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骨扬灰?重生后我手刃父皇夺帝位》 第1章 挫骨扬灰 寒风呼啸,卷起皇陵前的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昌平公主魂魄杀气太重,需同血脉者对其尸身挫骨扬灰,方可解其怨气。”钦天监监正的声音盘旋在半空中。 李云初裹紧单薄的宫装,眸中闪过一抹嘲讽。 前世的她,为大燕鞠躬尽瘁,却被父皇所不容,万箭穿心而死。 哪怕死后,她的好父皇都不肯放过她的尸身。 美名其曰为了让她投好胎,所以要对她的尸身挫骨扬灰。 看看这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得不说,她跟父皇的纠葛真是颇深。 老天爷让她重生到父皇最小的女儿身上,也就是前世她未曾谋面的痴傻妹妹。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好像都难逃是父皇女儿的宿命。 “谁来?”帝王威严的嗓音响起。 皇子公主们皆是面面相觑,浑身发抖。 许久之后,还是没人出声。 景明帝李再荣脸色愈发阴沉,“你们一个个都聋了吗?” “儿臣愿代劳。” 这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素衣女子——苍白瘦小,却挺直腰背站在风中。 “你是何人?”李再荣眯起眼睛。 李云初缓步上前,跪下行礼:“儿臣也是陛下的女儿,一直守在皇陵。” 一旁的太监总管急忙上前,“陛下,她乃是十九公主,因为其生母触犯宫规被贬皇陵……” 李再荣的表情从疑惑变为恍然,最后满是复杂的审视。 “原来如此。”他淡淡道,“那便由你来。” 李云初勾唇冷笑,“儿臣遵旨!” 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几个侍卫已经捂着口鼻退到一旁。 那具曾经属于“昌平公主”的楠木棺材已经被撬开。 棺材板歪斜地搭在一边,上面爬满了暗绿色的霉斑。 棺材内的锦缎早已被尸水浸透,呈现出一种污浊的黄褐色。 “公主……请!”侍卫首领的声音有些发抖。 李云初不紧不慢地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普天之下能亲自对自己尸首挫骨扬灰的,恐怕仅有她一人吧! 半年前下葬的尸体如今已腐败得不成人形。 曾经英气逼人的脸庞如今只剩一层青灰色的皮紧绷在头骨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爬满了蛆虫。 李云初胃部一阵痉挛,万箭穿心的刺骨疼痛仿佛就在昨天。 “请殿下……动手。”钦天监的人递上一把铁锤,声音发虚。 李云初接过铁锤,铁器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 她举起铁锤,却在落下的瞬间被一声厉喝打断。 “住手!” 太子李明睿策马而来。 “父皇,您不能这样对皇姐。”李明睿双目赤红,将一叠染血的战报重重摔在地上。 “这是三年前北境之战,皇姐率三千铁骑死守潼关七天七夜,身中九箭不退。” “这是去年平定南蛮之乱,皇姐为救被俘百姓,孤身入敌营谈判,被毒箭射穿左肩。” …… 一卷卷战报在风中展开,每一份都浸透着李云初的血与功绩。 李云初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指尖微微发颤。 那是她多少次在军帐中,忍着伤痛写下的捷报。 “还有这个……”李明睿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帕子,声音哽咽,“这是皇姐最后一场战役前写给我的信,她说……‘此战若胜,愿解甲归田,再不沾血’……” 李再荣冷冷扫过那些战报,眼中的怒火反而更盛。 那些记载着赫赫战功的文书,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张张挑衅皇权的罪证。 “妇人之仁!”李再荣高声厉喝,声音震得祭坛边的青铜烛台嗡嗡作响。 他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李明睿,龙纹袖口扫过那些散落的战报,“你以为朕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挫骨扬灰?” 李明睿的下颌被捏得发青,却仍倔强地仰着头:“那儿臣就更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李再荣猛地甩开李明睿,指着皇陵外隐约可见的京都城墙,“这半年来城中怪事频发,每夜都有婴孩啼哭不止,西市井水莫名泛红,连钦天监的浑天仪都无故崩裂。”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毛骨悚然的温和,“这些都是你皇姐的怨念在作祟。” 李明睿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煞白。 李再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龙袍广袖在风中翻飞,竟显出几分苍老:“你皇姐生前最是体恤百姓,若在天有灵,定会同意此举。” 他转头看向那具腐烂的尸身,语气突然温柔得可怕,“初儿,你说是吗?” 李云初死死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多讽刺! 前世用万箭穿心送她上路,如今倒扮起慈父来了! “这些鬼神之说都是无稽之谈。”李明睿高声叫道,“父皇可知道,您身上这件龙袍,每一根金线都是皇姐用命换来的……” “放肆!”李再荣勃然大怒,“来人,摘了太子的冠冕,朕今日就要……” “这么热闹呢?”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袭墨色锦袍的男子缓步而来——京都城的小霸王江柚白,李云初前世的死对头。 李明睿眼中闪过喜色:“侯爷来得正好,快劝劝父皇……” “太子殿下错了!”江柚白的声音像淬了冰,“昌平公主怨气太重,京都近来怪事频发,钦天监已有明断。挫骨扬灰对她、对天下都是解脱。” 李云初瞳孔骤缩。 她死死地盯着江柚白那张晦气的脸。 这厮自小就跟她不对付,没想到在她死后,他还不放过她。 还想再睬她一脚? “江柚白,你……”李明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太子殿下!”江柚白淡淡打断,“您这样阻拦,是想让昌平公主魂魄不得安宁,还是想让京都继续被怨气笼罩?” 他转向李再荣,“陛下,臣建议即刻行刑,以免误了吉时。” 李再荣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小白懂得顾全大局……” “不要……”李明睿正要极力反对,突然眼前一黑。 “太子殿下得罪了!”李云初一记手刀精准劈在他的后颈。 随即她一脸无辜地望着李再荣,“父皇恕罪,儿臣也是被逼无奈,太子殿下如果再耽误下去,就要错过时辰了。” 李再荣眸中满是欣赏,“无妨,是太子不懂分寸。” 他目光望向跪倒一地的皇子公主们,冷声道,“你们都该学学她,知道什么是顾全大局。” 江柚白讳莫如深地望着李云初,眸底闪过一抹讽意。 李云初拿起铁锤,对着自己的尸身就是一击。 “咔嚓——” 腐朽的骨骼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一股黑红色的液体从断口处渗出。 周围传来几声干呕,但李云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麻木地重复着动作,一锤又一锤…… 然而,就在仪式接近尾声时,数十名黑衣人从林中窜出。 “有刺客!护驾!” 李云初看准时机,在刀光袭向李再荣的瞬间冲了过去。 利刃深深刺入她的右肩,鲜血瞬间染红素衣。 “快传御医!”李再荣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第2章 是想亲我吗? 当李云初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 肩上的伤被精心包扎,房间里燃着只有宫里才能用的上等熏香。 “殿下醒了?”宫女恭敬地行礼,“陛下吩咐,您醒了立刻通传。” 不多时,李再荣大步走入。 李云初挣扎着要起身,被他按住,“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太医说,那一刀若再偏半分,就会伤及肺腑。”李再荣凝视着她,“你为何要替朕挡刀?” 李云初垂下眼帘,长睫遮住眼中的算计,“儿臣……只是本能反应。” 李再荣微微眯了眯眼,“本能反应?” 他的声音辨不出喜怒,“朕放任你在皇陵十八年不闻不问,你不恨朕吗?” 李云初闭了闭眼,她父皇还是一如既往地疑心重。 “儿臣不知道。”她垂下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乖巧的阴影,“恨是什么?能当饭吃吗?儿臣只知道父皇不能有事。娘亲曾经说过,父皇就是儿臣的天,虽然儿臣不聪明,但是儿臣知道,天得好好保护着,不能让天塌了。” 