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恶女拯救黑莲花男配后》 第1章穿书成恶毒女配 黄天之志!任何为了黄天而死的人,都是值得敬佩的,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他们的死亡,都是黄天所赐予他们的荣光之志。 “嘎科嘎科!”看似寂静的餐厅,响着钱溪五、遥算、石惊天三人磕瓜子的声音。老汤还要再等,福掌柜背手随意看向楼梯。 有的在黑暗世界混的风生水起的人,都想去接这任务,可当他们看见这项任务的难度是神灭级的难度之后,心里便有点发毛了。 夏侯惇淡淡的目视着前方,能够清楚的透过盾牌与盾牌之间的缝隙看见现在战场上的情况。与旁边的士兵站在一起,他更并未有任何心理上的不适感。 由夏入秋这数月间,雨量远高于平常,在这种情况下,曹操只有等雨季过去后,方才能修复堤坝,然后再驱军南下。 他可没有功夫留在饭厅浪费时间,他要赶紧回去看一看刚刚得到的异兽食谱,说不定这些食谱里就有一些顶级异兽食物。 陶秀英没见过什么世面,听到‘总经理’这三个字,如同见了大官般,毕恭毕敬。 沙悟净身不由己腾空而起,这番变故总算让他回过神来,急忙施展身法,停驻在空中。 葫芦娃拉出的粑粑,准确无误地散开,射到了飞奔而来的几个天骄身上。 通过了不容察觉的审问,安蓉的话题便回到了吴涛身上来,毕竟这次她特地过来,虽说有着圣诞节和阳历年的因素,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陪吴涛来度假。 再加上休憩区的懒人沙发,以及各种咖啡饮料应有尽有的架势,实在是让人感觉很高端、很有逼格。 照如今这官场习气作风,不在大饭店摆上十桌八桌,绝对说不过去。 这一击看似风轻云淡,但是只有处在林云的位置才能够明白其中的恐怖威势。 而且,说话的同时,李琴看都没看林风一眼,而是跟着坐在旁边的林兰商量着手上的牌该怎么打。 紫色无柄飞剑不断翻飞,火龙这条腿上面的皮,筋被削掉了一大截。 就前些日子,王妃娘娘可没少为这事着急上火呢。”罗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解释起来。 “这三人是神枪门的人。”这三人其中一名难修瓮声瓮气的回答道。 拓跋江抿嘴一言不发的盯着陈源城,此刻他还是做一个看客。陈源城愣怔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可否认纳兰菲口中的事他真的不知晓,张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嗓子里就如同堵塞一块棉布一样,说不出话来。 “嘿嘿,有什么好可惜的,林兄不是已经成为你们客卿了么?以林兄的手段,定可为南雀山庄,夺得一个辉煌战绩。”司空飞淡淡一笑,说道。 路明非原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些哀嚎声,但这些哀嚎声不断传入他的耳朵,还是让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那哀嚎声仿佛化作无数尖锐的针刺,不断刺入他的脑海,让他无法逃避。 沐霜音浅笑一声,霜天一线再度刺出,直取林长卿后心,他将自己的身法融入在了这寒霜剑诀中,能够真正做到雪落无痕,杀人于无形。 “可是说他们欺骗兽王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说他们是奸细?”鱼晚晚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不过他发现,陆芊芊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一些,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大概过了三分钟,车内发出一声惊呼,杜琳仪举着从坐垫缝隙里掏出来的车钥匙钻出来。 让人去接触梅佩佩,传达那样的消息本来就是两手打算。如果梅佩佩确实忠心,那他就让两人之间生疑,如果梅佩佩为外物所动,那自然是更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姜曜的团队收入囊中。 靠近之后,谷雨就发现镜面隐约倒映着的并不是自己本人,而是武部沙织的俏脸。 好半晌后,嗓子这才舒服了不少,嘉靖也抬头打量起了当前身处的环境。 陆芊芊知道林长卿的身体本来就弱,经不起折腾,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绝。 “来了。”嘉靖看向吕芳,主仆相视一笑,吕芳微微欠身,转身离开。 要知道,郑如民自诩在西川省经营多年,算是西川省的地头蛇之一,现在被韩东收拾了一顿,他自然急于找回面子。 对于打野来说,少一个buff,被抢了一条龙,都可能导致崩盘,更别说野区足足被人挤占了近半。像这种野区彻底被反烂的情况,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双方的实力悬殊极为夸张,完全不是同一层次的较量。 虽然很多人都可以随意释放剑气,轻松凝聚全身霸体,可这些,雷蒙早已经达到并超越了。 即使这本命魂牌不能给那头老妖带来致命的打击,但绝对会对他形成牵制,一旦这老妖翻脸,此牌便是李辉手中的利器,关键时刻能够给其重创一击。 明明硬实力上要比双胞胎强大几分,可是偏偏开局遇到这种事情,主播系的双人路此刻别提心里多郁闷了。 姜松辰先给给位常委桌上放了一份细则,然后逐条逐条地解释起来。 “忍住,等我二级学了钩子,对面若是还敢这么浪,管保她吃不了兜着走!”辅助锤石恶狠狠地说道。 其实若是李辉想要加入某个门派势力,那天湖城楼家,早在李辉尚是筑基修士的时候,便曾出言招揽,还有摩诃寺,哪一个不是能够盖过魔道五宗的大势力? 第2章将军 当真不想试试吗 从前母皇和父后会轻哄他淮安要乖乖长大呀…… 南漓亡国之后就再也没人这样叫他了,在去西越的路上怕身份暴露,他也不让幽悦凝和幽悦茗说了。 随即,他又嗤笑出声,“呵,我为什么在这,难道将军全然不知吗? 南淮瑾没想到百里落郁会让人给他下药,还把他绑起来丢到她的床上。 要不是俘虏时,他的衣服都被换掉了,身上的丹药都拿不到了,这种不入流的药,早就解了。 百里落郁一看南淮瑾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以为是她让人做的,这百里一真是添如乱啊! 她立马开口解释,“这不是我让百里一做的,我马上找解药给殿下。 “将军慎言!南漓都亡国了,称一个亡国皇子为殿下,不怕让人以为将军通敌叛国吗?” 南淮瑾突然变得应激,他现在抵触殿下的称呼。 这会让他想起未亡国在母皇父后庇佑无忧的日子,让他痛恨此时苟且偷生的自己。 但他的杀母父之仇未报,他绝不能死! “好,好,我不叫了。”百里落郁看穿了南淮瑾眼底刺痛的情绪,伸手轻抚他的后背,表示安抚。 “将军要是馋我这副身子,拿去就是,何必用这些下作的手段。” 南淮瑾面色潮红,话语虽婉转,但眼底藏着丝丝恨意。 百里落郁又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当然看出他眼底的恨意,毕竟哪个亡国皇子情愿雄伏敌国将军身下。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以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她洛玉和她一心想拯救的南淮瑾悲惨男二相见。 一想到清丽绝尘的小皇子,无忧长大,却经历了家破国亡,还要被仇人糟践,最后跳城楼而亡。 她还是来的有点晚了,看着面前还是如此鲜活的黑莲花,忍不住面露心疼。 南淮瑾见眼前的百里落郁,面容生得英气又明丽,此刻在烛光里,脸上投下几分阴影,神情居然透着几分心疼。 呵,明明是她对这副容貌起贪念,想把自己掳去西越的,在这里对他装模作样干什么。 他觉得自己一定被药物折磨出现了错觉,无名火聚在小腹,让他有些难捱。 不等南淮瑾再发作,百里落郁把他从床上扶起坐好: “这真不是我做的,是百里一违反军纪自作主张,我会罚她的。” 然后百里落郁就目不斜视快速整理好他稍凌乱的衣服。 反而南淮瑾此刻觉得百里落郁每一个呼吸,每个动作都像是轻飘飘的羽毛在他的身上轻轻扫过。 浑身发软颤栗,热意缠绕,凭什么她是坐怀不乱,于是他双手都搭上百里落郁的颈间。 双眸好似含情,红唇轻启,“将军……当真不想试试吗?”嗓音低沉缱绻,宛如醉微醺,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百里落郁仍然双目清明,只当他是被药物恍了神智。 当即拉下他在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你好好呆着,我去给你拿解药。” 她说完立马拉下帷幔,起身走出去,自然错过了南淮瑾眼下的一抹探究。 “百里一,百里二!”百里落郁出去便是面色不虞的叫出她们二人,声音冰冷。 原主百里落郁是个不拘小节一心在兵书的人,她给手下百里军取名都是为了好记,百里一,百里二三四的。 躲在暗处的二人听到百里落郁的含怒声音立马现身,半跪在地上,神色惶恐,“将军,属下在!” “谁让你们给月华下药还绑起来的?百里一妄自揣测,不听军令,自作主张,有反军纪,念你初犯,下去领三十军棍。” 百里落郁此刻散发威压,如冰霜骇人般的脸让人不敢直视。 百里军的军棍可是有壮年女人的手臂般粗,三十军棍够百里一长教训了。 “属下领罚!”百里一感觉到她浑身上下散发的森冷气息,止不住发抖,把解药交给百里落郁,立马就下去受罚了。 这两天百里一看到的百里落郁都是面若春风和煦,差点忘记将军的暴戾了。 “百里二,把照顾月华的幽悦凝和幽悦茗带过来。”百里落郁吩咐完百里二便向室内走去。 床上的南淮瑾当然也是听到百里落郁训属下的声音,没想到她居然还真的罚了百里一。 呵,这个女人可真会演,在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亡国皇子面前也要如此入戏。 想图这副身子现在就没有必要演了,他倒是想看看百里落郁是想图点什么。 百里落郁一顿忙活,把解药给浑身发热的南淮瑾,但看他此刻手软脚软的样子,还是自己喂吧。 她扶起南淮瑾端起水想喂药,但面纱却太碍事,只好先解下面纱,动作一顿。 少年的面容全现,他的美,空灵如仙,清贵尔雅,却是任何笔墨都难以形容的。 突然想到一句话,面具之下是更美的面具。 南淮瑾见百里落郁要解面纱,本想抬手制止,又好似自暴自弃般放弃了。 南漓皇室礼制,面纱只能由妻主揭开,可如今前路俱灭,这仪式应该再无践行之日了… 百里落郁目光落在他脸上,心想果然,这才是他熟悉的百里落郁,无脑好色。 南淮瑾声音娇娇轻飘飘,“将军难道还想要试试吗?” 她要是敢的话,他也不介意用特殊手段给她做绝育,丹药藏不住,一根针还是可以的。 百里落郁回过神,她知道男二在文中是第一美人,但显然还是低估了黑莲花的美貌。 她嘴角一抽,要不是她知道他狠起来都敢给自己下毒。 怕是还真以为他这样娇娇弱弱,“你省点力气吧,也别叫我将军了。” 说完立马喂了解药给南淮瑾,每次他叫她将军,百里落郁都感觉脖子一凉。 很快南淮瑾的那两位侍女就被百里二带来了。 幽悦凝和幽悦茗见自家殿下的面纱居然被解开了,满脸惊愕又愤怒,恶狠狠剜了一眼百里落郁。 随后又想想当前处境,很快便低下头走过去看南淮瑾。 不明所以的百里落郁有点懵,她也没对对南淮瑾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百里落郁也不计较,看到照顾南淮瑾的人来了,就起身离开了,把这房间留给他们主仆了。 换到一旁的房间,躺在床上的百里落郁突然想起一件事,原主对南淮瑾见色起义之后把他掳回西越…… 第3章如何拯救黑莲花 南淮瑾坚持要求幽悦凝和幽悦茗照顾他。 她们是南漓皇室安排专门保护南淮瑾的侍女,武功不低。 以防意外,于是原主给她们两都下药了,大概是压制武力值什么的药物。 怪不得幽悦凝和幽悦茗明明是面色不善的看着她,却一点小动作都没有。 原主需要压制幽悦凝和幽悦茗的武力值。 但穿书过来的百里落郁却不需要,因为她知道南淮瑾和她回西越是为了复仇。 根本不用担心幽悦凝和幽悦茗会带着南淮瑾逃跑,还没有复仇,他怎么可能会走。 南淮瑾这朵黑莲花可是会为了复仇搭上性命的人。 明天她就让百里二给南淮瑾那两个侍女压制武力值的解药,至少先缓和一下她和南淮瑾的关系。 而且军中鱼龙混杂,书里没细写回西越的路上南淮瑾有没有受人欺负。 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有两个高武力值的侍女傍身总不错。 可惜她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南漓都灭国了,南淮瑾也已经目睹双亲被西越军杀害了。 虽然不是她带百里军杀的,原主是负责带兵围城。 杀害南淮瑾双亲的是西越的另一个将军辽克鲁,但她也是西越将军啊。 如何拯救黑化的黑莲花,改写南淮瑾悲惨男二的结局。 这个命题,百里落郁穿书过来就想了好几个晚上了。 要是说南漓亡国是南淮瑾黑化悲惨命运的开始。 那跟原主回到西越之后,才是他真正悲剧黑化复仇的主场啊。 对啊,虽然她现在还没想好怎么样改写南淮瑾的悲惨结局,但是她可以延缓原文进度啊! 延缓了南淮瑾的黑化进度,可以慢点让他走向悲剧结局。 那她就有多一些时间想办法为他逆天改命! 延缓进度,那自然是不能那么快就回西越,西越那是原文南淮瑾走向悲剧的重要节点。 有了主意之后,百里落郁终于安心不少,明天她就出去看看,想想怎么样具体实施计划。 翌日,天空湛蓝如洗,仅有的几朵白云慢悠悠地漂浮着。秋风乍起,金黄的树叶沙沙作响,然后打着旋儿飘落。 百里落郁一大早就起床了,像原主一样照常处理好军务之后,便出门了。 这是她穿书过来第一次出门,百里一昨晚受了刑罚,当然是出不来了,所以是百里二和百里三跟着。 书中描写的南漓国灭国前是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 可惜现在大街上处处都是战后的破败。 壮年的女子早就进军充当士兵了,有钱的人家也在战乱时早就携家带口跑去避难了。 所以街角的一些流民都是跑不掉或者跑不动剩下的穷苦人,其间各色人,老弱男子孩童。 他们看到身着西越服饰的百里落郁一行人皆是面露惊慌失措。 国家兴盛之时,享受福祉者往往是权贵阶层;国家政权更迭之际,似乎与百姓无关,然而承受那些苦难的却总是他们。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此刻百里落郁才深刻体会到这战乱给普通百姓带来的是什么。 穿书前她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没有战火纷飞,每天最大的烦恼是纠结吃什么,战争是书上的事。 她看小说时里面对于战争的描写也是一笔带过,现在看着流民失所,才知道国泰民安多不易。 百里落郁内心隐隐坚定既然她穿书来了,那她一定要阻止战乱的悲剧。 还天下黎民百姓一个安稳的天下。 西越王野心的战火,最好烧到这就停止吧,让她来灭断这场火。 忽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朝百里落郁冲过来,百里二和百里三刚想提剑就被她抬手拦住。 可能小孩看到百里落郁腰间没有配剑,才敢抱着她的右腿,带着稚嫩的哭腔乞求道: “求求大人救救我爷爷吧,我爷爷生病了,救救我爷爷吧。” 百里落郁垂眸看见面黄肌瘦的小脸,脖颈处挂着半枚铜钱,破布裹着的竹筒里还有半块发霉的饼,显然已辗转求告多时。 这样的稚童应该还在父母的臂弯里宠爱长大,可惜战乱…… 她蹲下身,轻抚孩子的头,不忍道: “不用叫我大人,叫姐姐就好,你叫什么,爷爷在哪,我们去救他,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尽力的。” “呜呜呜…我叫小苗,她们都说我爷爷快不行了,多谢大…姐姐愿意出手!” 小苗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忍不住哭了,还一边拉着百里落郁的裤腿往一处跑。 终于赶到一个破败的房屋,阳光透着破瓦倾下,身形佝偻年迈的老人躺在残缺的草席上,还好现在还是秋天若再冷一些就捱不过了。 走近要不是老人那枯瘦胸膛如破损的风箱起伏,百里落郁还以为小苗的爷爷已经走了。 原主常年打仗,受伤是家常便饭,自然会些简单的把脉。 她伸手摸了老人的脉搏,本来就年迈体弱,脉象已微弱无力,算上是油尽灯枯了。 “姐姐怎么样,爷爷还有救吗?”小苗红着眼眶抽噎问道,满脸希冀。 百里落郁都有些不忍告诉她,但谎言也不能医治病人,“小苗,爷爷可能救不活了……” “呜呜呜…爷爷。”小苗本就瘦小的身体一晃,强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也崩溃抱着老人放声哭起来。 百里落郁侧过头去不忍看。 “谁说就救不活了?” 门外传来少年清风朗月的声音。 只见来人半遮面纱,仍然能看出姣好的面容,一袭月白色的长袍。 衣袂在风中轻轻舞动,宛如流云。腰束浅色锦带,挂着一枚香囊垂落,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 正是南淮瑾,他身后还跟着幽悦凝和幽悦茗。 “殿…月华你若出手定然是比我这三脚猫厉害。”百里落郁想没想到南淮瑾居然会在这,她可不觉得是偶遇。 “百里将军也会在意这些南漓难民的性命吗?” 南淮瑾状似不经意问,走近草席上的老人,低头开始诊脉。 今早百里落郁身边的手下把解药给了幽悦凝和幽悦茗,还把他之前那些衣物带来。 倒不是贵重,他堂堂神医亲传弟子,自会准备一些丹药银针。 先前百里落郁收走不就怕他逃跑吗,现在又还给他是何用意呢。 幽悦凝和幽悦茗武功恢复便让她们带他跟着百里落郁出门想看看她耍什么花招。 第4章垂死病中惊刺起 居然看到百里落郁还善心大发想救人。 他才不相信她有那么好心。 这些流民不就是西越进军南漓所致吗。 “江山易主,黎民何辜,战火下的百姓皆是血肉之躯。战乱不是我本意,如果可以我何尝不想天下太平。” 百里落郁平静答道。 “你今天管得了一个,明天你能管得了三四五六个吗?因战争家破人亡的流民还少吗?!” 南淮瑾俯身为老人施针,听着百里落郁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话,忍不住反驳道。 她在这里假惺惺做给谁看,是想南漓百姓被铁蹄践踏还对她感恩戴德吗。 百里落郁思考南淮瑾的话神色认真道,“如果我可以管呢,若平定战乱重建家园,能否终结他们的流离失所?“ 南淮瑾一怔,似乎没想到百里落郁会这样说。 她堂堂西越大将军会平定战乱?也会在意黎民百姓吗? 他施针的手顿住,幽悦凝突然拔剑指向老人:“公子小心!那老翁袖中藏刃!” 破风声骤起,本该垂危的老人暴起发难,淬毒匕首直取南淮瑾咽喉。 “堂堂南漓皇子,居然贱骨头委身西越蛮种,就随老夫一起去了,才不辱南漓旧国英名。” 电光火石间,女人温热的体温比刀锋更快裹住他。 就近的百里落郁来不及思考旋身将人护在身后,自己与南淮瑾调换位置。 “爷爷不要!“小苗哭喊着扑来。匕首偏斜三寸刺入百里落郁左肩,黑血瞬间浸透浅色衣袍。 百里二眼疾手快将小苗拦住并打晕,百里三反手掷出腰间短刀击飞第二枚暗器。 老人目眦欲裂,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殿下对得起先帝...