乔衣婉拒,说要找毛巾和换洗衣物。 王卉点了点人造池塘不远处的药盒:“刚才我看到了,那边好像有。” 乔衣走到药盒旁边的抽屉里翻找,顺利找到了M/L码的女式白衬衫和运动裤。 运动裤和自己剪了的那条20块钱的不一样,做工很考究,腰部用了黑曜石制成的纽扣,也没有松紧带。 乔衣往身上比了比,觉得她自己正好,可是给全组女嘉宾中个头最高、肩宽最醒目的时默穿有点小。 不过也没有别的能穿的,她就拿了两套。 乔衣折返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应她。 她打开一条门缝,听到时默正在自娱自乐地哼哼小曲儿,不知道在唱什么,但极为忘我投入。 乔衣便摸索着把折叠好的衣服与毛巾放在离门不远的梳妆台上。 要把门关上的时候,她听到时默喊她:“小乔,过来帮我搓个背好吗?” 时默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她身上被雨水打过,特别是饱受折磨的后背,都是泥巴,刚才跳过舞又出了一身汗。 想到乔衣也出汗了,她们正好能速战速决,先后帮忙洗了,好早些去吃火锅。 乔衣的情感被时默一叫就冲进了浴室,理智还留在门外面,灵魂瞬间像分成两半。 喜欢的人喊她进浴室,她该答应吗。 把对方看光光,还要摸遍后背,是不是得负责。 万一时默的背上有各种刺青,她看了心疼到哭,会不会被她认为是性格奇怪的人。 乔衣天人交战,景瑟喊:“小乔老师冲!” 乔衣扭头,看了那近在咫尺的喇叭和摄像头,心道现在的科技真发达,跟拍还能进室内,可别跟进浴室里了。 她心里犹豫不决,还觉得小景总怎么有点污。 时默的声音又从浴室里传来:“糟糕,打喷嚏了,我感觉我要感冒。” 声音清亮,情绪饱满,明显就是骗人的鬼话,但一骗一个准。 “坚持住,毛巾来了!”乔衣慌了神,开门抓起刚放好的毛巾就冲进去了。 见乔衣进去,景瑟嗑CP的心思愈发上头,兴奋地喊:“无人机给我冲鸭!” 马上被何许人重重地敲了脑袋壳:“冲什么冲,不让播的,连这轱辘一块掐了。” 乔衣见那无人机没跟进来,被她关在了浴室外面,心说误会了景瑟。 她一手拿着那条软软的毛巾,一手捂住眼,往隔着浴帘的人影方向走,还被踏脚台半个踉跄,险些飞进正圆形的浴缸里。 听时默拉开帘子的声音,还笑她:“捂什么眼睛,看到我又不会变成石头。” 时默显然不是美杜莎。 但是乔衣却觉得她看见她的身体,自己会僵硬到石化。 要知道,上午看到时默湿掉的衬衫时,她整个人都不太好。 非常不好,想马上滚进被窝看点黄兔冷静冷静的那种。 时默好笑地问:“你不看我,怎么帮我搓背,你们矶市人都闭眼搓背的么。” 这话涉及到南北差异,又好像没有。 乔衣作为普通矶市人没想好怎么答,捏着毛巾的手也松开了,毛巾落进泡澡水里,没有一丝声音。 乔衣空了手,两只手都捂住眼睛,垂着头,中气不足地反驳:“我能盲弹,也能闭眼搓澡。” 时默:“哦?” 盲人按摩别有一番风味,让小乔按按她就更是绝妙。 但她现在前胸贴后背,进食补充能量的愿望高于一切。 她心想,不如一起洗个战斗澡,这个浴缸这么大,果然是用来同时装两个人的。 一切都是何许人的阴谋,与她时默无关。 时默问乔衣:“你能闭着眼把自己洗干净吗?” 乔衣把脸对向了时默,手还没放下来,疑心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后手腕被拉住了。 乔衣毫无防备,被时默带到了胸前,锁骨贴到了超级软的东西,沾了一领口的水。 “这下可以睁开眼洗澡了。” 乔衣感到身前都被水浸湿,慢慢地睁眼,望见时默的脸,正笑盈盈地看她。 目光再往下,看到时默舒展放松的身体,毫不羞赧地呈现在她面前,乔衣觉得她要石化…… 哦,她没有。 尽管心跳声大得快把她的耳膜炸飞,乔衣也觉得,这也太香了。 刚才捂着眼坚持不看的她就是个小傻瓜。 她多瞄了两眼时默的侧腰和腿,那上面的纹路都快能成为一副静物风景画。 她看到了,也记下了,这就是姐姐的身体,不输给脸蛋的漂亮。 如果能成为她的恋人,日夜看到,恐怕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时默还劝着她进浴缸:“水干净着,你找毛巾的时候我去洗了淋浴。” 乔衣摇了摇头,不知把视线定在哪个点上合适:“可是我脏,我冲一下就好啦。” 时默在唇前竖起食指嘘声:“不脏。动作慢了,他们该把火锅吃完了。” 火锅被捞完是个很好的借口,非但时默这么想,乔衣也接受了。 尽管淋浴更快。 乔衣乖乖地脱掉衣物,慢吞吞地入水,顺势看了时默转过去的后背,光滑细腻,别说纹身了,半颗粉刺都没长。 她心安下来,看来只是腰背上有。 能少受些苦总是好的。 乔衣入水的水花很小,时默如跳水评委般,在心里举起了10分的满分牌。 小漂亮可爱又迷人的身体充满了成年女性的魅力。 时默未曾想到,看似青涩的果实,实际上却正合适,芬芳馥郁的香气和色泽都诱人采摘品尝。 她的皮肤很白,全身上下只有嘴唇和指甲是粉嫩的。 而现在,时默又挖掘到两处十分可观的部位。 透着红的樱粉,能被称赞一声美丽。 不知道在这一年过完前,她有没有机会能摸到。 时默此刻的心思和事业心一同膨胀,觉得乔衣将她迷得快要找不着北。 但是…… 等到她们调整好位置干正事,乔衣离她太远了。 半米开外,乔衣手臂拿搓澡巾刚够上她的身子。 简直是在隔空擦背。 时默不禁扭过头问:“胳膊不酸吗。” “唔。”乔衣模模糊糊地应,心说,胳膊不酸,眼睛酸。 从背影都能看到姐姐那里的弧度,她真的要没了。 第四十三章 乔衣也不想离那么远。 实在是因为气氛太莫名了, 她们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没有先前那样从容淡定。 时默都不哼歌了。 就连这漂浮在水面上的玫瑰花瓣也分外可疑。 乔衣轻轻地嗅,还挺香。 乔衣的动作几乎是越擦越轻,手臂拉远后, 像在给时默挠痒痒。 时默背上不着劲, 猫爪般的轻撩燥得她心头发慌。 好在她先前洗了淋浴, 对乔衣说:“可以了,换我帮你。” 听到时默也要给她擦背,乔衣转身, 给对方后脑勺。 她的头发已经被白色发巾好好地包住,从后面看去像颗圆滚滚的悠哈奶糖。 时默伸手摸了一把奶糖,虚点了两下那微红的耳垂。 她能打赌, 就算在这里捏捏对方的耳朵, 乔衣也不会将她怎么样。 不过么, 探索敏感的部位的机会,就放在以后好了。 视线再往下, 看到乔衣的后颈, 和额发同样柔软的小碎发,心头更加发软。 她撩起一捧溢着玫瑰香的水,拍在乔衣后背上,将沾了沐浴露的毛巾覆了上去。 外面的人热热闹闹地吃着火锅,浴室里却寂静得只有水声。 比起给对方擦背,乔衣的脸愈发的红, 后知后觉地想,时默的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只觉得气氛安静得不像话, 后背也痒痒的,便侧过脸对时默说:“姐姐, 痒。” 听到这话,时默眼色发暗。 乔衣的眼尾湿红,向上翘起的睫羽轻颤,从来雪白的肌肤被泡得泛起健康的粉色,对她说话的模样活像她对她做了什么似的。 时默的脑海中突然冒出冯延巳的《谒金门》: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乔衣整个人柔软得像水,而时默觉得自己将对方拂乱了。 若她上辈子是个画师,一定用妙笔丹青,将深闺中的小乔画进了谁也瞧不见的美人图里,挂在自己的卧房里,日夜欣赏。 而这首词后面还有一句“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时默本觉得没什么,望着眼前美景,却感到自己可耻地污了。 乔衣被她摸不清力度的搓背弄得笑出了声音,如黄鹂在初春发芽的枝头轻吟。 时默强压喉间的不稳,语气镇定地反问:“那我重一些?” “嗯……” 乔衣咬着嘴唇回应。 她感到后背上的力度并未加重多少,却不知身后的人有多么克制,几乎憋出内伤。 互相擦完背后,二人都暗暗地松了口气。 “劫后余生”般的体验让她们吃火锅的时候都不香了。 当然,火锅确实被对方队伍捞了个干净,她们只吃到了十几片肉食人类留下来的小青菜,不得不又拿了几盒便当。 这顿虽说是午餐,吃的时候已近下午,等到她们提了饭回来,太阳都快落山。 贾甜自得其乐地在她们队的帐篷外面妖娆地摆着各种pose。 面对自架的镜头,秒换动作和表情,甚至摆起了jojo立,视觉冲击度max。 见时默和乔衣回来,她关了相机,眯着眼缓步过去,看清二人白衣黑裤的衣着后,挠着头问:“我都等饿了,你俩不会是去逛街买衣服了吧?” 转念想,不对,这只是个岛啊。 乔衣低头看了看合身的衣物,再看时默那短了几公分的裤腿,对贾甜说:“抱歉呀,我们回来晚了。” 时默接上乔衣的话:“我们洗了个鸳鸯浴。” 乔衣没有否认,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贾甜:什么东西??? 所以身上真的是情侣装吗? 听乔衣给她反馈第一天白天的解谜后,贾甜捧着自热米饭,想象这是热腾腾的火锅。 摸鱼的人不好说太多,贾甜决定当个安静的灯泡。 三人吃过晚饭,王卉早早地过来了。 她趁天还没黑能行动,放下面子请乔衣过去搭帐篷。 最先回绝的是贾甜:“你们连火锅都没给我的队友留,还想请她们搭帐篷,好大的大脸。” 王卉不甘心地反驳:“涮久了肉就老了!” “所以你们理直气壮地吃完?” “是她们洗太慢了。” “拜托,半个小时也叫慢?” “……” 尽管是为了节目效果,这两位小花却也越吵越真情实感。 两位男嘉宾对脸懵逼,不知道女人关于洗澡时间长度,吵起来的点在哪里。 乔衣僵着身子,无措地站在边上,不知道该怎么劝。 王卉激动得眼泪都快飙出来,时默甩出一张手帕纸糊在她脸上:“人借给你,我去就是。” 她从贾甜那里拿来的步数因为跳钢管舞用得快,先一步浪完了,得问乔衣借。 王卉闻言,破涕为笑,却指向乔衣:“我不要你,小乔老师跟我们去。” 时默:“?” 怎么还在王卉这里吃了闭门羹。 王卉说:“谁不知道你生活技能薄弱,帐篷也都是你队友搭的。” 时默轻轻地蹙了下眉。 王卉说话没有忌讳,时默感到王卉已经扒开了她的马甲。 态度还挺轻松的,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 被王卉槽到海平线的时默反省了一下,觉得王卉说得不无道理,可三个队伍第一可爱的乔衣不能随随便便被借了去。 她征求乔衣的意见,乔衣倒是答应了。 乔衣起先不想去,并不是记着葵花队和她们的竞争关系,而是轮椅队第一天过来走了不少路。 想到剩余可用的步数非常少,就有些犹豫。 好在葵花队的两名男队员也和王卉一同前来,想出了机智的解决办法。 他俩人手负担一半重量,像小学生抬花轿游戏中那样把乔衣抬走了。 步数用完的时默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乔衣抬走。 直觉被抢了媳妇的时默伸出手:“小乔,早点回来!” 乔衣挥挥小手:“你们早点睡,不用等我。” 时默坐在帐篷口,看那太阳落下海平面,就像往泡面的碗里放了颗乔衣特制的溏心蛋。 好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乔衣就回来了,依旧是两名男艺人送来的,可他们却因为超出行动时间被导演记过一次,要在轮椅队面前接受惩罚。 如同羞耻play。 其中一个负责做俯卧撑,另一人则坐在对方的后背上。 何许人要求二十个,葵花队队员推了三四个,就筋疲力尽地趴在泥地里,说地面松软不利于支撑,他不行了。 换另一个队员来,也是一样。 在三位女士面前,他们感到十分丢脸。 事实上谁也没在意他们是否能做20个背人俯卧撑。 贾甜在看海。 乔衣在盘算时默坐到自己背上的时候,她带不带得起来。可能膝盖以下会有些困难。 时默问导演这个动作学名叫什么,以后去了健身房可以练练。兴许半年以后可以解锁新姿势。 这二人心里都有一个将对方撑起来的梦想。 晚间,蛰伏了整个白天的狼人队摸出帐篷,开始行动,找让人头痛的照明设备,一晚上都毫无收获。 何许人靠咖啡续命,拇指揉着眉心疑惑地自言自语:“就挂在最高那棵树上,还做了提示,他们怎么就找不到呢?” 其他两队却经过了白天的奋战,美滋滋地要入睡了。 坐在单人帐篷里,乔衣裹着毛毯,还在想下午她们洗的澡。 明明是相互帮忙擦背,在时默口中却成了“鸳鸯浴”。 好像她们干了什么似的。 乔衣觉得姐姐的举止似乎大胆了些。 这是上了综艺之后,带着艺人修养的打鸡血。 还是她回圈后的本性终于露了出来。 乔衣身体疲乏,精神却一直悬在上空。 她无法按常理推断时默的行动。 她能拉着她一起洗澡,半夜里会不会摸进她的帐篷? 想到这个可能性,乔衣愈发失眠。 她丢开毛毯,整个人钻进睡袋里,头也一并进去。 然后打开了她在回来的中途意外发现的战术手电筒。 等时默夜袭。 等啊等,却什么也没等到。 别说时默了,连只误入的刺猬都没有。 乔衣一觉睡醒,看时默的眼神都有点不好。 她果然想太多了。 如果她有足够的胆量和勇气,能主动地钻进时默的帐篷,问问她为什么要亲她,怎么要跟她一起洗澡该多好。 乔衣见时默眼下的青黑,暗道姐姐这是做什么了,睡眠质量那么好的人,到了荒岛上果然也是会认床的吗。 哪知道时默是为了不去想那顶近在咫尺的帐篷,拿出敬业的精神解开剩下的谜团,数了一晚上的小乔。 天亮才要入睡,又被贾甜喊早操时声音洪亮的“一二三四”叫醒。 时默:我很fine,真的fine。 “逃冲”这个节目每期都给出一定的时间破解谜团,从未有过一周这么长的时间。 要想解开谜题,就要先人一步,化不利条件为主动。 没睡好的时默久违地燃了起来。 她看着眼神晦涩的乔衣,心道这个小漂亮不知又脑补了些什么。 不管她心里有多少弯弯绕绕,等节目结束后,她便一一说给她听。 乔衣也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时默。 她见时默全身心投入了综艺中,利用她们为数不多的步数计算能到达的点,找相关线索。 到底是专业的人,拿出专业的态度。 乔衣也认真了起来。 让为她报名的吴荃、让踏上另一条路的乔言商、还有她最好的朋友钱婫,以及许许多多与她的生活交织在一起的人们在看这个综艺时,能够会心一笑。 也许在节目之后,她的心中会被填满,人生的拼图又加上无比重要的一块。 上岛第三天,三小队进度不一。 狼人队因为迟迟找不到照明的手电,处于垫底状态。 葵花队全白天活跃,遥遥领先。 轮椅队扬长避短,心思缜密,有策略性地放弃无关紧要的虚假线索。 可能是因为太过专注于这场解谜比赛,再加上初上岛时的风吹雨淋,乔衣的小感冒症状加重,在搜寻的路上坐在地上打喷嚏,神色恹恹的。 时默放心不下,背着她回了帐篷。 贾甜也被工作人员用轮椅推了回来。 时默惊讶地问:“你去干什么了?” 这两天就没看到贾甜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去自拍了。”贾甜也没掩饰她的摸鱼意图,从怀里掏出了单反,“索尼大法好。” 时默一口闷气憋在胸口。 你永远不知道你是否拥有一个关键时刻掉链子划水的队友。 关心则乱,时默将乔衣带回来的途中经过补给点却没停下,现在又绕回去找药。 加上先前的搜寻,这一来一回,就超出了规定的步数。 上岛第三天,时默受到了来自何许人的第一个惩罚。 她希望也是最后一个。 惩罚内容:五分钟电影片段无实物表演,题材不限。 就像瞌睡来了送枕头,景瑟和何许人的这个惩罚给了个很好的机会,让时默可以顺顺利利地脱马甲。 可在掉马之时,喜欢的人还生着病,时默多少感到心不在焉。 乔衣给她鼓掌,脸上挂着病容,眼睛底下带点红肿,双颊也粉粉的,却提起兴致要看她演戏。 时默忽地想到一件事。 说起来,乔衣几次去《鸷鸟》剧组,都无缘她的拍摄。 这么一想,她鼓起了劲儿。 小乔不是想看表演么,这不就有了。 白漫梨说得不错,上了这个节目,她可得好好造作了。 第四十四章 随着何许人播报惩罚内容的声音, 谜一样的工作人员们也从树林后面走出,扛着的是全套灯光和录影录音设备。 时默想好表演什么戏什么片段之前,在别处的无人机也都往她这边过来。 只见其中三台小飞机的后面追着原本被录像的嘉宾,场面显得有些喜感。 他们一路追来, 三个小队的人数居然齐了, 所有的嘉宾汇聚一堂, 来看时默演戏。 无人机总共六台,虽然是先进的低噪声设备,合在一起发出的轰鸣还是让人忍不住捂起耳朵。 时默:…… 导演这是来拍她的无死角演戏, 还是单纯来砸场子的。 他们有人兴冲冲地问:“要演什么?” “会不会是《鸷鸟》?大魔头每段嫁祸别人的戏码都特别刺激,差点点就被男主戳穿了。” “没准是第七集的捅刀子?” “那个她刚演过,难度太低了。” “你说的不对!她现在穿的样子, 比较适合第九集的那段blabla……” 时默听他们猜她要演什么, 剑拔弩张, 紧张刺激,就像押高考作文题。 但很遗憾, 正如其中一人所言, 《鸷鸟》是最近才拍的剧,演它没有太大的挑战性和新鲜感。 况且演它也掉不了马甲。 时默很快选了电影《东风》中的片段,这部戏是她退圈前最后也是最成功的得奖作品,因为和许妍的过往,她总将它尘封在记忆角落。 也是时候拿出来晒晒,毕竟故事是好故事, 阿琅也是她极为喜爱的角色,因为一个许妍而放弃喜欢, 实在是有些划不来。 听到时默说要演《东风》,在场之人都放轻了呼吸。 那是什么, 是公认的神作。 开始前,时默先讲述要表演的情节。 “这场戏的角色有女主角阿琅和她的侍女和友人萧婻,讲的是阿琅赴皇家夜宴前与萧婻爆发冲突。萧婻不愿让挚友冒枉送性命的风险,而阿琅为了牵珠成线,以孤身入局。她们二人的命运在此割裂,自此一别,至死不见。临别前,阿琅许萧婻三个承诺,萧婻不得不放开手,让挚友一搏。” 在场众人大多是演员,看过时脉参演女主角,并拿下上上届金芝奖影后宝座的《东风》,封为圣典。 他们反复学习揣摩主配角们表情、动作和情绪的控制。 小部分如贾甜,是模特等其他职业,虽然没把《东风》翻来覆去地学习,作为纯观众,却也有过惊为天人,在电影下映前二刷三刷的体验。 如今他们听时默说起这部戏,眼前一亮,但并没有抱太大期待。 这一段是女主赴宴前的过渡,最多只能算小小的冲突,没有给人太特别的印象。 而且毕竟模仿得再像,也不及本人表演时来得灵气逼人。 仔细想来,这场戏怎么想都应该有两个演员。 无实物表演,还没有人对戏,尬演是难免的。 倒不如说能演得让人身临其境,那是神仙。 只有早早看穿时默“真身”的王卉心里七上八下。 她心说时默这表演不好翻车,砸掉的是从前和现在的自己两个牌子。 可要是演好了,不就等于现场掉马,会不会被以前的影迷们质疑精分,给骂臭了。 毕竟对外虽是平淡退圈,可在王卉听到的消息中,时脉对公司是死遁,拿命开玩笑,走漏消息的话,那是要被往死里黑的。 她坐在乔衣旁边捂住眼,不敢看。 却被乔衣拉下了手。 王卉:“?”不是说小乔老师病了还没好,怎么力气大如牛。 乔衣轻声地说:“可好看了,快看。” 终于能够现场观摩时默演戏,乔衣内心激动,脸上按捺住不表露,却不许有人在她旁边捂住眼睛。 头一回向同龄人表现出霸道的一面,也是第一次跟人卖安利,卖到了时默的前黑粉头上。 王卉有点无语,架不住乔衣太可爱,被她拉着手,她也没办法甩开。 看就看吧。她反问乔衣:“你看过?” 乔衣点点头,又摇摇头,心说她也不知算不算看过。 毕竟姐姐的精分总是让人如坠云雾,似有还无。 工作人员在泥地上搭建固定好相应设备,开机打灯后,何许人笃定地拍下桌子,在那头说:“Action!” 时默问贾甜借了她的黑色蝙蝠衫,只在左肩披一半衣服,做出宽袖的形状。 她脱去脚上的鞋,信步走到灯光中央,就跟在家里晃荡似的。 贾甜摇着头,说:“这样散漫,看起来是不会好好表演的。” 是在开玩笑吗,不穿鞋,衣服披一半,时默的形象就像个流浪的吟游诗人。 何导没要求质量,演满五分钟,可不就轻松过关。 王卉被乔衣拉下手后,不得不跟着围观。听贾甜这么说,她反而不服气道:“时默脱下鞋,慢慢移步和影片中是一样的。” 这幕开头的女主角是刚沐浴完出来,应当是舒心放松的时刻,却要准备赴宴,在一众皇族的眼皮底下,埋线布局。 众人都很好奇,时默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如何演出这场拥有情感冲突、最终归于姐妹情深的戏。 只见时默面上表情剧变,一下就哭了。 她略微蹲下身子,蜷着十指,哭声呜咽,令人听了也十分伤心难过。 电影里的阿琅少有落泪的时刻,更别说哭得这么委委屈屈。 看过电影的几人却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受到了震颤。 经验老辣的何导立马反应过来,时默现在演的是萧婻。 他问身旁捧大脸看戏的景瑟:“景宝,这人你哪里找来的?” 景瑟面对老前辈,口风不严:“皓光经纪人一姐白漫梨介绍过来的,说时默本人有意向参加逃冲。” 何许人深深地叹息,恨铁不成钢道:“你为什么不跟我实话实说,她就是那个转型期拿奖的女明星?那样我还能把节目设计得翻倍精彩。” 景瑟才意识到,时默叫她对她的身份保密,只说别跟乔呦说,可半点没提到不告诉其他人。 她可真是个好心办坏事的小机灵鬼,最终坑的只有她自己。 后悔也晚了,她只能问何许人:“何伯伯,你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何许人嘿嘿一笑,“当然用眼睛看,这不明摆着的事吗,看不出来的是蠢货。” 多日后综艺成品出来,远在岛外的《鸷鸟》导演高照听到了这番言论,感觉有被冒犯到。 而现在,何许人和景瑟二人只是简短地交谈,很快投入时默的戏中,听她哭着讲第一句台词。 萧婻身着素白短打,是寻常女儿家样貌。 她哭得凄凄惶惶,肩头一颤一颤的,双手捶打在无形的茶桌上,口中含混不清地哀求:“小姐,你为何要去!你会死的,会死的啊……” 漆黑的衣袖翻飞之间,一双手托住她的手心,将那滴在手上的泪痕拭去,沉着地劝她:“我不会有事。况且这是改不了的事,莫要哭了。” 阿琅的容颜艳丽得不可方物,眼中灼灼,是萧婻看不透的光。 萧婻拿起案头剪红烛的剪子,对准自己的身体,凄然地说:“若你执意要去,我便,便不做人了!” 阿琅平静的面容有了细微的起伏。 她短促地笑了声,捉住萧婻的手。 一根根掰开对方的手指,拿下剪子放回桌面上,轻叹着说:“做不了人,便要同我做一对鬼么。” 萧婻眼泪流个不止,嘴里依旧嘟哝地说着“不愿,不愿”。 阿琅时间不多,呵道:“莫哭!” 萧婻惊惧地抬起头,还打了个响亮的哭嗝:“阿琅,你,你凶我。” 阿琅用拇指拭去萧婻眼角的泪,用擦了擦她眼眶底下,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双残红抹去。 “婻儿不唤我小姐,是不生我气了。” “我又怎么会生你气。可,可你!” 萧婻用力地咽下唇间苦涩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对阿琅说,“我不缠着你,可你真的会平安吗?你答应我!” 阿琅举起手立誓,许下三个承诺,向萧婻做了保证。 其一,保证她手段清白,只惩奸佞,不将清廉之人一同布入网中。 其二,遇事保持冷静,绝不疏忽大意,误了自身性命。 其三,即便她二人日后再也无缘相见,阿琅定不忘了萧婻。 萧婻惶然,含着泪笑,目送阿琅离开。 阿琅步履坚定,一次也没有回头。 …… 感性的男艺人看着阿琅离去的背影,当场就哭了,眼泪鼻涕哗啦的,往自己脸上糊纸巾,完全不记得一开始看的时候吐槽时默的精分逗他发笑。 那些对时脉很熟的演员佛了。 在同台竞技的第一日就对时默的真实身份颇为好奇,心说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现在看来果然是他们的老前辈,披着小马甲就回来了。 在综艺的惩罚环节大大方方地脱下,真是不拘小节。 贾甜从时默说出这出戏里第二句台词开始,吓掉了手里的相机。 虽然她这辈子立志于做一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超模,但她再也不说人靠衣装这样的鬼话。 她见到了“魔术”,又可以说是演技带给她的幻象。 她的蝙蝠衫在阿琅……不是,在时默身上还能这么用? 时默右脸朝向他们时,他们看到卷了袖口模仿短打的白衬衫,而时默演的是始终啜泣的侍女萧婻。 长衫拂过脸,将脸上的眼泪和微红的眼眶全部改变,那冷淡镇定的语气,分明就是神色果断、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女主角阿琅。 这哪里落魄的流浪诗人,这是女皇假装成普通人微服私访来了。 自己和自己飙戏,动作和神态秒切换,是什么样的神仙,是从出生就开始练习精分的吗。 贾甜没顾上相机镜头埋在泥地里,早就忘了捞。 等到时默演完,她就抢着第一个鼓起了掌,大声说:“Amazing!!!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样的样貌,甚至没有特地化妆造型,却演出了两名不同的少女。 贾甜沉迷动漫,不常看真人拍的片,现在突然觉得她能爱了! 她要把时脉和时默演的电视电影都补一补。 不过问题来了,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即便不看电影,她也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王卉也裂开了。 无论是她的情感又或者是她的好胜心。 时默精分二人,浑然天成。 演她没演过的小女孩,怎么能这么去违和感? 要知道萧婻未到豆蔻之年,她只有12岁啊! 时默演出了萧婻的幼稚和坏脾气,也演出了她对年长三岁的阿琅的忧心与不舍。 而阿琅也是,现场表扬比电影版更动人,那平和却艳丽的风华,让人感叹庶女少年老成背后的辛酸。 王卉着实自闭,甚至想退圈。 有这样的人存在,她即便再努力也无法超越,拍戏不再带着热爱,成了负担,又有什么意义。 时默像发现了王卉的小情绪似的,演完后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很有天赋,也很努力。我可以的事,你也同样可以。” 王卉的心被柔柔软软的小兔脚爪踩了下。 她被这样厉害的人肯定了,无论是她是否适合演戏,还是她那日以继夜的练习。 先前她和时脉同台参加节目时,对方也鼓励过她,可她自尊心极高,只觉得时脉当面讽刺她,背后笑话她。 她后悔先前黑了时脉虚伪假惺惺,黑了那么多年。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影后的脑残粉,专治各种不服。 时默绕过王卉,走到乔衣身边,伸手探她脑门上的热度。 乔衣也同时把拧开盖子的矿泉水递给时默,软着声音说:“辛苦了。” 虽然只是五分钟的戏,时默自始至终认真而专业,演完后甚至还出了汗,可以说在极短的时间里用心构思,尽可能地挖掘这场戏中人物互动的可能性。 乔衣想给她擦擦汗,但看到那六台无人机的摄像头一致对准她们这里,还是只给时默递了瓶水。 时默笑着揉了揉乔衣的下巴:“你也辛苦。看完我的戏,有什么感想吗。” 时默的手比乔衣的脸凉快很多,让她还想贴着蹭蹭。 听时默这么问,乔衣小声问:“你的马甲会不会掉呀。” “哎呀小傻瓜。”时默才喝了口水,将瓶盖拧了起来,哈哈地笑,“就刚才,我已经脱了。” 乔衣回味了下,果然如此。 正因为是主动地自曝,时默才能那样毫无负担地演她想展现给别人看的模样。 她总是担心时默,担心不到点子上。 见时默还是看着她,乔衣打了打腹稿,又发出了正式的感想:“我在想,这是要多少年才能磨出的演技和心理素质。” 时默笑问:“怎么,想学。和你对戏,我随时都有时间。” 乔衣紧张地说:“不不,不是的。就是平时工作,好比我去拍于霈的MV时,非常紧张,想着姐姐平时的言行举止,稍微蒙混过去了。可我自己,嗯……” 说到后来,倒像是在自卑地抱怨自己做不好的事。 乔衣欲言又止,时默却知道她没说完的话。 乔衣提到了心理素质这个词,应该是知道她在待人接物方面做不到时默那样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因为每个人的性格不同,乔衣的羞赧无关于是否对自己的专长自信,那是在原生家庭之下,日积月累形成的东西。 时默倒觉得乔衣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了不得。 乔衣腼腆又倔强的性格,为她争得了机会和资源,也丝毫没有伤害到他人的感情。 这样好的小乔,如果陷在自卑里,时默会感觉很心疼。 并且乔衣在工作中,巧妙地借助了他人的形象,提升自己的气场,又让时默觉得她确实是个小天才。 恐怕乔衣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其实有着超强的学习天赋,跨了多方面多领域。 就比如她们演员演戏,总要搜集各种情感素材,很多时候以生活中接触到的人为范本,去取材对方的喜怒哀惧,在拍戏时加以运用。 时默演萧婻时打的那个哭嗝,也是取材自乔衣的哭声,效果还挺令人惊艳,她自己都有被自己可爱和委屈到。 而乔衣没有学过表演,却无师自通,以时默为蓝本,和于霈这个寡言冰块友好合作,还让于霈扛起公司压力,在乔衣被网黑的情况下主动站出来声援她。 个人魅力,又怎么是和别人比较之下能够增减的东西。 时默拍了拍乔衣热度未退的小脸儿,认真地提点,将她自我否定的情绪像拔萝卜一样给拔掉:“人无完人,什么都擅长,那就不是人类了。” 你很好,未来还会更好。 乔衣点点头,若有所思,蹙着的眉头也微微展开,唇角带上点笑。 之后,时默驱散了想向她请教演戏的众人。 到底是双重标准,在乔衣这边,心里刷着可爱可爱。 再看虚心请教的同行们,时默此刻只觉得聒噪。 吵着生病的小漂亮休息,不可。 剩下的小半天用来躺“赢”。 三人组都用光了步数,轮椅变咸鱼,养精蓄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有惊无险的一天过去,而乔衣的受难尚未完全结束。 这天的夜里,乔衣忍着咳嗽,在睡袋里出了一层冷汗。 迷迷糊糊听到时默叫她:“小乔,睡了吗。” 乔衣的第一反应: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她温柔的嗓音来夜袭了。 果然不是她瞎想,这天总是会来的! 乔衣的意识瞬间清醒,低声应:“没有睡着。” 时默拿了睡袋进来,和乔衣挨得紧紧的。 乔衣才反应过来,时默是担心她生病,并不是跟她一样,对喜欢的人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心思。 乔衣膨胀的心又往回收,但因为时默的前来,还是比普通时候来得膨胀。 生怕吵了隔壁帐篷的贾甜,乔衣小小声地说:“时姐会被我传染感冒的。” 时默拢起头发,胳膊撑着睡袋,看着乔衣粉粉的小脸说:“姐姐抵抗力好着,你那些小细菌小病毒根本伤不了我半根汗毛。” 乔衣心想,她洗澡时看到的时默除却身上若干部位稀疏的自然卷,四肢却是极为光滑的,细腻得看不见毛孔。 汗毛一词从时默口中说出,实在是有几分好笑。 几乎没有的东西怎么能拿出来比较,倒不如说伤不了的是头发。 乔衣想着,小声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咳嗽不断,听着好像要把肺也给咳出来。 时默担忧地给她拍背:“要不不录了,出岛去医院吧。” 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 先前景瑟的医疗兵给乔衣做了全套体检,说只是吹多了海风引起的感冒,时默却不敢马虎,生怕症状变得更严重。 乔衣摇摇头,撅起嘴:“回回感冒都这样,快好了才咳嗽的,我有经验。” 时默不置可否,把乔衣的头发揉乱:“有丰富的经验,六月份都还给自己冻着了。” 乔衣心虚地转移了话题:“姐姐怎么过来了,睡不着吗。” “过来哄睡你。”时默心说你都病了,叫我怎么睡得着。 还有一件事叫她头大,百分之二百的大,是她从未意识到的事。 一旦知道了之后,就后悔莫及,肠子都悔青了。 晚上进帐篷前,贾甜唱着儿歌,在做晚间操。 时默听过那首歌,也跟着哼哼。 结果贾甜当时就被她带跑了调,山路十八弯,再也回不来,尝试了好几遍之后,对时默说,你应该庆幸无人机没来录像,不然你的粉丝就掉光了。 被贾甜吐槽后,时默才发现自己不光是唱普通歌曲不行,自认为拿手的小星星摇篮曲也像魔女唱歌,害人性命。 同住的那两多个月,乔衣是怎么忍受她的…… 细思极恐,时默觉得乔衣曾经对她的回避有了详细的原因。 她的小漂亮这么甜,忍耐力一流,她只能以后多加反思,不能让对方受不明不白的委屈。 乔衣见时默眼神晦涩,不知在想什么不高兴的事,手隔着时默的睡袋捏住了她的睡衣:“我的咳嗽声吵着你了。” 时默伸出手,又把乔衣的胳膊塞回袋子里:“我是在想别的,贾甜晚上说我唱歌要别人命。先前我怕你睡不着,唱歌给你听,是不是害你失眠了?” 这话问得直白,乔衣幅度微小地摇摇头:“不会,我很高兴。”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给她唱过摇篮曲,而且她一开始误以为是她的电钢琴在唱歌,姐姐的轻哼声才没有到需要道歉的程度。 但为了以防万一,限制时默强烈的自信心,乔衣补充了一句:“以后哄睡可以用说的吗。” “当然可以。”时默将纤长的手覆盖在乔衣的侧脸上,轻轻地摸,“没有关系,你只管酝酿睡意,我给你说说话。照顾妹妹是姐姐的职责所在。” 乔衣听到这样美好的话,心里温温暖暖的,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她想起了乔言商,她幼年生病时,对方也总代替父母陪着她,和她说难受就说出来,很快就会好的,别怕。 病了的人会很脆弱,她生病时有人陪伴,却一点儿没难过。 从前哥哥爱她,现在时姐也爱着她,她说照顾她是她的责任。 那么她充分地休息,快快好起来,不让对方担心,也是她的职责。 时默和乔衣说她还是要回去拍电影。 她摸透了翟纯傲娇的脾气,对方说雪藏她,必然不会真的这么干。 《鸷鸟》之后不知又有什么好片子在等她。 她每说几句,乔衣就轻声回应,催促着她快些往下讲。 就像是睡前小故事。 时默对乔衣细细地说着如何选角色,如何根据艺人的外形和性格去扩宽他们的戏路。 就像她先前在SL工作室带的那群孩子,每个人脾气不一样。 培养艺人,如何顺毛捋,如何让他们放下负担,打破桎梏,在业务水平上更上一层楼,是最需要考虑的问题。 乔衣听得迷迷糊糊的,人也犯起了困,只觉时默此时的模样不像个演员,反倒像星探和经纪人。 时默想了那么多,分析得很透彻,如果她走这条路,应该也很合适…… 时默说着说着,见成功地催眠了乔衣。 那双浅色的眼眸都半闭上,迷迷糊糊,头一点一点,在时老师的演员培训课堂上打起盹。 怕是没过几秒钟,就能进入梦乡。 也不枉她把自己尚未实施的生意经拿出来给她念叨。 时默轻笑:“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看日出。” 谁料乔衣又来了精神,睁开眼睛,眼神亮亮地盯着她看:“再过几小时就可以。” 岛上的天亮得可早了,她还没和人一起看过日出,更不用说是和喜欢的人看。 时默蹙眉,这小孩儿怎么说不困就能不困了。 时默的手指在乔衣眉间轻晃:“不行,忘了我刚才怎么说的?” 乔衣想,对,要好好休息。 不只是一起看日出,身体健康才能和姐姐长长久久地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时默要熄灯,却发现了盲点。 晚上以后大家的帐篷里都是暗的,可自从她进乔衣的帐篷起,里面就灯火通明。 起先她以为是乔衣偷偷把手机带上岛。 可等她看清楚那个光源是什么玩意儿之后,沉默了。 第四十五章 时默瞅着乔衣枕头旁边的战术照明设备, 半晌问:“这手电筒哪来的?” 乔衣乖巧地回答:“路上捡的。” 她说完后,就看见时默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似笑非笑的,像是要用行动验证事情的真伪。 时默单手撑着地, 脸离乔衣越来越近, 连她平稳的呼吸, 乔衣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乔衣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睫毛轻颤,却没有等到吻。 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发现是时默绕过她,去拿手电筒。 乔衣:“嘤。” 又想岔了,她在想桃子。 她没想过, 这是时默故意的。 时默觉得回回逗弄, 回回上当的小乔也太可爱了。 不过她还病着, 她要是再闹她,会受自身内心的谴责。 索性收敛些。 时默轻柔地呼吸着, 藏住喉间险些溢出的叹息, 把手电筒拿近。 细看底端的小字,供应商的logo旁边还有定制的浮雕效果字样,写着“狼人队必胜”五个大字。 这个节目遍地恰饭,从帐篷到手电筒,哪怕是补给点门上的铜锁,都有品牌, 带上了巧妙自然的广告植入。 没想到战术照明设备的供应商爸爸还是夜间出游的狼人队的忠实支持者。 时默乐了。 她就觉得奇怪,狼人队的两男一女手长腿长, 步伐稳健,都是运动的好手, 怎么三天了,根据导演的无人机播报,进度还停留在搭起帐篷。 按规则来说,破坏线索都是被鼓励的,乔衣只是捡个手电筒,不算犯规,就此据为己有也不要紧。 只是狼人队连补给点都摸不到,一直没能洗上热水澡,能吃的只有节目组空投下来的面包,简直是人间惨剧。 摸不到补给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黑暗的恐惧让他们不敢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贸然往树林深处走,而只能在海边转转。 等综艺播映,狼人队必然受获一大票来自粉丝和路人的同情,也会有人说他们菜,是划水弱鸡。 时默提前为他们点根小蜡烛。 拿走手电的事,放别人身上,就是抢先一步的天然黑;可是乔衣说路上随手捡的,时默是真的相信。 时默将手电筒的灯光调到最小一格,侧过脸笑:“你捡的是别的队伍的必需品和通关道具。” 她的手掌支着太阳穴,左脸上露出小梨涡,笑得分外撩人。 美色当前,乔衣无心欣赏。 她小声地说:“我坏事了。” 她还以为每个人都能捡到手电筒。 她要从时默手里拿那个“犯罪”证据:“我明天去还给他们,我去道歉!” 可是无论乔衣怎么拿,时默都轻巧地避开,将手电筒据为己有。 时默关上了电源,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枕头底下:“不用你去,有人会去。” 乔衣欲言又止。 姐姐说的话,她还能不从吗。 她们是一个队伍,要讲究团队合作。 而队伍中有的人摸了整整三天的鱼,是时候出来走动。 天亮起来之后,摸鱼自拍三天的贾甜被时默拎起来,交给她一项重大的任务,去二百米外狼人队的营地还手电筒。 时默胡扯不打草稿:“我前两天在树上捞的,刚刚才发现是他们队的东西。” 摄像头还开着,正怼着时默的脸,她冲镜头打了个响指,丝毫不慌张。 时默又对贾甜说:“划这么多天水,你懂我的意思吧。” “谁叫我偷懒呢,这锅我背了,就说是我自己发现的。”贾甜听了来龙去脉,接过手电筒说,“我要是被他们掐死了,你记得过来接我。” 时默弯着眼睛说:“你这么年轻美貌,拍照上镜,怎么会有人舍得掐你。” 这番夸奖情真意切,贾甜信了,美滋滋地去还手电筒。 可等她真的被狼人队的好朋友追着打时,当事人没有“天降正义”。 时默去干正事了。 趁乔衣病还未好,呆在帐篷里原地待机,时默累计了乔衣的两万步,一个人出去。 步数多了,搜寻范围扩大,时默径直去了个她认为可疑的地点。 先前她放弃了让他们找材料搭木筏出海的线索,认为这太异想天开,也不安全。 真靠自己漂在海上,绝对做不到鲁滨逊那样。 木筏上的人都得翻船掉进海里,到时候还得连累工作人员把他们一个个给捞上来。 排除选项后,在树林和海边发现的种种线索都指向了补给点。 还是原先古色古香的房子,而且需要留心的是一楼的假池塘。 池塘很小,差不多一人宽。 上面的假荷叶和枯枝都给人非常突兀的印象,就连池水里的鱼也是绘了釉上彩的假锦鲤,先前乔衣见到时对时默说:“感觉画风不一样。” 就像往金身大佛的头上戴顶圣诞帽,还是那种五彩斑斓的黑。 起先时默觉得这是设计师与屋主审美的相互碰撞,甲方同乙方相互拉扯后的拙劣的妥协,但她却觉得不止如此。 昨天来时,她见第一天在池水里漂着的那片涮牛肉已经被拿掉,水面上没有丝毫的油渍。 她蹲在池边的药盒翻找感冒药,只觉得不该这么安静,池子没有水循环的声音,甚至也没有水流声。 这样的水池能完成自我净化吗? 如果是工作人员捞出那片不小心掉进去的肉也就罢了,但没理由换掉全部的水。 也许是工作人员干活细致,但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个线索。 那时她见王卉她们队也在拿自热米饭,只是发现异状,没有当场调查。 毕竟小队之间还是竞争关系。 今天只有时默一人,她便过来调查人造池塘。 说来也奇怪,逃出密室的主题是个岛,可找岛上的线索又找到了室内,外面是海,里面是水。 时默敲过这个微缩小池塘每一寸廉价材料,只觉大宅里用这样的设计实在是掉价。 没有在枯枝等摆件里找到线索,会不会在底下。 时默试探性地提了提横跨湖面的亭子和小桥,发现池塘并没有和地面连在一起,与其说是室内设计,不如算个比较大的摆件。 这个环节应该是为力量大的人设计的。 时默在客厅里找到了一个水桶,把池塘里的水都搬光了,提得老腰欲断,也只是将这个大摆件抬起来了那么一点点。 她想起了曾经帮白漫梨扛两袋足共四十斤猫砂的恐惧,这也是她更加苦练形体,靠爵士和钢管舞提升肌肉力量的缘由。 听过乔衣想养猫,心仪的不止一个品种,以后家里的猫砂免不了要多更换。 再看眼前的池塘抽掉水,也起码也得有六十斤重,死沉死沉的。 和背上背个大活人全然不同。 这个时候,要是小乔在就好了。 但时默想,她总不能把所有的重活都交给对方干。 她还想把乔衣背在背上,做姿势标准的俯卧撑。 时默调整了呼吸时的气息,做好面部表情管理,尽量不让镜头底下的自己面露狰狞。 多多少少靠脸吃饭,就算是演沈心慈,那瘆人的假笑,她也在镜子面前练习过无数次,被很观众的弹幕夸奖“有点撩”“沈姐姐杀我”。 时默给自己鼓着劲,轻喝:“预备,起!” 而后气血上涌,力挽千斤重。 这不算什么,这都提不起来,怎么把人整个悬空抱起来抵在墙上。 她拼了,像《东风》中的武术指导老师那样,稳住下盘,因势发声,靠喊声借力,辅助对池塘的移动。 “喝!”这是威风凛凛的呐喊。 “啊!”逐渐成为土拨鼠的叫声。 景瑟看着镜头里的时默搬重物的画面,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边笑,还不忘对后期组长说:“把,把哈哈哈时默这帧的大脸截下来!做成巨幅海报,哈哈哈哈,给乔衣送过去!” 后期说:“然后是大型粉转黑现场吗,嗑CP嗑成这样,您可真狠……” 景瑟摆摆手,喘着气儿回答:“不会的,我的直觉向来灵验!” 就比如曾经她觉得节目会糊,而现在,无论是综艺本身,还是时默和乔衣的CP,她都觉得,能火! 时默费了很大的劲,将整个“摆件”推离原先的位置,底下压着的东西显露出来。 居然是法文写成的解谜提示。 上面写着的大意是,怎么来的这个岛,就能怎么出去。 那就是直升机接送了。 除此之外,也没能告诉其他的。 时默对着那个鬼鬼祟祟尾随她拍摄的无人机,挑着眉毛问:“何导,只给这点线索,真的不够意思。” 何许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瓮声瓮气地模仿时默说话:“绝对够意思。昨天傍晚你唱歌的那段,到时候帮你剪了。” 时默闻言,笑了出来:“你放吧,我不介意。” 何许人:“哦?” 交涉时尽可能为自己争取利益,时默提了要求:“作为交换,再给我个线索。第一天的步数不是白换的。” 她们越早离开,乔衣就能越早休息。 倒不是对景瑟那个设备齐全的医疗团队不信任,只是乔衣的感冒一天没好,她就有点不放心。 何许人笑:“最高处,你们离真相不远了。” 非但给了时默提示,按照公平公开的原则,其他几台设备都连接到位,每位参与者都听到了这三个字。 最高处,是指岛内地形最高的位置,还是指那片高耸入云的天空树…… 在时默的步数用完之前,她找到了后者。 西北方向的树最为茂盛,有一棵格外醒目,不是因为它的高度,而是有根同它一般粗壮的白色石柱,吊着浮云的花纹,是那种玄幻剧的建筑外最常见的纹路。 它与树贴得极尽,就像长在了一起。 细看倒是没有,只是互相挨着。 时默立马想到了她和乔衣挨近的画面。 不能这么想,她并不是个恋爱脑。 柱子虽白,可这么粗,怎么能比得上她那苗条无比的小漂亮。 继金属管之后又是石柱,到的不止时默一人。 比她快的葵花队赶在天黑前到了,也站在树下不远处张望。 见时默来了,他们对她说:“前辈您先请。” 时默:? 他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让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葵花队的男嘉宾说:“没准你绕着它跳舞,直升机就会把钥匙投下来。” 这个想法听着很不错,虽然非常耳熟。 同一招不可能用两次,就算时默跳舞不累,观众也会审美疲劳。 绕着柱子跳,听起来还格外地像跳大神。 合着他们在这儿等着她。 时默说:“但是,我拒绝。” 她又问:“你们去晃过它吗?” “上次那么细的杆子都用混凝土夯实了,更何况这根柱子。” 葵花队员们觉得,时默想去摇晃那根柱子,无异于蚍蜉撼树。 时默并不信邪,上手摸,又伸出长而硬的美甲抠了两下,挺软的,触感和说好的石头完全不同—— 这柱子居然是纸糊的。 不知道是立体纸模还是轻材料3D打印,这并不是石头的材质,上面的祥云纹路也并非雕上去的。 尽管是纸制品,但由于高度和粗细感人,本身并不算轻,但比时默先前搬过的东西来得友好很多。 用力重重一推,“雕花”的通天柱迎风而倒,先前说时默无法撼动它的三人组都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惯性思维害死人,凡事都要先着手试试才行。 放倒柱子后,无人机进行了最后一波空投,投的不是钥匙,是直升机驾驶员大叔的亲笔签名照。 景瑟的声音传来:“明天一早大叔会接你们回去,今晚为大家准备了丰富多彩的无名岛篝火晚会,欢迎踊跃参加!” 何许人也说:“我宣布,《快逃!冲出密室》第2期第3集,‘逃出无名岛’的优胜选手是—— 轮椅队成员!恭喜你们。” 由于狼人队行动时间不利,又失去了手电筒这个重要的法宝,经过时默队伍三人的一致决定,她们将无名岛豪华七日游的大奖转送给了原昊天等人。 原昊天他们晚上举着手电筒摸索过来,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输了还是躺赢。 无论如何,篝火晚会气氛热烈,完全不输给先前综艺中各种状况百出的突发事件时嘉宾们夸张的反应。 时默看着那木柴上劈里啪啦跳跃的火苗,指尖微颤。 虽说他人不知道她畏惧火光,但看到它时,心情总归不太美妙。 她面露微笑,内心把小景总和她的何伯伯搓成了球,拍飞到了月亮上。 时默拢了双手,插进裤袋里,信步走到离火光稍远的地方,才感到好些。 葵花队男嘉宾却走了过来。 时默拒绝了他的共舞邀请,就像推开递到面前的香槟酒,操着动听的美式口音:“No, thanks.” 对方经纪人有捆绑炒CP的苗头,时默无情地将它扼杀在了摇篮里。 那男嘉宾也不恼,随机应变地转而邀请不远处的乔衣。 乔衣学着婉拒时默那样,语气婉转,声调起伏地用优美的英音说:“No, thank you.” 男嘉宾:Fine, real fine. 谢谢二连之下,男嘉宾被他的直男队友叫去跳舞。 他觉得也可。 炒不了CP,退而求其次,麦麦麸也是极好的。 时默单人独舞,在工作人员的吉他伴奏中跳了曲助兴的爵士舞。 见众人开始两两组队,跳步伐不一的交谊舞,才平息的舞蹈之魂又熊熊燃起。 不知是欣赏他人的舞姿,还是自己再跳一曲。 此时,乔衣走到时默身前,伸出手,邀请时默与她共舞。 时默未料到还有这等惊喜,小漂亮今晚的主动远超以往,也许是有意无意间的撩拨让她肯自己向她靠近。 时默夸赞自己的机智,从裤兜里伸出手来,握住乔衣的手,又任乔衣揽过她的腰。 刚和哥们跳完舞的男嘉宾酸了:在?为什么小乔老师的邀请就可以? 王卉和贾甜同时白了他一眼:愚蠢的人类哟。 邀请者跳男步,被邀请者跳女步。 时默调整了爵士劲舞后的呼吸,将自己全身心放松地交到乔衣的手中,由她带着,翩然起舞。 乔衣未曾想她的邀约如此顺利,时默对她果然是心软的。 在时默心里,她是否有那么点和别人不同。 乔衣带着时默,轻声地唱华尔兹的乐章。 从前时默带着她起舞,她也会觉得疲累。 现在带着对方时,却更游刃有余,甚至感受不到她的腿有什么异样。 乔衣用的是时默曾经跳的舞步,来来去去只有那些,不花哨却显得呆板。 但跳舞讲求的是心境、心意和热情,乔衣自诩,这些她都有。 乔衣揽着时默,就像喜爱金闪闪的小龙用尾巴尖缠住她山洞里全部的金子。 不松开手,谁来也不给。 时默的眼中映照着绚烂如同白昼的火焰,乔衣感到她肩膀轻颤,将二人贴近几分,边跳边问:“姐姐在害怕吗。” 乔衣想,时默从不会因她颤抖,许是怕火。 姐姐真的掉进火里了,这可怎么办。 乔衣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担心起时默,甚至担心不远处玩闹的嘉宾们衣摆带起的风,将火星掀向她们。 她会将时默护在身后,不让一丁点火碰到她,也不让她看见。 时默却在乔衣耳畔,吐气如兰:“害怕?姐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你这个小傻瓜。” 乔衣抿起唇,觉得头有点晕:“为什么怕我。” 时默是不是想避重就轻,把她所有的疑问都给绕开,让她对她的了解停留在普通的交往上。 真是这样,她会伤心的。 却听时默认认真真地对她讲:“怕你生病,怕你跑了。” 乔衣颇有几分怀疑错人的不好意思:“这次是个意外。我第一次露脸,上综艺,小岛又很美,是我太兴奋。以后不会再病了。” 她说完,品了品,怕她跑了是什么意思。 是再去法国,好几个月见不到吗? 如果时默介意的是这一点,她之后就多在国内学习,尽量不走远。 但如果和蔼可亲又超级天才的丹麦老师叫她,就算她半夜睡着觉,也要从被窝里爬起来,哪怕是哥本哈根也连夜飞过去。 如果是跟时默同床的情况下…… 乔衣爱姐姐,更爱艺术。 如果非要她做一个抉择,她希望—— 能把姐姐一起拐过去。 说话之间,时默在乔衣手臂拉起间,转了个圈,落在乔衣怀里,下腰完美,落下一片惊讶的赞叹。 乔衣手臂用劲,将时默带了起来,越来越觉得她们这组和其他人跳舞时热热闹闹互损的气氛都不一样。 别的组那是熟人和朋友,是互开玩笑的欢乐互动,而她们却正正经经地跳交谊舞,两口子跳的那种。 随时都有可能抱在一起,打起啵来。 乔衣臊得慌。 乔衣小声说:“姐姐,我们这样也算是在麦麸吗?” “我们不一样。”时默唇角的弧度自信而骄傲,漆黑的眼眸在夜空下显出耀眼的亮色,“有情。” “友情?”乔衣困惑地把这个词掰碎了来回体味。 这姐妹情会不会又让人捆了炒CP。 时默弯着嘴唇,笑得像只狐狸:“嗯,当然是有的。” 乔衣心里莫名有些酸溜溜。 姐姐说有,那就是有。 那么她衷心地希望,这份感人至深的友谊能把姐姐早日送到她的床上。 打住,不可以这么想。 人怎么能不劳而获,她要自己想办法努力。 这会儿无人机飞去拍摄两位男嘉宾第二轮双人舞的画面,乔衣余光瞥见他们同手同脚的表演,脑门上冷不丁又被时默亲了一记。 时默笑道:“我换了浅豆沙色的,不掉色,对皮肤友好,可以留到明天,没问题。” 乔衣:!!! 她也没做什么值得奖励的事,怎么又被亲了? 难道是有种学名叫做亲吻依赖症的病在时默身上潜伏着,不定期发作吗。 而她也并不是脸上留唇印综合征患者,这个梗,时默还要记多久。 眼看那无人机又飞过来,乔衣的双手还被时默牵着,赶紧把额头贴在时默的锁骨前,让那个口红印藏起来。 坐在篝火堆边,烤着苹果的王卉看了,泄愤地咬了一大口苹果,然后被烫得呸呸吐了出来。 明撩暗秀,这还是姐妹情吗,啊? 吃狗粮也就算了,怎么连这个苹果都欺负她! 贾甜用火烤着她刚涂完的美甲,见乔衣鸵鸟似的举动,和时默计划通的表情,话音带笑地说:“妙啊。” 王卉对嗑CP上了头的贾甜很无语:“你也吃她俩?” “谢邀,人在小岛,刚刚入教。” 面对突然get了萌点的CP,贾甜回答着,举起挂在脖子上被她清理干净的单反,调整光圈,拍下张甜甜蜜蜜的照片。 她倒回去被装在镜头里的这二人,越看越觉得她们极为般配,是天生一对。 不怪微博博主带头刷CP,这糖纸底下的草莓小熊软糖让人没办法拒绝,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嫉妒在现场近距离划水围观的她。 舞衣大法好。 第四十六章 为了庆祝综艺拍摄顺利, 三个队伍的明星们闹得很晚,还因地制宜,熬夜在沙滩地里玩起了你画我猜。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七点,何许人通过无人机喇叭喊话叫人时, 根本没人理他。 有个人本来能给何导回应, 只是肩负“使命”, 六点不到就从帐篷里起身,错过了他的问话。 这个人是昨晚早睡,今日早起的乔衣。 乔衣干啥啥都行, 起床第一名。 精力充沛地学着贾甜平时早晚操的样子,轻手轻脚地活动开四肢。 然后清清嗓子,在帐篷外的原地呼啦转了一圈, 小声地哼唱两句, 确定自己鼻子不塞, 喉咙不痒也不哑了。 年轻人的身体,恢复得就是很快。 有了足够的底气, 乔衣趁着太阳出来前, 去了时默的帐篷。 天还没亮,时默被叫醒了。 帐篷拉链被拉开了一半,乔衣两手扒开,把小脸儿探进来喊她:“姐姐,醒了吗。” 时默悠悠转醒,只睁一只左眼, 像只猫头鹰。 外面的天还灰蒙蒙的,她看到不是无人机或者是手持录像设备的工作人员, 而是乔衣。 不用以工作的精神面貌迎人,时默舒适地轻声“嗯”了声, 把左边的眼睛也重新闭上,要再睡个回笼觉。 乔衣爬进帐篷,抱着膝盖坐在呼吸清浅的时默身旁,捧着小面包的手无声地捏透明包装袋:“我的感冒好了,我们不去看日出了吗。” 她们今天上午就要离开小岛,还把七日游的机会让给了别的队,以后可就来不了这里了。 时默听到小漂亮委委屈屈的声音,顿时清醒了过来,睁开双眼,从睡袋里坐了起来。 昨晚拉着乔衣跳舞,还跟王卉和原昊天他们进行灵魂绘图大比拼,嗨到太晚,什么都忘在了脑后。 还好乔衣记得。 时默感到内疚,细长的食指按了按太阳穴,便飞速地爬出了睡袋:“现在就去,你等我套个外套,马上好。” 乔衣背过身去,不看时默穿裤子时那两条光不溜秋的长腿。 特别是大腿上的刺青,她每看一次,就越发感觉,真是太色气了。 好想顺着纹路摸摸看,是不是和自己的腿触感不同。 心里有什么东西化成灰被风吹走。 乔衣不知道,逐渐消失的,是她的节操。 时默扣上衣袖间圆滚滚的白色小袖扣,跟在乔衣身后出了帐篷,为刚才睡回笼觉的行为提出补偿,要再啵叽乔衣一下。 乔衣嘴上说不用不用,十分客气,面上巍然不动的模样就好像她们已经是处了十几二十年,激情早已褪去的老夫老妻。 心里却画起规整的同心圆,想着让时默亲在她的哪个部位会显得比较自然。 乔衣对自己说:脑门。 心里的小人:嘴! 乔衣无视心声:脸颊。 小人:嘴! 乔衣继续无视它:手背。 “嘴!” 居然是她自己喊出来的。 时默:“嗯?什么最?” 乔衣庆幸,她喊岔气了。 她没有再说话,时默也并未催促她。 她们在冷水池边洗漱完,吃了乔衣从补给点拿来的抹茶奶酪夹心小面包。 “很甜,小景总选的赞助商不错,我回头上旗舰店买。小乔,你喜欢吃吗?” “喜欢的。” “看来我们的口味真的挺相近。” 乔衣心道,正是因为彼此的口味相投,她给时默做饭时,时默很容易就满足了,为她们那时相处在同一屋檐下的生活模式降低了不少的难度。 倒不如说,她们二人基本上不存在磨合这个说法,乔衣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时默的生活,尽管在这之前她没有和任何人同住的经验。 而面包口味的话题是时默陷入沉默前,和乔衣说的最后一番对话。 乔衣想看日出,喊时默喊得太早,她们迟迟等不到天亮。 远方的海平面温柔地浪打着浪,在灰暗的天空下催人入眠,丝毫看不出太阳要升起的迹象。 沿着海岸线走,走过了泥地后,四只脚都脱去鞋袜,踩上松软的沙滩。 二人靠得很近,脚印叠着脚印。 晨风吹来,时默绕过乔衣,走在她的左手边,为她挡了那点并不让人在意的微寒。 气氛莫名,乔衣怕时默真的想到,她想让她亲嘴唇,连忙试图补救。 对了,如果是亲手的话,能化解一切的尴尬。 联想到于霈的《爱我》MV,乔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要自然地请时默跟她对一出,勇者从恶龙手中救出公主的戏码。 虽然自己要演公主有些羞耻,但王子公主这类的剧情里一般都会有吻手礼,happy ending多少带着亲吻落幕剧情,可以苟一波。 “姐姐,对戏吗。” “好啊,妹妹。” 她们二人以姐妹相称,不知怎么的,都想到乔衣初到时默奶茶店,问她招不招店员时的那番对话。 那时的她们还不知道,一面之缘变成了数面,直到姻缘的红线将她们紧紧缠绕,理不清,也不愿理。 时默抬手迈步间,都感觉全身在发出抗议。 实在是昨天搬动那个池塘,超过了她生理上所能承受的极限。 好在她平时经常运动,没有陷入韧带拉伤的窘境。 她对她的体能过于自信,出帐篷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今天真的“不良于行”,但还是要配合小漂亮的表演,不去扫她的兴。 昏暗的天空下,小岛环着一望无际的海,偶尔传来海鸥的鸣叫,让这里显得更为空旷而辽远。 