李再荣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 不由得轻笑两声,“你娘亲虽出生低微,但却养了个好女儿。” “是啊,娘亲可好了,可是……”李云初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可是娘亲已经不在了,儿臣只剩下父皇了。” 李再荣叹了口气,眸底闪过一抹疼惜。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从来不过问的小女儿,居然是如此至纯至善。 这个小女儿自小在皇陵长大,没被宫中那些腌臜事影响,心性确实比他的其他孩子更加纯粹。 “是朕亏欠你和你娘亲。”他摸了摸她的发顶,“朕会好好弥补你。” 他敛了敛神色,“昨日对你皇姐挫骨扬灰,你为何不怕?” 又试探? 李云初攥紧手中的棉被,故作天真地望向他,“为何要怕?儿臣是在帮助皇姐投胎,是在做好事。” 李再荣的表情有一瞬凝滞,随即大笑两声,“对啊,我们是在做好事,为何要怕。” 他这话一语双关,仿佛也是在对自己说。 “听闻你还没有名字?你可有中意的名字?” 李云初失落地低垂着头,“大家都叫我痴儿……” 她声音压低了几分,“我不聪明,是不是不配做父皇的公主?” “胡说八道。”李再荣蹙了蹙眉,“你是朕的女儿,是朕的掌上明珠,有父皇给你撑腰,以后谁敢对你无礼,你大可以赐死。” “真的吗?儿臣也是有人撑腰的?”李云初笑得天真烂漫,甚至带点孩子气的雀跃。 李再荣眸光微动,语气温和:“苦了你了,日后想要什么,尽管和朕说。有谁欺负你,也跟朕说,朕给你撑腰。” 李云初垂眸,长睫掩住眼底的冷意。 迟来的亲情比草贱! 如果真的觉得苦了原主,早就应该接回宫中。 而不是放在皇陵十八年,不闻不问。 真是讽刺! 但她面上不显,反而像是受宠若惊般红了眼眶,小声嗫嚅:“谢父皇……” “从今日起,你叫李昭。昭,取光明之意。你可喜欢?”李再荣轻声道。 “喜欢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李云初仰起头,笑容明媚如朝阳。 “我终于有名字了,我叫做李昭,他们再也不能叫我痴儿了。” 前世的她过于执拗,做事总是一板一眼,不得父皇喜欢。 那么这一世,她就扮演一个父皇喜欢的女儿。 天真、柔弱、毫无威胁并且还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这才是父皇好女儿的标杆。 陪着李再荣演了一出“父女情”之后,李云初疲惫得不行。 如今原主这副身子还是太过娇弱! 送走了李再荣,她本想睡一会儿,可偏偏有一碍人的不速之客上门了。 江柚白负手在屋内踱步,从屏风上的山水画,到案几上的青瓷花瓶,再到窗边的铜镜,最后停在了床榻旁的雕花木柜上。 “这柜子……摆得不太妥当。”他忽然开口,语气悠长。 狗东西! 李云初可不信他真是来看她房间摆设的! 她眨了眨眼,故作茫然:“啊?侯爷这是何意?” 江柚白指尖轻叩柜面,似笑非笑,“此柜正对窗口,夜半阴气入室,易招梦魇。公主……睡得可安稳?” 李云初一怔,这厮是故意吓唬她?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怯意,“真的吗?那我叫人把这柜子移出去。” 江柚白不置可否,转身倚在窗边,月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冷银。 他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公主昨日真是好命。那刺客的刀怎么就没刺死你。” 他语气平淡,但出口的“死”字却咬得格外用力。 烛火“噼啪”炸响,映得他眸色晦暗不明。 这狗东西特意上门来诅咒她? 李云初故作听不懂这话,露出后怕的神色,抚着胸口道:“是啊……多亏父皇洪福庇佑……” “是吗?公主可真能演。”江柚白突然逼近一步,阴影笼罩下来,“可臣昨日看得分明……” 他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是公主自己,往那刀口上撞的。” 他看见了! 李云初袖中的手骤然收紧,指甲几乎嵌入皮肉,但面上仍维持着茫然:“侯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江柚白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忽而一笑:“公主与那刺客配合得可真默契,那刀也刺得很准,真是好谋算呀。” 他顿了顿,“你说,如果陛下知道你救驾是自导自演,还会不会当你是宝贝女儿?” 屋内死寂一瞬。 李云初缓缓抬眸,眼中盈满无辜的泪光:“你是在怀疑我?” 她声音发颤,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昨日差点死了啊……” 江柚白并不为所动。 他突然倾身捏住她的下巴,带着扳指的拇指重重碾过她干裂的唇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瞳孔微缩。 “这张嘴倒是伶俐。”江柚白眯起眼睛,“装傻充愣在我这里可不好使。” 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阴鸷的笑意, 李云初疼得眼眶微红,却仍强撑着无辜神色,“你……弄疼我了。” 江柚白冷笑,俯身逼近,呼吸几乎贴上她的耳畔:“疼?那公主昨日撞向刀口时,怎么不怕疼?” 他指尖力道更重,逼得她不得不仰头与他对视。 烛火摇曳下,他眸色如淬了毒的刃,一寸寸剜过她的脸,似要剖开那层娇弱皮囊,直刺内里的灵魂。 李云初心底暗骂:这疯子,下手没轻没重! 如今这具身体娇嫩得很,被他这么一掐,明日下巴非得青紫不可。 她咬了咬唇,“昨日救父心切,没想那么多。” 江柚白再次缓缓逼近,目光冰冷地盯着她,带着审视。 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伪。 他单手撑在她耳侧,俯身时墨发垂落,扫过她颈侧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还装?”嗓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何时?” 李云初指尖一蜷。 这狗东西是非要耗到底了! 她脑中灵光乍现,似笑非笑道:“你靠我这么近……是想亲我吗?” 第3章 造反 轰! 江柚白身形一僵。 趁他愣神的刹那,李云初利落地从他臂弯下钻出。 她揉着发红的下巴,冷笑一声:“你要是再动手动脚,我就告诉父皇你非礼我。” 江柚白闻言,非但不惧,反而低笑出声,眼底尽是讥诮,“那快点去。” 他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语气嚣张至极,“最好连你自导自演、引刺客入皇陵的事一并说了。看看陛下是信你,还是信我?” “你……!”李云初气结,刚要反唇相讥,房门却“砰”的一声被撞开。 李明睿踉跄闯入,双目赤红,发冠歪斜,素来温润如玉的俊脸此刻狰狞扭曲。 他手中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刀直指李云初。 李云初瞳孔骤缩,还未反应过来,李明睿已挥刀劈来。 “铛——” 江柚白反应极快,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刀剑相撞,火花迸溅。 “阿睿!”江柚白厉喝道。 可李明睿恍若未闻,眼中血丝密布,似癫似狂,刀锋一转又朝李云初砍去。 李云初迅速侧身闪避,刀尖擦过她的衣袖,划出一道裂痕。 “太子殿下,你冷静些,我们有话好好说。”她急声喊道。 李明睿眼神涣散,唇角却诡异地扬起,像是被什么操控一般,完全不像清醒之人。 李云初瞬间心头一凛。 不对劲!!! 江柚白显然也察觉异常,一边挡刀一边冷声喊道:“阿睿,你醒一醒!” 李明睿充耳不闻,刀势越发狠戾。 三人缠斗间,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厉的通传,“陛下驾到——” 李再荣龙袍未整,显然是被匆忙惊动。 他刚踏入殿内,李明睿竟猛地调转刀锋,嘶吼着朝他砍去。 “逆子!!”李再荣勃然变色。 千钧一发之际,江柚白一把拽过皇帝,李云初则抄起茶杯砸向李明睿的手腕。 侍卫们涌入,把李明睿控制住。 可即便被压制,李明睿仍挣扎不休。 眼中恨意滔天,死死瞪着李再荣,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李再荣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好……好得很!朕看你这太子是当到头了!” 李云初面色一沉。 “陛下!”一旁的太监总管连忙跪下磕头,“太子素来仁厚,今日之举绝非本意。请陛下明察!” 李再荣冷笑:“明察?他方才连朕都想杀!” 说罢拂袖怒喝,“传旨!太子德行有亏,即日起废为庶人,囚禁宗人府!” “父皇……您终于……忍不住了……”李明睿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嘴角扭曲地咧开,发出嘶哑的笑声。 李再荣面色阴沉,龙袖下的手指微微发抖,不知是怒还是惧。 他猛地一挥袖:“带下去!” 连查都不查,就直接废储? 这是有多等不及? 李云初咬了咬下唇,强压下心中的恨意。 江柚白站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公主脸色这么差?是心疼太子……” 他微微俯身,气息拂过她耳畔,“还是怕自己成为下一个?” 