对得起...” 话没说完,幽悦凝的剑精准刺穿老者咽喉,他濒死的眼珠转向晕倒的小苗,枯槁的手指抽搐着朝向。 …… 烛火在青铜灯盏里爆出灯花,军医捧着染血的纱布退出房间。 南淮瑾盯着案头渐凉的汤药,药汤表面浮着百里落郁面容苍白的倒影。 此刻的百里落郁,身披玄色外袍,正伏案疾书。 狼毫笔的笔尖悬在“南漓余孽”四字之上,墨汁摇摇欲坠,却始终未落。 南淮瑾瞧着那四个字,指甲不自觉地陷入掌心。好一个“南漓余孽”,南漓都已被她灭国。 那天竟还因她一句要给流民重建家园而心生动容,真是鬼迷心窍,还想着她替自己挡刀受伤,便留下来照顾。 “将军既要养伤,何不即刻启程回西都?”一道粗粝又带着几分油腻的嗓音,猛地穿透房门传了进来,正是辽克鲁。 “辽将军……”门外,百里二想要阻拦,可那声音太过霸道,话还未说完,便被彻底压了下去。 百里落郁神色微变,瞬间反应过来,立即抬手示意南淮瑾赶紧到屏风后面躲起来。 她心里清楚,辽克鲁好色成性,文中初见南淮瑾时就曾想霸王硬上弓。 若是此刻让她瞧见南淮瑾,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 南淮瑾刚在屏风后藏好身形,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辽克鲁用力一脚踹开了门,大步踏入屋内。 只见她身材魁梧壮硕,满脸横肉,脸上还带着肆意的痞气。头发随意地梳成几条辫子,有的松散地耷拉在肩头。 身上的西越军服皱皱巴巴,腰间挂着的弯刀随着她的走动叮当作响,仿佛在彰显着她的粗野与张狂。 百里落郁咳嗽将手中的密信递出,因为中毒,她的指节泛着青灰: “相比剿灭亡国残党这等微末之功,想必是大获全胜护送战利品回朝更风光吧?” 她受伤回来后,便对外宣布要围剿隐藏在暗处的南漓余党,辽克鲁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去邀功,自然不愿停留。 辽克鲁一听这话,眼睛滴溜溜一转,心里犯起了嘀咕。 她实在猜不透百里落郁这个平日只知打仗的莽妇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想张嘴辩驳几句。 百里落郁见状,不慌不忙,指尖轻轻在舆图上的某处一点,缓缓开口: “听闻王上近日偏头痛又犯了,若是能拿到南漓秘药……” 话说一半,意味深长地抬眼看向辽克鲁。 辽克鲁本就一心想着回朝邀功,听到这话,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她心里盘算着,百里落郁只擅长打仗,对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并不精通。 若是自己提前班师回朝,能给王上献出南漓秘药,肯定能讨个头等功,而且百里落郁还在这儿。 到时候想说什么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等她回来,一切都已成定局。 想到这儿,辽克鲁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当即拍着胸脯大声说道: “都是为国效力,百里将军既想在此养伤剿灭余党,那本将先行回去,必定在王上面前替你美言。” 说着,她伸出厚实粗糙的手掌一把接住火漆密信,随后转身,迈着大步,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得意洋洋离去了。 待脚步声远去,南淮瑾从屏风后走出,忽然用力按住她肩头纱布伤口处。 新换的白绢又渗出血色,像雪地里开出的曼陀罗。 “将军为何放辽克鲁独自回西都?”南淮瑾低低开口,指尖银光乍现,冰冷的银针抵在百里落郁颈间。 “将军把我从南漓旧宫带出时答应我的条件是不是忘记了?我不介意用银针帮你恢复记忆。” 百里落郁就知道这声将军叫出来准没好事,一针下去她还有命回忆吗? 不愧是黑莲花啊,说变脸就变脸,比她这个恶毒女配适合做反派。 “自然记得,但杀辽克鲁也不是现在。” 原文中南淮瑾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被辽克鲁亲手斩下头颅,大军走后他想去替父母收尸。 却遇到两个西越士兵将想强上他,原主就是在这时出现的,可惜是从一个火坑到另一个深渊。 南淮瑾答应被带走的条件自然是杀死辽克鲁。 “与其杀了一个蠢货让西越老东西怀疑,再在我身边安插一个精明的人,还不如留着。” 即便被银针抵着大动脉,她还是镇定自若,甚至拿起放凉的药悠哉喝起来。 “那你为什么告诉她秘药还让她独自回去?”南淮瑾听到此明白了,手中银针已偏离大动脉了。 百里落郁突然握住他执针的手腕,将针尖引向自己心口,侧头在他耳畔轻声: “你猜,老东西喝下''秘药''时,吞的是救命药...”指尖划过少年纤瘦腕间,“还是催命蛊虫?” 第5章执棋之人 明明隔着衣服,南淮瑾却感受到她胸腔里诡异的震颤,而自己心跳更加兴奋跳动如雷。 不等南淮瑾反应过来,百里落郁继续道: “西越铁骑踏了南漓三十六城,抢的粮食珠宝够装满上千辆牛车。这么肥的差事,辽克鲁自然要上赶着押送。“ 她突然压低声音,伤口随轻笑牵动渗出血珠,“毕竟西越那个老东西最忌惮我,当然要她放松些。” 西越王书中忌惮原主,若是她还领头风光班师回朝,功高盖主,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惜原主愚忠错了昏庸无道的王。 有将军称自己君王是老东西的吗? 有将军给假药给君王想夺命的吗? 南淮瑾心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那你为何救我?“ 他收起银针,他们此刻距离好像有点近,他嗅到她发间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百里落郁所图非止弄权,竟想弑君吗,他当真能将她沦为棋子,自己做执棋之人吗? “淮安殿下的命,活着比死了有用。”百里落郁拂开他另一只手压在肩上的伤口。 真疼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抠她伤口干嘛,这伤还是替他挡刀的,真是没良心。 没等南淮瑾再问为什么。 门外传来百里三报话:“报将军小苗醒了,但......” …… 当百里落郁和南淮瑾进门时就看到这一幕。 药童一捧着铜盆立在床前,盆中水映着小姑娘受惊的脸。 小苗缩在床角,头发散乱如惊弓之鸟:“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 南淮瑾走到塌前蹲下身时,腕间滑出的玉坠令小苗突然安静。 那是南漓皇室才有的玉藤缠凤纹青玉,在烛火中流转着幽光。 “你...”他喉头发紧,“可认得这个?” 如果那个濒死前要杀他的老翁和南漓皇室是有关联,小苗定会认出这个玉佩。 即便她不说话,眼神也骗不了人,他紧盯着小苗,想看穿她脸上的破绽。 小姑娘双眼陡然一亮,嘴角高高咧起,脆生生道:“认得啊!小苗认得!” 刹那间,百里落郁和南淮瑾的神色猛地一沉,看向小苗的目光陡然变得如利刃般犀利。 “糖糖!“她突然咧开嘴笑出晶亮口水,整个人如雏鸟扑食般向前窜去。 南淮瑾眼疾手快先一步收起玉佩。 小苗因为往前扑惯性已经从床上滚落在地额前磕在地砖上的闷响惊得药童掉了铜盆,想上前扶起她。 她哇的一声抱住脑袋痛哭,“呜呜呜啊…坏哥哥不给糖吃,头好痛…” 她脑袋缠着的纱布渗出新鲜血迹,整个人蜷成颤抖的虾米。 额角的伤口可能是被打晕时头撞到重物所致。 “这是怎么回事?”百里落郁皱眉向一旁药童询问。 药童低头答道,“回将军,师傅来看过了,说她回来便高烧不退,头部有被撞击的伤口,记忆停留在三岁孩童了。” 那不就是烧成傻子了吗,百里落郁内心暗想。 南淮瑾望着蜷缩在地上,抽泣颤抖的小小身影,那单薄的模样,像极了城外瑟缩的流民孩童。 但那些孩子,好歹还有父母在旁。可小苗,此刻已和自己一样,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稚子何辜啊,大人们犯下的错,为何让这些无辜的孩子来承受。 南淮瑾心中一阵揪痛,脑海中又浮现出母皇常说的“以仁治天下” 可如今,母皇已故,南漓也已不在这天下。 “稚子无辜,小苗已是南漓遗孤了,我想收养她…可以吗?” 南淮瑾望向百里落郁,眼里泪花一闪而过,语气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乞求。 百里落郁还是第一次看到南淮瑾这般模样,明明自身都难保,却还心怀善意。 哎,他现在只是个刚黑化的小可怜罢了,还没变成后期疯批黑莲花。 瞧着南淮瑾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无奈点头,“可以,但是你可不许和她一样哭鼻子。” 南淮瑾一听,眼中的泪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哼一声,“我没有哭。” 就知道这个女人没安好心,这都想戏弄他。 这时,药童已经将地上抽泣的小苗抱起放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准备重新上药。 百里落郁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原书中没有提到过有小孩这回事,甚至连小苗这个名字都未曾出现。 她瞥向床榻,目光扫过小苗颈间那根褪色的红绳,上面还挂着半枚铜板,像个四处流浪的小乞儿。 “好好好,你没哭我也答应,小苗受伤了让她休息吧,毕竟她才七八岁,我有事处理就走了。” 百里落郁推门而出时,南淮瑾才注意到,她的左肩洇出了一片的血迹。 那是他先前故意挤压伤口留下的杰作。 一瞬间,他的内心深处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有什么好愧疚的,那个恶毒的女人罪有应得! 南淮瑾临走前反复嘱咐药童,好好照看小苗,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他…… 当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彻底消散,房间内只剩小女孩一人背对门躺在床上。 小苗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她翻身时棉被滑落,月光恰好漫过窗边铜盆,是药童重新搬进来的。 水面映出个扭曲的笑靥——与三日前在护城河倒影中练习过千百遍的表情分毫不差。 总算不白费力气。 小苗指尖抚过颈间铜板上经年累月的划痕,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的弧度…… —— 更深露重,百里二跪在房间阴影里:“将军,那女童应该不简单...你不要被骗了。” “无妨,她若是来做内奸,那放在明处总好过放在暗处。” 百里落郁斜斜睨了她一眼,“再者,我看起来很好好骗吗?传信给西都暗桩。”将染血的帕子投入火盆。 “派人查那个老翁和小苗。”火焰吞没丝绢上并蒂莲纹的瞬间,她望向前方的眼神晦暗不明。 百里落郁可不觉得亡国加孤儿,还出现在她这个恶毒女配身边的孩子,会是什么路人甲。 既然穿书了就要万事小心,想改写南淮瑾的悲惨命运肯定会带起一系列蝴蝶效应。 谁知道会不会原文里本没有,因她穿书而冒出一个不知名身份的小女孩呢。 隐隐嗅到了有阴谋在等着她…… 第6章重建摇城 辽克鲁连夜带着大军和上万箱战利品往西越走了,剩下的只有百里落郁的手下军队还驻扎在西城外了。 百里家有一种秘训鹰术,训练雌鹰专门传递情报。雌鹰飞速极快,一天一夜就能传个消息来回。 百里落郁当然没把所有信息都写在给辽克鲁的秘信中。 她自己写了封密函给西越王,大意是南漓刚亡国,她在此把掉暗处南漓余孽,又替王上收复人心。 毕竟此时东玉与北邺已结盟,他们若是不收复人心,如何再征兵一统天下。 百里落郁是在此守西越边境都是为西越王统一天下打基础。 情词恳切,也挑不出毛病,西越王确实也需要百里落郁继续带兵打仗,才能完成她一统天下的春秋梦,自然同意了。 辽克鲁这个碍眼的终于走了,她的计划也能实施了。 秋雨裹着腐叶的气息漫过城外断墙,百里落郁踩着满地泥泞踏进难民聚集地时,正撞见三个孩童争夺半块霉饼。 最小的女孩被推倒在污水坑里,手里死死攥着的半片饼渣已浸成土色。 百里落郁身后还跟着两行百里军士兵。 小孩子们哪见过这阵仗,看到西越的兵来了,立马往后找大人躲去。 “都过来领竹签。”百里落郁将竹签筒子递给百里三,让她给流民们分发。 “凭签子以后每日辰时和酉时到西城门领米粥。” 难民堆里响起窸窣议论,有个跛脚老妇突然啐了口唾沫:“西越狗贼的米,怕不是掺了人血磨的!” 百里二的剑正要出鞘,却见百里落郁摆手制止。 “竹签记工,若是没有出工,则领不到米粥。” 以工代赈,能更快重建摇城。 难民中不知谁不服朝百里落郁扔了个石头,她提刀往空中一掷石头碎成片。 那把玄铁刀直直插入一旁的大石,发出振鸣响声,难民们顿时安静。 就连刚刚那个跛脚老妇都噤声了。 “十五岁以上女子跟我清理断墙准备建房,男人孩子跟随士兵开荒。若有不服,下场犹如刚刚的石头。” 百里落郁不想浪费时间说大道理,没人信空话,要实际行动证明她愿意给他们重建家园。 当然如果有人捣乱,她也不介意用武力压制。 难民们面面相觑,直到看见那袭银甲真的弯腰去抬断梁。染血的绷带从她肩头渗出血色,她也仍面不改色。 “我…我家孩子还小都快饿死了,我愿意出工领米粥。” “树皮都快吃没了,反正横竖是一死,我也出工。” “……” 就有难民跟上去帮忙。 见有人先动身了,其他人自然也就跟着动了。 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南漓还是西越影响都不大,他们普通老百姓就只想好好活着罢了。 既然不必死,还能有饭吃,百姓们手无寸铁自然听于军队安排。 …… 百里落郁站在刚修好的城门瞭望台上,衣摆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城墙内外,新夯的黄土还带着湿气。 十人一队的难民跟随士兵正搬运木料,夫郎们用草绳捆扎断梁,连总角孩童都踮脚递着瓦片。 炊烟自临时搭起的陶灶升起,她望着废墟间萌发出的新芽。 百里落郁正满意看着时,却见粮仓角落。 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正被卫兵按在地上,他嘴里死死咬着半块硬饼,殷红的血顺着下巴滴在米堆里。 她不是每日都在发粥吗?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念及此处,百里落郁脚尖轻点,如一抹疾风般快速下了瞭望台。 年长的难民瞧见她赶来,颤巍巍地跪下: “将军开恩,阿宴高烧不退,大家都以为他…已经三天没给他喂米…他尚不知发米粥这事。” “放开他。”百里落郁打断老者的哀求,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向卫兵命令道。 “将军,这小崽子想偷粮!”士兵松开少年,急忙汇报。 百里落郁蹲下身,从袖中取出帕子轻擦拭少年脸上的血污。少年突然暴起,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住她手腕,鲜血瞬间染红素帕。 百里一百里二的刀剑齐齐出鞘,却见百里摆摆手。 “别动。”百里落郁左手闪电般扣住少年下颌,卸关节发出脆响声,染血的锦帕飘落间。 她将糖糕抵进少年颤抖的唇:“米粥辰时和酉时派发,你既活着,只要出工,灶上永远有你一碗。” 甜香在口腔炸开的刹那,少年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混着血水的泪珠滚落,在将军红色护腕上洇开深色痕迹。 百里落郁托着他清瘦的下颌轻轻一推,脱臼的下巴,咔嚓一声正骨了。 百里五捧来名册:“按将军令,今晨重新核对了登记在册九百六十三人......” “添到九百六十四。”她撕下袖摆裹住渗血的腕,目光掠过少年随呼吸起伏的嶙峋脊骨: “把他带去医帐,让这孩子跟着医官学辨草药。” 秋风卷着新伐木料的清香掠过,少年攥着未吃完半块糖糕,看那袭红衣银甲渐融入重建城池的人潮中。 远处炊烟漫过来,混着掌心甜腻的余温,他原本恶狠的眼睛褪去了敌意… 南淮瑾这几日在照看小苗,他派幽悦凝暗中跟着百里落郁本是想看她是如何围剿“南漓余孽”。 没想到幽悦凝汇报她居然真的在给难民重建摇城。 等南淮瑾再次出来,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百里落郁墨发用红绸束起,英丽眉目凛冽生辉,红衣银甲,脚下靴溅满泥点,正指挥工匠夯土筑墙。 临时搭建的医帐外支着十口药炉,苦香混着米粥的温热气息。 百里落郁感受到目光,转过身去。 只见少年面纱半掩难遮玉颜,如瀑长发束起,额间冰泪石映着墨玉双眸,明明是穿着普通的麻棉衫,却通身透着清贵空灵之气。 嘶,不愧是第一美人,美她一脸。 但百里落郁也没有忘记正事,对他招招手,“月华,你来的正好,医官的医术不甚精湛,还想请你来指点呢。” 南淮瑾没有回答,走近扫过那些逐渐成型的房屋,檐角都照着西越样式。 他嗤笑一声:“将军真是‘好心肠’,连难民都要给他们盖西越的屋子。” 怪不得百里落郁说要重建家园,只不过想要南漓故国难民心悦诚服,成为西越人罢了。 “难民中没有那么多匠人,这是军中有人当兵前做过,便让她们带头的。” 百里落郁倒是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能住人就行。 南淮瑾淡淡道:“将军为他们重建家园,不就想让他们变成西越子民?好扩大你们西越土地。” 第7章新薪火延绵 南淮瑾忽然逼近,“听说你救的那个小孩——” 看向正在帮军医捣药的少年,“他前日还想咬断你手腕?“ 药杵“当啷“落地。 少年张开双臂挡在百里落郁身前,像头护主的幼兽,“那日是我犯糊涂,将军说不做数了!” 百里落郁注意到他赤脚上绑着的麻布渗出血迹,这孩子后来觉得愧疚干什么活都争在前头做。 “阿晏,去找医官把新收的草药晒了。”她轻轻推开少年颤抖的肩膀。 百里落郁迎上南淮瑾略带讥诮的目光,此刻他像小猫伸爪嘴硬心软。 “殿下既然提及重建家园,看看图纸。” 她从袖中抽出一卷图纸,“引水渠贯穿整个城落,每户都有菜畦和鸡舍。等开了春...” “然后插上西越的旌旗?”南淮瑾猛地扯过图纸,“你就不怕他们现在吃着你的饭,转头就变成南漓余孽捅你一刀!” 他终究还是被百里落郁密信上写的“南漓余孽”刺痛到了。 图纸在争执中撕裂,惊起远处鸦群。 百里落郁环望四散的难民,他们正在夯土墙边垒砌石灶,有个夫郎把刚领到的土豆种小心地包进怀里。 “殿下见过真正的家园吗?”她突然问。 南淮瑾怔然,他从小在药谷长大人迹罕至,回南漓后也只在国都临阳,天子脚下繁荣安定。 百里落郁怜他半生顺遂突遭变故不谙人间疾苦,继续道: “不是城墙上的旗帜,是孩子能在溪边摸鱼,老翁能在枣树下打盹。等这里炊烟连成片,谁还管炊烟升起在哪国地界?” 南淮瑾顿感脸上燥热低下头,外面突然传来喧哗。 运木材车的轱辘陷进泥坑,随行的官兵正竟用马鞭抽打推车的难民。 百里落郁往泥淖里跑,靴子瞬间没入黑泥。 “都住手!”她夺过马鞭时掌心被倒刺划出血痕,“从今日起,运木料队民夫工钱日结,受伤者另补半斗米!“ 难民堆里响起抽气声。摇城是南漓的边境,天高皇帝远,贪官苛税,官府征夫从未给过工钱。 有个独臂妇人突然跪下重重磕头,泥土混着额血染红了一片。 百里落郁去扶她时,听见南淮瑾在身后轻笑:“千金市骨,将军好手段。” 