四周没有人围观,无人机也都在每个帐篷外面充当收音机功能。 时默听乔衣给她讲从于霈MV扩展出来的内容,大致懂了乔衣想演什么。 西幻童话风。 如果是公主与骑士,那是正统剧的冒险剧情。 公主和恶龙,就变成了更加浪漫幻想的恋爱向剧情。 离天亮不远了,她们即兴表演,只演那么一小段。 乔衣觉得一小段也够了,只要她的皮肤能贴到姐姐的唇,不管是哪个部位,她就能在心中反复回味。 前面那两次,她一点也没准备好,被亲懵了,事后再想,脑子里总是空白的。 她太不争气了。 但这回做好心理准备,她一定可以。 乔衣打好腹稿,即将说出口的台词,是咏叹调一般的“你终于来救我了,我等了你很久”。 谁知时默看着远方的海,膝盖受伤般缓缓地坐到地上,目光哀愁,苦涩地说:“我身在这高塔上,可爱我的人,她在哪里。” 和影后对戏的第一时间,乔衣在心中怒摔台词本:这和我预想得不一样—— 时默演的不是勇者,不是恶龙,而是公主。 怎么会是公主! 乔衣完全没想到,姐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随机应变的本领绝不能让喜欢的人看扁,乔衣也第一时间重新摆正了她的定位。 乔衣的身体轻晃,就像悠然地甩着尾巴,脸上带着骄傲的表情回应道:“快死心吧,你的勇者不会来啦,不如交出你身上的金银财宝,我还能考虑考虑放你回家。” 说完她感觉不对,她拿的是反派小恶龙台本,财迷附体的那种。 时·公主·默捂住心口,深深地叹息:“家?我没有家?我只想找个爱我的人,和她在一起。” 公主神色泫然,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泪来。 乔·恶龙·衣不觉崩了龙设,安慰起她:“你就当我说错了!你的勇者一定会来的……” 公主的手绕到龙的身后,揪住无形的尾巴:“我要的不是勇者,是你这条长尾巴小龙,可你总也意识不到。” “我的尾巴不可以给你!”小龙一把抱过自己的尾巴,疑惑地问,“你不等勇者吗,为什么要爱一条龙。” 公主看向那尚且年幼的龙:“就像你爱着洞穴里闪闪发光的金山,我的爱人在我眼中,也闪耀着无可替代的光芒。” 她上前半步,不远不近地距离,用如同音乐剧女主角歌唱般的声音说:“我爱她笑起来的甜蜜,爱她害羞的模样,喜欢她尾巴尖的形状,还有她看金子时闪闪发亮的眼眸。” 恶龙动容,化为少女,牵起了公主的手,态度也好了很多:“可我无法给你回应,我……我只爱金子。” 公主矜持地伸出手,按了按发红的眼角:“那便给我一个吻,之后再送我回家。” 她说“回家”二字时,太阳正从海平面冉冉升起,万丈光芒穿破阴沉的天空,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有万千金银的小鱼在欢快地跃动。 恶龙捧住公主递上的纤纤细指,温热而光滑,让她感慨人类的躯体是那样富有灼人的生命力。 乔衣被时默带入戏中,摸着手又清醒过来。 要亲了! 怎么两个人的立场颠倒过来,姐姐要让她去亲亲她。 唔……但好像也不坏。 乔衣闭上眼睛,去吻时默的手背。 她出来前才涂了纯润膏,此时吻在时默皮肤细腻的手背上,只觉得自己的嘴唇黏黏糊糊的,而那手背正中心被亲吻的部分沾了亮晶晶的唇油。 乔衣顿感自己油腻,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在时姐半点都没嫌弃她,对她说:“演得很棒,小嘴也软乎乎的。” 收回手时,还将那沾着润唇膏的手背往自己的额头上贴了贴,对乔衣笑:“这下我们扯平啦。” 乔衣的心跳漏了一秒。 姐姐怎么这么会撩,她究竟谈过多少女朋友。 时默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又将手伸过去,要摸摸乔衣的脸。 这番温情的举动却被特地赶来的导演给打断了。 何许人啪啪啪地鼓掌,面露与他精明干练的气质截然相反的和蔼与慈祥,细看之下依旧,眼中依旧泛着饶有兴味的光芒。 时默:? 哪来的灯泡,坏她调情。 小乔这样主动,路过这个村,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店。 何许人径直走向乔衣,把名片递给了她:“你很有表演天赋,听说你是钢琴谱曲专长,要不要考虑来我公司做一名兼职演员。” 乔衣双手接过名片,仔细看了,将它收好,又重新牵起时默的手,从对方掌心的绵软感到了力量。 这份力量给了她拒绝何许人邀约的勇气。 她对这位知名综艺导演说:“谢谢您的垂爱,这回下综艺回去,我想全神贯注地写歌。” 何许人也没多劝,各人路各人走,他只是为乔衣提供一种可能性,未曾想乔衣这么斩钉截铁,看来她非要在难走的谱曲这行闯出一片天地。 何许人却听时默用温柔得能杀死人的语气问他:“导演,还有事儿吗。” 时默在节目录制过程中一直很有耐心,何许人听她现在口气没什么不对劲,握着乔衣的手却不松开,感受到了他在这里宛如拦路虎般不受待见。 哦?或许是他打扰了人家一本正经的对戏和亲吻。 但亲手背这种事哪有他的事来得重要。 他来岛上之前,在直升机上接到老朋友的来电,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帮他找找合适的人,说他的眼光最让人放心。 何许人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却不是他本人的:“受老友所托,邀你过去试戏。” 说是试戏,基本已经定了人,就等时默的意思。 时默接过,上面的三字姓名映入眼中,是诸向群。 诸导演,本人是当之无愧的“票房毒/药”,比大些演技一流、很有名望却参演滑铁卢电影的明星大腕们更毒。 他的戏都是大成本、大制作,不惜斥重金邀请各路巨星参演。 过去五、六年中,诸导出品的几部电影无不精雕细琢,上映后口碑一流,引人深思,题材却一等一的冷门,每每上映,在一众文艺片中“名列前茅”——倒数的那种。 现在诚邀时默饰演女一号的电影名为“金子”,并非金融相关题材,反倒是个人名,一如诸导从前的文艺风。 是一个叫金子的年轻女人对婚姻死心,逃离她不务正业又家暴的丈夫,却与另一名女性坠入爱河的故事。 在故事中,男人三番两次找事由要前妻回去,散布谣言,甚至想对前妻的女朋友不轨,最终被两个女人合谋手刃,故事就此走向谎言与无尽逃亡,温情与恐惧绝望…… 时默抓着点问:“主推同性题材,还有暴力情节?” 诸向群不是老夫老妻相濡以沫生活专业户,怎么画风突变。 文艺片与商业片的结合,都是现在的年轻人深受吸引的情节。 更何况这样的剧情,还能过审吗,多经几个剪刀手,片长都能少一半。 “他要突破舒适区,进军年轻人的世界。现在的XX反杀事件,话题正热,诸导也是想带上反思拍片。你知道,人在物质满足下,精神层面也会追寻更高的需求。” 倒也是,诸向群涉猎广泛,财力不输翟广源这位巨佬,拍一部亏一部,可架不住他高兴,下回还拍。 这个精神层面的说法说服了时默,因为她现在看乔衣也是一样,工作之余总琢磨着对方喜欢什么,该怎样把她圈起来,让她高高兴兴,舒舒服服的。 得了诸导青睐的时默将片子的大致剧情在心里揣摩几分,未多久,对何许人说:“多谢您的消息,我回去找经纪人商量,另一个女主演有定下吗,您方不方便透露消息。” 时默心中的黑名单里已经躺了若干女演员,她们一边恶心同志一边为了捞钱而演同性间的戏,演完后往往倒打一耙,说对方暗恋并骚扰自己。 遇到这种,时默当场就给她拒了。 何许人却轻松地说:“这点你无需顾虑,皓光娱乐的,你跟她演过,我看了,很有感觉。” 乔衣在一旁心说,时姐的马甲已经脱得众人皆知,可能只有吴荃老师一人还蒙在鼓里。 时默听了何导的透露感觉不太好:“别告诉我是她。” 何许人说:“没错,梁芝雪确定要演女二号。” 乔衣的耳朵竖了起来。 姐姐的官配? 而且还不是结束时的,是现在进行时。 自从时默回圈以后,芝士CP热度就高居时脉相关CP榜,经久不下。 不得了了! 乔衣心中警铃大作,双影后激情飙戏,怎么想都充满了相杀到相爱的危险气息。 她把口袋里最后那点小面包拿出来吃掉,嚼着塑料纸,还觉得面包里的奶酪夹心怎么这么寡淡。 心里很不淡定。 又听时默说:“我跟她戏里也不来电,你们会不会找错人。” 何许人笑着问:“怎么不来电?人们群众谣传你们有一段感人至深的姐妹情。” 时默扶住额头。 神一般的姐妹情,你怎么不直说有一腿。 何许人拍了拍她肩膀:“不来电最好,假戏成不了真,朦朦胧胧的,讨论声更大。” 时默露出颊边小梨涡,皮笑肉不笑:“导演,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何许人想也没想说:“你的顶头上司翟纯,是吧?所以我说,都是同一类人,她会答应的。” 时默余光悄悄地瞄表情空白的乔衣,心说梁芝雪绝不会是促成一段姻缘的月老,专剪红线的捣蛋鬼才对。 她们两个在演艺生涯中,总充当着对方拦了路的石头。 初入皓光,时默和梁芝雪就因为戏路相似,导致双方经纪人在分配资源问题上经常发生口角,最后梁芝雪的经纪人负气转行跳槽,白漫梨一人接了俩。 再后来,时默面临转型,梁芝雪居然也在下一个月宣布她对《东风》的女主角胜券在握。 漫长的选角和拍摄期后,时默截胡了梁芝雪的影后宝座。 而在她退圈后,梁芝雪又带走了一大波她的粉丝。 这个圈里利益纠纷常有,她们没有责怪过彼此,但也觉得对方和自己八字不合。 如今的梁芝雪对白漫梨如糖似蜜,应该不会对她和乔衣有什么额外的想法。 但也没准,那个女人不知节操为何物,在她走后没多久,甩了隔壁公司的艺人,转头就对白漫梨展开攻势,恋爱信誉度为零。 望着懵懂的小漂亮,时默将求爱提前提上了议程。 夜长梦多,把正事定了,她就不信老梁还能跑出来搞上些幺蛾子。 小乔只能是她的,要想挖墙脚,得先从她的身上踏过去。 综艺结束后,早已退了宾馆的乔衣另寻住处,而时默则回到了时隔两年、重新打扫好的家。 她比较了本市多个花店,从色泽、新鲜度到保密性评星打分,合理论证,订了999朵玫瑰,要把它们送到自己的房子里。 再想点由头,把乔衣给拐过去。 听闻此事的白漫梨:“你好老土啊。” 时默蹙眉:“是么?如果老梁送你一车玫瑰,你觉得怎么样。” 刻板如白漫梨,闭上眼想象了下时默说的场景,竟也心跳加速。 时默夹着草莓味pocky棒、如同夹烟的手打了个响指:“没问题,小乔会喜欢的。” 白漫梨说不过她,只能暗道:呵,女人,陷入热恋都一个模样。 怕时默太上头,白漫梨适时地泼了她一脸冷水:“要是许妍你家附近冒出来,你打算怎么做。” 许妍不知去了哪里,白漫梨经许献明的默许,私下托人找,毫无收获。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半是在哪蛰伏着。 白漫梨这番话的劝退效果很成功,时默甚至想把翟纯给她配的三个保镖转雇给乔衣。 时默站在当地最大的花店里,望着店主指挥着仓库机械臂,帮她打包花的模样,偃旗息鼓。 “老白,多谢。是我想得不够周全,没考虑到她。” 那些花订了也不能退,不能放自己家里,时默便匿名邮寄,送给了乔衣。 还在卡片上面写了大段法文,落款是“爱你的奶茶店主”。 在送花的前几天,时默问乔衣要她现在的住址,说要给她寄东西。 而乔衣不是第一次把现在的住址给别人。 她现在借宿在吴荃的孙女吴素直家里。 对方是个浪漫的行为艺术家,整日昼伏夜出,在身体上彩绘,贴胶布,乔衣有时候半夜起床上厕所,都会被一具突然冒出的“木乃伊”吓到。 好在吴素直性格挺好,跟她的暴脾气爷爷吴荃不同,乔衣与她说什么,她都会觉得很有意思,咯咯地笑,还给乔衣说,爷爷说她性格腼腆,但在她家不用拘谨,都是搞艺术的,大家是一家人。 乔衣对时默报了吴素直家的地址,让时默写“Joy收”就好。 可无论她怎么问,时默都不告诉她给她寄什么。 乔衣好奇道:“姐姐是要给我个惊喜。” “没错,超级大的那种。” 时默在小卡片上填完乔衣的住址,顺手递给送花的司机阿姨,小声对对方说,“别压坏了哦。” 司机比了个大拇指:“一年送百八十回,我们是专业的,压不坏,包赔!” 听到时默说惊喜超大,乔衣心道,难道有大海报那么大吗。 乔衣先前先把地址告诉了景瑟,对方给她寄了时默的巨型海报。 海报上的时默双眉紧蹙,嘴唇轻启,露出整齐的上牙和不太分明的舌尖。 乔衣看着她的唇形,耳畔像能听到她对远处喊话的声音。 景瑟跟乔衣讲,这是时默搬东西时的样子。 尽管进行了演员专业的表情控制,还是因为东西沉重而稍显魔性。 景瑟说的时候,想起当时的画面,又是一阵花枝乱颤,末了给乔衣道歉,说她觉得时默这样太可爱,她要洗出来一份镇宅辟邪,也顺便送乔衣一份。 乔衣却觉得,在放大的海报里,无论是姐姐紧蹙的眉毛、微微皱拢的鼻尖,平整洁白的牙齿,还是口中那点阴影处不甚分明的殷红,都值得让人把这张大海报留作纪念。 感谢了景瑟给她的“惊喜”,乔衣将这份礼物贴在了客房书桌的斜上方。 谱曲之余,她抬头看时默,觉得她离她好近。 吴素直也是个不看电影不八卦明星的人。 她问她海报上是谁时,乔衣对她说,是全世界她最喜欢的人。 第四十七章 999朵玫瑰塞满了吴素直的家门口。 扎带松散, 花束满地都是,而送花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吴素直打开房门,整个人被埋进了花海,还是乔衣费劲拉她出来。 吴素直爱这轰轰烈烈的红色“花海”, 但前提是别堵了她家的门。 “谁送的?”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自己多少个月没出门, 前男友都拉入了黑名单, 转头问乔衣:“你的?” 乔衣无辜地摇头:“怎么会。” 刚说完,她的耳畔响起了时默的声音,说要送她个大惊喜。 送能把人压死的玫瑰, 应该……算不得惊喜,只能是惊吓。 乔衣把怀疑对象从心中划去,也和屋主同样, 满头雾水。 玫瑰是上好的玫瑰, 除却压在底下烂了的, 大部分都娇艳欲滴。 她们两个人收拾了大半个白天,用吴素直家的胶布一捧捧绑好了, 送给各家各户的邻居, 就当是送温暖。 “这花儿真好看,小姑娘,你们真的不要?”邻家老爷子收到玫瑰,放在鼻子底下,陶醉地闻了闻,感叹道芬芳之中包藏着送花者的心意。 乔衣摆了摆手:“我们不知道是谁送的, 可能是送错了吧。” 吴素直应和地说:“人人有份,让爱洒遍全小区。” 老爷子笑眯眯地收下, 脸都皱成了一朵花。 事后,吴素直捡到卡, 看到上面的大段法文,摇着头想,原来不是她的追求者,她可从未认识这么浪漫的人。 她将卡片拿去估狗翻译了一下,译出了连绵不绝的情话,越往下读,眉头越紧。 大事不妙。 Joy小宝贝收?爱你的奶茶店主赠? 是时默送给乔衣的啊! 原来舞衣CP是真的,吴荃找她商量让乔衣暂住时,她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姐妹情,和节目组的有意为之。 那么她把最近被爆料是前影后的时默送给乔衣的花分发送人,还让乔衣参与了这件丧心病狂之事。 说到底还是送花的公司太不靠谱,花也散了,人又不知所踪。 吴素直在隐瞒和坦白之间权衡许久,心道都已经是送999朵玫瑰的关系,应该到了热恋期,问题不大。 她们一个骚话连篇,一个纯情懵懂,完全互补,吴素直觉得OK。 她们锁了,钥匙她吞了,至于这卡片嘛。 她看了时默给乔衣写的情书,多少有些害怕。 不知道是怕时默,还是怕自家暴脾气爷爷吴荃。 总觉得这两个人,她都惹不起。 吴素直小心地卡片塞进了乔衣放电钢琴的拉杆箱夹层里。 为补偿乔衣住在她这里,付房租又做家务的辛勤付出,以及把花分发给邻居的行为,她给乔衣订了一个月的花,放在她床头。 乔衣每天早上醒来,都能见到一束蓝紫色小花儿,插在乳白色的花瓶里,快枯萎的时候,又会给换上新的。 而原先花瓶里放的是积了灰的假花。 她问吴素直:“素直,这个花是你买的吗?” 吴素直摇摇头,僵尸跳地蹦走了,不敢说是她送的,也不敢说原因。 时默对此全然不知,综艺结束她先送了玫瑰,又收到翟纯的召唤,赶去了公司。 翟纯和翟成鸿在办公室里吵架,那扇隔音效果极好的门也没关。 时默问翟纯的秘书,她是否需要回避。 李秘书却表示,这是常有的事,习惯成自然。 得了许可,时默坐在办公室旁的沙发椅上,静着心等候翟纯,顺便和李秘书一同听听,他们兄妹二人在为什么事起争执。 翟纯拍着桌板:“我那两千万呢?” 翟成鸿拍得比她更响:“我不是说了么,做妹妹的,老头子给你多少钱,本质也是从你哥口袋里摸出来的。” 翟纯手握成拳,深呼吸一口气,忍住没有打爆自家大哥的狗头:“你炒股亏了就亏了,用不着这么多废话。” 翟成鸿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在你心里,你大哥我这么没用?这笔钱我花在刀刃上,马上给爸的公司包装出一个明日巨星你信不信。” 翟纯:“……”她信个鬼。 翟纯手上用力,快把她的黄金地球仪按出两个坑:“你又给你哪个小情人送钱了?!” 翟成鸿敷衍地回答:“就这一回,大不了下次不花你的了。” 翟纯隐隐露出鄙视的目光。 时默在屋外按了按耳朵,觉得翟成鸿这个模样如果不是装的,那就是正牌不务正业二世祖。 翟广源把大儿子宠成了这样,翟成鸿多少自己也得负起责任,他大翟纯许多岁,行事做派没有小妹来得十分之一成熟。 翟家基业没毁在他手里,完全是靠其他人撑着。 翟纯和翟成鸿的内部分歧其实显而易见。 翟纯负责艺人。 她二哥常年在外追随父亲的步伐拉赞助,像个豪门业务员,一年365天不打烊。 而翟成鸿就在这方乐土中,名为执行董事,实则闲得蛋疼,祸祸艺人。 翟纯的出发点是培养艺人,打造未来的天王天后;翟成鸿只想养后宫玩玩,和未来的天后们亲亲我我。 翟成鸿出了翟纯的办公室门,猎女雷达使他迅捷地抬眼,看到时默。 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因为胸够大,多看了两眼。 翟纯追了出来,见大哥挂着流里流气的神情,看她藏了小半年的摇钱树,气得想挠花翟成鸿大脸。 她将自己的脸搓了搓,暗暗对自己说,女人生气老得快,为她的傻13大哥动肝火更不值得。 她掩饰着心中的糟心,去看时默,发现时默笑得还挺甜。 不好了,她该不会是真的想当翟家的大少奶奶。 虽然翟成鸿很容易厌倦一段感情,但时默要是勾勾手指头,翟成鸿那个傻狗一准马上被骗走。 时默感受到翟成鸿的目光,并没有回避,将胸捂起。 反倒从沙发椅上站起,笔直挺拔的身躯让翟成鸿眼前一亮。 时默解开贴合她手腕的袖扣,将真丝衬衫的衣袖轻巧地撩起,露出不输给翟成鸿的手臂线条,温温柔柔地对着他笑:“翟总,看女人知道先看哪里,您真是了不起。” 翟成鸿那张帅脸上有一时的迷茫,这是想让他看她的肱二头肌? 他满头雾水,一脸不明所以地走了。 翟纯见时默怼翟成鸿,笑得乐颠颠的。 这可不是在讽刺她大哥,看女人光看胸,脑子里除了女色没有别的东西么。 她将时默拉到里间坐下,态度又好上了几分。 时默顺着盘全收,也跟翟纯说了综艺的事,说她这是在扶持一档糊破天际的节目,她们能做到双赢。 就差没默拟社区阿姨的口吻:“开门,送温暖。” 翟纯摊平了手心:“拿来。” “什么。” “你先斩后奏,我秋后算账,所得收入全数上交,没收了。” 时默:“行吧。” 她掏出手机,啪啪地按密码。 翟纯见她态度乖顺,心情更好。 她昨天给小侄女玩默拟餐饮的小游戏,花掉小一万,还没关提示音。 时默输完最后一位密码,翟纯就听手机传来响亮的播报:“支付宝到账:两千元”。 啥??? 翟纯看着屏幕上的数字,翻来覆去地数,也只有三个零。 她崩溃地叫道:“时默,你忽悠老娘呢吧!给这么点钱拍了四五天?你知不知道干你们这行的时间就是生命,青春就是金钱,亏本的买卖你怎么做得下手?!” 时默耸肩:“说是去送温暖,绝无虚言。钱我已经给你了,咱们谈谈正事吧。” 翟纯把手机拍在了办公桌上,提醒自己冷静,再冷静。 她们二人索性摊开来说。 翟纯想要回翟成鸿手里那部分本属于自己的股份,以此获得控股权。 而方法是在父亲翟广源的监督下与翟成鸿竞争,看谁先培养出影后/影帝。 “就算不争这块肉,老头子分给我的那几条繁华地段的商业街就够我经营半辈子了,我又不是我哥那个狗东西!” 她长叹,神色倦倦地看翟成鸿在她18岁生日时送她的小地球仪:“我哪里是为了我自己,我怕翟家的基业毁在大哥手里。我要老头子选择我,让他知道他这辈子到老的决定都没有出错。” 时默此前的防备卸下,将翟家小辈的争斗看在了眼里。 受尽父亲宠爱的二世祖大儿子和努力经营公司却只得到“小聪明鬼点子多”评价的小女儿,翟纯心里没多大委屈,反倒充满了将这个娱乐公司做好的奔头。 翟纯虽然糟心翟成鸿,到底没想致他于死地,她这个妹妹当得太心软。 翟纯对时默说:“两年,他花钱造势,我也会给你最好的资源,你无论用什么方法,给我把金芝奖拿回翟心。” 时默笑:“除却几位老前辈,我最大的阻碍是梁芝雪,翟三老板看问题倒是很透彻。” 翟纯的手指轻叩着办公桌,看时默的笑脸,总觉得对方无论是样貌或能力,都值得她给她更多。 “两年内即使有了支付违约金的资本,也不得离开翟心。相反的,你现在想要我许诺什么,尽管开口。” 时默歪了歪头,走到翟纯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个做了标记的地球仪,上面的六边形轮廓却不是国内市场。 翟纯想得比翟成鸿远,远太多。 《金子》的片子,她也同意时默去拍摄。 “你说给我好资源,先前也那么做了,还让我问你要什么,当冤大头的滋味有这么好吗。” 翟纯回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自己的价值,你想要的,未必是演一辈子的戏,更不是长久呆在我们翟心。” 时默走回一旁,入座后看向翟纯。 她的眼中是翟纯从未见过的光,正燃得热烈似火。 时默的食指指向翟纯墙上的挂钟,钟摆上印着商标,是来自大洋彼岸的奢侈品,与多家国内电影制片厂有着合作,属于它国家的代表事物之一。 能同它合作的厂,大都财力雄厚,实力惊人。 时默说:“我想要的只有一件事;合约结束后我会着手成立自己的公司,希望到时我们能做良心竞争的对手。” 翟纯低笑,她想得果然没有错。时默比她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大哥聪明很多,也有她自己的考量。 她的野心并不只是做一名演员,她还想创办和他们同类型的公司,与翟心、皓光等企业势均力敌,在电影电视市场上分一杯羹。 翟纯想,时默这个人,还好同她不是敌对的。 不然她们都不知道谁玩死谁。 看时默电视剧中的行为,综艺上的表现,都能知道,她并不是好糊弄的人。 连水军头子都与翟纯讲,时默雇人时的打法有一手,两次针对乔衣的网黑都被她压下去,省钱省力,是他们见过的最厉害的买主。 翟成鸿再想掀起风浪,堂堂翟心的执行董事,竟然没人愿意接他的活了,拿出翟广源的名号,都被反向吐槽,让他洗洗睡吧。 翟纯暗道好险,时默做事还算厚道,否则隔天,水军炒她和大哥的“禁断不.伦恋”也不是说说的事。 她想着,就听时默问她:“还有,我想知道一件事。” 翟纯回过神说:“我现在心情不错,你问吧。” “之前你哥是不是网黑过他的一个前未婚妻?”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有没有参与其中?你都这样问了,是想加深对盟友的信任,没错吧?” 时默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 翟纯回答:“第一次确实是我把水军推荐给了翟成鸿,是温和派的水军公司。第二次是他自己干的,那时候乔呦已经告诉了我你们的事,不用他说是谁,我就猜到了是乔衣,后面我没有参与。你要不信,我给你名片,你在出钱问问,我给你报销。” 时默知道翟纯说的那家公司,言辞不够锋利,吹彩虹屁也不够真诚,业绩在一众水军公司中堪忧,配翟成鸿正好。 翟纯说得坦坦荡荡,看来她确实没有理由掺和无脑黑乔衣的行为,甚至还对翟成鸿薅家底烧钱的事颇有微词。 她对翟纯伸出手,笑道:“那么我们,合作愉快。” 翟纯觉得时默现在笑起来的模样才是最漂亮的,翟心的一号摇钱树给她,当之无愧。 “合作愉快,但记得离我大哥远点。” 时默颔首,语气轻松道:“这话你已经说过了。” 翟成鸿走时,还在回味那傲人的事业线和温柔的脸蛋,以及时默说话时淡然带笑的语气。 他被时默高高捧起,走到半路上忽然意识到,时默其实是拐着弯骂他只会玩女人。 他气急败坏,又觉得这个十八线网红脸是特地挑衅他,想当翟家的大少奶奶。 一般霸总小说里不都这么演,时默她一准是小说看多了。 翟成鸿学着小说里的口吻:“呵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说完呸了声,去找他中意的类型猎艳。 女人并不想引起她的注意,收拾完准备给小乔住的LOFT。 民用LOFT,产权70年,有落地窗户和适合种多肉阳台,满足了乔衣之前和她说过的全部想象。 一切都好,只是走楼梯爬上爬下的,时默打算定制个滑滑梯,能让乔衣走着上去,滑着下来,省点力气。 时默放下遮蔽整面窗的厚重窗帘,打开一瓶刚冰镇过的香槟,启动了落地投影。 投影仪射出的光投在雪白平滑的墙壁上,时默点了两下手机上的软件,开始看逃冲前不久终于放出网络的综艺。 她和乔衣的互动在各种bgm音效和加大加粗的浮夸字体下,变成了姐姐妹妹间亲昵的互动,说真不真,说假也不假。 投影没开弹幕,视频画面光秃秃的,在年轻人的心中多少显得特别没有气氛。 时默低头,按下手机app上新出的投弹幕功能,再抬起头时,综艺上嘉宾的脸都快被弹幕盖完了。 与逃冲先前的冷冷清清的热度相比,对这一集,观众们热情高涨。 从嘉宾们上岛后幻灭的表情开始,就有五颜六色的哈哈哈哈弹幕在顶上连绵不绝地飘。 “我原男神居然怕虫,猛男人设崩了哦~” “小卉卉今天醋醋的表情也很可爱鸭!在偷看时默姐姐呢!” “啊啊啊贾甜姐姐的手部特写!人美声甜,手还长得这么好看,再没我TVT” “有一说一,贾甜这人不怎么上进,业务能力弱,唱歌做操倒是很赏心悦目。” “时默也跟着唱了!卧槽不止一回!”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唱歌的音准是不是不太对劲?” “何止不对劲,简直难听。贾甜唱的时候我调高了音量,时默开口,我就点了静音,还把耳机拽掉了。” “除了时脉本人,还有谁能走调走到外国去,她真的是我时姐!” 时默蹙起眉。 她本人的马甲从这里就开始掉了吗?明明是最后那天才跟着贾甜唱的歌,何许人居然让人把它剪辑到了开口,这是跟她有多大仇。 又到了重点剧情,她演戏那段。 脱马甲是成功了,但这和时默预想中粉丝们狂怒脱粉的反应十分不同。 他们先是去讨论围观嘉宾们在干些什么。 看到时默演戏,他们的反应:哇~ 看到王卉脸上的纠结,他们刷:hhhhh! 再看镜头给到乔衣,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时默,双手拽着自己的衣角,正襟危坐的,连呼吸间身体的起伏也感受不到。 评论里炸了,弹幕数量也足足翻了一倍。 “这眼巴巴的tcl(太惨了),时姐姐快回头看看啊,乔妹看着你呢!” “什么情况,仙女脉就这么掉马了?还以为她怎么样也得藏一阵,毕竟和之前的人设不一样。” “时脉脱马甲的亚子,emm,能攻了梁姐,芝士CP可以逆了。” “↑上面的置顶弹幕,别在视频里刷无关CP↑” “乐乐应该是想和脉脉演对手戏吧???” “前面的为啥喊脉脉?代入蒸煮请自重~” “回粉色弹幕,这就是时脉本尊,不是我直播吃舞衣CP。” “说什么大话,你有本事吃~需不需要帮你把人叫出来,CP党神烦~” “你才烦,舞衣是真的!” “都别掐架,好好舔屏不行吗!” “乔衣小姐姐的眼睛真好看,我恋爱了。” “怎么能光看眼睛,这鼻梁这嘴,巴掌大的小脸就是为我们乔妹量身打造的专属词汇。” “我也是,恋爱的感觉,然而是影后的人,咱们没法儿抢_(:з)∠)_” 时默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她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早几年前她上综艺的时候,底下的评论都会对表演本身展开激烈的讨论。 现在这么激烈,却都在嗑CP。 弹幕很快多了一行橘里橘气的橙色,夹带书名号,果然有人刷双时x小乔的神奇的小说《时间的玫瑰》。 《鸷鸟》的电视剧粉们很多在补完原著小说后入了同人百合文圈。 沈心慈x李梦迟二人的同人文少之又少,总被官配CP追上门怼三观问题,这让他们感受到了文荒。 这会儿见了同圈的书推,激动万分地打字发弹幕:“这就去追连载,谢姐妹安利!” “谢姐妹!” “+10086~” “第一次看《玫瑰》,求正确阅读姿势!” “打开《爱我》MV或歌曲,听着深情男中音的歌声阅读,效果更佳。” 时默按下投影暂停键,随弹幕推荐,把于霈的歌曲点开,边听边翻看了微博。 《玫瑰》的博主居然还没有更新完,就在她们去参加综艺期间,全文字数已经突破了40万,用声音在肝更新。 因为被太多的人盯上,她的车速逐渐放缓,从细腻的情感和神转折的剧情入手,不知不觉写得很长。 手速一流的博主在综艺放出的第一时间,就在文里进行了骚操作。 将双时合二为一,融成一个人,给出的解释是影后人格分裂,误以为自己有两个。 底下热评第一:“结合热点,给po主一百昏不怕你骄傲!” 时默小号评论文章的手,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回看投影,弹幕里还有人调笑:“论时影后如何自攻自受。” 右边飘过新增字体,扎眼的红色满是吐槽风:“我攻我自己,笑cry!” 时默的手抖了抖,把先前打出的问号删了。 不是他们太疯狂,一切都因她而起,现在的欢乐,她只能照单全收。 这场综艺让观众们特别是粉丝群体基本能确定,节目中那个充满元气和智慧,温柔与腹黑并存的新晋艺人时默是前影后时脉本人。 她不知怎么地,披小马甲回来,现在又大大方方脱掉。 粉丝们猜测,姐姐是心疼粉丝,不想溜粉,给大家惊喜。 同样也是舞衣CP党的狂欢。 有了综艺后,他们发现,就算不透过cp滤镜,这回的糖纯度很高,是百分之百的甜。 剥开糖纸的糖有了,用于剪辑的素材也是满满的大碗。 剪刀手们摩拳擦掌,开始搞事。 舞衣is rio! 真的rio吗? 时默有些疑惑。 时默和翟纯谈话的时候并不紧张,但确认999朵玫瑰签收后,给了乔衣几天时间考虑。 别说回音,她们平时视频通话时,乔衣都没有丝毫的害羞或退避,平静得像是没收到过任何东西。 迟迟等不到小漂亮动静的时默久违地有些沉不住气,在视频通话中问乔衣:“花收到了吗?” 乔衣心道,原来床头蓝紫色的矢车菊是姐姐送的。 虽然不是时默喜欢的风格,也不是乔衣喜欢的颜色,一开始乔衣还以为是吴素直给她买的。 可它们像魔术般出现在她床头,每天睁眼就有好心情。 乔衣有些感动,对时默说:“谢谢姐姐。” 时默皱起了眉:什么谢谢?这和我想象中的回答有些不同。 在她的脑海中,乔衣应该是红着脸跟她说,她愿意,想要姐姐亲亲。 不过险些忘了,乔衣一直很有礼貌,这样的事,自然也是要谢谢她的。 时默弯起唇角说:“不用客气。” 她顿了顿,看着乔衣的眼睛,柔声道:“你收下了它们,我可就当你答应了。” 乔衣点点头:“好呀。” 她答应啦,这些花很可爱,如果能换成粉色系的就更好了。 时默的心轻飘飘的。 进入这行多年来,与她对戏的俊男靓女实属不少,演戏时也有过入戏飘然的心动。 然而写着Tail Slate(尾板)的场记板一打,时默整个人会十分清醒地意识到,那是剧中人物的爱恨,不是她的。 偶尔的,她还会因为对自己饰演的人物产生异样的情绪而被导演喊cut。 名为嫉妒的小火苗。 可现在,她再也不会因为这点火星子而卡戏。 小乔答应她了。 这只可爱到让人的心都融化、肢体柔软的小白兔跳进了她的怀里,让她感到温温暖暖的,填补了她心中拼图里最后的那块空白。 时默内心喜悦,斟酌着问:“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接你。” “诶?”乔衣惊讶于时默跳脱的思维。 “去二环的公寓。” 怕市郊的别墅被许妍盯上,时默拿出《鸷鸟》预支的片酬,在二环热闹的地方买了个小LOFT,面积不大,上下两层加起来七八十平,用来金屋藏娇倒是足够。 乔衣给了自己三秒钟的缓冲时间,怎么收下床头的小花儿,就要和时姐同居。 她们两个人里是不是有一个人弄错了什么。 时默不可能把事情搞砸,那么误会的应该是她自己才对。 所以她刚才答应的是收花这个问题吗? 总觉得有点让人匪夷所思,她得好好想想问题出在了哪里。 但她已经决定,答应时默的邀请,搬过去同居。 虽然很对不起素直,才跟她磨合起居不到一个月,吴素直夸她的炒面好吃,她就要搬走了。 乔衣想开口问,时默那边来了电话。 隐约听到《金子》那边的制片人已经和时默所在的公司沟通好了,等时默过去试戏签合同。 乔衣为时默的工作通话让出了时间, 现在再问好像有点尴尬,搬去住也没什么不好的。 等住在一起再问,也来得及。 时默开始忙工作,乔衣定了定神,也做起了属于自己的事业。 她掏出了纸笔。 如今的她小有名气,也已经得到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稿酬,心情却很平静。 她深知,以她的天赋和努力,未来会有更多更美好的事在等候着她去探索,去发现。 她将小部分的收入转给了乔言商,资助他创业。 剩余的一半存起来,如果以后上学,可以动用这笔钱,虽然不知够不够。 还有一些买了生活用品,其中包括她心心念念的鲇鱼防水黑墨水。 将永恒黑灌进钢笔,乔衣在书桌前平定心情,却写不出一个音符。 她才意识到,因为综艺前后的奔波,还有怕影响吴素直和邻居的作息,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练琴,手都生了。 乔衣转而走到旁边的落地窗,弹起心爱的电钢琴。 摸着琴键的手从僵硬陌生出发,到柔软灵活的终点,其中未过多久,走过的路程是让她异常熟悉的旋律。 是和SL小队的大家参与舞蹈比赛前的晚上,她摸黑弹奏的无名歌曲。 第一次投稿被拒时的歌始终只有一段主歌和两段副歌的旋律,无法串连成完全完整的歌曲。 现在从记忆中挖掘出,竟然带上了过渡时的间奏。 乔衣用上了在法国求学时学到的谱曲小技巧,融入曲子中。 对主歌和副歌部分加以改动,让这首曲子前后风格一致。 原先是赛前斗志激昂、不畏惧再输一回的激情,现在是被邀请同住后氢气球般的飘然,又被她自己压下去,落了地,又沾着地面,稳稳地停住。 曲子的二次“魔改”很成功,画风没有冲突。 整首的曲风却被衬得颇为华丽,原先的轻快感转变成高雅。 就像少女褪去毕业晚会时的小晚礼服裙,穿上了纯白的花嫁。 与此前思路不流畅时谱写的致郁曲相对,这是首宛如婚礼进行曲般的曲子。 在结婚时弹奏最为合适。 初定取名,方便记忆,就定中文名“嫁衣”,法文名“blanc”吧。 乔衣将电钢琴用布罩盖好防尘,走回书桌前坐下,开始奋笔疾书,生怕灵感跟着刚才间奏的旋律跑了。 如果拿这首歌给吴荃过目,作为新专辑的主打歌曲,他应该会满意的。 第四十八章 时默在微博上冲浪时, 得知景瑟的公司扭亏为盈的情况,挺为这个萝莉脸蛋的老总高兴。 在她曾经那家奶茶小铺盈利初期,时默也有同样的心情。 她的这份感同身受,直到到乔衣那儿接人, 看到自己的大脸海报, 听乔衣说是景瑟送的之后, 戛然而止。 乔衣看巨幅海报的表情挺美,就像小仓鼠捡到了足足塞满两个腮帮子的瓜子。 时默面上不显,内心暗暗把景瑟也拉入了她的死亡小本本。 参加综艺相关的采访, 彻底澄清自己身份后,时默便找了景瑟,问她海报是怎么回事。 景瑟做贼心虚, 手抖得很夸张, 手机掉在地上。 时默捡起一看, 景瑟正趁没有摄像机拍她,在视频网站上回顾自家综艺。 上面还有她跟人掐架的评论。 “舞衣舞衣, 如我心意, 快快显灵”?这是什么蛇精病口号。 “乔妹妹冲鸭!!时姐姐永相随!!”这句倒还算中听。 敢情小景总还是个双担粉头以及坚定不移的CP党。 但这点功劳不能抹杀她送“丑照”给乔衣。 “直播吃舞衣CP,嗯?”时默揪住了景瑟的手背皮,90度旋转,“那个黑子喷你喷得好,你吃一个我看看。” “我听小乔说,你那里也有我的海报, 用来辟邪。” “不是的,海报只做了一张, 为了不让小乔老师起疑,我才这么说的!”景瑟以她的公司老总之名起誓, 她这番话绝无虚言。 她搓着可怜的手背皮,跟时默卖萌:“姐鸭,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好在在乔衣那里,海报分担没有降低她对时默的好感度,反倒成为了激励乔衣好好工作的重要道具。 就连搬家时,也被她和时默送给她的兔兔面具收在一起。 景瑟:我猜对了,她果然喜欢她,可喜可贺。 时默带乔衣搬了住处,收拾好乔衣二楼的房间,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鸷鸟》剧组。 电视剧的中间很长一段,沈心慈都置身幕后,偶尔才会露面。 时默补拍了这些戏份,未过己日迎来《鸷鸟》的最后一幕。 室外,有个叫小源山的地方,正好与书中的小源峰名字相仿,用作拍她杀青前最后的戏份。 乔衣也跟着过来,好好地欣赏,尽情享受姐姐的拍戏时间。 她望着那个黑白相间的场记板,就连上面可疑分开的>>>>白色符号都很有意思。 符号下边有日期,写着橙色的2020,右边画了剪纸老鼠。 底下是导演名高照,以及电影公司名与对应的英文。 板子上的ROLL, SCENE, SHOT,TAKE这些英文单词分别代表了卷号、场号、镜号和次数。 每一栏都标了不同的橙色数字,最后的次数写着“1”。 乔衣知道,时默要开拍第一次了。 她心中隐有预感,时姐绝无NG(镜头失误),一遍就能通过。 只见时默黑袍加身,脸上定了浓妆,抹了猩红色的口红,那头卷曲的深栗色长发已成了长而直的银丝,披散在她颈间,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这幕是大快人心的大反派领便当戏份,沈心慈想嫁祸给男主周慕武,而傻白甜女主李梦迟终于起了疑心。 面对周李夫妇的一一问话,沈心慈嚣张地承认:“是他们太笨太蠢。蝼蚁尚且偷生,脚长在他们身上,我可从未拦着,不让他们跑。” 乔衣见了沈心慈这样的人,从来都是绕道走。 如今时默演戏,乔衣在觉得沈心慈可恶之余,心底里却产生了奇怪的想法。 沈心慈的眼中只有李梦迟。 乔衣不希望时默眼中的倒影是温好语。 她多希望,剧里的沈姐姐欺负的是她。 不要祸害其他无辜的路人。 这样奇怪的想法,到温好语饰演的李梦迟崩溃大哭时,也并未动摇。 李梦迟在沈心慈的承认下崩溃,她同恋人周慕武双剑合璧。 百招过后,沈心慈为自己种下的蛊母受周慕武克制,终是被他手中的剑打了个对穿。 剑是李梦迟的。 沈心慈口吐鲜血,对李梦迟笑:“来生,我做个普通人,来寻你。” 李梦迟听了,跪倒在地,又是一番啜泣,周慕武蹲下身,为她擦干眼泪。 乔衣有种姐姐要飞走的感觉,往时默那边看去。 只见时默的身体歪倒在悬崖上,不出多时翻身而下,像自己跳了崖。 乔衣整个人的魂都跟着吓飞了—— 姐姐掉下去了! 乔衣张大了嘴,失了声,无法相信这一切的发生。 与她相应的是时默的经纪人乔呦,他急促地尖叫一声,又迅速地捂住嘴,快速而小声地自言自语:“吓死我了妈个鸡儿真的可怕……” 场记反向打板,时默的配角戏份杀青。 吊着威亚的她从悬崖下面“飞”了上来,眼睛半眯着,脸有些泛白。 凌冽的山风吹得她双颊生疼,睁不开眼,和众人招手示意自己很安全。 乔呦一屁股坐到在地上,转头对乔衣说:“咱们两个可以安心了。” 乔衣面上的表情依旧空白。 “小乔老师,你怎么了?”乔呦的手在她眼前挥舞,“嗨?” 乔衣用力地打掉遮挡视线的手,听乔呦的嚎叫,才回过神来,连连给他道歉。 “对不起,我刚才在想,真掉下去了怎么办。” 乔呦:“呸呸呸,童言无忌。”丝毫没有刚刚喊得最响的自觉。 时默过来,一袭反派专属的黑衣随风猎猎拂动,脖子上挂着剧务给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有些恐高,不过还好。 这儿有个脸比她更白的人。 时默揉了揉乔衣惨白的小脸,要不是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真想当场就吻乔衣,从发旋到下巴。 没人规定恋人之间可以亲几个。 乔衣抬起手,掌心覆在时默手背上。 “我好担心。” “我知道。”时默笑弯了眼。 “演戏……这样的场景,多吗?”乔衣担忧地问。 时默笑着摇摇头:“现代剧很少,古代剧大部分会用后期特效合成。我出这类外景不多,悬崖还是作者本人亲自加的,他说喜欢这里的风景。” 乔衣抬眼,看向了文二刀,心道他真该往自己胸口插两把刀子。 心爱的女配死了,文二刀捂着胸口,说自己被人拿走了最重要的东西。 乔衣默默地给他接一句:是你的芳心被时姐给拿走了。 再看现场主要的工作人员,众人都很是感慨。 摄影大哥怅然若失地喃喃道:“哎,大魔头终于die了,男女主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制片老泪纵横:“好一段感人至深又卑微无比的单恋。” 导演高照抽着大烟斗,斜睨着眼看时默:“居然真的是本人,这下面子丢大了。” 害他被同行的诸向群好一顿笑,说他缺乏对演员的敏感度。 他又没和时脉合作过,哪知道她隔了两年回来的第一次“复健练习”就能那样妖孽。 时默摘下了头上戴的假发,让乔衣帮她拆一下被包成小山包的卷发。 乔衣边拆边疑惑地问:“造型师不给拆吗?” 时默想到刚刚她搓乔衣小脸儿的时候,手机摄像头闪烁的光,蹙着眉说:“造型师去发糖了。” 嗑CP还偷拍,不光明正大点问,真是不像话。 不过不用让乔衣知道,这点小风浪,真往黑了引流,压下去就好。 然而造型师没有发糖,只是把偷拍的照片截了图,留下乔衣的脸,设置成了手机屏保,谁也不给。 时默摸乔衣绝世美颜的那只手,被她代入了自己。 论唯粉的自我修养。 接下来的三天,时默没有戏份,也没有工作,带上了乔衣,在剧组蹭吃蹭喝—— 主要是观摩剩下的戏份,众人的表演。 跳出了演员视角,以观众的角度看。 时默不得不说,《鸷鸟》的电视剧十分良心。 从演员到布景,都让人忘了这是个剧,好像一切真的在发生,只是离人们不同的时空。 尤其是后期bgm响起来的时候,叫人听了都要落泪。 乔衣是主题曲作曲和片尾曲演唱担当,而bgm大多是高照从经典曲库中买了使用权,拿过来插入片子的。 为了增强故事情感的层次感和丰富性,高照想到了乔衣。 乔衣录音完,高照又找了吴荃,要请乔衣多谱三首纯音乐。 观看样片时,时默看着男女主最后终成眷属,受门人祝福的场面,音乐声渐入,将气氛一下烘托起来。 短短几个月时间,乔衣的进步超出了她能想象的速度。 如果不是她唱歌没得亲妈的半点遗传,时默真的很想录乔衣的歌,哪怕一首也行。 电视剧杀青的那天,正好是立秋。 高照请了一笔大的,作为散伙饭。 精致的五星级酒店内,包场豪华日料自助。 小餐桌吃饭,核心导演一个桌,工作人员一个桌,主役演员一个桌。 乔衣和吴荃坐在工作人员桌上,都是小桌,显得有些拥挤。 乔衣时不时向时默那边偷瞄,如坐针毡。 吴荃现在知道,所谓的网红脸是影后时脉自己演的自己。 也不怪乔衣对她着迷得不要不要的。 到底是厉害角色,心态极稳,心理素质一流,一味阻拦只会让徒弟的心更往那边偏。 吴荃想了想,让乔衣过去坐。 乔衣过去,只有一个位置空着,她只能坐在时默的对面。 不过可以在正对面看脸,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乔衣觉得这样也行。 温好语和时默透露,期待下次合作。 众人才知道,风语矿业的这位千金空降《金子》女三,要和那个家暴男合演一对盛世白莲。 温好语向在场最有话语权的时默请教恶毒女配的演法。 这里没有外人,时默对她笑着说:“傻孩子,想演活恶毒女配,你的心眼还不够多。”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笑。 温好语最喜欢听时默打趣,可对方说她心眼不够,她就不服气了。 她努努嘴,眼神瞟向了乔衣,说:“我总比小乔乔好些。” 在她的概念里,乔衣才是最傻白甜的那个。 “小乔乔”这个称呼有些亲昵了,时默一听,笑起来:“我和小乔才演过对手戏,你说她不行,我这个做前辈的是不同意的。” 温好语奇道:“什么时候的事?” 时默笑而不语,侧过脸,对乔衣说:“小乔,你行不行。” 乔衣喝了点酒,眼神愈发的冷。 闻言轻轻地将酒杯放回原位,扬起下巴,冷若冰霜地对温好语道:“你在小看我吗。” 温好语只觉得乔衣冷得掉渣,跟平时那副温软的模样相去甚远,看起来极为不好惹,便摆着手说:“没有没有,我就是好奇。” 乔衣离座,走到温好语身前,三指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向自己:“你生得真好看。” 温好语的心怦怦作乱,只觉乔衣的脸越贴越近。 她的睫毛好长,嘴唇的水润感也让人想咬一口。 不对不对,她可是直的,她有圈外男友,在想什么呢。 却见乔衣松了手,拍拍她的头,附在她耳畔,特别高贵冷艳地说:“可惜不及我万分之一美,我时姐和你对戏,不过是想要个陪衬。” 时默在旁边捧场,笑得妩媚撩人:“小乔说得对。” 乔衣懒懒地看了时默一眼,自然地打了个小酒嗝,对时默说:“你不过是我掌中的金丝雀,好话说尽,也只是我的玩物。” 时默配合地说:“做你的玩物,我心甘情愿。” 温好语:…… 怎么从恶毒女配跳戏到霸道总裁爱上我了? 乔妹她有些醉。 回家后,乔衣目光淡然地洗漱换衣服,然后走到刚吹完头发的时默身边,亲了她一口。 时默在二楼给乔衣铺床,冷不丁被吻了。 摸了摸自己被光明正大偷吻的脸,她的反射弧于数十秒后连上,双手揪住乔衣的腮帮子。 和导演、编剧、制片等人敬了一圈酒,时默已经分不清,是她在喝酒,还是酒在喝她。 这儿乔衣亲她,时默的反应慢半拍后,揪乔衣的脸,还要挠她的痒痒。 喝多后人就容易任性,在心里翻记仇的小本。 时默想她这个恋人,当得真是好苦。 人家两个直女的纯室友都有爱的亲亲抱抱,可她和小乔什么都没有,连盖被子睡觉聊聊天都没有。 为了方便乔衣的工作和灵感,时默还“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地叫人放了楼上楼下两张床。 后悔也晚了,总不能让人把床搬走一张,说被人给偷了。 时默对乔衣说:“这么多天了,总算想到要亲我。” 乔衣歪了歪头,拿食指戳时默左边脸颊上微小的窝窝:“那姐姐也来亲。” 时默凑过去,吻住了乔衣的嘴唇。 是棉花糖的感觉,草莓味的。 乔衣的唇纹不深,舌间舔过时滑溜溜的。 时默细细地咬她,乔衣呜呜咽咽,不甘心地用舌头反勾住她。 真是个热情主动的小漂亮。 时默爱她爱得不得了,抱着她接吻时,只觉乔衣唇舌间的酒气散了不少,只剩那果酒甜甜的滋味。 她解开乔衣背后的扣子,少女浅橘色的蕾丝胸罩落下,露出底下白润如春雪的诱人之景。 乔衣毫不害羞,定定地看时默,说:“姐姐的,我也要看。” 说完就在时默的背后一阵摸索,半天找不到解开的地方,急得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时默指了指身前的水钻:“这是前扣式的款,你摸后面当然没有啦。” 她任乔衣翘着小手指,打开心形的亮扣,将那还沾着人体温的黑色物件丢在床下。 乔衣搂着时默的脖子,身体不安分起来:“姐姐,要。” 时默弯着眼笑:“你要,我怎么能不给。” 乔衣的手就像弹琴般,流连过黑白琴键的每一个部位,带出连绵不绝、时而悦耳柔和,时而急转高亢的旋律。 时默也是同样,探寻着她从未接触到的秘密。 乔衣被她搂着,忽地轻呼一声,哭唧唧地看向时默,对她说:“姐姐,硌疼啦。” 时默一看,是她的指甲惹了事。 刚做的指甲,上面还有浮夸的立体装饰。 时默:…… 看来她对自己还不够自信。 没想到今天就能吃上饕餮盛宴。 她头一回嫌弃起挚爱的美甲,在乔衣的唇上响亮地啵了一声,对她说:“等等我,宝贝。” 时默乘着二楼的滑梯直接滑到一楼,没顾及买家对她说的刚安装好,72小时之内最好别去使用它。 她十米冲刺去浴室里卸左手的美甲,差点连指甲一起剥了,感受到生命无法承受之疼。 卸完了一边的手,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再这样下去,她和小乔都会整个冷却。 要开始第二次,还不知道乔衣会不会批准。 只卸单手足够了。 时默暗道,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她上完卸甲水,确认手指干干净净,修得整齐圆润,又用肥皂打了两遍。 回来时,见乔衣还乖乖地等着她。 乔衣身上只套一件时默的衬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乔衣鸭子坐着,衬衣的衣摆遮在她大腿上,底下的风光一览无余。 “你怎么这么慢鸭。”乔衣张开了手臂,要抱抱,“我都等急啦。” 哎呀。 时默心说,宝贝,我也急鸭。 她蹬掉了脚上的两只兔头拖鞋,跳上床,把乔衣稳稳地压在身下。 乔衣的眉眼含着春色,衬得薄荷酒般的双眸愈发水润,挺翘的鼻梁下嘴唇弯起,带着甜甜的笑,实在是令人食指大动。 时默饿了。 手脚麻利地把人睡了。 乔衣边喘边说:“姐姐,不要,嗯……” 引得时默气息灼热,尽数倾吐在她颈侧:“不要什么?” “不要留吻痕,明天我还得拍戏呢。” 时默想,小漂亮知道得还挺多。 可是她们两个人明天谁都不拍戏,乔衣根本不是演员啊。 乔衣的眼神清明,可她说出的话表明,她真的醉了。 时默才意识到,乔衣的酒品非同常人,别人喝完酒耍酒疯,乔衣喝完了还能跟温好语飙一回演技。 然后勾引自己,亲完之后滚上床。 人……不可貌相。 她竟然醉了。 时默早该想到,连共浴都害羞得不知道把眼睛放哪里的乔衣,在同一张床上怎么会那么放得开。 那她这算是……违法乱纪吗。 时默目光僵硬地看向自己的手指,只能瞧见一半。 完了。 现在剁手还来得及吗。 动作到一半,送进去不是,抽出来也难。 可乔衣扭着腰,不让她离开,嘴上还说着:“你怎么想走,小乔的表现不够好吗。” 时默摇摇头:“我不走。你醉了,我给你拿点解酒药。” “你不许走,我会哭给你看的!” 时默闻言,圈住了她,笑着说:“小鼻涕虫。” “才不是嗯……” 乔衣直起身够着时默的嘴献上清浅的吻,又软了腰,倒在时默的手臂上。 她顺着时默的手臂,望向那香芋与云彩泡沫般的美甲,迷茫地说:“我在做梦吗。” “你猜。”时默扶住额头,半晌抵住乔衣的嘴唇,将舌头探进去,凶狠地亲了个遍,说,“我不管了,你撩的。” 醉了的话也一样听。 这开到半途的车,她这个司机总不能跳车跑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让乔衣明天骂死她吧。 她现在也不会停下。 时默轻轻地咬,从小漂亮的鼻尖到生得纤细雪白的脚脖子,将细密的亲吻留遍她的每寸皮肤。 乔衣的双手绵绵软软的,酒的后劲上来,胡乱地摸着时默,被她引导向不同的部位,探索未知的可能性。 乔衣摸到时默的耳垂,时默的声音都哑了:“这里,再多捏捏。” 乔衣嘟哝着谁也听不懂的词汇,凑上身体,用嘴唇去够那块小巧圆润的软肉。 …… 二层楼的小床上被弄得满是可疑的湿润水迹,乔衣打着哭嗝,在爱人的耳语下沉沉睡去。 她蜷在时默的怀抱里,呼吸悠长。 时默亲了亲她的额头,心道:早知道还是十指都卸干净好。 光靠一只手,手酸得要断了。 健身的事宜,得快点提上议程。 *** 乔衣醒来,很长时间都头痛欲裂。 她好像做了个很了不得的梦。 梦里她和时姐上了床,细节很清晰。 就连她亲吻时默的耳垂时,对方的轻叹声都如同在她耳边翻来覆去地回旋。 那性感得能让人流鼻血的声音,听得乔衣当场就想冲进楼下的浴室浇下冷水冷静冷静。 乔衣眼神死。 这一天终于来了,她的节操全数告罄。 她撑着身下的床起来,见浅粉色的床单上满是深深浅浅的水痕,特别是坐着的部位。 乔衣惊恐地捂住了双腿及其之间。 怎么回事,光做个春、梦,她就尿床了?? 空气中传来暧昧的气味,乔衣把头埋进掌心中,心想总不会是她喝多了控制不了膀胱。 不是黄色的,不太像。 也不可能是口水,谁的嘴巴长在屁股上。 乔衣满怀焦虑地把被单丢进洗衣机里洗了。 之后,时默买早餐回来,看乔衣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而乔衣对自己说,别担心,姐姐绝对不是怀疑你尿了床。 她在二楼睡觉,时默在一楼,一准没见到。 乔衣转移话题,小声地问:“那时候,你为什么要让我搬来呢。” 时默把一颗巧克力布丁塞进乔衣的手里:“同居不好吗,离得近点,做什么都方便。” 乔衣乖巧点头,舀了勺布丁往嘴里送,却被时默啊呜一口吃了。 乔衣:??? “姐姐,这个叫间接接吻。”乔衣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语气虚弱地说。 时默踏着轻快的脚步去晾床单:“哈~” 乔衣看着那张床单,抵不住心里的疑惑和坦白欲,跟时默说:“早上醒来的时候床单湿了,可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时默晒完床单回来,见乔衣还是头疼,给她按起了头皮和后颈,动作不轻不重,正合适。 乔衣喃喃地说:“好舒服。” 说完又觉得这三个字,昨天晚上她好像说了很多遍。 “你说床单啊……以前没有过么?”按摩间隙,时默转动灵活的手指,“姐姐以后会带给你更多。” 时默左手上面的美甲都已经卸干净,右手还留着。 乔衣感觉自己离真相近了。 那些可疑的痕迹是姐姐搞出来的吗,难道是趁她醉了,在她床上喝水吃点心把床单给弄脏了。 也不至于把一只手的美甲全弄掉了,那么好看,才刚做的,怎么不多留几天。 连那点腰部的酥麻,也被乔衣连同宿醉,丢在了脑后。 她还有任务在身呢。 乔衣的专辑主打曲录制完后,吴荃对她说,季度专辑排行榜单时间有变动,推迟半个月到一个月。剩下的七首,她可以慢慢来。 乔衣却也没闲着,时默为她争取了《金子》剧组的工作和学习机会,时默正式开拍的时候,她就和时默一起过去了。 坐在时默的红旗H9副驾驶上,乔衣觉得自己好像个女主人。 也不知道在骄傲个什么劲儿,总之就是很像。 虽然她只是去做音乐监制的助手。 见导演诸向群和音乐监制苏盛求这两位的时候,乔衣的脸色不好,像朵枯萎的花儿。 熬夜加晕车,到底很要命。 她摇摇欲倒,时默扶住了她。 她给乔衣介绍完工作后,心里就隐隐有些后悔。 乔衣实在太拼了。 她在过来之前补了诸向群近五年来的全部作品,电影是快进的,但里面每首配乐都会循环地听三到五遍,拆开来掰散了听,涂涂写写的纸都用掉了一大摞。 诸向群知道乔衣之前的作品,对她还比较满意。 老监制苏盛求却很不满:“以这样的精神面貌来见我,换人吧。” 苏盛求常年以一人之力做完全部的准备工作,这个音乐监制助理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他同诸向群合作五年,这还是合伙人诸导演头一回给他塞人。 什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他是有这方面需要的人吗。 诸向群无视了苏盛求的话。 他问乔衣:“你既然把电影都看了,那么跟咱们的音乐担当说说,对配乐有什么想法。” 乔衣提出了她所得到的最核心的观点:“可不可以把音乐再做得有起伏一些?” 电影的音乐监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掌管音乐部分的导演;是除了剧情外,电影最核心的灵魂。 在有声电影时代,特别是当今影视作品中,失去了音乐的电影,就像折了翼的鸟,崴了脚的马,不会游泳的鱼。 诸导演的电影是良心制作,但不少影迷反应他的风格比较冷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配乐没有随人物的成长轨迹和剧情的发展而高低起伏。 反倒坚持了“从一而终”的原则,开头是什么样的节拍和音域,结尾还是同样。 苏盛求听了乔衣的话,转头看诸向群,冷笑地摇头说:“向群,你这是终于忍受不了我了,要和我拆伙。” 乔衣一句话就踩了苏盛求的雷区。 时默突然意识到,诸向群那么好说话,让乔衣过来学习以及在苏盛求手下工作,是有原因的。 恐怕诸导自己都搞不定这位合伙人。 乔衣一来,指出问题,就撞枪口上,成为了炮灰。 苏盛求挥着手,赶客如同赶苍蝇:“让她走,她不走,我走。” 时默拦住他:“你不能走。” 她不知道苏盛求和诸向群之间是出了什么矛盾,要把气撒到乔衣这个小辈上。 如果苏盛求走了,乔衣又被人挂到网上去,那事情就会很难办。 最重要的是惹小乔难过的人,时默看着会觉得很碍眼,间接影响她拍电影的热情。 为了让苏盛求顺眼起来,时默对他进行了糖衣炮弹的甜言蜜语,为把人哄住,给他戴了一百顶高帽。 音乐人可以是孤高的,但绝对不会听不进好话。 时默的一番好言好语说到了苏盛求的心坎上,他总算没有冷着脸,赶乔衣同诸向群一道走,但也没同意这边多一个小助理。 事后,时默对乔衣说了这两位合伙人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她让乔衣不要傻乎乎地把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交代进去,要留有余地,能和苏盛求周旋。 毕竟圈里人心复杂,不是谁都值得信赖,又待人温柔。 乔衣点点头,温软的声音像刚被糖丝穿成了棉花糖,还冒着香甜的热气:“我懂啦。” 时默笑起来:“好乖。” 乔衣却是现学现卖。 她跟苏盛求做音乐,帮这位马尾大叔打下手的时候,学了时默当时哄人的方法。 今天给人戴一顶高帽,明天夸他的发型飘逸,和诸导演比简直是发量浓密。 苏盛求交代她调的音,她都用出色而不过于浮夸的方式完成,以免掩了这位总监督的风采。 而这一切,乔衣都细声细气,轻手轻脚的,不让时默知道。 过了一周后,听到诸向群大力夸奖苏盛求和乔衣新鲜出炉的作品一号,时默才发现了件让她匪夷所思的事。 