李云初指尖一颤。 不过一瞬,她仰起脸,露出天真又困惑的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柚白眯了眯眼,刚要再说什么,李再荣却突然开口。 “小白!”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震怒从未存在:“太子突发癔症,需静养。即日起,龙虎军一应事务,暂由你接管。” 李云初瞳孔骤缩。 江柚白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 “陛下,臣闲散惯了,怕是担不起这重任。龙虎军乃京畿重兵,臣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闲人,哪配染指?更何况那些人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陛下你这不是把烫手山芋扔给微臣吗?” 李再荣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你还要荒废到几时?府中姬妾成群,整日歌舞升平,朕不能再让你任性下去。” “也怪朕之前过于溺爱你,才会让你如此玩世不恭。这几日朕时常梦见江兄,江兄在梦中都在骂朕没有好好管教你。” 他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废话少说,就这样定了,从即日起,龙虎军就给你管!” 说罢,他也不给江柚白拒绝的机会,挥袖离去。 在他转身离去的刹那,江柚白眼底玩世不恭的神色寸寸冰封,化作一片森寒。 李云初握紧双拳,父皇这是要把江柚白一起拉入夺嫡之争? 太子一倒,东宫麾下的龙虎军可是香饽饽。 这时候把龙虎军给江柚白这个闲散侯爷? 这是要把江柚白当成活靶子? 说好的把江柚白当成亲子疼爱呢? —— 夜色沉沉,冷月被乌云遮蔽。 李云初依靠在窗台上,神色晦暗不明。 忽然,一道黑影无声掠过。 “主子,查清了。” 李云初指尖轻轻抚过袖口暗绣的银纹:“说。” “太子殿下今日的晚膳中,被人下了''噬心蛊''。”冷月声音压得极低,“此蛊无色无味,服下后三个时辰内会使人神志癫狂,心中杀意暴涨,尤其对血脉至亲……” 李云初眸色一冷。 难怪太子会突然发狂,持刀只砍向她和陛下。 “蛊虫的培育手法,像是南疆秘术。”冷月继续说道,“属下已经派人前去南疆寻找解蛊之法。” 李云初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却又很快隐去。 她勾唇冷笑,“又是南疆!” “主子,可要将此事禀告陛下?”冷月犹豫道,“若能证明太子殿下是被人下毒操控,或许能救他出来……” 李云初忽然笑了,笑声极轻,却透着刺骨的凉意:“救他?” 她转过身,月光终于穿透云层,映出她眼底的嘲讽:"你以为,这蛊是谁下的?" 冷月浑身一震,猛地抬头:“您是说……陛下?” 李云初抬眸望向远处森冷的皇陵城墙,脑中闪过火光冲天的南境都护府。 被血色染红,随处可见都是曾经嬉戏打闹亲人们的断臂残骸。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父皇。 她阖了阖眼,“陛下忌惮太子一党已久。本宫死了,舅舅死了,那么下一个就是太子了。” “多派些人手暗中保护好太子。” 冷月颔首:“是!” 随即,一闪而去,仿若不曾出现过。 月亮慢慢从乌云中挣脱,露出点微弱的光芒。 李云初抬眸,眼神中泛着逼人的寒意。 前世她不明白,为何父皇总是对她和舅舅有莫名敌意。 为了打消父皇的疑心,她带着舅舅一家远离朝堂。 可最后,还是落得个满门被灭的下场。 既然前世父皇那么怕她有不臣之心,那么这一世,她就如父皇所愿。 再不造反,都对不起父皇的忌惮! 第4章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皇宫朱红大门外。 李云初坐在马车内,指尖微微挑起车帘,望着眼前巍峨的宫墙,一时恍惚。 十四年了! 大燕建朝十四年,她踏过北境风雪,饮过南疆毒瘴,刀尖舔血,生死一线。 每年回京述职,她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从不敢多留一日。 因为她怕…… 怕父皇疑她结党! 怕朝臣说她拥兵自重! 更怕……自己一旦贪恋亲人的温情,就再难狠下心回南境。 前世的她,前怕狼后怕虎。明明拥有十万大军,却活得憋屈。 现在想想也是可笑,所有人都怕她会谋反,她也怕别人误会她会谋反。 哪怕她谨小慎微,还是改变不了人心中的成见。 最后不仅自己被万箭穿心,还连累舅舅一家满门被灭。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那么她就造一次反又能如何呢? 不造反是死,造反可能也会死,但至少能拼一把!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车轮碾过青石御道,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云初放下车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绣的银纹,神色沉静。 这次回来,她定要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忽然,马车停下。 李云初敛了敛神色,这才掀开车帘,缓步下车。 她刚站稳,便见前方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款款而来。 “哎呀,昭儿可算是回来了!”淑妃柳絮笑容满面,声音温婉热络,仿佛她们是久别重逢的至亲。 前世也是这样,每次她归京,淑妃总是第一个迎上来,热络地挽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仿佛她们有多亲密。 可转身,就能在父皇耳边轻飘飘地说一句:“昌平公主在军中威望太高,可不是什么好事。” 虚伪至极! 李云怯生生地行礼,长睫垂下掩住眼底的冷意。 “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吧。”柳絮上前,亲昵地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本宫早就命人备好了热水、新衣。” 她说着,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向不远处。 可真能演! 李云初嘴角几不可察地扯了扯。 “爱妃有心了。”低沉的男声传来。 柳絮忙行礼,笑容愈发温柔:“陛下交代的事,臣妾岂敢怠慢。昭阳宫早已收拾妥当,就等着昭儿回来呢。” 李再荣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李云初身上:“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歇着。” “谢父皇。”李云初低头,声音轻软。 柳絮笑道:“陛下放心,臣妾一定把昭儿照顾得妥妥当当。” 李再荣“嗯”了一声,神色略显满意,又看了李云初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恭送陛下!” 待李再荣走远,柳絮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但语气依旧温和:“走吧,本宫带你去昭阳宫。” 李云初乖巧点头,跟在淑妃身后,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 怎么没见母后? 柳絮边走边道:“你离京多年,宫里规矩虽多,但也不必太拘束,慢慢适应便是。” 李云初低声道:“是,昭儿明白。” 柳絮侧眸看她一眼,唇角微勾:“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懂事? 李云初心底冷笑,那淑妃可看错了! 她懂不懂事,日后自见分晓! —— 昭阳宫内,金丝炭在鎏金暖炉里无声燃烧。 柳絮指尖轻抚过案几上那套新贡的雨过天青瓷茶具,杯沿映着她精心描画的眉眼,温婉含笑。 “这茶是南诏新贡的雪芽,最是养人。”她亲自执壶,琥珀色的茶汤倾入李云初面前的杯盏。 热气氤氲…… “谢娘娘!”李云初双手捧杯,低头轻啜,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柳絮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将桌上的《女诫》往前推了推:“这是本宫特意为你准备的,闲暇时可多翻翻。” 女诫? 李云初低眉顺眼地接过,指尖触到书封的刹那,心头冷笑。 这是要她“安分守己”,莫要生事? 刚刚路上还让她不要拘束,转头就给了她一本女诫? 淑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两副面孔! “这宫里不比皇陵随意,你若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本宫。”柳絮她语气温柔,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利,“陛下近来龙体欠安,最忌吵闹,你平日言行,可要仔细些,莫要动不动就去烦扰陛下。” 这是警告? 