她知道他心思单纯,在他眼中不是白就是黑,尽管他觉得她别有目的。 但不可否置,百里落郁注意到南淮瑾看到这里重生炊烟的动容。 就这黑莲花嘴硬,“好,看不惯那你就加入吧。” 百里落郁对他笑眯眯答道。 南淮瑾没说什么,却口嫌体直走进药帐开始帮忙了。 是夜吹起秋风,百里落郁举着火把巡视粮仓,南淮瑾默默跟在后头。 他不相信有人能一直装下去,总有一天,他要揭开百里落郁的真面目! 百里落郁忽然脚步一顿,南淮瑾差点撞上她的后背。 她轻拍南淮瑾肩头:“你看东边。” 点点火光在夜色中游动,那是领了火把的难民在挖沟渠。 白日里跪地磕头的独臂女人单手提夯锤,正在和泥的郎儿哼着西越小调。 百里落郁将火把插在一旁,解下大氅裹住发抖的南淮瑾:“人心若是牢笼,何须在乎砖石筑墙样式?” 南淮瑾垂眸凝视大氅,她身上沉水香氤氲在其间,恍若还有余温。 好吧,是先前他把路想窄了,没有淑女的胸襟。 若能使黎民安枕,纵不冠南漓之名,何尝不是另一种山河永固? 但父母深仇,不共戴天,该杀之人,天理难容。这笔血债,他定要讨回,绝不会放过。 南淮瑾再次看向百里落郁,目光中情绪翻涌,复杂难辨...... 寅时三刻,残月犹挂枝头,军营的梆子声刚敲过三巡。 南淮瑾在浅眠中听得帐外喧哗,锦被下的手指下意识攥紧枕边银针。 幽氏双姝清泠的呵斥声穿透帐帘:“擅闯者止步!” “求两位姐姐通传!”少年沙哑的哭喊,“林叔难产血崩,将军特命我来请月华公子!” 南淮瑾倏然起身,素白中衣映着帐内未熄的烛光,在屏风上投出修长剪影。 他辨出这声音是前日百里落郁救的那个孩子。 “悦茗不得无礼。”他披上外袍边系衣带边掀帘而出,“悦凝,取我药箱。” 阿宴满眼血丝跪在前,见了他竟膝行两步抓住袍角,已经没有了初见的警惕和提防。 “求月华公子出手救救林叔。” 南淮瑾知道事态紧急,他反手扣住少年腕脉,把他拉起:“路上说!” 二人疾行,阿宴语速快得发颤:“林叔是戌时开始阵痛,现下...现下羊水流尽了还不见头...” 男人生子,都是九死一生,林叔平日待他不错,他不想林叔出事…… 当南淮瑾掀开医帐门帘时,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草席上躺着个肚腹高隆的夫郎,身下褥子已被血浸透。 百里落郁眼睛蒙着布条,单膝跪在血泊中,护腕卸了扔在一旁,正用银针在烛火上反复灼烤。 医官在旁指导,两个年纪大的男人在旁协助孕夫接生,但并没有很顺利。 “将军真是一副菩萨心肠,男人生子也管吗?” 南淮瑾看到这不动容是假的,自古都说产房血光重,女子不宜在旁,此刻她却丝毫不嫌弃。 他边走向前想帮忙还忍不住呛道,“没有稳公,药材也不全,你...” “按他肚脐上三寸。”百里落郁突然将银针塞进他手里,烛火映得她眼底泛青,“孩子在横位,你下针比我稳。” 南淮瑾指尖触到孕夫滚烫的皮肤,倏尔想起父亲生他也是难产,是不是也这样痛颤个不停。 “圣华公子杏林之术,难道救不了你的子民?” 百里落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焦急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当然不是!”他回神立即下手,银针精准刺入气海穴时,孕夫情况好转,又用随身银针扎了几个穴位。 不费半刻钟功夫,在两个年长夫郎帮助下,婴儿嘹亮的哭啼声随着天边微光打破寂静长夜… 南淮瑾一脸惊喜,“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百里落郁对上他的眼睛,少了平日讥笑,眼底是真心实意雀跃的像个孩子,看向她仿佛求夸奖。 这才像鲜活的淮安殿下。 熹微的晨光里,婴孩蜷缩的掌心好似攥住整个黎明。 真好,这个新生的孩子,意味着新的希望,这片土地终于又能破土长出了新的花苞…… 第8章南漓玉玺失 摇城的重建比百里落郁预想之中还要顺利,至少没有战乱时凋零孤城的样子了。 “将军,西王上传来急报!”百里一疾步而来,双手捧上暗红漆盒。 西闻络用暗红漆盒来传消息则说明事态紧急严重。 百里落郁双眉微蹙,她自认为之前掉包辽克鲁押送的军粮应该是万无一失。 摇城的粮仓正是她调换押送战利品而建的。 百里落郁接过盒子,取出密信,翻阅起来。 入目是“南漓玉玺遗失”。 辽克鲁押送的战利品已到达西越,西闻络清点时才发现南漓玉玺遗失,怒不可遏。 百里落郁在南漓旧土围剿南漓余孽,仍发生这样的事,自然责任有她一半。 南漓亡国,但玉玺不能丢失,若是在有心之人手中,那起兵复国,则是南漓正统,名正言顺。 西闻络不容许有这种隐患发生,她还派了二王女来协助,要求百里落郁全面围剿南漓余孽,找到玉玺,否则…… 百里落郁想都不用想,下场必然不会好看。 原文中百里落郁掳走南淮瑾,和辽克鲁一齐班师回朝,并没有发生玉玺遗失的事。 看来她穿书的蝴蝶效应来了,剧本在手也不能大意,毕竟她拿的是BE结局。 百里一见将军神色越来越凝重,忍不住出声问道,“将军究竟是何事?” 百里一对百里落郁忠心耿耿,自然不必瞒着她。 “南漓玉玺丢了,传令各营,搜查一切凡是能藏人的地方。” 百里一惊讶抬头,又迅速低头,“是!属下听令。” …… 辽克鲁本以为自己回西多能受王上嘉奖,不想不仅没有,还在西越王宫承受西闻络的雷霆之怒。 她双膝跪地,身体微微发颤,手心被汗湿,面前摆着檀木箱。 那是装着南漓礼器的檀木箱,木箱敞开着,本该放在最上层的玄凤玉玺不翼而飞,只余明黄绸缎上凹陷的痕迹。 “上万铁骑护送,沿途七道关卡。”西闻络攥着青樽就往地上的辽克鲁砸去。 “结果你现在告诉孤,才发现玉玺不翼而飞了?“ 青樽直直砸向辽克鲁的额头,她也不敢避,生怕西闻络震怒之下拔剑,鲜血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 “王上,臣在南漓检查玉玺时一直都还在…”她清楚记得,自己亲手斩下南漓国主的头颅后,将玉玺装进锦盒的。 押运队伍在来西越时一路无阻,装有玉玺的马车也始终在视线之内。 除非...她忽然想起,有在南漓境内休整一段时间过! 在西闻络已经不耐烦正准备拔剑时,辽克鲁倏尔高声喊道: “王上!王上!臣想起来了,臣与百里将军在南漓休整过,此处难民不少…玉玺定然能在这找到!” “没想到百里将军围剿余孽还有漏网之鱼,还请王上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时候辽克鲁也不忘抹黑一把百里落郁办事不利。 “押送玉玺如此简单之事你都办不成,这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吧。” 西闻络冷哼一声,又道,“看在你进药有功,死罪就免了,滚回家待着吧。” 辽克鲁这才敢擦额头上的血,“谢王上恕罪!臣斗胆以为二王女宜前往南漓配合百里将军搜寻玉玺下落。” 西闻络闪过一丝满意,便同意了。 二王女在几个王女中,颇得西闻络青眼,所以辽克鲁举荐她去最合适。 辽克鲁退出大殿时,正撞见长廊处西步玥将马鞭拿在手里把玩。 “臣拜见二王女。”她怎么恰好在这。 二王女歪头打量她额上伤口,忽地凑近耳语: “辽将军这招祸水东引当真妙极,只是不知百里落郁,可会任人拿捏?不过还是要谢你这份礼了。” 说罢西步玥便不再理会辽克鲁,而是进了大殿。 辽克鲁望着西步玥的背影,唇边浮起冷笑——她自然知晓二王女与百里落郁的旧怨。 能给百里落郁找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 夕阳西下,百里落郁想来看看小苗这孩子伤势如何,她推开柴扉时。 正撞见小苗踮脚将腐肉喂给檐下树梢的乌鸦,孩童颈间铜板随动作轻晃。 百里落郁的推门声惊起三只通体漆黑的渡鸦,其中一只爪间闪过银芒。 “小苗在做什么呀?”百里落郁笑眯眯问。 竹篮应声翻落,腌臜的内脏滚进草丛。小苗转身时眼底还凝着未褪的冷光,却在转身的瞬间换上懵懂神色: “给黑鸟儿送吃的呀,它们总在苗儿窗下唱歌。” 百里落郁俯身拾起竹篮,指尖蹭过边沿黏腻的液体,突然想到这些腐肉她一个小孩怎么得到的。 她不动声色,“这是乌鸦,不会唱歌。” “月华哥哥说万物有灵,即便是何叫声都会唱。“ 小苗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眼里满是单纯道。 百里落郁抬眼望向檐下树梢,一只吞下腐肉的乌鸦正用喙梳理左爪,黑羽毛绒的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她突然抽出袖箭射向树冠,惊起的乌鸦叫声盘绕在上空。 “姐姐不要杀了黑鸟儿!” 小苗尖叫着扑进闻声赶来的南淮瑾怀中,发间粘着的几根鸦羽落地。 “将军连稚童游戏都要干涉吗?”南淮瑾护住小苗后颈冷声道。 百里落郁望着缩在白衣里的瘦小身影轻笑:“我倒是好奇,稚童为何对黑鸦起兴。” 南淮瑾一愣,“这不就是小孩玩兴突起吗?有何好奇。” 他见大病初愈的小苗一直的恹恹的,听到乌鸦叫声眼睛亮起来。 所以他才去找腐肉给她喂乌鸦,希望给小孩子找点娱乐。 “原是如此是我多心了。” 夜色降临,百里二跪在暗处,向前百里落郁汇报,“将军之前让属下查小苗来历之事,属下查到了。” “她母父不详一直跟着老翁生活在摇城…”她忽然压低声音,“只是那老翁尸首不知何时被人掘走了。“ 烛火在百里落郁眼中跳动,她摩挲着白日捡到的鸦羽。 “继续查三件事,第一,小苗发热那几日煎药的药渣;第二,所有接触过她的难民;第三...” 她将鸦羽放在烛火上点燃,“查查小苗院子里的乌鸦。” 百里落郁不太相信普通小孩能父母不详,不是不详,怕是被人抹去了。 寻常孩子也不会无聊到对乌鸦的叫声感兴趣。 第9章满月酒 秋日的阳光撒向大地,枯草垂首凝霜白,风过林梢,摇落碎金万点,寒鸦掠过苍黄枝叶,远山削出青铁脊线。 百里落郁照常站在城门瞭望台,环视摇城四周,查看是否有异样。 摇城重建不过月余,大部分断壁残垣都被修整,已经为难民建起了容身之处。 百姓已经穿插期间劳作,继续这样下去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生活了。 “将军!找了你许久。”阿宴的声音远远传来,少年衣袍上还沾着草屑。 “林叔特意让我来叫你和月华公子去林家吃孩子的满月酒呢,林嫂还蒸了你爱吃的枣泥糕。” 他说着递来一个油纸包,甜香里裹着若有若无的枣泥香。 林家孩子,正是那天百里落郁与南淮瑾帮难产的孕夫接生那个的孩子。 没想到那么快就到满月了,那个孩子随着摇城新生,是个好兆头。 百里落郁笑眯眯应下,“我会去的,阿宴替我谢谢林婶的枣泥糕。” 阿宴见她昳丽不失英气的面容浮现笑意,煞是好看,脸上有些发热: “将…将军不必如此客气,我在药帐没见到月华公子,麻烦将军顺带转告他。” 说罢阿宴又急匆匆的跑下瞭望台了。 百里落郁不禁失笑,这孩子真是来如风,去如风。 她让百里一去转告南淮瑾,自己则带兵继续巡视一遍摇城,换了身常服就去林叔家。 转过几条巷,喧闹声便顺着秋风攀上耳畔。 林家小院里支着三张八仙桌,街坊邻居都帮忙张罗着,蒸笼腾起的热气模糊了林婶带着皱纹的笑脸。 几个总角孩童举着竹风车在晾衣绳下穿梭。 百里落郁走进院子,才看到八仙桌上铺着乡亲们凑出的百家布。 众人见百里落郁来都很是高兴,没想到大将军也会如此平易近人,参加百姓家的满月酒。 时间和摇城重建冲淡了百姓对西越兵将的隔阂。 林婶更是把百里落郁推到到主位,几个半大孩子举着风车在她身侧打转。 南淮瑾跨过林家门槛时,正撞见百里落郁拿着风车逗弄她身旁的小孩。 秋日的暖阳穿过枝叶,在百里落郁红色劲装上洒下细碎光斑,她不知说了什么几个小孩被逗的发出咯咯笑声。 南淮瑾望着百里落郁那神情悠闲逗孩童的模样,恍惚好像感受到片刻的岁月静好。 若是南漓未亡,此刻他或许正在宫墙内抚琴看医书,还是那个单纯无虞的淮安殿下…… 林叔抱着襁褓走出来,一脸慈父相,“按咱们乡里的规矩,满月时第一个抱娃的外人,就是娃的福星。” 林婶边给百里落郁斟上米酒,陶碗磕在桌子上作响,边说道,“将军若不嫌弃,还请给小娃赐福。” “若真是如此,求之不得呢。”百里落郁接过襁褓的动作比拿剑上战场更谨慎。 婴孩温热的呼吸拂过手背,让她想起前世养过的幼猫,也是这样毫无戒备地蜷在她掌心。 婴孩在百里落郁臂弯里扭动,忽然伸出小手抓住她颈间银链。链坠是个鎏金虎符,在夕照下泛着的光。 “这小子见了将军,比见着亲娘还欢喜。”林婶有些吃味说道。 林叔见百里落郁抱着襁褓如此小心翼翼,突然笑起来:“将军这般疼孩子,是不是家中已有孩子啊。” 满座喧哗顿时安静都向百里落郁看过去,南淮瑾也忍不住顿住,想听她的回答。 百里落郁把婴孩还给林叔,想都没想说道,“没有啊,尚未成亲哪来的孩子。” 原主痴迷兵法,对兵书的兴趣大于男人,一直没有娶亲,直到对南淮瑾见色起意把他掳回西越。 “可将军和月华公子......”林叔的声音在百里落郁疑惑的眼神中讪讪消失。 他们在百里落郁身边最常见的就是月华公子,便一直他们是一对的。 百里落郁随后就听出林叔未说完的意思,赶忙转过去看南淮瑾想解释,生怕他误以为是自己授意。 南淮瑾听到林叔的话,本来脸上有丝热意,但一瞬间想到母皇和父后在自己面前惨死的模样,他此刻在干什么! “抱歉,在下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南淮瑾脸色发白,起身时带翻条凳都没扶,魂不守舍,直径走了。 “月华……”百里落郁起身还想追上去解释。 幽悦凝和幽悦茗立即拦在她面前,“将军止步。” 南淮瑾能听到身后传来百里落郁的呼唤,他却一点也不想听。 百里落郁看出南淮瑾此时应该不想她听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只好作罢。 暮色穿过南淮瑾单薄的肩头,在地面投下一道伶仃的影子。 路上南淮瑾回想林叔那句话,他知不是百里落郁授意,只是无心之言。 可他居然对自己的仇人有半分动摇,大仇未报如何慰藉母皇父后的在天之灵。 南淮瑾猛地顿住脚步,抬手狠狠咬住虎口,直到血腥味在口腔漫开。他怎么能因为林叔的戏言就心旌摇曳。 暮色渐渐沉没而下,月光开始高照,却照不到南淮瑾眼底翻涌的阴霾。 幽悦凝和幽悦茗都有些担忧,想去宽慰自家殿下,他摆摆手说自己静静就好。 戌时的梆子声荡过墙头,南淮瑾不知何时已经走回自己的院子踉跄止步。 摇城仍有未重修整完的残破楼房,像只折断的鹤颈,月光顺着裂缝淌进砖缝,滋养出暗绿的苔藓。 他忽然剧烈干呕,仿佛要把脑海里痛苦不堪的回忆都呕出来。指尖深深抠进一旁皲裂的树皮。 “月华哥哥哭哭?”露水般清亮的童声从身后传来。 扎着双丫髻的小苗举着刚编好的叶冠蹦跳过来,枯黄蜷曲的枫叶在她手里叠成歪歪扭扭的“花”环。 小苗踮脚将枯叶编的冠环戴在南淮瑾发间,退后两步歪头打量:“好看!月华哥哥不哭!好看!” 南淮瑾蹲下身,任由女孩用袖子胡乱擦他眼角。 小苗从兜里掏出块黢黑的麦芽糖,郑重其事地掰成两半递给他: “吃了甜的,这里就不痛了。” 她沾着糖渍的手指按在他心口,体温穿透衣衫。 南淮瑾也没嫌弃,将半融的糖块含在舌尖,尝到了许久未见的,是故国的滋味…… 他想家了 第10章二王女发难 百里落郁知道自从那天满月酒回来后南淮瑾情绪就有些不对,对她也是疏离许多。 但她没空去找南淮瑾疏解他的心理状态了。 因为西越二王女已经带兵来到摇城了。 原书中没有过多描写西越王室人员,只是写二王女和五王女是最受西越王重视的两位王女。 西闻络派二王女西步玥来协助她围剿南漓余孽和找玉玺,是希望借此给西步玥立功…… 不容百里落郁再细想,远方官道之上忽见尘土飞扬,一玄衣银甲肩头披着虎皮的少女打马而来,她身后跟着不到千人的骑兵。 马蹄震地,直直冲向摇城,临近百里落郁前方,为首之人倏尔拉马急停,一声昂扬嘶鸣,马蹄高高扬起。 为首少女银丝编缀的数根小辫垂落肩头,玄色发带随朔风翻卷,凤眸眼尾上挑似淬火金箔,鼻梁陡峭如雪雕,薄唇抿出弧度。 赤金璎珞项圈映着颈间蜜色肌肤,昂首骑马的姿态便似桀骜的胡杨,想来这就是二王女西步玥了。 百里落郁带着众将士在城门口迎接西步玥。 待西步玥翻身下马,一脸傲气走到百里落郁身前。 百里落郁俯首一拜:“百里军将军百里落郁,叩见二王女殿下。” 西步玥没说话只打量百里落郁。 许久未见,久经沙场的百里将军不见粗糙,小麦色肌肤到比之前还白上几分。 百里落郁觉得的自己手臂都有些拜麻了,才听见西步玥慢慢悠悠道,“百里将军辛苦了,不必如此客气。” “为国效力,不提辛苦。摇城地偏颇为简陋,还望殿下不嫌弃。”百里落郁边说边领西步玥进城。 刚刚看到西步玥桀骜的脸,原身的记忆才闪过。 貌似西步玥看原身不顺眼,是当年在校武场比武时输给原身过。 原身神经大条不在意,但西步玥却觉得丢了脸面。所以才半天不让她起来,故意来个下马威。 西步玥没有回话,只是环顾四周,这摇城倒是被百里落郁重建的有些像模像样。 战后恢复的挺快,就是百姓们见到百里落郁都向她问好,她倒是颇得民心啊。 直至临时重建的摇城衙门官邸。 西步玥的马鞭在掌心敲出清脆声响,踏着满地碎阳步入官邸前厅。 她忽然驻足,目光扫过褪色的雕花门楣,檐角破损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青石墙上还留着以前雨水洇出的霉斑。 她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难得百里将军还能找到个像样的官邸。” 赤果果的讽刺。 百里落郁给西步玥办的接风宴设在院中临时搭建的竹棚,四面垂着防风的粗麻布。 几张木案桌在次第排开。最上首的炖着獐子肉,还有炭火煨着陶罐,揭盖时菌菇炖山鸡的香气混着松木清香漫开。 混着蕨菜的粟米饼在陶盘里冒着热气,还有几盘素菜荤肉,角落里的士兵正往酒坛中兑入山泉水。 这个规格的接风宴,虽然寒碜,但这也百里落郁尽量安排的了。 西步玥的银护腕重重磕在木案上,指尖划过粗陶碗沿的裂痕,“百里将军拿这些猪食招待本殿下?” 她挑起一筷子蕨菜,墨绿叶片悬在两人之间,又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西越苛待有功之臣。” 百里落郁看出对面的西步玥是在故意挑刺,她慢条斯理夹起一筷蕨菜: “摇城粮仓早就所剩无几,新种的粮食还未有收成,这些——”竹筷轻点冒着热气的杂粮饼,“还是百姓省下的口粮。” “好个忠君爱民的百里将军。”西步玥忽然冷笑出声。 一旁的百里一见西步玥才进来就开始东找事,西挑刺,忍不住按住了刀柄。 百里落郁瞥见西步玥身后文官正在记录什么,狼毫在绢帛上沙沙作响。 只怕她们一言一行都被西闻络的人监视记录,不宜轻举妄动。 她按住身侧百里一颤抖的手腕,指尖在对方掌心划了个“忍“字。 “殿下还请上座吧。”百里落郁拂去主位竹席上的浮尘,对西步玥作了个请手势。 西步玥冷哼一声,坐了上去,毕竟是骑马劳顿了好几天,她只是拿乔,还是要吃的。 “这些已是百姓凑出的心意。”她将陶碗推到西步玥面前,黄澄澄的粟米粥。 “就这些,那这摇城的百姓,心也不怎么诚啊。”西步玥仍不依不饶道。 “百姓的心诚不诚,末将不知道,但王上派您来是为寻找玉玺,不是来吃山珍海味的。” 百里落郁也不想继续惯着西步玥冷声道,不怒自威。 西步玥听出了百里落郁这是在拿母王威胁她啊,好好好。 她咬牙道,“母王的命令,本殿下当然记得。” 百里落郁也不想闹得太难看,给了个台阶,“殿下若嫌粗陋,明日派猎户进山...” “不必了。”西步玥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展颜,伸手点在随行文官肩头: “这是母王钦点的摇城司丞,日后就能帮将军分担管理摇城了,不劳将军为琐事费心,就能专门围剿余孽了。” 好听点是分担管理,难听点就是收回百里落郁在摇城的权利。 堂外惊雷炸响,深秋的雨突然来得又急又猛。 塔纳式捧着鎏金官印上前给百里落郁展示,确实是西闻络的王印,她果然不放心百里落郁。