乔衣正在与难搞的苏盛求磨合,并且磨合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苏盛求看乔衣时的目光全然没有头一回见的剑拔弩张,反倒爱犊心切,想要挖吴荃的墙脚,把乔衣带成他的接班人。 时默:…… 她教乔衣有些小心机,可不是用来对付她本人的。 阳奉阴违这套怎么先搞到了她身上,还成功得不行。 是嫌她那天晚上下的手还不够重吗。 时默的手有点痒痒。 打屁屁警告—— 一百连抽! 第四十九章 苏盛求的配乐没有问题, 每一环都是教科书式的标准,精致得像橱窗里的水晶摆件,别说是修改,光是碰一碰都怕摔碎了。 乔衣却说它们还可以更激情澎湃些。 苏盛求很是不满。 乔衣头一回来就替他指出他注意到却不知道怎么改的部分。 而他只觉得乔衣聒噪, 要指导老前辈的音乐, 按着他的头, 教他做人。 不能忍,诸向群这个老家伙,欺人太甚。 光说苏盛求的配乐莫得灵魂的, 豆瓣上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人,他本以为乔衣也是其中一个。 谁知是他误会。 乔衣真的有解决办法。 乔衣找苏盛求沟通第一首配乐,就被他拒之“棚”外。 乔衣一次次锲而不舍地赶过去, 吃了十几回闭门羹, 却不觉得难过。 曾经她去琴行找工作, 也是被一家又一家的人请回,可现在她已经走到了这里。 回过头再去看曾经的岁月, 竟也是快乐的一笔。 至少她去尝试过, 没有遗憾。 乔衣乖巧站在录音棚外面,每每盯着自己的脚尖数数挨时间:一个时姐,两个时姐…… 差点被秋老虎的日头晒得中暑,却有奇效。 苏盛求即便知道这是苦肉计,也把乔衣放进来,给了她一杯加了冰块的柠檬水, 是他常喝的。 而且没有再将乔衣赶出门去。 乔衣心道,时姐说得半点不错, 与人相处还是要花些小心思,苏老师就是吃软不吃硬的那一挂。 乔衣与苏盛求磨合, 不改变他曲子的大致旋律,只是往里面加小细节。 刚开始看的苏盛求批评她:“小姑娘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修饰音。” 一套歌改下来,苏盛求的头上浮现出加粗的问号和叹号。 连他本人都发现,他的曲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抓人心了。 他认同了乔衣,也没有小家子气地想把功劳据为己有,转头对乔衣说:“编曲名单里,我把你加上。” 乔衣摆摆手,将圆润的校音耳机塞入耳中,垂着眼笑:“这些都是灵光一闪,还没来得及改进,做不得数。” 苏盛求心道,好个灵光一闪,做不得数。 吴荃这是捡到了宝,他挖也要把人挖过来。 乔衣几次听懂了苏老师话音之外的爱才之意,笑着摆手,只谈合作,再无其他进一步跟人学习的打算。 论作曲风格,她还是认准了吴荃老爷子。 她还要和冬秋影音一同“出道”,再创吴荃曾经的辉煌。 也给这位像爷爷般的男人谱属于他的歌曲。 乔衣在时默这里,可不是对人摆摆手,说点切中实际的好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时默和拍戏的同事们彼此熟悉后,有了小几天的假期。 周末她们在家里,时默便和乔衣算起了她当面乖顺没有行动,背后暗暗哄老前辈的账。 时默抱起手臂,坐在给乔衣定制的单人小沙发上,双腿交叠着,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乔衣。 卡通布艺沙发被时默坐出了龙椅的气势,乔衣没想为什么时默要抢她的沙发,只觉得姐姐生起气来还是那么动人。 她想不通,王卉为什么会说时默可怕。 她哪里可怕,她是全世界第一大甜心。 在乔衣的甜心滤镜下,时默自以为气势汹汹地发问:“给你半个小时解释,怎么搞定的苏盛求。” 乔衣想,半个小时,真的很仁慈。 她五分钟就能解释完。 乔衣对手指:“怕姐姐担心,一直没告诉你。” 她大致地讲了讲她是如何运用排比和比喻的修辞手法,夸苏盛求那头乌黑的秀发和倔强的马尾辫,顺便还和他吐槽了诸导的地中海。 然后用上自己至今为止学得的全部技巧,和她的灵感,去给苏盛求他想要的效果。 乔衣说她在整个过程中,都尽量地模仿时默的语气和策略,让人挑不出毛病。 “如果是时姐,她会怎么说,怎么做。我是这样的想的。” 乔衣说着,学时默的样子,露齿一笑,是微微弯曲的笑线和洁白整齐的上牙。 她的颊廊比时默宽些,笑起来会显得甜,但微微睁大的眼能让人觉得特别自信有神,整体来看,像极了时默的招牌笑容。 时默手中那只小兔抱枕,都快被她的手拍扁了。 她不能对乔衣温柔,必须让她意识到,在她这里,浑水摸鱼是没有用的。 可对着乔衣的脸,她不想温柔,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 还想亲亲乔衣的脸,情难自禁。 乔衣模仿得特别像,背地里不知道照了多少回镜子才能练出来。 乔衣见时默的手终于松开了无辜的小粉兔,一晃到了她的脸畔。 她的肩头微微跳了下。 时默的美甲很好看,也很可怕。 蓝色的指甲油映在乔衣浅绿色的虹膜中,唤起了她内心深处的记忆—— 你不是喜欢小海豚,喜欢蓝色的大海吗,妈妈涂了它教育你,你忍住,不许哭。 时默扬起了手,不知道该趁机捏乔衣的脸,还是摸小手。 却见乔衣闭上眼,瑟缩地说:“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时默的手落在她的头顶上,不解地说:“我没有怪你。” 她说完,也同乔衣那般抿住了唇。 乔衣的对不起,并不是说给她听的。 她注意到乔衣的害怕是真的,一瞬间瞳孔的骤缩也让时默心惊。 演了那么多年戏,该做的功课一点没落下,特别是现在的电影涉及家庭暴力,时默饰演的金子对害怕和恐惧的表达之中,也包含了乔衣现在的表现。 瑟缩,颤抖,闭眼回避,瞳孔缩小。 战斗或逃跑,乔衣是后者。 那是被人体罚才会产生的条件反射,尽管乔衣克制得很好。 时默心情复杂地开口,尽管她这么说,可能会让现在的乔衣害怕:“小乔,我不会打你的,你别怕我。” 她本来想对乔衣说的打屁股,还好没说出口。 虽然也只是说说,最多轻轻地来,真的下重手,她还不如把自己的手剁了。 时默的手指抽搐两下。 最近她这双手,可真是多灾多难。 乔衣听了,愈发觉得对不起时默:“对不起姐姐,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对我,我没想躲的。” 时默问:“什么时候的事,需不需要我替你讨个公道。” 怎么忍心打这么乖这么可爱的小漂亮。 难道是乔衣在她家小区门口那天,身上的大衣和钱真让人抢了。 乔衣蜷着手指数,数了半天后,对时默说:“我忘啦。” 说是遗忘,其实不想记得。 被抓起的头发撕扯着细嫩的皮肉,涂了蓝色指甲油的漂亮的十指将她推到厕所冷冰冰的地上,用所能想到所有可以打人的东西抽打她的小腿。 吹风机,牙杯,马桶刷…… 日后乔衣每每看见,总觉得它们会自己攻过来。 她强迫自己拿起它们,按照正常的生活方式使用它们,如同脱敏治疗,再也不感到害怕。 而时默邀请她共浴那次,她还从未感到过那么安心。 那些东西在她眼中忽地失去了被女人赋予的生命,仅仅是寻常物件。 而眼前的人是鲜活的,是她最喜欢的姐姐。 乔衣偶尔也会想起女人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喊叫,在她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里。 “你哥哥可以弹琴,你为什么不能跳舞?” “我没有出轨,你的眼睛到底像了谁?你是不是老天派来陷害我的?!” 后来那个女人年纪大了,脾气没有年轻时火爆。 她和她的丈夫的事业平顺,感情和睦,对乔衣也客气不少。 客气地给她零花钱,为她挑选成人礼上穿的礼服裙,再体贴入微地将她以一纸没有法律效力的婚约,送给翟成鸿。 在此期间,让她的儿子代劳,自己“垂帘听政”,择干净一切的罪孽。 她没有心,便以为她的女儿也没有。 乔衣的眼眶微红。 时默现在对她的好,让她感受到飘然,又害怕自己会错了意,不敢先开这个口,去问姐姐的心里是否有她。 乔衣对自己笑。 你真的是个胆小鬼。 是个小鼻涕虫,脸上不哭,可心里在哭。 虽然她觉得,谁也对她说过后面那四个字,语气亲昵,像是对她无可奈何,愿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而且,不是在梦里。 乔衣默默地把头埋进时默的身前,感受着那绵绵的香意,是姐姐的味道,在告诉她不怕,不怕。 乔衣闷着脸,声音也显得不清晰:“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打妈妈。” 后半句被她藏了起来。 妈妈打我。 可时默懂了。 时默的手停在空中,许久之后轻轻放下,揉了揉乔衣的脑袋,心道原来如此。 为人父母不需要持证上岗,不是所有父母都会心疼孩子的,有些孩子的处境真的跟从垃圾桶里捡来无二。 也难怪乔衣离家那么久,从没说过想她的爸爸妈妈。 要让乔衣离她那个会打小孩的妈远一点。 还有那个翟成鸿,再让她看到他一次,吉儿都给他剪了。 想到家庭暴力这点,时默将乔衣的头又往自己身前按了按,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问:“这回的片子里会不少暴力元素,你真的可以吗。” 在幕后打打下手也算学习工作,实在不行,就不让乔衣看了。 乔衣却从她的胸前抬起头,嘴撅得老高,像能挂油壶:“怎么不可以。” 时默失笑。 险些忘了,乔衣捏温好语下巴那时,就明确表示过,“不行”“不可以”这样的词汇,现在已经在她本人的词典里被删除了,剩下的都是“我能行”“我可以”。 时默将下巴贴着乔衣的发旋蹭了蹭,又将这只小兔子的脸重新塞回自己怀中,对她说:“受不了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别撑着,别逞强。 乔衣简直想在姐姐的怀里滚上一圈,转体360度。 她甜甜地说:“只是拍戏,没有关系。” 被母亲打腿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冷暴力才是最为致命的,好在她熬了过来。 比起心理系的恐怖,乔衣钟爱于血肉模糊的惊悚电影。 这是她的小秘密,没有告诉时默。 虽然时姐本身喜欢演变态,乔衣觉得在时默眼里的自己是那么不谙世事,破坏了她心目中的清纯形象,没准姐姐会不那么喜欢她。 何许人首次给时默介绍这个影片的大致剧情时,乔衣如普通小年轻一样,反感片中的男人家暴的行为,又期待双女主反杀之后如何脱罪。 但现在时默关心她的心理健康,乔衣再开心不过。 她下了军令状,义正言辞地说:“为了和苏老师一起把配乐做好,我会用工作人员的视角,认认真真看的。” 这是姐姐特地为她争取来的第一份工作,她会全力以赴。 “好乖。我听诸导说,你们已经顺利产出1号曲,现在的进度怎么样。” 时默抱着乔衣,觉得她们能像连体婴般腻在一起一天,小沙发塌了也不分开。 谁知乔衣马上,翻身而下,跑去厨房切洋葱,转过脸对时默说:“我和苏老师配合得不错。姐姐呢?” 乔衣的手上拿了颗圆如夜明珠的浅紫色洋葱,利落地运刀,要将它们切出等比例大小的圈圈,做今晚两人份的烩饭。 时默想着脑海中那张成熟不少,但稚气未脱的小帅脸,笑道:“你可能不知道,你认识的人也来了。” 乔衣好奇:“谁呀,是不是好语,她说演女三。” 时默比了个拍篮球的姿势。 乔衣狐疑地看着时默,从沙发上站起身,投入三分球的假动作。 篮球……她记得好像…… 时默伸出手掌,指了指头发:“小粉毛。” 乔衣恍然大悟:“是一枫!” 不知道他演什么,但他身为冷峻模特儿,那么炫酷帅,演个英雄救美的男配角肯定能圈粉无数。 只是要把他那头粉头发的颜色改改。 在戏里太抢戏,万一观众们不看姐姐了怎么办。 时默酸了。 温好语喊乔衣“小乔乔”的时候,她都不觉得有什么。 可乔衣只是去掉个姓喊“一枫”,时默就想把自己过去带的学生的头当成篮球拍。 这种白菜拱白菜的感觉,曾经也有过,但没那么强烈。 时默心道奇怪,都已经定了关系,这心里的不安是什么。 她是否遗漏了极为重要的事。 她不经意地绕到乔衣身边,企图偷看乔衣切洋葱时泛红的眼眶和鼻尖。 虽然她的生活常识比较匮乏,但洋葱催泪这点,她想她多少都了解。 谁知乔衣的全套设备准备得齐全,一点也没被这颗圆滚滚的洋葱影响。 反倒是时默糊了自己满脸的眼泪。 “姐姐你还好吗?”乔衣切完洋葱,一看时默的脸,忍俊不禁地去给时默拿毛巾。 时默瓮声瓮气地说:“还行。” 偷鸡不成蚀把米。 洋葱让她在厨房流泪,她就在床上让小乔流泪。 这周末过完后,“流泪计划”暂时搁浅。 受诸向群的委托,时默干回了带人的老本行,曾经教跳舞,现在教表演。 学生还是同一个,单一枫,饰演男一,刘成。 用新人是诸向群一贯的喜好,时默没想到他这回连说戏和表演的老师都省了,直接交到她手里,一对一进行辅导。 单一枫染回了黑发,衬得眉眼愈发锋利,有种锐利的美感,能让广大少女为之尖叫。 可在时默眼里,他就是个弟弟。 时默拍拍单一枫的小脑瓜:“又长高了。” 单一枫不轻不重地应了声,时默不确定他是在嗯还是在哼。 嗯哼在她这里没有区别,她带女孩子和带男人有本质的区别。 简单粗暴的教学方式几轮下来,让单一枫冰山般巍然不动的面瘫脸也崩坏了。 他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时老师的,怎么教他家暴动作的时候,下手不重却能让他很痛?? 时默所教的台词和动作都有只一遍,导演和几名主演都在一旁围观,觉得她教得太快太急。 单一枫这种没有基础的应该适应不了,吃不完也消化不透。 而他们错了。 单一枫在时默这里受过更为刻苦的训练,光是舞蹈基础,马步扎到吐,被凌翃扯着嗓子训斥,时默鼓励他们来一遍,再来一遍,不要放弃,清楚他们每个人的极限。 他身上的灵气也颇受时默看重。 时默教得多快,单一枫就用多快的速度去跟上她的节奏。 仅仅三天下来,时默就觉得没什么好教的了。 诸向群惊掉了下巴:时默身边的都是怎样的一群人? 难道天才就像替身使者之间一样,能够相互吸引? 诸导演这下不担心单一枫拖住两个半月的电影进度,把原本的预计四个月兜底字样从口袋本中划去。 他担心起另一件事。 单一枫有灵气,但在拍电影方面只是为了完成公司的任务。 他的公司英适娱乐和诸向群私下有合作关系,老总欠了诸向群一个人情,顺水推舟地把符合诸向群眼中男一外形人设的单一枫推了过来,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开拍才发现被坑了,这孩子没演过戏,甚至对演戏兴趣缺缺,不是这方面的苗子,更适合当个花瓶。 如果没有时默,诸向群可能要把单一枫打包丢回英适娱乐,吐英适的老总一脸唾沫星子。 这孩子性格太内向了,他和时默相处得好,可跟其他人未必。 与饰演女三的温好语擦不出“爱的火花”,毫无勾搭成双的感觉,反而像被强行凑对的童男童女。 诸向群把重要的任务都甩给了时默,他听说时默在开舞蹈工作室的时候带过单一枫。 时默确实了解单一枫,比其他人更多。 她知道他不喜欢和人说话,也不喜欢笑,只有跟黄梓星那个小傻蛋儿聊天时,偶尔会被带乐。 如果说乔衣是生性腼腆,那么单一枫就是比较自闭。 开拍后,单一枫和温好语搭档。 他俩要拍摄取镜方法朦胧,但情节过程让人血脉喷张的偷、情戏时。 单一枫NG频繁,拍了近20次都不行,丧着脸下来了。 诸向群给他时间,让他调整状态。 温好语到了幕后,对时默哭诉:“默默姐,我就那么没吸引力吗?” 和单一枫对戏的时候,她看着那双英俊的脸蛋,都不免起了些小心思。 温好语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窒息地说:“我要是个男人,那就是硬了软,软了硬,可他,他连礼貌性地意思意思都没有!” 她入了戏,单一枫没有,肢体僵硬得像个假人。 时默听了她的比喻,憋笑憋得辛苦。 这会儿她不是天下第一惨,温好语比她惨多了。 但不是这姑娘的错。 时默找单一枫,准备修理修理他。 单一枫躲在大树底下抽烟,被逮了个正着。 “未成年抽烟,想被拍么。” 单一枫蹙着眉,把烟屁股含进嘴里熄灭了。 他吐出手里的烟头,紧紧捏在手心里,对时默说:“她那么可爱,我觉得我……不礼貌。” 她自然指的是温好语。 时默想,她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温好语期待单一枫与她一同把渣男渣女的戏演好演活,私心还希望这个小帅哥能化身小狼狗给她来点互动。 谁知这位看着人高马大,其实喝奶长大,心里对人家有好感,实际行动不敢表达出来,演个对手戏也跟萎了似的。 这两个人有着各自的“礼貌”观,如同约翰·格雷的书名,一个来自火星,另一个来自金星。 时·人生导师·默什么也没说,拽着单一枫的后颈把他拉回了片场。 也许是和乔衣相处得久了,她的臂力也能做到拽个高个儿小伙不费劲。 她把小伙儿丢到温好语身边的空椅子上。 正坐着补妆的温好语手一抖,色泽艳丽的腮红扑在了眼眶上,看着像被人打了似的。 她揉了揉眼,问:“默默姐,你们这是……” “他说他很喜欢你和你的戏,爱你在心口难开。你负责带他,别手下留情。” 温好语的表情逐渐石化,脸却一点一点红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望向单一枫:“原来你不是讨厌我吗?” 单一枫手抠着牛仔裤的破洞,低声说:“没有。” 温好语笑得很愉快,伸出手,对单一枫说:“那我们就合作愉快,争取演好狗男女啦~” 单一枫无语地握住了她的手,手心却出了汗。 时默对两个小朋友笑了笑,哼着女主金子杀夫证道时的“处刑曲”,悠闲离去。 可算把这锅甩给了温好语,希望他俩一切顺利。 把问题都说开了,第二天,单一枫果真以非常好的精神面貌全部一条过。 他嘴上对时默说只演这一回,实际上被时默和温好语二人带得充满激情。 诸向群觉得,在不久的将来,他没准还会在荧幕上见到单一枫。 希望是在他的片子里出现。 这小伙儿的外形和性格,他还挺中意。 卡壳的除了单一枫,还有隔壁小录音室里坐着的乔衣。 乔衣在《金子》第一次卡壳,是正式开机拍摄不到一周的时候。 时默把单一枫调教得有模有样,乔衣却觉得不可。 和《鸷鸟》时时默配角戏杀青的问题相同,乔衣发现她太能透过角色,把里面的演员本身抽离出来。 换句话说,不管时默演什么像什么,在乔衣眼里,她就是时默。 所以当单一枫饰演的渣男刘正在片中拽住金子的头发,要把金子的头往墙上撞的时候,乔衣有那么点后悔。 后悔曾经没把单一枫和胖房东一起丢进垃圾桶。 但那并不是单一枫的错,他在演戏呢。 乔衣的笔在纸上戳,笔尖铱粒险些歪了,脸上的表情也气鼓鼓的。 苏盛求摘下耳机,问:“怎么,没灵感了?” 乔衣摆着手,只咬着笔帽笑,露出尖尖的小牙,瓷白的脸蛋上还带点儿无辜。 苏盛求不疑有他,有转回头,管自己干活。 乔衣的灵感并未枯竭。 恰恰相反,她满脑子的心眼儿和想法,满身的旋律,快把自己包裹成茧。 大脑中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要为这段“打戏”写出最调动人情绪的旋律。 苏盛求准了,把整首bgm分给了乔衣,要她好好干。 在乔衣充满干劲搞事之时,单一枫和时默拍完了他们的第一条动作对手戏。 单一枫演完戏,就听时默跟他说:“下手挺轻,像猫挠痒。” “借位罢了,还是您教的我。” 时默晃了晃自己的手指,示意单一枫做好准备:“下一场可要拍挠花脸的戏了,我挠你,真挠。” 单一枫感觉帅脸一疼。 他申请换温好语挠他,至少人家舍不得,下手会轻很多。 最近这段时间,他总感觉时老师在公报私仇,虽然反复地思考,也摸不着头脑。 等会儿拍下一场和梁芝雪的戏,时默去长凳上休息。 看着自己的指甲,心里却想着乔衣像小猫般的轻叫,和抓在她背上的那些痕迹。 真是刺激,害她最近几个夜晚,身体和大脑都超负荷运转,像吃了巨补的海鲜汤。 时默不是疤痕体质,背上这点小伤好得很快,现在已经结了痂,再过一两个星期就得褪得没有痕迹。 她们那天晚上鱼融于水,水裹着鱼,乔衣抓着她的后背,清亮年轻的声音喊到沙哑,在她手中软成了没有骨头的模样。 第二天却那样自如,反倒像个久经风月的人才有的态度。 回想起这一切,头脑逐渐清晰。 时默感觉,乔衣酒后失了忆,或者将那缠绵场景当作了梦境。 特别是当乔衣前天告诉她,能不能在她床上喝水吃泡面时,时默竟无言以对。 小脑瓜在想什么,水和面汤能洒到那种部位吗。 时默觉得,她的金屋藏娇之路,任重而道远。 小漂亮迷迷糊糊,如果她不点醒,乔衣可能就像做梦一样做了过去。 至少她应当先给她上生动形象的一课,告诉她,床单上是什么。 教完之后问问她,要不要再实践一回。 视频教学,最为直观,时默这下就不得不求助于她的老对头,经验丰富、干货满满的梁老师。 离开拍还有半小时,时默没在原位等“梁爱汝”出来,起身后径直去了更衣室,拉开未反锁的门。 刚把一身“血衣”换上的梁芝雪兴奋地捂住身体尖叫:“色狼脉,谁让你来偷看哒!” 时默:“嗯?” 这不是好好地穿着吗,宛如凶案现场被干掉的女人,她要是真的能兴奋起来才是变态本态。 “梁爱汝,你早被看光光了。”时默喊了梁芝雪在片子里的女二号名字,拍了拍她苦苦吸住的小肚腩,“形体练得这么差,我没兴趣看你。” 她开门见山地问:“有片么,老白说你存货丰富。” 梁芝雪一把撕掉被她玩裂的血包,英气逼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那表情飞速而逝,时默以为她看错了。 “漫梨怎么连这个都跟你讲。”梁芝雪故作娇羞地问,“你要小片片做什么。哦,我知道了~你独守空床,和女朋友X生活不合,想找点刺激,是不是?” 时默看梁芝雪的眼神跟看多肉植物上的蚧壳虫,本质没有任何区别。 她在梁芝雪心里的误会不是一般的大,但也没兴趣解释。 有句老话说得好,淫者见淫。 虽然这句话的本意没有颜色的含义,被人说得多了,一分的曲解也衍生出了十分的哲理。 学习观摩的事,能叫“找点刺激”吗。 时默垂眼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不想再和这个女人磨蹭下去:“没有的话,我自己去找。” “别呀,你想要的片片,我全都有~” 梁·奸商·芝雪公然倒卖资源,狠狠地宰了时默一笔,要她请她拍《金子》两个半月期间的三餐。 她说,剧组的盒饭不知道从谁家订的,难吃度五颗星。 时默教学心切,被迫接受了这不太光彩的罪恶交易。 掐指一算,梁芝雪平均每个月的伙食费,比时默和乔衣加起来都贵。 时默反问她:“你是猪吗。” “谢谢爸爸,你说我是啥,我就是啥。”梁芝雪的脸皮厚如城墙,掏出手机给时默翻看起她的加密相册。 里面都是种子封面,从画风到取向,应有尽有。 时默:纯洁可爱小喵喵看手机.jpg 论国民女神的兴趣爱好。 梁芝雪这张没有烟火气的“仙女攻”脸蛋,根本就是诈骗。 “所以你休息的时候就在干这个。” 整合资源,分门别类放入不同的相册。 相册取名都挺诗情画意,在点开之前,你永远不知道,里面居然都是这些黄到人发慌的东西。 “我也是正常女人,有那么一点点需求难免的!”梁芝雪义正言辞地强调,拍着时默的手臂问,“要什么类型?” “最好是剧情文艺片,两个女主角,互相喜欢,中间穿插船戏,其中一方……” 时默的音量逐渐减弱,向来从容淡然的脸上带上了些微的红意,声音比她家小乔见到陌生人时还要小上许多。 梁芝雪掏了掏耳朵:“你说啥?” 时默提高了嗓音,眉眼之间流露出一丝尴尬。 梁芝雪脸上的表情逐渐滑稽起来,柔柔地说:“我耳朵被糊住了,听不清楚哦~” “我说,会喷水的!”时默一掌拍在她天灵盖上,要把她脑子也给震出来。 红掌拨清波,拍死你算了! 梁芝雪脸上那要笑不笑的表情分明是已经听到了,还装哪门子大头蒜。 梁芝雪嘻嘻地笑,反手把血包上残留的红色颜料抹到了时默的脸上。 正找到时默一起过去吃饭的乔衣站在门口,悄悄地往门缝里张望。 姐姐说她不打人,怎么对梁前辈那么下得了手,照着脑袋揍,梁前辈的鼻血都飙到了姐姐的脸上。 家……家暴前女友? 乔衣心跳如duangduang撞大钟。 冷静下来,时姐不会打人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说不定是在练习呢,姐姐模仿刘成,给女二说戏。 在乔衣心里,时默是攻,纯的。 梁芝雪那张脸,在下面有点惊悚,所以也应当是攻。 那么,两攻相遇,如何能受。 第五十章 时默看着乔衣, 连忙把误会解释清楚,说她和梁芝雪两年未见,一时打闹起来,没了风度。 说话间暗暗观察乔衣的表情, 怕她误会什么而吃醋。 至于刚才的“SZ交易”, 请吃饭和捞片子, 时默半点没提。 要是让乔衣知道她找梁芝雪买片子,为的还是乔衣,小乔怕是把脸埋进枕头里, 再也不跟她说话。 时默抹掉了脸上的血红色,给乔衣展示了最近新入手的系列道具。 梁芝雪有份,她同样也有, 她们是两个反杀的女人, 前期身上免不了带点红。 “是血包, 不是老梁的鼻血。” 梁芝雪捂着鼻子,活像她真的被时默揍了似的。 乔衣探头闻了闻, 确实没有血味儿, 反而甜甜的,不知道掺了什么香料。 原来不是谋害同事,更不是家暴。 心里的疙瘩立马放下,她望向时默的脸,替她把没擦干净的小红点抹掉了:“一起去吃饭吗?” 时默抱歉地说:“我们赶着去下一场,吃饭要两点以后了。” “噢。”乔衣听了, 有些遗憾。 虽然在同一个剧组,分工不同, 她能准点下班,时默却不行。 该多体谅姐姐才对。 梁芝雪看到乔衣看着时默时软绵绵的目光和笑容, 酸得像恰了十颗新鲜柠檬。 莫非她给的片片要用在这个小可爱身上? 时默艳福不浅,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捞尽了。 梁芝雪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见乔衣友善地看着她,她也将那双眼睛牢牢地黏在时默身上,模仿起了乔衣。 她想看看,像这样漂亮听话的小姑娘吃起飞醋,会是什么模样。 女人嘛,在对待爱人方面都是小心眼儿的。 没准乔衣炸毛,时默就不会觉得她家小朋友永远是那副乖乖的需要人教的样子。 谁知乔衣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就像小猫咪看到大尾巴狼。 然后背过身去,留给梁芝雪一个能引起她无限联想的后脑勺。 梁芝雪暗叹,好一个纯情姑娘,时默是哪里捡来的小宝贝。 而梁芝雪的眼神,却有奇效。 乔衣真以为梁芝雪喜欢时默。 那得是多喜欢,才会用强力胶一般的目光看着时默。 一点儿也不害臊。 下午双影后飙戏时,乔衣没到现场观摩,也没去录音棚,溜号去了时默曾带她去过的二环路网红奶茶店。 工作日下午的店里人数不多,老板也任性地单曲循环着同一首悲伤情歌,低柔的女声反复地歌唱,爱真的可以无私吗。 乔衣掏出手机,刷了刷微博,芝士CP超话的底下都是光明正大地剪辑撒糖。 随手一翻,甜度爆表。 二人的脸蛋和气质都挺般配,激情飙戏时充满了张力。 梁芝雪的黄V大号在两年前的一段时间里,还经常圈时脉微博,跟她说拍戏加油,么么哒。 那时的时脉微博发不过千条。 梁芝雪的撩拨,她也从未理会过,只有在宣传新剧和综艺时,偶尔会和梁芝雪的微博名同框。 也是因为这样,芝士超话主推的是二皮脸天仙攻x温柔淡漠美受这样的设定。 反观舞衣的超话,热度因为之前的综艺略有上升,讨论条数却比芝士少了两个零。 超话里都是显微镜女孩儿,在时默和乔衣偶尔被拍到的互动中,通过她们的微表情分析,今天是否能有糖吃。 二者高下立现。 乔衣自我安慰地想,她才出道不满一年,做的还是幕后工作,小部分时间才会露脸有曝光,超话能有这个流量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都是CP粉在嗑,真真假假,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那首《无私》在奶茶店里循环了很多遍,乔衣也被它带入了自我问答的漩涡里。 她问自己,爱真的无私吗。 就算她想要放手,任梁影后展开追求,可她到底是不能自作主张地把人往对面推。 因为最重要的东西向来是,看姐姐心里喜欢谁。 只有时默才有权决定,谁是对的人,或许又是她一生之选。 乔衣按下了她的心。 梁芝雪喜欢时默,她也喜欢时默。 她们,便是情敌。 乔衣一口气干光了错点的乌龙茶,苦得她直打颤,又要了杯草莓甜甜。 随即,她轻声对店员说:“可以换首歌吗。” 把人往情敌那边推,也太傻了。 还不如把自己投进姐姐的怀里。 她不知道,她的姐姐等她咕噜咕噜滚入她怀里这一天,等得热血上头。 而且是百分二百的欢迎。 比乔衣更快一步“投”进时默怀里的是温好语。 她和单一枫拍第三幕对手戏的隔天,肿着双眼来的片场。 倒是没有影响演戏,是个坚强的小姑娘。 时默私下问她,才知道她跟男朋友分手了。 圈外男友得知她作为新人就拍这种自毁形象的角色,还与小鲜肉大尺度戏码,气得要和她分手,除非她立即退圈。 温好语最开始想登台表演,也不过是男朋友的一句夸奖,说她有表演的天赋,正好不想继承家产,可以去演艺圈试试水。 可真等她爱上了表演,男朋友死活不同意她继续。 他以分手相要挟,说温好语不守妇道,而温好语答应了。 “阿勉他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我爸爸都没凶过我,我实在没忍住,叫他滚。” 温好语想起来还觉得前男友孙勉可怜,问时默:“我是不是大小姐脾气,真的很任性?是不是要给他道歉,挽回他呢?” 时默拍着温好语的脑袋,劝着她说:“不要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更不要在把人扔进垃圾堆以后还想着捡回来,分好了类,没必要回头。你值得更好的。” 听温好语的说法,时默觉得孙勉这个人不是善茬,在学生时代就对温好语进行了各种以爱为名的套路,控制欲强,还爱花女朋友的钱。 唯一闪光的“优点”是经常对温好语承诺,他只爱她一人,绝对不会出轨。 时默想,什么不出轨,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现代版。 果不其然,此后的几天,温好语的助理说,手机经常收到陌生来电,一天能打进来两三百个,堪比“呼死你”。 温好语没去理会前男友的死缠烂打,谁知对方在网上曝出他们接吻的照片,说下一步就是更刺激的视频。 网上的舆论开始发酵,纷纷指责温好语爆红后甩掉相恋多年的男友,疑似夜店私会小狼狗。 孙勉这是在逼温好语认错,让她回到他身边。 温好语红着眼睛对熟悉的前辈说:“我没有跟他睡,也没拍过视频,更没有去过酒吧,怎么会这样,大家都冤枉我。” 时默心道这个漂亮妹妹真的是个纯正傻白甜,身在豪门,被保护过度。 她不知道狗男人为什么才会被称为狗男人;也不知道那些爆料多半是注水猪肉,一斤肉注十斤水,就为了引人眼球。 流量就是金钱,顺也是它,逆也是它。温好语要是黄了,单一枫跟这戏,还有他们所有人也得跟着一块遭殃。 何况温好语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 时默准备帮这个妹妹扳回一把,就当是还诸向群肯让乔衣在这里工作的人情,顺便为自己的恋情攒些人品。 万幸温好语出道时炒的是豪门千金、实力派演员的人设,没有巩固什么不谈恋爱的清纯玉女形象,切入点小而稳。 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还怕他一个孙勉。 笑话。 时默找了熟识的水军公司。 作为对方的附赠业务,没过几个小时,水军头头就把孙勉的个人资料和人人网上的发言记录传到时默邮箱。 时默捧着邮箱捣鼓半天,不知道要不要跟温好语讲,她的“深情专一”前男友早就劈腿了,对象是曾经的学妹,劈了还不止一个。 甚至于温好语是否是他的“初恋”,也要打个问号。 不说也无所谓,网上全部曝光,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时默一顿操作猛如虎,等温好语再战战兢兢地打开她的国际版微博后,发现前男友被钉在了舆论反转的耻辱柱上,没人再去捕风捉影,讨论根本不存在的夜店和小狼狗。 今天的戏拍完,晚上她们散伙前,温好语问:“默默姐,你给我洗的白吗?” 时默失笑:“洗白这个词用得不够稳妥。” 温好语本就不黑,反而是她那个黑心肠前男友,想娶了矿业千金,混进豪门当一只可以天天醉生梦死的吸血虫。 时默把手机递还给温好语,撩着长发说:“他想揩女人的油,没这么容易。” 时默帮温好语收拾好这个烂摊子,又鼓励她不要退圈,继续拍戏。 不久之后,她见温好语情绪稳定了,拍戏有劲,还会和工作人员打趣,与大家分享她带来的手工小曲奇。 话外之音是想进一步拉近与他人的距离,帮她造造势,巩固巩固人设。 有点小心机是好事,时默替她放下了心。 时默却未想,她的这番举动,惊动了风语矿业的董事长,温好语的爸爸,温冼风。 温爸爸说什么也要请时默吃顿饭,好好谢她。 时默同他见了面,说这不是什么大事。 “这点心意是你应得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差点让她蒙受不明之冤,还好有你在。” 温冼风的手拍平在饭桌上,将红包悄然无声地推给时默。 薄薄的红包壳印出银行卡的形状,温好语也希望时默收下。 “同事一场,好语这么可爱,我想有能力的人,都会想帮她的。”时默推说着,不愿意收下温冼风给她的心意。 虽是心意,她拿了,就变了味道。 温冼风没有强求。 但在若干年后,时默获得了自己公司的第一笔投资,来自风语矿业和与它联名的风语创投公司,以此为良好的开端,立足于影视娱乐公司的第一线。 而如今的时默眼中带着平和与淡然,让温冼风对她生出了特别的好感。 如果时默是个男人,他不介意招她做上门女婿,让孙勉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见鬼去。 这点也只是想想,毕竟是个女人,听说还有对象。 温冼风让时默工作时多关照温好语,给她开开小灶,又提到最近与女三互动的男一:“单一枫是个好孩子,你也多留意,该撮合的时候,手下别留情。” 温好语憋红了脸:“爸,我和他真没有!” 在孙勉几次出言讥讽她后,她再看单一枫时总觉得他是个挺不错的人,可她有了心理阴影,他俩注定不合适。 时默却应了下来:“好。” 她看了眼温好语,微微地笑。 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 就像她刚捡到乔衣的时候,心里头的感觉就像是捡了只漂亮的小狐狸,为她养好伤,她便能归林而去。 谁知她们互相驯养了对方,不粘在一起,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即便是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还是觉得,不够近。 也不够劲。 “够劲!”吴荃响亮地大声夸奖,引得星巴克里的人频频侧目。 乔衣提醒他小声点。 “哦哦。”吴荃取下耳机,摸着白胡子对乔衣微微一笑,又怒视看他的人,“没见过老头耳背吗?” 他把头转回来,看乔衣的笔记本屏幕。 AA谱曲软件的界面简单易操作,就连他这个不善用电脑的老花眼,几遍下来,都摸得很熟练,纵享丝滑。 而正打开着的bgm非常能烘托气氛,也难怪制片方在开拍进度未过半时就将它拿出来融入视频,做起了预告。 这可真不是苏盛求的风格,想不到这回的他一改丧气,胜券在握。 Bgm恐怖的时候也是真的恐怖,预告的镜头放到刘成第一次打金子的前夕,音乐变得让人有点不敢往下再看。 听了曲子,又看完预告,吴荃眉开眼笑地问乔衣:“你把之前谱的致郁曲子拿来改了?” 乔衣顺着毛捋:“不愧是师父,轻松看穿。” 吴荃气哼哼地说:“你给苏盛求拍过的马屁,在我这里少用。” 乔衣乖顺地垂下眼,没有顶撞他半分。 隔了半分钟,吴荃又小心翼翼地问:“他挖你过去,你想不想去?” 乔衣丢给吴荃一个时默式的眼神:“您说呢。” “你这小家伙,还戏弄师父。” 吴荃的拐棍再次扰民了:就该乱棍撵走时影后。 都把他听话懂事的小徒弟带成了什么样子。 乔衣给吴荃分享完最近的成果,得了些指点,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剧组。 苏盛求等她已久,为的不是工作,而是试图撮合一段熟人间的友谊。 群演之中有一位花钱砸进组,只为过把瘾的墨镜酷哥,30出头的样子,矶城富二代,在乔衣出入剧组之时,一见钟情,看上了她。 一来二去,他通过导演找到了音乐总监制苏盛求。 苏盛求见他没有恶意,觉得给乔衣介绍个朋友也好。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想酷哥介绍给乔衣。 酷哥左等右等,小美女还不来,索性提前跟损友打电话,吹牛说自己把到了漂亮妹妹。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乔衣的姓名,却是劲头十足,来了精神,要他等等,自己马上来。 而这天被挪了戏,格外空闲的梁芝雪见到来人后,也横插一脚,掺了进来。 所以当乔衣赶到工作地点时,正看到“修罗场”。 除却外观群众们,还有墨镜男,翟成鸿,梁芝雪,三个人凑在一起,说不上来的奇奇怪怪。 梁芝雪还好些,站在群众堆附近,像是特地过来八卦看热闹的。 而墨镜酷哥和翟成鸿二人则是反目成仇,就快打起来了。 “你泡我未婚妻?” “这不还没泡上,你有几个未婚妻,分我一个又如何?” “是不是兄弟,撬我墙角?” 录音室本是整个剧组最偏僻幽静的地方,这会儿呼啦地围了一大群人,拿手机的拿手机,报警的报警,就是没有人想到要上去把人拉开。 矶城两位臭脾气的公子哥,谁惹得起。 墨镜酷哥和翟成鸿在看板边上名为决斗耍帅,实则斗殴。 苏盛求:“喂喂,那边看板螺丝还没上,你们两个要命不要?” 酷哥如同他的硬朗外形般,有些武术基础,闻言,一拳把损友打在了看板下的支架上。 翟成鸿正欲爬起来还手,发现头顶上的LED大屏幕闪了几下,熄灭了。 整个高台以他所难以逃离的速度轰然倒塌。 眼看翟成鸿要被砸中,乔衣的身体条件反射,把他推开。 用力过猛,翟成鸿摔得四脚朝天。 那么大的LED看板砸下来,乔衣想她撑不住,即便她力气再大,可到底也不是超人。 离她最快的梁芝雪在危机关头赶了过来,和她一起撑起这方看板。 围观群众也反应过来,过来帮。 众人合力将它抬到边上空地,不敢磕了碰了,一块大屏幕小几万,修修还能再装上。 梁芝雪锤着差点崴了的手,转头问:“小乔,你没事吧。” 乔衣发自内心地感叹:“梁姐好厉害。” “那是,姐之前掷铁饼省冠军!”梁芝雪提起了当年的生猛,对乔衣笑道,“叫我芝雪就好。” 乔衣有点害羞,说:“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对了,时脉叫你小乔,我也这么叫你,行吧?” 乔衣摇摇头,又点点头。 梁影后不是同龄人,而且她叫时姐的时候都没那么亲密呢。 而且作为情敌出手救她,梁前辈真是个好人。 今天的小乔也在发好人卡。 时默作为刚拍完戏赶过来的人,魂都要吓飞了。 没顾上梁芝雪对乔衣的“勾搭”,时默举着前一幕戏里的大剪子,满片场地找翟成鸿。 想给他剪了,就现在。 眼镜酷哥由于寻衅滋事和破坏他人财物罪,被警方带走,而受害人翟成鸿闯祸的第一时间就跑了。 事后,他魂不守舍。 被乔衣救了之后,他好像真的爱上了她。 无他,乔衣推开他的时候,他看到了天使。 这么好的姑娘,他以前怎么就遇不到? 原来脑残霸总小娇妻的文里说的那些舍命救人的傻女人真的存在。 翟成鸿受了乔衣的会心一击,深刻地反省起这么多年来的不务正业。 之后的几日,他日夜买醉,遣散了他的“后宫”,要为乔衣洗心革面,弥补他之前犯下的过错。 谁知人家懒得理他,他送的鲜花包包都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还送的顺丰加急。 一定是在给他考验,惩罚他先前对她的爱理不理,和在网上做的那些错事。 翟成鸿又给乔衣送了辆最新款的保时捷,停在她家LOFT楼下,当着她的面把车钥匙塞给她。 乔衣见他双颊凹陷,眼神萎靡,莫名有点同情。 但等时默的车喇叭叫了两声,乔衣立即将车钥匙丢回了翟成鸿怀里。 乔衣只对他高冷地点了点头,就撒欢似的跑向时默的车,去跟心爱的姐姐一起下馆子吃午饭。 翟成鸿定睛一看,红旗H9。 “啧,什么破车。”总价也只能抵几个他送的车的后备车轮。 千金难买乔衣喜欢。 破车尾气喷了翟成鸿一脸,足以让他冷静冷静。 时默在后视镜里全看到了,翟成鸿低声下气的,而乔衣的心思根本不放他心上,甚至连一个字都没跟他说。 时默边开着车,边想哼歌庆祝下这喜庆的日子。 想到会辣乔衣的耳朵,她改成了欢快的吟诗助兴:“东风不与翟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吉儿不剪就不剪了,狗男人被甩后失魂落魄的模样比什么都能让她开心。 这个小漂亮,她就捞走了,翟成鸿现在没有机会,以后更没有。 乔衣将小空调的风叶往上拨,听了时默对古诗的篡改,揉着手臂疑惑地问:“小乔是我,大乔是谁。” “小乔是你,大乔也是你。”时默往嘴里丢了片薄荷味的硬糖,补充道,“铜雀是我。” 乔衣脸上涌起一阵燥热。 这算是被调戏了,还是没有。 是她想多了吗。 她还以为姐姐会打趣地说,大乔是梁芝雪呢。 或者乔呦,他也姓乔。 而时默藏了好几天的片,之前总觉得梁芝雪给她的片子过于刺激了,不太适合乔衣这个刚成年没到一年的美少女观看。 可在翟成鸿这个傻男人的刺激下,时默一咬牙,一狠心,将它丢进了能和家里的投影互连的app里。 捞上小乔,一起看片片! 她们吃完一顿让肚皮圆滚滚的自助烤肉,又喝了二环那家网红奶茶店里新出的饮品,回到家已经是半下午。 电影两小时,看完正好能吃晚饭。 时默问乔衣:“要不要看文艺爱情片。” “好鸭~” 乔衣最近被《金子》磨得神经紧绷,闻言欣喜地答应了。 她想象过和时默一起在电影院共赏love story,幻想时默牵起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二人在没有人的小角落安静地拥吻。 虽然只是在想屁吃。 乔衣刷着微博,揉着吃撑后不怎么舒服的小肚皮,等时默把投影放出来。 随着轻柔旖旎的片头音乐,时默正襟危坐,却感到身边一空。 她往敞开式的厨房看去,乔衣正在那里炸小零食。 这还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片头曲还没播完,乔衣捧着两小碗自制爆米花来了。 小公寓有些窄,没有放茶几,乔衣把两个零食碟子放在二人中间,看着就像楚河汉界。 时默暗道,这是什么防狼新招。 其实乔衣只是想让她们两个吃得方便。 影片很快开始。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讲的是战争背景下,德法两国的两位年轻姑娘相知相爱,又被迫在边境线分离,再见时已过了20年。 不到十分钟,乔衣又从沙发上站起,哒哒哒地跑去饭桌上拿了整包抽纸回来。 时默见她如此繁忙,忍俊不禁地说:“辛苦了。” 拿来也好。 要知道抽纸可不一定是用来擦眼泪的。 两小时的电影,看到一小时十分,激动人心的床上翻滚运动终于开始。 时默放轻了呼吸,余光去看乔衣的表情。 乔衣起先好奇地观摩,还抽出一张纸巾,准备擦可能会流下的眼泪和鼻涕。 等两名主角未着寸缕,开始亲亲时,乔衣害羞地捂眼,从手指缝里偷看。 偶尔还会偷偷看身边的姐姐。 时默的内心疯狂刷屏:可爱可爱可爱…… 这不是亲一口就能完事的,睡了她睡了她睡了她! “快乐的一只小青蛙,哩哩哩哩leap frog~~~” 乔衣给时默录的手机铃声响了。 乔衣只微微侧目看了眼时默震动的电话,又将目光转了回去,继续看两个小美人么么哒。 时默看了看是梁芝雪,马上给她挂断了。 “哩哩哩~~~” 怎么还来?? 时默连续挂断三回,梁芝雪锲而不舍地打,催命似的。 时默心道,这货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 光天化日之下,姓梁的被私生饭套麻袋里打了,用脚给她打的电话? 时默对乔衣说:“我接个电话。” 乔衣放下了捂眼睛的手:“要不要暂停,过会儿一起看。” 时默心里也那么想的,嘴上却照顾乔衣地说:“没关系,你不用等我。” 乔衣乖乖地点了点头,视线转回了投影上,隔着指缝偷看,看得有滋有味。 时默走到阳台,接起电话。 梁芝雪听电话里传来的熟悉的轻吟声,兴奋地问:“在看小片片了?话说我都给你多久了,你才看?” 时默听到这个狠宰她一笔的饭桶的声音,觉得钱包疼:“有没有事,没事我挂了。” 梁芝雪连忙说:“有事有事!明天第三场戏我不太明白,你给我讲讲。” 时默反问:“现在?电话里?” “嗯嗯嗯!求求你啦。” 梁芝雪第一次说求这个字,时默感到事情有些严重。 是什么样高难度的戏,让老梁都肯开这金口求她。 怕拖累诸向群的进度,她耐着心给梁芝雪讲解起来。 时默说戏,边说边瞄大投影,两个女主角什么都干上了,正在激情四射地比谁的嗓音更美。 乔衣严肃认真地看着,小脸儿板得像在学习高等数学。 淦! 时默忍不住爆了个字眼,给梁芝雪说的戏是越说越乱。 梁芝雪打断她:“你说错了吧,这里的情感冲突不是金子和老刘,是双女主之间的,老刘之后才会乱入,然后被打死。” 时默嫌弃地问:“你都知道还来找我。” 梁芝雪嬉笑:“长夜漫漫,有一同僚互相说戏,足矣。” 时默才发现,梁芝雪故意拖着她,企图坏她好事。 “去找你的白漫梨!” 撂了电话,时默飞扑到大沙发上,连乔衣带抱枕一块儿搂进了怀里。 电影中的两个女孩儿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吻着,互相抚摸,已经是灵魂共振后的贤者时间。 时默:。 好事被坏完了。 梁芝雪明天是要被她打死的,趁拍杀夫戏码时用高跟鞋狠狠地踩她几脚。 时默心有不甘地问乔衣:“看完了?” 乔衣点点头:“看完啦。” 时默暗示地问:“那,有没有什么感想。” “灰头发的女主角好可爱。”乔衣描述着她的模样,“脸上有婴儿肥,躺在床上的时候脸颊看起来弹弹的。” 时默:? 有她可爱么。 乔衣看着时默的脸色,觉得自己好像没说到点子上。也许在时默眼中,她更喜欢那个金头发的女主演。 “嗯……另一个女主也很优雅成熟?” 时默耐心发问:“还有呢。” 乔衣的小脑瓜子灵光闪过:“她们,那个的时候……” 时默心里开始提前扭秧歌庆祝:哦?来了,蹲等。 乔衣害羞地说:“叫得挺动情的!是真的还是演出来的声音?” 她记下来,参考一下,以后没准能用上。 也不知道是哪里能用上。 时默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小傻兔子。” 看来不身体力行是不行了。 时默吻了乔衣。 法式舌吻的吻,手摸着小漂亮柔软美丽的曲线,将她按倒在沙发上。 先前那两盘爆米花剩了大半,被时默一巴掌挥开,算是她吃醋,爆米花哪有她来得重要。 乔衣拉着时默的手,软软地应:“嗯……” 时默心头窃喜。 随即,乔衣眼皮一翻,抽了过去。 时默心头慌乱归慌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乔衣量了体温,有点烧。 “走,上医院。” “不要呜呜呜,不能动。”乔衣喃喃地念,“姐姐,肚子好疼……” “别怕,我看看。”时默给小漂亮揉着肚子,发现了盲点。 *** 乔衣再醒来已经是在自己的床上,床头放了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加了几颗闻起来就很香的红枣。 咦,红枣? 乔衣的小脸皱了起来。 她喜欢吃甜食,但红枣的甜度超过了她所能接受的极限。 时姐怎么给她煮这个。 但以时默的手艺,这碗红枣米粥堪称良心之作。 给她煮的,她怎么能不吃呢。 乔衣的脑子里还一团浆糊,将手往床头够,险些把碗里的勺子打在地上摔烂。 “醒了。”时默听到动静,走过来,探手摸了摸她额头,“那么短时间,又发烧了,最近这么累,姨妈还来了。” 而且还差点被大板子砸中,应该是惊吓过度了,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 时默拿起碗,舀了勺热气腾腾的粥,吹凉后递到乔衣苍白的唇边,让她张口:“乖,吃点。” 乔衣啊呜地吃进嘴里,感觉温温的正好,整个身体的毛孔都被打开了。 除了她的小肚子。 乔衣的腹部一阵酸胀,她将手往下探,裤子好好地穿着,可变厚了很多。 扭腰之间,有什么不能更熟悉的东西往下涌。 “姐姐,你给我垫了……” “嗯,喊你你也昏昏沉沉的。”时默刮了下她鼻头,“这次就算了,好好照顾自己,下回我可不会帮你做这种血淋淋的事。” 乔衣的脸红成了大番茄。 内心在疯狂尖叫。 她的姨妈怎么能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姐姐给她换上了M巾!!!! 姐姐什么都看到了。 不会还给她擦了吧??? 不做人了,自闭。 以后还怎么面对喜欢的人。 她死了,死得透透的,再见。 时默看着乔衣红得快要滴血的脸蛋,拍了拍她的脑门,轻巧地说:“不用不好意思。都是女人,你有的我也有。” 可乔衣的小脸儿上还是那副小猫猫瘫坐生无可恋.jpg的表情。 时默想了想,手指轻挠着脸,对乔衣说:“大不了,下次让你帮我换,就当扯平了。” 话音刚落,她本人就感到不妥,说得跟换尿布似的,小乔会不会觉得她过于猥琐。 “帮,帮姐姐换……” 乔衣重复到一半,整个人几乎爆炸。 如果换个人跟她说这句话,她八成觉得对方脑子有问题,在X骚扰她。 可是从时默的口中说出来,那么理直气壮,义正言辞,反倒让她感觉不好意思,好像做了什么错事。 被时姐这么一打趣,乔衣也觉得这件事本身好像没什么过于值得纠结的。 “对不起,今天扫了姐姐的兴。”喝完粥后,乔衣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捂住嘴,轻声对时默讲。 “不会扫兴,你怎么傻乎乎的。”时默又一阵拍她小脑瓜,收起空碗和勺子,去厨房做点普通的菜式。 清汤寡水,电饭煲里煮煮就好,不用翻炒的那种。 今天也没能吃到饕餮大餐,没有什么能比小乔的身体更重要。 可惜了,今晚她又要与自己的左手一同度过难熬的时光。 乔衣久违地空闲下来,脑子里没有谱子和腹稿。 只有回旋的水在晃荡。 灵感的小精灵跟她说了拜拜,让她好好休息,别过劳了。 乔衣死心地拿起手机,刷影片开始前还没刷完的微博。 最近她在舞衣超话里发现一篇最新转发量过万的连载文,叫《时间的玫瑰》。 虽然里面的剧情很不成体统,可乔衣爱它爱得不行。 其中的很多幻想,都是乔衣悄悄想过的。 作者脑洞巨大,文笔一流,又能抓住人心里想看的剧情,把乔衣心里那点play全捞出来写了个遍。 乔衣满足地追完了最新的三章,感觉就连凝滞的姨妈都通顺了不少。 她又去看时脉相关CP榜,芝士的热度已有所下降。 一位低调路过的中立博主留下一条微博,里面是投票,让大家选择,你站的是舞衣or芝士。 乔衣在先前那几天,都纠结着,人的喜欢之情是否能无私。 爱一个人,最好的结果是不是要放手。 可她看了这个投票,芝士CP以百分之六十点三的得票率遥遥领先,她到底认清了一个事实。 乔衣告诉自己,她做不到无私。 特别是在投票环节,如果投了对家,她就是被自己蠢死的。 乔衣默默地把手指放到上面的选项,投了舞衣。 看着它的百分比拉回来了零点几,心里有那么一丢丢高兴和不甘心。 “小乔~”时默在楼下提高了音量,乔衣得手一抖,手机差点飞了。 时默爬上楼梯,问乔衣:“西红柿放汤,还是凉拌加糖。” 乔衣连忙把手机塞到枕头下,跟时默卖萌:“姐姐做的菜,我都喜欢。” 虽然不太好吃,可那是姐姐做的。只要没做成黑暗料理,她都愿意吃光光。 时默在手心轻点了两下,替乔衣决定:“那我做两道番茄吧,一道放汤,一道放糖。” 就好像在说什么冷笑话。 乔衣心道还好,姐姐一点都没发现她在刷她们的CP超话。 然而,乔衣放心得太早。 在投票之前,她并没有切回大号。 等第二天早上,乔衣的体温热度掉了下去,她的微博热度却一飞冲天。 后台各条消息都是999+,跟她先前火了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更惊人。 乔衣害怕地翻看热搜榜,竟然连着好几条都是关于她和时默的。 #舞衣是真的[doge]# #乔衣投票# #时姐冲鸭[呐喊]# 乔衣捧着手机,就像小松鼠捧着腐烂的松果。 完蛋。 很完蛋。 人生病的时候不该刷微博,更不该点赞,至少不应该去参与什么投票。 有没有什么时光机,能让她回到昨晚,退出大号,再卸载微博,一年都不登录它。 与她的慌乱相对,网上的CP党们陷入了疯狂,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 她们吃到的是什么? 是当事人发的糖啊啊啊!!! 连带时默的新老微博都被at到爆炸。 阳光正好。 时默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看向二楼那个面无表情的小漂亮。 真人不露相。 小乔,不愧是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60 第五十一章 时默是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说出了口。 乔衣面上平稳,实则六神无主。 在时默的视线看向她时,她也放下被冷汗打湿的手机,心虚地垂眼去看一楼, 和姐姐对了个正着。 时默插起一块苹果, 放在唇边骚气地吻了吻, 才把它给吃了。 她夸奖乔衣:“小乔,你看着傻乎乎的,没想到这么浪漫。” 乔衣现在不纠结时默有时候夸她聪明, 有时候说她傻的问题,眼睛死死地盯住时默手上的那把叉子。 姐姐是生气了吧,越生气, 笑容越灿烂。 吃完苹果的下一步, 怕不是插她。 乔衣又听时默问她:“你特地用大号点赞, 是不是在间接向我表白。” 乔衣欲哭无泪地说:“我没有,我手滑了。” 可她的姐姐好像并不相信。 更让她担心的事发生了, 时默左手端着水果碗, 右手拿着果叉上了楼。 叉子上的寒光令人胆寒,乔衣吓得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就露出一双眼睛。 时默好笑地问:“干什么呢,是不是烧得有点冷。” 她插起一块形状最规整、尚未氧化变色的苹果块,递到乔衣唇边:“一天一个苹果,医生远离我。来一口, 刚削好的。” 乔衣心虚得要命,就算姐姐递过来的不是苹果, 是没有剥壳的皮皮虾,她都愿意吞下。 她把甜甜的水果叼走了, 还没嚼两下,时默便凑过来,要亲亲她。 时默的吻落在乔衣唇上,轻轻舔着她的唇齿,尝到汁水的甜味儿。 这甜滋滋的苹果味还没从舌间弥漫开来,乔衣就把她推开了。 乔衣的反应就像被亲脸的小猫咪,时默吻哪里,她就把头转开,坚决不让嘴唇碰上嘴唇。 也是在这样暧昧的时刻里,乔衣原原本本地想起来,昨天下午看片片之后,也被这么亲过。 她是因为这个才晕的! 始作俑者才不是姨妈和吃太多的肠胃炎,是眼前的这个姐姐。 怎么肥四,到底怎么肥四。 她的脑壳中,CPU运转不良,头上就要冒烟。 时默脱马甲后,请她同住是想跟她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吗。 她算是被包养了吗?? 不对,《时间的玫瑰》让她上头,她肯定不是被包养,这个词与她们的关系风马牛不相及。 那么,是不是哪里出了点问题。 她们好像跳过了互相告白的一步,直接进行了下面的。 乔衣苦思冥想,想来想去,脑子里只有那天晚上,全身酸酸涩涩,酥酥麻麻的感觉。 时默在小漂亮这里吃了闭门羹,叹了口气,松开了抱抱摸摸的手,坐到乔衣床畔。 她确认了这不是欲拒还迎,乔衣真的不愿意。 连亲吻都不给了。 时默握着颈间的吊坠,低声询问:“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那时候,你明明很快乐。” 乔衣闻言,差点让苹果噎住:??? “床单都湿透了。” 乔衣:??? 咦? 咦。 咦! 哦莫! 乔衣理了理思路,小脑瓜转得飞快。 那不是场梦。 不!是!梦! 什么酥酥麻麻的感觉,那就是证据! 她和喜欢的人睡了。 吻是真的,互相说过的话是真的。 姐姐的手指是真的。 怪不得偶尔瞥见时默换衣服,背上有挠痕,她还当时姐背着她去嫖了哪家猫咖的小猫咪。 没有小猫咪,只有酒后乱X的乔衣本衣。 再联想昨晚上看过的文艺片,乔衣的头上冒出闪着数千瓦刺目光芒的大灯泡。 原来时默想暗示她看的是那一段,是灰头发的小姐姐攀上云端后的种种表现。 时默和梁芝雪在更衣室里,乔衣听到“喷水”,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回过头来,三观受到了重塑。 原来指的是这种。 女人的身体真是个谜,好厉害。 所以床单是她自己弄脏的。 活了18年,她都不知道她有这种功能。 由此可得,她也好厉害! 乔衣的脸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她好害羞。 也好快乐。 还有那么点儿疑惑和后悔。 时默见乔衣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小脸儿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看着像是对她们两个人的关系反悔了。 怎么叫乔衣,她也不答应。 时默突然就很想去抽根烟,掏出车钥匙,对乔衣说:“我先出门,你乖乖在家里,别乱跑。” 乔衣从呆若木鸡中回过神来,她的姐姐已经走了。 她第一次成功地把人气跑,被气走的对象还是她喜欢的人。 等她穿好外套,冲出门去追赶,时默早已开着她的小破车绝尘而去。 乔衣急得揪住了头发。 这可怎么办。 *** 时默在新买不久的红旗H9小车车里抽着烟,感到一点也不快乐。 她对自己反复地说:我不明白。 她的喜欢和乔衣的喜欢,本质上是不是同一种。 