李云初睫毛轻颤,声音细若蚊蝇:“昭儿谨记娘娘教诲。” 柳絮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忽然蹙眉:“这茶凉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宫女慌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换!” 柳絮看也不看她,只轻叹一声:“如今的奴才,越发没规矩了。” 她抬眸,目光落在李云初身上,似笑非笑:“昭儿觉得,该如何处置?” 这是要立威? 李云初指尖微紧,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娘娘恕罪,这宫女想必是无心的……” 柳絮轻笑,抬手示意嬷嬷上前:“拖下去,掌嘴二十。”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宫女哭喊着被拖出殿外。 很快,清脆的巴掌声伴着哀嚎传来,声声刺耳。 柳絮神色不变,依旧温柔地看着李云初:“宫里的规矩,错了就是错了,容不得半分马虎。” 杀鸡儆猴? 李云初故作害怕,声音颤抖道:“昭儿明白,昭儿肯定会听话的。” 柳絮满意地起身,理了理裙摆:“好了,你且好好休息,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她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殿内终于恢复寂静。 李云初缓缓抬眸,目光落在那本《女诫》上,忽地轻笑一声。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在宫中生存,不外乎就是你演一出,我演一场。 戏,才刚刚开始! —— 夜色如墨,月光被乌云遮蔽,只余几缕黯淡的星光洒在宫墙之上。 李云初一身夜行衣,如鬼魅般掠过重重宫檐,最终无声落在凤仪宫的琉璃瓦上。 她要搞清楚母后究竟怎么了? 为何如今中宫之权会落到淑妃手中? 指尖轻挑窗棂,李云初翻身入内,落地无声。 殿内一片漆黑,唯有角落里一盏微弱的油灯摇曳,映出满室尘埃。 这哪像皇后寝宫?分明是冷宫! 看来她和舅舅一死,父皇和母后彻底闹掰了! 忽然,一阵铁链摩擦的“哗啦”声传来,伴随着低低的呜咽,像是受伤的野兽。 她呼吸一滞,猛地掀开内室的纱帘。 母后!!! 眼前的一幕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的母后,曾经雍容华贵的大燕皇后,此刻竟如牲畜一般被铁链锁在床榻旁。 那铁链拴在母后的脖颈上,另一端深深嵌入墙壁,长度只够她在方寸之地爬行。 母后衣衫褴褛,长发蓬乱如枯草,脸上布满污垢,唯有一双眼睛,在听到动静时猛地抬起。 那眼里没有神采,只有疯癫与恐惧。 “母后……”李云初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后却猛地往后缩,铁链哗啦作响,她抱着头尖叫:“别过来!别过来!陛下……臣妾知错了……知错了……” 李云初如遭雷击,浑身发冷。 第5章 阁下真当皇宫是你家 他们竟将母后折磨至此! 李云初强忍心中剧痛,缓缓靠近,轻声道:“母后,是我……初儿……” 皇后听到“初儿”二字,忽然僵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转瞬即逝。 她突然发狂般扯动铁链,脖颈被磨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杀……都杀了……” 李云初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母后,泪水夺眶而出:“母后……” 皇后在她怀中剧烈挣扎,指甲深深掐入她的手臂,疯癫地呢喃:“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李云初心如刀绞。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宫人惊慌的阻拦声。 “侯爷!您不能进去。” “滚开!” 李云初迅速隐入帷帐后的阴影处,屏住呼吸。 “砰!”殿门被猛地踹开。 江柚白一身玄色锦袍大步闯入,腰间玉佩在剧烈动作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俊美的面容此刻阴沉得可怕,眼中翻涌着滔天怒火。 “又锁上了?”他盯着皇后脖颈上的铁链,声音冷得骇人。 “解开!”他厉声喝道。 跪在地上的老宫女瑟瑟发抖:“侯爷恕罪,这……这是淑妃娘娘的旨意,皇后娘娘神志不清时会伤人……” “伤人?”江柚白冷笑一声,突然一把掐住老宫女的脖子将她提起,“依我看,你们才是伤人的畜生!” 老宫女被掐得面色发紫,却仍艰难地挤出声音:“就……就算侯爷杀了奴婢,奴婢也不敢违抗……淑妃娘娘的旨意。” “行啊,那我就送你上路!”江柚白眼中杀意暴涨,手指猛然收紧。 “小白!”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柳絮一袭素色宫装款款而入,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看起来端庄又慈悲。 “你这是做什么?”她蹙眉看着被掐得翻白眼的老宫女,“快放开她。” 江柚白非但没松手,反而冷笑更甚:“淑妃娘娘好大的威风,连中宫皇后都敢如此折辱?” 柳絮叹息一声,缓步上前:“你误会了。姐姐病情反复,前日还伤了两个宫人,太医说必须……” “必须像狗一样锁着?”江柚白猛地将老宫女摔在地上,铁链在他手中哗啦作响,“你这理由说出来谁信?你当我是傻子?” 柳絮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温柔:“小白,本宫知道你自小是姐姐看着长大的,你把姐姐当成母亲一样孝敬。但事急从权,姐姐疯癫起来,连自己都伤,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 她顿了顿,“这事陛下也是同意……” “少拿陛下压我!”江柚白直接打断她的话。 紧接着,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 “铮!”寒光乍现,剑锋狠狠劈在锁链上。 火花迸溅,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可那玄铁链上,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柳絮唇角微扬,语气轻柔:“省省力气吧,这铁链乃是千年玄铁铸造,你是劈不开的。” 江柚白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眼中戾气翻涌。 柳絮见状,忽而一笑,语气缓和:“罢了,今夜之事,本宫就当没看见。” 她转身,对跪伏在地的宫人们冷声道:“谁若敢把侯爷今夜擅闯凤仪宫的事说出去,杖毙。” 宫人们浑身发抖,连连叩首:“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柳絮满意地点头,又看向江柚白,温声道:“小白既然想和皇后娘娘说些体己话,本宫就不打扰了。” 随即,她便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体贴地合上了殿门。 好一个八面玲珑的淑妃! 李云初冷笑,淑妃这一手,既卖了江柚白人情,又显得自己大度。 “谁?”江柚白忽然转头,目光如刀,直直刺向她藏身的阴影。 糟了!被发现了! 李云初心头一跳,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从窗口翻了出去。 “想跑?”江柚白冷笑,身形一闪,紧追而上。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掠过重重宫檐,夜风呼啸,衣袂翻飞。 李云初蒙着面巾,身形轻盈,如燕般掠过飞檐,而江柚白则如猎豹般紧咬不放,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 “站住!”江柚白低喝一声,猛然提速,一掌拍向她的后背。 李云初昭侧身闪避,却仍被掌风扫到,肩膀一痛,身形微滞。 她咬牙回身,袖中银针寒光一闪,直射江柚白面门。 江柚白偏头避开,银针擦着他的鬓角飞过,钉入身后的琉璃瓦中。 他眼中寒芒一闪,冷笑道:“身手不错,可惜还不够快!” 话音未落,他已欺身而上,一掌狠狠击向李云初肩膀。 李云初仓促格挡,却仍被这一掌震得后退数步,脚下一滑,险些从屋檐跌落。 她强忍翻涌的气血,抬眸冷冷看向江柚白。 月光下,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你是何人?竟敢夜闯禁宫,好大的胆子!” 李云初刻意压低嗓音:“路过而已。” “路过?阁下真当皇宫是你家?”江柚白冷笑,突然出手如电。 李云初侧身闪避,袖中银针激射而出。 江柚白广袖翻卷,将暗器尽数扫落。 瓦片在两人脚下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什么人?”远处突然传来禁卫军的呼喝,火把的光亮正在向这边快速移动。 江柚白眼神一厉,变掌为爪直取李云初面巾。 李云初后仰避过,足尖勾起一片碎瓦踢向江柚白,借着这个空隙,她纵身跃向另一处殿顶。 