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竹棚顶上,像千万支箭矢破空而来。 “二王女这是何意?” 百里落郁身边的副将程施理霍然起身,佩刀撞翻了盛着腌肉的陶盘。 “施理,坐下!”百里落郁出声制止。 程施理一直都是追随百里落郁的副将,听到她说话才一脸愤愤不平坐下。 摇城起初重建时不见西都出手,还是将军自己想办法解决的,现在摇城重建差不多完毕就想来架空权利了,真是好算计。 百里落郁抬手接住滚落的腌肉,暗红的表皮沾着晶亮盐粒,“既然是王命...” 她将腌肉轻轻放到案几,“自当遵从。” 西步玥突然倾身逼近,银甲锁子哗啦作响,“听辽克鲁说将军围剿南漓余孽许久,未竟全功?” 她从怀中拿起舆图,指尖戳着上面摇城的位置,羊皮地图顿时凹下去一块: “信不信本殿下三日便能荡平剩下的余孽,找到玉玺。” 麻布帘忽被风掀起,漏进一缕飘摇的细雨。 百里落郁望着地上蜿蜒的雨痕,轻笑,“殿下若能拿下此等军功,末将必定上书与王上祝贺。” 第11章绑架 夜色渐浓,乌鸦绕檐角绕飞了几圈,低低的叫了几声,随后融入黑暗。 房间里,烛火还在发着微弱的光芒,桌上摆着玉印,欲飞的玉凤藤枝缠绕出繁复的花纹。 若是百里落郁在,定能认出那是遗失的南漓玉玺。 “三天剿灭余孽,找到玉玺?呵呵。” 阴影处坐着一人把玩玉玺,低低笑出声。 …… 秋雨绵绵的摇城笼罩在青灰色的雾霭中,百里落郁站在房窗前,指尖摩挲着案台上的茶盏。 今日一早,西都新来的司丞塔纳式就迫不及待架空她管理摇城的权利。 西步玥也早早带兵出去搜查南漓余孽,大约怕百里落郁分功,也没叫上她。 百里落郁倒是落得个清闲了。 “将军之前让属下调查的三件事已有眉目。” 百里一消无声息出现在房内,单膝跪地。 “说吧。”是百里落郁之前让百里一调查关于小苗的三件事,此刻她才来汇报。 接着百里一便开始汇报她最近几天调查发现的事。 第一件事是她去查小苗发烧那些日子服用的药,确实都是治发热的药草没有什么特别的。 第二件事则是小苗从未见过任何难民,她生病到痊愈一直衣领都在院子里没见过外人。 奇怪的是明明小苗只有三岁孩童的心智,居然没有闹着出去玩,而是待在院子里玩泥巴。 貌似小苗确实对乌鸦有着极大的兴趣,一直喂养乌鸦,与乌鸦嬉戏。 百里一查过那些乌鸦,身上也没有绑着信简,不能帮忙传递讯息。 而且小苗喂的乌鸦很多,几乎没有相同的乌鸦,每天都是不同的乌鸦。 就好像是普通乌鸦误入院子,小苗也不在意就都喂了腐肉。 百里落郁细想这些事看似都没有太大关联,但都透着一股奇怪。 “继续暗中观察小苗,看她是否有异样。” “属下还有一事禀报,自那天满月酒后月华公子对小苗亲切了许多,仿佛真当妹妹养了。” 百里一觉得这事不是很重要就挑在后面汇报了。 百里落郁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便让百里一出去了。 她在想南淮瑾和南漓玉玺失踪会不会有关系…… 于是百里落郁又对百里二吩咐: “百里二,你暗中跟踪月华,看他行事如何,但千万小心不能被他身边的侍女发现了。” “属下领命。”百里二如同鬼魅一般凭空出现又消失。 此刻的西步玥正带着铁甲西越卫兵在摇城横冲直撞大肆搜查南漓余孽。 手持马鞭抽在路上啪啪作响,惊得市集百姓抱头鼠窜。 “给本殿下把这些铺子都搜查一边!“她指着城南为数不多材铺冷笑, “余孽说不定会伪装成商贾...” “二王女,我们如此搜查会不会过于招摇。” 旁边小心翼翼提醒的卫兵长话音未落,就被西步玥一鞭子抽在肩甲上。 “本殿下做事岂容你一小兵置喙?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是…是殿下,属下多嘴了。”卫兵长当然不敢跟二王女对着干,擦了擦额角冷汗。 随后西步玥又走进暗巷,捂着口鼻,看着卫兵们将破旧的草席挑开。 腐烂的菜叶混着污水倏尔溅上西步玥玄色织金的衣摆,卫兵长慌忙跪地擦拭,却被甩过来的马鞭尾打到额角。 “都快一天了,连个南漓余孽的影儿都摸不着。” 西步玥的声音冷得像掺了冰,“要不要本宫把你这双招子挖出来,换两颗羊屎镶上?“ 卫兵长额头渗出血珠,脸上顿无血色,连忙跪地磕头求饶: “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二王女网开一面。” 西步玥见她被吓得连连磕头,觉得甚是好笑,就放过她了。 当夕阳将城楼染成血色时,铁甲卫兵抬着的十几个樟木箱回来,不过里面装着些发霉的账本。 百里落郁接到密报时正在练毛笔字,她听着百里三禀报西步玥搜查无果的消息。 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如此张扬搜到才怪,掘地三尺却不知,兔子最会打洞。” 她话音未落,百里二闪身入内,黑衣上沾着夜露: “月华公子寅时初刻往城外密林去了。” “你可知他在做何事?”百里落郁立即起身换上墨色窄袖劲装,边问。 百里二摇摇头,“属下怕被发现不敢靠太久,速来给将军汇报的。” “也好,事不宜迟现在赶紧追上。” 避免打草惊蛇百里落郁只带着了百里二与百里三,就悄无声息地没入夜色。 密林中树影婆娑参差,腐叶在靴底发出细碎声响。 百里落郁突然顿住,耳畔捕捉到五十步外鹿皮靴踩断枯枝的脆响。 她突然按住百里二肩膀,又示意百里三,耳尖微动:“有人跟着。” 百里落郁故意绕林中几圈,闪身躲到古槐树后,果然瞥见西步玥的身影。 还好她身边就只跟着一个卫兵。 虽然不知道南淮瑾在林子里做什么事,但是绝不能让西步玥也发现他。 百里落郁与百里二百里三眼神交汇几瞬,立刻懂了她的意思。 三人配合在林中急速穿梭,很快就把西步玥给甩开了。 西步玥在同一棵老树绕了三圈后,眼前只剩飘荡的蛛网,毫无人影。 她看到百里落郁鬼鬼祟祟带着两个属下出门以为她发现了余孽踪迹,想自己偷偷立功。 西步玥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立即带了一个侍卫也跟上了。 现在看不到人影,就知道自己被甩了,她气得直跺脚。 却不料脚下枯枝突然断裂。天旋地转间,铁笼从树冠轰然坠落。 笼外响起几个女人的狞笑:“好大一条鱼啊。” 百里落郁在密林深处找到南淮瑾时,还没来得及看他在干什么。 突然,摇城方向升起血色烟花,在夜空炸开西越图腾。百里二脸色骤变:“将军是急情信号!” 南淮瑾显然也看到空中异样,开始环顾四周,又让幽悦凝和幽悦茗探查周围。 百里落郁知道现在是看不到什么了,在她们发现之前立即带着百里二和百里三离开,回城了。 百里落郁才回来就见一个满脸是血的侍卫赶来传话 “将军!大事不好了,二王女坠入黑沙寨陷阱!那土匪头子要三百石粮食换人,否则......” 侍卫没说完百里落郁也知道是什么了,她倒是不在乎西步玥的生死。 但二王女要是在摇城死了,那百里落郁肯定也会被西越王降罪活不成了。 这个西步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12章归顺或死 三百石粮食,按照此刻摇城的粮食储备量,倒是也能拿出。 但若是就这样把三百石交出,那摇城新种的农作物尚未成熟,百姓们的粮口就没办法保证了。 更何况谁知道土匪的话可不可信。 “程副将你在此守摇城,我带人马去救二王女。” 百里落郁在心想至少先去探探黑沙寨的底细。 程施理有些担忧,她也知道城中粮食储备: “将军,三百石粮食是万万不可能给的,要不我们直接攻上黑沙寨拿下那群土匪不好吗?” “我自有分寸,她们手上挟持着二王女,不能轻举妄动,先按我吩咐的做吧。” 百里落郁又问来报信的侍卫,“你可看见黑沙寨有多少人?” 侍卫摇摇头,“没看清多少,我是被蒙眼带上去,被的打浑身是伤,她们才让我来报信,说带到北城五十里外黑沙岭接应。” 百里落郁心下想好对策了,三百石粮食不可能白白给黑沙寨。 她清点了五千人马,带一行将士们浩浩荡荡出发,其中不乏西步玥带来的士兵。 毕竟她们的主子二王女要是真出什么意外,她们的脑袋肯定会掉的更快。 天光微亮,一夜竟已过。 前方黑沙岭笼罩在曦光中,枯黄的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 百里落郁勒住战马,她身后五千骑兵整齐划一地停驻。 “将军,再往前方十里就是黑沙寨的接应点了。”报信的侍卫道。 百里落郁望向黑沙岭,秋日树林一片枯黄衰败之景,蜿蜒而上的山道。 “按计行事。”她抬手示意,三千轻骑立刻分作数股隐入密林。 在来时百里落郁就说好了计划,百里一带领三千骑兵埋伏黑沙岭山脚,最好能无声息上山。 自己则带两千骑兵继续前往黑沙岭的接应点。 两千人光明正大上山,枯枝断裂的脆响惊动了暗处的岗哨,几个裹着破皮袄的身影窜出。 接应处设在半山腰的废驿站。 坍塌的梁柱间坐着个独眼大娘,看到身着银甲整齐划一的军队逼近, 她手中酒囊啪嗒掉到泥地。 浑浊的酒液渗入土里,怎么那么多人,“不是说好只带百人?” 她嗓音发颤,右手按住腰间柴刀。 百里落郁翻身下马,脚下靴子碾碎落叶,“三百石粮食总要人押运。” 她指尖轻叩木箱示意,独眼大娘谨慎让人掀开箱盖检查,金黄的黍米,圆滚滚的土豆都在,却未注意到后面二十个箱子底部垫着的都是稻草。 清点完毕之后,她才说道,“除了押运粮食的,其他人都不能上山。” 百里落郁点点头同意了,反正是先探探风口,独眼大娘才带她们上山。 蜿蜒的山路,百里落郁数着都有第八个拐弯处,才看到黑沙寨。 木架上晾晒的破衣在风里招展如旗,树枝和黄泥混着搭成围墙,黑沙寨主堂的兽皮大旗撞入眼帘,四周都围着带刀的土匪娘子。 百里落郁头一次见那么穷的寨子,简直是“穷得连耗子都含着泪走。” 除了包围她们的土匪往后看。 百来间茅屋歪斜地挤在峭壁下,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蹲在溪边,后面还有男人们在劳作。 她迅速环顾一周,发现黑沙寨的人,南漓面孔和西越面孔皆有,大约很多是逃难的流民。 “贵客倒是守时,我是黑沙寨寨主黑飞羽。”粗粝的嗓音从主堂兽皮帘后传来。 “把粮食交于我黑沙寨的人自会放人!” 黑飞羽掀帘而出时,腰间九环刀撞得叮当乱响,明明是寨主,但也是精瘦。 看来战乱的土匪伙食也不好了。 百里落郁按着腰间剑柄,“我要见人才能放粮食。” 当西步玥被推搡着出现时,百里落郁强忍不发笑。 这位向来骄矜的西越二王女,辫子都散乱了,劲装也沾满泥浆,甚是狼狈,没有之前那副鼻孔看人的傲气了。 “百里落郁,你他爹的,带兵都是属乌龟的?”她劈头就骂,手指指直戳向百里落郁鼻子骂道: “你知道本殿下在这等你们多久了吗?十条命都不够你赔的,回去就治你的罪。” 黑飞羽的手下们面面相觑,见过不识好歹的没见过那么不识好歹的。 人家带兵来救她,她反而倒打一耙开始骂人了,见她越骂越难听。 有个年轻看守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西步玥突然抓起地上石块砸向她,“笑什么笑?你他爹也想挨骂啊!” 趁对方侧头闪避的刹那,她竟灵活把那人踹倒腾空跃起。 “拦住她!”黑飞羽怒吼一声,但西步玥已扑到百里落郁身后,小辫子缠着枯草乱晃: “蠢货!你们用陷阱抓本殿下,就以为本殿下真是什么都不会的小猫啊!” 黑飞羽勃然大怒,“来人杀了她们!” 寒光骤现。 九环刀劈在石子地上迸出火星,百里落郁的佩剑已然出鞘。 黑沙寨的人将她们团团围住,想以人数多取胜。 两兵相击的清越声响惊到寨子后的男人孩童逃窜。 百里落郁借着反震之力后掠三步,剑尖遥指黑飞羽颈间:“这就是黑沙寨的待客之道?” 黑飞羽正要开口,突然传来尖锐的骨哨声。 百里落郁唇角微扬,她听到林间枯叶碾碎的脆响,夹杂着甲胄摩擦的细响。 三千伏兵已经合围黑沙寨了,外围有弓箭手银色锋芒对准寨内的人了。 “一千二百七十三人。” 百里落郁报出个数字,看着黑飞羽瞳孔骤缩,继续说: “能战者不足一千,夫孺占四成。” 黑飞羽脸色越听越差,就知道她说的没错了。 西步玥双手环抱胸前对百里落郁道,“本殿下命令你,把她们都杀了!” “殿下让此处不宜再多出千余游魂了。”百里落郁无奈道。 大都是逃难的流民,无辜之人的性命,何必要取。 她转身望向浑身紧绷的黑飞羽,“归顺,或死。” 天光彻底照亮山岭时,黑沙寨已经归顺了。 黑飞羽倒是个识时务者,没有负隅顽抗让手下白白丧命。 百里落郁看着名册上歪扭的字迹:会木匠的二十七人,懂医者三个,南漓六百四十人...... 她猜想的确实不错。 当一行人浩荡下山时,整编的队列已蜿蜒如长蛇。 百里落郁回头望了眼空荡的山寨,残破的兽皮旗正在风中缓缓坠落。 就这样轻松招安了黑沙寨? 第13章命运 一行人浩荡回到摇城,程施理早已在城门等候。 看到百里落郁和西步玥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本来程施理还想若是等到夜幕降临她们还未归来,便带兵直接攻上黑沙岭。 只是…… “将军,你身旁这位是?还有后面跟着是黑沙寨的流民俘虏?” 程施理往后看,千余人都是麻衣粗布还有补丁,更甚者草鞋都没有。 百里落郁把上黑沙寨招安的事情简单说了头尾,又让程施理去安排一下这些招安人去处。 她一夜未眠,现在放松下来,眼皮都要打架了,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西步玥叫嚷着被绑上山时受了伤,要找医官看看。 医帐里的医官们见到是二王女身边的人亲自来请。 众人惶惶,有的捧着药箱匆匆离去,有的说要去城东看诊,有的称要回去整理典籍。 不过半盏茶功夫,偌大的医帐,只见南淮瑾青衫落落还在此。 大医官擦着额角冷汗,溜走之前,还拉着南淮瑾的衣角: “月华公子啊,这…这人有三急,还请你去看诊吧。” 医帐中大都是来自西越的医官,在王宫中早已听闻西步玥的残暴喜怒无常,没人想去触霉头。 南淮瑾自然不知道这些,待卫兵走进医账: “怎么就剩你了?算了跟我走一趟。”那声音带着命令毫不客气。 幽悦凝和幽悦茗见有人居然敢如此无礼,正想教训一下。 南淮瑾按住她们的手,摇摇头,事态不明,合适轻举妄动。 他提起药箱,三人就跟卫兵走了,进到摇城官邸,穿过三重垂花门,血腥味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他隔着面纱抬眸,但见紫檀雕花榻上铺着金丝软烟罗,房间里错落摆着和田玉雕的麒麟,铜雀灯台都镶着红珊瑚,就连脚踏都包着银狐皮。 在摇城这个地方,还能这般奢靡,比百里落郁的房间还要贵气。 这杨奢华做派,地位定然不低,他听闻这几日二王女带兵来了摇城,想来应该这就是了。 南淮瑾心里盘算着更应该小心谨慎行事。 “磨蹭什么!” 茶盏被砸出来碎裂声伴着怒意呵斥穿透紫檀木屏风,南淮瑾看见后面床帐垂下来的帷幔金线绣的蛇纹,西越王室。 “再不过来,本殿下就把你的脚剁了喂狼!” 如此暴躁,这二王女是个不好相处的主,怪不得那帮西越医官都不来。 南淮瑾内心叹口气,把头低的更低,垂眸绕过屏风。 西步玥正斜倚在床榻上,左肩上洇开血色的花朵。 他目光扫过她腰间玄铁令牌,果然刻着西越文字,二王女的令牌蛇纹缠绕。 “殿下伤口在左肩。”南淮瑾微微屈膝坐在三尺外,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包,“可否容臣......” 话音未落,西步玥突然起身欺身逼近,双眼微眯,手指捏住他的下巴: “男人当医官?你这双招子倒比翡翠还通透。” 这男医官生的倒是有几分姿色。 血腥气钻进面纱,南淮瑾脸色难看,见她左肩伤口又在渗血,应该是在黑沙寨时被箭所伤。 “殿下还是少说点话吧,免得伤口血崩。伤的不严重,施针后上药即可。” 南淮瑾转过头,他倒是挺希望西步玥能失血过多死了。 强忍吞下屈辱,银针在指尖转出冷芒开始施针。 西步玥被突如其来的痛感扎的瞳孔微缩,就在这瞬息之间,三根银针已精准刺入肩井穴,几下针便止住血了。 她吃痛松刹那,南淮瑾旋身后撤,青色的衣袍勾勒纤细的腰身。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东西。” 西步玥抚着瞬间止血的伤口轻笑,染血的上衣突然如蛇蜕般滑落肩头: “本殿下突然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医官不若......” 气氛陡然变得甜腻。 南淮瑾正要后退,脚踝却被金链缠住——此处竟暗藏机关! 西步玥赤足下踏过地面,行至他面前,指尖勾住他腰间丝绦: “让本殿下瞧瞧,面纱下藏着怎样的......” 铮! 两柄软剑破窗而入,幽悦凝的剑锋挑断金链,幽悦茗的剑尖已对上西步玥咽喉。 “放肆!”门外瞬间涌入十二卫兵,她们手持弯刀。 南淮瑾被幽悦凝和幽悦茗护在身后,看清现在的形势不妙,她们被团团围住了。 西步玥笑的邪肆,“哈哈哈哈,小美人,本殿下看上你,是你的荣幸。” 南淮瑾指甲陷入掌心,“二王女就不怕百里将军发怒吗?” 他的话语意思颇有所指,没办法只能搬出百里落郁了,怎么说也是西越大将军。 “哈哈哈,等生米煮成熟饭,百里将军不会介意的,反正西越一男共侍二女的也不在少数。” 西步玥仍步步逼近,幽悦凝和幽悦茗正想殊死一搏时。 门外突然传来甲胄撞击声,百里落郁踹开院门。 正见西步玥的卫兵将南淮瑾三人围在中央。 她腰间剑尚未出鞘,目光扫过南淮瑾完整的衣襟,长舒一口气,还好没出什么幺蛾子。 这男配也不是什么万人迷人设,怎么来看病也被西步玥看上了,原文里根本没有啊。 “被黑沙寨的土匪抓走一遭,还没让殿下安分?” 百里落郁靴底踩过地上碎落的茶盏瓷片: “殿下可别忘了要找的东西至今下落不明,您倒有闲心在此寻欢作乐!” “啧啧,不过是个男医官,将军也这般舍不得?”西步玥舔了舔唇角: “将军就割几晚,等本殿下玩腻了自然就还将军,不用闹得不愉快嘛。” 在西越换夫玩乐从来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在意是不是雏,只有看顺眼都能抓上床榻。 南淮瑾突然轻笑出声打破僵持,他慢条斯理地举起银针: “殿下可知方才诊脉施针时,我的银针留了什么?” “你找死!“西步玥的长鞭刚挥到半空,就被百里落郁的弯刀绞住。 南淮瑾又继续说,“若是殿下愿双方相安无事,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好好好,不愧是百里落郁身边的人啊,哼,手段了得。” 西步玥咬牙切齿,挥手让卫兵们都撤下,“将军还是带人走吧,别在这里碍眼。” 等她查清是否中毒时,就让这个男医官好看,来日方长! 百里落郁把南淮瑾送回后有些心神不宁。 南淮瑾自然看出来了,不好打扰和她道谢就走了。 其实百里落郁在想书里的剧情,她这个恶女反派不折辱南淮瑾了。 所以命运冥冥之中又安排了西步玥来折辱他,非要他黑化成疯批黑莲花是吧…… 第14章恶女舍我其谁 顺着原文让南淮瑾黑化成疯批黑莲花自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折辱南淮瑾的恶女这一角色非要有人扮演。 那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恶女舍我其谁……” 百里落郁呢喃,随后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一旁的百里一被这堪称诡异的笑容,打了个寒颤。 这些日子,将军又是帮难民重建房子,又是设医帐教人学医,她都觉得是菩萨降世,广撒善心了呢。 西都的百姓称将军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常胜将军。 摇城的百姓却传将军是菩萨再现,救人命于水火,生了一副好心肠。 “百里一愣着干什么?我说走了。” 百里落郁抬脚走了一会儿,发现百里一还在原地,这孩子想什么呢,她走了都不知道。 “噢,将军我们要去哪?”百里一立马跟上。 “上次让你继续查小苗的事,有查出什么了吗?” 