又或者最近,她对乔衣太过亲密,让对方恐慌了。 可是被梁芝雪护在身下的时候,乔衣好像挺开心的。 时默眉头一皱,感到事情并不简单。 她的小漂亮难不成移情别恋,爱上了其他人。 她就说,这个人最近怎么屡次三番,坏她好事。 前脚走了个翟成鸿,后面追来个大尾巴狼梁芝雪。!!! 越想越有道理。 越想越气。 她居然被梁芝雪挖墙脚了! 时默的醋劲与天同齐,要去找人算账。 周末的市区路上挺堵。 时默沉下心来,慢悠悠地点了火,开起30迈的蜗牛爬车速,心中掐表倒计时。 她不急的,一点都不。 待到她找到梁芝雪问个清楚,就是她的小命要完之时。 找不到时默的乔衣六神无主地飘回了家,同手同脚地上楼,收拾起屋子。 回想起来,时默让她乖乖躺床上别乱跑,她又没听她的。 可能不是生气,是临时有任务,要加戏。 乔衣擦着她的电钢琴,脑子里乱乱的。 是姐姐不好,明明没有告白,三番两次亲她。 她才没有为那场“美梦”感到惋惜,也没有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得到快乐而内疚自责。 乔衣自欺欺人地想着,不是她的错,千万别难过。 可当她顺着电钢琴箱子的夹层,把暗红色的一角抽出来后,她发现这不是谁给她塞的旅馆小广告,而是本该随999朵玫瑰一同送给她的告白卡片。 乔衣把它拿到床上,裹着被子看完了,笑得挺甜。 什么叫爱你的奶茶店主,你比手打的珍珠还要软软糯糯,圆圆溜溜。 姐姐的法文用词也那么可爱,是不是在哪里培训过。 又反反复复地回味了几遍,乔衣的视线模糊了起来。 不是姐姐不好。 是她自己太傻了。 她对着卡片上的娟秀略带锋利的字体说:“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 姐姐不会走了就不回来了吧。 一切都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回想自己先前的行为,怎么样也得伤透了时默的心。 这不是她哭的时候,姐姐都没有哭,她怎么能流泪。 乔衣迅速地擦干还未流出眼眶的水雾,想着谁能解决她的这个难题。 这种情况复杂的时候,估狗应该帮不上什么忙。 要问恋爱经验,乔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恋爱MASTER钱婫酱。 顾不上对方可能在午睡,乔衣直接给钱婫打了电话:“婫婫,和对象吵架以后,你怎么哄他呀。” “你等下。” 钱婫在电影院里约会,听乔衣这样单刀直入地问她,连忙甩下了对着爱情片呼呼大睡的男人,跑到室外对乔衣说:“你这问题不对。” “嗯?”乔衣尽量掩饰着伤心过后的鼻音。 钱婫热情洋溢地发表御夫言论:“特么还让我哄他?狗头给他打掉!都是他哄我,给我清空购物车,送我花,给我织毛衣,上回我们面基的时候我穿的就是他给我织的开衫。那个傻大个儿,就会惹我生气。” 经过的路人都觉得是这姑娘不好惹。 钱婫听乔衣很认真地在纸上写,要把她说个每个字记下来,忍俊不禁地问:“怎么,你跟你对象吵架了?不是我护短,按性格来讲,你应该是被哄的那个。” 乔衣才下去的委屈又返了上来,说了最近发生的一连串让她匪夷所思的事,再为抓耳挠腮的钱婫揭露了真相。 钱婫这才知道,并非网上的CP滤镜太强劲,而是她的好友和她家大大真的两情相悦。 钱婫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 可惜这是很私密的事,就算是实锤,两个人都没有出柜,她也不能拿出来找圈内姐妹说,只能在心底里默默地祝福她们。 听完乔衣一连串的补丁,钱婫问乔衣:“那个什么素直是不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们时姐?怎么能把花和卡片藏起来不直接告诉你?” 乔衣回想之前她跟着人一起把玫瑰送了,其实花点心思,完全可以当时就把误会解开。 她小心地试探着问:“你不觉得我很傻很呆吗QAQ” 钱婫温柔地安慰她:“唔……或许有那么一点,可每个人都不完美,我就是很喜欢小白兔你这种天然呆十分纯的性格啊。” 她默默把“单蠢”二字从她的喉咙里删去,不想刺激乔衣,转而给她想起了解决办法。 “你先等她回来,主动地为她准备烛光晚餐,然后你俩滚上床去。要记住,主动,没有什么吵架是一顿嘿咻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两顿。” 乔衣缓缓地:? 可被难坏了,钱婫跟她分享的色/诱心得在她这里使不出其中一成力道。 那天她是喝得上头,奔放到连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现在,别说引诱,就算是主动索吻,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要不,也给时默订999朵玫瑰吧。 这回换个好点的店,可千万不能散了。 乔衣打遍了生鲜app上的花店,每一家都告知她,当天出不了货,她要得太急了。 有家店老板倒听出了她的声音,作为乔衣的粉丝,赠送了她9朵花的体验券,发到了她的账户中。 店老板说吉祥话,告诉乔衣,九朵和999朵除了价格和气势之外没有本质的区别,不外乎寓意是长长久久。 乔衣白撸了9朵玫瑰,插进乳白色的法式小花瓶里。 拿到花后,还是没顾上时默对她说的别在外面乱跑,去了矶市最大的菜市场。 菜市场在市中心,而梁芝雪家在环线外,乔衣没和气势汹汹的时默对上。 时默堵着梁芝雪家的别墅大门,手里提了把快递小哥要她顺手带给梁芝雪的大葱,拍开了门。 梁芝雪探出头,要去接那捆大葱,嘴里幽幽地念:“这么暴躁,可一点儿也不像你。” 时默捏葱的手并不放松:“一秒钟给我解释完,不然鲨了你再自鲨。” “你就管这做凶、器。”梁芝雪把时默请进了门,笑着说,“没想到你爱我爱到为我痴狂,想和我殉情。啊,我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时默放下大葱,又从包里掏出口红:“说正经的。你的血将会和这个色号同样美丽。” “你来真的啊。” “我很认真。” 见时默真的不是跟她开玩笑,梁芝雪也严肃了起来:“你要问我什么就问好了,你知道我这人向来说不了假话。” 时默撩了撩垂在脸畔的发丝,细细打量起梁芝雪这乱七八糟的房子:“你上蹿下跳,横在我和小乔之间是为了什么?” “阿梨跟我分手了。”梁芝雪落寞地说。 这个家失去了精细打理的“女主人”,就算她是居家小能手,可沮丧得连垃圾也懒得丢,出门买菜也没兴趣。 于是唯二的爱好就成了看片片和打扰朋友谈恋爱。 时默说她:“什么时候分的?” “半个月前,刚进组的时候。” 因而满腔的热情没地方用,要多撩就有多撩。 她可是差点连翟成鸿都撩了个遍的女人啊!可惜人家痴迷乔衣,不为所动。 梁芝雪双手合十,歪着头说:“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我知道错了,只是看别人感情这么好,我嫉妒,就经常反复横跳,撩撩你们。” 时默拳头痒痒。 梁芝雪观察她的微表情不对,连忙补救:“可是我真的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最多是看那个LED屏掉下来了,就顺手帮了你对象,我发誓我只是有贼心,没有贼胆。” 听时默语气,她就这么顺手一帮,还能闹得小情侣分手? 梁芝雪觉得她比窦娥还冤。 可她这边撩时默,那边勾乔衣,让双方都误以为她喜欢的是自己的对象,这确实是会让驴踢的骚操作。 时默心道,从结果上来说,梁芝雪还救了乔衣一命,保障了她的安全。 但有贼心,该罚。 梁芝雪诚恳得就像时默忠实的小粉丝,而时默也没辜负她:“就罚你看我们舌吻吧。” 梁芝雪口吐芬芳。 时默拿起大葱,葱柄怼在了那张骂人的薄唇上:“收回去,你应得的。” 梁芝雪咬了口大葱,嚼吧嚼吧生吃了,转而托住时默的下巴:“小麦麦,怎么这么笃定她喜欢你,没被我勾走。” 时默挥开梁芝雪的手,瞥了她一眼:“小乔就是喜欢我。” 梁芝雪娇柔地笑:“时三岁,你这么幼稚,这回的影后桂冠还是我的了。” 时默不想理她。 梁芝雪一本正经地八卦:“算是我给你赔罪,告诉你个秘密,许老板回来了。” 时默闻言,坐直了身体:“她在哪儿。” 梁芝雪回想昨天那幕,搓了搓手臂:“昨天晚上我收衣服,看到她在你家别墅门口蹲你呢,她还回过头看我,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可能马上摸到你和乔衣的loft了,你当心点。” “她今天没来?” “我在窗口看了大半个白天,没看到。” “不愧是情报贩子,八卦圈的小雷达。”时默蹙着眉,仔细想了一会儿,忽地笑了,“正好,作为前几天你坏人姻缘的功劳,我请客。” 梁芝雪莫名觉得这话有哪里奇怪:“你要请我吃什么?” 时默微笑:“狗粮。” 梁芝雪:??? 都说了她被甩了,这个女人怎么老是刺激她! “从我的豪宅滚出去(╯‵□′)╯︵┻━┻” 时默笑着打了个响指。 这才是她认识的炸毛老梁,祝她早日追妻成功。 “多有打扰,”时默扳回一局,站起身,低头看了看手机,“还得去个地方。” *** 乔衣忙活了一晚,房间就像被抛光一样亮闪闪,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两支装着鸡尾酒的高脚酒杯,还有正中间的小花瓶里插了一束玫瑰。 她郑重地把时默给她写的小卡片插在了玫瑰里,自己也找卡纸写了一张。 脑子昏昏沉沉的,本想回时默一首法文诗,拼错了好多语法和阴阳性。 最后还是写上了原汁原味的中文诗歌,和姐姐的小卡片放在一起。 做完这些后,她给时默发了条微信,然后累得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时默回家的时候,饭菜还在冒着热气,乔衣坐在圆椅上,头埋在臂弯里,睡得正香。 她摸了摸乔衣额头,还好,病去得也快,小漂亮的恢复力一流。 时默见花瓶里有玫瑰,玫瑰上有纸,拿起这两张看了。 一张是她对乔衣的告白。 另一张是乔衣写给她的情诗。 尽管含蓄而隐晦,最后一行却写了“与你相恋,是我幸运”。 时默带着无法克制的笑意,掏出手包,将乔衣写的那张卡夹在了酒红色的皮夹里。 这可真是让人吃惊。 这个浪漫的小漂亮,生着病还为她打点好了晚餐。 时默总觉得,自己这趟离家时,乔衣好像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时默按上皮夹按扣,小而轻的吸铁石声惊醒了乔衣。 乔衣抬眼,在时默的手背上亲一亲,疲惫地说:“欢迎回家,饭做好啦。” 钱婫说的烛光晚餐后的第二第三点,今天她无力践行,但之后总有机会。 乔衣撑起身体,看时默吃饭,自己偶尔才吃两口。 这餐饭吃得安安静静的,时默怕自己喝醉了再做什么,只让嘴唇沾了沾高脚杯里的酒,浅尝辄止。 乔衣举杯与她相碰,想一饮而尽,时默却说:“还在生病,别喝酒,一会儿睡前我给你热牛奶。” 乔衣垂下头,弯起嘴角笑。 浪漫却安静的烛光晚餐到了中途,乔衣见时默神色温和,不似生气,便补救地道歉,又说:“我喜欢——” 时默站起身,手指抵在了乔衣唇畔。 而后将她的樱唇捏成了鸭子嘴。 乔衣:“呜呜。” 怎么又欺负她,连口头上的告白都不让她说完。 时默胸前的小音符一晃一晃,昏黄的光晕让乔衣看着觉得很温暖。 “嘘。病号要有病号的自觉,什么都不要考虑,只要我爱你就可以。” 乔衣快哭了。 姐姐说,她爱她。 憋了一天的委屈快憋不住了,她没想过这三个字,今天就能听到。 是真的,她真的说了“我爱你”。 乔衣孩子气地揉着眼睛,不想让时默发现她在眼底藏着的水汽,却被时默的歌声逗乐了。 时默给她唱歌,唱的是《爱我》。 乔衣听时默唱这首歌,下意思地就掩着嘴唇笑,仔细听去,还觉得异常顺耳。 时默唱歌时绝对不算用对了技巧,普普通通的歌声,但没有跑调。 她唱完后,乔衣还想让她再来一遍。 乔衣心道,可能这就是情人的耳朵里出歌星。 她无药可救,也不需要有药。 时默从花瓶里抽出一支短短的玫瑰,掐去上头的刺,起身越过餐桌,放到乔衣颊边。 她说道:“我平时会躲起来,一遍遍练。唱成这样,不算对不起你的歌儿吧。” 乔衣摇了摇头,咬着嘴唇说:“怎么会。” 像是知道她还想听似的,时默又轻轻地哼起同样的旋律。 这首情歌唱着唱着,变成了八国语言说唱版的“祝你生日快乐”。 时默轻声要求:“把手摊开。” 乔衣受她引导,乖乖地伸出手,小脸儿上表情期待而纠结,不知道该不该闭上双眼。 就在乔衣眼前,时默空空如也的双手一翻,手心第二次朝上时,乔衣的手掌中忽地多出了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纯白色的,裹着红色丝绒带,样子精致。 “除了这首歌,我还跟剧组的魔术师学了个小小的trick。” 时默对着她笑。 烛光晚餐是她想要为乔衣准备的,却被乔衣提前布置好了。 这时的她把迟到的生日礼物和魔术表演拿出来,也是刚刚正好。 乔衣感觉手里沉甸甸的。 她轻轻地抽掉绑带,打开礼盒,看到一台纯金制成的小电钢琴,放在防尘罩里。 小电钢琴和她平时用的乐器一般无二,等比例微缩,就连边角上的磨损也被仿制出来,琴键不多不少,音量旋钮调在她最喜欢的位置。 乔衣的眼泪如破闸的洪水。 她小心地把小电钢琴连带防尘罩放回到盒子里,然后一把捞起整包抽纸,背过身去疯狂地擦鼻涕,不让时默看见她这副傻不啦叽的表情。 她听到时默对她说:“这是迟到的生日礼物。” 乔衣有些着急,转过头对时默说:“我有贺图了!你怎么还送给我呀。” 这太贵重了,她不能要。 时默看穿了她的小表情:“定制的,半年才拿到,不能退。” 心里补了一句,今天到手,还算及时。 尔后,故作失落地问:“是不喜欢吗,那我再送给……” 乔衣连忙把盒子抱在怀里,摇摇头,又点点头,打断了时默:“喜欢的!谁说我不喜欢呢!” 时默看着乔衣含着眼泪的表情,笑眯眯地补完了后半句:“再送给你。” “呜……”糟糕,又想哭了。 时默“噗”地笑出声,点了点嘴唇上方:“宝贝儿,流下来了。” 乔衣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同样的部位,手上湿乎乎的。 嘤…… 乔衣狠狠地吸了吸鼻子,瞪了时默一眼,抱起小盒子,哒哒哒地跑到二楼,放到电钢琴旁边的书桌上。 姐姐就知道欺负她,笑话她。 明明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要时不时恶趣味发作。 而且不争气的她回回被逗后,总觉得全身发软。 像个没骨头的。 乔衣不知道,时默早在心里骂死了自己。 时默心道,她幼稚病发作,跟生病的人置气,还误会小漂亮被梁芝雪勾走了心。 小漂亮这么爱她,收到小礼物都感动得不行。她哪来的大脸怀疑对方。 她对自己说:“时默你没有心!” 乔衣面上的表情有多欢喜,时默的心里就有多内疚。 为了惩罚自己,在乔衣回到餐桌后,时默当着她的面,把桌上的一整只鸡都吃完了。 这是她满满的诚意。 乔衣忙着收拾碗筷,时默按住了她,戳了下乔衣的小脸儿:“养好身体,我带你去个地方。” 日后的一星期,乔衣都惦记着姐姐要带她去哪里。 直到时默再度拿到片场假,邀请乔衣动身出发的当天,乔衣被时默牵着手,带到了迪士尼主题公园。 等到了公园后,乔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三人行。 梁芝雪一身黑跟在时默旁边,嘴角下垂,活像个被欠了薪水的保镖。 乔衣平白无故地走在二人中间,脑子里冒出“左拥右抱”这个成语。 赶紧擦掉了它,换成“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就是不知道,梁老师和时老师谁更技高一筹。 今年的金芝奖还没定论呢。 在她们身后,有三个真正的保镖混迹人群中,是翟纯派给时默的。 时默本意是想让乔衣来游乐场放松一下身心,再叫上梁芝雪,把乔衣可能误会的JQ解释清楚。 谁知她们参加第一个项目之前,时默的余光发现了熟悉的人影。 许妍。 她瘦了很多,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原本勾人的大眼睛轻微地凸出,身板却挺得直,看着像个被渣男抛弃后想为爱疯狂的女人。 许妍也像看到了时默,嘴唇边勾起笑。 在她的笑容中,时默感受到了久违的恶意。 许妍没有过来与时默相认,目光与时默错开,像在计划着什么。 时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许妍是不是在看乔衣? 不管有用没用,她急中生智,决定在她们转移出许妍的视线前,先打个烟雾弹。 白日惊魂,时默矫揉造作地转而对梁芝雪说:“芝雪,我发现我越来越觉得你是个大宝贝儿了。” 梁芝雪看着时默的手势,默契地回应飞吻:“我的麦麦宝贝,来啵一个~” 乔衣本来有种今天能收到对方深情告白、大胆示爱的错觉。 结果果然是错觉。 她尴尬地做了个灯泡,夹在中间摸不着头脑。 那时默给她的玫瑰,给她的小卡片,难道是她在做梦吗。 不对,应该是姐姐还在生气,故意醋她。 生气是对的,都是她应得的。 谁叫她那么傻。 乔衣毁得肠子都青了。 但凡她多和时默沟通几句,把不好意思问的问题大声问出口,也不会惹姐姐这么生气。 可是姐姐吃醋的表情,真的好可爱。 一本正经地和梁影后调情,都不像她。 想到时默之前被气得揍梁芝雪的脑袋,乔衣就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她。 她看向时默,时默也看着她,眼中都是“一会儿要好好安慰对方”的万千柔情。 梁芝雪站在一旁,打了个哆嗦。 狗粮这就开始了吗?? 掺和这对情侣,算她翻船认栽。 时默往远方眺望,说要带她们坐摩天轮。 上去后,梁芝雪识人眼色,自动坐对面。 时默和乔衣肩并肩,拉起她的手,跟她说明了情况。 时默以一种轻松无比的语调开了口:“皓光大老板许妍想和我凑成一对,我没答应。之后她想玩拘禁play,而我退了圈。就刚才,我看到她了,怕她专门缠着你,所以拿老梁打个掩护,其实老梁并不是什么大宝贝,是我瞎说的。” 乔衣:!!! 这就是事情全部的真相。 原来如此。 可心里怎么还是酸酸的,不好受。 她太分不清主次了,关心姐姐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怎么能只想着自己。 时默捏捏她的手掌,对她说:“对不起,你是不是想正式地听我告白,我现在就说给你听。” 乔衣回握住时默冰凉的手,感觉姐姐真的被许妍吓着了:“别说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其实我以为我收到的是每天在床头的小花,你送的玫瑰散了开来,我们就去给邻居的老人们送了温暖……” 乔衣给时默说了她是怎么错过了她的999朵玫瑰,怎么摸着她写的小卡片,又是如何患得患失,在时默是否喜欢她这个问题上犹豫不决。 “送货阿姨说她从未失手过,也算她说了大话。” 时默边听边笑,把头凑过去偷亲一下乔衣的脸蛋:“谢谢你为我写的诗。” “不客气。”小漂亮柔软有礼貌地回答。 时默亲完了,见乔衣的眼睛还闭着,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小乔在等她的吻呢。 梁芝雪当即超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时默说要当着她的面舌吻,不会来真的吧。 不行不行,这使不得,她是个老婆跑了的可怜人,禁不起这刺激。 梁影后表示强烈抗议:“禁止虐狗,我还在呢!这就是你祸水东引,让老板仇恨我的原因!时默你太坏了!” 乔衣睁开眼,意识到梁影后这个灯泡在现场观摩,害羞得把头埋进了时默的怀里。 “刚才你自己飞的吻,我可没有强迫你。”时默揉着小漂亮的脑袋,承认梁芝雪的说法,“不过,嗯,我是挺坏的,你才知道。” 梁芝雪险些流下宽面条泪:“嫁祸我没有用的,你们之前在综艺上发了那么多狗粮,工作也都在一起,许妍又不是个傻的。” “我知道。”时默笑了笑,“只是对你有点不爽。” “腹黑女,绝对的腹黑,时默你是天蝎座的!” 时默不再理会老同行的叽叽喳喳,将乔衣的脸抬了起来,问她:“能接受吗?” 能接受我的过往吗。 乔衣是否会害怕,今后生命中可能会多出一个本来与她无关的不速之客。 她本该跟这一切毫无瓜葛。 乔衣深吸了一口气。 先前,她心里隐隐猜到时默出了什么事才退的圈。 听到时默曾经不愿意告诉她的真相后,乔衣才觉得,也许时默在这个时候说出口,才是自己能承受得起的时刻。 时默将真相交到了恋人的手里。 因为她们的关系是恋人,不是别的什么普通朋友,时默给了她一双船桨中的一支。 乔衣愿同她共渡难关。 先前那些安抚吴荃和苏盛求时的漂亮话都卡了壳,乔衣不知如何才能安慰时默,想了半天,干干巴巴地说:“姐姐只是……” 时默好奇地问:“只是什么?” 乔衣抬眼看她,与她十指相扣,坚定地说:“只是被坏人缠住了,不要责怪自己。” 时默心中的叹息低沉而悠长。 这么多年来,头一回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乔衣心思细腻,时默心里那点对自己的气都被她挖了出来。 时默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落泪。 她总是会想,是她对许妍太好了,是不是真的如同许妍所说,她是个吊着她不愿意和她好的渣。 她是不是真的,给了所有喜欢她的人错觉,让他们误会,她给过恋爱的讯号。 她是否在爱她的双亲的离去后,没有去爱人的能力。 时默也是第一次把她肩负的重量交给了恋人,乔衣说,愿同她一起扛。 乔衣是她的救赎。 是她过去念念,如今回响,永无止息的旋律。 在诉说着心爱。 时默亲了亲乔衣的脸颊和鼻尖。 又给了梁芝雪一个眼神。 “受不了你们!”梁影后自动捂住了眼睛。 时默捧着乔衣的脸,吻上了她,咬了咬小乔充满弹性的嘴唇,再又外向内,一寸寸吻遍。 她硬腭的纹理。 她柔软的味蕾。 她光滑而锋利的牙尖尖。 有些人的牙齿形状很平整,有些却比较尖利。 乔衣明明是个软得像水的小孩儿,怎么却长得一口好牙。 咬在身上,怕不是又疼又爽。 时默提前为自己将来的幸福生活感到前途莫卜。 时默用气声调笑地说:“牙尖嘴软小漂亮。” 乔衣拿软绵绵的拳头锤了一下时默的胸口。 坏姐姐! 嘴巴却好香好软,薄荷味的硬糖让她也试探着去舔舔。 时默慵懒地轻笑着,让出了主导权,任乔衣勾着她的舌头,胡乱地索吻。 梁芝雪捧住自己的脸,从指缝里张望亲亲,半晌没忍住地问:“时三岁,你究竟告白了没有?” 怎么乔妹妹害羞得跟第一次接吻似的,青涩到能把对方的舌头咬好多次。 可时默倒也一点儿没叫疼,脸上的笑还跟偷了腥的狐狸似的。 哦? 梁芝雪暗戳戳地笑。 时三岁怕不是个抖M。 那两人还在亲亲,谁也没理她。 时默听了梁芝雪一耳朵,心道,告白了,但还没有求爱。 二者有本质的区别。 此事从长计议,不可心急。 她会让乔衣拥有一个最完美、最难忘的日子。 “小乔,再等等我。”她说。 第五十二章 入秋之后, 也是老友相聚之时。 凌翃出差开会参加外科主题报告,抽空和时默见面,时默正式介绍了白漫梨和她认识。 时默表示,她终于在粉丝面前脱掉马甲, 合二为一, 虽然骂她的人不少, 但大家最后都能接受她回来的事实,接受她转型的尝试,祝福她快乐地在圈里蹦跶下去。 白漫梨提醒时默:“比起这个, 你先前被私生饭盯上也太危险了,心别这么大。” 她现在才知道时默在巫市那两年基本上没有任何乔装打扮,在街头巷尾晃来晃去, 还收了一堆小徒弟。 正常明星退圈后干不出来这种事。 时默将手中的红茶奶昔推给凌翃, 对白漫梨说:“医生才是真正的高危职业。” 凌翃的科室前不久又出了医闹事件。 凌翃赶来参加报告, 又何尝不是借此机会喘口气,调节心态。 “不说我们了, 都是工作的事没什么好讲。” 凌翃抿了口奶昔, 很好喝,但她依旧怀念时默调制的味道:“说回你吧,有什么惨事说出来让我轻松一下。” 她瞄了眼窗外:“哎,外面站着那三个光头是什么情况?” “我保镖。” 凌翃感叹:“翟心这待遇,厉害啊。比以前……好多了。” 白漫梨问她,是什么事。 凌翃嘴快地说给白漫梨, 时默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火灾中救人,3度烧伤, 直接入了我院的疑难病例档案。” 白漫梨听着听着,表情逐渐凝重。 本来以为许妍只是不断骚扰时默、想强行跟她发生点什么, 没想到还给时默洗脑,企图拘禁她。 时默不是故意诈死,是顺着那场事故而为。 “如果我知道全部这些事,绝对不让你回来的,我会先一步封杀你,说你是假的。” “我俩处了这么多年,老白你好狠的心。” “别蒙混过去,腿让我看看。” 她们坐在没有人的小角落,时默撩起裙子,白漫梨探头往桌子下面看了一眼,暗自心惊。 两年了,依旧看得出来,植皮加上纹身后,仍有痕迹,并不是十分自然。 时默放下裙摆,双腿交叠,用餐巾折了朵玫瑰,放在三人正中间:“没事儿,我不是疤痕体质,恢复得不错,凌大夫也常夸我。” “每个烧伤病人我都这么夸过去,这是心理层面的鼓励,并不是说你的体质真的像超人。” 对时默分不清话的行为,凌翃还有话要问:“明天拍戏吗?” 时默掐指一算:“不拍,还有两天假。” 本以为凌翃想到剧组看她表演,却听凌翃说:“那你正好,跟我回去复诊。” 巫市市医院是两年前时默做手术的地方,术后又进行了二次修复。 院方的保密工作做得到位,凌翃说什么也要把时默带回去看最后一次。 半年前的那次,因为时默回圈,借工作繁忙的名义逃了过去。 “工作忙来不及复诊,倒是有时间和漂亮妹妹谈恋爱。”凌翃言辞犀利地吐槽时默。 时默作势又要撩起裙摆:“不能就在这里帮我看下吗。” 凌翃牢牢地按住她:“你当我的眼睛是X光,手是抗疤神药。你不跟我回去,我就在这里不走了。” 离开巫城有几个月,时默挺想去探望凌翃的父母,没有多推辞,答应了她:“为了你的患者们,我还是跟你走一趟吧。” “这就对啦。”凌翃攀着时默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搂着好友笑。 “既然你已经回来,想成为他人的庇护,那我也尽我所能。”白漫梨说,“最近许妍回来,我会看着消息,如果有新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你。脉脉,好好生活,保护好自己。” 时默成年后,白漫梨就再也没叫过这个小名。 时默点头应了:“好的,妈。” 白漫梨无奈地收下了这个只比她小十岁的“闺女”,而凌翃在旁边笑得挺欢快。 时默问白漫梨:“之后你是什么打算。” “我跟皓光的十五年合约也快到期了,过完年后,我打算正式转行,回老家卖水果。” 凌翃摸不着头脑:“我没听错吧,卖水果?你能不能带上我?” 时默为她解释道:“白氏果业是榴城TOP1生鲜果蔬企业。” 白漫梨的姥爷是地方有名的水果大户。 白漫梨母亲上面有一个大哥和两个姐姐,分别叫做白俊蕉、白香苹、白晓橘。 到了白漫梨头上,成了“漫天都是水果”的漫字辈,名字稍显浪漫,也从未有人把她和大鸭梨联系在一起。 梁芝雪还极其喜爱白漫梨的名字,说漫梨和芝雪是天生绝配。 白漫梨却从来没有跟她解开过这个小误会。 “老梁知道你要回去吗?” 白漫梨的目光平静,看不出丝毫的舍不得:“她不知道。” 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而问时默:“你要回去复诊,你家小朋友呢。” 时默捏捏她的吊坠,又绕着鬓边一缕卷发,敛了眉,神情不太自然地说:“只是小检查,不用告诉她。” 凌翃笑她:“你以为你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她当即掏出了手机,给乔衣发起了微信通话:“小乔,是我~对,你家时姐姐要跟我回巫市。什么?好,我会跟她讲,那你早点收拾好行李,我一起帮你订票,明天出发。” 时默随凌翃回巫市看望她父母,进行最后一次复诊,乔衣得知后,果然也是要跟着的。 当乔衣发现,时默本不准备告诉她复诊的事宜时,眼睛里盛着的泪水都快能养鱼,然后化作大海,给时默淹了。 时默拗不过她,只是叮嘱她,跟着可以,务必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像之前那样感冒发烧。 乔衣的手扯着自己的衣袖,努力地往时默身边挨:“那才不是因为劳累过度。” 时默揽住她,贴得很近,又逗她:“那是为什么。” 乔衣看了看时默,便低下头,微红着脸说:“你明明知道。” 凌翃拆开了一包瓜子,打算就着这二人的腻歪边吃边看戏。 乔衣却盯着她看。 凌翃心道,小乔妹妹和以前好像有细微的不同。 更自信了些,容貌也有了变化。 没准再过几年,等好友上了年纪,乔衣和时默谁攻了谁还未知。 凌翃在心里嘀咕,把瓜子往乔衣的手掌心上也倒了一点。 看着乔衣像小仓鼠那样嗑瓜子,凌翃夸了声“好牙”。 时默听了,座位底下的食指去勾住了乔衣的小手指。 牙好不好,她最知道。 矶城乘高铁到巫市要六七个小时,路上她们联机打了手游,互相看起了医学论文、台本和五线谱,又觉得时间还未到。 乔衣将头靠在时默的肩窝,小声问她:“姐姐,复诊是去看腰和腿吗。” “嗯。”时默侧过头,吻了吻乔衣的发旋。 最近乔衣偏爱栀子味的洗发水,时默本来对那个牌子无感,闻得多了,意外地有些上瘾。 时默对和她正对面的凌翃说:“你没和她说吗。” 乔衣不知道是什么复诊就跟来了一起。 凌翃本来靠着座椅听催眠曲打瞌睡,强行把眼皮子掀开,打了个哈欠:“你不是总嫌弃我口风不紧。” 时默赦免了她:“没事,以后跟小乔说什么都可以。” “真的呀。”凌翃来了兴致,把耳机摘下,给乔衣讲了一路时默的八卦。 她讲得过于绘声绘色,就连邻座的大叔也过来偷听了一耳朵。 凌翃又给乔衣讲了一遍,时默的伤怎么来的,乔衣听得把眼睛也闭了起来。 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冲进火场去救人,姐姐太伟大了,还落了半身的伤。 以至于到了医院,乔衣拽着时默的衣摆,探着头,要一起进去。 左胸口袋别着名牌,戴了口罩的程医生劝退了她:“家属不可以跟进来。” 程医生是当时进行植皮手术的医生,时默出院后的一段时间,他都惦记着这个年轻女人的恢复情况。 可惜病人复诊全靠自愿,特别是烧伤病人,能来复诊的“屈指可数”。 增生性疤痕不痛不痒,他也不能把人抓过来。 乔衣想进进不来,小嘴一扁,去了外面。 过了几秒,不忘探进头来,对时默说:“我去买几杯奶茶,你们想喝什么?” 时默说:“我要一杯草莓味奶茶,顶上加冰淇淋,给凌翃纯奶去冰。” “你这个坏女人,就是想让我喝讨厌的牛奶。” “牛奶多好喝,小乔喜欢。” “你自己怎么不点,有同性没友情。”凌翃屈起手臂捅了捅时默,对乔衣说,“我也要吃冰淇淋,巧克力味,早去早回哈。” “好的。”乔衣想了想,没去奶茶店,去了肯德基。 就给自己点一杯可乐好了,不知道可乐里面能不能加珍珠。 目送完乔衣,凌翃关上门,对同事说:“程医生,术后两年,让家属进来旁观有什么关系。” 程医生眼神挺凶:“墙上怎么写的。” 时默看了看墙上的宣传栏,明明确确地写了无关人员勿入。 程医生在问诊室里洗了手,反复地打了几遍肥皂,就像马上要赶去手术台,脸上的口罩也没有取下。 他的胸牌卡得方正,时默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名字,写着程斯薇。 名字倒是挺有女人味,可惜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时默心道,他和凌翃的名字对调才对。 而向来暴脾气的凌翃听了程医生的批评教育之后,非但没生气,反而眉开眼笑地虚心接受。 时默的心里冒出了一声:哦? 时默小声问凌翃:“这就是你的高岭之花男神?” 凌翃用少女心轰炸时默:“对呀,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帅。” 时默又看了眼正在慢吞吞开电脑的程斯薇,戴了口罩的面容就露出一双眼睛。 单眼皮,微眯着,看样子像深度近视没戴眼镜。 胸牌上的照片显示,他只是普通路人的样貌。 这不是个一板一眼的洁癖死鱼眼么。 架不住凌翃越看她的男神越帅。 时默摇了摇头。 凌翃撇嘴道:“差点忘了,你们姬佬的审美,和我们直女不一样。” 听听这叫什么话。 时默也学着凌翃的模样撇了撇嘴:“那你说,是他生得漂亮还是我们小乔美。” 凌翃惊了。 这是怎样臭no face的女人。 “你为什么要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比,明显没有可比性,太不公平了!” 把谁放在乔衣旁边,都会显得很普通好吧。 要知道有个俗语叫一白遮百丑,更何况乔衣本就漂亮,同她相比,有损个人信心。 时默感觉凌翃情绪激动,要跟她吵起来了,原因不明。 好在程医生适时地打断了她们两个无聊的争执:“不要和病人闲聊,过来记病例。” 凌翃瞬间乖巧,乖乖过去操作电脑系统:“好哒。” 检查的时候,程医生很专心。 面对时默这般美丽的脸蛋和匀称的身体,他的目光都有如看一具医用模型。 程斯薇的指腹轻按着植皮处的轮廓,眼神平静地对时默说:“没有增生,恢复得不错。如果半年前就来看,这趟也用不着过来。” 他对待时默态度称得上和善,但和凌翃说话时声音却不觉低八度。 “没什么问题,以后可以不用再来。”跟时默说完注意事项,程斯薇的目光转向凌翃,“凌医生还有问题吗。” 到了午饭的点,程医生这样问,凌翃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能找点病例中的复杂点和人讨论。 凌翃与程斯薇探讨了起来:“关于植皮后的纹身……” 时默替凌翃着急。 你就不会约他一起吃午饭吗。 暗恋两年了,倒是告白啊。 结果一起吃午饭的还是三个女人。 凌翃这天本就没轮班,陪着她们随便转转。 乔衣提出想看看袜子:“有点想它。” 时默莞尔,乔衣还想着要完成她的儿童节心愿。 她自己也挺想念袜子的,没有了它,没人和她一起唱跑调的儿歌,对沙雕台词,会有些寂寞。 凌翃倒是想了起来。 她给这二人看了猫鸟同框的照片:“建议你们快点把鸟接走,上个月我领养了只猫。” 本以为能和平相处,她家猫却天天惦记着什么时候加餐,好几次自己开门把手溜进去吸鸟。 要不是鸟笼上特地上了几把锁和几个长尾夹,袜子恐怕已经入了猫腹。 凌翃一个人住,上凌翃家取鸟时,乔衣却见到了凌翃的父母。 他们偶尔会和孩子互相串门,这天正好大家都赶在了一起。 “乔衣,来了呀,进来坐!” “脉脉啊,我们也没到多久,小翃这屋子里乱得,我和你叔叔就替她收拾了下。” 他们招呼得很热情,满脸带笑,凌爸爸的怀里还抱着只几乎是纯白色的小猫,脸圆滚滚的,眼睛的颜色和乔衣很相像。 乔衣记起来,这种小猫咪好像是叫银渐层,英国短毛猫的一种,超级无敌大圆脸,小短腿,像是个精致的玩偶。 乔衣曾经想养猫,现在见到了真猫又觉得好可爱,只是在凌翃说猫会扑鸟后,按下了养猫的心思。 喵喵再可爱,也不能伤害到袜子。 那是时姐的宝贝,现在是她们两个人的小宝宝。 时默揉了揉猫头,回头望乔衣:“还挺像。” 凌翃抱过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像什么呀,它整天惦记要吃了你家鸟。” 乔衣被凌妈妈拉到沙发上坐,凌爸爸也在一旁坐下,又给了乔衣一大碗瓜子。 乔衣想起之间的瓜子和可乐,心道真的吃不下了。 不能拂了对方好意,她拿起几颗,慢慢地吃着,和二老说着话。 上次见他们是过年的时候,乔衣与时默一起串门,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却感觉自己好像是送上门的女朋友,要见未来的公公婆婆。 乔衣感觉凌伯伯的头发又白了些,暗暗记下。 岁月无情。 如今行程比较赶,手头没准备材料,等过年回来,她想做点芝麻糕,趁热端给他们。 虽说芝麻黑发只是种民间说法,但凌翃一家也同时默一样喜甜,乔衣想,他们会喜欢。 不多时,时默和凌翃说完话,拿了鸟笼,也过来坐在乔衣旁边。 她拉着乔衣的手,对凌爸凌妈正式地介绍:“叔叔阿姨,这是我女朋友,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乔衣羞红了脸,想把脸藏在时默背后,却又不敢动。 心里还有点紧张,她们都是女的,老一辈能接受吗。 凌妈妈听了却哈哈地笑:“怎么,之前没在一起吗?” 她丢给时默一包小核桃仁:“快吃,吃完感情更上一层楼!” 时默觉得阿姨在暗示她补补脑。 “算你快了小翃一步,我们可着急,她什么时候才有着落,有喜欢的人又不敢告白,是叫程威还是什么,你说这傻孩子。” “阿姨您也别急,我看,程医生也对小翃有好感,不出明年就能成。” 凌妈妈听了,又是一阵眉开眼笑。 “妈,你们怎么又打趣我。”凌翃端了盘切好的橙子过来,也加入了话题。 乔衣突然觉得,凌翃的父母和时默的关系也如同父母和女儿,亲亲热热的。 绕了会儿,话题又回到了乔衣头上。 乔衣先被凌翃rua,再被凌翃的爸爸妈妈rua,都夸她头发黑亮,脸蛋漂亮,如果再胖些会更好看。 “现在这个小身板,有90斤没有?” 乔衣小声说:“快破百啦。” 乔衣这段时间再长个儿,已经胖了好几斤,大家还觉得她是个瘦的。 可见,有一种苗条叫长辈还觉得你的脸不够圆。 银渐层小猫咪在旁边嗷呜嗷呜地叫,示意它的脸最圆最可爱。 等出了凌翃的家门,和她爸妈说完再见,时默捧着她的脸说:“再胖点儿好。” 外面人来人往,乔衣垂了眼,捏住时默的手腕子反问:“姐姐想做什么。” 时默回捏她小脸:“妹妹应该知道。” 乔衣慢吞吞地看了时默一眼,就去看手上的鸟笼。 鹦鹉袜子扑棱着翅膀,还不太习惯室外的阵阵凉风。 乔衣又将笼罩盖了回去,将嘴唇抿得紧紧的。 不能害羞,姐姐会笑。 时默却没有笑,只是觉得乔衣这样,让她的内心活动愈发丰富。 想搞的花样也特别的多。 为了早点搞事,今天晚上就想到家。 时默在微博上问有没有人知道宠物空运哪家强,别让袜子小朋友产生应激反应。 还附了一张玄凤鹦鹉的美照,眼睛半阖,岁月静好,头上一撮黄毛让人想反复地拨弄。 和时默互关的很多演员都养了猫狗,随着去外地拍戏,宠物也跟着飞来飞去,对空运也都比较了解。 时默不常发微博和朋友圈,这条微博一经发出,迅速有了上百个赞,而评论却是没有几个有价值的信息,都在夸这只腮红鸡超可爱,是不是刚买的。 时默正准备致电宠物托运公司问问情况,景瑟却先一步把电话打了进来。 小景总把时默和乔衣的微博都设置了特别关注,听闻此事后,为了还时默之前参加综艺的人情,给她和她的鹦鹉雇了专用飞机。 时默有点惊讶。 景瑟说的飞机型号来看是小型机,却也比较新式,机场就在巫市,雇一次小一百万,能买三辆她的小车车。 “不怕破产吗你。” 景瑟却说这只是九牛一毛:“还要感谢时影后对本节目的大力支持。” 经时默的指点和何许人的扶持,景瑟的综艺节目起死回生,而她对如何吸粉引流也是逐渐上手。 靠着巩固自己的萝莉脸霸总心人设,综艺日进斗金,现在提前拍起了第四季,呼声瞩目,别说专机,养十个时影后都没问题。 时默道了谢,又说:“你别是真的想养我。” “没有啦!”景瑟打趣地说,“时姐别客气!只要偶尔给我发几张你们的同框照片,能让我安安静静嗑CP,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 时默:? 抱紧小乔,我们不约。 但景瑟已经叫好了专机,先斩后奏的样子和时默曾经给乔衣送生日礼物时相差无几。 乔衣软着声劝她:“大不了拍我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给小景总。” “一家三口?”时默四下找她们俩的孩子。 乔衣指了指鸟笼:“这个小宝贝。” “那你就是大宝贝儿。”时默把乔衣带袜子一起举高高。 健身成果感人,她非但能将乔衣整个人举起,还能转圈圈。 但是现在不可,袜子会怪她。 时默和乔衣来的时候和凌翃一起乘高铁,回去坐包机,还提个鸟笼。 乘务人员也是个漂亮小姑娘,为二人端上两杯鲜榨橙汁,又含羞带怯地看着她们,想要个签名。 时默心情好地伸手去拿笔,小姑娘摇摇头:“不是影后您。” 她将笔交给乔衣,等乔衣签完后,将印着XX航空的本子抱在怀里,鞠躬表示感谢:“新专辑加油,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等她走后,乔衣戳了戳时默的腰:“姐姐,对不起呀。” “嗯?”时默调整到一个舒服的角度,搂住乔衣说,“怎么又道歉。是说签名吗,没关系。” 刚才是她想岔,别人要签名就下意识地觉得是管她要,一时没考虑到身边人是从夜空中亮起的小星星,最闪最亮的那一颗。 以至于日后乔衣会接越来越多的工作,时不时地在媒体面前亮相,给她的时间会变得更少,这些都无可避免。 “专辑加油,我要做第一个听的人。”时默带着醋意地要求。 乔衣感到姐姐的话音之中带了那么点酸溜溜,就小心地去摸她的手。 “会给姐姐听,比师父还要早。” 未加以修改的初版,希望能做得完美些,带给姐姐最好的体验。 小型飞机越过云层,不久之后遇上了乱流,机身开始颠簸起来。 时默过去没少在各地飞,一点没在意,将小漂亮搂紧了些。 乱流之中,袜子和鸟笼在乔衣的怀里,乔衣在时默怀里。 “害怕么。” 乔衣摇摇头。 看姐姐的样子,身经百战。 区区颠簸,姐姐不怕,她也不怕的。 只是有些晕机。 乔衣曾经也有这样往矶市飞的时刻。 离开了给她温暖的人,想要去闯出一片天。 那时的飞机上明明挤满了人,她的内心却空落落的,感觉孤独异常。 可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 “姐姐。” “嗯?怎么了。”时默眯着眼小憩,以气声回答。 “我可以亲你吗。” 时默睁开一只眼,轻笑着回答:“来亲。” 乘务人员离开之前,让她们有事按铃。 时默却想,这铃恐怕一路上都形同虚设了。 乔衣抱紧了怀中的鸟笼,转身在时默的嘴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傻兔。” 时默的瞌睡劲飞走了,睁开眼,眼中是再也无法平息的欲念:“接吻是这样的,时老师教你。” 她凑过去,狠狠地吻住她的小漂亮。 在那柔软的呜咽声中,时默又放轻了动作。 乔衣贴着姐姐的脸颊,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可她不要时默放开她。 这样就好,不要分开。 时默退开后,乱流已经止息。 乔衣小小声地喊她:“姐姐。” “宝贝,是不是还想要亲亲。” 乔衣摇摇头,顾左右而言他:“薄荷糖,哪里买的呀。” 时默闻言,直起了身,低下头俯视着怀里小漂亮,指尖从光滑雪白的额头一路往下,划过鼻尖,唇珠,下巴,揉过细瘦的喉颈,又点到了乔衣的胸前。 “不要害羞,你可以再尝尝。” 乔衣听时默这么说着,又要吻过来。 乔衣的身子微微地打着颤,略略地羞赧:“等我把孩子安排好。” 时默弯起了眼:“那快些。” 乔衣便将怀中鸟笼放在一旁的空座位上,给它也系上了安全带。 之后,伸出双臂地勾住了姐姐的脖子。 明明是在飞机上,却有了家的感觉。 笼中的腮红鸡闭上它的小眼睛,喉间传来轻微的咕咕。 乔衣听它在说: 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第五十三章 虽然时默的伤疤问题不大, 术后恢复得不错,主治医师却例行叮嘱她近期饮食清淡,少油少盐,规律作息。 时默有了借口, 每每拍完戏的聚餐都以小毛病需要静养为理由, 迅速地窝回小公寓, 与乔衣腻在一起,怎么也不够似的。 而乔衣却到了音乐制作的中后期,又要准备专辑, 工作比平时更琐碎些,即便拿回家来做,也往往熬到深夜的灵感高发期。 起初时默搬小板凳坐在乔衣的办公桌旁, 给她端茶送水时, 乔衣显得有些不习惯。 但时间久了, 习惯成了自然,乔衣有时甚至感觉不到时默的存在。 乔衣改完稿, 见电子台钟已经显示凌晨一点半。 而时默坐在她右后方, 脸上盖着本当月的时尚杂志,竟是睡熟了。 乔衣想了想,没将时默叫醒。 直接把人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将她送回一楼的床上。 乔衣坐在时默的床头,听姐姐说会儿意义不明的梦话。 仔细听来, 梦里也会说台词,在骂刘成那个渣男, 要跟他拼命。 乔衣憋着笑给时默掖好了被角,去小厨房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奶茶, 带上楼打开了混音软件。 再赶赶工,多解决点活,就有时间陪姐姐到处去走走。 而在这平平淡淡的日常中,许妍出现了。 正午,时默出了剧组,难得赶上饭点,可以和梁芝雪去她为对方掏钱几十回,却没有自己品尝过的法式西餐厅。 大门口的安保人员却在驱赶着什么人,时默定睛一看,那个女人不是许妍,还能有谁。 梁芝雪也看到了,像看到了病毒似的,略略惊恐地说:“咱们绕着走吧。” 大老板在她家附近游荡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感觉精神不怎么正常,惹上了怕是甩不掉的。 时默和梁芝雪从后门到了餐厅,吃得食不知味,回来后又意兴阑珊地拍了一下午戏。 时默担心乔衣,梁芝雪担心白漫梨。 “时默,是你招惹的她。” “别忘了,你才撩过她。” “我撩人那是礼貌。” “我没听说过这样的礼貌。” 男一和女三已经杀青,接下来是大段女一女二以及警方的对手戏。 诸导演看这二人同台演戏,颇为真实,只觉得有种情感上的享受。 可时默和梁芝雪二人的状态说坏不坏,说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前两天炸裂的演技互飙相比,今天下午稍有逊色。 但也有十分有趣的地方。 梁爱汝都踩金子三回了。 哦?金子又双倍踩了回来。 这两个人互相踩脚的时候,脸上竟然是嬉笑怒骂,流畅自如,一点都看不出大脚趾遭受了痛击。 虽然没影响只拍上半身的效果,但她们是幼儿园小朋友吗。 诸向群想起了些事情,在时默拍完后,把她叫到一边,问:“你和皓光的两位许总现在还有交情没有?” 时默擦着手指间的“血”,眉头微微蹙起,神色不明:“导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诸向群便把午休时间,许妍硬闯进来找他的事说给了时默听。 “许女士找你,我说你去吃饭了,她笑了笑,说要叫你回去。”诸向群想起许妍那声冷笑,觉得她的言行有些神经质,又问时默,“你和皓光的合约还没到期?” “早就终止了。”时默见乔呦过来,顺势卖了个乖,“我现在是翟心的人,以后也不会回皓光。” 乔呦捧着一大袋子时默让他给乔衣买的小零食,听了时默这番话,心里顿时温暖极了。 而当他听到许妍直接跟导演说想找时默回去的措词时,为时默捏了把汗:“她不怀好意,你当心点啊!” 时默勾起唇,眼中却没有笑意:“没关系,小翟总给我配了保镖。” “你叫我们老板什么?”乔呦都不知道,时默什么时候跟满脑子小九九的翟三当家变得这么要好了,称呼也挺亲昵。 时默瞥了他一眼:“叫老板怕混了,那叫阿纯好不好。” 乔呦怕得要命,怕翟纯听到以为是他教唆的时默,连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大部分时候怕也没用,许妍还是顺着剧组摸了过来,成功蹲守到了时默。 “脉脉,回来好吗,我都会听你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也不会再关着你了。”许妍敛了满面的冰冷,乖顺得像只无辜的羔羊,低声下气说自己会改,就差给时默跪下。 “您这大礼,我可受不起。”时默非常果断地拒绝,转身走了。 隔天凌晨四点,时默还在床上躺着,半梦半醒间静音的手机震了起来。 怕吵醒楼上的乔衣,时默将它捂在被窝里,压在肚子下面。 沉闷的声音却是连震了几分钟没有间断,还成功地让浅睡眠的乔衣也眯着眼睛轻声说:“闹钟响了,该起床啦。” “不是闹钟,才四点零三分,可能是骚扰电话。”时默轻声回答。 乔衣已经被吵醒了,时默叹了口气,眼睛睁开条缝。 一看来电显示,是先前给备注的发霉芝士。 是老梁。 怎么扰人清梦,先前的经验教训没吸取够么。 时默把电话接通,还未开口,梁芝雪竹筒倒豆子般巴拉巴拉说了五分钟。 时默听梁芝雪的声音在戏外还是第一次那么颤抖发飘,听起来就快哭了。 从她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中,时默算是听懂了,连连安慰梁芝雪:“你别担心,能澄清的都能澄清,假的成不了真,别被敌方乱了阵脚。” 梁芝雪担心的是老婆的名声和前程。 虽然白漫梨已经与她分手,但在她心里,白漫梨高于天。 现在,白漫梨突然在网上被公开了全部的资料。 从身高体重三围到家里承包了几万亩果树,兄弟姐妹的姓名,养了几只猫,猫的生日是几点几分,白漫梨的一切都被全数曝光,再没有一点隐私可言。 虽然她只是皓光的经纪人,不比明星的流量吸睛,但有好事者进一步为吃瓜路人科普,这个厉害的女人是谁。 网上讨论的画风逐渐从白漫梨得罪了谁,到她是否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扒了个底朝天,已经有充满戾气的人开始问候白漫梨全家,说她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时默的心里比梁芝雪更乱。 脑中回荡着一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先前许妍找她,她断然回绝,离开时听到许妍在身后喊“你总会回到我身边”。 本以为是嘴炮,谁知许妍真的干了。 时默登录微博,在热搜很靠前的位置,看到白漫梨被开除的消息。 戳进去后,是许献明的黄V账号发的新动态,下令业界永久封杀白漫梨,态度极为张扬。 时默对梁芝雪说:“不是许献明。” 梁芝雪抓狂:“他发的微博,不是他还能有谁?这么欺负我老婆,老娘不干了!” 时默嘴里慢慢地吐出许妍的名字,又说:“你先别轻举妄动,特别是不要干罢工的傻事,电影快要收工,我会想办法,你安心拍戏。” 时默了解皓光二老板,许献明虽然和许妍是孪生姐弟,性格却唯唯诺诺,像亲姐背后的影子。 这一年许妍失踪后,许献明很多事拿不定主意,频频向白漫梨请示。 如果白漫梨有心机有手腕,恐怕早已合起一众中层的力量将许献明架空。 可她顾着许妍的旧情,只是帮许献明对付想篡权的高管。 到头来,却反被许妍一脚踹了。 时默检查了铺天盖地的私信栏,里面有个头像是她本人的小号,被涂成血红,隔几分钟就给她发一句只有四个字的话,把自己顶到最上面的位置。 杀鸡儆猴。 果然,是来自许妍的示威。 虽然表面上低声下气,可她心底里却比谁都骄傲,都要不择手段。 时默心道,白漫梨不是什么鸡,她更不是猴子。 许妍顺便还踩了时默一脚,雇水军说时默和梁芝雪真有那么一腿。 时默觉得许妍自作聪明。 她和梁芝雪在拍《金子》,之前的新片造势里也不乏携手共抗暴力的话外之音。 她们在这个影片里,本就是一体的,抹黑不到点子上,能有多大的水花。 反倒是芝士CP的热度再次上去,纷纷和娱乐大V合影,嗑了好多年,终于嗑到了真的。 真真假假之中,白漫梨是最主要的受害者。 时默想起白漫梨都说要转行去卖水果,没想到合约还没到期,只差了三、四个月,许妍就这样心狠。 甚至没过脑子。 毕竟白漫梨是优秀的经纪人,对公司长情。 许妍这番做派,就时默看来,是想亲自毁了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娱乐帝国。 梁芝雪这么急,也是因为白漫梨早把她拉黑了,她无法联络到她,生怕对方想不开做什么。 当事人倒是心态平稳。 白漫梨接了时默的视频通话,脸上敷着绿油油的面膜,身后是落地窗,窗外大片的果树,镜头里还有不少叔叔婶婶在走动,招呼她快吃水果。 白漫梨跟时默报了平安:“我回老家才看到这事,本来也打算走了。” 时默想了想,对白漫梨说:“事情因我而起,我打算起诉许妍侵犯你和我的名誉权和隐私权。” 白漫梨豪放地啃着香梨,头发扎成马尾,戴着个把刘海压平的猫猫发圈,脸上没有化妆,眉没了半条,唇色极浅,精神确实很好的。 “你别太担心我,做生意的,个人信息不值钱。”白漫梨对自己的角色转变颇为适应,把双脚盘起,很舒服的样子,问时默,“翟成鸿呢?他之前不也三番两次骚扰你家小朋友。” 时默见白漫梨再也没有那副小口小口吃水果块的模样,心道老白私底下原来是这样的。 梁芝雪总夸她老婆在外是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对内温柔可人,在家也化淡妆,坐下时永远两腿平放,说话总有着能将人心抚平的安心感,行为淑女,气质如兰。 不知道看了白漫梨现在这副样子是否会大呼诈骗。 “我打算连他一起……”时默翻了个身,刚想说她要怎么搞翟成鸿的计划,乔衣风风火火地冲下楼,扑到时默的被子上。 乔衣把时默连同被子抱住,蹭了蹭隔着被窝的温软:“先别管我,帮帮漫梨姐吧。” 白漫梨还是头一回和乔衣对上,虽然只是在视频通话里,乔衣清脆的声音和焦急的小脸儿也把她的心给萌化了。 白漫梨先前没听时默的劝,乔衣一开口,她便投降地对时默说:“我会出庭,这边要签个单子,过两天回矶市权力配合,那就劳烦你帮我联系律师了。” 时默从被窝里伸出手,将小漂亮勾到怀里,对白漫梨说:“都是朋友,不用客气。” 时默回想翟家小辈间的不和,又听了乔衣的话,暂时将翟成鸿这个傻男人放置play,专心对付许妍。 时默联络了翟纯,问她要和皓光打赢过官司的那个律师。 小翟总挺好说话,本来以为时默终于忍不住要告翟成鸿了,没想到却是另有其人。 “你找品字律师事务所,联系宋律师,报我二哥翟宿雁的名字就行。” 没过几天,时默给始作俑者发了律师函,为自己和白漫梨进行起诉,申请索赔。 《金子》拍摄结束的第二天,全网都白漫梨的讨论热度还尚在时,矶市高级人民法院开庭。 本案属于普通民事案件,案情相对简单明确,不做复审。 就案件造成的影响展开讨论,最终确定赔偿三名受害人金额,以及被告许妍应当公开道歉,并消除影响。 庭审上许妍低眉顺目,啪啪打字的新人书记员偷着看她,心中怀疑。 这不是现实版的美强惨吗,又有能力,又这么可可怜怜,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翻先前卷宗,许妍并不止这一例案件。 先前她还因过失伤人被取保候审,后因受害人谅解而结案。 许妍认罪签字用的是时默曾经给她买的生日礼物,一支凌美狩猎者的钢笔。 她曾说过丑死了,现在却也用上,边签字边看向时默。 楚楚可怜,眼中含泪,情根深种的模样看得书记员又是一阵嘀咕。 时默坐在原告席上,心里暗道,幸好小漂亮没跟来,不然上了许妍的当可怎么办。 时默自己曾上过当,还被软禁了,幸亏有钥匙才逃出来,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绝不再做第二回冤大头。 时默却未曾想,乔衣一直在法院门口鸭子蹲,把手里的棉花糖吃了个干净,小尖牙将木棍咬断了,等她们出来等了好久好久。 当天下午,庭审结束,许妍邀时默去附近的教堂一叙。 时默带上三个保镖过去,听听许妍还有什么话要讲。 要说的索性都说开了,从此山高水远,再也不见。 许妍想和时默挨得近点,三名保镖却以人身做墙,将她牢牢隔开。 许妍踮起脚,无法驱散密不透风的“肉墙”,口吻柔软却不失高傲地对时默说:“我们天生一对,你却执迷不悟。” 她的声音很清澈,就像琉璃碗倒入琥珀酒,能让人沉入其中,心甘情愿受她摆布。 时默心想,来了,又来了。 过去时默只会将话题扯开,让许妍放平心态,去追她真正喜欢的人。 现在她无需再照顾她的面子和情绪,直截了当地指出:“执迷不悟的人是你。你喜欢的不是我,是不喜欢你的人,你太执着于想要得到了。” 太想要得到的人往往陷入执念。 感情的事只讲你情我愿,非要将自己和对方捆在一起,谁也不会快乐。 许妍慢条斯理地打断了她,眼神中带着难以挥散的阴霾:“我愿意为你,让他人付出生命或尊严,这样的决心你看不到吗?” 时默:? 什么东西? 她揉了揉耳朵,确定没听错许妍的说法。 时默暗示自己别被激起怒气,不然许妍的目的就达成了:“你自己理一理,你的逻辑是否通顺。” 许妍不愿意理。 她知道时默素来吃软不吃硬,眼泪簌簌地流下,手中轻轻握着时默送她的笔,哀哀地倾诉情意:“脉脉,我爱你。” 时默冷不防收到一句来自前老板的深情告白,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那三个保镖似乎也觉得这个女人太可怜了点,给她让出了位置,让她沐浴在时默的视线下,把告白好好说完。 许妍再上前一步,脖子一伸就能亲着时默了。 “离她远点!” 声音不响亮却很清脆,从教堂喷泉后面传来,许妍蹙起眉,眼珠子转向那边。 随即,乔衣瓷白的脸冒了出来,人也跟着跑到时默面前,手臂张开,挡住心爱的姐姐。 乔衣一字一顿地说:“你以后别把别人拉下水。” 乔衣想到姐姐的经纪人白漫梨的个人信息全是这个人泄密的,对许妍气不打一处来。 至于时默和梁芝雪之间被谣传的风言风语,相比之下显得便无足轻重。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的。 乔衣为自己不吃醋的行为点了个赞。 时默看乔衣来了,拉住她的手,嘴里埋怨:“你怎么来了。” 乔衣还是第一次说谎不打草稿:“工作结束,我就来了。” 然而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她跟苏盛求请假了,苏老师特地找导演为她设置的全勤奖也没了。 今日消极怠工大半个白天,乔衣满心都想着姐姐去打官司了,输了可怎么办。 好在时默和白漫梨出来时,面上的表情轻松而畅快。 她们赢啦。 许妍恍然大悟。 梁芝雪对什么人都黏黏糊糊的,许妍不认为她能把时默的心给勾走。 结果在游乐场时,看她们举止亲密,不似作假。 