江柚白站在飞檐上,眯眼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 —— 昭阳宫。 李云初一把扯下夜行衣,铜镜中映出她右肩处青紫的掌印。 江柚白那一掌力道极重,若非她及时卸力,恐怕连骨头都要被震碎, 这狗东西下手可真狠! 真是个疯子! 如今这副身子太过娇弱,哪怕她已经花了半年的时间精心调养,功力也只恢复到曾经的六成。 她拧了湿帕子,正要擦拭伤处,忽然动作一顿。 青紫的掌印边缘,那枚自她重生起就存在的梅花印记,此刻竟泛着诡异的血红色,仿佛被鲜血浸透一般,在烛光下妖冶刺目。 这胎记还能继续变红? 她指尖微颤,轻轻触碰那枚梅花。 “嘶——”一阵尖锐的刺痛骤然袭来,像是被烙铁灼烧。 她猛地缩回手,却见那梅花的颜色又深了几分,几乎要渗出血来。 这不是胎记! 第6章 替本宫管教宫人 晨风掠过庭院,海棠花瓣簌簌飘落。 李云初是被门外的打骂声吵醒的。 “啪!” 清脆的耳光声穿透门扉,紧接着是尖利的呵斥:“两个没用的东西!主子睡到日上三竿还不醒,你们就是这样伺候的?” “孔嬷嬷饶命!奴婢……奴婢叫过了,可公主她……” “还敢顶嘴?”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李云初缓缓睁开眼,肩头的钝痛提醒着她昨夜的遭遇。 她侧头看向窗外,日头已经高悬,竟已近午时。 呵,淑妃动作倒是快! 她不过多睡了会儿,就迫不及待地派人来敲打她? 门外,孔嬷嬷的骂声愈发刺耳:“公主刚回宫,规矩都不懂,你们这些贱婢也不知道提点?若是传出去,说昭阳宫的奴才没规没矩,连累公主被人议论,你们担待得起吗?” 李云初眸色渐冷。 好一个指桑骂槐! 明着是教训宫女,实则字字句句都在骂她这个“不懂规矩”的主子。 淑妃这是要试探她的底线? 看她能忍到什么程度? 本想再装两天“小白花”,既然淑妃如此急不可耐,她就不客气了! 在这深宫中,一旦开了“好欺负”的头,那么其他人就会跟着下菜碟。 她可不能助长这种气焰! 李云初慢条斯理地起身,随手扯了件外衫披上。 衣料擦过伤处时,让她不由得眉头微蹙。 该死的江柚白,这一掌,她早晚会要回来! “吱呀——”殿门被缓缓推开。 院中三人俱是一惊。 孔嬷嬷扬起的巴掌僵在半空,两个小宫女仓皇回头,正对上李云初似笑非笑的眼睛。 晨光里,她只随意披了件月白纱衣,未绾的青丝垂落腰际,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无害。 可那双眼睛,让孔嬷嬷心头突地一跳。 好似猛兽初醒的眼神! 令人不寒而栗! 李云初倚在门边,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吵什么?” 孔嬷嬷回过神,赶紧行礼:“老奴参见公主。这两个贱婢不懂事,老奴正替殿下管教……” 李云初懒懒地打断她,“你是何人?” 孔嬷嬷闻言,腰板不自觉地又挺直了几分,褶皱密布的脸上堆出个假笑。 “回公主的话,老奴是正六品掌事嬷嬷,在淑妃娘娘的景仁宫当差。娘娘体恤公主初回宫中,特意派老奴来协助公主熟悉宫规。” 她特意咬重了“正六品”三个字,下巴微抬,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得意。 李云初轻轻“哦”了一声,指尖绕着垂落的一缕青丝,忽然歪头一笑:“原来是淑妃娘娘宫里的人。” 她缓步走下台阶,绣鞋碾过地上的海棠花瓣,停在孔嬷嬷面前。 她的嘴角明明带着笑,却让孔嬷嬷后颈莫名发凉。 “本宫倒是不知……”李云初突然伸手,替孔嬷嬷拂去衣襟上的花瓣,声音甜得像浸了蜜,“一个景仁宫的奴才,什么时候有资格在昭阳宫动手打人了?” 孔嬷嬷脸色骤变:“老奴是奉淑妃娘娘之命……” “淑妃娘娘让你来教规矩。”李云初突然掐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可曾让你越俎代庖,替本宫管教宫人?” “咔!”一声脆响。 腕骨被生生捏碎! “啊!”孔嬷嬷痛呼出声,手里的戒尺“咣当”掉在地上。 抱着手腕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衣领。 “掌嘴二十。”李云初抬脚碾过戒尺,“自己打!” 她俯身时发梢扫过孔嬷嬷惨白的脸,“若让本宫听见一声不实……” 未尽的话语化作颈间一抹凉意。 不知何时,簪尖已抵住孔嬷嬷咽喉。 “明……明白……”孔嬷嬷抖如筛糠,左手颤巍巍拾起戒尺。 “啪!”第一记下去,苍老的面颊立刻肿起血痕。 李云初负手立于阶上,晨风卷起她未束的墨发,周身莫名升起一股杀伐之气。 两个小宫女呆呆望着那道清瘦背影,心底发怵。 “继续……”平静的两个字落下,戒尺声一声重过一声。 血珠溅在石阶的海棠花瓣上,洇开点点朱砂。 —— 当柳絮踏入昭阳宫时,满院寂静。 唯有孔嬷嬷伏在地上,半边脸肿得老高,嘴角渗血,戒尺滚落一旁。 而李云初蹲在孔嬷嬷身边,手里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着脸上的血,杏眸里盛满无辜的担忧。 “嬷嬷,您疼不疼啊?” 柳絮脚步一顿。 李云初听见动静,抬头望来,眼睛倏地一亮:“淑妃娘娘!” 她站起身,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脸上带着不谙世事的欢喜,“您来得正好,昭儿正有事想请教您呢!” 柳絮盯着她,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昭儿这是?” 李云初眨了眨眼,语气天真:“昨晚您不是教昭儿,说奴才不听话就该打吗?” 她指了指地上的孔嬷嬷,“今早这嬷嬷在昭阳宫大呼小叫,还打了昭儿的贴身宫女,昭儿就按您教的处置了。” 她歪了歪头,一脸期待:“昭儿做得可对?” 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柳絮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盯着李云初那张纯净如稚子的脸,心底寒意陡生。 一个能亲手将嫡长姐挫骨扬灰的女人,怎么可能天真无害? 可偏偏,眼前这人眸色澄澈,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柳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柔声道:“昭儿做得对,只是孔嬷嬷毕竟是本宫派来的人,若有错处,也该由本宫……” “啊,原来是这样吗?”李云初突然捂住嘴,一脸懊恼,“昭儿不知道呢,还以为娘娘特意派她来,是来考验昭儿是否领会了娘娘昨日的教导。” 她垂下眼睫,声音渐低,“都怪昭儿愚钝,误会了娘娘的好意……” 柳絮胸口发闷,却还要维持温柔模样:“无妨,你初回宫中,许多事不清楚也是常理。” 李云初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的:“那娘娘不怪昭儿?” “自然不怪……” “娘娘真好!”李云初欢欢喜喜地挽住她的手臂,却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眸色一冷。 柳絮被她挽着,浑身僵硬。 少女的指尖冰凉,像毒蛇的信子擦过肌肤,让她本能地想要甩开。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强撑着笑容,任由李云初“亲昵”地靠着自己。 这丫头看着年纪小,实则城府极深! 果然,昨日的乖巧听话都是装的! 刘云那贱婢还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第7章 好一出父慈女孝 淑妃一走,昭阳宫内的气氛顿时松快了几分。 两个小宫女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替李云初梳妆。 铜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不谙世事的娇弱公主。 “公主,奴婢替您梳个飞仙髻可好?”小宫女轻声问道。 李云初正要点头,忽听殿外传来怯生生的脚步声。 一个瘦小的宫女低着头走进来,跪在地上颤声道:“公主恕罪……奴婢去御膳房取早膳,可……可是那边说……说时辰已过,早膳已经撤了……” 殿内霎时一静。 李云初指尖一顿,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连早膳都敢克扣? 她倒不觉得这是淑妃授意的。以淑妃的城府,要磋磨她有的是更高明的手段,不至于用这种粗浅的伎俩。 多半是底下人见风使舵,以为她这个刚回宫的公主好欺负,故意刁难罢了。 不过…… 是不是淑妃做的,重要吗? 重要的是,她可以让这件事变成淑妃做的。 “这样啊……”李云初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那便罢了。” 她目光扫过桌案上的糕点,忽然眼眸一亮。 “把桌上的糕点用食盒装起来,这么好吃的糕点,本宫要去孝敬给父皇。” 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 这糕点放了一夜,早就不新鲜了,如何能献给陛下? 虽心中疑惑万千,但主子吩咐的事情,她们本能地照做。 李云初站起身,接过食盒,“走吧,去养心殿。” 她提着食盒走出殿门,阳光洒在她纤弱的背影上,却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眸。 