百里落郁边走边问。 “属下办事不利,没有发现异样,还是照常喂乌鸦。” 问到这个,百里一羞愧低下头。 百里落郁把所有情报都在心里盘算一番后,灵光乍现,“你是不是没查喂乌鸦的腐肉。” “这个还真没有,不过月华公子与小苗越发亲近了。” “算了,想必真有什么也不会轻易被查到,我们还是去看看小苗小朋友吧。” 百里落郁哼着小曲,就往小苗住处去。 恶女就该做点恶女该做的事。 这些天为了降低南淮瑾对自己的仇恨值,她都快为百姓鞠躬尽瘁了。 一点都没有恶女的样子。 百里落郁到了小苗院子后,发现她还在地上玩泥巴。 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面容清丽,虽未脱稚气,却已不难预见日后长开时的清艳之姿,墨发以青色发带绾成双丫髻。 蹲在院角的泥地上,素青色的细麻布裙摆沾染了斑驳泥渍,她却浑然不觉,那双手还捧着新挖的湿泥。 看见百里落郁来了立即对她仰起脸绽开笑靥,眉眼弯作月牙,“姐姐,你怎么来了?” 三岁孩童的不记事,仿佛已经忘了她上次要把自己的乌鸦给射杀。 百里落郁走过去,揉乱小苗的头发,这小妮子发质倒是挺好摸的。 她笑眯眯道,“还玩泥巴呀,你的乌鸦呢?” 小苗被揉的神色微变,随后两手直接抓上百里落郁的衣袖,原本干净的衣袖瞬间被泥土弄脏。 小苗毫不察觉天真无邪:“姐姐也喜欢和乌鸦玩吗?” 百里落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抽出小女孩的手,“对呀,我不仅喜欢和乌鸦玩,我还喜欢拿乌鸦煲汤呢。” 此时暮色如一尾金红的锦鲤游过鳞状云层,在天际线处摆尾沉没。 霞光淌过屋檐,有几只乌鸦自西山折来,漆黑翅羽剪碎暮霭,绕着这个院子盘旋三匝。 “小苗这里那么多只乌鸦,不介意姐姐抓一只来吃吧?” 看似询问的样子,实则百里落郁已经示意百里一去把盘旋的乌鸦抓下来。 小苗心下一跳,脱口而出,“不要……” 只见百里一抓住乌鸦,乌鸦挣扎叫了几声,她手起刀落已经没了声息。 “不要什么?是不是不够吃?百里一多抓几只煲汤给我们小苗补身体。” 百里落郁嘴角上扬,看小苗这副模样,这乌鸦肯定有猫腻,多抓几只看看到底有什么。 “呜呜呜,不要吃乌鸦,怎么可以吃乌鸦,乌鸦那么可爱,呜呜呜,姐姐坏……” 小苗见状直接开始哭着撒泼耍赖。 “怎么回事?” 南淮瑾刚从药帐回来,便听到小苗哭闹的声音。 “月华呀,你来的正好,我们准备要煲乌鸦汤,你喜欢什么口味?” 百里落郁转头看向他笑容仿似人畜无害。 “这乌鸦是小苗养着解闷的,这也不行吗?” 南淮瑾面色不虞,果然平时装的像模像样,现在连小孩子养个小玩意儿,也要剥夺生命吗? “呜呜呜…哥哥,我们不吃乌鸦好不好,把乌鸦埋起来吧。” 小苗见自己的靠山来了,立即向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说话间还带着抽噎。 “好孩子,我们小苗从小心地善良。” 南淮瑾见小孩如此可怜,心软的将凌乱的发丝理好。 随后面色愠怒对百里落郁说道,“我知道因为刀伤一事,你不喜这个孩子,但是这乌鸦也没招惹你吧。” 百里落郁轻笑,逼近南淮瑾,“没招惹我,我也要煲汤。” “百里一拿上乌鸦,我们去给厨子煲汤,晚上带给月华公子和小苗吃。” 她说完就背着手大步离去了。 这算不算欺负南淮瑾呢?希望仇恨值少拉一点吧。 待她们走一段路后,百里一才问,“将军为何非要吃这乌鸦?” “我怀疑这乌鸦就传信的。”说着百里落郁将随身带的短刀划开乌鸦的肚子。 果然在胃里找到一节小木塞,打开木塞里面装着字条。 百里落郁露出冷笑,果然,这个小苗根本就没有烧坏脑子,还和她装那么久。 难怪要喂那么多只乌鸦,一来掩人耳目,二来每次传信都要杀掉一只剖腹取信,当然每次来的乌鸦都不一样。 百里一震惊,对啊她之前怎么没想到消息在肚子里,她还去找了乌鸦浑身上下能藏简信的地方。 怪不得一无所获,“将军好厉害啊,”她崇拜看向百里落郁。 什么时候将军这么聪明了,以后谁敢说她家将军只长个儿不长脑子,她一个冲上去揍一顿。 “那是。”百里落郁看懂这文字,应该是专门传情报的密文,她把字条塞给百里一,“找人破译一下什么意思。” 百里一点点头,又想到什么,“那这乌鸦?” “当然是煲汤了,然后送给小苗和月华公子他们尝一尝吧。” 既然南淮瑾认为她是恶人,那她就当一回恶人…… 当晚,百里一就端着两个煲乌鸦汤的瓦罐给小苗和南淮瑾送过去。 小苗脸色难看极了,这种传信乌鸦不易训练,每次传信都要杀掉一只。 她百里落郁居然还真的把乌鸦汤送过来,欺人太甚…… 第15章闹事 秋霜初降的清晨,一处后院飘着血腥味。 百里落郁一袭红衣站在廊下,看着百里一将最后一只乌鸦的尸骸扔进铜盆。 “禀将军,目前抓到五十七只乌鸦全部开膛。” 百里一单膝跪地,“只在三十六只乌鸦胃里发现情报。” 她呈上一个托盘,里面都是浸血的木塞。 百里落郁拆开木塞,纸笺上细密字迹让她瞳孔微缩。 粮仓的守备时辰,巡城卫的换岗路线,甚至她每日晨起练剑的细节都赫然在列。 甚至连她们上山收复黑沙寨的情报也有,只不过发现的晚,很多情报都不完整,还需要再理理。 百里落郁从昨晚就让人把小苗院子附近的乌鸦全抓,凡是靠近这个反向的也抓了。 果然有不少收获。 望着天空不再飞来乌鸦,甚至一根羽毛都没有了。 小苗气的牙痒痒,不是说百里落郁是个神经大条没脑子只知道打仗的莽妇吗? 她为什么能猜到密信在乌鸦里。 想到这小苗往门外望过去,总不能是那个蠢货告诉她的吧。 随即她又摇摇头,南淮瑾因为那颗糖可是对她满心怜惜,肯定不会有什么怀疑到她的。 小苗想到昨晚看见自己驯养三年的雪爪鸦被剥成血团煲汤,感觉心在滴血。 传信鸦不易训练,为了谨慎每次传信都是剖腹取信,就会消耗掉一只信鸦。 现在居然被百里落郁一下子抓了几十只! 她听到院外有士兵嗤笑: “这些扁毛畜生倒是忠心,临死还要往南飞。“ 指甲陷入掌心,百里落郁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日头升起过檐角时,城南茶馆已坐满一些南漓难民百姓。 说书人惊堂木未响,穿短打的娘子突然拍案,茶汤在粗陶碗里晃出涟漪: “听说了吗?百里将军连乌鸦都要活剥!” “说是那百里为了口腹之欲,要杀尽鸟儿呢,如此残暴。” 布衣夫郎搂紧怀中幼儿,“前日王铁匠不过说了句南漓话,就被拖去地牢再没出来。” …… 西城墙外,一个衣着破烂的小乞丐,小脸却白皙圆润清丽,正是费心思伪装出门的小苗。 随着摇城重建的越来越好,不少其他地方的难民也涌过来,乞丐也不少,非常掩人耳目。 小苗稚嫩的脸上是超出普通孩童的成熟,将最后半袋粟米塞给瘸腿乞丐。 “让城南的孩子唱起来吧。” 她望着城楼上飘扬的西越旌旗,指尖摩挲藏在衣襟里的那块铜板。 “唱西越人要重建摇城不过是要吃孩童心肝,唱他们屠城时连报晓鸡都不放过。” 瘸腿的乞丐恭敬接过粟米,“多谢主子,我们一定会办好。” 暮色四合时,谣言已化作无数只无形黑鸦飞入摇城百姓家。 原本是南漓人的百姓早早落了门板,各家里凡是有南漓制式的银镯都藏了起来。 卖炊饼的老娘子盯着往来兵卒,总觉她们腰刀上的血槽比昨日又深了三分。 百里落郁站在角楼望台,看着城中提早熄灭的灯火,从前是不会这样的。 寒风中还隐隐传来童谣:“黑乌鸦,红眼睛,将军磨刀到天明,天明就要挖心吃眼睛...” 如此血腥意有所指中伤她的童谣,百里落郁知道应该是小苗因为她杀了传信鸦,才动了什么手脚。 传播谣言,让摇城人心惶惶? “将军,要不要杀了那些乱唱的乞丐。” 百里一脸色愠怒,她们将军为了摇城付出多少心血,这些南漓百姓难道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吗! “算了,要是杀了,岂不是何了暗中设局人的意?” 百里落郁赶忙制止,百里家的兵随原主征战四方,早就习惯用武力镇压了。 她不是原主那种莽妇,得民心者得天下,要是直接杀人,那会引起众怒的。 “既然是谣言总要等待一个时机破,让唱戏的人多唱一点才能露出马脚。” 一旁的百里二听出百里落郁话里的意思,点出来。 百里落郁赞许看了她一眼,看来这些日子跟在她身边有长进啊, “回去吧,明天再看看这把火烧的怎么样。” …… 秋雨初霁的摇城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 百里落郁玄色步靴碾过水洼时,正听见市集方向传来瓦罐碎裂的脆响。 有闹事者说百里落郁本就是西越将军手段残暴,还有一些激众怒的话,分裂摇城西越人与南漓人。 粗粝的咒骂声,煽动不少南漓难民的心,似乎想要拥立人心起义…… 剑光起时人群发出惊呼。 闹事头目的头颅滚落在地。 百里落郁甩去剑上血珠,抬脚踏住那颗仍在抽搐的头颅。 “本将的剑斩过上千敌人的性命。” 她靴底碾着黏稠的血浆,目光扫过人群里几张熟面孔。 那是西步玥安插的密探,此刻正攥着袖中短刀蠢蠢欲动。 “但那些首级垒成的京观,是为了让活人不必枕戈待旦。” 百里落郁忽然抬手指向城南:“你们当中有人见过西步玥王女搜查南漓余孽的手段。” 她腕甲磕在刀柄上发出脆响,“但可曾见过本将的兵砸过谁家灶台?” 阿宴就是在此时挤到前排的,他怀里抱着个陶制药罐。 林婶的跛脚赶过来,差点撞翻旁边卖炭老妇的扁担,“我家夫郎差点难产一尸两命,正是将军命人出手相救啊。” “将军上个月派人给瓦子巷送炭时,这位张翁家的孙子正害着寒热,将军看到就命我送药给他们。” 阿宴抬高声音。 百里落郁眯起眼,认出那陶罐是医官特制的伤寒药。 确实是她让阿宴送的,她不想可怜的孩子高烧至死。 一旁老妇颤巍巍举起个布包,几十枚刻着“百里“二字的木牌落地。 “瓦子巷五十三户的屋顶,都是百里将军派人来修的。“ 还有一老人突然跪下来朝着百里落郁方向叩首,然后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刀痕: “我女儿差点被流寇砍死那晚,是将军的马鞭卷开了贼人的刀。” …… 人群中被百里落郁帮助过的百姓都站出来说话,渐渐稳住人心。 暮色渐浓,百里落郁解下佩剑扔在地上,玄铁剑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嗡的剑鸣。 “以后若是还有谁再闹的摇城不安宁,此剑必斩之。”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时,谁也没注意一处阴影里半枚带血的脚印,地上还留着三足金乌的印记。 若是百里落郁看到定能认出这和信鸦足印如出一辙…… 第16章起疑 翌日阳光压着青瓦檐角漫下来,檐下树叶被秋风吹得哗哗作响。 百里落郁踩着地上零落的枯叶,远远就望见西跨院那株歪脖子老槐树。 “从前有只小雀儿总说自己不会飞……”南淮瑾温柔清润的嗓音穿过院墙。 百里落郁跨过门,正瞧见南淮瑾坐在树下捧着一本话本在说书。 而小苗不像往常一样喂乌鸦,而是头枕着南淮瑾的膝盖,认真的听着故事。 她甚至还攥着南淮瑾的月白衣角,歪着脑袋听得入神。 八岁女童梳着双丫髻,颈间的系着那块铜板一半没入衣襟里,看似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可那双杏核眼里分明藏着不属于孩童的狡黠。 “怎么不继续喂你的乌鸦了?”百里落郁将染血的帕子甩在木桌上,惊得茶盏里浮着的茶叶打了个旋。 染血的帕子上是写满的谣言,以及乞丐传唱的童谣。 小苗绞着衣角往后缩,鬓边碎发颤巍巍垂下几绺: “姐姐不让养,苗儿就不养了。 她仰起脸,阳光恰好漏过枝叶在她眼下投出泪痣般的阴影,“就是好可怜那些乌鸦,因为姐姐不喜而被开膛破肚……” 木桌下的泥土里好似还洇着暗红,百里落郁用靴尖碾碎脚下落叶: “装疯卖傻的把戏小苗还没演够啊?这个家家酒姐姐不喜欢,你不是知道我为何杀那些乌鸦吗?” 南淮瑾一脸狐疑的看向百里落郁,“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诊脉过了,小苗确实烧成三岁的稚童了。” “呜呜呜,小苗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不喜欢小苗,小苗可以改。” 小丫头忽然抽噎起来,从南淮瑾膝上起来,去拉住百里落郁的衣角: “姐姐不要不高兴了,小苗以后一定乖乖听姐姐的话,不要再杀可怜的乌鸦了好不好……” 泪珠扑簌簌滚过腮边,落在棉麻布衫子上洇出深色痕迹。 南淮瑾见小苗哭成这样霍然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小苗带泪的脸: “百里姑娘何必咄咄逼人?连孩童无意喂的活物都要赶尽杀绝?小苗都如此了还要计较吗?” 百里落郁盯着南淮瑾义正言辞的样子,她抓住他的手,冷笑一声指着木桌上带血的帕子: “月华公子不妨看看这帕子上写的什么?” “够了!”南淮瑾甩开她的手,白玉似的面庞泛起愠色: “这些谣言是能光靠小苗一个孩子传出去的吗?如今连外界乱传的风言风语都要怪到她头上?” “哥哥…咳咳……都是小苗不好,不要吵架…咳咳…” 小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中滑出个草编的乌鸦,正落在南淮瑾靴边。 年轻公子忙俯身拍抚她单薄的背脊,见地上草边的乌鸦,以为是她是见不到活乌鸦,才编个草的解闷,心疼不已。 “本来将军重建摇城,善待百姓,以为将军真的还心存善意,没想到是为了装样子拉拢人心罢了。” 他语气中带着失望,“如今一点风吹草动,证据尚未充足,居然还能怪到孩子身上。” 百里落郁攥紧袖中拳头终究又松开,秋风卷着树叶扑簌簌落下,她望着南淮瑾给小苗拭泪的侧影,居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她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南淮瑾还是不信任她。 明明是小苗的爷爷拿刀想要杀了南淮瑾,她还替他挡刀了,结果现在南淮瑾居然不信任他。 反而信任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他有查过小苗的身份吗就敢信任。 “那月华公子可知晓?” 百里落郁退后半步,收起木桌上染血的帕子,“有些毒蛇就爱扮作青竹,等您弯腰去扶时,才会亮出淬毒的牙。” “我现在只知晓小苗只是个无父无母还失了心智的孩子……” 南淮瑾转头凝视百里落郁的双眸,见到的并不是燎原怒焰,而是唯余暗潮般深掩的受伤哀戚。 他被百里落玉这样的眼神弄得神色微怔,不知道为什么不自觉停下来为小苗辩解了。 “那就希望月华公子多主动去知晓一些事,不要被人卖了,还帮傻傻人数钱。” 百里落郁说完便负气转身离去。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小苗从南淮瑾身旁抬起脸,泪痕未干的眼眸,嘴角勾起新月般的弧度。 还多亏有南淮瑾这个好哥哥帮忙,要不然一切也不会这么顺利。 可怜的哥哥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居然还替她说话,可惜她是不会领情的。 百里落郁算你有一些本事能查到,信鸦传情报又如何?现在该进城的人已经进城了。 就等到好戏台开始唱戏了。 南淮瑾望着百里落郁甩袖离去的背影,又看木桌上刚刚被她丢那个染血帕子的位置。 此刻好似还残留一些暗红的血印。 他突然想到那天老翁说他有辱南漓皇室要将他带下黄泉,百里落郁替他挡刀的场景。 她肩上的伤口也是流着如此暗红的血液,不知道她身体里的毒素有没有完全消散…… “哥哥……你不会也相信姐姐的话,觉得小苗是坏小孩吧?” 小苗打断了南淮瑾的思绪,带着泪痕一脸委屈巴巴望着他。 “我……” 南淮瑾内心隐隐有些起疑心,他确实从来没有让幽悦凝和幽悦茗查过这个孩子。 未等他说完话,小苗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却并没有放声哭出来。 “呜呜呜……小苗世上只有哥哥这么一个亲人了,他们都说小苗脑子不好使,哥哥不会不要小苗了吧?” 南淮瑾又蹲下用帕子给小苗擦眼泪: “不会的,只要小苗是个好孩子,哥哥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小苗这边,不会丢下小苗的。” 小苗听到‘好孩子’三个字,内心有些咯噔,面上神色未变,继续抽噎,“好,那哥哥一定不要丢下小苗哦。” 果然男郎就是容易心软,耳根子也软,被百里落郁说两句,说不定真的会起疑心。 还是速战速决吧…… 南淮瑾安抚好小苗的情绪后便离开院子往医帐走去。 他内心有些复杂,脚步顿了顿,还是对幽悦凝和幽悦茗吩咐道,“去查查小苗吧……” 第17章挑事 秋日的暖阳将临时建的校场晒得发白。 西步玥打马而来,身后跟着一行亲卫,扬起一溜黄尘。 三十步外的箭靶区,二十张重弩同时扣动扳机,铁矢破空声惊起林中飞鸟。 “这个黑飞羽还真把他当西越人了啊,西越的弩弓都练起来了。” 她勒住缰绳,看那玄甲女子还给她手下们演示拆解弩弓。 黑飞羽长发束起玄色发带被风扯得笔直,面容坚毅。 程施理远远就看到二王女打马而来,立刻小跑叫上黑飞羽上前迎接。 “末将参见二王女。” “末将参见二王女。”黑飞羽学着程施理单膝触地,玄铁刀在沙地上划出半弧。 西步玥的鹿皮靴尖堪堪停在刀鞘三寸处,靴筒镶的孔雀石正对着女子低垂的眉眼。 “本殿下当是谁这般威风。” 她故意抬高声调,“原来是黑沙寨的大当家啊。” 校场突然安静下来,正在日常操练的士兵们齐齐转头。 黑飞羽的肩甲微微起伏:“末将现为百里营副将。” “副将?“西步玥用马鞭梢挑起对方下巴,看着那张麦色面庞: “听说百里将军特许你不用向她行跪礼?”她突然俯身轻笑,“山鸡插几根孔雀翎,就真当自己是孔雀了?“ “你他爹的说谁是山鸡!” 黑飞羽的旧部实在看不惯自家寨主被如此羞辱,当即出声。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黑副将就是这样训自己手下的吗?以下犯上该罚。” 西步玥手腕一抖,鞭子擦着黑飞羽耳际抽在那出声的女子脸上,血珠飞溅落在沙地。 那女子还要往前冲,被黑飞羽出手拦住。 “黑武,退下。” “寨主!她明明——” “百里营没有寨主。”黑飞羽的声音像是从铁砧上敲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火星。 大事要紧,她必须还要留在摇城。 黑飞羽转头看向西步玥时,左手指甲已掐进掌心:“就算末将管教无方,此处是百里营,应该由百里将军来罚。” 西步玥盯着她绷紧的下颌线,甩开鞭子冷笑:“你的意思本殿下堂堂二王女还要看百里将军的眼色吗?”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程施理只觉大事不妙,立即偷偷招来小兵派人去叫百里落郁。 烈日将校场烤出铁锈味,此刻无形的硝烟在漫开。 西步玥指尖划过腰间玉牌上的西越王族纹章,靴尖碾住黑飞羽横在地上的玄铁刀: “不是?本殿下现在说你们目无尊上,你们就是目无尊上该领军棍受罚!” 二十几个黑沙寨娘子突然围成半月阵型,黑武抹了把脸上的血,站起来厉声: “寨主带我们归顺时就说过,百里将军的军令大过天!” “好个百里将军!” 西步玥又甩出马鞭,银鳞鞭梢向黑飞羽袭来,玄色发带崩裂的瞬间,她抽出玄铁刀。 二人开始对峙。 场上众人见状,西步玥的在场亲卫立刻将人团团围住。 “殿下要打军棍,末将认罚。但按军规,刑杖需验明...”黑飞羽的话未说完。 破空声打断了她的话。 西步玥的鞭影如毒蛇吐信,亲卫们的弯刀同时出鞘。 校场西侧黑沙寨旧部拿着三十张重弩齐齐调转方向,弩机绷紧。 “都住手!” 霜雪似的刀光劈开热浪,百里落郁骑着马堪堪停在剑拔弩张的两阵之间。 她长鞭卷起西步玥持鞭的手,当啷一声,马鞭掉落在沙地上。 “二王女没有去完成王上交代的任务,倒是在这些将士们面前耍起横了。” 百里落郁她扫过黑飞羽旁边的黑武渗血的脸颊,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跳。 西步玥见百里落郁来她笑了,反手抽出亲卫的弯刀。 当年校场上她比不过百里落郁,这些年她一直在苦练刀法,就希望有朝一日能打败百里落郁。 西步玥现在还记得母王说她“终究比不得百里将军的英气。” “叮!” 两刃相对瞬间,百里落郁旋身下马错步,在沙地上旋出墨莲。 西步玥接着继续使出杀招,居然全落在空处,十二式西越女刀法竟沾不到对方衣角。 当弯刀第三十九次刺空时,玄铁刀突然横架在双刃之间。 “将军不可!”程施理话音未落,百里落郁的刀背已拍在西步玥腕间。 弯刀脱手的刹那,王女踉跄跪地,发间金步摇直接扎进沙堆。 校场死寂中,百里落郁用刀尖挑起那柄弯刀:“这么多年过去了,二王女的刀法还是不见长啊。” 她突然劈向校场石柱,刀刃在离石三寸处骤然收势,“杀气太盛,反而容易伤己。” 碎石簌簌落下,西步玥盯着沙地里掉落的金步摇,又想起及笄那日母王曾说:“你若能有落郁三分收放自如...”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她如何努力练武,果然还是比不过百里落郁吗…… 黑飞羽见百里落郁几招之间变分胜负,内心暗叹她的武力超群,然后单膝跪地请罪: “末将御下不严,请将军责罚。” 西步玥见此冷笑:“好个忠犬!方才跟本殿下对峙的骨气呢?” 她意识到这山匪头子跪拜百里落郁的模样,竟比在自己面前还要恭敬三分。 百里落郁没有看向黑飞羽,而是对西步玥说道: “二王女现在可还记得,王上派你来完成的任务?若是再不完成,说不定五王女的青鸾卫便要到潼水关了。” 西步玥猛地倒退半步,是了,母王除了看重自己还有的便是五妹。 “本殿下的事轮不到百里将军来操心,待任务完成,定会让将军好看。” 西步玥皮笑肉不笑,说完就带着亲卫走了。 “将军不怕二王女报复?” 程施理擦着汗凑过来,却见百里落郁没回答她,反而刀挑起黑飞羽的下巴。 玄铁冷光映着女子英气的眉骨,左眉那的疤痕都鲜活起来。 百里落郁的刀鞘顺着脖颈滑到心口,“现在说说,黑沙寨归顺究竟图什么?” 黑飞羽突然抓住刀鞘,目光诚挚直直对上她的眼眸:“没有任何意图,归顺百里将军乃是大势所为。” 黑武带着黑沙寨其他旧部双膝跪地: “求将军把我们收在您身边!我们宁为将军死,也不愿被二王女当狗欺辱!” 百里落郁看见黑飞羽坚毅的面容,眼底还跳动着炽热。 “准了,那以后便跟着本将军做事吧,但记住,跟着本将军就要守新规矩。” 她唇角勾起笑意,“第一,不准跪着说话。” 第18章吃饭修罗场 药帐内浮动着苦涩的清香,南淮瑾将晒干的龙胆草铺在青石臼里,木杵撞击声清脆。 忽有寒气自帐外漫入,幽悦凝与幽悦茗的软靴踏进药香,腰间佩剑随着步子泠泠作响。 此刻药帐内只有南淮瑾幽悦凝才开口:“公子请看。” 她递上信卷时,神情严肃说道,“我们还暗中去查了那些被杀死的乌鸦,喙部泛紫常人看不出,但那应是长期服用南疆蛊虫。” 南淮瑾捻起信卷展开翻阅,并没有查出小苗是否真的装痴傻。 但那些乌鸦确实有问题,不知道小苗是不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但靶子了。 幽悦茗从袖中抖落几片残缺的信纸递给南淮瑾: “属下顺藤摸瓜还查到了南漓玉玺回西都后不翼而飞,西越王派西步玥来摇城,极可能是为了找回玉玺。” 药杵在石臼里划出刺耳声响,南淮瑾望着那几张残缺的信纸。 南漓玉玺丢失……只要玉玺还在手,南漓复国便名正言顺,这件事会不会与小苗背后之人有关。 如此想来百里落郁的提醒确实出于好意,而自己一味偏信小苗,有点不分青红皂白了。 随即想到百里落郁可是西越的将军,他这个南漓亡国皇子怎么能对仇人有愧! 但那日百里落郁在他身前为他挡刀,老翁的利刃划开了她左肩胛,暗红血液浸透锦袍,那伤口不假。 南淮瑾忽觉喉间苦涩,转身取自己紫檀药箱里最底层的琉璃瓶。 “公子要亲自炖药膳?”幽悦凝诧异地看着他舀起雪蛤,往日用来称量毒物的戥子此刻正称着枸杞。 “解毒丸遇热会化苦味。”南淮瑾将碧玉色药丸碾碎混入汤中,氤氲水汽模糊了眼底的异样。 城墙上的风裹挟着砂砾,百里落郁照常在巡查摇城,她的衣角被吹猎猎作响。 当她转身却见看到石阶上提食盒的青色身影,长发随风飘扬,脸上的面纱被吹起一角露出惊为天人的容颜。 “南淮瑾来这干嘛……”百里落郁喃喃。 正午的日头不烈悬摇城空中,南淮瑾握着木食盒的手指微微发烫。 他思及此刻正是饭点,于是又绕到城西买了八宝鸭,滚烫汤汁将锦缎包布洇出深色水痕。 见到不远处那红衣银甲的女人也回头望向他,“百里落郁…” 南淮瑾的话未说完,忽然听见城墙上有清亮少年音:“将军!” 两道呼喊同时撞上滚烫的城墙砖。 东侧石阶冲上来的布衣少年险些撞翻药膳,粗麻衣襟沾着的面粉,怀里的食盒飘出葱油饼的香气。 百里落郁从箭楼转出身形,见到这一幕,她神情微愣,心里没有没有艳福不浅的窃喜。 只觉得不自在,吃饭也有修罗场吗?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都来给她送饭。 “今日伙房没有休沐啊”百里落郁直起身,额头渗出细汗。 她目光在两人手中的食盒转了个来回,忽然笑出声:“你们这是约好了?” 十二丈高的城墙突然寂静。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在箭垛间回响,南淮瑾看见阿宴耳尖泛红,自己掌心提的木食盒纹路硌进皮肉。 “老二你猜将军选谁?”城墙拐角处,百里一咬着草茎对百里二挤眼。 颇有兴致看这出二男争一女的好戏。 “我猜是月华公子,毕竟将军对他可不一般。” 百里二抱臂靠着城墙:“无聊,不猜。”随后她又道,“赌什么?” “我新得的西域弯刀。” 话音未落,在百里一惊愕的目光中,南淮瑾神色骤僵,百里落郁选了阿宴的盒饭,少年一脸受宠若惊。 开玩笑南淮瑾这个黑莲花送的盒饭,和自己救过的阿宴盒饭,一眼就能选出来了。 说不定现在南淮瑾还不信任她,站着小苗那边,觉得自己是坏人。 谁知道南淮瑾会不会突然黑化,为了给小苗出气,给自己的饭菜里下毒呢。 傻子才选南淮瑾的盒饭。 百里落郁已接过阿宴的食盒。 少年惊喜得差点打翻食盒,百里落郁从里面拿出油纸包着的葱油饼。 “阿宴在伙房学了几天,”她撕开焦脆饼皮,热气氤氲了眉眼,“这火候倒比王师傅还强些。” 南淮瑾盯着食盒里的八宝鸭,碗沿凝结的油花像他骤然紧缩的心,城砖缝隙里生着几株狗尾草,在穿堂风里簌簌发抖。 “将军尝尝这个。”阿宴献宝似的捧出陶罐,梅子酒的清香漫过城墙。 百里落郁仰头饮尽时,南淮瑾看见她脖颈绷紧的弧度,只觉得日头怎么如此刺目。 “月华公子找我有事?”她突然转头,唇角还沾着酒渍。 南淮瑾瞥见阿宴悄悄用袖口擦拭陶碗边缘,指甲深深掐进食盒提手。 “关于小苗......” “那去议事厅说。”百里落郁拍拍阿宴肩膀,“谢谢你阿宴了,我有事相商你回去吧。” 少年点点头雀跃着跑下城墙,发间木簪挂着铃铛正随轻快的脚步叮当作响。 南淮瑾跟着转过马面墙,突然被扯住衣袖。 百里落郁将他按在箭垛阴影里,指尖还带着梅子酒的甜香:“你食盒里装的什么?“ “八宝鸭和药膳......” “正好,我还没吃饱呢,有事去前面坐下说。”百里落郁双眸弯出新月的弧度。 傻子——百里落郁选择都吃。 南淮瑾望着她大步向前的背影,心底隐隐的失落随风消散,跟了上去。 简陋的议事厅支着张木桌,百里落郁掀开食盒时险些被热气扑了满脸。 天青瓷盅里浮着当归黄芪,琥珀色汤底映出南淮瑾有些紧张的神情。 “味道确实不错。”百里落郁开口,瓷勺轻叩碗沿发出清响。 “那些乌鸦与苗疆蛊事确有牵连。”南淮瑾垂眸说道。 “那日你抓杀乌鸦...”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纹,“是我错怪你了。” 百里落郁舀汤的动作顿在半。 老翁行刺那日,她看见南淮瑾袖中银针已滑至掌心,却还鬼使神差扑过去替他挨了毒刀。 此刻左肩伤疤突然发痒,像有百十只蚂蚁在啃噬旧痂。 “这汤里加了七叶莲?” 她突然岔开话头,鼓着腮帮吹散药香,“药谷的解毒方子不便宜吧。” 药汁顺着瓷勺滑进口中,南淮瑾看见她喉间飞快滚动的弧度。 城垛外飘来操练的号角声,他蜷在石桌下的手指微微发颤。 百里落郁怎么知道这是药谷的解毒方?而且她这是接受自己的道歉了? 瓷盅将见底时,百里落郁突然挑眉:“下次放两片甘草,回甘更好。” 南淮瑾望着空盏上蜿蜒的药渣怔忪。 她心真大,对自己如此信任,就不怕他下药趁机害她吗…… 第19章死也要拉个垫底的 月光冷冷洒下,寅时的冷雾裹着枯枝,将周围环境都模糊了。 小苗攥紧窗棂的手指几乎要掐进木纹里。 “属下认为应从长计议,不能急于一时。” 黑衣人垂首单膝跪地在阴影中,腰间佩剑映出残月寒光。 “你能从长计议,但我不能再等了!” 小苗压低的嗓音像淬毒的银针,根本不像平日三岁心智的孩童。 “南淮瑾昨日还盘问我为何要饲养那些乌鸦,再拖下去——” “噤声。” 黑衣人突然抬眼望向窗外檐角,他覆着黑铁面具的脸转向庭院: “有人安插暗哨在枯树上。” 指尖微动,三枚柳叶镖破空而出,枝叶间顿时响起重物坠地的闷响。 小苗盯着溅在地上的血迹,眸光微暗:“就算我不出手,别人也会对我出手,不如先下手为强。” 烛光被冷风吹过,闪了闪。 黑衣人猛地掐住她手腕:“你当百里落郁是吃素的?她能在乱军里杀出血路......” “所以先杀了南淮瑾,他的心既然已经偏向了百里落郁,那他就是复国大业上的第一个绊脚石。” 苗挣开桎梏退到月光里,素白里衫下锁骨嶙峋颤动: “等我把他引到山崖上来个毁尸灭迹,我再金蝉脱壳,如此一来以后行事便方便多了。” 黑衣人沉默着握紧刀柄,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重重叹气: “现下在百里落郁眼皮子底下确实不安全了,我会暗中接应你的。” …… 晨光漫过窗台时,小苗蜷缩在被子里数着更漏。 当熟悉的脚步声停在门外,她立刻咬破舌尖,疼的眼泪瞬间浸湿枕头。 “小苗?” 南淮瑾叩门的手停在半空,门扉突然洞开,女孩裹着冷香撞进他怀中。 衣襟沾上斑驳泪痕,他看着怀里颤抖的人儿:“今天怎么回事一直不起床?” “哥哥,我好害怕呀,我知道错了。都是他们逼我的。” “到底怎么回事谁逼你了?和哥哥说是不是与乌鸦有关?” 南淮瑾双眉微蹙,小苗果然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是啊,他们逼我喂那些乌鸦,如果不照做的话,他们就会把我和哥哥一起杀了,我不想失去哥哥....” 小苗拽着他腰间的绦带抽泣,“昨夜又要今日我独自去摇城外说乌鸦已死,要让我用其他补罪。” 她仰起泪眼模糊的脸,“哥哥能否偷偷陪我去?我怕......” 南淮瑾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敢于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我陪你去。” 这何尝不是一个抓出小苗幕后之人的好机会呢。 “哥哥真是太好了!”小苗环住南淮瑾的腰,谁都没看见女孩低头的唇角微翘。 南淮瑾安抚完小苗后让她在房间等待,自己则出去准备。 南淮瑾回到自己房间,眉头紧锁,却无法驱散他眼底的寒意。 小苗透露出的消息,让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或许是引出小苗背后黑手的绝佳机会。 “这背后定有隐情,绝不能轻易放过。”南淮瑾心中暗自思忖。 深知此事必须谨慎行事,不能打草惊蛇,于是,他唤来了幽悦凝和幽悦茗。 “幽悦凝,你暗中与我一同前去,注意隐藏身形,切不可暴露。幽悦茗,你悄悄去通知百里落郁,让她尽快赶来相助。” 南淮瑾神情严肃,目光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幽悦凝和幽悦茗对视一眼,纷纷点头,领命而去。 城外的树林,枯树交错,宛如一片沙漠。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小苗身着一袭黄色的衣衫,穿梭在枯木之中,仿佛与这枯树林融为一体。 她手中紧紧握着苗疆秘香,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 幽悦茗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然而林中错综复杂的地形,空气中弥漫着枯叶朽木的味道,让她渐渐跟丢了他们。 南淮瑾并未察觉幽悦茗已经跟丢了他们。 不知不觉,小苗带着他来到了一处悬崖之上。 没想到摇城竟还有如此悬崖,黄沙滚滚,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呼唤。 “小苗,你确定是此处吗?” 南淮瑾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其他人的身影,心中顿时警觉起来,他紧盯着小苗,目光如炬。 小苗现在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眼神闪烁故作惊讶地说: “怎么会这样呢?小苗没有走错路呀,他们说就是这里,也许还没到吧。” 南淮瑾冷笑一声,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种浅显的谎言,直接戳穿道: “每天装成三岁稚童的心智很辛苦吧,你就别再装傻了,到底有什么目的说出来吧。” 都能把他带到这来,这怎么可能是三岁小孩的智商。 小苗见南淮瑾直接点破她扮痴傻,也不想再装了摊牌道: “既然哥哥都知道了,那也没必要再隐瞒了。” 南淮瑾眉头紧皱质问道: “别叫我哥哥,我没有这么大的妹妹,你说吧,你把我引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苗却不屑地笑了笑,轻蔑地说: “没有?哼算了,叫你哥哥是抬举你了,但你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南淮瑾心中一惊,立刻察觉到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自小在药谷学习医术,一般没人能对他无声息下毒,可之前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 “你何时给我下毒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南淮瑾双眸微眯。 小苗得意地笑着说:“因为这不是毒药,而是南漓苗疆的秘蛊。” 南淮瑾震惊之余回神,这种秘蛊早已失传,又想起满月酒那晚小苗给他的那颗糖。 那日他心绪不宁低落,对小苗没有防备之心,没想到竟中了她的圈套。 “是不是那颗南漓的糖?” 小苗唇角上扬,意外道:“居然被猜到了,那就让你做一回明白鬼。” 话音刚落,南淮瑾只感觉体内一阵剧痛,他双手捂住肚子,脸色苍白如纸,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 小苗拉着他往悬崖推去,南淮瑾顿感有些绝望。 “南淮瑾!”熟悉的女声打破溺水般的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幽悦凝和幽悦茗带着百里落郁赶到了悬崖之上。 百里落郁见他如此痛苦的样子,心中一紧,大声喊道: “小苗,你放下南淮瑾,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小苗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我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说着,她紧紧抓住南淮瑾,准备一起跳下悬崖。 百里落郁见情况不对,眼神一凛,迅速甩出暗器。暗器如流星般飞向小苗,将她打下悬崖。 然而,小苗掉落悬崖刹那,死死地拽住南淮瑾,两人一前一后坠落。 “不要!” 第20章想要你替我长命百岁 那一瞬,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百里落郁紧跟着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耳畔疾风如刃,小苗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深渊之中,方才拽着南淮瑾同坠,本就是玉石俱焚的赌命之举。 南淮瑾仰面望着越来越小的崖顶,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气。 他内心轻嘲,如此之高的悬崖哪还管什么先后坠落,都是先死后死罢了。 可惜自己还没能为母皇父后报仇雪恨,就这么白白的在这里丢了性命。 他好不甘心! “南淮瑾伸手!” 带着喘息的清亮的女声喝穿透呼啸风声打断他的思绪。 原本闭眼任由自己坠落的南淮瑾睁开双眼,往上看去。 他瞳孔骤缩,只见那抹银红色正以惊人身法蹬着凸岩加速坠落。 那张分明略带异族风情的丽面容——眉弓如雕刀刻就,鼻梁似雪峰挺立,本该明亮的双眸此刻却笼着阴云。 英气与清丽交织的面容上,往日凌厉的轮廓正被焦灼揉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居然是百里落郁,她怎么也跳下来了?! 南淮瑾仰望着上方那张被山风割得苍白的脸,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忍不住向上伸手。 百里落郁暗暗使出内力加快自己下落的速度,一手向下抓住南淮瑾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握剑柄,挥剑扎向悬崖。 腕间的温度透过衣袖渗入血脉。南淮瑾看见百里落郁额角暴起的青筋,垂落的马尾被狂风吹得散乱。 玄铁剑刺入在石壁与岩壁碰撞出刺目火花,划拉出尖锐的摩擦声剑身震颤的嗡鸣声几乎要穿透耳膜,但仍顺着崖壁坠落。 百里落郁虎口迸裂的血珠被风吹成细线,有几滴落在南淮瑾眼睑上,烫得他睫毛轻颤。 “百里落郁你放手吧,这把剑承受不了你我二人的重量。” 南淮瑾苦涩开口,他看出了若是百里落郁一直不放手,那玄铁剑必定还会往下滑,崖壁上已经被擦出了火星。 “放他爹个屁!” 百里落郁咬牙切齿气的她忍不住说出了脏话。 这黑莲花有病吧,自己舍命救他,这么不识好歹吗? 原本一手拿剑寻找崖壁上的支点,一手救他就已经够累了,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此刻风声仍然呼过耳畔,他们坠落悬崖已有二十几米,若是这样下去,两人必定都会粉身碎骨。 “百里落郁,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替我挡刀?为什么宁舍身跳崖也要救我?” 南淮瑾对上那深似墨渊又有星光明亮点缀的双眸,不禁片刻失神,忍不住问道。 她是西越大将军,自己不过是一个南漓亡国的皇子,还是她的阶下囚。 百里落郁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舍命救自己,就算是见色起意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她为他做的这些事已经超过他的认知了。 