她就觉得时默喜欢梁芝雪这件事很奇怪。 原来…… 真正将人勾走的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许妍看乔衣的眼神变得很危险,半晌说:“挺漂亮的,也挺愚蠢。” 这单单是句点评,说完后,她便不再看向乔衣,转而对时默说:“你喜欢这种,我可以变成这样。我比她聪明,比她漂亮,如果你觉得我不够年轻,我可以去做医美,然后我们去度蜜月。”你喜欢哪里? 乔衣拉着时默想走,这个女人的眼神看起来想吃了她们两个,而且嘴里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不对劲。 她收回前言,姐姐不是被坏人缠住了,而是疯子。 她有生以来,头一回对一个人产生强烈的厌恶感。 自说自话的人最讨厌,决定他人的人生,否定他人的人格。 没有人喜欢被别人挑刺,更何况是无中生有。 乔衣年纪尚小,不懂如何掩饰表情之中的喜怒,看许妍的眼神太过直白,激起了许妍心里的怒气。 许妍攥紧了钢笔,时默一看不好,劝她冷静。 许妍笑了一声,嘴角却是向下压了三度:“我冷静,你会跟我走。” 时默还来不及回答,许妍却走了。 现场气氛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在三个保镖往边上退开,时默与乔衣交谈法庭审判细节时,许妍却从草丛里冲了出来。 先前她不是真的走,而是绕道到了她们背后隐蔽的地方。 她一声不响地朝时默冲了过来,手中的笔已经去掉笔帽,那里面却不是拧上螺纹的钢笔,不知何时换成了改装的尖刀。 “你住手!”时默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将手伸过去,想要空手接白刃。 在此危急关头,三名保镖本在乔衣的身后,见此情形冲了过来,要保护雇主指定对象的安全。 比他们动作更快的是乔衣本人。 许妍捅过来的位置瞄准的是时默的心脏。 乔衣腰肢灵活地下腰闪开,反身照着许妍的手腕踢过去,把钢笔踹飞。 钢笔划过天空,变成了一道白日流星,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乔衣的动作稳得像是练过,就连随后一同与她将许妍制服住的光头保镖也问乔衣师出何处,弹跳力竟然有那————么高。 时默不放心地上前查看,问乔衣:“宝贝你的腿还好吗?” 乔衣望着自己的腿,眉头一皱,也感觉很不对劲。 她的腿好得跟不长在她自己身上似的。 她尝试着来回跑了几步,感觉确实不一样了! 怎么会,这双腿应当是有问题的,如今却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乔衣第一个想到的是,能和姐姐一起好好跳舞了。 都说危急关头人可以爆发出无尽的潜能,为了姐姐,她的腿竟然自己好了。 乔衣的耳边飘过母亲声嘶力竭的喊叫声,质问她的腿是不是没有毛病,是不是不想学好。 可她在也不觉得难受了。 她的腿真的好了,并不是为了跳舞,而是因为姐姐。 母亲怎么苛责她,也与她再无瓜葛。 今后她若起舞,也只因为眼前人。 乔衣当即就冲到了时默怀里,给她来了个劫后余生的抱抱。 许妍的手撑着地面,眼神在时默和乔衣之间来回飘忽:“插足别人的感情,会有报应的。” 许妍起先跟三个光头说她的手腕断了,又说自己没了武器,不会逃跑。 当她得了暂时的自由,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想用身体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撞开。 泥人尚有三分火,乔衣松开抱在时默脖子上的手,才沾染了湿红色的嘴唇抿起,不太高兴地伸出手,一手抓了许妍一只手腕,将她牢牢定住。 许妍被这双温热的手握住,又看见乔衣嘴唇上新鲜的口红印,不觉怔愣。 乔衣教育许妍的语气,和教袜子不要在房间里乱拉粑粑时是一模一样的:“我用力很轻,你手腕没事,就不要说谎。” 她顿了顿,又说:“时默不喜欢别人对她说谎。” 乔衣还是第一次直呼时默的名字,虽然不是同本人在说话,时默在一旁看了,却觉得分外心动。 她从来没忘记过,小乔的力气是数一数二的,赤手空拳的许妍又怎么比得过她。 此时乔衣的女友力满格,她对时默说“你就乖乖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时默就安静乖巧地像个妹妹,杵在原地站好了。 三名保镖在乔衣身边,为她保驾护航。 许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时默的女朋友举起。 她的眼前一片蔚蓝。 啊,是茫茫的天空。 她被乔衣举过了头顶。 乔衣一手托着后背,一手撑着大腿,举着人走向了端庄大气的教堂喷泉。 即便之后会被罚款,可她现在要咽一口气。 时姐教过她,最好的办法不是憋在心里,而是发泄出来。 现在,她准备好了。 许妍惊慌失措地挣扎,又怕自己摔下来磕破头,只对乔衣大喊:“你要做什么!!!停下!!!” 乔衣有模有样地学许妍冷笑一声,异常高贵冷艳地跟许妍说话。 “刚刚我时姐叫你住手,你停了吗。” “你伤她那么深,有什么资格爱她。” “你说谁插足,你才是不要脸的女人。” 这连环炮打得许妍脸色发青:“她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乔衣的眉头微微地蹙起,惩罚性地把许妍往上颠了下:“我是不知道姐姐喜欢的类型,但你说她喜欢你,我绝对不会信。” “别扔别扔我要掉了!”许妍也停止了挣扎,语气一转,对乔衣说道,“我只是占有欲强了些,又生了病,吃药就能控制住。如果她想要,我的人我的公司都是她的。可是你不行,你爸爸不疼妈妈不爱,靠着一点胡编乱造的曲子活到了现在,你以后会有钱吗,会有上亿资产吗?你给不了脉脉想要的生活!” 乔衣心道,上亿资产她确实够呛,可是时姐真的挺好养,家常菜和寻常的奶茶就能满足她。 被许妍这么一说,乔衣突然发现时默对自己很好,从来没跟自己提过什么物质上的需求。 至多是身体方面有些暗示的索求,可乔衣自己又何尝不想要。 乔衣已经来到了喷泉边上,举着许妍听她这么挑拨一下,那边撩拨一阵,胳膊都举酸了。 许妍说得嘴皮子发酸,也听不到身子下面一声哭腔。 这不应该,她的前男友回回被她说到涕泪交错,怎么一个小姑娘,却能无动于衷。 也许真的是个企图抱时默大腿上位的。 许妍的心里更加不屑一顾,她对时默才是真的。 而她说的话在乔衣听来是巫婆念咒,听不懂也不想听。 就跟那句“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可她失去了她的爱情啊”相差无几。 “说够了我可就扔了。” 乔衣友好地提醒,然后手一松,把许妍抛进了喷泉里。 正好怼在个丘比特雕像上,爱心之箭上的水浇了许妍满面,许妍哇哇地叫,可没人把她弄下来。 乔衣总算不生气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get到了什么对付情敌的方法。 当然,往后余生,并不希望再有许妍这样的“情敌”。 让姐姐的日子过得简单幸福,是乔衣最大的愿望。 乔衣拍了两下手,双手叉腰道:“姐姐喜欢的人就站在你面前。劝你死心,别爱她,没结果。” 许妍的花言巧语不能伤害她半分。 幼年起就遭遇病痛和父母的冷暴力,乔衣逐渐地了解到,许妍这种人喜欢以恶意为饵,去压榨他人。 这么好的时默,她绝对不会让给她。 许妍抹去脸上的水,装也不想装了,用她所能想到所有恶毒的字眼去辱骂乔衣,极尽所能地侮辱她,并对她说:“你这么对我,我不会放过你,我要告你,把你往死里黑,搞得你家破人亡,受尽欺凌而死。” 在她开骂之时,时默已经走上前,替乔衣捂住了耳朵:“不要听。” 贴心的保镖从包里拿出隔音耳塞,也为时默戴上了。 直到许妍骂完,乔衣摸着时默捂住她耳朵的手背,与时默十指交扣,对许妍说:“你以为在场只有六个人吗。” 许妍骑在丘比特头上,环顾四周,的确只有眼前的两个女人和三个保镖,加上自己只有六个。 她警惕地问:“你什么意思?” 乔衣抬起下巴,扬声问:“都录下来了吗!” 教堂最大的观景窗被打开,上面挤满了一群人。 其中不乏熟面孔,从《东风》到《金子》的导演、制片和摄影,与时默相熟的演员,几位业界知名音乐人,甚至还有偷溜出来的庭审书记员。 不管白天的庭审有没有旁听,现在都齐聚一堂,看许妍发疯。 许妍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眼珠转动,又看到许献明也在其中,一副想笑却不敢的样子。 许妍的脸色刷地惨白,对许献明叫道:“献明,你帮帮我,是她们害我,你帮我把他们拍的东西都删了!” 许献明无言地看着她,半晌才说:“已经有人上传了。” 许妍身子一软,从丘比特头上栽倒下去,直直地掉进了池水里。 许献明第一个赶下来收尾,把亲姐捞起来。 其他人也陆续乘电梯而下,对时默表示真挚的问候。 时默想起乔衣刚才的动作,没顾得上谢谢父老乡亲们的现场围观。 她将卷发挽起,掏出纸笔,速写了一副小白兔叉腰的小漫画。 短短的小jio分开站,头顶一颗生日蛋糕上带来的草莓,脸上的表情牛逼哄哄,好像在说,都来夸夸我。 这副图,她没有让乔衣看到,收进皮夹里藏好了。 就让她保留一些小秘密,收藏让她欢喜感动的时刻。 事后,时默牵着乔衣去和许献明谈判,才得知今年年初、过年的时候,许妍刺伤了交往不到两个月的男艺人。 那艺人是当红的二线小生,旁敲侧击想让大老板扶他上影帝宝座。 某天,二人激情到了一半,许妍突然失控,只因不想听对方的雄心抱负,把他给捅了。 许献明忍无可忍,把亲姐姐扭送去做了精神鉴定,确定是非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将她送入医院治疗。 谁知许妍又诱骗一个小护士给她开了锁,逃了。 之后,许妍找了个老实的男人钓着,开户炒股让人开了公司,搞了小几百万后又火速地回来想折腾时默。 谁知道乔衣极大地挫伤了她的自尊心,不吃她那一套。 乔衣听着听着,想起许妍对时默说,她只爱过时默一个人。 那时,乔衣心里软了软,觉得许妍生着病,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行为和脾气,尽管伤害过时姐,倒还有那么一分情有可原。 现在看来,都是假的。 许妍身上没有半分可取之处,对上了她,就是对上了深渊。 乔衣没顾得上许献明还在,抱紧了时默,把脸埋进她怀里:“姐姐对不起。” 时默拍了拍乔衣的后脑勺:“怎么又道歉。” 乔衣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我姐不会再来烦你了。”对于她们二人的关系,许献明只说了一句,“恭喜时小姐找到真爱,祝你们二位永浴爱河。” 找到真爱的时小姐笑容满面,握着恋人的手,春风得意地接受了许献明的祝福。 之后,许献明下了决心,要把姐姐带去国外治疗,治不好她的人格障碍就一辈子不回来。 而作为补偿和忏悔,他将自己和许妍在皓光的股份交由白漫梨接手。 白漫梨早就回乡下种果树,许献明走得急,就让梁芝雪代为接手。 至此,梁芝雪变成了唯一的那个大股东,每天都在享受高层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高层们明里暗里都说,一个戏子,凭什么。 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梁芝雪成了最大赢家,就像在梦里,谁说她什么,她也没放心上,反倒暗自盘算了起来。 她痛定思痛,带着这偌大的家业,上演老板追果农的戏码。 但别说白漫梨已经把她的手机号拉黑,换个小号打过去,对方都一样拒绝接听。 梁芝雪急秃头了头。 漫梨还要跟她置气多久,她的老婆是不是从此一去不回头。 万不得已,梁芝雪打了时默的电话,想问她怎么哄前女友。 毕竟在梁芝雪的心目中,乔衣是新好女友,而能交到这样年轻漂亮又可爱的女朋友,时默必定也有很大的本事。 时默接了电话,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用气声和梁芝雪轻轻地说:“我没有前女友,只有现女友。你还有事没有,没事我挂了。” 这样的话,梁芝雪并不是头一回听到,只是时默的小声说话让她听得耳朵都酥了,心里犯嘀咕。 时三岁什么时候转了性,来调戏她,她可禁不起人撩拨。 梁芝雪幻想了下左拥右抱的画面,意外觉得有点爽,也有点刺激。 时默说话之间,梁芝雪还听到那头有什么杂音。 像是小猫的叫声,柔柔软软,朦胧之间,听得人心乱如麻。 梁芝雪的脑袋上冒出三个大问号。 她没记错的话,现在还是白天吧?? “啪!” 是愤怒的单身狗撂了电话。 时默歪了歪头,任手机滑落进被子里。 乔衣睡在二楼小床上,被时默用来配千鸟格西装的浅蓝色真丝领带蒙住了眼,像是雨后天空的淡色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 “是谁呀。”乔衣想将它拿下,被坏心眼的姐姐按住了手。 “没事,打错的电话。”时默对着乔衣笑,“宝贝,我们继续吧。” 眼前是美景,是白日里的焰火,也是心上人。 大好青春,唯赠予她。 看着她也不够,要知她所知,爱她所爱,触碰她,带她入明火,入深海,只愿至此不息不灭。 时默将乔衣的身体带出起伏的波浪,又将细密的亲吻落在乔衣的手臂上,拉起她的手,从手腕一路舔吻到耳畔。 少女的身体还在长开,香香软软的,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时默探出舌尖去撩拨,乔衣无措地将攀上时默的脖颈,腰肢轻软,声音细腻而缠绵。 “吃不消的话,要跟我说哦。” 嫣红的唇落到樱蕊,被时默坏心眼地咬住磨了磨,乔衣惊叫起来,眼泪将姐姐最爱的领带给打湿了。 但那点湿意却远不及别处。 她如同置身云端,舒服得脚趾都蜷了起来,却无度地对姐姐索求:“不会,啊嗯,吃不消……” “乖,那再一次,只一次。” 窗外天气晴朗,阳光透过落地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床前投下二人交叠的身影。 半下午的定时智能闹钟响起,却是在播放一首玫瑰色的小夜曲。 一旁的电钢琴和黄金小摆件排排坐,寂静无声。 不知道主人今晚还会不会摸摸它们。 第五十四章 皓光的一把手带着二把手跑了, 最高兴的是它的死对头翟心。 翟纯请时默吃饭,盲猜这事跟时默脱不了干系。 许献明那时对许妍说有人上传了她们争吵的视频,是骗许妍的计策,由乔衣授意。 真正的视频由吴荃录下来, 放在电脑硬盘里, 以防万一。 因而翟纯并不清楚, 怎么许妍就回矶市请几家水军,浪光了几百万就被许献明带出国了,公司还易主给了梁芝雪。 翟纯没在这件事上停留太多时间。 据乔呦当天在教堂传来的反馈, 乔衣把情敌扔进了喷泉里。 想不到这个姑娘外表看起来羸弱,力气却不小,干的事也并非常人所为。 把人约在大排档里, 翟纯也像许献明那样, 祝福了时默和乔衣。 “我就说嘛, 奇奇怪怪的你,怎么可能找到正常人凑一对儿?” 时默把翟纯的玻璃杯倒满, 用问题回答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你对象回去见家长。” “再说吧。”翟纯看了眼小指上的尾戒, 给了时默一个不无羡慕嫉妒的眼刀,“我可不像你,能这样大大方方地宠着人家,更何况我想公开,他也不愿意。” 乔衣觉得这位小翟总十分心直口快。 时姐曾经说翟佬的几个小辈都不好想与,实际看来与传言有很大出入, 只有翟成鸿风流成性这一点是真的。 翟纯说着说着,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 递给乔衣:“这个算我提前送给你的过年红包,我和你时姐姐是上下级, 也是朋友,你以后有事也可以找我。” 乔衣下意识地侧过脸去,时默却只是笑着说:“我老板给你的,就是给我的,你只管收下。” 乔衣谢过翟纯,接了过来,发现并不是想象中能把人砸晕的“黑卡”,松了口气。 翟纯给她的是KFC“红锦鲤”卡,能白吃白喝整个2021。 乔衣惊了。 还有这种卡,好厉害。 她小心翼翼地把锦鲤卡收起来,放进自己的小兔包里。 最近乔衣开始为她们这个三口之家记账了,发现吃是笔占了大头的开支,非但她和时默,袜子小朋友的口粮也是挺精细。 她们家的恩格尔系数过于高了,这张卡来得如同及时雨。 “我听时默说,你有一次去肯德基买可乐,让他们给你加了珍珠。”翟纯想起这件事就笑得不行,“以后你直接跟人家说想喝什么,他们有什么材料都会给你先调。” 乔衣没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只是单纯想尝尝汽水加珍珠是什么味道,会不会比姐姐的黑暗奶茶更神奇。 事实证明,还是时默赢了。 她们这餐饭吃得接地气,翟纯也只和乔衣闲聊些萌宠和下厨方面的话题。 时默就在旁边边听边撸串,偶尔接两句,把话题的主导权交给乔衣。 翟纯举杯与乔衣相碰,问起乔衣:“最近从哪些地方找的灵感?微博上说你的专辑已经完成了一半,其实我一直在想,写歌的人是怎么样把他们听到和看到的东西转换成灵感,再谱成曲,真的很神奇。” 话题到了乔衣十分擅长的领域,但翟纯问的问题,她先前并没有过多地去考虑。 怎么写出来的这一点,乔衣素来将它归因于小精灵在耳畔轻声哼唱,想要她写下来,让大家听见。 等她将她的感悟告诉翟纯时,翟纯却瞪大了眼,以更加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她,说:“你也太可爱了。” 时默又把翟纯的酒杯倒满:“别光说话,再喝点。” “诶,你别打岔。”翟纯的食指敲了敲桌子,问乔衣,“我是说那种,你从哪里获得的灵感,最近有听什么歌吗。” 她想打探乔衣的喜好,过年时送她些相关的东西。 翟纯都准备好了,一个A4纸大小的留声机,和她办公室中的挂钟出自同一奢侈品品牌,其中的黑胶碟片也要专门定制,只是不知道乔衣喜欢听谁的歌。 乔衣想了想,报出几个钢琴家的名字,还有他们的代表作,翟纯很认真地跟着乔衣的话音点头应声,在心里暗暗记下。 记下的除了翟纯,还有时默。 她细心地发现其中有位盲人钢琴家,乔衣曾经也提到过,说话时毫不掩饰她的喜爱之情。 她说他是真正的天才,是上帝害怕他留恋这世界,蒙住了他的眼睛。 看乔衣慢慢地话多起来,人也更放得开,时默觉得这样很好,小孩儿到底是长大了,从前做起来困难的事,现在都在尝试学习。 也是时候为她准备特别的惊喜。 时间一晃眼到了晚上九点多。 跑车的轰鸣响彻老街,翟纯掏了掏耳朵,起身走到大排档门口,蹙起眉说:“惹事精来了,真亏他这么偏僻都找得到。” 翟成鸿从扁得像被压过的车中下来,一屁股坐在车前盖上,对翟纯说:“总算找到你了,老头喊你回去相亲,亲戚都请了几桌,你怎么又逃走?” 来者不善,翟纯也不是吃素的,当即以翟成鸿比她大十岁却还没成功和人结婚这一点,展开了猛烈的抨击。 翟成鸿试图把话题拉回来:“你男朋友是战地记者,没准哪天就凉了,老头子不会同意,劝你早点换对象,就跟我一样。” “你?翟家有一个就够了,要不起。” “做妹妹的人,怎么和你大哥说话的。” 翟成鸿没吵两句,撩起额发,清晰的视线中,看到了翟纯身后的二人。 对着乔衣的脸,翟成鸿彻彻底底哑了火,脸上那副不自然的表情,摆明了就是害羞。 时默擦了擦手,在饭桌上抓住了乔衣油油的小爪子,放在台面上,让翟成鸿看个清楚,她俩的关系,想干点什么都轮不到他。 翟成鸿的头上冒出个叹号。 时默来公司这么长时间都没参加过艺人例会,没跟他正面碰上过,有一次二人只是简短地碰到了一起,他因为看人家胸,还被时默刺了句。 联系了前因后果,翟成鸿恍然。 怪不得乔衣要逃,是有了喜欢的人。 怪不得时默刺他,是不爽他跟她对象找事。 然而现在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虽然之前翟纯也提醒过他,乔衣有了要结婚的对象,让他换个人惦记,可他从未想过,那个人会是时默。 翟成鸿对乔衣嬉皮笑脸地说:“我想过了,我喜欢你这样的类型。既然你已经有伴了,那我只能退而求其次。” 肤白貌美大长腿,说话软和贴心的不止可乔衣,都不用他花心思,现成的就找到了。 乔衣感到大事不好,就连姐姐握着她油腻腻的手,她也没心思甩掉。 “你想怎么样。” 听乔衣终于跟他说了句话,态度还颇为冷淡,翟成鸿摸了摸下巴,悻悻地说:“我准备追你哥乔言商。” 乔衣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你……” 时默替她说道:“你有病病?” 乔衣小声地接:“快吃药药。” 她哥才不会喜欢臭男人,更不会接受翟成鸿这个脑子有泡的花花大少。 翟成鸿问乔衣讨彩头:“我会加油的,你可不可以给我点祝福?” 乔衣尴尬得不行。 祝福是不可能祝福的,如果她不是乔言商的妹妹,而是个弟弟,恐怕早就把翟成鸿胖揍一顿,按在地上摩擦。 还真别说,要不是时默和翟纯在这里,乔衣觉得她大概做得出来。 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天在录音室外面,翟成鸿会挨狐朋狗友的友情破颜拳。 他实在太欠了。 最后还是翟纯会看人脸色,将翟成鸿撵得远远的,告诉他今天晚上别再让她们见到他。 风萧萧兮易水寒,翟成鸿一走,翟纯就跳着脚骂他,跟时默和乔衣赔不是,让她们别把她脑抽的大哥放在心上。 乔衣担心她哥,担心翟成鸿转移目标后,会不会搞什么骚操作。 倒也是她多虑了,乔言商现在特别忙,只有跟他谈生意,他才有功夫搭理对方。 几天后的休息日,乔衣接到了哥哥的微信。 时默在片场返工,家里没人,乔衣就外放了语音条。 “最近过得开心吗?哥哥前不久在榴市谈成一笔生意,这回供应链不会再断了。” 先是听到了乔言商熟悉的声音,语速比她稍快些,说话就像带了风。 乔衣放下了心,她和乔言商的生活都步入了正轨。 第二条却显得不那么美好。 “妈说要来找你。” 后面还有些话,却是母亲在乔言商身边说的,类似于女儿长大出息了,过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给你带点妈妈做的芝麻糕,怕你一个人住吃不惯。 都在一个市里,先前从来也没有对她说过任何话,怎么现在殷勤备至,显得她们本就是对关系良好的母女。 这样的语气好陌生,不像是母亲。 她的母亲一年365天不会亲口对她说话,她稍生场病,或者考试没考到满分,母亲便去向父亲告状,说她的女儿果然是有多么的没用。 又怎么会夸她长大了,出息了。 甚至以后可以好好赡养父母,尽子女应尽的责任。 乔衣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冷了下来,下意识地喊:“姐,姐姐……” 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结巴完后,她唾弃自己,喊啥呢。 姐姐并不在家,她喊给空气听。 从什么时候开始,遇到问题就会依赖对方。 而且时默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自己却在与父母闹决裂,不知道时默知道了会怎么想。 乔衣心底里的声音坚定而响亮:你得自己解决。 鹦鹉袜子却应声说:“小漂亮,小漂亮!” 乔衣把手机放下,走到鸟笼边,将它放出来自由飞翔。 袜子在她头上打转转,回旋两圈后,停在了乔衣的肩头。 在每天用爱感化下,即便是直肠子的它,也不会在人身上留下可疑的痕迹了。 乔衣挠了两下它圆溜溜的腮红,声音软软地问它:“小袜袜,你还会说什么话呀。” 袜子的小脑瓜一转,浅色的喙咬着乔衣新做的猫咪指甲,叽里呱啦地模仿它曾听到过的话:“小乔,我爱你呀,MUA~姐姐,我也喜欢你,啵~” 一条声带,两种画风,确实是个成了精的。 乔衣坐在沙发上,情绪放松地给袜子倒毛捋了一会儿,缓慢地摸到了沙发夹缝里的手机。 不能当它不存在。 刚才脑子里空白,回过头来,想将第二条语音转为文字仔细看看,手一抖,还是按下了播放。 这回听的时候,袜子却铎铎地啄着手机屏幕,翅膀拍得噼啪作响,大喊着:“坏女人!” 乔衣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摸了摸时默留在她锁骨上的痕迹,拢起睡衣领口,对乔言商回了条语音:“三环泰式餐厅,直接在那里见吧,我请客。” 乔言商几乎是秒回了消息:可以吗?你不想见的话哥哥来想办法。 乔衣看着对话窗口,极为短促地笑了一下,垂着眸打字:可以鸭。 她又怎么能一直活在别人的保护下。 总要面对。 这周末的半上午,时默拍完巧克力广告,回来却发现家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床单铺得平整,桌子刚刚打完蜡,花瓶里换上了明黄色的小绣球菊,袜子的笼子也亮得发光。 时默问袜子:“你的小姐姐出门了吗。” 袜子转了个身,尾巴对着时默扭了扭,噗地释放了它的直肠子。 时默无语地抽开笼子底部的抽屉,发现尿布已经换过了。 小乔一如既往的勤劳能干,可她没说今天的安排,究竟是去了哪里。 没准是去买菜了。 时默换上居家服,跳了一套柔软操,决定偷个小懒。 上午的甲方爸爸要求挺多,听说她的钢管舞也跳得很不错,临时让她在广告里加了那么几个动作。 为了后期把巧克力吉祥物也融进去,时默在广告方的比划中返工无数回,结束后出了满身的汗,整个人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因而,少了乔衣的监督,时默不打算吃午饭,要直接睡会儿午觉。 她才钻进被窝里,感叹是外面的空气咬她,她只能躲入床这个结界,并不是她真的懒惰。 她的床真软,晚上邀请乔衣下楼一起睡觉。 哪知没睡五分钟,袜子又开始唧唧歪歪地开始它的每天的汉语八级复建练习。 “小袜袜,啊~” “泰式餐厅,妈妈,请客,这周末!” “坏女人,坏女人,快乐的一只小青蛙!” 这还唱起来了。 它说着颠三倒四的词汇,时默用枕头捂住脑袋,准备重新沉入梦乡。 但袜子最近在说人话方面进步神速。 因为乔衣跟着b站的教程,一遍便耐心和袜子互动练习。 它作为在鹦鹉中比较沉默的玄凤品种,傻乎乎的腮红鸡,非但时常口吐人言,吹口哨歌,还能背整首故事,再也不是过去的那只复读鸡了。 时默这会儿听袜子越说越溜,干脆从床上坐起来,两只眼睛瞪着它,看看它到底是吃了什么兴奋/剂,能嗨成这个样子。 随后,时默听到了乔衣几天前与她哥对话的语音复述版,还有乔母说话时暖和得能让人如沐春光的态度。 袜子说完,拍着翅膀大叫,像在拉防空警报:“坏女人!坏坏,坏女人!” 时默的身体快大脑一步反应,起来穿衣服。 她边扣上前置的搭扣,边想,袜子在给她传递信号。 乔衣曾说过,幼年时,她的爸爸会打她的妈妈。 后面没说完的话,是她也会挨打。 这个没与她报备过行程,甚至前两天过于平静的小漂亮,用膝盖想,她都不可能是去菜市场遨游。 怕是赴了鸿门宴,要被她的妈妈给抓走,再找个男的嫁掉。 这怎么可以,她们同居可还没几个月。 她结婚戒指都还没拿出来呢。 幸而袜子一播就播放了大全套,时默顺着它说的地址赶了过去,不出意料地透过餐厅的玻璃看到了乔衣的母亲。 她生得很白,五官精致,保养得当,脸上没丝毫的细纹,比乔衣的肩膀宽些,年轻得像乔衣的孪生姐姐。 唯一的区别是乔衣有双不同常人瞳色的眼睛。 与她相比,坐在她身边的乔父就显得没那么出彩,普通的样貌,微胖的身躯,头发半白,笑得儒雅,看起来就是个上了年纪的慈父。 乔衣的哥哥坐在乔衣身旁,背靠着窗玻璃,时默看不分明,只觉得乔衣与他靠得不远。 从心理学层面而言,坐得近是对对方没有放备的表现。 她这大舅子在乔衣心中的形象应该还算不错。 时默转念一想,当初乔衣吃饭时总跟她贴着,是不是爱惨了她。 只可惜当局者迷,时默那时觉得是漂亮妹妹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没来得及回味太多。 时默的手指绕到耳后,紧了紧口罩的带子,走到正门口。 门童给她开门,正要说欢迎光临,时默左手食指抵着右手的掌心,对对方比了个噤声。 门童下意识地收起声音。 时默弯了眼,小声对他说:“不好意思,我来接我们领导,她怕吵。” 门童点点头,表示这种情况他也不是头一回见,要是害对方被领导扣工资就不好了。 时默家的领导当然不会扣她工资。 甚至也不知道时默要来。 杯中被母亲倒满酸奶饮料,关怀备至地问“要吃什么菜,尽管点”,乔衣将玻璃杯推远了些,对母亲说道:“你们点吧,我会结账的。” 乔母的脸色当下就有些不好,阴了又晴,柔声说:“哪里能让小辈买单,你爸有钱。” 乔父配合地从西裤口袋里摸出鼓鼓囊囊的钱包,在乔衣和乔言商的眼前晃了晃,大声叫来服务员,让她每个招牌菜传一样。 在加钱的威力下,他们的四人餐桌很快就被放满了。 时默在乔衣斜后方的二人桌坐了下来,看得云里雾里。 乔衣现在不像是跟许久未见的亲人相聚,倒像是被她哥哥拐来见公婆的临时女友。 不知道这对父母找乔衣做什么,总不会是想她了过来见见那么简单。 乔父乔母对乔衣嘘寒问暖,说她比她哥哥有出息,又迂回了一阵,终于亮出了正题。 他们又要带女儿去相亲,说她变得这么优秀,这次绝对尊重她的意愿。 乔衣就听着,不说话,加了个做成小白兔造型的糯米丸子到碗里,放凉后,整个塞进嘴里,嚼嚼的模样也像个吃草的小兔子。 时默正撑着下巴,欣赏女朋友的侧脸鼓起来一动一动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 冷不防又听到乔衣的爸妈说什么相亲,又说乔衣吃没吃相,要小口小口地咬,才招男孩子喜欢。 时默此刻的神情变得像《破产姐妹》中女主MAX的招牌表情包,嘴拉成一直线,眉头蹙起,又尴尬又想笑,脑袋里充满巨大的问号。 那颗糯米丸子比两个手指大不了多少,再想小口吃怕是要先咬个耳朵,再啃个眼珠子,多么惊悚。 更何况小漂亮要臭男人喜欢做什么,当人学会爱自己,才是最大的快乐。 乔衣从头到尾只吃了那颗小兔球,母亲倒的饮料并未沾唇。 任是在生意场上久经历练的乔母也绷不住,拍着饭桌跳起来,问乔衣:“你是不是怕我在杯子里下/毒?” 乔衣放下了筷子,两手相叠平放在餐桌上,就像学生上课时的坐姿。 她的心跳声快要将耳膜震聋,身体也抖得厉害,原先排练过无数遍的模仿时默的行为也变得不再好用。 她只能这样坐着,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任母亲骂着她,不去听,也不去想。 耳边是嘈杂的歌声,类似于弥撒,又像是镇魂曲,随着它,乔衣似乎能看到黑色棺椁被人抬起,空棺埋入墓地。 好想姥姥。 她在世时,会挡在小乔衣身前,不让自己的女儿打骂。 乔衣咬着舌尖。 咬麻了就好,就不会哭了。 乔父无动于衷,似乎这个老婆不是自己家的,两个孩子也不是自己生的。 乔言商起身劝人:“妈你别生气,妹妹只是身体不舒服,没有要顶撞你的意思。” 啪! 乔言商挨了母亲一个大耳光,眼镜甩飞出去,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也被母亲的钻戒划出了一条血线。 也是这一声,让乔衣心里的弦绷断了。 乔母感觉解气许多,理了理衣襟,重新坐回座位,夹起一只扇贝,把里面的线粉挑出来扔掉。 就在她要把挚爱的扇贝肉放入口中时,乔衣忽地站起身来,举着满满一大杯的酸奶,说着软话,要举杯敬父母。 然后佯装脚滑,手腕一翻,把剩下的都泼在了母亲的胸前。 乔言商被甩掉了眼镜,第一反应是头晕。 母亲的喜怒不定,向来如此,妹妹走后,他承受了全部,直至自己的生意有了好转,彻底离了父母。 因而被打了也没多意外。 只是他深度近视,只能离开座位,扶着餐椅慢慢走,大致估计方向,在餐厅的地板上摸索,找找飞哪里去了。 就在他到处找也摸不到时,有人将眼镜放在他的手心里。 乔言商戴上眼镜,看清楚了眼前人。 这不是妹妹的绯闻女友么。 他作势要喊时默,父母那个饭桌却发生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事。 乔母被泼了一身饮料,不好发作,满腹怒气憋得浑身发抖。 可能父母不了解平日里不常接触的乔衣,乔言商却清楚,妹妹是故意的,在替他报仇。 乔衣孩子气的举动让乔言商有点想笑,嘴唇刚勾起来,就疼得龇牙咧嘴。 他听时默对他低声说:“你父母一直这样对你吗。” 乔言商也轻声说:“我已经离家了,有半年时间没挨打了。” 时默叹了口气,她现在绝对不赞成让乔衣跟着她父母去任何地方,谁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 冲动是魔鬼。 时默又想,小乔还是心太软,怎么没泼到脸上。 倒也有几分道理,如果蓄意而为,让餐厅上了新闻,遭受不明不白的损失,乔衣会是最过意不去的那一个。 时默觉得,她堪比小漂亮肚子里的应声虫,她想要做的她都知道。 但复杂问题又怎么能交给乔衣一个人。 在她的观念中,这次吃饭,乔衣不该来的,还好没突然挨打,漂亮的小脸,谁揍就该谁烂手。 她将乔言商扶起,走到桌前,拗了个风情万种的造型。 乔衣脸上的表情很精彩,要时默说,那是50%的惊喜,30%的羞涩以及20%心虚。 时默暗叹,她这是捡着了个什么样的宝贝儿啊。 乔母是个不关心娱乐圈,单纯知道乔衣写歌卖了钱的人。 她问时默是谁,时默说:“是你未来的儿媳妇。” 乔父对儿子投去暧昧的视线,乔言商百口莫辩。 乔母大喜。 乔言商从未谈过恋爱,她几次以为儿子喜欢男人,要骗他去电击治疗,想不到却给了她一个极大的惊喜。 她连忙问时默什么时候让她抱上孙子。 时默“哈~”了一声,牵起了乔衣的手,对乔母抛了个虚假的wink:“我的小宝贝是这位。” 乔母的嘴角往下压了一压,沉下了脸:“这位小姐,不要以为你长得漂亮些就可以随便和人开玩笑。” 时默笑得温和:“没有开玩笑。” 乔衣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反握住时默的手。 她站起身,对父母说:“爸妈,这是我的女朋友,你们让我去相亲,如果我答应了,就是脚踏两条船。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只是为了把我卖了换点金钱人脉,咱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又对乔言商说:“哥,今天对不起。” 怕母亲又要做什么事,乔衣把“改天再请哥吃饭”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回去打电话再说也来得及。 而后,在乔父乔母“翅膀硬了要造反???”的目光中,乔衣紧紧拉住时默的手,跑了。 时默知道小乔人不大,力气大。 却没想到以乔衣的手劲牵着她,带她跑步简直就像在放风筝。 乔衣在大街上,跑得那样快,时默步伐不稳,人都要飞起来了。 不过她的心确实也跟着飞了起来。 小漂亮和她父母说,她是她的对象。 乔衣就那么勇敢地在家长的面前出了柜,还专门挑的要给她介绍男人的时候。 时默勾起了唇。 不愧是她最喜欢的小乔。 事后,时默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凌翃。 而作为好友圈第一名嘴,凌翃也成功透露给了白漫梨。 以至于白漫梨在与员工们一起供应水果的途中,特地向时默致电询问,像个操心闺女终身大事的老母亲:“什么时候求婚。” 时默笑而不答,指尖轻轻地抚摸着要送给乔衣的戒指。 白漫梨知道,时默这人要么没有行动,一旦动起来往往是个大招。 跳过了这个问题,转而问起时默的新作:“新电影杀青了吗。” 时默听到这个问题,异常轻松地说:“已经送去审核了。” 未过半月,影片审核期通过,速度之快让诸导演本人第一个跌破了眼镜。 他的电影平均要审一到二个季度,这回明明是争议题材,却在众人的配合之下,打破了他的历史记录,直接缩短了二分之一。 审核期刚过,《金子》首映,观众同往常一样不太多,小部分是诸导的铁杆粉,还有些是奔着吐槽或者专门写影评去的。 据前去的观众讲,《金子》一改平日里的配乐风格,剧情的节奏也快了很多,结合了恋爱与悬疑两大元素,料想诸向群这位票房毒/药并不会遭遇滑铁卢八连杀。 他们之中再也没有人吐槽文艺好片可以治疗失眠,反倒安利起来,希望正式上映时大家都去看看。 这个不到20块钱的良心票价,值得广大影迷们一试。 正式到了电影上映的那天,网友热议的电影中也有它一部。 “这都能过审?” “拍摄方法刁钻,诸向群这个磨人的老妖精。” “大手笔,成本没到500万我直播吃键盘!” “楼上,你是不是少加了个零?” “隔壁十万电影成本的已经爆了,你们吹投入再多,不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看看这个分析吧:本届电影怎么扑街,老照来教你。” 老照是观影界的金牌影评人,但凡他预言过能爆的电影都爆了,会跪的电影都亏得血本无归。 对于《金子》该片,他的语言却稍显暧昧,没有说它不能打,但认为时默和梁芝雪这两位双女主,想要共摘影后桂冠,只是枉然。 她们极有可能是陪跑的,别的电影才能诞生影后,靠这部文艺片,很难。 比起上映一天就爆了的新电影,《金子》的得票率依旧显得冷清,诸导演票房毒/药名不虚传,各大媒体都准备好了唱衰旋律的稿子。 诸向群心态不错,还会反向跟人吐槽,对苏盛求说:“今年又是钱没处烧的一年。” 苏盛求把他的磁带都一卷卷理好了,放入乔衣送给他的亚克力罩子里,平静地回答:“这可没准。” 诸向群略微吃惊:“往年都是你先暴走,沮丧,然后伤感,摔东西,说你下一部不参与赔钱买卖了。现在怎么这么有自信?” 苏盛求想起乔衣那张脸,回答他:“大概是因为新鲜血液吧,你这儿和我这儿。再等等,别着急。” 三日过后,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金子》从垫底一路上升,先后超过了同期的3D动画、青春忧伤文艺剧、科幻新品,完成了谁也想不到的逆袭。 全国七十家影院同步播映,所到之处,订座人数全部爆满。 票房虽然和热商业片不能打,但在一众老同行拍的电影里,居然在榜首。 然而老照神预言,入围电影节后,它连水花都没有,就被那部让人吐槽到无语的豆瓣6.8星青春正能量偶像剧给挤了。 老照又出了一篇分析贴,认为《金子》这部影片刚杀青不久,时机太不好了,而且题材原因,两极分化的影评严重。 五星中又因为吹双影后的颜值和CP感,被职业影评人评价为这是靠演员撑起的滑铁卢之作,是诸向群导演生涯中最失败的一笔。 不管失败与否,诸导这回总算没有赔得连裤衩都只能穿CK的,总算还捞回来几千万,并且打开了其他的融资渠道。 10月中旬,金芝奖出炉,梁芝雪蝉联影后宝座,不是因为《金子》,而是先前拍的另一部影片。 可以说是情场失意,事业和名利场上双重得意。 可是手机号还在老婆的拉黑名单里,梁影后不高兴。 当年年底前,法国方面透露消息,中国大陆同性题材电影《Respirer(呼吸)》买下海外影视权,将于不久后正式上映,期待男女主演参加圣歇尔国际电影节,让世界看到不一样的精彩。 大海报当中,是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的剪影,中间挂了根空空的上/吊绳,沾了黑色的指印。 女人抬着头,绳子底下的手却握得很紧,分不清手指是谁的。 国内观影网友对此摸不着头脑:“我们好像没有叫《呼吸》的电影上映吧?” 业内大佬:“近期,该片已在全国各大影院上映,目前市场反应良好,尚有余温。” 显微镜人士:“看放出的对白和两个女主的剪影,是我们的《金子》无误。” 饭圈的男孩女孩:“呼吁大家支持正版,去影院文明观影,不要下载枪版~” 两个月后,法国方面正式邀请时默去参加圣歇尔国际电影节。 时默向翟纯和法网专栏确认了真实性,心道,来得正好,本想山不过来,她就去就山。 现在山来啦。 乔衣也看到了这则热搜新闻,兴冲冲地跳到时默的床上,问她什么时候动身,关心时默的机票和签证来不来得及办。 还有,时默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会感到寂寞,也明白了先前自己飞出国的那几个月,时默的心里得有多煎熬。 乔衣把脸贴在时默的脖颈旁,闻着姐姐身上好闻的香味。 最近时默的工作节奏慢了下来,就连香水也很少用。乔衣闻着她身上的气味,却觉得姐姐本身就是香的。 活色生香。 她还想问些什么,就看姐姐的手在被窝底下动了动。 如果乔衣是只猫,现在肯定会扑上去,两个爪爪按住时默的手,不让她动。 时默先前定了定神,乔衣问她飞法国的事宜,她就赶紧将装着戒指的小盒子从肚子绕过去,抬高胯,藏了起来。 乔衣注意到时默的手一直蜷在被子下面,好奇地问:“姐姐,你在做什么。” 时默闻言,只对她笑,不说话。 她暗道,惊喜之所以是惊喜,就在于它的不可预见性。要是现在就对小漂亮揭晓了谜底,还能看到她到时候热泪盈眶的模样吗。 所以,绝对不能告诉她,戒指有了,求婚也有了,东风更是准备好了。 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小乔。 时默这种但笑不言在乔衣眼中却变了几分味道。 乔衣呐呐地张口,又闭上,半天从时默的床上爬下去,红着脸说:“那个……我不打扰你,姐姐你继续吧。” 时默:? 继续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时默摸不着头脑,想把人抓过来问个清楚,可乔衣却借口出门买菜,飞也似的遁走了。 时默爬下床,打开冰箱,里面是满的。 这可奇怪了。 乔衣窝在小区的凉亭里,在大树的绿荫包围下紧急估狗,无意间撞见对象在那个怎么办。 提这个问题的人不算少,乔衣看了跳出来的搜索量,感到了一丝心安。 然而,问题的回答都令她不安。 “你无法满足对方。” “X生活不和谐,建议重新磨合。” 不可能,她们不会不和谐的,姐姐还夸她身娇体软,说爱她爱得不得了。 偶尔也有友好并科学严谨的回答,告诉上面的那些人:“人类zw是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即使有了对象,喜欢的人还是一样喜欢,懒得动的人依旧懒得动。” “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大如鸿沟,这个问题没什么讨论的必要嘛。” 乔衣确信地点头,是这样没错! 她咬着嘴唇想,所以应该是姐姐很喜欢这种事,而不是自己没能够满足她? 如果姐姐喜欢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她以后避着点,看到了也假装没发现就好,不然可能会让人尴尬。 乔衣傍晚回家后,对时默说:“下午那件事,嗯……我会为姐姐加油的,希望姐姐越来越持久。” 时默联系上下文,忽地明白了乔衣究竟在误会些什么。 她只是绕过臀部把盒子藏起来,没有把手伸进不必要的地方啊! 然而,时默的告白大计尚未揭秘,如果对乔衣说,她只是在挠痒痒,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时默只好咽下了这“苦果”,对她的小乔说:“没问题,我会很持久。” 乔衣双手揉了揉自己滚烫的脸蛋,还很不好意思。 平复完心情,她又对时默说:“去法国了,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担心。” “不让你担心。”时默点了点app,把手机交到了乔衣手里。 乔衣看着屏幕,上面是飞机的电子客票,起点矶城,飞往圣米歇尔,日期就在最近。 名字的拼音是她自己。 “跟着我飞,好吗。”时默的语气郑重得像是在求婚。 乔衣的嘴撅了起来:“你都买好了票,还问我吗。” 心里却点燃了烟花,biu~地炸开变成一片喜庆的颜色。 当然要和姐姐一起飞啦。 第五十五章 她们飞得很快, 很高,很远。 飞机跨过时区,乔衣无心睡眠,看了两小时的kindle, 又往下俯瞰。 三万英尺的高空下, 是片白茫茫的云海, 似乎要将整个机翼包裹住,再往下飞点,机身就会陷进软绵绵的云层里。 乔衣不无兴奋地对时默说:“快看棉花糖!” 时默见怪不怪, 揉着小漂亮的脸蛋儿,柔声说:“那喜欢追极光吗。” “喜欢……” 她们一起看过日出,看过云海, 而极光是那样美丽飘渺, 真的可以追逐到吗。 时默的颊边浮现一丝笑意, 发出了邀请:“明年冬天去看,你喜欢哪里, 芬兰、挪威还是冰岛?” 乔衣是做过极光求婚攻略的人, 虽然只是在心里想想,什么时候能正经地浪漫一回,无愧她在时默心里的形象。 听到这个问题,她掰着手指,心里数了几个地方,抬起头对时默说:“就从国内开始。” 时默挺好奇:“为什么呢。” “漠河夏天就能看到。”乔衣将她了解到的地点透露给时默。 “好啊, 我们一起去。” 时默笑着将乔衣圈进了怀里,不忍心对她讲, 在那里看到极光的概率有多低。 去漠河看到北极光的人都是天生的幸运儿,多少人年年赶去, 年年失望而回。 但没关系,她相信自己和乔衣足够幸运,能够看到壮丽的景象。 即便没有,也可以冬天再出国门,去其他地方看。 时默曾在芬兰看到过一次极光,在她正式转型拍戏后不久。 刚满18岁的她专注于拍戏,匆匆与凌翃和好友的父母告别,在生日的前天踏上了飞去大洋彼岸的飞机。 那时还是她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为了一部精雕细琢的小电影,同导演跑到了最寒冷的北极圈,追逐极光。 也是在那时,她才知道有这样梦幻瑰丽的自然景观。 同行的向导兼芬兰语翻译告诉她:“你看到的是‘狐狸的火’,在我们的语言中,它叫做revontulet。” Revontulet. 时默在唇间念了两遍,落准了重音,不解地问:“狐火的说法,是因为颜色吗。” 向导却给了她特别的解释。 之后时默每每想起,都觉得那个说法异常可爱。 向导说:“因为狐狸在雪地里嬉戏,尾巴扫过的雪映照于美丽的月光,才能发生人们曾经无法解释的奇迹。” 狐狸代表着幸运,极光也是。 见到它,就拥有了一整年的好运气。 那时的时默在心里许下愿望,她想要个家。 后来,她的事业蒸蒸日上,有了自己的房子。 还有很多孩子写信给她,谢谢她的资助,甜甜地喊她“小妈妈”。 时默以为,这便是家。 当她遇到了乔衣,她忽地发现,她真的有家了。 乔衣的瞳色是上天带给她的浅绿,与众不同,曾让她受了苦,她却不曾厌弃它。 而乔衣,则是命运赐给时默的礼物。 绚丽的极光也许想告诉时默,什么是恋人,什么又是幸福。 乔衣告诉她,她们是一家三口。 时默在心中轻叹。 她虽然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有朝一日,她会带着小漂亮去芬兰还愿。 让她的眼眸中也染上与恋人相同的色彩,做一对绿眼睛的雪狐狸,相互追逐,脚印扫雪,带给彼此一生的幸运。 思及此,时默低头轻笑:“小漂亮,接吻吗。” 乔衣见她凑得挺近,作势要亲,便用双手手指抵住了时默的嘴,像只抗拒主人亲吻的小猫咪。 “这不是私人飞机。”乔衣不安地把头埋进了时默的怀里,“先欠着,没人了再还给你。” 时默和她拉了勾,心想欠着亲吻这种事,却是做不得数的。 飞机降落巴黎机场,乔衣发现她们的票上时间提前了两天。 电影节后天才开始。 她见姐姐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订错票的慌张。 时默却说:“没有弄错,今天另有安排。” 她们转机去了打折村特鲁瓦附近的主题乐园。 在游玩之后再买买买,是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时默还记着老梁和她们三人行的事,却忘了自己才是那个把人叫上的元凶。 “这里没有灯泡,想玩什么都可以。” 乔衣受到了十足的惊喜。 那天在矶市的迪士尼主题公园,她为了照顾两个行动迟缓的姐姐,和她们一起提防许妍的来袭,有很多项目都憋着没去参加。 可以放松心情好好玩耍。 她指了远处像大型巧克力酱加工器的圆锥体,表情难掩兴奋,笑得像个八岁的孩子:“我们过去吧!” “是什么好东西,这么想去?” 时默宠溺地微笑,顺着乔衣的手指望过去,定睛细看,那是台高度远超百米的跳楼机。 时默:…… 她恐高,吊威亚的时候总是会想,断了摔下去可怎么办。 每天上下家里的楼梯,是她所能感受良好的极限。 在国内坐摩天轮时,她克制着自己,把全程的注意力放在乔衣身上,尽量不去看窗外的高塔和蓝天。 而那还是坐在里面。 乘跳楼机,一圈人坐在巨大的“圆环”上,除了安全带之外,整个人和外界亲密接触。 外面的空气又要咬她。 时默陷入了纠结。 害怕是小,在女朋友面前失去身为年长者的尊严,那问题有点严重。 乔衣没听到时默的回答,试探地问:“要不我们去坐旋转咖啡杯?” 乔衣的眼神略略失落,看得时默负罪感瞬间爆棚。 先前送走许献明和他姐,时默就火速带着小漂亮去医院检查。 乔衣的腿部确实没有了异常。 那个骨科医生联网,但由于时间久远,调不出乔衣的病例,只是听乔衣报出那个复杂的病名,说它有自愈的可能性,建议放平心态,稍加保护就好。 腿好了之后的小漂亮愈发喜爱刺激性的运动,在家里的滑滑梯非但从二楼滑到一楼,又时还倒着爬上去,让时默觉得小婴儿都没这个小孩儿好动。 在她们确定要同去法国的那天开始,乔衣就再也没走过家里的楼梯,走路带风,跟细声细气的说话方式截然相反。 时默觉得乔衣这十几年下来,是憋坏了,她要做什么,让她做就是了。 现在,看她目光渴切,十分想玩跳楼机,时默揉了揉眉心,牵过女朋友的手,对她说:“走吧。” 舍命陪小乔。 跳楼机而已,又不是什么头朝下,脚冲着天的云霄飞车。 时默安慰自己,只是轻微恐高,普通人的那种对高度的害怕。 没准去玩一下,还能克服恐惧心理。 在吊桥效应下,小漂亮和她将比往日来得更加情比金坚。 没错,玩跳楼机实在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顺利地说服了自己,时默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 乔衣惊喜。 她喜欢的项目,姐姐也很有兴趣。 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开场吗。 工作日的人不太多,但由于春假,前面都是三三两两的小情侣,轮到她们时也排了不少时间。 在沉没成本的加持下,二人更加想把这个项目好好体验一遍。 将手臂绕过钢筋扶手的两边,时默隔着座位,握住了乔衣的手。 乔衣回握,感到时默的手心里已经满是冷汗。 她们才系上安全带,机器没开,姐姐这是怕高吗。 上了机器,就像被逼上梁山,下去就难。 再想和人沟通,放她们下来,身下却传来平稳的抖动。 在工作人员的指令下,跳楼机开始运作。 乔衣看着眼前的风景缓慢地变花,从两三米的高度加到十几二十,心里有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要说。 身体感受着冷风的侵袭,在加速的过程中,就好像人真的有了翅膀,飞上了天空。 要是有翅膀该多好。 就是因为怀着这个愿望,人类发明出了热气球、飞机、火箭、航空飞船,诸如此类能在天空甚至于在外太空遨游的工具。 还有跳楼机,是天才的设计。 如果真的到了一百米,怕是诗兴大发,要自己写上几首。 乔衣侧过头,要和时默分享她想轻唱的旋律,却发现身边人的太阳穴上缓缓地流下一丝冷汗。 “还好吗。”乔衣担忧地问。 时默弱弱地说:“跳楼机真的是人类历史上最糟糕的发明。” 乔衣从来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虚弱成这个样子过,活像个犯了事的人被揍完后扔进冰冷的河水里。 时默的女神光环在此刻完完全全地消失,可乔衣眼里的可爱滤镜调到了满值。 这样的姐姐,谁不想要呢。 乔衣心疼地将手指插进时默的指缝,扣住了,对她说:“要不要闭上眼睛。” 时默心道,小乔说得对啊。 眼睛一闭,与她无关。 她闭了会儿眼,马上又睁开了。 乔衣问她还难不难受,怎么睁开了眼睛,时默便强打起精神,对着乔衣笑。 难受是不可能难受的。 想到她们两个人在同样的高度,看到一样的风景,她却闭上眼,拒绝去看乔衣所能看到的世界。 多少有些遗憾,以及不甘心。 这样都不行,怎么一起去追极光。 时默的倔脾气很多年没有发作,如今和跳楼机较上了劲,看看谁能打倒谁。 蓬勃的情绪直到机器开始下落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时默哇哇大叫,双手像要与被攥紧的扶手焊在一起,条件反射地死死闭住眼,再也没睁开。 乔衣在风声中大声地为时默加油鼓劲:“姐——姐——别怕鸭——” 下来后,时默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乔衣全程拉着她的手,脉搏平稳,体温正常,没喊一声,还和旁边的人用法语聊着今天的天气。 而她本人是那群“乘客”中叫声最响亮的,就在刚才还有法国人要与她交换名片,问她的职业是不是女高音。 这真是对她极高的赞美。 她的声音洪亮,没有破音,真是可喜可贺。 乔衣从怀里拿出块手帕,轻轻为时默拭去了额头的冷汗。 时默不好意思地笑,拿出镜子又定了定妆,看着乔衣第二想去的云霄飞车。 乔衣却又说:“我们去旋转咖啡。” 时默笑着摆摆手:“不用照顾我,你看自己想玩什么。” 她的这一天,本就是属于乔衣的。 “明天你还要准备,调整状态,后天去电影节。太累了可不行。”乔衣拉起时默的手,就把她带往少女心爆棚的粉红色场地。 接下来的大半天,她们都在梦幻的海洋中度过。 惊险刺激的旅行在“儿童区”变成了吃甜品聊天。 时默咬下能把她甜化的马卡龙,在“少女的酥/胸”上留下形状姣好的红印,对乔衣说:“难得过来,你再看看有什么想玩的,我会在外面等你。” 乔衣摇摇头:“不是和姐姐在一起,我的兴致不大。” 她指了指盘子里的四色小点心:“我也要。” 时默还未将盘子推过去,手里一空,咬了一小口的点心被乔衣顺走。 她问乔衣:“抢着吃的才香?” 乔衣将马卡龙送入口中,舌尖舔到时默的口红印,勾了勾它,支起脸颊品味,如同没事评委般点评:“是姐姐吃过的比较香。” 时默感觉气氛明显不一样。 在游乐园里,今天是乔衣的主场,她甚至一改往日的羞涩,一本正经地同她年长七岁的恋人调情,堂而皇之地间接接吻。 虽然时默并不讨厌这样,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凑过去,在那蘸着糖霜的嘴唇上咬了一口,又坐回原位,餍足地笑着说:“多谢款待。” “不客气。”乔衣下意识地回答,反应过来后羞红了脸:“我们是在公共场合。” 她听说好像在哪个国家,空开接吻是会被罚款,甚至被抓起来的。 老天保佑别是法兰西。 而且她也从来没在外面和时默玩过亲亲,在飞机上的时候也拒绝了。 说好了先欠着,怎么又交了出去。 “有什么关系,这是亲人之间爱的表达。”时默感到主动权瞬间逆转,先前那些怕高怕到腿软的感觉也被她抛到脑后。 她问乔衣前些日子是怎么想到要把大家聚集起来防备许妍的,乔衣也一五一十地对她说了。 乔衣坦白,她那时蹲在法院门口。 “我怕她袭击你。”乔衣说起这事还心有余悸,“电视里都这么演的,还有法制节目,因爱成恨的男人拿砍刀砍前女友,女的拿水果刀捅前男友,轻则致残,重则四分五裂。” 时默打了个哆嗦,不得不为自己正名:“可是宝贝,我不是她的前任。” 何况许妍手劲也没那么大,不然在她的骚扰之下,她也没法顺利逃掉。 乔衣双手手腕揉着红彤彤的耳朵,对时默说:“都过去啦,不想提。” 时默莞尔。 她可以理解为小漂亮吃醋了吗。 虽然对象是个不必要的人。 头天行程并不紧促,晚上二人还回电影节会场旁边的宾馆,吃了一餐地方特色的晚餐。 乔衣喝了点酒,感觉良好,没有喝醉也没有失忆,当晚姐姐的一个眼神,一个勾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她们很晚才醒来,之后三餐都在宾馆里,没有出去。 乔衣模拟了新闻记者,对时默进行了非正式的采访,为她复习如何回答有可能提到的问题。 主要是为了复习法语。 然而乔衣所说的法语并没有时默流利。 几次卡壳下来,在时默的故意碾压下,乔衣气呼呼地丢了手里的“小抄”,扑到床上,把头闷在被子里。 时默轻叩着被子,假装敲门,嘴里说:“对不起呀宝贝儿,我真的不知道你不可以。” 乔衣的声音从棉被里传来,破罐子破摔地回答:“反正我就是照着纸上念也没你现场的反应来得快。” 她觉得她帮不上姐姐的忙,心里闷闷的,还有些委屈。 她跟来做什么的呢。 时默连同被子一起抱住,双腿也挨上去。 她将小漂亮整个夹住,哄着她:“我系统学习过的呀,你只是自学就能到这个水平,很了不起。” “……真的吗。” “真的鸭!” 时默所言非虚,乔衣只是本身不擅长说话这件事,无关语言。 找她对稿子,练习口语倒是其次,只是和女朋友说说话,放松心情。 乔衣还是没有出来,闷在时默身体底下的被子里。 时默好话说尽,心里忏悔调戏女朋友让对方生气的愚蠢行为,最终拿出了杀手锏。 她的声音优雅平稳,认真严肃地凑过去,嘴唇贴着被子说:“我会说八国外语。” 乔衣唰地掀起一角,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真的吗?!” “都会说其中的几句。”时默大言不惭地说,“我会用中欧八国小语种说我爱你,还能说别的。” “别的是什么?” 时默捧住乔衣的脸,对她笑:“其中有一门,你昨天晚上不是已经听过了么。” 乔衣羞恼地看着她,耳畔回荡起这家隔音不好的墙壁昨晚透过来的声音。 那还是半夜十一点的时候,隔壁的小情侣开始语调九曲十八弯地吟哦。 乔衣头回被迫听到这样的声音,又是法语版的,当时就捂住了耳朵。 谁知姐姐笑得挺愉悦,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去,最后小手指勾着小内内,挨近她,挑逗她。 