远处宫墙上,一只乌鸦突然惊飞。 暗红色的宫墙映着少女鹅黄色的裙裾,像雪地里突然开出的一朵毒花。 —— 养心殿内,龙涎香袅袅。 李再荣正与江柚白站在沙盘前商讨龙虎军事务,忽听殿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父皇!” 李再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露出慈爱的笑容:“昭儿怎么来了?” 李云初提着描金食盒,鹅黄色的裙裾在门槛处轻轻一荡,像只翩跹的蝴蝶飞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不谙世事的欢喜,将食盒往案几上一放:“昭儿带了好吃的给您!” “这是淑妃娘娘昨晚送给昭儿的糕点。”她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精致的芙蓉酥,“可好吃了,昭儿特意留了些给父皇尝尝。” 江柚白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注意到那糕点边缘已经有些发干,明显是隔夜的。 李再荣正要伸手去拿,一旁的太监总管刘德全突然上前:“陛下,让老奴先......” 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糕点。 殿内霎时一静。 李再荣突然拍案怒斥:“混账!昭儿送来的东西,试什么毒?” 刘德全慌忙跪下:“老奴该死!” 李云初眨了眨眼,突然“噗嗤”一笑:“原来银针是用来试毒的呀?” 她歪着头,天真地看向刘德全,“昭儿还以为公公是要把糕点分成两半,让昭儿和父皇分着吃呢。” 李再荣举到唇边的糕点突然僵住。 江柚白眉梢微动,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在皇陵的时候......”李云初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一块糕点要好几个人分着吃。昭儿总是掰得小小的,这样嬷嬷们也能尝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肚子突然“咕”地响了一声。 李再荣眸色一顿。 李云初慌忙捂住肚子,脸颊涨得通红:“昭儿不是故意的……都怪昭儿没用,没吃早饭肚子就会叫。” 李再荣缓缓放下糕点,“既然饿了,为何不用膳?” “御膳房说.……”李云初怯生生地说道,“说时辰过了,没有早膳了……” “什么?”李再荣猛地一拍龙案,震得茶盏叮当乱响,“御膳房竟敢不给公主备膳?淑妃是如何管理后宫的?怎么会出现这种纰漏?” 李云初慌忙摆手,眼眶微微泛红:“不关淑妃娘娘的事情,父皇别生气,都是昭儿不好。” 她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昭儿今日起得太晚了,这才错过早膳的时辰……” 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像只做错事的小鹿:“宫里的床榻太舒服了,昭儿在皇陵时睡的都是硬板床,从没感受过这么软的锦被。一时贪睡,就……就误了时辰。” 李再荣满腔怒火顿时被浇熄了一半。 他看着女儿怯生生的模样,想起她在皇陵受苦多年,心头一软:“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 “可是……”李云初咬着唇,声音越来越小,“昭儿连早起都做不到,是不是很没用?” “胡说!”李再荣心疼地拉过她的手,“你是朕的女儿,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 他转头厉声喝道,“刘德全,去景仁宫传话,往后昭阳宫的膳食随时供应,若再有人敢怠慢,朕绝对不轻饶。” “陛下息怒!”刘德全扑通跪下,“老奴这就派人去传话。” “这不关淑妃娘娘的事,是我不好!” 话音刚落,又是“咕”的一声。 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李云初慌忙捂住腹部,脸颊泛起窘迫的红晕:“父皇别担心,昭儿不饿的。”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昭儿只要喝点温水就好了。”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强撑出一个笑容,“在皇陵时,嬷嬷教过的。把水喝得饱饱的,肚子就不会叫了。” 她的眼神干净得不含一丝怨怼,仿佛只是在讲述最平常的事。 “傻孩子!”李再荣声音发紧,“既然饿了,为何不吃这些糕点?反倒巴巴地给朕送来?” 李云初闻言,突然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因为您是昭儿的父皇呀。” 她歪着头,眼神纯粹得令人心颤,“在皇陵时,昭儿常常想,若有一天能见到父皇,定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您。” 她轻轻将食盒往皇帝面前推了推:“只要父皇吃得饱饱的,昭儿就开心。” 李再荣喉结滚动,突然觉得手中的糕点重若千钧。 她明明很饿,却把唯一能够填饱肚子的糕点给他! 自从他称帝之后,已经鲜少感受到这么纯粹的关心。 这孩子倒是纯善! 站在一旁的江柚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在无人注意的角度,默默翻了个白眼。 装,继续装! 真是好一出父慈女孝! 第8章 把她的牌位娶进门 精致的御膳如流水般呈上,金丝楠木的膳桌很快被摆满。 糖醋鲤鱼色泽红亮,红烧蹄髈颤巍巍地泛着油光,翡翠虾仁晶莹剔透,还有各色时蔬与羹汤,香气蒸腾而起。 李云初的肚子又“咕”地叫了一声,这次格外响亮。 李再荣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亲自执起玉箸,夹了块鱼腹嫩肉放到她碗里:“多吃些。” 李云初盯着碗里的鱼肉,喉头不自觉地滚动。 重生这半年来,她在皇陵日日粗茶淡饭,几乎忘了肉味。 前世的她本是嗜肉之人,如今被这香气一激,胃里顿时翻涌起久违的馋意。 “父皇……”她怯生生地抬头,“这么丰盛的东西,昭儿真的配吃吗?” 李再荣手一抖,筷子差点掉落:“胡说!你是朕的女儿,天下有什么是你配不上的?”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还真是随地大小演! 演得差不多了,李云初终于端起碗。 起初还小口小口地吃,后来速度越来越快。 醋鲤鱼的酥嫩,红烧蹄髈的肥美,翡翠虾仁的鲜甜…… 她吃得两腮鼓鼓,活像只饿极的松鼠。 多吃点,这样她这副身子才能健壮,功力也能快点恢复。 一碗、两碗、三碗…… 当第十碗米饭见底时,满殿宫人目瞪口呆。 刘德全手中的拂尘都惊得掉在了地上。 李云初这才后知后觉地放下碗,羞赧地擦了擦嘴角:“父皇,昭儿平日没有吃这么多的……” 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声音越来越小,“主要是御膳太好吃了,昭儿其实很好养活的,以后一定少吃点……” 这孩子真是越看越懂事! 明明贵为公主,却食不果腹,但从她眼中看不到一丝怨念。 李再荣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傻孩子,朕的女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转头厉声道,“传旨!往后昭阳宫的份例按双倍供给!” 殿外突然传来侍卫的通传:“威宁将军到!” “咔嚓!”李云初手中的筷子断成两截。 殿门口,身着玄铁铠甲的男子大步而入。 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剑眉星目,薄唇紧抿,右颊一道刀疤从眉骨贯穿至下颌,那是半年前她亲手留下的。 温夜行,她前世的未婚夫。 亲手将舅舅一家灭门的刽子手! “末将参见陛下。”温夜行单膝跪地,声音冷硬如铁,“南境叛乱已平,南疆人已被赶出南境。”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是什么忠肝义胆的义士。 李再荣面露哀戚,长叹一声:“昌平若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他看向温夜行,语气沉重,“温卿此次平定南疆叛乱,功不可没,朕心甚慰。” 好一场君臣相得的戏码! 李云初低垂着头,唇角却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真是可笑! 明明是温夜行亲手偷走南境城防图! 明明是李再荣暗中下令撤走援军! 是他们二人联手将她和舅舅一家送入死局! 如今,他们却把所有的罪孽都推给南疆,甚至借此发动战争,让温夜行踩着白家满门的尸骨再立军功。 真是好大的一场戏! 温夜行突然跪下,重重叩首:“恳请陛下给臣赐婚,望陛下成全。” 殿内霎时一静。 江柚白原本懒散倚在椅背上,闻言冷笑一声:“昌平公主才死半年,你作为她的前未婚夫就这么着急成婚?” 温夜行抬眸,眼底竟泛着血丝:“臣求娶的,正是昌平公主的牌位。” 轰! 李云初手中的茶盏差点捏碎。 恶心! 她人都死了,他还要把她的牌位娶进门? 