堂堂大将军想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他,还对他那么好…… 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可两人之间隔着家国血海深仇,他和她注定是要走上一条相向而行的不归路。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救就救了!” 其实百里落郁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就这样毫不犹豫的跳下来救南淮瑾了,难道仅是因为在书中心疼他吗。 亦或说在她穿过来的这些日子,有些情感已然悄悄改变了,究竟是受书中影响恶女注定要爱上黑莲花还是…… “你松手吧,或许命中注定我早就该随母皇父后一起死,坠落深崖这个死亡的结局也不错。” 不断的下坠,很快他们必定会在摔落崖底,全尸不留了。 南淮瑾心想他们确实隔着血海深仇但为报百里落郁替自己挡刀那一次,想挣开她紧抓着自己的手腕。 百里落郁听到南淮瑾说的死亡结局,眼眶瞬间红了,如果注定是死亡那为什么安排她穿书,从牙缝里挤出冷笑: “去他个鸟命!去他爹的BE结局!我就是来替你逆风翻盘的,你不允许死!” 南淮瑾惊愕的望向她。 悲愤化为力量,百里落郁紧抓着玄铁剑深深刺入崖壁,锋在赭红色岩层上犁出三尺长的沟壑,碎石簌簌坠落深渊,许久才传来微不可闻的闷响。 风声混着刺耳的剑鸣,眼看要砸落崖底,百里落郁腕骨突然诡异地扭转三寸。 玄铁剑发出濒死的哀鸣,竟生生卡进岩缝。两人下坠之势骤停,悬在千仞绝壁间晃荡如残叶。 居然真的卡在一处峭壁石缝里了。 她就说嘛,既然她都穿书了,那肯定是绝处逢生! …… 摇城的夜寒风刮肉削骨,混着沙尘飞扬,周遭一切显得荒芜又苍凉。 一处火光在山洞升起,围坐在火篝的两个身影正是百里落郁和南淮瑾。 “我就说嘛,哪有什么该死的结局。就算有我也要给你逆天改命。” 幽幽火光映衬之下,百里落郁双眸弯似新月,笑意盈盈说道。 “你要给我逆天改命?”南淮瑾只觉得百里落郁此刻说的轻巧,他根本不相信有人会将他从深渊救赎。 只当她在哄自己开心,只不过自己欠百里落郁的好像越来越多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经过这么一遭,南淮瑾敢断定南淮玉玺丢失说不定就与小苗一事相关。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百里落郁撇撇嘴,叹了一口气。 她当然看出南淮瑾眼里的不相信。 “世上没有白食,你救我那么多次,想让我替你做什么?” 南淮瑾不知道百里落郁打的什么算盘,看在她救自己两次的份上。 他一并还清以后,她走她的独木桥,他过他的阳关道。 母皇父后的血海深仇,他是一定要报的,百里落郁以后也只能是他的敌人。 百里落郁作为穿书之人,一眼就看透了南淮瑾心中所想,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笑眯眯道: “想要你替我长命百岁。” 南淮瑾听道这一句话,反应过来倏尔面露错愕。 想要你替我长命百岁…… 他垂眸,鼻尖微酸,他还能长命百岁吗? 随后他低低出声道,“我知道你们在找南漓玉玺。” 第21章我帮你 “哦,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挂在心上。” 南淮瑾知道这件事百里落郁不觉得奇怪,毕竟人家是原文男二,玉玺丢失,这事不小知道也正常。 虽然剧情应该被她扯的偏一点了,但男配地位还在这呢。 “不是什么大事?”南淮瑾险些被百里落郁的话气笑了。 她是西越将军还带兵围南淮国,若是玉玺迟迟找不到,那她首当其冲第一个担责。 西越王都派二王女来摇城找玉玺了,那说明玉玺应该是在摇城丟的。 百里落郁这些时日镇守摇城,南漓玉玺还在这遗失了,她肯定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好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之前我还怀疑你和小苗暗中合谋把玉玺拿走了呢。” 百里落郁说到怀疑不好意思挠挠头,“看来应该是小苗和她幕后之人带走了玉玺,小苗和南漓皇室有什么关系吗?” “我若是知道还会被她拽下悬崖吗?”南淮瑾冷笑反问。 他在药谷跟天月神医学医多年,南漓皇室直系的兄弟姐妹都没有认完,别说支系的其他人了。 “我还怀疑小苗与南漓皇室有重大关联。” 百里落郁一想到也是,而且初见小苗身边那老翁还要刺杀南淮瑾。 “这个就得亲自问问小苗才知道真相了,不过她摔落崖底必定是必死无疑,死无对证金。” 南淮瑾想到这微微蹙眉。 如果小苗真是南漓皇室,那看到他不应该看到亲人般吗,为何还一而再则三想杀他。 蓦然胸口出现钻心的疼,那种绝望的痛楚再次传来。 南淮瑾疼得脸色发白,他紧紧握住胸口,那处的衣襟被他拧得发皱了,可那股疼痛也没稍减。 是小苗下的蛊虫发作了…… “南淮瑾你这是怎么了?你身上不是有很多灵丹妙药吗,在哪我帮你拿。” 百里落郁被南淮瑾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赶忙过去查看他的情况顺便找他身上的丹药。 “没……没用的,不是毒药,是…是小苗的苗疆秘蛊。” 南淮瑾疼的直冒冷汗,蜷缩在一起,紧紧咬住下唇。 “苗疆秘蛊?!”百里落郁一直以为蛊虫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只有在小说中才看见。 !她现在就是穿书了可不就是在小说里。 “那我怎么救你啊?” “这种秘蛊邪术,我在药谷只是听闻,没有真正见过。” 眼看南淮瑾就要把自己的下唇都咬的血肉模糊了。 “再咬,你嘴巴不要了吗?!”百里落郁咬咬牙,直接把自己的手塞到他口中。 一阵痛楚从手腕上传来,这南淮瑾的咬合力真是不容小觑。 温热的血液顺着唇畔流进自己嘴里,南淮瑾神色一怔,顾不上心口的疼痛,立马松了口。 “百里落郁!你脑子有病啊!我不喝人血!” 气的这个平日里高洁的圣华公子连脏话都说出来了。 百里落郁忍俊不禁,突然觉得自己这血没白流,“你骂人的功夫倒是见长了。” “还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南淮瑾不甘示弱还口。 “我的意思我是墨?” “不然呢?谁问了就是谁。” 百里落郁头一次见南淮瑾和自己拌嘴这副孩子气的模样,轻笑出声。 随后她又像意识到了什么,南淮瑾有心情和她拌嘴,那不就是体内的蛊虫已经消停了? “南淮瑾你心口还疼吗?”百里落郁指了指他的胸口。 “!好像确实有所舒缓。”南淮瑾讶异看向百里落郁: “这发作的蛊虫居然还会停止?我在药谷中听师傅说过苗疆蛊虫发作,可是会随寄生宿主死亡才消失。” 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苗疆蛊虫……在小说里一般是怎么解决的…… 百里落郁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冒着血珠想手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开口,“或许我知道是为什么……” 不是吧,这么狗血啊,居然是她的血能阻止蛊虫发作。 不对啊,这在小说里,喂血止蛊虫这种事,这不应该是落到女主头上吗?怎么变成她了。 南淮瑾顺着百里落郁的目光看过去,他或许也知道是为什么阻止蛊虫发作了。 “我……我真变成了喝人血才能活着的怪种了吗?” 南淮瑾刚刚才红润起来的脸色霎时又变的苍白。 百里落郁内心无语住了,他当他是吸血鬼吗? 又把手递到南淮瑾嘴唇面前,“反正都流血了,别浪费,多喝点才能等到百里一他们来救我们。” 南淮瑾见百里落郁伸过来的手,小麦色的肌肤流畅的肌肉线条,仿佛蕴藏着无穷力量,此刻正在冒血。 经不住诱惑垂首舔掉渗出来的血珠。 只那一点,随后南淮瑾撕开自己衣袍的下摆,撕下一块布条,又熟练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撒在那牙印上,用布条将那冒血的手缠了起来。 “我可不想变成喝人血的怪种。” 做完这一切,南淮瑾冷冷吐出一句话。 还多喝点。 她当她的血是山泉海水取之无尽用之不竭吗?再说了山泉海水也有可能枯竭的一天。 “女子汉,大娘子,流这点血算不了什么。” 百里落郁瞧出南淮瑾那嘴硬心软的模样,出声宽慰。 南淮瑾听到这话不语,沉默了好一会儿垂眸说道,“我帮你复刻南漓玉玺回去交差。” “什么?!”这下轮到百里落郁目瞪口呆了。 她听错了吗?南淮瑾为什么要帮她?原主导致南漓灭国,还从南漓掳走他。 南淮瑾不应该恨不得也自己被碎尸万段吗?居然还帮她。 “我说我帮你复刻南漓玉玺,虽然不能和真品一模一样,但是混过西越王的眼睛不成问题。” 南淮瑾冷静复述了一遍复刻南漓玉玺。 母皇疼爱他,在处理国务时也没有因为他是男子而让他避让,所以南漓玉玺他也没少见。 南淮瑾有信心要是能找到相似的玉料复刻一个加的南漓玉玺不成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我?条件是什么?” 百里落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找回玉玺对南淮瑾来说不一定是个好事。 “条件是出了这里之后,你要立马带我去西都。” 第22章好想摸摸他的脸 南淮瑾不知道为什么百里落郁是否有意拖延他去西都的事。 究竟是不想自己报仇,还是别有用心,不管是什么但他只想到了西都手刃仇人,为母皇父后报仇。 “你确定就这个条件?” 百里落郁有些不可置信,这不是小事一桩吗? 虽然她现在在摇城拖延了一些时间,但终归还是要回西都的,剧情主线在那。 “对,我就这一个要求。” 南淮瑾斩钉截铁,用一个假玉玺去糊弄西越王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 他只是一介弱男子,复国对于他来说太难了,不过南漓玉玺还在心存一丝希望总比没有好。 若是迟迟找不到玉玺,说不定会揪出藏在暗处的人到时候对于他复仇或许不利。 “好,只是怕找不到那样的玉料。”百里落郁觉得毕竟是一国玉玺,想必玉料难寻。 南淮瑾白了她一眼,“这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他又垂眸小声说道“再者见过南漓玉玺的人不多,更何况西越王相信那是南漓玉玺,那就是南漓玉玺了。” 百里落郁此刻听明白了,他是想做一个假的应付交差反正不一定有人能分辨真假: “话说得没错,但这何尝不是赌命?” “不赌一把,怎么能知道是否成功。” 南淮瑾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他的如玉的容颜,没了面纱遮挡在光晕下显得妖冶惑人。 有那么一瞬百里落郁被他具有欺骗性的脸迷住了。 真是妖精。 若是被西越王发现自己弄了个假的南漓玉玺,那就是通敌叛国死罪。 “好,那我的命可是交到你手上了,你可要做的逼真一点。” 她听见自己毫不犹豫答应了他的话。 反正自己穿书而来也为了给南淮瑾逆天改命,推翻BE结局,赌命又何妨。 南淮瑾没有回她的话,只是听到她说把自己的命交到他手上,内心某一处泛起涟漪很快又平静下来。 随后两人默默无言,守着火堆,看洞外月光渐渐升至穹顶。 南淮瑾不知何时双眸开始打架,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 这让百里落郁想起学生时代,老师在上课学生们在下面打瞌睡的模样,想到这不禁失笑。 再一次看到他差点栽进火堆里,百里落郁忍不住往他那一边悄悄靠近了一点。 犹如蜗牛慢慢拖动自己,终于在南淮瑾又一次往一边倒的时候。 她把自己的肩膀垫住他歪着的头。 他在睡梦中好似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放任自己睡意沉沦。 …… “不要…不要!父后,不要出去!不要离开淮安…” 百里落郁被耳畔急促带着哭腔的少年声惊醒。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与南淮瑾变成了相互依靠,还无意识睡着了。 她侧过头去看他,睫毛纤长轻颤投出一处阴影,好看的眉眼紧蹙。 “父后…淮安好害怕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 不知道南淮瑾梦到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红唇呢喃隐隐吐出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 百里落郁凝神听出来了,她或许知道南淮瑾梦到了什么。 不禁伸手擦了擦他的泪,指尖抚摸过他紧锁的眉头。 反手握住他乱动的手,缓缓拍了拍他的后背。 百里落郁轻声安抚道,“不走,淮安乖…父后不走。” 第一次喜当爹的百里某人。 “父后…不丢下淮安就好…” 少年可能是听到了安抚的话语,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抽泣。 又不知觉亲昵的用脸蹭了蹭身边的人。 百里落郁看南淮瑾细软发丝垂落,脊背随呼吸微微瑟缩,眼尾洇开淡红水痕。 这副犹如楚楚可怜幼猫般的模样,她相信这世上女人再硬的心也会软化吧。 好想摸摸他的脸! 不过要是把黑莲花摸醒了,自己指定没有啥好果子吃。 在敌人面前漏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任谁也不好受,指不定还会给自己狠狠记上一笔。 思及此,百里落郁又想到自己这个恶毒女配原文中大卸八块的悲惨结局。 感觉浑身发冷,打了个寒颤。 算了算了,炸毛的猫还是不要激怒才好。 悬崖峭壁的崖洞里,冷风刺骨,尤其还是深秋,就算燃起了火堆,仍然驱散不了寒意。 半夜南淮瑾就有些被冻的瑟瑟发抖,即便百里落郁已经很贴心自觉坐在洞口那边挡风。 “冷……” 南淮瑾这次到没有说出什么伤神的梦话了,而是下意识说了冷。 百里落郁眼见似乎有点不对劲,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热,但要是再吹冷风下去肯定会发起高热的。 他们现在还处在悬崖峭壁间,这个时候发热什么药也没有,那就大事不妙了。 百里落郁思来想去还是摇了摇南淮瑾,“醒醒。” 他睡的并不是很安稳,被百里落郁这样一摇当然就醒了。 “有什么事?”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一丝不满和刚醒的鼻音。 “我看你冷的发抖,再这样睡下去会发高热的。” 百里落郁倒是没有在意他语气的不满。 “不睡就不冷吗?再说了区区这点风不至于把我吹倒。”南淮瑾垂眸抱住自己双臂缩成一团。 这个世界男子的体质本来就女子差,百里落郁瞧他红润的嘴唇都变紫了。 就知道天塌下来有南淮瑾的嘴顶着。 “好好好,你不冷,你只是嘴唇发紫了。” 百里落郁无奈说着解下自己的外袍,自己是女人还能抗,他这身板就算了。 “你干嘛?!”南淮瑾见状睡意瞬间全无,立刻离百里落郁远远的,眼中满是警惕的向他。 她这个登徒女,这种时候了还想那些龌龊之事来去暖吗?! 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 “不是,我真想知道堂堂淮安殿下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这都什么时候!” 百里落郁看着南淮瑾这警备的样子,就知道他误会了,她看着像那种色令智昏的人吗。 真的是服了,女尊世界男子思想也那么开放吗…… “我是怕你冻死在这,好心给你披件衣服!” 她恼羞成怒没好气解释道。 南淮瑾这才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接过她的衣服,讷讷说了声,“对不起,谢谢你了。” 第23章 枯藤 晨光熹升,阳光一点点撒落入洞内,火堆不知道何时已然熄灭。 少年如玉如雪清绝容颜,鸦羽般睫毛轻颤翁动,一双漆黑乌润的眼眸睁开。 南淮瑾环顾四周,还是在崖洞内,眸光一转瞥向百里落郁。 她双眸紧闭,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睡得那么安然。 南淮瑾嘴角一抽不知道该不该佩服她心大。 若是百里落郁知道他心中所想必定给他一个白眼。 她昨晚醒来就给南淮瑾守了一整夜,火堆还要烧,总要有人一个人看着。 要不然有什么突急情况,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所以天边泛起鱼白,她才抵不住困意睡去。 这些南淮瑾当然不知晓,他沉默的打量一会儿百里落郁的睡颜。 眉弓好似雕刻就而成精致,平日凌厉的双眼闭着倒显出几分温和,鼻梁挺立瑰色薄唇。 小麦色的肌肤称的那张带着异域风情的清丽的容貌更显英气,红衣银甲勾勒出劲腰纤瘦有力。 不过在摇城这些日子她倒是白上几分了。 他才发觉这西越大将军倒也有几分姿色。 想起容貌他不由得想到那一人顾盼生辉清丽绝尘……心下泛起点点苦涩。 这些忙碌的日子,他许久未想起了。 “你醒的那么早啊。”百里落郁干巴巴开口打断了南淮瑾纷飞的思绪。 任谁被这样探究的目光一直打量都会醒的。 南淮瑾也没有盯人看被抓包现形的尴尬,神色自然, “比你早一点,不过你的声音……没事吧?” 百里落郁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低沉嘶哑的不似平常,还感觉喉咙有些紧干涩。 “没事,既然醒了我去看看,寻个法子下去,总不能在这坐着等百里一她们发现。”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些温热但还好不至于发高热。 内心不由得感叹,这女尊世界里的女人体质真抗造啊。 可惜百里落郁现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一夜未眠没有好好休息,还吹着冷风,再拖下去就不好说了…… 南淮瑾薄唇翕动,“你确定没事?”还想说点什么,但想想又作罢。 这是她自己的身体,她都说没事他还担心什么。 “算了,当务之急确实是离开这里。” “昨晚谢谢你的外袍。” 说着南淮瑾把身上的外袍还给百里落郁。 “哈哈哈,小事小事,现在天也亮了,我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百里落郁干笑两声,接过外袍起身就往外走。 听到黑莲花说谢谢自己,感觉有点怪怪的,之前他对她的态度还是冷冰冰的。 南淮瑾不再说什么,也跟着百里落郁出去了。 昨天他们掉落悬崖事态焦急,还没来得及查看周围环境。 幸好悬崖间还有这一处崖洞,要不然得挂在峭壁间,坚持不了多久还是会坠崖身亡粉身碎骨。 百里落郁走到洞口攀着嶙峋岩壁探出身子处,呼啸的朔风卷着砂砾扑面而来,逼得她抬手遮眼。 待眯眼向下望去时,倒吸一口凉气。 断崖下延展着一片戈壁滩,稀稀拉拉的枯树和灌木丛,枯黄的梭梭草在风沙中痉挛般抖动,黄沙随风飞舞。 她眉头皱了起来,最棘手的还是脚下这道垂直断崖,粗估近数十丈的落差,岩壁上可供借力的凸起都少的可怜。 她身怀武功,自己一人下去吃点苦头费点功夫时间应该也可以。 但是对于南淮瑾常年呆在药谷学医身娇体弱的皇子来说,他要是想全须全尾下去简直难如登天。 “这个情况有些不容乐观啊,我倒是能下去,只是……” 百里落郁话没说完,南淮瑾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困境,无意识咬了咬下唇。 