乔衣猝不及防地沦陷了,听时默模仿起隔壁的用词。 隔壁说“quoi”,时默说“oui”。 隔壁说“non”,时默欲拒还迎。 隔壁尖声叫时,时默总算记起了她的母语,攒动着指尖,和乔衣说:“宝贝,等等我,我们一起……” 乔衣最后累得连一根睫毛都不愿意动,直接睡着了,连什么时候被抱进浴室冲了澡擦干了身子都不知道。 乔衣想起来,脸上还在烧。 “坏女人!” “宝贝你这样说,让我的心好痛。”时默在乔衣的嘴唇上响亮地一吻,跳下床,问她:“我去打个包,晚上想吃什么?” 话题转移得很成功,乔衣的眼神在时默的嘴唇上流连,半晌说道:“马卡龙。” “确定吗?晚上吃这个,会变得胖胖哦。” 乔衣又把头埋了进去,像只小鸵鸟:“我们运动得这么频繁,才不会发胖。” 时默听到“我们”两个字,心头大好。 但明天的出席,乔衣没受到邀请,不能带她同去。 让乔衣在外面干等一天也不好,时默索性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乔衣的时差调得不太成功,在宾馆里醒来,发现天都快黑了,一时不知道何年何月,今夕何夕。 她看手机上显示的是她们来法国第三天的下午,早上五点的闹钟已经变成了十七点。 她再三确认过,没有闹错时间。 不用说,是姐姐做的。 趁她熟睡,把她的手机闹铃往后拨了12个小时。 乔衣赶紧打开微博,一搜圣米歇尔国际电影节,时默光彩照人的现场照果然高挂热搜榜首,评论炸锅,十几万的转发,几十万的评论,还有五百万点赞。 法国本土电影《本杰明》、德国电影《亲爱的陌生人女士》、中国电影《呼吸》获得了本届优秀影片奖。 而评委在颁布法国影帝及影后名单前,先颁发了特别成就奖,授予时默外文影片最佳女主演。 时默与几名法国评委,以及晚她一天到达本地的诸向群、苏盛求、单一枫、梁芝雪等人合影。 在采访中,她表示:“获此殊荣,十分感谢我的导演和同事们,感谢我老板的大力支持,还有我的爱人,她可爱的睡颜每每让我精神百倍。” 记者们发出善意的大笑声,又问起时默之后的打算,回国后会开拍哪些影片。 乔衣看得心里又甜又酸。 关上视频,她想,姐姐果然是个坏女人! 本来想偷偷跟去她那里,哪怕在门口站着,远远眺望也行。 谁知道一觉睡醒,那边都要结束了。 刷微博和看现场是不一样的,她现在像个普通的老婆粉,可她本来就是她的老婆嘛。 乔衣撅起了嘴。 她下意识地点开备忘录,查看今日行程,发现时默在上面写了句,你的衣服口袋里有我送你的礼物。 再打开微博和其他几个软件,好像怕乔衣看不到似的,都提醒她衣服口袋里有东西。 乔衣的手伸进去探了探,抽出一张票。 纯黑的底色,四角做了光晕的渲染,上面印有英法双语的字样,摸上去有些像名片的硬度,正中间写着的是晚七点半开始,期待您的光临。 并不是机票,而是张演奏会的门票。 再看一旁的半人像和演奏者签名,乔衣下意识地卡住了自己的脖子。 好像不这样做,她就会发出一百分贝的惊呼声。 Raimund Bachmann,这位业界传奇,德国盲人钢琴家,在世界巡回进行钢琴演奏,今晚正是在法国站,时默给了他的票! 她怎么知道。 乔衣转念想起翟纯问她喜欢听谁的钢琴曲时,自己回答的几位钢琴大师的姓名。 那时,姐姐也听到了,还暗暗地记了下来,就为给她这个惊喜。 即便时默还在电影节,不能共同过来,乔衣却觉得,她的姐姐是世界第一甜的姐姐。 她由衷地感谢她,也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 从小,乔衣就就做着能够现场听赖蒙德弹奏的梦想,生怕自己在有生之年,对方就隐退不再弹奏。 如今赖蒙德·巴赫曼大师成了白发苍苍的老爷子,却依然活跃在世界各地,并不担心上帝关掉他的光明之窗,将他的双耳和双手运用到了极致。 老爷子所到之处,座无虚席,观众们翘首以盼,就希望他下一站前来自己的国家。 乔衣赶往圣米歇尔蔷薇音乐厅,反反复复地想,这究竟是不是个美梦。 她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得离她所渴望的一切都那样近。 再也不会遥不可及。 如果姐姐在就好了,能一起看就好了。 乔衣没有奢望太多,她亲吻手上剪完后的票根,留下正红色的唇印。 乔衣在大厅门口,正要入内,被韩国大叔搭讪,说有余票,邀请她同座。 乔衣并不十分懂韩语,但对方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就好像她不是人,是件可能有那么点贵的商品。 她往后退开一步,考虑要不要踩着细高跟逃跑,却被人扶住了肩膀,下意识地要往身后来个肘击。 鼻尖却闻到了好闻的味道。 透过郁金香味的香水,有原原本本的乳香,身体发热时还会变得更浓烈。 是姐姐。 她回过头,果然。 身着深红色晚礼服的时默前来,将乔衣挽住。 乔衣的手肘动作停了下来,让本来打开手掌想要接住这一击的时默愣了愣。 见乔衣不知怎么刹了车,时默调整了面上的表情,在乔衣带点不规则弧度的耳廓上落下轻柔的吻,还坏心眼地吹了口气:“宝贝,我来晚了。” 随即,用流利的法语,对韩国男人礼貌却又不失疏离地说:“对不起,她有伴了。” 男人灰溜溜地走后,乔衣看了看手中的票根,发出了疑问:“电影节的晚会呢,提前结束了吗。” 时默扬起手中另一张连号的票,微微一笑。 她买了两张票,看白天时所有的访谈和活动都已结束,早已急不可耐。 晚上的酒会社交,其他人互相联络感情,而她直接开溜,来找她的宝贝。 乔衣被时默挽着,低声询问:“这样会不会不好,人脉资源……” 时默将乔衣鬓边被吹气拂乱的碎发别到她耳后,笑着说:“人脉哪有陪你重要。别站着说话了,来吧。” 两个人跨进大门,走在音乐厅的人行红毯上。 乔衣总觉得自己走在了通往婚礼的路上。 七点半整,一秒未多,一秒未少,赖蒙德向法国观众们致辞问好。 他头发花白,穿着燕尾服的身体却十分笔挺,眉眼之间透出几分年轻时的英俊,是个帅气的老爷子。 乔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连把时默的手抓疼了也不知道。 时默无奈地笑,左手将长发撩到肩膀前,挺直后背,听不及老爷子帅气的主持人报幕。 随后,赖蒙德弹奏起第一首曲目,《春天》。 之后,他不知疲倦地弹奏着自己写出的曲目,以及向经典致敬的古典乐与狂想曲,就连中间的休息时段,也被砍了半。 乔衣听得眼眶发红,心中隐隐有疑问,赖蒙德大师的演奏会虽然情绪饱满,曲目丰富,可他在本该休息的时间演奏,却是头一回。 难道是今晚有特别的曲目吗。 全场听完已经零点,这位杰出的盲人音乐家为感谢观众们的盛情,加奏了一首法国人耳熟能详的《小玫瑰》,并说这首歌曲还要感谢一位作曲人。 到了副歌的部分,赖蒙德慢慢地开始了变奏。 本在打瞌睡的时默揉着眼睛,全身过电似的颤了颤,打起了精神。 她的右手已经被乔衣抓麻了,今晚要它无用。 时默想问乔衣,有没有听出来,赖蒙德弹的是什么歌。 乔衣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是她的《爱我》。 这首歌是她与时默相遇后第一首,也是她事业的开始,唯一的遗憾就是签在了遄声旗下,即便于霈同意,也不能收录进她的个人专辑里。 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了老爷子的编曲之中。 在这动人的钢琴声中,她不忍再说一个字,只要安安静静地听。 左手又将姐姐的右手握紧了些。 时默痛并快乐着,毫不介意。 曲毕,观众们好评如潮。 赖蒙德接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邀请副歌部分的原作者,来自中国的Joy女士上台。 法语虽软,在赖蒙德老爷子这位老牌德国人的口中却显出几分铿锵有力。 乔衣听懂了个大概,但听到自己的英文名时还是愣了一下。 她本以为赖蒙德大师是从互联网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听到过她的歌,谁知道对方知道她在场。 灯光已经照过来,还没打到她这位“幸运观众”的身上。 时默笑着问:“想上去吗?” 乔衣整个人都麻了。 一半是因为姐姐的笑容实在勾人到犯规,还是一半是紧张的。 “想去,可我……害怕。” 上千人的音乐厅,放眼望去,没有一个座位是空的。 她真的可以吗,她不会腿软到跪在舞台上吧。 可是她真的很想与喜欢的大师同台,对方邀请她,如果她把自己缩进壳里,又怎么对得起这份喜欢。 怎么面对特地为她安排这个巨大惊喜的姐姐。 时默见乔衣的小脸儿上表情变得如同川剧变脸,忍俊不禁地凑过去,和她咬耳朵。 乔衣犹豫不过数秒。 在灯光来回晃动,照到她身上之前,就听时默对她说:“你上去,今晚我把主导权交给你。” 乔衣的脸一下子爆红。 是她认为的那个意思吗? 总是让姐姐摸摸她,每次她想“回礼”的时候不是手软了,就是身体已经被掏空,字面意思上的那种。 她总怀疑姐姐是不是故意的。 而时默说出这句话,明摆着之前那些是有意为之,使着坏不让她主动。 乔衣的心跳得很快,什么两千个观众,什么上台结巴,统统不管了。 姐姐,我们今晚床上见招。 乔衣,你给我冲鸭!!! 乔衣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台了,踏过红地毯的样子沉稳不失活泼,自信不显张扬,十分给祖国人民争气。 现场调音师为她戴上耳麦,赖蒙德又请乔衣说一说,她是如何写出这首让广大观众都赞叹的歌曲。 乔衣简单地说创作的念头:“Ma bien-aimée, elle m‘a appris beaucoup de choses.(我的爱人……她教了我许许多多。)” 她说到谱写时的改动,对方给她取的标题,曾经给她的鼓励,还有她从始至终的温柔。 这一切听在时默耳中,等同于告白。 时默用她已经麻了的右手捂住了胸口,感受着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居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乔衣说了喜欢。 是她鼓励乔衣上去的,怎么现在不好意思的人反倒成了自己。 旁边的观众悄悄地问时默,这个女孩儿说的女朋友是不是时默。 时默矜持地回答:“Oui.(是的)” 心里已经乱七八糟的了。 想弄乱乔衣,也想被她弄乱。 台上的乔衣声音有些打颤,法语也说得不那么标准,有些让人会心一笑的小错误,脸上却始终带着笑,语气非常甜蜜。 年迈的钢琴家问她,愿不愿意与他一起弹奏。 乔衣说了很乐意。 时默下台观看这二人的合作。 虽然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但他们一老一少配合得默契。 二人四手联弹全一首的《爱我》,乔衣唱中文部分,赖蒙德唱法语部分。 现场不乏来自别国的观众,用带异国口音的英语夸奖乔衣:“Beautiful voice!” 时默心道,可不是吗,小漂亮可不止脸蛋漂亮,她的整个人都是宝藏。 乔衣回去的时候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上千人的大厅中说法语并弹奏献唱后,精疲力竭的她在后半夜迅速睡着了。 就连时默曾许诺过的,“今晚我不动,让你动”也被乔衣抛在了一边,再有下次,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乔衣醒来已经正午十二点,被关了她的闹钟,害她错过了回去的早班飞机。 她当时就想闷头大叫,臭姐姐! 乔衣小声的嘀咕被时默听到了,时默坐在她床头笑,抽走了乔衣的手机:“补觉吧,最近这么累,晚点回去也来得及。” 乔衣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头再想,羞耻到爆炸了! “你现在了解了吗?”时默刮了一下乔衣的鼻头。 乔衣乖巧点头。 不知道姐姐是如何做到的,但她做到这个份上,她再懵懵懂懂,就真的是小傻蛋儿了。 并非只是喜欢,那是愿与她相携一生的执着。 四舍五入,对方这是想抓着她去结婚登记了。 乔衣过去总是脑补些奇奇怪怪的,但她相信这一回,她的预感没有错。 所谓女人的第六感,成年后的她是堂堂正正的女人,自然也有。 “姐姐,你真好。”乔衣带着一丝困倦,把下巴靠在时默的肩窝里,细细地数她们相遇以来的种种过往。 开心的时候,委屈的时候,嫉妒的时候,生气的时候,难过的时候。 但还是开心占了主旋律。 乔衣抬头,看着时默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我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示爱被你抢先了。” 乔衣瞪大了小猫似的眼儿:“什么示爱鸭,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时默的表情瞬间变得落寞:“原来那不是示爱啊,倒是我一厢情愿了。” 乔衣连忙安慰:“是示爱是示爱,姐姐我真的喜欢你!” 她说完,发现时默笑得餍足,像只偷了鸡的狐狸。 “???!坏人!”乔衣的脸又憋红了,要把头塞进被子里。 时默却把被子整个掀开,让这只漂亮的小鸵鸟无处可躲。 “把眼睛闭上。” 乔衣把“你要给我钻戒吗”这句话咽进胃部的最底下,她知道她说这句话绝对是煞风景。 “可以睁开眼了。”时默先将戒指给乔衣戴上,等她的眼眸映满她的倒影,才说,“乔衣,嫁给我。” 乔衣再睁开眼,无名指上套了个钻戒。 小小的16份音符镶嵌着密密的碎钻,即便室内光线昏暗,它也在台灯下折射出柔和的光亮。 款式也和时默脖子上挂的一样。 乔衣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它,抬头问时默:“我在做梦吗。” “那你拧我一下。” “不要。”乔衣摇摇头。就算在梦里,也不想姐姐疼呀。 “本来想昨晚音乐会结束后向你求婚,但你太累了。”时默把头发撩到耳后,不好意思地说, “这个可能有些小,以后换成更大的。” 她撩头发时,把自己的下巴抓了一下,还带起了道红印。 乔衣见时默没有平时那些自信从容,反而流露出一丝忐忑和笨拙,觉得姐姐求婚的样子是那么可爱。 可她不喜欢什么鸽子蛋,这个正合适,没有比它更好看的戒指。 乔衣的手收成了拳头,藏进怀里说:“不换。” 时默哄她:“好,那就不换,每年给你加一个。” 乔衣没听说过戒指还能一年买一个,但时默希望这么做,她也如法炮制:“我也会给姐姐加的。” 时默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让正午的阳光晒进来。 她拉远了二人的距离,却是回头对乔衣笑:“还叫姐姐吗?” 乔衣想了又想,声音再度小了下去:“脉脉……” 时默走回乔衣身边,本来还想要亲密点的叫法。 却见乔衣的脸红得不像话,眼睛也闭了起来,下巴扬起,人在打颤。 什么情况,这只害羞的小白兔居然壮起她的小胆子向她索吻了! 时默的内心敲锣打鼓地喝彩,锣鼓唢呐声响彻云霄冲出大气层响彻银河系。 刚想亲下去,乔衣捂住了她的嘴。 时默:? 乔衣垂下眼,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刷,刷牙……” 她忘了她才醒呢,不能和姐姐交换细菌,这样太不好了。 “没关系,我刷了。”时默笑着说,“你介意的话,我就嘴上亲亲,不进去。” 一把拉过小白兔,嘴唇贴着嘴唇,亲住后轻轻地来回磨蹭。 时默把自己撩得火起,觉得刚才说的话有些愚蠢。 她在跟自己开玩笑吗,不管是哪里,怎么可能不进去? “脉……”乔衣溃不成句,感觉身体又麻了。 要命,是幸福的酥麻。 她向时默表达了她使不上劲:“我的手软啦,给我五分钟时间。” 时默的手伸到乔衣背后,解开了她刚搭好的扣子,嘴上还说:“亲亲就好了。” 乔衣也用软绵绵的手摸索着,边说道:“我也……帮姐姐……” 时默挑起眉毛,心道,这只小傻兔,脑子终于转过弯,想着要对她做点什么。 看来她昨晚的暗示不是白说的。 可她还是不舍乔衣累着,拉住乔衣的手,问她:“你真的要帮姐姐。” “真的真的。”乔衣目光恳切,还有点迫不及待,像时默是什么传世珍宝,“我想摸摸你。哪里都想。” 她咬着唇,呼吸急促地摸上时默身前圆润的岛屿。 时默闭上眼,睫毛微微颤抖,就像等待着恋人吻醒她,救她于沉睡之中的公主。 乔衣便吻了她美好的酮体,轻轻地,如同鸟羽落在樱桃上。 然后,便原地宕机,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或者说,是不敢做了…… 时默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带着对乔衣的索求,还有些妥协的柔软。 她的爱人会有完完全全成熟的一天,但看起来不是今天。 她翻身,笑着把头顶冒烟的小漂亮揉在底下,要对方说点对新婚的美好向往。 乔衣想了又想,想在说话时用手把脸遮起来,可是手已经被扣住了。 她只好红着脸,对时默说:“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妻子,你也是我的。” 时默欣赏着眼前美景,也回馈给乔衣,她在唇间咀嚼良久的句子:“我是你的铜雀,你是我的大小乔~” 乔衣羞恼地问:“你怎么还记着这个梗鸭!” 错过这一班飞机的她们谁也不在意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只是慢慢地吻在一起,在对方的手心中,跳动着心口的旋律。 她们忠于彼此,属于彼此。 有生活,有事业,有诗和远方,还有爱。 乔衣想,她再也不会觉得世界浩大,只任她孤身去闯。 她已有了一生的牵绊。 第五十六章 如同蜜月旅行般的“公差”结束后, 时默回到工作岗位,受到了小翟总的热烈欢迎。 翟纯强忍住飞扑时默的冲动,满脸是笑:“我的摇钱树,你总算回来了。” 时默在国际电影节上的表现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十分为翟纯争脸。 在通稿发出去的第一时间, 翟纯的不少业界同行就向她示好, 表示也想让艺人来翟心观摩学习。 这种情况在以前虽然有过,可从未如此热烈。 不用给时默培训法语,翟纯又省了笔开支, 甚至还想雇时默无偿为公司的其他艺人当外语老师。 当然也只是想想,真的提了,她就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翟纯和时默以及她身边的乔衣说了会儿话, 还是觉得想时默想得不行, 便要给时默一个热情如火的hug。 时默闪开, 乔衣也闪开,被翟纯抱住的乔呦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 甚至有点羞涩:“老板, 这样不好吧?” 翟纯连忙松开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将弯如圆圈的乔呦当作了病原体:“屁用没有还讽刺老板,扣你一个月薪水。” 乔呦哭唧唧。同样不是直人,怎么只有他受到如此冷遇,小翟总未免也太偏心。 翟纯本以为, 两年之内决不出她和大哥的胜负,谁知时默一年内就搞出了动静, 拿下的不是金芝奖影后,而是圣米歇尔外文影片最佳女主演。 着实是意外之喜。 而翟广源总算认可了小女儿作为翟心三把手的努力, 认为她慧眼识珠,成功挖了皓光的人才,为本公司所用。 虽然没有把翟成鸿的股份转让给翟纯,却分了自己手里的百分之三十给了过去,让他唯一的女儿可以放手一搏,尽力去视线她那些小聪明和鬼点子。 翟成鸿从此在翟心的地位直线下降,从一把手掉下,落入了那群小股东之中。 但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最近的生活作风也好转不少,大有落魄公子哥浪子回头从良的气势。 不过这些都与时默关系不大。 时默恭喜了翟纯,又提醒她:“我们的合约满两年就友好终止,届时我会踩点离开。”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她明确地表示了这里不是她的避风港或终点站,她将扬帆启程,为了自己和老婆,继续远航。 翟纯耸了耸肩,不让心里的惋惜被人发现:“行啊,我没问题,但你之后可得帮我挑挑好苗子,义务劳动,我不给钱的。” 两只狐狸相视一笑。 乔衣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觉得时默的双眼熠熠生辉,像烧着激昂的火焰。 和自己离家时望向镜子,镜中人的表情十分相似。 她想,姐姐也找到她的路了。 翟纯却并没有就此给时默休假。 在她的眼里,法国之行并非繁重的出差,而成了时默和乔衣二人短暂却大秀恩爱的“蜜月旅行”。 乔呦告诉她,时默连电影节晚上的酒会都没去,更别说和安排好的电影界大少跳交谊舞了。 倒是和乔衣参与了钢琴演奏会,回来时二人红光满面,就像对新婚的小妻妻。 一想到男朋友还在不知哪个国家的战场上咔咔按快门,翟纯就有些不是滋味。 就当她是酸了吧,她是时默的顶头上司,她酸得理直气壮。 资本家的心中没有儿女情长,只有无止境的压榨员工和自我压榨。 短短半天后,乔呦就给时默传来喜报:经翟纯和部下们的一致决定,让时默回馈粉丝,趁她的人气股涨停,再冲上去打她个第二个涨停板。 时默看着乔呦特地给她发的短信,心道乔呦也知道,直接打电话说这番话,是会被她怼的。 打破涨停板是什么意思,翟纯被她大哥传染去炒股了? 可别把裙子也亏了进去。 时默给乔呦回了个电话,问:“怎么这么突然,我有拒绝的权利么。” 本打算在没有紧凑行程的日子里把蜜月旅行的时间和地点定了,谁知翟纯在这儿摆了她一道。 过不去利益的这道槛儿,她们果真做不成真朋友。 但翟纯的考虑不无道理,趁热打铁,这个时机正好,赶着做一波宣传,之后一年的工作就都能接到手,也不会再四处奔波,免去不必要的应酬。 乔呦豪气地说:“我们这儿有两个方案,握手会or签名会,给了你极大的选择权。” 时默吐槽:“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就是极大的权利,真是折煞我了。” 乔呦撇嘴:“快选,选好了我可以尽快为你准备下一步,咱们速战速决。” 时默在家开着免提,乔衣听了一耳朵,凑到时默身前,脸上的表情摆明了是不想让姐姐给人碰。 说她小心眼儿也好,就是不想。 姐姐那么多老婆粉,万一握着握着真情敌就出现了怎么办,再把人丢进水里冷静冷静吗。 那种事太羞耻,她不想做第二回啦。 时默看懂了乔衣纠结的小表情,转头对着手机说:“签名会吧。” 凹着她笔锋顿挫的瘦金体,手签断也认了。 还有什么比她的小漂亮更值得呵护。 只能对不起想要与她握手的粉丝们了,反正他们还不知道本来有握手这一选择。 针对这件事,乔呦致电,和诸向群等人进行了协商和分成,由此,在时默的粉丝签名会上,他们决定卖中法双语版独家珍藏蓝光原声大碟。 并以此进行摇号签名。 上午九点,时默来到了现场,坐到了指定的位置,放眼望去,甚为吃惊。 和她预想中的至多有几十个人抽中不一样,买碟的人山人海,而抽中序号签名的人排队排到了馆外。 幸好她和乔衣说不用过来,现场的人员情况让空气都变得稀薄。 差不多有四五百人,组织排队的安保人员都不够用。 按照大热影片导演或演员签名会的往年惯例,平均买三十五张碟才有摇号到签名的机会。 人们对这片子和她本人的喜爱做不得假。 时默只好委屈自己的三个保镖混入其中。 开始了她签断手的工作。 时默正给人签名,隐约看到了一个很像乔衣的身影。 许是她这两天熬夜练习快速签名和签电影台词的方法,眼花出现了幻觉。 她的手在粉丝递上来的电影碟片封面上写下了一个:乔。 双马尾小粉丝是个舞衣党,看着时默签下的字:“诶?” 粉丝抬头,贪婪地看着偶像精致姣好的容颜。 时默今天穿着件湖蓝色的V领毛衣,脖子上挂着吊坠,头发被挽成一个像蘑菇云的形状,显得青春无敌,非常甜。 尽管少了鬓发的修饰,她的脸型却依然完美,任摄影摄像怎么拍,都不显死角。 粉丝暗叹,网上常说即便距离时默出道已经过了十余年,岁月却并没有在她这位美人的脸上留下痕迹,这话不是恭维,一点不假。 回圈不到一年,她反倒是越长越美得勾人心魄。 如果说曾经的影后人淡如水,那么现在就是撩人而不自知。 又或许她真的知道,不然怎么对粉丝笑得都那么甜,女朋友怕是要醋意大发了。 撩人的时影后签下第一个字,见粉丝看着她的脸,面上的表情愣愣的,便低下头确认她是否写错了什么。 没想到真写错了。 她把小乔的姓当自己的签上去了。 这算什么,冠妻姓吗。 时默一拍后脑勺那团被小漂亮扎起的蘑菇云,就像按开了思维的开关,智商瞬间填补上来。 她想起《金子》的台词里有句简短的“乔木无心,可是你有”,笔尖转了个圈,将第二个字的一点拉长,变成了有顿挫的横,流畅地写了下去。 迅速地补上后面几个字和自己的签名,时默将碟片双手递回给粉丝,露齿标准微笑地说:“谢谢你的支持,我们新电影见。” “谢谢!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加油!” 一连说了三个“特别”,粉丝虽然没得到时影后写的“乔衣”,还是将碟片捧在怀里,美滋滋地离开。 赚到啦。 时默将这句台词签给了她,四舍五入是给舞衣CP盖了官方的戳,上面有时有乔,又有心,是爱情的味道。 她并不知道,她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乔呦满腹诽谤地吐槽时默的临时补救,例行为她做传话小喇叭:“下一位。” 不知过了多久,排队到时默眼前的终于不是可爱的姑娘和温柔的大姐姐们,反倒换成了个年轻男人。 男人微微勾起唇,一副腼腆的样貌。 他身着深灰色的商务西装,宽肩细腰,个头高挑,皮肤很白,高挺的鼻梁上驾着副半框眼镜。 不是别人,正是乔衣的哥哥,乔言商。 先前乔言商被他的母亲打肿了脸,在时默印象里他只是个看不分明样貌的大可怜。 而现在,倒是极为顺眼。 时默暗道,乔衣的父母虽不怎么样,乔家基因却是不错,这对兄妹无论谁进了娱乐圈,都能靠颜值吸引无数流量。 恰恰相反,他们一个从商,一个写歌,各有志向,倒也不错。 只是时默又见到大舅哥,还是在这样正式的场合,站起来会引人注目,坐着又显得不礼貌,一时间也犯了难,与乔言商大眼瞪小眼。 还是乔言商打破了这三秒微妙的僵局。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速有些快,险些咬了舌头,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你给我签,签个名。嗯,只要签名就好。” 他把一叠碟片放在桌子上,后面的人小声惊呼:“怎么这么多?” 乔呦连忙提醒:“帅哥,不是买了就能签的,你要摇号中了才有。” 谁把不清楚规则的人放进来了?负责人今天中午盒饭里的鸡腿没了,这个月的奖金也没了。 乔言商从左胸口的西装口袋里摸出正好十张票,语气温和地问乔呦:“中的这些都能签吗。” 乔呦看着那叠票,傻了眼。 乔言商后面排队的七、八个妹子也傻了,队伍稍稍靠后的人也把头探出来,踮着脚尖望向这位迷弟。 然后听他又补了句:“买了二十张,中了一半,你们的活动真的良心。” 惊掉了众人的眼。 什么良心不良心,听听这说的叫人话吗? 欧皇转世,受她们一拜! 时默抿了抿唇,笑着问:“谢谢您,怎么买这么多。” 粉丝妹妹们的狂热她能理解,可乔言商分明对她挺陌生。 如果只是因为是妹妹的对象而支持破费,她会很不好意思,想要给大舅哥回礼。 乔言商轻巧地一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地回答:“客气什么,只是提前给公司员工们准备的年货之一。” 他这句话没有控制音量,后面的妹妹们小声尖叫了起来,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 什么公司,求透露,想跳槽过去,想投简历! 有了乔哥哥这位大红手与金大腿的结合体,时默不觉为她签名签酸了的手腕偷了点懒,放慢了签字的速度,顺便和乔言商说起了话。 乔言商说:“来偷偷看看她,没想过让她知道,顺便排队要个她对象的签名,帮我保密。”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妹妹。 时默郑重点头,乔言商是有心人。 之前发生了的聚餐催婚事件,乔衣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多少对父母有些介意。 乔言商偷偷看看她,其实十分体贴,只是于他自己而言,显得有几分落寞。 别人看兄弟姐妹都是光明正大的,怎么到了他这里搞得像地下特/务接头。 太惨了。 时默又把刚揭下来的“大可怜”标签又给大舅哥贴了回去,衷心祝愿他的公司越来越红火。 在他二人的有意为之之下,这一切都低声进行,排在两米开外的人们没有听见。 除了签名外,时默还在乔言商最后的那张光碟上绘了个兔耳朵小姑娘,寥寥数笔,生动传神。 “给你独家手绘,千金难买。”时默把笔帽盖起,自夸地说。 乔言商好奇地接过,拿正一看,时默画的正是乔衣。 尽管只是简笔画,但那副模样除了妹妹,他想不出还能有谁更像,也更可爱。 时默叮嘱他:“我给你签了,你也别告诉她。”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女人嫉妒起来,连自己的亲哥都不放过。 乔言商将光碟放进厚重的公文包收好:“好的。” 这张光碟他不发给员工了,自己留作纪念。 等哪天妹妹请他吃饭,他再将它转赠给她。 一定会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们自认为交易得天衣无缝,却不想刚才队伍中的那阵闹腾实在太引人注目,他俩早就被乔衣发现。 时默这一回的售碟签名会流程比较紧凑,她叮嘱乔衣不用过来凑热闹,万一发生什么踩踏事件,小身板会受不了。 而这无疑是柔弱滤镜,能扛起男人女人的小漂亮不服气。 乔衣嘴上答应,腿上却是履行自身意愿,偷偷跑到了现场。 尽管是来了,想到时默并不想让她过来人挤人,还是有些心虚。 乔衣做了能扰乱狗仔视线的便装。 依旧是鸭舌帽,大口罩,涂黑了几度的皮肤,和那对让人窒息的年抛美瞳。 身上也穿了盖到脚踝的宽松版纯黑色长风衣,画风与周围打扮精致的女孩儿们格格不入。 看大家都在热情似火地掏出手机,支付宝扫二维码买碟,乔衣也跟了波风,戴着口罩混进人群里,排队买碟片摇号。 现场秩序井然,粉丝参加活动时非常文明有序,丝毫没有时默吓唬乔衣的人踩着人,脚趾头都被踩碎了。 乔衣虽然没有被任何人踩到,心却碎了。 也许是来晚了,花光了余额宝里的钱,买了百八十张碟片,没有摇到一个号。 她站在场馆的大门内,偷偷地望着这边,怀里抱了堆成半人高的碟片。 时默休息间隙,余光瞥见大门口的乔衣,感到难以置信。 宝贝怎么跑出来了,还比她哥哥更像个搞特殊工作的。 见乔衣垂着脑袋,眼眶红红的模样,时默却有些想笑。 这是没抽到呢,小可怜,手气太糟糕了,跟她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欧皇就会有非酋,乔衣一个签名号都没摇到,兴许是把脸涂太黑了的缘故。 早知道就不限制她过来,再有下次,乔衣可以大大方方地来。 再不行,等乔衣新专辑的发售会上,她到场应援,倾情献吻。 时默叹了口气,没憋住,又笑了。 有时买碟也是希望自己能有那份幸运,就如同去追逐极光。 乔衣真的想要的话,她随时能给她光碟和签名,签衣服上也可以。 哪怕别的部位也行。 可以互相签。 看后面排着不到一百人,时默招招手,把一同维护秩序的乔呦叫了过来:“我去趟洗手间,帮我管着位置。” 乔呦满头雾水:“我不帮你占着,也没人敢抢你座位,替你签名。” 他哪里知道,时默是想定住他,让他成为实打实的“地缚灵”,巧妙地支开这枚翟纯的眼线。 时默没去背面的厕所,反方向在保镖的护送下走向大门口,给了乔装打扮的小漂亮一个挑逗的眼神。 众人:??? 只见那个小脸黑黄,委委屈屈捧着好多碟片的小姑娘欢呼一声,将碟片还给售卖处的工作人员,小步追着影后就出去了。 对此惨、无、人、道的土豪行为,排队的人们议论纷纷。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 “对,哪里看过。” “低配版乔衣?” “乔衣有那么黑吗,不是神颜奶油肌?” “好像是变装吧,小脸儿涂黑几度就以为别人认不出她,傻乎乎。” “……特地做了伪装过来看她时姐现场签名的吧,结果买那么多碟抽不中,乔妹实惨。” “这位福尔摩斯,你好像说对了!来对个暗号?舞衣舞衣!” “如我心意,快快显灵!” “姐妹!” “亲人!” 与此前被狗仔忽略的漏网之鱼行为相反,乔衣这一次的变装实在算不上成功,甚至上了热搜,让全国都知道了她是个以为把脸涂黑,戴上口罩就能防住显微镜女孩分析的小傻蛋儿。 时默签售没爆,乔衣的变装先带起了话题,#你自以为成功地瞒天过海却彻底失败是种怎么样的经历#。 底下沙雕网友纷纷留言。 有藏起家里打碎的花瓶被妈妈拿着鸡毛掸子揍,有考试考20,把二改成八,父母老师混合教育的。 还有许许多多糗事,分享出来,博君一乐,但没有比乔衣这件事更喜感更可爱的。 热搜爆了的当日,乔衣躺在被窝里,额头上盖了块热毛巾,活像个重病号。 其实只是她觉得她的脑子坏了,以为同样的招数能用两次。 还搞砸了姐姐的签名会,分跑了本属于她和电影的流量。 时默失笑,为她换了块毛巾:“这不是你的错。” 乔衣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吃一堑长一智,下回不化妆了,戴你送我的面具。” 时默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面具,还有她那张加大的“憋气”海报,觉得小漂亮到底是发烧了。 “你戴这个,也能猜出来是你,全国独一份的定制款,图案也是店主照着我给的设计图画的。” 乔衣瞬间睁开眼,看向面具,又看看时默,再想想之前收到的生日贺图,画风果然是一样的。 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把折成三折的毛巾摊平,捂住了自己的脸:“我真傻,真的。” 时默揉了揉乔衣的头,又去看微博上还说了什么。 该来的黑子还是来了。 他们或许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可乐霉了:乔可乐怕不是麦麸蹭热度,要分走我们影后的流量? 我宣布时乔锁了:人家本来就是一对,我们时姐签碟的时候眼睛一直往那个方向看,不是在看乔妹,难道是在看你吗。 打酱油的:我也觉得是一对,我男朋友看我的眼神,和时影后是一样的。 我宣布时乔锁了:就连路人妹子也这么觉得,为什么你还执迷不悟呢。 可乐霉了:你官的宣?你盖的戳?你发的证?你们CP粉是民政局吗?最近原昊天在追时影后,通稿满天都是,他们马上就要去塞班岛结婚了,乔衣算是哪路货色,你们不要腐眼看人姬,整天意淫别人是鹅心的同,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别人。 我宣布时乔锁了:…… 可怜的CP粉快气哭了,幸而得到了影后粉的安慰。 一杯清茶:小可爱快到怀里来,不要理没素质的黑子。 可乐霉了:老娘十年铁粉,吵不过就打成黑,同为影后粉,你素质好高哈。 乔衣的粉丝们随后赶到了这没有硝烟的战场。 世界第一可爱乔:不是,单箭头追求能算CP吗,更何况是炒作??你这种小饼干屑屑连给我乔提裙都不配! TENDRE脉脉:你既然是铁粉,最近那么热的圣米歇尔电影节应该也看了吧。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没听到阿脉在专访栏目说的elle,不会看中文字幕没关系,我再告诉你一遍,是女的她,和男艺人无关,请勿攻击艺人性取向。 许你情深深深:还男朋友,还塞班岛,还结婚,把你的头塞进马桶里冲掉! 抱起键盘就跑:女的她?字幕翻译错了吧,就算这样也未必是乔可乐,你们激动什么,这么多five围攻一个弱女子。 舞衣不结婚天理难容:仗着会打字就上网,证据塞你你选择突然变瞎,脑子不需要就捐给科学实验室切片研究。 某科学的百合研究站:@可乐霉了你才霉了,快去刷牙。@抱起键盘就跑出来挨打。 乔妹粉中有很多都是大乔衣十岁以上,姐姐和阿姨辈的人,战斗力惊人,逮着人给黑子们发了一下午的中法双语视频, 时默放下手机,却发现乔衣也在跟她看一样的东西。 都说夫妻住一起久了,由于饮食和生活习惯,外貌会日趋相似,感兴趣的事物也会逐渐同化。 她们怎么那么早就开始了。 乔衣的纠结点落在时默的“新恋情”上:“姐姐怎么和原昊天有关系了。” 时默随手搜了搜原昊天的公司最近在推的几个艺人,无不是借老前辈们的热度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还大言不惭地对前辈的经纪人说,就蹭蹭,不进去。 着实有些猥琐。 时默细数近一周来见的人,别说原昊天追她了,她最近连半个男人都没见到,唯一近距离接触的是乔呦这只小弱受。 时默不觉气闷,解开身前的胸扣,满怀春光在乔衣的眼前,一览无余。 “借你埋埋,别客气。” 乔衣又给她扣了起来,掩住了诱惑她的大片肌肤:“医生说我们得节制点,会阴虚。” 她想埋,可她要控制她自己。 时默遭了拒绝,也没放心上,对乔衣讲起了原昊天的公司,说:“你没分走我的热度,这才是真正蹭我流量的人,一年之中没有上百也有三四十个,习惯就好。” 虽然曾经是“恋爱绝缘体”的人设,网传的CP也只有梁芝雪那个美憨憨,但现在的时默对恋爱充满了兴趣。 也是时候进行一波公然盖戳了。 时默的心黑起来,连女朋友都忽悠:“新专辑是不是还没出来。” 乔衣伸了个懒腰,望向书桌前那叠稿件,愉悦地回答道:“快啦,整理一下可以送给师父过目。我没忘记,要先给姐姐听。” “好哦,我等着你。”时默轻笑,不忘提醒,“那你赶紧搞个宣传,提前预热下,为冬秋影音添砖加瓦。” 乔衣来了劲:“好的,我去发微博。” 时默双手捏住乔衣的脸:“小傻瓜,引流可不止这一条路。” 乔衣有点疑惑:“那姐姐的意思是QAQ” “跟人请教的时候还叫姐姐吗。” “脉脉……” “好乖。” 时默一指笔记本前的小摄像头。 乔衣对时默敬了个礼:“GET!” 从被窝里出来后,乔衣拉直了腰背,手伸到书桌前,拿过日记本。 随后,将这个小想法收录进她的日记本和手机备忘录里。 编辑好了段文字,删删改改后,乔衣在微博提前放出了预告。 Joy-冬秋影音V:收工阶段,今天想给大家带来关于专辑细节的小惊喜。那么今晚十点,我们不见不散啦[兔子] [玫瑰] 名字是浮云:沙花! 给我一杯SKII:什么惊喜???? 某倾:期待!!! 许你情深深深:盲猜直播,我不管我要看小漂亮的脸蛋儿[萌萌撅嘴] …… 等到时默评论,非但沙发板凳地板地下室都没了,甚至连前一百名评论也没捞着。 她掐指一算,小乔的粉丝手速飞快,比自己的粉快两倍不止。 不止是她,她的粉丝也老了。 时默:沧桑点烟.jpg 不过她还是把评论发了出去。 时默V:宝贝不见不散=3= 我宣布时乔锁了:哦莫!!!是我眼花了吗?啊啊啊扶我起来我还能再嗑三百年! 咖啡与猫爪:大王,时代变了~ 名字是浮云:?!(表情逐渐凝重,笑容逐渐变态) 时默刷了会儿乔衣那边小粉丝的评论,觉得挺有意思。 很快,她放下了手机,为乔衣晚上的直播准备了起来。 当晚七点,乔衣在微博自带的平台放送惊喜直播,介绍了她的专辑将于下个月中旬前放出。 一开始人不太多,这个时间赶上饭点,过来的人都是边吃饭边看视频的。 还有不少误入的路人,见乔衣的肩膀上顶了一只玄凤鹦鹉,以为她是萌宠主播。 七点过了十分,大部队来袭,流量指数型增长,底下的评论也越来越多。 “是乔妹!” “真的是直播鸭,感动,希望以后也会有。” “来迟了.jpg 翻了上面的留言,之前是在介绍新专辑吗,错亿了,求科普~” 乔衣说话有点抖,语速稍显得快了些,把要介绍的新歌都过了一遍。 见直播结束的时间还早,应网友们的要求,给肩头的腮红鸡喂了点墨鱼骨。 她轻轻揉着袜子的头毛,缓解自己第一次直播的紧张感。 上个月,她在音乐厅里和敬仰的大师四手联弹,轻快流畅地弹奏,对着上千名观众放声歌唱,心里满是喜悦和自豪。 可到了现在,她突然觉得那时生出的勇气好像掺了水分。 观众人数从几十人升到两三百,又迅速地破了千。 说话之间,已经积累有七八千人进了直播间,再过会儿就得破万了。 乔衣手一抖,墨鱼骨掉在了书桌上。 袜子拍着翅膀跳下去,喙在桌子上叨叨,捡起小零食却叼着逃走,飞远的样子像极了它找到了自己的爱情。 没了鹦鹉的乔衣愈发不安,话都快要说不利索。 有不少粉丝鼓励她别紧张,慢慢说。 最爱原味珍珠奶茶:我乔加油,你很棒棒鸭! 生煎小笼各一份:小脸儿白得,来跟我一起深呼吸23333 不是叶脉:快拿住正宫应有的气势~ 乔衣见摄像头里的自己表情有点不自然,尝试着对着屏幕露出姐姐夸奖她好看的笑容,尖尖的切牙露出来,又被夸了可爱。 有个说她单纯可爱不做作的,和另一个说乔衣笑起来有点假的路人掐作了一团。 就在这时,吵架的人却共同停了在键盘上敲字的手,不约而同地发出了:??? 乔衣背后的倩影晃过,浅紫色的睡裙带出了微风。 时默姗姗入镜,在乔衣的身后,为她比了两个兔耳。 她对着那满屏的滚动弹幕和下面的评论微笑,然而收回了目光,就像没看到似的,简简单单地对乔衣说了三个字:“晚上好。” 乔衣无措地看着自己的脸瞬间被刷屏弹幕淹没。 “同居??!” “啊啊啊果然如此吗!!!” “我的天,有生之年,妈妈我还年轻,未来十年我还会看到。” “舞衣舞衣舞衣舞衣——” “只是室友吧,刷CP的消停点,别让蒸煮鹅心。” “我好像在外网看到某位钢琴大师的演奏会,我们乐乐露脸了,还说有女朋友,她们是真的(小声逼逼)” “我们乔长大了,可以和老婆同居了,猛虎落泪QUQ” “楼上的哪里是大老虎,就是个柔弱小猫咪(斜眼)” 时默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身着带了内衬的真丝睡裙,露出身前隐隐约约的曲线。 她离镜头稍远,把双手从乔衣头上放下,搭在椅子后背上,问道:“在做什么。” 乔衣手忙脚乱地脱下自己的小兔子睡衣,给时默披上。 怎么回事,怎么穿成这样就入镜了,不可不可。 时默拢起睡衣,扣上最上面那颗扣子,弹幕里又是一片哀嚎。 时默看着镜头笑了笑:“哦,原来在直播呢。我说我们做到一半,你跑去干什么。” 乔衣:??? 姐姐不是知道的吗,是她让她开的直播呀,更不可思议的是观众朋友们都信了。 还有什么叫做到一半。 最近摄入太多高卡路里食物,两个人的腰围都增长了0.5公分,她们只是在一起开了投影,和可爱的健身up主一起跳减肥操! 粉丝误会了可怎么办。 果不其然,粉丝嗷嗷叫:“有JQ!” “Rio rio, 谁反驳我和谁急,今天就送入洞房嘿嘿嘿。” “送什么洞房,同居天天是洞房=3=” “yoooooo~” “是真的,比钻石还真!(超大声)” 乔衣不去理姐姐了,整理了一下思路,发现关于乐器部分还没有做介绍。 这次她尝试着在钢琴做主伴奏的同时,融入不同的乐器配合,增加它们出现的比例,写出比《鸷鸟》的《无眠》完成度更高的歌曲。 乔衣定了定神,继续科普她的专辑里会用到那些旋律和乐器。 应粉丝打赏后要求,乔衣还把她谱曲的心得拿出来说了说。 当然,在她的诉说中,同行本来拿着小本本准备记下来偷点师,却无奈地发现偷不了。 乔衣说的那些,他们照着做了,却未必能达到相同的效果。 是神仙谱曲,也难怪她刚出道时,就得了与于霈这位“霸总”合作的机会。 自今日起,乔衣在作曲圈的绰号又多个一个,被戏称为“乔总”。 而每每时默在床上叫起这个绰号时,后背总是会被留下抓痕。 乔衣羞耻地告诉她别叫了。 时默乖乖答应,举手发誓,下回还叫。 今晚的直播本该是围绕着专辑进行,乔衣快讲完了,又感到词穷。 脱离专业度后的闲聊,那阵紧张感重新回到了她的腹内,连带胃部都感觉有些不适。 在这期间,时默一直在乔衣的身后起舞,表演爱的魔力转圈圈。 画面中,她在乔衣的右下角,两只手的双指都轻轻捏住,冲着镜头比了小爱心,成功吸引了观众朋友们的视线。 直到粉丝都开始刷“哈哈哈哈哈哈脉脉在干嘛鸭”,乔衣转头看时默,有些恼了:“姐姐,换个地方好吗,我认真的呢。” 粉丝又开始说:“这是委婉地表达‘请你滚出我的镜头’吗?” “乐乐太软萌了,我压一张毛爷爷,时影后不会答应。” 时默果然没答应,反倒蹬鼻子上脸,倾身而来,怼上镜头,脸挨着乔衣的脸。 作势要亲乔衣。 乔衣使劲往后退,直到她的后背牢牢地抵住了椅背,被姐姐咚在椅子上,心跳声剧烈。 她不是害羞,而是觉得这样十分不可。 “直播,摄像头还开着!” 时默捞过桌上放的零食碟子,遮在二人脸前。 至此,摄像头只能拍到她们越靠越近的脖子。 粉丝们的评论疾如闪电:亲上了啊啊啊,怎么不给看,脉脉你怎么这样!!! 路人:???请问这是在干什么,我就进来接受个乐理知识科普,为什么被秀一脸恩爱(摔桌) 围观的美食博主:啊这个带青花的碟子,跟我家的一毛一样。 CP党笑了:在?开门吃狗粮! 计数君也冒了出来:好,从身体的移动幅度来看,还没分开,亲吻x1 路人:这么长时间,x2哪去了? 计数君:不对啊,能亲这么长时间?半分钟了! 计数君:一分钟,我要改名计时君。 计数君:三……分……半……我为什么要关掉LOL,过来吃狗粮【吐魂倒地 粉丝:计数君你肿么了,她们还没结束,你不能死啊!【摇晃 五分钟后,摄像头突然啪得关了,视频画面陷入漆黑。 公屏上飞速地打出一行字:今日直播已结束,北鼻们有缘再会~ “猝不及防。” “这语气,是时影后发的吧……” “她们干嘛去了!!!有谁能告诉我?” “楼上自己脑补吧,乖~” “啊啊啊我们脉回我了!!!” “她们是一对吧,观望这么久了,求个锤。” 求得锤。 半年后,在巫市卫视,有市民朋友发现家乡的频道上正在播放文娱晚会的舞蹈节目。 晚会结束前,最后的压轴表演开始。 在主持人的报幕后,有一人迎着观众走来。 不是别人,正是老家在巫市的时脉,应主办方邀请,特地回来表演这一支舞。 她的造型让很多人感觉颇为眼熟。 再仔细看,不正是这位影后17岁上台演出最后那场舞蹈表演时的造型。 洁白的衣裙上绘有素雅而迷人的青花,她缓步而来,起舞时腰肢柔软,眼神含情,就像早春的树苗,伸展枝条,长出新叶,蕴含着年轻的生命力,令人感到蓬勃的生机。 曲子还是《长风流水》,却从伴奏带换成了现场的钢琴演绎。 为她伴奏的女伴肤如霜雪,嘴唇带笑,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音符钻戒,在大舞台的灯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黑白琴键的跳动间,她放声献唱,浅绿色的双眼望着起舞者。 这首歌,这支舞,不知牵动了多少人年轻时的回忆。 时光飞逝,岁月荏苒,他们年轻的心却永远不老。 最后的音符落下时,舞者踏云而去,好似一阵清风拂过观众席,全场掌声雷动。 在后台,时默接受记者采访,问起这这场晚会的感官,有没有什么优点和不足。 “这一次的音乐和舞蹈节目都非常出色,在台下观看时,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治愈。”时默的回答无懈可击,是标准的温柔姐姐形象,“要说不足的话,希望威亚不要吊得太紧,最近被人喂胖了。” 记者闻言,又问起时默私下的生活,关心她是否有组成家庭的打算,未来五年有无退圈打算。 时默微微一笑:“不会退圈,但工作重心会发生转移,逐渐转变成导师型的角色。” 这个回答留给人无限遐想。 见时默并未正面回应对象的问题,记者将话筒凑近,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还问:“网友们观察到演奏者手指上的戒指和您的项链是完全一致的款式,可不可以理解为情侣款?” 时默见他执着,便看向镜头,笑意加深了不少:“或许你可以再想得深入些,我已经成家了。” 此言一出,全国哗然。 当天的头条热搜,时默以一人之力包揽前三条,成功地把梁芝雪又美又帅的总裁硬装照挤到了第四位。 #时默和乔衣结婚了# #时默出柜# #快醒醒,你只是时影后的老婆粉,不是她的老婆# 然而,公然出柜,没跟当事人商量最为致命。 乔衣五分懵,三分羞,还有一分的害怕与懊恼并存。 为了平息老婆这只有一分的怒火,晚上的时候,时影后的后背都花了。 威力着实惊人。 巫市年中晚会之后,时默和乔衣的行程愈发紧凑。 别说在夏至时赶去漠河追逐极光,就连时默在市郊的房子,她们二人都没时间收拾行李搬过去。 特别是时默,和翟纯的合约只有半年多一点。 对方本着压榨艺人到最后一刻的信条,塞给了时默满满的活。 翟纯美其名曰,在你做好自己的企业前,给你多多锻炼的机会,深入基层,感受群众的力量。 时默表示了义正言辞的抗议:“我本就是群众,你这是假公济私。” 翟纯拒绝给她减负:“对,我就是嫉妒,你快干活去。” 时默与乔衣聚少离多,周末难得有了时间温存,发现乔衣偷偷地在干些什么。 乔衣写简谱和五线谱,误以为自己有时默那样的插画天赋。 实际上了手才发现,画画才是SSS级别的困难。 她退而求其次,爱上了拼拼贴贴的手帐。 虽然乔衣之前也会写日记,但纸上只是简简单单写几行字,用的是最普通的线装笔记本。 而现在,乔衣特地剪了毛线球,用缝纫机做了书衣,熨斗熨上好看的贴布,把她的日记本好好地保护起来。 精心呵护的架势,让时默看了心生醋意。 时默发挥她声东击西的演技,几轮偷看下来,惊觉乔衣不仅把封面弄得别致小资,还喜欢往里面贴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 包括时默把一次性美甲剥去后,那层失去附着能力的卡通小动物美甲。 她丢在废纸篓里,被乔衣偷摸捡了回来,涂上点点胶、当成贴纸贴进了手帐本里。 时默拿这件事佯装生气:“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多不卫生。” 时默胡说八道,她家废纸篓从来只有乔衣揉成团的废稿,和时默拿碎纸机碎成条的电影台本。 乔衣却信了时默的生气。 果不其然,乔衣小心翼翼地从书桌椅上站起来,连滑滑梯都不乘了,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捧着她小小的日记本,垂着脑袋对时默说:“姐姐,我下回不会这样做啦。” “嗯?”时默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 每到这个时候,乔衣便自动改口:“脉脉!” 习惯成自然,她已经条件反射,再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比起姐姐老在她们嘿咻的时候叫她“乔总”、故意调戏她这件事而言…… 叠字的小名不在话下。 但乔衣依旧害怕时默生气。 垃圾堆里捡东西,也难怪会被姐姐嫌弃。 乔衣却不曾想,为什么她做得如此隐蔽,时默还会发现。 时默在这儿蹲着她呢。 利用了乔衣内疚心虚的心理,时默把手一摊:“想哄我可以,快把日记本拿来。” 借此机会,要求看乔衣写的日记。 偷偷翻别人日记是不好的行为,名正言顺地提出要求却是另外一回事。 今天的时老师也在套路她的小白兔。 乔衣的心里虽然很害羞尴尬,但为了哄自家的大宝贝,还是缓缓缓缓地用双手把本子递了过去。 时默刚把日记本捞过来,打开扉页,看到乔衣可爱的签名,就听到由近及远的拖鞋声。 她抬眼,看她的老婆捂着脸跑了。 上缴了机密的笔记后这样惊慌,兴许是在日记里写了羞羞的内容。 没想到这个小漂亮的内心也十分狂野。 时默勾起唇笑,要寻找乔衣的小秘密。 她勾起小指翻页,一翻就翻到最厚的一页。 那页夹了她和乔衣的同台合影,正是前不久她们去巫市参加地方台年中晚会的那次。 照片被粉白相间的斜纹状胶带牢牢贴住,底下是乔衣写的一段话—— “当我看她舞步摇曳,眸光脉脉,只觉得时间永恒,世间烦忧皆化为泡影。 她勾起那双被我吻过的唇,对我无声诉说,我愿为了你再度起舞。 多年之前,她是人们眼中遥不可及的渴望。 如今,我会握紧这双手,成为她心中的光。 尽管只是一点微弱的星光,我也想用实际行动,让她知道。 我好爱她,永永远远。 乔衣,2021年6月28日于巫城卫视演播厅。” 时默轻轻地念,将小小的本子贴在了她的胸口。 这份爱细水长流,乔衣没有言说,却将它记在心里。 乔衣又怎么会是微弱的光。 她燎原而来,铺成通往银河的星路,将时默的心头点亮,自此燃起再不熄灭的光芒。 “傻兔。”时默的笑中莫名带了点泪意,“我的小星星。” 有美一人,名唤乔衣。 得妻如此,何其幸运。 —正文·完— 第五十七章 番外一 【专辑】 这一年刚好还有三分之一时, 乔衣的第一张个人专辑《白衣》发行了。 令粉丝们惊喜的是,这回乔衣选择了自弹自唱的形式,小部分歌曲邀请了于霈等人合唱。 歌词则是请了鬼才作词人冯酒等人填词,部分也由乔衣自己尝试着写出, 可以说她正往全能型词曲作者方向发展。 乔衣的歌声干净清透, 带点儿邻家女孩的青涩, 曲风则平和而温柔,诉说着爱,诉说着家, 映照着生活。 专辑一经放出,就与几个音乐大平台签了播放版权,很快之后, 连喊声歌名, 智能语音设备也能很快地播放出曲子。 这回的歌曲没有电视剧做依托, 传唱度不是特别高,但粉丝们的惊喜和热情做不了假。 稍显小众的圈子里, 她们口耳相传, 对专辑中的歌耳熟能详。 一开始,就有人指出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飘红主题帖:我家女神的数数不太好】 1L楼主:事情是这样的,蹲预售买了我女神乔总的处女作专辑。上个月,她在预热的直播里说,和于总的专辑长度差别不大,也是八首。 可是楼主拿到手以后, 点了点曲目是八首,专辑背面写的九首。 楼主眉头一皱, 觉得女神找的印刷厂太过差劲,去微博私信。乔总超超超可爱, 回了我,还给我发了个表情包,说上面没有印错,都是她校对的。 那么问题来了,大家看我标题,觉得我说得对吗,这种情况我是继续粉她呢还是粉她呢? 2L:是九首,你怎么数出来的八首。 3L:楼上是不是数错了。 6L:没买这个碟,好听吗,好听我也剁手。 9L:四楼小可爱吃我安利,可以先去听听乔衣写的《无眠》,和她唱的《织梦》,都是《鸷鸟》的曲子,你感受下是不是你喜欢的风格! 12L:什么,《织梦》是她唱的?我的天我还以为是哪个退圈大佬披马甲唱的歌,买了买了~ 35L:贴个TB现货地址,库存不多了,想要的抓紧,不然就去下个XX云音乐,成为付费会员,但是比这个碟贵,大家自己权衡。 36L:回LS,两边我都氪了金,怎么能不支持呢=3= 108L楼主:有没有人理一下楼主啊啊TVT 127L:楼主摸摸头~这楼歪啦,我来科普,是九首哦,最后一首是特别曲目!你再仔细看看,专辑收录列表最下面那个书名号框起来的是不是“手作”,前面还有个星号?那就是歌名。 129L楼主:我傻了,不是“乔衣亲手制作”的意思吗? 133L:楼主真的傻了233333 136L:我们以为你知道啊! 154L:加个星号你就不认识了,小笨笨~~~ 180L楼主:谢谢大家,我刚听了第九首歌了,听得我心里那个啥,呜呜呜。 自此,这个帖子的话题成功地转向了乔衣在《白衣》中的最后一首歌。 第九首歌《手作》前面打了颗星号,依旧做了念白。 异乡人偶尔能听懂里面零星的字词,但专辑附送的歌词里并没有念白部分的歌词。 又有人在论坛上提问,念白里是什么语言。 很快有人跟帖,说是吴侬软语,是巫城市区的方言。 她猜测,乔衣在最后这首特别曲目中用了巫城方言,是因为两个巫城人。 一是乔衣的师父吴荃老先生,二是乔衣的女朋友时默。 说是女朋友也不确切,因为时默曾经透露过,她们已经成家了。 发帖子分析的粉丝犹豫了没多久,变重新编辑了帖子,在寂静的夜色中敲击键盘,将“女朋友”改成了“夫人”。 沙雕网友赞叹,这个词用得妙啊。 用方言是因为他们二人的乡音很亲切,不过全曲听下来,却是在平淡温馨中,不觉催人泪下。 这首《手作》是乔衣给吴荃写的歌。 很久之后,不知有多少人单曲循环,听着它入眠。 “你给我的信, 你送我的笔。 我们拥抱夏天的风, 一起淋过冬日的雨。 手绢上唯一的名字。 杯罩上绣着茉莉。” 乔衣的声音清亮安静,轻轻地唱,咬字绵软却清晰,与前面几首歌的唱法形成了对比,让这首歌更加容易被当作入睡前安静聆听的旋律。 在一段温柔的钢琴声过后,她又在副歌中唱道: “时光让我们别离, 它偷走了你的气息。 后来雨过天晴, 我学会珍惜生活的点滴。 拥抱夏天的风, 淋过冬日的雨。 名字补了几笔, 茉莉打上补丁。 我的一切记忆, 好想告诉你。 我想告诉你。” 不清楚歌词中意向的人们,去搜索了吴荃这位音乐人的履历,感慨万千。 而《手作》中对逝去之人的怀念引发网友的讨论与深刻共鸣。 在专辑出来前,吴荃比较担忧。 他怕乔衣爆红后会心态不稳,走他的老路,便时不时地旁敲侧击。 乔衣听懂了,却对他说,自己只是认真写歌,养家糊口养老婆。 吴荃感受到了恋爱的酸梅子味。 等吴荃初次校对乔衣的专辑时,其他都做了细微的改动,只有《手作》全曲一个音符都未改。 冯酒问他们最后一首填词需不需要场外指导,吴荃笑着给他否了。 从此以后,在他心里,乔衣成了比他的孙女还要可爱的小姑娘。 就连乔衣的对象这个问题,吴荃也再也没有过问。 她们爱一起过便过吧,少年夫妻老来伴,有什么比长长久久的陪伴更让人动容。 而时默第一次听到乔衣这首歌的时候,躲进卫生间偷偷地哭了。 尘封的记忆被旋律和歌词唤醒,她的眼前清晰地浮现出父母的容颜。 他们那样年轻,也是那么地爱她。 如果他们还在,时默想,以自己曾经的性格,一定是极其骄傲地扑进母亲的怀里打滚撒娇,还要让父亲夸奖她,为她烧一顿好吃的,不管长大了没有,永远是父母心中的宝贝。 乔衣的声音唱到最后一句:“我想告诉你。” 时默站在全身镜前,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摸索着扯了两张纸巾,贴着眼角让它渗满。 