装深情给谁看? 李再荣欣慰地点了点头:“爱卿情深义重,朕心甚慰。昌平若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 他抿了抿唇,“这婚,朕准了!” “臣,谢陛下成全。”温夜行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 可真是晦气! 她连死都要跟他绑在一起? 李云初强忍恶心,提着裙摆小跑到温夜行身旁,杏眸含泪:“温将军对皇姐这般情深,昭儿好生感动。” 她故意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皇姐若知道将军要迎她的牌位过门,定会欢喜的。” 温夜行缓缓直起身,“公主谬赞了!” 他凝视着李云初,语气温和却字字带刺:“公主大义,为了昌平公主能早日投胎,亲手对她挫骨扬灰。这份决绝,臣自愧不如。” 这讽刺她呢? 她会被万箭穿心,不也是他一手促成的吗? 他有什么资格讽刺? 不过既然把话引到这,那她不添把火就说不过去了! 李云初眼眶微红,指尖轻轻绞着衣袖:“将军能这么想,昭儿真的很开心。”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不像宫里其他人,总在背后说我心狠手辣,连自己的皇姐都能下手……” 她越说越委屈,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他们骂我也就算了,可他们还说......还说父皇......” 李再荣脸色骤变:“他们还说什么?” 李云初抽泣着,像是鼓起全部勇气才敢开口:“他们说......父皇是嫉妒皇姐的才能,故意不派援军,这才害得皇姐和白家满门......” “放肆!”李再荣暴怒拍案,龙目怒睁,“简直是一派胡言!” “陛下息怒!”刘德全脸色煞白,慌忙跪下。 李云初哭得更加卖力,梨花带雨,肩膀一颤一颤的。 突然,她捂住嘴,面色痛苦地干呕了两声。 “呕……”一滩秽物精准地喷溅在温夜行身上。 殿内瞬间安静了! 温夜行僵在原地,额角青筋暴起。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衣襟上黏腻的污渍,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李云初虚弱地靠在宫女身上,泪眼婆娑:“对……对不起。” 她怯生生地看向他,“本宫可能是……被那些闲言碎语气的反胃,温将军可不要生气。” 江柚白突然轻笑一声,慢悠悠地开口道:“温将军可是公认的好脾气,怎么可能会生气呢?” 李云初闻言,一脸天真地说道:“温将军果然是个好人!” 温夜行脸色微微发青,一口气顿时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憋着! 第9章 别揪着我不放 养心殿外,柳絮端立在廊下,指尖死死掐着帕子,显然已被晾了许久。 李云初踏出门槛,故作惊讶地睁大眼:“淑妃娘娘?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呀?” 这死丫头分明就是明知故问! 她为何会在此处? 还不是这死丫头的手笔? 柳絮勉强扯出一抹笑:“本宫是来向陛下请安的。” 她目光扫过李云初微红的眼眶,意有所指,“公主方才在殿内......倒是热闹。” “是呢!”李云初甜甜一笑,“父皇夸昭儿懂事!” 她歪着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娘娘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站太久累着了?要不要昭儿帮您……” “不必!”柳絮冷声打断,又强自缓和语气,“公主有心了。” 李云初笑吟吟地福了福身:“那昭儿先告退” 转身的刹那,她眼底的天真顷刻褪尽。 老狐狸,慢慢等吧! 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公主好手段!”江柚白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这一出祸水东引用得可真妙!” 他轻笑,“小小年纪,心机倒是了得。” 李云初脚步不停,声音依旧软糯:“侯爷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是么?”江柚白突然扣住她的肩膀,“我上次就跟殿下说过,装傻充愣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 “嘶!”李云初吃痛地缩了缩肩。 江柚白眸光一凝,“受伤了?” 狗东西! 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缠上她? 李云初捂着肩膀后退两步:“是上次在皇陵为父皇挡刀的伤,还没好全。” 江柚白目光盯着她,带着审视。 忽然,他俯身逼近:“挡刀的伤?” 指尖虚划过她右肩:“不是在左边么?” 李云初背脊一凉。 狗男人观察这么细致呢? 她抿了抿唇,“左边确实有刀伤,但右边也受伤了。” “是吗?”江柚白眯了眯眼,显然不信。 李云初却忽然凑近,杏眸亮晶晶的:“你这么关心本宫的伤……” 她拖长音调,“该不会是对本宫有什么非分之想?” 江柚白一噎…… “不过……”她后退半步,上下打量他,嫌弃地撇嘴,“你年纪这么大,还妄想老牛吃嫩草,这可不行。” 江柚白气笑了:“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是吗?”李云初歪头,“你既然对本宫没意思,为何总是盯着本宫不放?” 江柚白眸色一沉,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因为我很好奇。” “公主今日这出戏,唱得这么卖力,就为了给淑妃添堵?” 他嗤笑,“这种小打小闹,可动不了她的根基。” 李云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谁说要现在扳倒淑妃了? 她目前的这些手段,不过就是在父皇心中埋下种子罢了。 等到时机成熟,再一举拔除! “侯爷这越说越让本宫糊涂,侯爷就这么喜欢挑拨本宫与淑妃的关系?” 江柚白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殿下这嘴可真是硬!” 他缓缓倾身靠近,气息拂过她耳畔:“那我就再说得明白些。” “你娘亲,曾是淑妃的贴身婢女。十八年前,陛下宿醉,误将她认作淑妃,一夜宠幸。”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淑妃表面大度,背地里却寻了个错处,将她发配皇陵。而你……” “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却因淑妃暗中作梗,自幼被弃在皇陵,无人问津。” 他眸色顿了顿,“即使殿下对淑妃真的不记仇,那么殿下能保证淑妃心无芥蒂?” 李云初拧了拧眉。 她重生到这具身体时,原主记忆混沌,只隐约记得娘亲是个温婉的女子,却不知竟有这般过往。 她抬眸,“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意欲何为?” 江柚白唇角微勾,嗓音低沉:“我只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李云初眉头蹙了蹙,“本宫无权无势,有什么值得你帮的?” 江柚白嗤笑一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李云初:……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口,“只能说你运气好,遇到了我这个大好人。你知道在宫中生存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云初并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是权利!只要你拥有了中宫之权,那么你想在后宫中做什么都能水到渠成。” “你是有几分小聪明,知道抱紧陛下的大腿,可陛下的宠爱能持续到几时呢?一旦你失去了宠爱,你曾经得罪的人可是都会加倍的报复。” “所以权利才是你目前应该得到的东西。我可以帮助你拿到中宫之权。” “中宫之权?”李云初似笑非笑,“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是!”江柚白懒洋洋地倚在廊柱上,语气随意,“我这人有个癖好,那就是喜欢看人内斗。你跟淑妃斗得越厉害,我就越兴奋。” 有病! 李云初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说罢,她懒得理他,转身就要走。 “皇陵的那个女刺客……殿下最近还能联系到吗?”江柚白不紧不慢的说道。 李云初脚步猛然顿住,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她缓缓转身,面上不露分毫:“侯爷此话何意?本宫听不懂。” 江柚白缓步走近,衣摆放在风中轻扬。 他在距她三步处停下,从袖中取出一物。 “殿下可还记得此物?” 万刃筒! 这是玲珑的贴身暗器! 这狗东西居然把玲珑抓了! 李云初抬眸直视江柚白,试图从他眼中看出端倪,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愠怒,“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柚白低笑两声,“你这记性是真差,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只是想要助殿下一臂之力!” 呸! 狗东西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有你这样助力的?抓了我的人,让我为你办事,你这叫助力?” “江柚白,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干嘛一直盯着我不放?我只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可怜人,我现在回宫也只是想吃饱穿暖一点,你为何就不能无视我?你能不能别揪着我不放?”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将“万刃筒”收回袖中,语气随意且坚定:“不能!” “你……”李云初一噎。 狗东西就是狗东西! 永远狗改不了吃屎! 这次回来,她本不想跟他有任何纠葛,既然他又来挑事,那么她就奉陪到底! 第10章 你打算如何不放过我 威宁将军府张灯结彩,满堂宾客推杯换盏。 李云初端坐在席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冷眼看着一堆人对着温夜行阿谀奉承。 “将军对昌平公主真是用情至深!” “昌平公主在天之灵,定会欣慰不已。” “这般痴情,当真世间罕有!” …… 江柚白把玩着酒盏,突然轻笑一声:“既然威宁将军这般情深,当初为何不随公主一同去了?” 他凤眸微挑,“毕竟……殉情才是佳话。” 满座哗然! 温夜行脸色一沉,随即又换上悲痛神色:“侯爷说的是,其实在昌平死的那天,本将军恨不得就下去陪着她,可昌平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边境安危,本将军岂敢轻生?” “目前能够支撑本将军好好活着的,便是替昌平保卫大燕,只有这样昌平才能安息,否则即使我现在下去陪昌平,估计她也会埋怨我。”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发哽咽。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还真能演。 她曾经怎么就没发现他如此虚情假意! “威宁将军还真是大义呀!”江柚白嘲讽地瞥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喝酒。 “吉时到!”礼官高声道。 温夜行郑重地捧起那方鎏金牌位,小心翼翼地抚过上面“昌平公主”的字样。 牌位上的金漆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一拜天地!” 温夜行抱着牌位缓缓下拜。 李云初冷冷地盯着他,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就是那双手,亲手害死了舅舅一家! 就是那张嘴,曾经冷酷地下令让她万箭穿心!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温夜行深情款款地将牌位转向自己,对着空气完成最后一拜。 “礼成!” “哗啦!”李云初猛然站起身。 “殿下这是怎么了?”身旁的命妇诧异道。 “本宫……”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有些胸闷,出去透透气。” 随即逃也似地离开喜堂。 —— 廊下。 李云初扶着廊柱干呕起来。 夜风拂过她煞白的脸,却吹不散她眸中的恨意。 前世的她,怎么就那么傻? 跟温夜行朝夕相处整整五年,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难怪江柚白会说她眼瞎,看男人的眼光差劲。 现在看来还真被他说中了! “主上!”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后。 李云初抬眸,“你来了。” “主上看着脸色很差,可要传太医看看?”冷月一脸担忧道。 李云初摆了摆手,指尖轻拭唇角:“无妨!” 她声音冷了下来,“查得如何?可有玲珑的下落?” 冷月叹了口气,“侯府戒备森严,属下刚靠近就被暗卫察觉,无法潜入。” 李云初眸色一沉,指尖攥紧。 该死的江柚白,前世跟她作对,这辈子还要碍她的事! “江柚白已知晓玲珑就是那日的刺客,如果他在陛下面前揭发,恐对主上不利。为避免夜长梦多,要不属下找人偷偷……” 冷月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李云初摇了摇头,“先不急,如今江柚白掌管龙虎军,我们还需要他来搅这朝堂的浑水,他目前对我们还有用。玲珑目前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 她眸色顿了顿,“他抓玲珑无非就是要让本宫替他办事,那本宫就成全他,就看他能否消受得起。” “是!”冷月压低声音,继续道,“还有一事……” “属下发现,这几日侯府频繁请高僧、巫医和道士入府,几乎每日都有不同的人进出。” 李云初蹙了蹙眉头。 江柚白又是搞哪一出? “属下打听过,侯府附近的百姓都在传……”冷月看了李云初一眼,欲言又止。 “说!” “是!”冷月颔了颔首,继续道:“他们都在传江柚白是怕殿下您的鬼魂去找他,毕竟前世他跟你并不对付,怕你化作厉鬼来索命,所以才请人做法,镇住亡魂。” 李云初先是一怔,随即冷笑出声。 镇魂? 先有父皇将她尸身挫骨扬灰,再有江柚白请人镇魂。 她都已经死了大半年,还有这么多人怕她呢? 不过可惜了! 他们惧怕那个“厉鬼”,如今就站在他们的面前,而他们却认不出来。 李云初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继续盯着。”她淡淡道,“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冷月领命,正要退下,忽然身形一顿:“有人来了!” 李云初抬眸,只见长廊尽头,江柚白正缓步而来。 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衣袍上的暗纹如水流动,整个人透着股慵懒的贵气。 冷月身形一闪,瞬间隐入黑暗。 “殿下好雅兴!”江柚白走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冷月方才站立的位置,“大半夜的,在这儿跟谁说话呢?” 李云初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没谁呀。” “是吗?”江柚白眸色幽深地盯着她,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自小耳力眼力就异于常人,这谎话可是骗不了我。” 李云初后退半步,指尖悄悄攥紧袖口,面上却依旧无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又装无辜?”江柚白微微俯身,气息逼近,带着若有似无的压迫感,“皇陵的女刺客,方才跟你讲话的黑衣人,你身边的帮手可真多。”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耳畔的发丝,嗓音危险而蛊惑,“听闻你自小就痴傻,直到半年前神志才恢复清明,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身边的这些帮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们为何会帮你?还对你忠心耿耿?” 他故意停顿片刻,又继续道:“玲珑的武功不错,是个练家子,也很有骨气,不管我如何严刑逼供,她一个字都没透露你的任何信息,你的手下还挺忠心呀。” 严刑逼供? 李云初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伪装瞬间崩裂。 “你把她怎么了?”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江柚白挑眉,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 李云初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眼底翻涌着阴狠的杀意:“江柚白,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你。” 江柚白垂眸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眼神……莫名熟悉…… 但很快,他低笑一声,语气讥诮:“不放过我?” 他慢条斯理地掰开她的手指,“公主如今无权无势,除了装傻充愣哄骗陛下,还能做什么?你打算如何不放过我?” “你……”李云初被他堵得胸口发闷,怒火直冲头顶。 “坏女人,放开我的男人!”一道娇俏的嗓音突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