好在她的本职工作提醒着她,什么叫演员的专业素养。 时默出来的时候,表情管理十分稳,就像她连歌都没听过似的。 乔衣问她初稿怎么样,时默的表情和语气都淡淡的,让乔衣觉得还需要改改。 那时乔衣半夜挑灯夜战,被时默逮住。 打屁屁警告后,好一阵揉搓,直到乔衣又问时默一遍,歌好不好听。 时默以吻封住提问,让乔衣的心里好一阵嘀咕。 姐姐干嘛鸭,是用亲亲安慰写歌还需努力的她吗。 专辑正式出来后,时默跟着大众听了一遍,如今的心情却还是同样的。 她连忙把眼泪憋回去,可乔衣却以及戳到了她面前。 幸运的是,时默觉得这个小漂亮没发现她哭了。 不,她没哭,是忘记关窗户,今晚的空气指数偏低,让风沙迷了眼睛。 乔衣双手抱着她的一张专辑,围着时默转圈圈,口中念念有词:“我觉得我好像很棒。” 时默故作困倦地揉了揉眼,轻打了个哈欠,回答说:“自信点,把‘好像’去了。” 乔衣严肃正直地点了点头,抱着专辑跑去鼓捣手帐本。 她要把姐姐被她的歌感动了这件事,写进她的日记里。 【摄影】 最近总被时默从热搜上挤掉,梁影后有话要说。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到了电话里如鲠在喉,在时默那没有笑意的语气中变成一句:“都怪你过分美丽,你好好好补偿我。” 这个九月份还没过半,时默被梁芝雪拽去,一起拍写真。 届时放到微博上,两家粉丝双向引流,炒一波姐妹情深。 时默疑惑地问:“我们不是官配,我还好,你不怕被我的CP粉撕成羊肉泡馍的馍吗?” 梁芝雪白了她一眼:“你才是面饼呢。” 被造型师从头到脚比划了一遍,她们出来时,一人一身纯色的低胸拖地长裙,搭配和它风格搭调的发型与妆容。 时默身着热烈妩媚的玫瑰红,梁芝雪则是深邃典雅的海洋蓝。 摄影师不禁夸她们自古红蓝出CP。 谁知这二人闻言,皆是色变。 时默提到她的色彩美学:“我不喜欢红蓝。红色还是与白衣最相配。” 间接暗指她与老同事无关,自己对老婆和她写的歌最有感觉。 “我们真不是一对。”梁芝雪连忙摆手,那张攻气的脸上满是对时默的嫌弃,“你没看她胸围这么吓人?我晕杯。” “呵。”时默将勒着她喘不过气的衣领往上提了提,蹙着眉说,“小了。” “说你胖你可就喘上了,回圈后怎么这么放飞自我。”梁芝雪绝望地问,“你答应我一起拍照,该不会是来朝我炫耀你的二次发、育吧?” 在场的都是女人,时默没有避讳,调戏起对方来得心应手。 “没准真的是被揉大的。”时默勾起唇,眉眼中带点看好戏的戏谑,没有否认,“刺激下你,好让你快点把老白追回来。” 梁芝雪不死心地绕着时默转了一圈,想寻找时默有死角的部位,借机嘲笑回去。 她忽然伸手,请造型师过来,指着时默说:“这里怎么回事,帮她补一下。” L姐拿了粉扑和刷子过来,为时默盖住她后肩上的印记。 这几条痕迹被化妆品闷住后,失去了空气流通,时默这才感觉有点刺痛,想起来昨天晚上她和乔衣闹得有些过火。 小漂亮不止牙齿尖尖,指甲也是很硬,修剪打磨过后抓在身上依旧能带出血印,就像只凶狠的小兽。 亮出爪牙,也是最好的撒娇。 时默一点也没觉得疼,反倒对方越挠,她就越起劲。 这点攻击性,可太美妙了。别说挠花了背,就算脱她一层皮,她也愿意。 梁芝雪不无同情地看着时默因疼痛微微蹙起的眉,摇着头说道:“我现在一点都不嫉妒你了,你真的惨。” 时默专捅她心窝子:“我有老婆,哪里惨。” 梁芝雪哼了声:“这么深,可得留疤了。” “不会留疤。”时默裙摆带起,转了半圈,向老梁展示她光滑的后背,“几百道都有过,现在你能看出多少。” 梁芝雪捂住了眼:“不看,明明就是L姐给你遮住了!” 造型师掸了掸大刷子上的粉,并不留情:“我补的就那七、八道新鲜的印子,旧疤痕没见着。” 梁芝雪掐指一算,时默都跟她的小女朋友谈了该有一年半了。 而她自己却菜得一比,没把白漫梨追回来,还帮她管皓光,管得呕心沥血,天天被不懂事的小股东们弹劾,头发都白了几根。 时默提醒梁芝雪:“不要用女朋友这个说法,你可以称呼乔衣为时影后的老婆。” “我才是影后,你是过去式的。” 梁芝雪当时就一屁股坐在了时默的裙摆上,极为愤懑地控诉:“你们怎么都欺负我这个可怜的女人!” 说归说,摄影师后面还有专门的任务,她们没有让她等太久。 在对方的指挥下,仅用十分钟就拗出了近两百个造型,就连打光师也赞叹她们的高效率。 摄影师看着镜头里的两张面孔,摇着头叹息。 梁芝雪凑过去问:“拍糊啦?我们再补。” 摄影师摇头:“后期可以白拿工资了。” 梁芝雪不知何意,又听摄影师转而说起了迟到的模特。 效率低的人姗姗来迟,脸上戴着深粉色的镭射墨镜,脖子上挂着个小型摄像机,穿得奇奇怪怪,十分难脱,一点也没顾上之后要换衣服拍照。 “又来了个摄影师?” “她是平面模特儿。” 这个人梁芝雪没见过,时默却是认识的。 时默招手微笑:“小甜。” 时默转头,给梁芝雪介绍:“是逃冲第二季综艺的时候,我们同一队。” 梁芝雪恍然大悟:“叫得那么亲密,原来不是你的小情人,我以为你前女友满大街都是。” 时默弯了眼:“早和你说了,没有前任,只有现任,你怎么不信。以己度人了吧。” 梁芝雪:“嘤。” 贾甜见了时默,就像路人粉见了大街上的偶像。 她愣了有一会儿,上前两步,也像梁芝雪那样围着时默转一圈,确定了是本人,与她打招呼。 时默笑问:“怎么。” 贾甜挠着头:“我之前对你不熟,下了综艺恶补电视剧才发现你和时脉,那个多音字的脉长得特别像,之后全网爆料你是本人,把我给吓着了。” 本以为嗑的CP是两个前途无限的小菜鸡,谁知一位是天才,一位是大佬。 贾甜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下了综艺之后,更加不好好工作了。 她认清了自己是咸鱼,更加轻松愉快地开启了新生活。 包括现在被本该低她一头的摄影师姐姐骂到头掉。 时默为她解了围,看在都是熟人的份上,摄影师总算消了气,坐在旁边,等贾甜换衣服出来。 时默她们拍完,也要告辞了。贾甜却把脖子上的摄像机取下来,郑重地交给了时默:“姐,我听说你今天生日,这个是新买的,但我最近入了国产数码坑,不太喜欢德国牌子了,送你!” 时默推辞了几次,最终还是收下了。 因为贾甜告诉她,一辈子这么长,该有的设备还是要有。多给家人拍点高清的影像,等年纪大了拿出来,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回味,多好。 几天后,乔衣将晚餐一一摆上桌,问时默:“这个小相机什么时候买的呀。” 看起来很高级,镜头盖上的牌子也是她没见过的,上面的红点正在闪烁,显示它已经开机。 时默没有回答,轻笑着说:“我在录像了,宝贝笑一个。” “怎么连这个也要拍。”乔衣小声说了句,还是照时默的指令,甜甜地笑了下。 时默扶着摄像机的手不抖,对乔衣说:“你的牙齿变尖了。” 乔衣吓了跳:“我变成吸血鬼了吗。” 【虎牙】 乔衣是个注重身体健康的人,对自己的牙齿很介意,至少比脸蛋要介意一百倍。 她顺手拆了包餐桌上的小酒精棉片,擦完手指,摸了摸牙,发现上面两边的第三颗牙都往外面翘了些。 她整齐的牙齿变成虎牙,怪不得最近笑起来感觉有些包不住嘴。 时默还夸她:“可爱。” 心里默默补充,像小吸血鬼,专门勾她这个无辜的普通女人。 时默又问:“是不是里面长了智齿,把虎牙挤出来了。” 都说智齿是智慧的象征,是成年人心智成熟的标志。 她的小漂亮也长大啦。 乔衣轻扣了下才露出个尖的智齿,思索了一会儿,又对着时默的镜头笑:“嗯,是该录像留个念。” 时默不解。 第二天,乔衣就赶去医院把上面两颗智齿给拔了。 乔衣拔完牙,脸肿得老高,就连美貌也打了折扣。 她照照镜子,感觉自己像唐长老的二徒弟。 时默看着心疼极了,每天出门前预约好早饭,给乔衣熬粥喝,加点创新的佐料在里面补充营养。 乔衣每次都用吸管乖乖地喝完一大锅粥,谨遵医嘱,坚决不让食物靠近她的创口。 时默以为自己的粥味道绝赞,从来没试着喝过。 有次心血来潮偷尝,觉得难喝极了,与它相比,中药就是味道稍显清淡的饮料。 这个时候,时默才暗暗地责怪自己,怎么不用心学厨艺。 她只好去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食材,从零开始,跟着“下厨房”学做简单的粥。 又过了两周,乔衣的创口恢复得差不多,和时默商量矫正的事。 当时时默在苦心钻研进阶版熬粥密集。 乔衣问了她,箍牙成了钢牙妹,时默会不会嫌弃她。 时默的回答是:“宝贝,哪怕你没有牙齿,我都爱你。” 乔衣听了被逗乐,当即拿出美颜app,成功找到了没有牙齿的老婆婆的贴纸,加完滤镜后,她觉得她大概以后会变成一个美丽的奶奶。 好好保护牙齿,争取八十岁之前别掉光了。 隔天回来,时默感觉乔衣的长相有哪里不一样。 但说不出来。 当她们晚上例行亲亲晚安吻的时候,时默的舌头勾了一圈,问乔衣:“你牙齿上的是什么?” “是能让虎牙消失的神奇道具。”乔衣说着,在姐姐的下巴上啃了一口。 时默意外地没有任何被尖锐的牙咬到的感觉,触感反而很钝。 她让乔衣张开嘴,细细地看。 时默看了半天,就差用手探进去摸牙套边缘,不确定地问:“透明的?” 乔衣点点头。 她想着箍牙,又去了半月前去过的三甲医院面诊。 怕接吻的时候刮到姐姐的嘴,乔衣问医生有没有软点的矫治器。 医生见多识广,经验丰富。 像乔衣这样拐弯抹角地问影不影响接吻的,一年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个大姑娘小伙子。 他笑着说没有软的,倒是有一种可以摘戴的款式,戴上可以以假乱真,和不戴差不了多少的,每天戴满时长,全凭患者自觉。 乔衣听到个让她肉痛的价格,比本地的普通钢箍贵了两倍不止,几乎能抵她小金库的一半。 但为了美,为了姐姐的嘴巴,乔衣痛下决心,祭出了她的支付宝二维码。 滴—— 是钱流走的声音。 如今接吻方便,毫不影响生活,乔衣很满意。 时默看着接下来的几个月,乔衣那两颗好不容易挤出来刷存在感的小虎牙又慢慢地被推进去,推进去,最后跟旁边的牙齿推成一个整齐的弧度。 时默不知怎么就有些失落。 就好像是挖掘出的萌点又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时默不觉气闷,将这件事告诉了凌翃。 凌翃工作的隔壁就是牙科,闻言对时默笑:“那简单啊,你要想留着虎牙,就把小乔的保持器藏起来。咬合关系不稳定,不出半年保准给你反弹得跟原来似的。” 时默没整过牙,是天生整齐的牙齿,对这方面了解不多,闻言有点怀疑。 凌翃继续跟她八卦:“我们科室有个小姐妹早两年结束矫正,有一回卫生间门没关紧,家里的狗子溜进去把她的压模保持器咬烂了。她嫌麻烦没再去取模重配,现在的牙齿就像没有矫正过。” 时默拿着手机,觉得藏保持器这个方法真是优秀。 但当她看着把牙杯和牙刷拿出浴室,边谱曲边美滋滋刷牙套的小漂亮,心中正义的小人终究是一巴掌拍飞了小魔鬼。 乔衣辛辛苦苦忍痛正畸,为的难道是反弹吗。 时默深刻反省,之后每每看到乔衣新换的牙套,都对自己说,忍着。 反倒应该鼓励乔衣好好佩戴牙套,争取达到治疗方案百分之八、九十的效果,让医生和她都满意,才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时默想,没有了小虎牙,还能有别的。 乔衣全身上下,分明有许许多多的地方,是那样可爱,无法被他人替代。 乔衣柔顺的黑色姬发,漂亮的绿眼睛。 蝴蝶骨上的浅色胎记,小腹正中的黑色小点儿。 红樱尖尖小而圆的形状,大腿微微痉挛时脸上的表情。 指甲抓在后背上带出的激/爽。 喊姐姐的时候,那双眼睛总是微微垂下,很害羞,又怕做错了事。 叫脉脉却不知怎么的,理直气壮。 找不到鹦鹉,总以为它偷偷飞出了家。 寻找半个小时以上,还会着急到眼泪汪汪。 写字时会习惯性地把撇捺写得很长,因为破坏了字形结构,在字上打个小叉重新写。 弹琴时,有时很专心,有时却会偷瞄时默,看看她有没有也在看她。 这一切,还不满足吗。 该满足啦。 时默说服了自己。 从此以后,哪怕想到乔衣未来结束矫正,要终身配戴保持器,时默也再没幻想过,化身二哈冲进卫生间,咬烂老婆放在盒子里的美丽道具。 她很优雅,很高贵,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做个能搞其他事的人类多好。 许多天后,乔衣刷完牙,戴上紧紧箍住小虎牙的新牙套,牙疼地问时默:“姐姐,你在想什么。” 怎么满脸开心又舍不得的表情。 时默抬起黑亮的眼,望向小漂亮,语气悠然道:“保持器和做人之间的关系。” “咦?” 时默凑近过来,要亲亲乔衣,忽然想到:“我还没刷牙,不能让你白刷。” 她风一样地冲进了浴室里。 乔衣看着时默来去匆匆的身影,在心中偷摸地乐。 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姐姐鸭。 第五十八章 番外二 这年的求婚纪念日, 时默给乔衣套上了一颗斯里兰卡红宝石戒指。 它纯净清透,据说颜色被当地称为鸽血红,乍一看像颗巨大而圆润的石榴粒。 感受着左手中指上沉甸甸的“鸽子蛋”,乔衣下意识地摸了摸它, 在上面留了个手指印, 连忙找眼镜布擦掉了。 如同每一个收到爱人礼物的女人, 她激动得抱住姐姐吧唧一口,事后得知价格险些吓到从从床上掉下去。 乔衣不无担忧地说:“让你破费了。” 时默听了,笑得打滚滚到了乔衣的怀里, 耳朵贴着她的肚子,语气柔柔地问:“孩子,你听到了吗, 你的妈妈还跟我客气。” 时默支起身子起来后, 乔衣震惊地揉着小腹问:“我……我们这样也会有吗?” “傻乎乎!”时默哈哈大笑, 笑了一半,前腰又被小漂亮捏住了。 乔衣才发现上了姐姐的当, 捏着她的小肉肉, 掐也不是,拧也不忍心,最终松开手,从时默的床上下来,回了二楼自己的小床。 时默望向楼上,打趣地说:“这是要和姐姐分居了。” 住LOFT的好处就是活动空间敞开式, 除了浴室外很少有门,乔衣在楼上做什么, 时默基本上能看到一半。 她们两人住得习惯,这里靠近市中心, 工作便利,时默也就歇下了携家属搬到市郊的念头。 怕高的毛病,在这半夜没灯却爬上摸下的情况下好了不少。 乔衣站在二楼滑滑梯口,双手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时默,回答说:“没有分居。” “嗯?” “我只是开工干活,晚上还要下来的。”乔衣越说底气越弱,低头摸了摸时默刚给她戴上的戒指,感觉好像只有她没把两个人的交往放在心上。 她连去年的今天是时默求婚的日子都忘了,脑子里只有吴荃交代的近期工作事宜。 可以说是写歌写到癫狂。 姐姐给她准备了曾经许诺的礼物,而她是不是应该抽出时间来,也为爱人挑选一番。 同样作为秘密惊喜,别让时默发现了,不能向任何可能泄密的人征求意见。 这天晚上,时默喊了几次宝贝儿,乔衣都没有下来。 直到该入睡的点,乔衣走下楼,钻进时默的被窝里,而等了她一晚上的姐姐已经睡熟了,面上的表情俨然在好梦里。 而乔衣整晚都没有醉心工作,反倒一直在估狗“婚后如何为妻子挑选她心仪的纪念日礼物”。 搜索到的回答无不是送她金戒指,送她大钻戒,送她金项链。 要不就是上交小金库,告诉她你完全没有私房钱。 针对第二条回答,乔衣掰着手指算数,手指不够用,还是拿出了计算器,啪啪按动。 确定自己存下的钱尚不够往上交,还没半颗鸽子蛋来得多。 而就算她想给,时默也不会收下,反倒会反过头,用钞票给她搭个新书桌。 乔衣妥协地选择了方案一。 十一之前,商场专柜的金价不降反升。 乔衣在那几个周某福、周某生的柜台前来回打转,总觉得黄金和姐姐不太相配。 并非会显得土气,只是时默回圈后的路线与原先南辕北辙,加上她的浓颜被人们所挖掘,知乎上很多针对“你认为人间富贵花是什么样的长相”的问题,评价和回答都是“谢邀,提名时脉,以下放图,专治不服”。 想先喷为敬的人,见了那极为美艳动人的影视与生活照,也不知不觉平息了戾气。多看两次,都被圈了粉。 时默曾是皓光影视一姐,回归后进了翟心,虽然只签约短短两年,也被翟纯乃至其他员工视若珍宝。 她的颜能打,戏能扛,气质也极为特别,为她镶金戴玉,倒有几分画蛇添足之感。 别人都是黄金映衬人,倒了时默这边主宾颠倒,成了人衬托首饰,佩戴的意义就有些微妙。 在乔衣的审美中,精致好看的实在不多,也没有能配上姐姐的。 乔衣看了会儿金柜,彻底死了心,转了个拐角,又被满目的闪烁晃了眼。 终于到了钻石专区,与先前黄金给乔衣的感官不同。 她如鱼得水,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金刚石”真的是女人的好朋友。 乔衣一眼看中了闪闪发光的钻石吊坠,视线落到标签上,以为自己数错了两个,不,三个零。 880000? 把她卖了也许能给姐姐换一条。 柜姐快步走了过来,动作利落地要为乔衣试戴。 眼前的女孩整个人都非常白皙,尽管戴着口罩,却难以掩饰她是个美人胚子,她的举止显示她是第一回来这个地方,拿不定注意的目光就说明她包里有钱。 柜姐露出了专业的微笑:“这条项链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如果您喜欢,我为您拿出来,戴戴看,没关系。” 乔衣深呼吸,拒绝了这个充满诱惑力的建议,转而挑起了十万以内比较平价的项链。 柜姐见这个女孩儿的目光大都落在小而精致的饰品上,而她们柜台的项链百分之八十都是用料足,价格不菲。 误以为乔衣是出来给自己买点首饰戴着玩的大小姐,柜姐便向乔衣推荐了三款小巧可人、款式简约的耳钉。 尽管这个女孩儿没有耳洞,但年轻人嘛,总有一天会想打的,买了就更有理由上医院打两个。 柜姐用了点小技巧,给乔衣挑选的第一对耳钉是该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呕心沥血之作。 款式简约而不简单,轮廓是四叶草,中间又带点不单调的浮雕玫瑰花纹,纹路之中点缀着钻石,整个耳钉看起来就非常别致,戴上更衬得人白皙美貌。 剩下的二三两款就是普通的两颗小圆钻,一对外面镶了边,一对没有。 乔衣被第一对吸引住的理由却是因为它的寓意。 四叶草代表了幸运。 而玫瑰代表了爱情。 好运气和甜甜蜜蜜,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她已经是大人了,她都要。 乔衣请柜姐帮她打包,刷完卡后眼巴巴地看着被包起的小耳钉,柜姐见了才恍然大悟,这哪里是自己戴的,分明是给喜欢的人买的。 她再一品,戴口罩的女孩有些眼熟,只是国庆前秀恩爱的客人来了不少,她又忙了一阵。 等人都走后,她看着流水又确认了一遍,上面的客人签名分明是“乔衣”。 衣的一捺写得有些长,笔尖绕了圈,加上了颗小爱心。 这名字,这笔迹。 柜姐愣住了。 她号称铁粉买了偶像的专辑,还开楼发问是八首歌还是九首,现在又连本人都认不出来。 苍天呐!谁来将她开除粉籍?? 耳钉有个大袋子装着,本身的包装却是个黑色的丝绒小盒。 乔衣怕盒子掉了,揣进上衣的口袋里塞好,扣上扣子,捂着心口上了公交。 一路上都有大妈大爷哥哥姐姐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帮打120。 还有个姨姨问她是不是乳腺增生,怎么被手捂住的左胸看起来凸了一块。 乔衣羞耻极了,谢过了对方的好意,怕别人误会真的打电话把她拉去急救,只好把盒子掏出来。 然后,她发现那个阿姨就是逗她的,甚至还想看看盒子里装了什么宝贝。 乔衣深感自己的心眼儿比芝麻小,虽然阿姨下车前和她道歉说闹着玩,她也没把盒子打开给她康康。 第一个康的必须是她家的大可爱,其他人谁也不行。 乔衣回了家,见到时默积极表现、忙着做饭的身影,忽然意识到姐姐的耳垂上也没有过打耳洞的痕迹。 时默的耳朵是敏感部位,这一点乔衣早先就知道了,可是偷袭成功对方耳垂的次数屈指可数,为数不多的那几回都是时默主动要求咬咬。 时默见乔衣浪完终于舍得回来慰问空巢老人,把抹布挂了起来,转过头说:“你回来了,出去逛街了吗。” 乔衣把小盒子捏在手心里,手则放到肚子上,假装要上厕所,蒙混了过去,觉得好险。 她怎么就买了姐姐戴不了的东西。 这个纪念日礼物还有能送出去的那天吗。 时默发现乔衣好像藏了什么,那冲进厕所的速度做不得假,肚子痛的表情却是像装的。 人人都有小秘密,乔衣不说,时默就不问。 日子很快到了国庆,她们二人赶去巫市,先去凌翃家,走亲访友一步到位。 凌翃开门看见时默,见她踩了个快十厘米的高跟,自己穿了双薄底拖鞋,有些不服气地踮起脚摸摸时默的脑门:“你啊,可算滚回来了,你怎么能忘了老朋友。” “说得像今年过年没来看你似的。”时默抬起手臂,随随便便就把凌翃新做的发型揉乱了。 凌翃:?! 她刚要发作,却见时默身后的乔衣探出头,满脸乖巧地对她说:“翃姐,国庆节快乐。” 凌翃的愤怒被温柔的小溪流浇灭,张开了双臂:“想死我了,让姐姐抱抱!” 时默拎开乔衣,自己把凌翃抱住。 凌翃回抱了时默,拍拍她的后背,对她说:“你不是吧,醋成这样,我的也吃。” 时默轻轻地笑:“可不是吗。” 她和凌翃说话间,一个语调平平的男声飘了过来,算是打了招呼:“凌医生,你朋友来了。” 时默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她和凌翃小声地咬耳朵:“什么时候拿下的?” “没有没有,程医生友情客串,过节给我搬了两箱水果。”凌翃心虚地跟着缩了音量,往后偷瞄一眼,程斯薇打了招呼后已经进去,继续看巫市卫视的狗血电视剧,便放声说,“你们别站着呀,快点进来,外面风大。” 进了门后,时默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两箱水果,这是两箱钱。 好新鲜的车厘子,得有四十斤。 凌翃她爸最喜欢吃,他们全家对车厘子都情有独钟。 那箱子上的品牌好像是白漫梨她家的。 时默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唯一确定的是,这一年,她的几个朋友过得都很不错。 女人都是天生的八卦动物,时默也不例外。 “我觉得程医生对你有意思,连你爸的喜好,他都了如指掌。” 凌翃锤了一下时默的肩头,红着脸说:“你想多了吧。” 时默撩起长发,看了看身边乖乖站着、用崇拜的大眼睛听她分析的小漂亮,对凌翃说:“我以我的姬佬直觉起誓,他不喜欢你,我跟小乔一个月不睡同一张床。” 凌翃唾弃时默这不加限定的誓言:“那你们还可以睡同一张沙发,同一个浴缸,同一辆车,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凌翃的父母不在,时默和乔衣小两口没在她家逗留太久,转而去了凌翃父母家,上门探望。 巫市还是一如既往,生活节奏慢悠悠的,小桥流水,充满了古城的韵味。 凌翃的爸爸妈妈也是医生,国庆还临时被叫回去坐诊。 时默婉言谢绝了他俩想把她们留下来一起吃个饭的提议,带乔衣去她曾经打工的酒吧旁,常去的那家充满了美味特色小吃的小饭馆吃晚餐。 乔衣觉得这家店里带有家的味道,她见时默咬了一口汁水满溢的小汤包,又喝下甜甜的满是气泡的芬达,幻想起年少的小时脉在这里生活,跳完舞后,喝着气泡水,看每个日落。 她过去的一切,她都没有参与。 可是未来,会一直有她。 吃过饭,二人在枝繁叶茂的林荫道树下散步,像过退休的老年生活。 乔衣想到她那个没牙齿滤镜,拉了拉时默的小手指,问她:“等我们老了以后也能这样吗。” 时默回握住乔衣的手,慢悠悠地笑:“如果你想,我们现在就一直这样过下去。” “不要不要。”乔衣笑着说,“现在还年轻,是该打拼的时候。” 她想与她的爱人一起,跨过皑皑白雪,登上山峰的顶点,于寂静无声处共赏风景,同看日升月落。 太阳完全落下后,她们回了时默曾经的家。 那是在老小区内的安置房,时默和凌翃一人一把钥匙,偶尔会请阿姨过来打扫,但她们默契地谁都没有说起。 时默带着乔衣来到书房,笑着对她说:“这是我爸妈以前工作的地方。” 小小的书房里摆放着时默的父母曾经获得过的奖励和表彰,都被框了起来。 木框挂得有些高,乔衣仰着脖子去看这些获奖名称,发现时默的母亲是个歌唱家,而父亲是做科学研究的。 都是八卦杂志中没有说到的。 乔衣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望向时默的眼神也更多了分柔软。 木框长久没晒太阳,裂开后又被蛀了些,缝隙和孔洞里也积满了灰尘。 受特别叮嘱,阿姨没进过书房,也没有擦过它们。 时默从书桌上抽了张十几年前的抽纸,用手臂掩着口鼻,边咳嗽边把它们细细地擦拭了一遍。 乔衣觉得自己应该帮忙,又好像不该有动作,便走到书桌前,看一家三口的合影。 时默和她娇小的妈妈长得好像,身形又随了她清秀挺拔的爸爸。 他们三个在画面中都笑得十分开心,没有忧虑。 乔衣看着这张照片,不知怎么的就想流眼泪。 时默擦完木框,将纸巾放进废纸篓,回过头,见乔衣红红的眼眶,莞尔:“我的小兔子,你怎么哭了。” “没有哭。”乔衣揉了揉眼睛,有些奶声奶气地说,“是灰尘迷了眼睛。” 时默觉得这个说法似曾相识,哪里听过。 将书房大致地收拾了下,时默在秋夜里出了汗,去次卧的浴室洗澡。 乔衣跟时默进了次卧,见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上面半点积灰都没有,觉得阿姨一定是最近才来换过。 时默的房间里和乔衣想象中不一样,并没有贴舞者的海报,或是随她父母那样的奖状。 有二胡,有吉他,甚至还有一台新手入门级的雅马哈电子琴。 想到自己刚认识时默的时候,曾经教她弹小星星。回忆起来,乔衣感到羞耻。 等时默洗完澡出来,乔衣摸着贴了贴纸的琴键,对时默说:“原来你会弹。” 时默看着那架琴,目光悠远,像是想起了许许多多往事。 “七岁生日的时候我妈妈买给我的。她希望我学学音乐,哪怕作为兴趣爱好,而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唱的歌也让她怀疑人生。” 时默给它插上电源,按下开关,听乔衣随意地弹奏些安静的曲子,她自己则坐在床畔,慢慢地说:“好在我身娇体软,舞跳得不错,长得也漂亮,星探随手一挖,就把我挖走了。” 乔衣没忍住,手指没骨头似的软在了黑键上,弹出了半个错音。 姐姐还是姐姐,自卖自夸的本领一流,变着花样说自己能干。 但乔衣不否认,时默真的是很能干的姐姐,并非是她一个人的,更是SL工作室那群学生的。 先前她见了单一枫,对方提起时默来,双眼之中也有不输给乔衣的亮色,让乔衣觉得遇见了时默,是他们最大的幸运与骄傲。 能干的姐姐提出了晚上分床睡的想法。 乔衣身在客场,只能说好,委委屈屈地在次卧睡下,任姐姐走了出去。 主卧没有床单和被褥,光秃秃的一张床板,时默躺到客厅只有半米的小沙发上,蜷成一团。 乔衣裹紧了棉被,希望那床从这个屋子拿出去的毯子能抵御半夜的凉意。 然而并不能抵御。 凌晨两点,时默敲开了次卧的房门,抱着手臂说冷,钻进了乔衣的床。 乔衣觉得被窝里瞬间多了块寒冰,被冻得清醒,也不想睡了,就和时默说起了同床夜话。 人在深夜时,意志力总是格外脆弱,无论是使用手机和说好不想再见的人告白、去购物app上疯狂剁手、还是向人坦白那些想一直藏在心中的话。 乔衣捂住时默冷冰冰的手,低低地问着她:“为什么我们相处越久,我就越想了解你?书上说,人与人之间最好保持距离和神秘感,可我总觉得知道得越多越好。” “书上还说,书中自有颜如玉。”时默笑着把手抽了回来,压在侧腰下面,想等捂热了再给乔衣捏捏。 “你的人都冻着我了,藏手做什么。”乔衣小声地对她说,又挨近了点,左肩触到了同样冰冷的东西,是时默的小吊坠。 今晚时默睡觉时,并没有将它取下。 乔衣压到它之后,整个人就不动了,乖巧地躺着,像已经沉入睡梦中。 时默却知道她没有,是在好奇吊坠的来历,却又不知道要不要问。 乔衣决定要问,时默却先她一步开了口解释:“你可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总会去摸我的吊坠。” “这样不奇怪。”乔衣摇摇头,将头发撩到枕头上面,不让它们挠着二人的脸。 时默接着说:“这是我外婆买给妈妈的18岁生日礼物。” “她曾是小有名气的歌手,嫁给做精密仪器的我爸后隐退做了主妇。 她很会看人,认准的演员歌手未来都会大红,因此她心里总有个做经纪人的梦。 但好景不长,爸爸那边的设备出了问题,专利被人抢注,模具也被内鬼人为地损坏,破产欠下债务。 他们两个人没有灰心,商量办法想再起来。 妈妈说要出远门,担心我一个人在家觉得害怕,就把她贴身的项链给我戴上,说这是她海选比赛时的护身符,戴着它就不怕了。 他们进货回来的路上选了家旅店,干净卫生但便宜,就是现在说的廉价宾馆。那时的安保并不好,半夜熟睡的时候,有人入室盗窃,觉得偷来的钱太少,泄愤地在地毯上放了火,浓烟呛死了很多人。 我在家里,拿着考了满分的成绩单,等呀等,也没等到爸爸妈妈。 后来凌叔叔他们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才知道,我等不到了。” 时默说到这里,将胸前的吊坠捧到手心里。 借着微弱的月色,乔衣感觉她笑了一下,笑容里比起伤感,更多的是不服输。 “没有关系。每次我遇到了什么事,摸着它,就觉得妈妈还在,告诉我,不要怕。 只要我还在,她就还在我心里。” 这一瞬间,乔衣觉得,她读懂了时默。 就像她在很小很小的某个时刻,发现音符串连在一起,竟然会有惊人的魅力,能将人的情绪牢牢抓住,跟随它起伏。 乔衣曾经看不透时默,如今却发现时默同她一样,只是个普通的女人。 会爱也会恨,有些小腹黑。有爱的人,也惧怕对方离开。 时默是在和她自己说,对于命运,她绝不屈服。 乔衣的心里有句话,还未准备好。 假以时日,她也要对时默来一场只属于她一人的求婚。 她要对她的姐姐说:“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老房子隔音不好,楼上夜半传来老旧唱片放出的英文歌曲,唱着“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就在这样的旋律中,乔衣的心头萦绕着一点点说不明的感觉。 也许是对眼前人的怜爱作祟。 但那不是可怜,爱意才是最强烈的主旋律,因爱而怜惜。 我要你是我的瞳孔,是我的小苹果,是我的掌上明珠。 别怕来不及,只要珍惜眼前人。 乔衣想,即便没准备好,她也有太多想做的事不能拖下去。 而想要的人,就该握紧她的手。 乔衣把时默的头搂进怀里,呼着热气问她:“那你现在还冷吗。” 时默本想说抱着你怎么可能觉得冷,见小白兔目光泫然的模样,她鬼使神差道:“还有点。” 乔衣苦恼地皱起了眉:“那怎么办呢。再抱紧点,会好些吗?” 时默的手轻轻抚摸着她,乔衣的腰痒痒的,也麻麻的,那只手却往下滑,让她惊得猛烈地抽了下。 “姐……姐姐,”乔衣气息不稳地问,“怎么摸那里?” “摸这里的话,”时默将身体撑上去,附在乔衣耳边说道,“会热得比较快。” 乔衣红着脸,也伸出了手:“我帮姐姐摸摸,姐姐也会热起来吗。” “嗯。”时默矜持地回答。 乔衣和她互相轻拢慢挑,忽地回神:“姐姐好几天没做美甲了,不会一直在等着做这个事吧?” 时默在准备新电影,还有一系列的公益宣传片等着她拍,她们有段时间没有进行深入的灵魂共振,至多盖着被子,隔着层楼聊聊天。 今天不得了了。 乔衣的意识模模糊糊,随着时默的手,如同波浪起伏。 一个大浪涌来,汹涌的潮水将她们淹没,乔衣咬在时默的脖颈上,感觉整个人酸麻不堪。 时默微微地喘,好一会儿说:“小狼崽子。” “你昨天还说我是兔子。” “今天不是了,夸你。” 乔衣有些茫然:“那你更喜欢哪一种呢。” 时默笑而不答。 这个问题,就留给小漂亮自己去领悟吧。 等她们回到矶市,乔衣将和琴谱放在同一个书架上的小盒子拿下来,趁着二人在家看电影,递给了时默。 她不好意思地说:“补上纪念日的礼物。” 乔衣没有明说里面是耳钉。 和时默在一起久了,她耳濡目染,也沾染了些小小的怪脾气,比如吊人胃口、卖关子、看对方收到惊喜后的反应。 时默轻抚盒子的丝绒,觉得触感柔软,顺着毛和倒毛摸,都让她过了把许久未捏泡泡纸的手瘾。 她就这么摸了会儿,在乔衣忐忑的目光中将盒子打开。 将口中那句“原来不是戒指”生生咽下,时默小心地取下其中一颗耳钉,翻过来确认了需要埋入耳垂中的尖头,喉头轻微地吞咽,幅度微小到没有让乔衣察觉。 乔衣挨过去一点,又挨过去一点,见时默眼中流露着不加掩饰的欣喜,就好像收到了人生中最美好的礼物。 她莫名感动,也有些内疚,姐姐要为她的礼物打耳洞,不知道会不会疼。 时默将耳钉放在耳垂上,假装已经佩戴着,问乔衣:“好不好看。” 她的耳垂小而圆润,如同清晨叶脉上流过的第一滴露水下落前的弧度。 戴上去的感觉比乔衣想象中更美。 也更可爱。 买它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好看。”热意涌上面颊,乔衣搓着脸,又补充地说,“很衬你。” 还没有完全入秋,天气热得反复无常,时默不打算马上就打耳洞,笑着将来自小漂亮的礼物收起,妥善地保管好。 之后的一段时间,乔衣见时默还没有去打耳洞,眼巴巴地盼着矶市的天气快点变冷。 她很想问问时默把耳钉藏在了哪里,几次开口,却欲言又止。 真的问了,倒显得她对这件事迫不及待。 会太粘人。 这天,与钱婫通视频电话,乔衣看对方换了副很日系的耳坠。 好友戴了副长长的流苏,在她说话摇头的时候轻轻晃动,柔和的弧度将她本来有些方的脸型做了恰到好处的修饰。 钱婫偶尔用手摸摸它,轻轻拽两下,笑着跟乔衣说:“我家猪蹄背着我氪金买皮肤,我发现后他买了赔罪的。” 乔衣发自内心地感叹:“他的眼光真好。” “你也可以打呀,天气很冷了。我把我去打过耳洞的医院分享给你,上回特地挂个专家号,还被医生笑太谨慎,不过她技术挺好,我一点没疼。” 乔衣拿了医院地址和医生的联系方式,想和时默商量,又觉得想什么时候打是姐姐的自由,哪怕再等一年。 怀着说不上来的心情,她把头埋进被子里,缺着氧睡着了。 一个小时后,背完新电影台词的时默走上二楼,把乔衣的头从被子里捞出来。 趁她熟睡,在她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这双好看的细眉毛在睡着的时候也蹙着,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好的人又惹宝贝不开心。 时默看着乔衣熟睡的脸,想到了刚背完的某句话。 这一次,她在民国背景的电影《挽红尘》中饰演女二秋溪桥,一个幡然醒悟后,愿意为家国大义牺牲爱情的曲艺者。 秋溪桥常作青衣扮相,对她的爱人说:“你的美是真,我的是假。你看到我面上的油彩,应当看到我只是伶人,是戏子。你我之间,只能是逢场作戏。” 最终,她以为她失去了她的心爱,爱人却最终回到了她的身边,告诉她战事已经终止,他们将白发相携,就连化作灰也垒在一块。 时默是个大团圆结局爱好者,很喜欢这样的收尾,即便影片台本最后留了白,旁白说她们这几个与命运抗争过的伶人最后分散在全国各地,没有人听说过她们的故事。 时默常在圈中走,形形色色的电影剧情也见过不少。 那些女主女配们褪去衣衫的身躯或柔弱或坚韧,皆是能让人眼前一亮,印象深刻,看完电影后的数年还能对其中的亮点场景如数家珍。 时默在对戏时有过灵魂的震颤,有过入戏时的心爱。 故事落下帷幕,回过神来,却没有真正的爱人。 乔衣却是这样真实。 她是温暖的,可以被触摸到,不会只存在于一段故事里的人。 她们在同一个世界,即便差了七年,也能毫不费力、没有顾忌地拥抱彼此。 原来,拥有她,抱着她,是这样快乐的事。 时默摸了摸吊坠,将它摘下来,放进床头的小盒子里。 盒子里有乔衣的新专辑、乔衣曾经离开时给她写的信,告诉她,她会好好的,不要担心。 时默庆幸,还好她那时及时地做出了行动。 还好她们后来又相遇了,就像被捏在一起的橡皮泥,熬制藕粉时撒入的腌桂花,喷火龙和它的小尾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盒子里还有个小盒子,打开后正是乔衣送她的那对闪着迷人光辉的耳钉,外观简约别致。 时默有个小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怕打针,怕得不得了。 每每刷甲油的时候,她都会想要各种奇奇怪怪的耳钉,来配她的美甲,但一直没能对自己狠下心,挂个啪嗒啪嗒几秒钟就能搞定一对耳洞的号。 她总对自己臭屁地说,你是被火烧过的涅槃凤凰,还怕打耳洞吗。 嗯,还真怕。 但乔衣送给了她这对耳钉,是天意。 捏着敏感的耳垂,时默心中果决地想,明天去打。 但是,要不要让小乔陪着呢。 事关年长者的尊严。 几天后,望着乔衣可怜巴巴的小脸儿,满脸的“天气这么冷了你怎么还没打完戴上它们鸭”,时默最终妥协。 老婆的意见更重要,让年长者的自尊见鬼去吧。 等时默赶去片场,开拍《挽红尘》,导演把造型师拉过来,问他:“这不是有耳钉吗,快把我们之前说的穗子加回去。” 造型师连声说好,心里疑惑,时默是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导演非要加的流苏穗子耳环过于土气,倒不如时默自己戴着的那双耳钉。 时默被前来探班的粉丝拍到侧脸后,就迅速地收录进了时默本人的两个名字的两个超话,夸她的耳钉真是神仙之选,很快这个款式就在全国各大专柜卖断了货,再要购买只能定制。 不过时默当真对她的耳钉宝贝至极。 换装造型时特地将它放进小黑盒收好,塞进手包的夹层,拉拉链扣锁,特别叮嘱她那个如同助理的经纪人,不要让包被人偷了。 《挽》剧组别说小偷,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不知道是什么人送的耳钉,这样重要。 造型师觉得时默这样有钱,就算真的丢了,她也能重新定一对,付了加急费,也就半个月的事。 他在一次午间听时默的经纪人问起了同样的问题,连忙过去听听。 时默用折扇的扇骨掩着唇,好一阵笑,让造型师不知道笑点何在。 只是时默现在身着浅青色旗袍,头发高高挽起成,手中做道具的折扇啪地打开,在九月的天气里扇着风,一副高傲的模样,俨然电影中的秋溪桥。 秋溪桥在听了别人的蠢问题时,也是这么笑。 摄影师偷听着,感到自己摸到了前影后某方面的脾性。 她容易入戏,将戏中人的性格特点献明地代入,然后即兴发挥。 坦白了讲,时影后就是个戏精,一个大活宝。 时默笑够了,才问:“如果你对象送你满怀ta心意的礼物,你搞丢了,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乔呦想了想,说:“会被打死。” “还有呢。” “那肯定是不太高兴的吧,辛辛苦苦挑好了的礼物,还能弄丢。或许会想,以后送你,再丢了怎么办,信誉就这样逐渐失去。” 时默笑了笑,想不到乔呦想得还挺远,怎么现在也没找到男朋友。 导演在叫他们几个,时默对他点了点头,将扇子合上,将耳垂上沉重的大红色穗子捋直了。 于她而言,耳钉是四叶草的幸运,是玫瑰的爱情,更是乔衣给她的一颗心。 没有人会想把爱人的心丢掉。 就如同母亲传承下来的项链,她送给乔衣的求婚戒指,这对耳钉也有着特别的含义,是别的礼物所不能替代的。 她希望,乔衣的心能永远年轻,永远快乐。 永永远远,与她无限贴近。 乔衣发了微信,问她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时默搓着语音条,声音温柔得让造型师整个人快要化了。 “今天的戏好拍,收工会很早,晚上我想吃炸丸子,淋千岛酱,”时默笑着说,“需要我带点什么吗。” “要的。”乔衣甜甜地回答,“带个吻回家。” 第五十九章 番外三 事情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就像心情也会跟着改变,与最初的想法南辕北辙。 乔衣看到新闻融资列表,父母的企业上市成功,并大放异彩, 有望在未来的五年跻身新能源汽车行业的TOP 20。 乔衣看得很平静, 听身穿白色西装的女主持人播报, 之后调低投屏的音量,给乔言商打了电话。 “哥哥,你没有被翟……逼婚吧。” 乔言商吓了一跳, 问她怎么知道这件事。 前两年,他确实被翟成鸿追过一段时间,但对方仅仅是个富二代, 钱多脸蛋俊, 除此之外并无优点, 乔言商看不上他,没有理会, 自顾自地做大了生意, 也早早地与父母分了家。 乔衣得知父母并非是通过“卖儿子”的手段得来的战果,感到心情复杂。 不得不说,他们是失败的父母,却是成功的企业家,多年来的付出终于有了喜人的收获。 她考虑了很久,问乔言商要了母亲的新手机号, 祝福她和父亲。 这回,乔衣没得到“快找男朋友”的催促, 她的母亲却让她有时间回去念书,他们为她挑好了美国的一所私立大学, 如果乔衣够勤奋,毕业时就是博士学历,再也不用做这样不稳定的工作。 “兴许你下一曲就灵感枯竭,你能保证你的生活吗。” 母亲的声音传来,乔衣从未听过她如此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话。 她在很久很久之前常讲,人生走向光明后,才有对人和善的资本。 现在他们做到了。 乔衣长久以来存着钱,确实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但从母亲口中说出,她不知怎么地想与对方的意念较量个高下。 不依照对方为她规划好的人生轨迹行走,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她有她的手,她的耳朵,她的琴,还有万能的姐姐呢。 时默却是听到了这番话。 在某次二人跳着减肥操的时候,时默突袭般地问乔衣:“你想去上学吗。” 乔衣的脑子里一直在转,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时默问到了她,她几乎想都不想地回答:“我不想。” 时默从瑜伽垫上站起身来,擦拭着流淌在纹身上的汗,那片色彩看得乔衣喉头吞咽,不知怎么无法急中心思考虑读书的这件事。 时默边擦边说:“其实你给自己存的钱是读书用的,去考的两次DaF,拿到四个五分,也是为了留学,对不对。” 乔衣不想与时默深入地讲这个问题,只是抱住她的腰,撒娇似的说:“可我不想离开你。” 时默语重心长道:“可是宝贝,这不是你放弃梦想的理由。” “这个梦想没有姐姐来得重要。”乔衣摇摇头,将时默的腰又环紧了些,“没有关系,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没问题。” 时默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望着外面的晴日,没有回头,却说了重话:“要是就这样逃避现实,以后会后悔毕生的。” 逃避。 后悔。 乔衣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听到这些让她胸口发闷,喉头发紧的字眼。 “什么逃避现实,和你在一起就算逃避现实的话,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是不是觉得,这回我爸妈说的话很有道理,没有按照他们意愿好好上学的我,就像个……” 乔衣看到时默眼中的凝重与沉寂,还有一丝不赞同,便将差一点点就脱口而出的“没用的人”收了回去。 乔衣有些难过。 明明姐姐只是问问,站在她的角度给她点建议,她却发火地冲她大声说话。 她太激动了。 人会激动,往往是被戳中了痛脚。 她其实,又何尝不想去。 时默摇了摇头:“我不该给你压力,只是作为过来人的经验。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你为了他们想舍弃他们规划好的路,但其中的一些风景本就属于你,与他们没有关系。” “对不起,我不该着急,也不该朝你喊。”乔衣垂下眼,小声说,“那让我想想。” 她看似没有被说服,实际上心里很受触动。 就像她曾经常常思考,为什么她会是父母的女儿,能不能把这副身躯,把这双眼睛还给他们,告诉他们,她不要了,他们觉得她是个怪物,她也不想以这样的姿态降生于世,为人所厌弃。 这样的家,这样的她,她并不珍惜。 可时默这番话,却是对她说,你值得善待自己。 虽然这是他们赋予你的生命,是他们为你选的路,可最后的主导权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你的灵魂自由,将带你的心直冲云霄。 唯有自己,才是自己人生真正的主人。 她听时默对她说:“即便是我,也无法成为你的束缚,做禁锢你的枷锁。” 乔衣想反驳,姐姐并不是枷锁。 话到嘴边,又没了底气。 她何尝不是将对方当作了迟迟未能行动的挡箭牌。 她要想想,一个人好好考虑考虑。 乔衣穿上外衣,要出门去。 走过时默身边,眼尖地把时默偷偷拿出来的一包烟给顺走了。 “我不会乱跑,你也不许抽。”乔衣发脾气归发脾气,该有的理智一点也没失去。 抽烟的姐姐罪大恶极,不担心自己的身体,是会被她用眼神钉在墙上,三天三夜扒不下来的。 从前年时默在车里抽烟被乔衣撞见之后,她们一个死死管着对方的心肺功能,另一个在烟瘾偶尔发作时吃糖止馋,险些薄荷糖成瘾。 这包烟是翟纯托乔呦塞给时默的“贡品”。 时影后尚未享用,就从口袋里摸出个白色的角,然后被老婆一波带走。 时默伸出手去够:“不能给我留一支么,我不点燃,就闻闻味道。” “上次在车里被我抓住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可就剩了个烟屁、股。” 乔衣有时候不明白,怎么那么大的导演和经纪人,劝别人抽烟喝酒的时候,露出来的嘴脸就像拉/皮/条,这种事除了热闹气氛、互相坑害健康外,没有半点好处。 她将她的疑问说给好友听,好友却说乔衣还小,没必要知道大人的这套名为人情和面子的龌龊把戏。 尚且年轻的乔衣默默地把翟纯从心里的“值得信赖”名单中划去,拎到了“总有刁民想害姐姐”一栏。 如果她走了,谁来管理姐姐的身体健康。 谁来没收她的烟酒,给她营养配比的加餐。 也许得从小金库里抽出一笔钱雇个生活助理。 把烟盒放进就比它大不了多少的新款烟盒包里,乔衣昂首挺胸地走了,小表情还很是骄傲。 时默叹了口气,从抽屉里翻出最后一粒薄荷糖,扔进了嘴里。 乔衣走了之后,她要是没人管,可怎么办。 她现在已经得了不和对方来个晚安吻,晚上就睡不好觉的程度。 烟瘾这种东西,能有小漂亮让她上瘾吗。 望着已经关上的门,时默喃喃地说:“小傻瓜,要去就早点决定,犹犹豫豫,我可舍不得再放你走啊。” 然后,双手假装夹着雪茄,抽了一大口玫瑰味的空气。 舒服了。 乔衣去了小公园,一个人荡秋千。 本来只打算考虑半小时,但这样重大的决定,她反复地想也没有头绪。 索性发信息给家里:不用留饭,睡觉会回来。 话未发出去,乔衣读了两遍,觉得有些生硬,又在后面加了个颜文字,是害羞的哭哭表情。 尽管她现在并不害羞,也不想哭哭。 时默在家里望眼欲穿地等乔衣,却等来了她不回家吃饭的消息。 “睡觉回来”的意思是什么。 是把家里当成了驻足的客栈,还是她们一星期会在不同的地点激战四五回的那个睡觉。 不能强行把小漂亮抓回来享用大餐,只能宠着她。 时默心道,没法子,自己挑的老婆,晚餐白做了也要宠着。 这是乖顺的小孩儿迟来的叛逆期。 她一门心思想要乔衣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可忽略了她说的,想要与她在一起。 所以乔衣生气了,也是理所当然。 乔衣几乎是收到了姐姐秒回的消息:“早点回家,我的宝贝。” 乔衣将手机贴在心口,心中发问,你真的舍得你的宝贝飞远吗。 人生从十七岁到二十岁,看过了很多风景,但放弃了曾经拥有过的普通人的生活,还是会意难平。 乔衣握着秋千的绳子,脚尖用力,轻轻地晃着。 一个人荡秋千,心情是不一样的。 过了会儿,有个很小的小姑娘坐在她身边,仰头望过天,倒着头对身后的人甜甜地叫“哥哥”。 女孩扎了两个粉色米菲兔的发圈,绑成羊角小辫的头发细软,是纯正的墨黑色,头顶上有个形状好看的发旋。 她一直笑着,即便没有听到谁和她说话,也是开开心心的,眼中充满孩童对这个世界好奇的光芒。 她身后推着秋千的是个大她不少的男孩,戴着半框眼镜,身上穿着帅气的藏青色学生制服,扣子扣到第一颗,把领子立起来,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女孩转过头,视线掠过乔衣,停驻在了男孩的脸上:“等我将来长大了,就一起去公司,帮哥哥和爸爸妈妈的忙!” 男孩摸着她的头,对她说:“你的心意,我们都感受到了,可哥哥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哥哥未来想飞去大洋彼岸读商科,去见更多的人,看更大的世界。” “那哥哥还会回来吗,会来看我们吗。” “怎么不会,我们是家人。” “家人……”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很快就被哥哥说的别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我们今天出来玩一整天,有很多的时间,你想去哪里,哥哥都陪你去。” “不想去别的地方。”小姑娘撅起了嘴,小手啪啪拍着身下的座椅,“想荡秋千!飞高高!” “抓紧绳子,要推了。” “哥哥再高点嘛!”秋千飞得很高很高,小姑娘咯咯地笑,无忧无虑地望着家的方向。 晃神之间,那对兄妹的身影已经淡去了。 原来只是回忆。 乔言商告诉她父母答应了让他们出来,可那只是他的谎言,为了带久病初愈的妹妹出来透透气,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比家里更有趣,更值得人探索。 回去后,他就因为离家太远并拒不接电话,被父母狠狠地揍了一顿,三天下不了床。 也就是从那时起,乔衣不怎么愿意笑了,再也不会说想要帮爸爸妈妈管理公司的话。 母亲开始喊她丧门神,连笑脸都不会露,以后怎么接待客人。 乔衣知道,她在家里不笑,是因为负罪感。 好像她一笑,乔言商就会挨揍。 那年和父母相见时,乔言商不也因为替她说话,在餐厅里挨了重重的一下。 乔衣深呼吸一口气,又给乔言商发了长长的一段话。 乔言商半天后才会,短短的一个字:“好。” 过了几秒,又补上一句:“你要去哪里,哥哥陪你。” 半年后,乔衣被格拉茨音乐与表演艺术大学录取,把乔言商也带走了。 时默虽然在之前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但大舅子和她老婆同时得到学校录取通知书的消息还是让她的内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这对学霸是自己想考的学校就能考进吗。 先不说乔衣,一直在努力准备,提交着介绍信。大舅子平时事务繁忙,这样也能考上,让她又高看他一眼。 当然,高看归高看,自打乔言商跟去之后,时默再看到他,就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顺眼。 女人就是可怕,吃起醋来连老婆的亲哥都不放过。 时默原先想着乔衣的这番话,如今又还到了自己头上。 天道好轮回,她认了。 乔言商考了个MBA,同样去了奥地利,在乔衣附近的城市。 虽然在这个国家读商科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但他每周都能和妹妹自拍发朋友圈,在周边几个国家旅行时,也会问乔衣要不要带点什么回来。 乔衣总说,可以带给你妹妻的东西。 这个叫法怪得很,但是是妹妹说的,乔言商听久了也觉得习惯。 他偶尔回国打理公司,会特地赶来公寓,给时默带点乔衣做的东西。 公交卡的卡包,羊毛毡戳成的小兔子,祝人好梦的捕梦网,还有模仿她们的LOFT公寓的小屋。 这最后一个礼物拿过来的时候,乔言商对时默说,做这个比较费时间,他不忍心妹妹累着,就帮了把手。 这让时默很是嫉妒。 从前喂大舅哥吃的狗粮,现在他全部还给了她。 还是无意识的行为。 但不得不说,乔家这两兄妹和他们的朋友都心灵手巧。 建模是乔衣的朋友钱婫做的,得知钱婫是自建站的骨灰级元老,时默感慨这个世界实在是小。 乔衣那时候看她藏着马甲没掉,也跟着傻乎乎的,她的朋友怎么就没提醒她一把。 而小屋的木材是乔衣裁下来的抛光的,每一块组成家具的木头都刷上了颜料和环保清漆,颜色看着和她们家半点不差。 问了乔衣,才知道真的不是她拍了照片,而是自己凭记忆中的色号让钱婫还原的。 时默感叹,她的老婆的记忆力实在是惊人,这点在背台词上特别占优势,可惜乔衣没吃这碗饭,不然非把她们的风头全部夺走。 但她很乐意双手奉上。 乔言商再用滴胶把木材黏在一起,墙纸和地板铺得很平整,家具也没有拼歪,精致得可以直接挂在线上售卖。 有亲哥的照顾,时默还是对乔衣比较放心的。 乔言商来跟她汇报近况的时候,还会看自己这位“妹妻”的脸色,时默突然间觉得,大舅子好像有那么点可爱。 绝不是她变直了,老话说爱屋及乌,对她老婆好的大舅子,她也一样喜爱有加。 而乔衣的脸在镜头里愈发圆润了,想必是吃了那边不少的冰淇淋和肘子,可爱。 在乔衣发奋学习争取提前毕业早点儿回家的同时,时默也终于开始了她发奋图强的搞事。 她先后拍了七部电影,虽然在各地片场飞,却毫不显疲态,每一部都是精品。 非但是粉丝,就连路人夸她也夸到嘴抽筋:“时影后高产似那个啥!” 也有不少人提出疑问:“这么多人物,有些造型相仿,不会串戏吗??” 粉丝回答说:“自己山寨自己都不会串,论精分,我们时姐是专业的!” 乔呦把这条神回复截图给时默,问她感想。 时默笑着说:“这么久的事,难为她们还记得。不过确实有些羞耻。” 乔呦像发现了新大陆:“姐,你也会觉得羞耻?” 时默微笑:“我还会替你害臊,工作时间,你摸什么鱼,快去干活。” “嘤!”乔呦滚去干活了。 他突然觉得,还是怀念在翟纯手下的那两年。 至少他是摸着鱼拿工资的,不像到了时默这里。 每天都抽干肺部的最后一丝氧气。 时默拍完她那八个电影和三个电视剧后,她正式宣布退圈。 粉丝流着泪送别她,她的自建站里飘满了抒情感人的情诗。 就好像她不是退圈,是原地飞升了似的。 然而过了没多久,大概也就不到半个月,时默又以自己的衣脉娱乐公司大股东的身份出现。 兼执行董事,兼经纪人,兼总经理。 简直万能。 再去天眼查一看,衣脉娱乐已经注册了有段时间,好像是时默和翟心合约期满解约后就成立的,时机微妙,还被风语矿业及它旗下的创投所投资,挺有来头。 吃瓜群众一时深扒不出真相,只当时默交际手腕强,勾勾手指,就能与艺人们结交,拉到最大的利益,她甚至比人形自走春/药梁芝雪还要有一套。 当年是谁给时默定的清纯玉女命不长路线?出来挨打! 粉丝1:还我的眼泪! 粉丝2:怎么回事,我们脉怎么自立门户了??? 粉丝3:妈呀这公司名,好直白,好玛丽苏,可是我爱了。 粉丝N:脉脉,你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粉丝N+1:快来个狼外婆,把这个磨人的影后吃掉~ 时默回复转发了这条评论,郑重致歉:“前段时间忙疯了,是我的经纪人造的势,我全不知情。” 瞬间,粉丝们爱的“炮/火”对准了乔呦的微博,可怜的乔呦一边被花式吐槽,一边涨了二百万粉,一跃成了时默公司中最耀眼最圈粉的存在。 乔呦:“可恶,你算计我!” 乔呦现在是时默的总秘,翟纯这么安排的时候,时默也爽快答应。 乔呦偶尔会和翟纯分享时默最近的动静,大部分时间给时默订外卖、安排活动,再也不是那个可以摸鱼拿工资的愉快的小年轻。 被甩了锅的他极为生气,虽然私底下为涨的那两百万粉偷着乐,见到时默时却忍不住控诉:“时大腹黑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害他男神都以为他是个心机受了,生气! 时默顺着毛捋,对他说:“现在的男人都喜欢心机款,信我,你会得到真爱。” 乔呦信了,三个月后真的开始与男神交往。 乔呦发自内心地表示感谢。 时默开影视娱乐公司后,白漫梨在榴市远程帮她处理一些事务。 而传到了梁芝雪的耳朵里,却彻底变成了谣言。 梁芝雪推开时默办公室的门,拽着时默脖子上的丝巾问:“她人呢?” 时默鄙夷地看着她:“你还没把人追回来么。” 正好来了视频通话,是调整好二人的时区差,算准时间给时默露露小脸的乔衣。 时默和自家老婆在梁芝雪的面前好一阵腻歪,成功将这位不速之客齁跑了。 而公司来的人也不止这些。 时默先前带出道的SL的小孩儿们,都在各行各业逐渐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 虽然行业不同,但大多都在娱乐圈里。 单一枫、田野、楼阑…… 在时默当上光杆老板后,纷纷合约期满回到她这里。 凌翃得知这件事,笑着说这些小可爱是雏鸟心态。 时默知道,并不是这样。 他们是为了回报她,用他们的青春为她支撑起一片蓝天,为她保驾护航。 他们都相信,她一定能做好。 单一枫最先回来,在时默人手不足时,用平面模特的薪水付了价值高昂的违约金,还带来了他的各色渠道和资源,最先帮上了时默的忙。 最晚过来的是傻乎乎地和个黑心公司签了五年的黄梓星。 他回来后,小伙伴们纷纷感叹他的外貌和气质被调/教得霸气成熟,谁知开口跪,傻了吧唧的感觉还是原先那样,只能做一尊安静的酷哥。 想不让话痨的黄梓星说话是不可能的,他过来和时默签完新合同的第二个小时就憋不住,和时默打听心里的疑惑:“我们的师母呢,还在留学吗?” 这个疑问大家都没拦他。 他们都想知道,乔衣过得怎么样了,住得习不习惯,在奥地利有没有吃好喝好,可别憔悴瘦了。 时默拍了拍黄梓星的肩膀,比了个大拇指,说:“她还有两个月就回来了。” 时默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想得不得了。 乔衣曾经说舍不得离开她,可是她飞走后,一天想对方八百遍的人却是时默。 她每天在家里的墙上那个365日计划大挂历上写:今天老婆回来了吗?没有。 有次视频通话,她在挂历上写字的这点羞耻的小秘密被乔衣看见了。 因而那个DIY小屋送过来时,一楼的客厅里也贴了等比例缩小的挂历。 与时默写的不同的是,乔衣选了她回家的那天,写上X年X月X日,我回来啦。 距离乔衣在小模型上写的回家日期,时默日盼夜也盼,等得头发也白了两根,拔下来放在她的盒子里,要在乔衣回来后给她看看。 时默度过了令她备受煎熬的三十天。 什么叫近乡情怯,什么叫日子快到了心里反而开始唱忐忑。 这就是。 在倒数日还有一个月时,时默意外地没有接到微信电话,反倒只是通普通的电话,来自乔衣。 时默边替乔衣心疼漫游话费,边接了起来,听乔衣问:“姐姐,你想不想我。” 时默也学着乔衣撅起嘴,反问她:“你觉得我想不想你。” “那自然是很想的。” 这声音却并不是从电话里传来的。 拿着被挂断的手机,时默望向家门口,脸上的表情凝滞了。 乔衣看起来更加成熟了,巴掌大的小脸儿少了点婴儿肥,多了些英气。下巴显得比视频中要尖不少,而个头也窜高了些,几乎与时默本人平头。 时默将它归咎于奥地利的地心引力比本国来得小,让乔衣长高的愿望在成年后实现了,着实令人欣喜。 她那头黑发,还是原来的发型,柔顺漆黑,随着身体的动作轻晃,就连发梢也像在跳舞。 还有那双眼睛,没有隔着屏幕,也就没有了偏色,让人能确定,是她。 是真正的她。 乔衣回来了。 乔衣手上拿着串钥匙,低头找鞋柜里的拖鞋,边问:“我的兔头呢。” “你的兔头,我给你晒了。”时默游魂似的飘去了阳台,给乔衣拿拖鞋。 这是乔衣最喜欢的一双拖鞋。 她本以为她出去两年,姐姐肯定已经扔掉了它们,没想到还会趁着天气好,给她晒晒,这让她又是感动,又是心酸。 乔衣接过,兔头拖鞋上的毛毛蓬松,充满了晒过太阳后的芬芳。 时默慢慢地走到沙发旁,扶着膝盖缓缓坐下,捞过一只抱枕抱在怀里,双目放空。 乔衣身披当地带回来的大披风,脚踩居家拖鞋,走到时默面前,问她:“我提前回来了,你不高兴呀。” “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喜,你让我缓缓。” 时默表现得很无动于衷,嘴角的弧度却出卖了她。 乔衣在时默身边坐下,抽走她怀里的抱枕,把头搁在了时默的大腿上。 她提前答辩,早了一个月回来,只为看时默惊喜的表情。 倒确实把姐姐吓着了,以为出了幻觉。 可她到底是喜欢她提前回来的,平时那么能控制情绪的人,现在脸上都要抽筋了。 看来,她是真的舍不得,也是一万分的想她。 乔衣圈住时默的腰,对着时默笑:“慢慢缓。” 反正还有好几十年,我们可以一起过。 时默揉了把小漂亮的头发,问她:“还往上念吗。” “不了。”乔衣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确定了,我好想你,真的离不开你。” 一年零十一个月是她的极限,再多一天她都挨不了。 这一次,并非将对方作为借口。 时默笑着,自问自答,说起了最近百无聊赖时听的单口相声:“老婆撒娇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宠着她呗。” 乔衣伸出双手,要搂时默的肩膀。出去后所经历的一切,都刻在了她的心里,成了难以磨灭的记忆,想要与她分享,也想要将她们所失去的时光一一补偿。 时默垂下修长的脖颈,任凭乔衣勾住,而后—— 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鼻尖。 虽是没用多少力气,咬痕却留在了那里。 乔衣吃味地对时默说:“我刚下飞机,就听到走过身边的旅客说,谁谁又在追你。你怎么不让我省心。给你做个记号,告诉人家,我回来了,他们都别想了。” 这倒是无妄之灾,八卦小报的消息,乔衣过了两年,却信得紧。 时默更愿意将它视作历经寂寞后的小委屈。 她自己也是,总是对管理这类风言风语的讯息不上心。 是时候下点本钱,巩固一下深情爱妻人设了。 虽然这本就是真的。 时默无奈地吻上了乔衣,在她唇齿间呢喃:“你呀……” 这是从小兔子变成了狼崽子,不知是历史的进化,还是人性的倒退。 不过没有关系,是她就好。 在君王般荒、淫的一晚过后,时默神采奕奕,照常上班,众人见了她却都没忍住,对着她好一阵笑。 黄梓星的笑声最为魔性:“时老师,你的鼻子是怎么回事?” “是啊是啊,这是让谁给咬的,不会是师母吧?” “师母那么温柔,总觉得做不出来这事……” 乔呦见时默“破了相”,二话没说丢给她一只口罩:“快戴上,一会儿开会呢,还来了个创投公司,说要和我们谈谈。” 时默又把口罩丢回乔呦怀里,抱起手臂:“不戴,影响通风。” 乔呦鄙夷地看着时默,问:“我作为你现在的得力助手,有权听一句真话吧。” 时默对他笑了笑,眉眼之间满是喜悦:“老婆盖的戳,不想遮。” 时默走后,乔呦回过头,对门后叫:“你们听到没,打赌说不是乔衣做的,输的人都给我两百块钱!只收大钞现金,转账我怕你们举报我!” 门后呼啦地涌出了一大堆人,纷纷骂骂咧咧地掏钱给乔呦。 乔呦眉开眼笑地点着钞票,寻思着要存多少进支付宝。 一只手伸入他怀里,将他刚刚放整齐的钱全数捞走。 “聚/众赌/博,没收了。” “卧槽,谁敢动爸爸的钱!” 乔呦怒吼着,转头看见似笑非笑的时默,顿时像个瘪了气的皮球,再不敢吭声。 至于那笔钱去了哪里,再也没人知道。 但众人知道,自那以后,他们的老板身上再留点什么痕迹,那一定与她的老婆脱不了干系。 久而久之,不管公司内外,没人惦记时默这个“妻管严”了,也再也没人给她送花,约她去酒吧餐厅豪华邮轮一叙,谈人生谈月亮谈摘星星。 乔衣对时默笑:“我的方法好不好。” 时默捏了捏乔衣的脸。 没以前小时候软了,可还是让人上瘾。 乔衣惦记她被人抢了。 可是呀。 在她心里,乔衣才是她的小宝贝。 是偷不走的星星,谁来也不给。 是她的心头好。 是她一个人的就好。 第六十章 番外四 有件事总是赶不上做, 无论是曾经或现在,日期不对,排档期又有问题。 那就是趁着最好的季节到各地旅行,去捕捉极光的景象。 年复一年, 时默和乔衣在感叹和可惜中度过。 甚至漠河也有人拍到了蓝绿色带的唯美画面, 可她们至今未去。 乔衣看到那几组唯美的极光照片时, 整个人酸成了一颗青涩的小葡萄,几乎是在沙发上来回翻滚,说什么也想抓紧去一次。 而小沙发承受不住她们二人的重量, 在乔衣的一次后滚翻翻进时默的怀里之后,塌了。 送新沙发上门的安装师傅用暧昧和佩服的视线看着两位户主。 时默的脸上满是“随你误会,我很稳”。 而乔衣羞红了脸, 给人泡完茶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浴室。 现场自闭。 师傅走后, 时默轻轻拍着浴室的门, 轻声哄道:“快出来吧,是沙发质量不好, 现在这个肯定不会塌了。” 乔衣愈发羞恼:“说得好像我们真的做了什么才把它压坏的。” “咦, 难道不是吗。”时默掐指一算,“上个月,我们在上面的次数是——” 门啪得打开,时默差点被砸到鼻子,心有余悸地接起响了两声的手机,却从乔呦那里收到了个好消息。 最近她参加活动十分勤奋, 档期空了出来,12月有半个月是空窗, 也正是观看芬兰北极光的最佳日期。 乔衣了解到情况,当场欢呼着把时默飞扑在了新沙发上。 时默拍拍乔衣的后脑勺, 心道到底还是小孩儿心性。 但她被她喜悦的心情所感染,也期待起了她们的旅行。 这一次,时隔五年的蜜月旅行,她们终于可以共同敲定最合适的日期,去追寻极光。 在去之前,乔衣热情似火地做攻略,查到芬兰拉普兰省类维市以北是能观测到美丽景象的最佳地点。 无论是否能追到极光,吃住舒心也是需要考虑的重中之重。 时默和乔衣一起查找起了住宿酒店。 翻看多个宾馆点评app后,时默对名叫“信鸽”的酒店比较中意。 它以洁净的风格,细致的服务出名,常有情侣入住,评分极高,来自各国的人们热情洋溢地为它进行点评。 然而是家情/趣酒店。 时默对店内的装修和布置有些心动,看着那张带手脚镣铐的巨大旋转圆形水床,幻想乔衣躺在上面,四肢被铐住的模样。 她将手机拿过去,乔衣定睛一看,是第一个被她否掉的选项。 乔衣伸出食指,将时默手机上的它也给叉掉了,红着脸说:“隔壁这家店挺好的。” 绝不是因为它比信鸽酒店便宜了一个零。 说到底,她们为什么要去奇奇怪怪的地方。 信鸽附近的另一家酒店,外观颇具欧式风情,看起来很古朴,顶上覆盖着皑皑白雪。 常年有房源,因而预定非常迅速。 等到了十二月下旬,她们去了以后,发现是真的古朴。 乔衣还在整理行李箱里的衣物,时默的声音便哆哆嗦嗦地传了过来, “乔衣,快过来!” 乔衣没听到过,姐姐的声音如此恐慌,还连名带姓地喊她。 时默绷着脸,一副恶毒女配的模样,指着那张双人大床:“床脚下有……” “什么?”乔衣探头过去看。 时默甚至连那个东西的名字也不想直说,仿佛说了之后,那玩意儿就会朝她飞过来。 乔衣把头低下去,顺着时默的手指看床缝,头发垂落在地板上。 时默捂住了眼睛:“一会儿记得洗头,它刚爬过……” 乔衣见眼前溜过一抹棕色的“倩影”,恍然大悟地说:“是蟑……中国大蠊?” 时默躲在乔衣背后,纠正了她的说法:“德国小蠊。” 乔衣被戳中了笑点。 憋笑憋得有些辛苦。 姐姐怕火,恐高,没想到还怕蟑螂。 她想到她们曾经同台“搭档”过的经历,便问起来:“那次参加综艺,不是挺好的吗。” “它们和普通的虫子不一样。”时默企图为自己找到合理的理由,“黑得油油亮亮,腿上还有腿毛,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乔衣摇摇头,迷茫地说:“还好。” 腿毛这种东西,长在人和其他动物的腿上,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不过小强这样的生物传播细菌,作为四害,得把它拍死了,再用火处理一下尸体,以防母体中有爬出群小的。 但这么冷的地方居然会有蟑螂。 乔衣记得她在格拉茨的选修课上,看到过北欧的生态环境这一章节。 虽然教授直接跳过了它,但乔衣也完整地查词,整个读懂了。 书本上原原本本地写着“以芬兰为首的寒冷气候下,蟑螂无法在实验室以外的地方存活”。 不用说昆虫,就连人口也十分稀疏。 因而类似于芬兰、格陵兰岛这样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国家而言,它们对各种细菌、病毒的抵御能力非常强劲、转播速度缓慢,被称为“人间净土”“上帝设置在地球的最后一道防线”。 然而这道防线有蟑螂。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家酒店的老板是科学怪杰的化身,她们不知怎么撞破了蟑螂的培养皿。 这一定是天意,预示着她们转移阵地。 乔衣胡思乱想着,把从本国带过来的报纸卷成卷,追着无辜的小强满屋子打。 她本不想取它性命,但本着不留后患的态度,她精准击打后,为它哼了一段《大悲咒》。 时默听出了旋律,暗道,小漂亮还会唱这个,有点可爱。 可是报纸上粘着个扁圆形的深棕色物体,让她无心欣赏乔衣的美貌。 等乔衣做完一套动作,时默整个人裹着毯子蜷在纯木制的餐椅上,隔了好远夸奖乔衣:“我的宝贝好厉害。” 乔衣走过去,要给姐姐一个安慰的吻。 时默做了个“立入禁止”的动作,探着头提醒她:“你还没洗头。” 乔衣嘴巴一撅,转身进了浴室。 时默隔着门板哄人,觉得这个场景已经被她重复过数次。 而且好像每次都是因她而起。 “宝贝,不要生气啦。” “如果我掉进蟑螂堆里,你还会爱我吗。” 时默语气有些虚:“……自然是爱的。” 小乔怎么会有这么吓人的脑洞。 这个问题过于残忍,她回答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我不闹你啦。”乔衣开了门,打完洗手液,搓干净的双手已经被烘干,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她从时默的手中接过自备的毛巾,又进去洗头。 这回没有把门带上,任时默也跟着进来。 乔衣边搓头发边说:“仔细想想,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 时默觉得,她老婆的脾气世界第一好。 她能看她洗头,看整整一天都不厌。 然而没有人会花一天时间洗头,也没有人喜欢洗漱的时候被对方盯着看。 时默眼睛睁大得像铜铃,看得乔衣心里发慌,最终被赶了出来。 啪嗒。 门锁又被扣上。 乔衣洗个头用了很长时间,时默在浴室外轻轻叩门,问她在做什么。 “你是对的。”乔衣叹了口气,关掉了手机,“我刚刚重新订了隔壁那家酒店,我们把这边退了就过去吧。” 时默心里的小人举着玫瑰花花转圈圈。 她的宝贝对她太好啦。 当晚,她们入住了信鸽酒店的豪华情侣房。 酒店提供了五六种香薰花瓣,供客人泡澡时使用,而时默将它们全部用在了乔衣的身上。 至于怎么用的,就是个秘密了,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 第二天还要去看极光,她们没有翻来覆去地闹腾,仅仅是浅尝辄止。 情人酒店虽好,可习惯了家里的温馨和归属感,换了个地方后,意外地感觉这里并不属于她们。 时默向当地租了车,汽车半路却抛了锚。万幸剩余的路程不多,她们从车上下来,一步一个脚印地行走,拄着酒店贴心提供的拐杖,向目的地进发。 路上,数十头驯鹿悠闲走过,领头鹿生得高大威猛,头上一对大角也很醒目。 它往乔衣身边走来,二人一时愣住了。 驯鹿人用英语告诉她们别害怕,他手下的芬兰驯鹿性情温和,不会袭击人。 头鹿确实没有伤人,但它挨着乔衣,后颈蹭了两下这个漂亮女孩,然后乔衣口袋里的苹果就被它叼走了。 赔了夫人又折果,时默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觉得有必要找这只厚脸皮的鹿谈谈。 时默掰着手腕,极为认真地对乔衣说:“我帮你抢回来。” 她们前天来时,在飞机上看了鲁迅先生与野猪搏斗的文章,以及俄罗斯人大战黑熊的视频。 时默想,区区驯鹿,就算是四五百斤的头鹿,她也不能输。 望着已经把苹果吃了一半、还会吐籽儿的驯鹿,乔衣将这个想不开要作死的女人拽回身边,指着驯鹿和她说:“你看它啃苹果的样子,好可爱。” “宝贝,那只苹果是你的营养餐。” 时默这么说着,心里却想,这只雄鹿的角像枯萎分岔的树枝,白色的身体黑毛的腿,像染了一半颜料不够了,也就那搓左右摇摆的小尾巴能看。 有她可爱吗。 “姐姐,你能不能帮我问件事。”乔衣没好意思直接和陌生的驯鹿人搭话,转而求助了老婆。 时默捏了捏乔衣的脸:“怎么,你说就好。” “能不能帮我问问驯鹿人,它这样吃一整只苹果,会不会拉肚子。” 时默望着那群远去的鹿屁/股和鹿尾巴,冷漠地拒绝,借口非常蹩脚:“不会芬兰语。” 乔衣蹙起了眉。 刚刚人家明明就是用英语跟他们说的don’t mind,虽然有些地方口音,但互相能听懂。 她哪里知道,她的大宝贝连鹿也不放过,心里正要找它火拼搏斗。 乔衣将长椅上的积雪挥去,又将椅面擦干。 把擦过的纸巾收进口袋里,她默默地坐在上面,乖巧地等时默回来。 时默虽然口头拒绝,但还是偷偷跑去跟驯鹿人交流。 她为乔衣带回来一盆浆果,是芬兰特色的美味。 “你的营养餐又有了。” “你是去打劫人家了吗。” “是的。”时默笑了笑,把最红最圆润的那颗小果子塞进了乔衣柔软的嘴唇里。 乔衣没有防备,舌尖舔到了时默的手指。 “啊,对不……” 她还没道完歉,却见姐姐将那根手指头的指腹含在嘴里,吮了一下。 时默吮吸的动作异常色气,让乔衣感觉她不是在吃手指,而是在吃别的。 连同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乔衣的脸比苹果和浆果加起来还要红,转移话题说:“我们,一起去追,追极光吧。” “别紧张。” “没有紧张!” “别结巴。” “没,没有结结巴!” “好的,小结结巴。” 乔衣的腮帮子气得鼓了起来。 有的时候,她觉得时默温柔似水,是世界第一好的恋人,想一直一直互相粘着。 可某些时候,她以让她生气为乐,太坏了! 可乔衣还是站起身,拉住姐姐的手,与她一起继续走下去。 实在太坏了。 可坏得让她爱。 她们到了北部的一处观景点,现场已经有几对情侣。 见时默和乔衣二人,有个女人悄悄对她的对象说:“你看,我就说不是我花样多,女人都喜欢这样的浪漫。” 她男朋友反问:“难道她们是一对?” “怎么不是。”女人遥指那个皮肤雪白的绿眼睛姑娘,“你看她,笑得多甜。” 男人定睛一看,也小声反驳:“我觉得她旁边那个女人满脸的春风得意,跟升职加薪当上大老板似的。话说回来,你觉不觉得她们有些眼熟?” “她们好像是……” 这样的对话,时默和乔衣无心去听。 她们摒住了呼吸,等激动人心的时刻。 做了大量的功课,只为将最美的景色收入眼中,记入心间。 等了近两个小时,她们却一直没能看极光。 乔衣全身发冷,贴着时默,还感觉有些困。 时默感到掌中牵着的温度变得冰凉,将乔衣圈进怀里,态度显得强硬:“我们回去。” 如果得了失温症,不要说追极光,追自己的命也来不及。 过去也常看到游客为了追求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象,把自己搭了进去。 极光虽然好,可是简简单单地活着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时默的担心倒是多虑了,乔衣穿得暖暖的,而她体温低、嗜睡也并非由于现在的环境。 乔衣在时默的怀里转了半圈,与她脸对脸,搂住了姐姐,小声地说:“不用担心,其实我是昨天晚上失眠啦,所以现在瞌睡。” “我们动得那么厉害,怎么……” 时默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为什么失眠,原因很简单。 时默曾在很久很久以前,对乔衣说过,在芬兰语中,极光是狐狸的火,是狐狸尾巴扫过雪带给人们的壮丽景象,是好运的象征。 乔衣在怜惜她,发自内心地希望二人看到极光,求得好运。 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时默也不希望怀中人被冻坏了。 她依然坚持乔衣与她回去,好好休息。 乔衣也没能坚持住不退让,正如时默所说,她们是想求个好的寓意,但即使真的求不到,也不勉强。 她们在一起,就很好。 “对不起呀,脉脉。”乔衣小声地叫时默的小名,对她说,“因为我得早退,我们注定无法追到它了。” “别道歉。”时默指了指天空,“要怪就怪老天,我们是无辜的。”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那对刚议论过她们的年轻恋人惊叫起来。 那两人拿出数码相机,边奔跑边使劲地按动手里的快门,欣喜地对彼此说:“好好看啊!来了五回终于能拍到这么美的了!” 时默和乔衣面面相觑,一同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是狐狸之火。 浅青,碧绿,深蓝,神秘的色带掠过苍茫的夜空,光华流动,夹杂在其中的莹白色光影变化,连绵不绝,如梦似幻。 像炊烟,又像晚霞。 就在头顶不远处,仿佛触手可及。 她们身边的一切都被染上极光的颜色,就连脸庞的肤色也不再属于自己。 与极光同呼吸,与对方身处在同一片迷人的梦幻之中。 就连双眸中也染上同样的色彩。 时默心想,这是她曾经的愿望。 微小,幼稚,可又值得实现。 总有一天,就在某个时刻,她要她的眼睛颜色与乔衣一样,她要她看到和对方双眼中相同的景象。 此刻,她就是乔衣,乔衣就是她。 她们再难分彼此。 而看到极光,乔衣落下泪,转过脸去,望着时默说:“能看到它,太好啦。” 太好啦的却不止看到了极光。 她好像同时看到了时默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她的一切,都与她有关。 时默将乔衣的手握紧,在这片绚烂的极光中开口说:“人们说命运弄人,但我从来不信命。它带走了我很多东西,可它带来了你。” 她顿了顿,说:“而这一点,我深深感激。” 时默的眼神深情而克制,乔衣不觉放轻了呼吸,不想惊扰此刻丝毫。 她想了又想,在时默催促的目光中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不清楚自己是否感谢命运。可是我……感谢你。” 时默几乎要把乔衣揉进自己的骨头里。她亲吻着乔衣的额头,半晌对她笑:“都是一家人,谢我做什么。” “为了一切,我郑重表示感谢。”乔衣说着,退开半步,对时默鞠了一躬。 “哈~”时默忍不住破了功,漆黑一片的眸色中重新有光芒跳跃。 她双手交叠,也向乔衣回了礼。 远处的情侣说:“她们在夫妻对拜诶。” “我们也不能输,老婆,快拜一个。” “诶哟你磕到我头了大笨蛋!” 乔衣和时默“对拜”完了,彼此确认过眼神,缓缓地靠在一起,安静地拥吻,忘情地相互抚摸。 乔衣的“公开场合不能亲”论也被她抛在了脑后。 在极光之下的蜜月,她情难自制。 那便不制。 过了不到十分钟,极光中最浓烈的色彩已经缓缓消逝,留下带状的浅痕,还在天空中飘动。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人们眼睛发酸,后颈发麻,它终于隐去,留下遥远地平线处的浅绿色光带。 因为短暂,所以异常珍贵。 夜空重新绽放蓝紫色的光彩,密布的繁星璀璨闪烁,星辰在相机镜头中流转生辉,提醒着人们,被“狐狸尾巴”扫过脸,你已经收获了一整年的好运。 时默又在乔衣的嘴唇上轻咬一口,才放开了她。 随即,她听到乔衣在哼歌。 乔衣垂着眼,侧脸恬静,才接过吻的嘴唇沾着湿意,开开合合,唱出的每一句,都像细雨,滴落在时默的心田里。 乔衣就像北欧神话中的小精灵,时默捂住了心口,不禁想,她的爸妈如果还在,一定会很满意乔衣这个小漂亮。 毕竟她唱歌这么好听,性格这样可爱,而且…… 那双眼眸抬起时,极光映入其中的光芒好像尚未消散,还是那样翠绿,充满生气,在夜空中泛着好看的光亮。 时默心中涌起了说不明道不白的情绪。 好想让她多看看她,再多看看。 她的视线,能只注视她吗。 为了驱赶这可怕的独占欲,时默提了问:“这首歌有名字吗。” 乔衣摇了摇头:“是我刚刚想到的旋律。好听吗?” “很好听。”时默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歌,是天宫里的歌声落到了人间。” “别夸我,我会膨胀。” “尽管膨胀,我会牵住你,不让你飘走。” 她们都在心里想出了名字,相视一笑,没有言语。 回酒店的路上坐了雪橇犬,乔衣想摸摸狗头,时默阻止了她这个危险的想法:“摸什么狗头。” 摸我不好吗。 后面几天,她们又去博物馆和热温泉,回去之前去商场血拼,给大家带回一堆稀奇古怪的手信。 她们的行程满满当当,没有辜负众人在时默和乔衣出去旅行前,打趣的蜜月的说法。 隔了五年还如同热恋中的情侣,这份甜蜜恋爱的保鲜期不知得有几十年。 总之,会比奶茶还甜。 回国后,乔衣又开始忙着写歌了,正是那首她在极光下哼唱的歌。 时默见这首歌全曲有六分半钟的时间,感慨小乔再也不是那个短小的小乔。 乔衣已经能把自己过去写不长歌的短板修正过来,突破三分四十秒的极限,成果极其喜人。 时默为老婆的新歌宣传,打出的标题是《北极光》。 等到乔衣那头同步放出预告,却是《Revontulet极光》。 乔衣看着她们两个人并没有默契,感到失策:“姐姐,是我错了,我以为我们心有灵犀。” 时默忍不住笑了:“不是你的错,是我的脑电波没跟上。不过,我有了关于下次‘蜜月’旅行的初步计划。” 乔衣的手指从眼皮上点到耳垂,软着嗓音和姐姐卖萌:“拭目以待,洗耳恭听。” 时默扬起了手中的旅游地图:“下次,一起去看南极光吧。” 从地球的这头到那头,没有经历过的,都一起去感受。 却听乔衣小心翼翼地举手发问:“可以去看小动物吗,远远地看就好,不打扰它们。” “宝贝,当然可以了。”时默见乔衣惦记着文明出行,不做生态破坏者,一时觉得她的宝贝不止脸蛋,内心也是一等一的柔软。 等明年有了时间,一定要将这个计划敲定成文,落实到位。 乔衣小小地欢呼一声,提出了她的愿望:“那我想看帝企鹅!” 世界上最大的企鹅,走路摇摇摆摆,与巨大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叫声也极为可爱,浑身上下充满了反差萌。 但是不能再把“可爱”两个字说出口了。 她的大宝贝会吃醋的。 乔衣蜷到了时默的怀里,说:“好期待下一次旅行。” 时默弯着眼笑:“我也一样。” 期待旅行,也期待我们未来的每一天。 那一定是从始至终的、玫瑰色的人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全文完结】 第六十一章 番外五 近日来, 某条影视圈大评选娱乐新闻刷爆了人们的网页和朋友圈。 标题是曾珲逑导演的三十部经典作品,你觉得最妖艳贱/货的妆容。 梁芝雪赫然位于榜首。 1L楼主,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情粱影后粉:提名我们天仙攻老梁,被她看一眼就浑身酥麻。 2L:楼主, 你就是传说中隔壁的吴/老/二, 瞅谁一眼你都浑身哆嗦? 3L:天仙攻和妖艳贱/货是不是人设冲突了?她的面部线条这么硬, 又没烟火气,攻别人还差不多。 楼主:回3L,才不是, 求你快把我写的回答完整看一遍,看了不动心,我直播吃梁影后的大海报! 999L:才看个回答的功夫你们就水了那么多层楼?朕是3L, 朕已阅。 楼主迫不及待回复此评论:说出你的感想。 该网友留言:梁芝雪在这部片……不对, 在很多片里都太厉害了, 真不愧是行走的费洛蒙,感觉身体被掏空。 1000L:楼上做什么了, 虚得这么厉害? 路转粉网友:只是因为多看了两眼照片, 请允许我将梁影后称呼为,梁老师。 梁老师百无聊赖地关掉网页。 最近两年,她明显感到自己对于维持白漫梨给她定下的人设力不从心,无论是演戏或其他活动,大有滑坡的势头。 她曾在白漫梨手下,从人形春/药进化为仙女天仙攻, 现在又滑回了一颗药。 这势头无关她殚精竭虑地经营皓光,而是因为情场失意, 影响了她从始至终的状态。 梁芝雪支起下巴,翻看她和白漫梨的短信和聊天对话。 拉到最底下时, 却都是信息发不出去的提醒。 她撅起嘴唇,掌心留下了粉调的唇印。 时默说得很有道理,这么长时间没把人追回来,是她不行。 可是机会却也来了。 就在昨天,梁芝雪面对面见到了白漫梨。 榴市和矶市相隔不算远,白漫梨偶尔过来帮时默处理些事务,意外地和梁芝雪对了个正着。 时默好像料到了什么,作为公司之主,自动离开了她的办公室,带上门,让这两个在她面前欲言又止的女人好好沟通。 谁知这二人的对话并不在同一个次元。 先前乔衣从梁芝雪那里得到时默学法语的契机,梁芝雪说时默与法裔演员有过合作,而具体的学习是许妍为时默报了语言班。 白漫梨见到梁芝雪,气不打一处来:“那班是我报的,许妍只是顺嘴提过一句,你却转移矛盾,害小朋友难过。换谁,谁不膈应。” 而梁芝雪也有话要说。 “对不起,是我记错了。” 白漫梨拒不接受道歉,转身便走,被拉住了手腕。 梁芝雪的音色本就撩人,在本人刻意的训练下显得愈发的甜。 而这些甜,都只对白漫梨一个人。 “我真的没有和任何人交往的心思。不管是什么于霈吴妙翟成鸿,再看他们一眼,就让我烂眼睛,胖五十斤。” 白漫梨将梁芝雪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慢慢掰开,一字一顿地说:“那些都是我们分手后发生的,你提它干什么。算了,你走吧,我找对象可以不看脸,但不能不看人品。” 梁芝雪再想追,却被先出去一步的白漫梨反锁在了办公室,直到太阳落山,时默开了门,才将她放出来。 她苦哈哈地问时默:“你看到了,她总不听我说话,我们一年也碰不了几次面,陌生号码她也拿防骚扰过滤软件屏蔽了,我该怎么办。” “笨蛋。”时默抱着手臂笑她,“你要是真有心追她回来,自己创造条件也要上啊。我记得我们这儿有个纪录片,你要不要看看。” 梁芝雪闻言,凑了过去。 *** 数日后,白漫梨被邀请去本市另一个山区参加果树种植与互联网+运营的经验分享。 榴城的这个山区名叫小璟山,土质非常适合果树成活,引进项目有意扶持,节目又比较大。 鉴于地理位置实在偏僻,又曾发生过不少自然灾害,附近几个村几乎搬空,只留了个专门做纺织编织的小璟村。 白漫梨的哥哥嫂嫂都劝她不要去了,平安是福。 “万一赶上山体滑坡泥石流怎么办。” “对啊漫梨,我们的钱是够赚的,不差这么一点。” “小璟山和我们这边的地质地貌优势互补,更何况委员会那里特地找人来叫,还有记者采访和录像,想搞出点大动静。我们不去,别人也会赶着去,到时候扫了两边的兴,明年的招标不占优势,输给对头,爷爷又会气到心梗吧。” 白漫梨这番话三言两语,说得有理有据。 她对家人们说,她也都奔四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遇到自然灾害也能完美逃生,不用太过紧张。 她的几个姑姑又是一阵呸呸呸,说“童言”无忌。 说服了这一大家子,白漫梨在他们不舍的目光中打包行李,只身一人到了小璟山山麓。 还未与委员会的人员们和小璟村村民会合,就遇到了梁芝雪。 “阿梨,好巧。” 梁芝雪身着简单的半身裙,黑色衬衣扎进腰,露出一个随意的小尖角。 她身形挺拔,眉眼带着艳色,阳光透过树荫落在她的脸上,就像为她覆了半张分外贴合的面具。 白漫梨觉得梁芝雪笑里戴着假面,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字。 “我们已经分手两年了,别这么叫我。”白漫梨扬起下巴,尽量稳住声音,问梁芝雪,“你来干什么。拍《变形记》么。” 怎么来这种偏僻的地方,也能碰上她。 “啊,我是来……”梁芝雪想仔细地解释解释,就被制片喊了过去,离开前和白漫梨招招手,“过会儿见。” 白漫梨不想与她过会儿见,定睛看梁芝雪的助手举着的板子,上面写了三个大字。 璟山行。 还真的是来工作的,看起来像拍纪录片,不过与她无关。 然而,之后的半天,白漫梨总是在各种地方与梁芝雪“巧遇”。 从山脚到山顶,只要是她走过的地方,梁芝雪必在,像个可恶的身后灵。 倒是她误会了,梁芝雪的身后跟了三台摄像机,专门拍梁影后走山路,就连她崴一下脚的样子也要从三个角度进行拍摄,着实大动干戈。 跟着梁芝雪的小助理从包里掏出两种牌子的伤筋膏,火急火燎地要帮梁芝雪贴上。 梁芝雪跟小助理笑,从对方手里接过膏药的时候,小助理被酥得整个人都麻了。 画面落在白漫梨的视线中,几乎可以脑补一出霸道影后爱上小助理的戏码。 白漫梨定了定神,随自己的进度走,不再理会这个磁石般走哪儿碰哪儿的女人。 无论是崴了前女友脚的山石,还是她身边换了又换的助理,都与她无关。 她定住了神,做起自己手上的工作来也得心应手。 虽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应付类似的任务,但她在与委员会成员对话时找到了当年做经纪人时的感觉。 对方真的很会挑她话里的毛病。 白漫梨与人开始了激烈的唇枪舌剑,有理有据地用数据和事实说话,直到他们表示了对她的满意,以及对白氏果业联合小璟山进行新品果树繁育工作的支持。 晚上还要做村民们的思想工作,但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白漫梨放松下大脑,觉得有什么感觉让她愈发感觉暴躁,以及腹痛。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不是因为工作和前任相遇。 而是白漫梨走了几百米的山路,发现有一间废弃民房有厕所,而厕所又被前任给占了。 她可能还要问对方借姨妈巾。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这个房子看起来摇摇欲坠,说句话,木制的围栏都会抖三抖。 如果不是实在都不住这快要溢出的洪荒之力,白漫梨也不会选择在此停驻。 白漫梨拍着门板叫:“你快点!” 梁芝雪也好不容易找了个没有蚊虫又不会有人围观的地儿,在里面补妆。 听到了白漫梨的声音,梁芝雪心下一喜,仪态万千地开了门。 却见白漫梨捂着小腹,很不舒服的样子。 “来了?”梁芝雪简短地问。 “嗯。”白漫梨不情不愿地应,“你有么。” “你等等。”难得心上人向她求救,梁芝雪手忙脚乱地翻包,从里面找到了一根小号的棉条,塞到了白漫梨的手里。 白漫梨傻了眼,脱口而出:“这种我不会用。你,故意的?” 这个问题问得梁芝雪有点不高兴:“咱俩同居过那么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用M巾。” 梁芝雪边说,边想起了自己曾经戏弄过前女友的各种话。 她跟她说,亲爱的,你太紧了,要不要下次试试棉条,有奇效。 然后,她就被白漫梨扁了。 阿梨这样难受,暴躁也是正常。 梁芝雪不觉软了语气,跟白漫梨好好解释说:“我只带了这个,而且我前几天就来完了。” 白漫梨不懂,后面半句是什么必要。 有什么好而且的。 她又听梁芝雪腆着大脸对她说了一句异常让她上火的话:“你不会用没关系,我教你。” “我自己会!”白漫梨啪地关上了厕所的门,险些夹了梁芝雪的手。 十分钟后,白漫梨一瘸一拐地出来了。 人生仿佛得到了升华,可她觉得不太习惯。 她抬眼看去,梁芝雪还坐在那把积灰的木椅子上等她。 “你怎么不走。” “我怕你不会用,出不来。” 白漫梨抿了抿唇,垂眼道:“不劳费心了。” “你是不是没怼对位置,照道理说不会有异物感。” 梁芝雪依旧想帮她,被白漫梨杀人的眼刀所威胁,不再说话。 “位置是对的。”白漫梨确定她好好看了包装纸上的说明书。 “那好吧,我扶你去地窖走走,走走就顺了。” “这里还有地窖?” 梁芝雪点点头:“有个葡萄酒窖,居然以前是战时防空洞,很牢固。” 她对白漫梨讲起,先前导演在这里听到的故事。 小璟山的村民们因地制宜,在防空洞的上面搭建了个小房子,平时给守山人住。而他住了差不多六十年。 她们边走边到了地窖里,白漫梨摸着酒桶周围挂满的假葡萄,觉得梁芝雪所言非虚。 白漫梨对这样的民间轶事颇感兴趣,好奇地问:“那他人呢。” 梁芝雪面露遗憾:“我们来之前,导演还想着专门为他做一期视频,说这位老人快八十了,再不录就录不动了。但是就在我们出发那天,他……” 白漫梨的心随着梁芝雪的诉说紧张了起来。 只见梁芝雪叹了口气,伸手指向遥远的山脚:“他被他的外孙女接走了,说老人家年纪大了该去享享清福,让他们再找别人守山。” 这个故事虽然有个温暖的结局,白漫梨不知怎么却很想晃梁芝雪的身体,让她下回把话一次性说完,别露出那副让人以为老人家已经走了的表情。 害得她差点就听哭了。 她们转完一圈,才要上去,楼梯却随着刚踏上台阶的步伐而嘎吱作响。 随后,整间房子传来一阵响动,在尘土飞扬之中,梁芝雪下意识地护住了身前人的头。 随后,她们二人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索性不是全黑的。 从地窖接在一楼的平窗看上去,还有一丝微弱的光。 在前女友的怀里紧张到喘气,这不符合白漫梨的分手观,她当即推开对方,用的力度不大,梁芝雪却被她推了个踉跄,轻呼着倒在地上。 “……”白漫梨对危险的警惕和恐惧瞬间减淡了。 “……”梁芝雪申请重来。 时默告诉她可以适时地装装可怜,卖卖惨,可她一不小心装大了。 她这么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只有乔衣的手劲可以做到,而阿梨只不过是轻轻地推了一下。 梁芝雪还生无可恋地躺着,怀疑自己的智商,白漫梨却摸着黑走到了她这边,将她拉了起来。 虽然全程都没有问一句,有没有摔坏了。 白漫梨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她们只不过是被困在地窖里,比起泥石流山体滑坡这样的事,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白漫梨隐忍地开了口:“你不是说这里是战时防空洞上盖的房子,怎么说塌就塌。” “防空洞是无辜的。”梁芝雪胡诌不下去了,说了实话,“山脚下那个才是。这个是村民临时给节目组搭来用的,底下是藏食物的普通地窖。” “不是说专门给守林人搭的?” “那是我,记错了。” 白漫梨连气都不想生了:“你不是记错,你是故意的。” 她甚至觉得,说不定就连这个房子也是梁芝雪故意搞塌的。 任凭梁芝雪再怎么与她说话,白漫梨都决心不再理会她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女人。 十分钟后。 “手机没信号,你那边也是吗。”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再废话一句,这辈子就听不到从我口中叫出的梁芝雪。” 梁芝雪觉得生理期的阿梨意外的暴躁,也出人意料的认真可爱。 她满口答应:“好好好,我说。刚刚看了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白漫梨疑惑地问:“你整天围着我转,手机不怎么用,也会这么快没电。” 梁芝雪小声地说:“……” 白漫梨忍住心里想要“痛击我的前任”的怒火:“大声点。” 梁芝雪恢复了正常音量:“我怕声音大了,房子塌了。” “房子本来就塌了。你专门跑来,难道只是想被困在这里,跟我废话到窒息而亡。” 梁芝雪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别说不吉利的话。我只是,中午吃过饭,看你在唱小曲儿,觉得很可爱,偷偷拿手机录视频,电就这么没的。等等吧,两边节目组发现我们不见了,会找人来救我们的,别担心。” “变态。”针对梁芝雪录她视频那点,白漫梨如此点评,搓了搓手臂,往墙边缩了些。 梁芝雪凑上来,精准无比地抓住了白漫梨的手:“老婆说得对,我变态。” “谁是你老婆。”白漫梨往后退了退,骂她,“你下贱。” 梁芝雪顺杆而上:“对,我不仅下贱,还馋你身子。” 说话间,大有你越嫌弃我,我就更喜欢你的架势。 白漫梨记得对方以前也没这么粘人。 倒不如说,时隔两年,梁芝雪非但没有与她生疏,反倒想尽办法要同她亲近。 只是亲近是不可能亲近的,她们已经分手了。 白漫梨再想退,后背抵到了墙。 她快被前女友咚在墙壁上了。 这里房子塌了,又黑灯瞎火,伸手不见手机,梁芝雪真的想干些什么,她也反抗不了。 前女友曾经是省掷铁饼冠军,退役后入了影视圈,虽然腰上有了小肉肉,胳膊上的肌肉却爆发力惊人。 真的博斗起来,白漫梨自觉打不过对方。 可梁芝雪的呼吸灼热,喷在她的侧脸上,摆明了是想与她这个前任调情。 她怎么能这么浪。 心中警铃大作,白漫梨抱着身子,警惕地问:“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和我睡吗。” 梁芝雪不敢说,她好想把白漫梨用的那根棉条的线拉出来,再换自己的手进去。 想得不得了。 但是说了,狗头会被打爆。 梁芝雪语气诚恳,态度绵软:“我可以在下面的。” 白漫梨抬起手,揉了揉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但还是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让你睡,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 “即便我把你玩成了破/布/娃娃,睡完就走?” 梁芝雪咬着牙说:“可以。只要你给我说几句话的机会,别不理我。” 她转念一想,房子都塌了,能往哪里走。 这不是虚张声势是什么。 梁芝雪本来只是嘴上说说,口嗨一下,过过瘾。 出乎她的意料,白漫梨答应了。 “你脱衣服吧。” 白漫梨的声音又冷又沉,却听得梁芝雪心下激动。 说过的承诺想要立即兑现,梁芝雪手脚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拉开了松松竖着马尾的发圈,将它环在手腕上。 黑发披散在肩头,空气微冷,梁芝雪不禁打了个小喷嚏,只是白漫梨依旧没有说话。 没过十秒钟,该做的都已经做好。 一片黑灯瞎火之中,梁芝雪拗出了一个虽然很美但并没有什么用的姿势。 白漫梨的手摸到了梁芝雪的嘴。 梁芝雪伺机将白漫梨的手指吻了吻,又动起了坏心眼,想更进一步,嘴唇上被白漫梨轻轻拍了一掌。 白漫梨严肃地告诫她:“不许乱动。” 梁芝雪娇笑着说:“好的,我不动。” 随后,贴着冰冷地面、同样冰冷的自己被染上了热度。 是白漫梨。 她的发间有股香味,梁芝雪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味道。 但她知道,她很熟悉。 尽管她们分开两年,可她的气味依旧没有变。 心头冒出了独占的想法,和不合时宜的窃喜。 太好了,她还是一人。 如同自己一样。 白漫梨听到了梁芝雪不舒服的闷哼声,心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就像梁芝雪曾经做过的那样。 话到嘴边,却成了:“我刚用免洗洗手液消过毒,是干净的。” 白漫梨说完,在心里反问,你说的什么鬼话。 梁芝雪的哼声顿了顿,化作了笑,语调上扬地对白漫梨说:“谢谢我的宝贝。” 白漫梨动了动手指,做了像剪刀那样的动作。 她没什么耐心,不想对对方温柔。 想不到梁芝雪带给她的感官是如此奇妙。 白漫梨不多时便发现了她下意识在找寻的地方,这场恫吓和报复便尽数化作了爱怜。 事情开始朝两个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她们明明受难了,怎么搞得像是……小别之后的庆祝。 梁影后高兴得想开瓶香槟。 她嘴角噙着笑,心里嘀咕,只要是喜欢的人,无论是什么形式,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别说碰到了对方的手,哪怕白漫梨什么都不做,只是专注地看着她,梁芝雪都能自我脑补,阿梨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 梁芝雪的语气软绵绵,呼吸却带了急促感:“亲爱的~我爱你,你好会,我们下次,是什么时候……” 对此粗鄙之言,白漫梨只丢给她两个字:“闭嘴!” 梁芝雪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嘴巴没了声音,却从鼻子里哼哼唧唧,像极了撒娇。 连成的音都能作首不正经的小调,任谁也想不到,她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扰得白漫梨心头烦乱。 本来想好好羞辱梁芝雪一顿,让她知难而退,别再缠着她了,怎么看她现在这副没骨头的模样,倒像又受到了她勾引。 行走的费洛蒙名不虚传,不管她以什么样的姿态,呈现在人的视角中。 “对前任都这么有感觉,你生而为人的自尊呢。”白漫梨冷冷地看着她,脸上泛起不合心意的红潮,“你现在不像个人,像只母……” 白漫梨红了脸,怎么也说不出“狗”这个字眼,话到嘴边,又成了:“猫。” “嗯~”梁芝雪扭着腰,凑过去吻了白漫梨的心口,“老婆真会夸我,我就是你的小猫猫,喵呜~” 被反将了一军,白漫梨心情差极了,手上的动作愈发生硬大力,梁芝雪几次喊疼,她都不管不顾地继续。 就像梁芝雪曾经对她一样。 不过也有些不同。 她们过去做这种事时,梁芝雪的动作一直踩在点上,就像在她心里流动的血液,把握着她身体全部的反应。 白漫梨蹙眉时,梁芝雪便缓下节奏,轻柔地一点点用力。 白漫梨的指尖竖起,去抓衣物和被单时,梁芝雪的手会转为戳刺,加快频率,在她耳边说些有用没用的dir/ty ta/lk。 白漫梨仰起下巴,梁芝雪会将她吻住,直接带她一起坠入云层的万丈光芒。 她不会像她的动作这么蛮,力道这样大,就像这辈子从未抚慰过他人或自己,只是乱搞一气。 直到一声急促的惊叫,白漫梨回过神来,梁芝雪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白漫梨将手指举到眼前,觉得沾了淡淡的血腥气。 她这是……边走神,边把人弄伤了。 那声叫,不是攀登上顶峰,而是疼的吧。 本就该如此,怎么一点也没觉得开心,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 心里反倒空落落的,有个细弱的声音孤独地回荡着,告诉她本不该这样。 她不想欺负她的。 她想…… 梁芝雪撑起身体,将丢在一旁的裙子捡回来穿了。 随后借着黑暗摸索着,靠到白漫梨的肩头,龇牙咧嘴地问她:“我想用我为你流的血换一次解释的机会,可以吗。” 白漫梨眼也不抬:“你说。” 你可以说,只是我不会信。 梁芝雪说:“那天晚上,曾导演要潜的人其实是你。” 仅这短短一句话,白漫梨闻言,嘴唇颤动,许久反问道:“所以,你就替我进了他的房间,爬了他的床?” 梁芝雪曾对她说过,她以前直如钢管,跟她吵吵闹闹中才弯了。 白漫梨又何尝不是。 那个曾珲逑正是梁芝雪喜欢的类型,看着清秀斯文,脱了衣服有八块腹肌,也许能和床上形成反差。 梁芝雪在看台本的时候,这么对白漫梨说。 白漫梨不知是她客观的评价,还是主观的偏爱。 可梁芝雪现在,居然又对她说,姓曾的是喜欢她。 白漫梨猝不及防,险些被自己的唾液噎死。 她白漫梨?一个躲在幕后的老女人? 她比梁芝雪大了九岁,谁会对她有兴趣。 不是梁芝雪主动找的人吗,不是她想和他发展一段互利互惠的长久关系吗。 白漫梨看的晚报并非八卦小报,说的有鼻子有眼。 那段时间,梁芝雪的私生饭集体愤怒,还堵了曾导演家的门,问他给梁影后下了什么迷/魂/药,竟然和他这个白斩鸡出双入对。 见白漫梨确实不信,梁芝雪的笑音中不觉掺了苦意:“狗仔拍到了他搂着我进去的画面不假,可他除了碰了我肩膀,哪个部位都没动。进房间之后,我使了些美人计,把他灌醉了,又从小窗翻走逃跑,所以没人拍到我出来。” “你在瞎编。”白漫梨把手指上的血揩在自己的脚踝。 一片黑暗之中,梁芝雪没有看见白漫梨脸上的表情。 那并非厌弃,而带着更复杂的感情。 白漫梨又抱住肩头,仔细地回忆:“他订的酒店包间从2楼改到了27楼,你为什么不直接走出来,你是蜘蛛侠吗。” 也有人对她说过,兴许梁芝雪用了些方法脱身,只是概率极其微小。 而狗仔的锤太实,就连曾导在那晚过后,依旧向梁芝雪释放出了猛烈的求爱信号。 白漫梨那时绝望极了,不得不和梁芝雪提出了分手,拉黑了她全部的联络方式,不想再让自己受伤。 她想起梁芝雪被别人碰了,就止不住浑身发冷,极为厌恶,想手刃那些人。 倒没想过要手刃前女友,至多觉得不想要她碰。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门口被狗仔堵满了,你知道的,我一直很烦他们,烦得除了和你做、爱之外没有其他消解的办法。” 梁芝雪的身体很软,呼吸却很热,很急促,喷在白漫梨的脖颈上。 白漫梨又开始想,梁芝雪这样的行径,真的像大型犬。 或许能称为成了精的狐狸,同是犬科,还到处勾人。 白漫梨连同呼吸和心跳都被带热带快,酥麻的热流往她脑子里冲,烧得她不清醒,连忙用牙齿咬住舌尖。 心里在叫,不要相信她。 她说什么,你又信了。 可是整个人都麻了,与梁芝雪的小助理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只可恶的狐狸精,到处勾人,从来都不知道收敛两个字如何写。 还要大摇大摆地回到她身边,说只爱她。 曾经时默退圈又回归,二次退圈又以娱乐公司老板的身份出道,已经被网友嘲“狼来了”。 但白漫梨觉得,真的要被大灰狼叼走的是梁芝雪这只狐狸。 紧接着,白漫梨听到了梁芝雪从未与她说过的话。 她也是第一次,从对方的声音里感受到真真切切的委屈。 和平时的梁芝雪不一样。 即便梁芝雪有段时间被全网黑,即便她作为离得奖触手可及的老人,影后宝座却被身为皓光萌新的时脉抢了,尽管她与她分手,扔完了东西,梁芝雪都用那副打趣的模样问她,还生不生气。 可是白漫梨听到了梁芝雪的哭腔。 她哭起来的时候不像哭,声音半点不甜,只是偶尔抽泣两下,便恢复平稳的语调说话。 白漫梨听到她说:“我当时差点脚滑从窗台上摔下去。后来找你,你却把我们的东西都给扔了。我以为我做的是对的,我以为你会一直一直爱我,会照你说的,娶我。” 梁芝雪的声音放轻,气息绵软地问:“你躲了我两年,一直没给我机会解释。我等你,等得很难过,也很委屈。是不是,我当时摔死了,才能证明我的清白,你才会相信我。” 她劫后余生,回来想和白漫梨吐槽曾导演临时换房间打乱她计划的行为,谁知老婆看了新闻后,红着眼睛把她送她的高定奢侈品全部都扔进了小区的不可回收垃圾桶里。 然后被保洁大爷眉开眼笑地捡走了,听说还卖了五百块钱呢。 那时的白漫梨眉头都没眨一下,好像那些东西所包含的她们的回忆全是虚假的。 梁芝雪的心里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她觉得她送给她的东西,比不上她们之间的感情。 钱可以再赚,东西可以再买,可是老婆跑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白漫梨也许在别人眼里看来很过分,梁芝雪却觉得自己又何尝不过分。 白漫梨与她的决裂点醒了她。 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白漫梨是个并不明白自己魅力有多大的女人。 她以为她比梁芝雪年长,是个性格古板的经纪人,人到中年,就没有人看上她。 事实恰恰相反。 如果说梁芝雪是给人的印象是眼前一亮,叫着想嫁的神仙姐姐,那么白漫梨就是让人过目难忘,越看越顺眼的眼缘型美女。 白漫梨待人真诚,口风严密,记得导演和演员们的内外人设,记得他们的生日,深知他们的好恶。 不会惹事,从不趟浑水,当然,是除了时脉的。 白漫梨出了名的护崽,也曾护过梁芝雪。 虽然白漫梨本人没有意识到,但梁芝雪觉得没有比白漫梨更贴心、情商更高的人。 这个圈子里不缺长得好看的俊男美女,人们却想用真心换得真心,找一个能长久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就比如曾珲逑导演,业界影视口碑一流,却人如其名,是个花花混球,私下作风不好。 见了白漫梨后,他逐渐转了性,打听到对方没有男友,便非卿不娶。 都说男人是钓过来的。 梁芝雪那时正在同他合作拍戏,将计就计,以自身为饵,说尽了甜言蜜语,将这位大少一击拿下。 为了保护身边白漫梨这个傻乎乎的女人,所有的人都由她负责勾走,所有撩拨他人的罪名都由她扛。 反正她是个极易动情的人,不明不白地弯了,想和老婆好好地过一辈子。 反正圈里人都说她是人行自走春/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会让身边的人误会。 梁芝雪的爸妈当年都是圈里出了名的“交际花”,两朵花看对了眼,不管对方有多少风流史,毅然决然结婚成家。 在众人的一路唱衰之下,他们竟然没有分合,反而相濡以沫三十年,每天边腻歪边攀比谁更撩。 他们还教育梁芝雪不要学父母,做人要专一,定好一个目标就下手,一条道路走到底,才不会被心上人所厌弃。 可潜移默化的事,他们的身教重于言传,再加上遗传的力量,让梁芝雪从小就长歪了。 三年级开始收到大量情书,初中让方圆五公里的男生女生为她竞折腰,高中时本校和外校的校/霸为她集体斗/殴而被开除。 考入电影学院后,隔三岔五有导演提出要潜了她,但从未有人说她是他们的真爱,想要娶她。 白漫梨还是第一个见了她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女人,就跟看到了路边的买菜大妈没有任何区别。 她告诉梁芝雪,你要想立足于不败之地,就先从人设开始。 别对人放电,尽量冷着脸色,把你十分的妩媚转化为五分的攻气和五分的禁欲。 那么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烂桃花会远离你。 梁芝雪当时就想,这个人不受我影响,太好了,我要把她从时默的手上抢过来,成为我的(经济)人。 直到她马失前蹄,先一步坠入爱河,在白漫梨的半推半就下,也将对方藏了三十余年的真心偷走。 只有白漫梨说过,她会娶她,让她给她生猴子。 虽然只是床第之间的玩笑话,白漫梨说这话时还身居下位,梁芝雪却放在了心上。 白漫梨是真的爱她。 主观故意和过失偷走别人的心,在他人看来没有任何区别,只要她心爱的人能相信她,她不介意继续做个风评不好的女人。 哪怕代替人赴曾导的约,她以为她抽身而退,万事就会如她所愿。 她只需要在爱人面前撒个小谎,对方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度地原谅她。 可是她错了,白漫梨不是大度,是一直忍耐着她。 她不希望她这样做。 被草率拦住的洪水总有决堤的那天,日积月累的谎言堆成了巨大的山峰,它状似漆黑,隐隐拂面的风带来了悲伤与愤怒,还有质问。 你爱她,为什么要骗她。 为什么从来不和她好好说话。 你想护着她,可真的好好尊重过她吗。 还有白漫梨的声音。 她说,你滚吧。 我绝不会再相信你。 但当梁芝雪说出“摔死明志”的言论后,白漫梨甩了她一耳光。 速度之快让梁芝雪眼前发飘。 飘完后,她觉得不疼。 原来是被轻轻地打了,跟打在嘴上的那一巴掌一样,如同小猫挠痒。 跟刚才把她压制住,狠狠地搞她的动作对比鲜明。 梁芝雪甚至还想让白漫梨再抽她一巴掌,最好抽得狠点,把她脑子的晃荡的水都打出来。 闭着眼睛,迟迟等不来第二掌,反倒等到了别的。 唇畔不觉被吻了吻。 白漫梨的嘴唇干燥皲裂,梁芝雪却觉得她的唇是最柔软的。 等梁芝雪想要回吻时,对方已经快速地退开,就好像刚才的吻只是个幻觉。 她两年不肯理她,现在却又因为她一句话吻了她。 是心软吗。 还是已经原谅了她。 梁芝雪问:“许献明交给你的公司,我帮你管了两年,什么时候才能还给你。” 白漫梨不答。 梁芝雪又问:“我给你道歉后,你总是会用吻原谅我。这回的意义,与往常相同吗。” 白漫梨依旧无言。 外面有人在叫她们的名字,起重吊机的声音隆隆响起,似乎要为她们打破这恼人的封闭缺氧,将她们带离黑暗。 第一束光芒照进来的时候,梁芝雪见白漫梨双手抱着膝头,下巴搁在上面,无声地哭着。 梁芝雪只觉得白漫梨魅力惊人,比她过去心动过的任何男人都要生得好看,让人看不厌。 白漫梨终于开了口,语气恨恨的,望着梁芝雪的目光却如同记忆中柔软:“你再敢骗我一次,你就摔死吧。” “那你原谅我了吗。” 白漫梨点头的幅度小到能让人忽略不计。 梁芝雪却看懂了,拉住她的手,喊她:“老婆。” 白漫梨把手抽了回来,转过头去,压着声音里的情绪:“先别喊太早,你没有转正,还在试用期。” 白漫梨知道自己想做的是什么了。 她伤了梁芝雪后,心里空空的。 其实她并不想欺负她。 而是想重来一次,以正式的恋人的身份,重新开始,好好管教这只狐狸。 好好学习被爱,也好好去爱她。 告诉她,自己接受的,自己拒绝的,还有自己所爱的。 不是作为经纪人,而是作为唯一的爱人。 逃避可以将事情延后,但无法解决问题,真正面对它时,没有想象中难受。 白漫梨的心情不复在小璟山初见梁芝雪时来得那样沉重。 她原谅的不是梁芝雪,而是那个逃离了对方身边两年,以为缩进壳里就万事大吉的自己。 她从最开始就知道对方的秉性,知道梁芝雪很烦很粘人,又会吃醋又爱撒娇,却总是像个偷心的贼,所到之处就有人给她告白,有人想为她所爱。 在她为她树立人设的那一天,梁芝雪跪坐在她脚边,将双手递给她。 让她为她戴上镣铐,至此禁锢她。 白漫梨终于领悟,梁芝雪那时郑重其事,说的不是真正的镣铐,而是她心里的枷锁。 有的人不需要被束缚,有的人却心甘情愿。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别辜负她。 也别宠坏她。 白漫梨用指腹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深呼吸后,对梁芝雪露出曾经那副没有温度的、专属于她这个经纪人的“后妈”脸:“加油转正。” 梁芝雪的心头开始狂跳,脸上却笑容甜蜜,游刃有余:“白老板,我会加油。” “梁老板,你说到就要做到。” 两位老板互相戴高帽。 白漫梨嘴唇上浮现了点笑,随着起重机吊走她们头顶上那块坍塌的残骸,她直起身来,觉得心头长久以来的乌云也尽数散去。 她又听梁芝雪说:“转正后给公开吗,试用期有福利吗,福利包括牵手接吻以及手指间的交流吗,对了,我嘴上也可以,最近向人请教了樱桃梗打结的方法,亲爱的你家卖樱桃吗,要不要试试?” 白漫梨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对她说:“快闭嘴。” 梁芝雪二指捏起,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也站起身,将白漫梨抱了满怀。 白漫梨说:“没有下次了。” 半天没听到回应。 “跟你说话呢,回答。” 梁芝雪依旧抱着她笑:“听老婆的话,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啦。” 白漫梨无言以对。 这只狐狸某些时刻狡猾,又会突然掉智商犯蠢,她有的时候觉得她就像隔着物种在与她交流。 有那么点累。 可要说甜,却没人比得上她。 梁芝雪曾说她们是一杯芝士带新雪,坐在梨花树下品春茶。 白漫梨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她的名字就是寓意鸭梨丰收,没那么多诗情画意。 而现在,她要梁芝雪的一个回答。 白漫梨对梁芝雪说:“现在你可以说话。你发誓,没有下次。” 梁芝雪对着天举起了她的手:“我没有下次。” “还有,”梁芝雪又凑在白漫梨耳畔,跟她小声咬耳朵,补充道,“我一直有你。” —副CP番外·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