自己在药谷多年沉浸医术,师傅也说他身为男子不用习武,这种境地他是没法下去的。 若是此刻百里落郁抛弃自己,一人独自下去,合情合理。 “无妨,你……” 你不用管我也可以。 后面的话他感觉喉间苦涩艰难说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若信我,我必定带你一起下去。” 百里落郁打断南淮瑾的话。 “你就在这等着,我去有洞外瞧瞧什么能起到作用的。” 说着她眼神坚毅,运气内力就往峭壁走去。 …… 山风裹挟着风沙灌入衣领时,百里落郁正趴在悬崖边缘。 她指尖深深抠进岩缝,枯草般的碎发被冷汗黏在额角。阳光斜斜掠过千仞绝壁,在嶙峋怪石间投下刀锋般的阴影。 “再找找......”她咬着渗血的嘴唇喃喃,指甲在粗粝的岩壁上剐出数道血痕。 从卯时到正午,能撬动的石块都试过了,连半截能当绳索的树根都没寻见。 山风突然尖啸着掀翻她的衣摆,几颗碎石坠入深渊,久久听不见回响。 就在她蜷缩起身子时,余光忽然瞥见一抹枯黄。 十丈开外的崖壁上,手腕粗的老藤如垂死巨蟒盘踞在石缝间,藤皮皲裂的纹路。 应该是风沙将断崖东侧的岩层掀开道裂缝,露出盘虬交错的苦滕蔓,枯黄的藤皮在风里簌簌剥落,却仍紧紧咬进岩缝深处。 百里落郁立即欣喜若狂,攀附过去,玄铁剑重重砸在岩石上迸出火星。 “当啷“一声,剑鞘撞上凸起的岩石。 此时,日光已经高高升起,炽热的阳光照在崖壁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百里落郁只觉得喉咙干痛,脑袋也开始发晕。 她在眩晕中死死扣住藤蔓,碎石雨点般砸向数十丈下的戈壁滩,差点摔落下去了。 居然在这个时候发起高热了,她感觉自己喉咙烧得发苦,眼前忽明忽暗。 不行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带给南淮瑾。 崖洞里,南淮瑾正数着崖壁上有几条裂痕,他听着洞外呼啸的风声,指节攥得发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百里落郁却迟迟未归。 他的内心逐渐被失望填满,以为百里落郁要放弃他,独自下悬崖了。 就在南淮瑾满心绝望时,洞口终于出现了百里落郁的身影。 “你...“话音卡在喉间。女子红色劲装裹着层细沙,颧骨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唇上干裂的血口像皲裂的陶碗。 第24章要活一起活 可百里落郁眼底却跳着灼人的光,拽起南淮瑾衣袖就往洞口扯: “我找了一处峭壁有枯藤应该能下去!我试过了,能承住两个人不成问题...” 南淮瑾反手扣住她手腕,触到皮肤时眉头一蹙:“为什么你体温如此发烫!?” “外面日头太高,照的我脸红,又被风沙吹了而已。” 百里落郁脱开他的手,别过头咳嗽,几个沙粒从发间而落。 她又不由分说背对他蹲下,“上来,我背你过去,要抓紧哦,要是掉下去我可捞不动。“ 南淮瑾有些一瞬间犹豫,女男授受不亲,这样做一点不合规矩。 “你在等什么?”百里落郁回过头疑惑的看他。 这种关头情形之下,不容他再矫情。 于是在她的催促下,南淮瑾还是趴在了她的背上。 百里落郁的背体温滚烫的吓人,南淮瑾感觉自己趴在一个小火炉身上。 百里落郁背着南淮瑾在峭壁上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加之现在发热她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但现在她可是背着一条人命,不能掉以轻心,牙齿紧摇下唇,痛觉让百里落郁清醒。 她硬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终于带着南淮瑾到了枯藤处。 “你…你还好吧?” 南淮瑾看着百里落郁此刻后背隐隐有些汗湿了,而碎发被冷汗黏在额角,还有一些打湿成绺头发被山风乱吹。 “没事。” 她咬咬牙,应该还能带南淮瑾往下爬一段,离崖底还有数十丈,她怕他一个男子粒米未进爬不下去。 百里落郁强撑着背着南淮瑾往下行了一截枯藤,可发烧头昏脑涨加上自己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了。 感觉日光刺目晃眼,四肢使用过度开始打颤,她知道自己已经是体力透支了。 “百里落郁,你放我下来吧,我没有那么娇生惯养,我能自己走。” 南淮瑾内心不由得担忧起她的身体状况。 百里落郁的指尖深深掐进藤蔓裂缝,深知自己力竭了,再强撑两人都会坠落悬崖摔死。 不能再强撑了,于是她将南淮瑾放下, “看好脚下,踩住石头。” 南淮瑾抓住枯藤刚刚站稳脚,才发觉两人距离好近。 百里落郁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侧:“抓紧......” 话音未落,她陡然整个人往右侧歪倒。 “百里落郁!” 南淮瑾一手扣住枯藤,一手拉住百里落郁,她脚下碎石簌簌坠落。 女子的睫毛在潮红的脸上投下残蝶般的阴影,嘴唇渗血: “松手......你自己往下走,我还能跟上。” “闭嘴!”南淮瑾突然暴喝。 他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扯开衣带将人缚在背上。 一个成年女子的重量突然压在他身上,猛的让他眼前发黑。 手中的枯藤骤然崩断一截,两人猛地下坠三尺,碎石如雨砸在头顶。 还好百里落郁在他们下行之前找了两根粗长枯藤紧紧绑在了两人腰间,不至于直接坠落。 再者枯藤数量不少,南淮瑾又稳抓住了另一只完好的枯藤,他白皙的手掌已经被粗粝的藤皮刺破,流出点点鲜血。 “你把我放下吧,到了崖底你再去找人来救我也不迟。” 百里落郁带着一丝不忍开口。 崖底是戈壁滩,等找到人来救她,只怕她早就死在这了。 “闭嘴!”南淮瑾冷声呵道。 百里落郁感觉意识沉入混沌,黑暗蚕食着视野边缘,耳畔呼啸的风声忽近忽远。 最后一丝清明里,她翕动的唇间溢出气音:“南淮瑾...你松手吧...” 昏迷之前迷迷糊糊地还想让南淮瑾放弃她,自己先下去。 “少废话,要活就一起活。” 他咬破的唇角溢出血珠,混着额角冷汗滴落。 百里落郁彻底昏了过去,脑袋无意识耷拉在南淮瑾的肩上。 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日里都是执银针救人的青葱玉指,此刻被藤蔓割的血肉模糊。 数十丈的崖壁上,褐色的枯藤绽开朵朵血花。 南淮瑾每挪动一寸,新血便覆上枯藤,凝结成触目惊心的血花。 “不能松手...不能放弃...” 破碎的呢喃湮灭在风中,少年汗湿的睫毛下,眸光却亮得灼人,十指死死扣进枯藤。 他一步一步,艰难地顺着藤蔓往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们一定要活着下去,她没有放弃他,自己也不能放弃她。 峭壁上数十丈的枯藤,都染上血色斑斑,那些蜿蜒在藤蔓间的血迹,终是开成了峭壁上最灼灼的红梅。 那是他坚定带着她一起活下去的血迹。 …… 暮色四合时,最后一线天光掠过南淮瑾血肉模糊的手掌,他终于带着百里落郁来到了崖底。 他将背上的人放下,颤抖着手从早已被划的褴褛的衣衫里掏出小药瓶。 峭壁之间他没办法拿出药瓶,到了地上,才赶忙拿出。 抵着百里落郁的唇间倒出一粒药丸,掰开她的嘴喂了下去。 力竭高烧昏厥,希望她不要真烧成傻子。 天边残阳如血,将戈壁滩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南淮瑾喂完百里落郁才哆哆嗦嗦的给自己这惨不忍睹的手上药。 药粉触到翻卷皮肉的瞬间,他猛地弓起脊背,疼的喉间溢出半声呜咽又生生咽下。 他已经不是南漓最受宠的小皇子了,这些疼痛是为了让他铭记在心。 做完这一切,南淮瑾环顾四周,他才惊觉四野茫茫,没有了随时可能会摔的粉身碎骨的危险。 但仍有新的问题,崖底下面是戈壁滩,水源难寻,这可真是难办…… 他们已经一天没有喝水和进食了,再这样下去不是渴死就是饿死。 要不然就有可能被崖底下的野兽给咬死。 哪种死法南淮瑾都不愿意啊! 先前在峭壁上命悬一线,让他暂时忘记了报仇雪恨,现在他活了下了,他一定要给母皇父后报仇的! 南淮瑾把百里落郁背到崖底已然是靠着一口气咬牙拼命下来的。 终于到了崖底最后一口气骤然溃散,倒在了砂石上,戈壁的余温透过粗粝的砂石灼烤着后背,他却连蜷缩的力气都挤不出分毫。 南淮瑾只觉浑身酸痛无力,疲惫的不省人事昏睡了。 意识沉沦之前,他只希望血腥味不要在晚上吸引来狼群…… 第25章徒手撕狼 烤炙的香味四溢,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异常具有诱惑。 南淮瑾就是被萦绕在鼻尖食物的香气中醒过来。 哪里来的烤肉味? 他抬眸看了一圈,天光未亮,星星点点缀在黑暗的空中,此时应该还是夜半。 只见百里落郁坐在一处火堆旁,应该是在烤着什么,手中木棍串着一只狼? 倏尔瞪大眼睛,没错还真是狼! “你醒啦?” 百里落郁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如果忽略她额角上没有擦干净的血迹的话。 她一身火红的劲装破了几处衣摆还沾上泥沙,手臂已然被划破,动物爪痕的伤口骇人。 百里落郁察觉到南淮瑾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伤口上,立马转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 “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事的。”百里落郁挠了挠头,“你过来吃吧,这块肉已经烤熟了。” 用剑割下烤肉块递给南淮瑾。 “谢谢你。” 他接过烤肉,几乎有一瞬哽咽。 即便百里落郁不说,他也知道要想在饥饿下,与狼群拼搏并反杀一头狼,其中凶险不用说。 周遭狼藉,点点血迹,剑上还有干涸的血褐色,只怕她身上不止这一处伤口。 “哎,你不用这样啊!其实我很厉害的,区区一头狼罢了。” 百里落郁摆摆手,其实她以为自己发烧昏迷要在峭壁上必死无疑了。 没想到南淮瑾平日柔柔弱弱的一男子,居然硬生生把她背了下来,看到他素日只行医救人的双手被磨得血肉模糊,属实把她吓一跳。 不愧是原文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的黑莲花,没有抛下自己有情有义啊。 南淮瑾从药瓶里倒出为数不多的金疮药,“你还是处理一下伤口吧,免得发炎了。” “我这伤还能忍,你还是给你的手再上一些药吧。” 百里落郁没有接过他的药,大口吃起肉,唇间肉香吞咽,自己肚子有了实感。 她早就饿了两眼发晕了。 南淮瑾垂眸瞧了瞧自己的双手,已经没有十指钻心的疼痛了,他自制的金疮药药效还是十分好的。 虽做不到,让白骨生肉,但比起平常金疮药更能快速止疼止血,此刻这伤只是看得吓人,只是看的吓人罢了。 不过手是男子的第二张脸,他行医也向来爱惜自己的手,他也不想有什么意外,不再与百里落郁推说,又给自己上了一遍药。 “这就对了嘛,上药完赶紧吃烤肉填饱肚子吧。” 百里落郁接着说: “我在石壁发现有猎人遗留的生锈捕兽夹,这里不至于荒无人烟,填饱肚子后我们等天亮就去找找有没有人家。” 没有水源烈酒处理伤口,他们即便上药伤口也容易感染,在百里一找到他们之前须尽快找到人烟的地方。 前不久来的只是几只狼,她侥幸猎杀,还点火驱赶了,若是再来一次狼群。 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否还能保的住两人性命无虞。 “好。” 南淮瑾不再说话,一口一口吞起烤狼肉。 百里落郁一边自己吃,一边用剑割下烤肉给南淮瑾。 或许饿的太厉害,一头狼居然被两人吃了大半。 待到他们干瘪的肚子重新鼓起来,天边也泛起鱼白,太阳终于又要升起来了。 这是他们掉落悬崖的第三天,想必百里一也应该带人下来搜救了。 戈壁滩虽大,不过找到他们应该也是费点功夫的事。 “你还能走吗?” 百里落郁略带担忧看向南淮瑾的双腿,昨天爬了一天的悬崖,还背着她。 “无事。” 南淮瑾忽略腿上的酸痛,站了起来。 双腿一软,百里落郁眼疾手快,扶起他,免得让人摔在地上。 “我还是扶着你走吧。”她摇头叹息道。 南淮瑾脸一热,垂眸不再说话。 天色亮起,两人搀扶着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日头已经高高挂起了。 长期没有饮水,他们早已口干舌燥,又被风沙迎面吹刮着。 百里落郁觉得嘴巴干的厉害,又干又疼,舔了舔嘴唇,一股血腥味漫入唇间。 指尖一摸,居然是干裂到了流血,穿书那么久还是头一回那么狼狈。 浑身是伤,她即便是女子也肌肉酸痛。 “休息吧,升个火堆,冒烟了若周围有人,必定能看到。” 百里落郁顿住脚步将南淮瑾扶到一旁坐下。 “也好,再走下去我们俩身体都不消了。” 他表示点点头以示同意。 百里落郁又熟练升起火堆,干枯的草木很多生火倒是容易,又将剩余的烤肉分给南淮瑾。 她凝视着火堆,看浓黑的烟柱从灼热的木间升腾而起,在空气中缓缓扭曲变形,如同一缕缕飘动的黑纱缓缓升至高空。 真希望有人能看到啊,按道理来说已经人迹,那很快就能找到人烟了。 而且再这样走下去不累死也要渴死饿死了。 百里落郁在内心默默祈祷着。 或许上天有感应,两人坐在火堆休整了一段时间。 远处居然真有人影隐隐向这边走过来了,百里落郁还以为自己祈祷多了臆想出来的海市蜃楼。 “前面是何人在此?!” 女人喝声远远传过来。 百里落郁犹如见到救星降临,立即兴奋了,站起身来招手朝他们,大声回应。 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百里落郁和南淮瑾终于等到人烟,来人是个满脸憨厚,皮肤黝黑的女人,她身旁还跟着一个小男孩。 两人是母子关系,听他们说了事情原委,立刻将人带回了他们村落。 路上百里落郁得知女人叫漠伊,他们在此处靠打猎生活,孩子叫漠琳,是跟母亲来学习狩猎的。 他们村没有什么男女有别,男孩女孩都要学习狩猎,毕竟这是生存之道,母父总有不再的一天。 要想在这里生活下去总要有一技傍身。 漠伊将他们带回了自己家,叫出自己夫郎漠叔,给他们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百里落郁和南淮瑾换好衣服出来,漠叔准备了一些简单吃食,水和烙饼,肉干。 他略带不好意思的解释,“家里穷就这些了,希望不要嫌弃。” “无事!” 百里落郁拿起水碗就吨吨喝来了,水果然生命之源,她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第26章美人上药 漠叔见两人,吃饭虽急,但举止却不粗鲁无礼,不似寻常人家饿的狼吞虎咽。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漠叔才小心翼翼开口问: “不知二位贵客姓甚名谁?从何而来?” 他们村地处偏僻,向来外人稀少,他担心漠伊带来路不明的人回来,万一有什么祸事。 百里落郁起身朝漠叔作辑,鞠了一躬,才说道:“我是西越百里营的将军,百里落郁,我旁边这位是……” 她突然卡住了话语,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南淮瑾。 南淮瑾顺势接过话头,自己开口道,“我是…百里营…的医官,月华。”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用月华这个名字。 现在南漓已经亡国了,不可再向外人介绍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二位贵客是百里营的将军和医官,若招待不周,多有得罪。” 漠伊刚从门外进来听到百里落郁和南淮瑾的身份介绍,立即作辑行礼赔罪。 她先前在路上只听闻他们是被奸人所害,才摔下悬崖。 二人皆是身负伤口,漠伊是个淳朴的老实人,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才将两人带回了漠家村。 而漠叔也赶忙跟着行礼,听到这个身份也心下一惊,生怕自己招待不周,引来两位贵客不满。 漠家村虽然是偏远的小村落,但也听闻过西越,将军和医官对于他们这种平头百姓,身份都不容小觑。 百里落郁和南淮瑾见漠伊和漠叔变得如此谨小慎微,连忙摆手将他们扶起。 “不要行如此大礼,我还要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当我们是普通人就好。” “你们救了我们,待我的属下找到我们必定重金感谢。” 先前百里落郁不想告诉他们身份,就是怕他们如此害怕。 但漠叔都问了起来,自己若是用个假身份糊弄,也对不起他们的救命之恩。 在百里落郁和南淮瑾再三感激和要求之下,漠伊和漠叔终于把他们当做普通人对待了。 漠叔看两人孤男寡女一起,下意识便以为他们是妻夫,收拾出了一间房。 漠叔颇为不好意思解释一番。 莫家村本来就贫苦自然建不起大房子,家里本来就两间房,也匀不出多余的房间。 南淮瑾初听时面色一僵,心中还存留一丝男女大防。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虽然知道百里落郁不会禽兽到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动脚。 但这种非常时刻,百里落郁倒是不计较那么多,有个遮风挡雨住的地方就不错了,比起崖洞好上千倍。 背过身去,百里落郁拉住南淮瑾的衣角,低声说,“你睡床上就好,晚上我打地铺凑合。”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百里落郁见他沉默权当同意她的做法。 待南淮瑾走进房间后,门外只留百里落郁和漠叔。 她拉着漠叔往外走,边小声询问,“你们这的水源在哪?” 坠崖这几天都没有好好洗漱沐浴过,感觉身上都发酸了。 想必南淮瑾肯定也受不了了,不过他身为男子应该是不好意思询问。 性命关头,顾不上自身清洁,现在安全了,就想来要洗漱一番,也好上药。 “贵客是想烧水洗澡吗?” 漠叔一语点破百里落郁的想法。 “我知道此处水源稀少,水为珍贵,只要漠叔告诉我在哪,我去挑回来就行。” 百里落郁先前在戈壁下寻水一番,当然知道水不易得。 “这……打水的地方确实离漠家村有点远,天黑之前怕是赶不回来了,晚上容易遇到狼群。” “你们若是想好好洗沐浴一番,怕是做不到,不过简单擦洗一下还是可以的,家里还有存水,我去给你们烧。” 漠叔略带歉意,不等百里落郁回答,便起身去厨房给他们烧水。 “擦洗一下也很好了!漠叔不必如此麻烦,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百里落郁赶忙跟上去抢走他手中的活,摆手对漠叔说: “莫叔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 见她态度强硬,漠叔也不好再去抢活,就出门拾柴了,临走前还让漠乐乐看门。 要是百里落郁有什么需要可以叫他来找自己。 漠乐乐也不怕生,先前母父怕他冲撞贵客,不让他在百里落郁和南淮瑾面前打转。 现在母父都外出了,他就一脸好奇走到她身边询问,“姐姐,外面的世界怎么呀?” 他自小没有出过远门,最多也只在戈壁滩上和母亲学打猎,第一次见到外乡人。 百里落郁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外面的世界啊……” 外面的世界在时不时战乱,百姓颠覆流离,实在比不上漠家村安静祥和。 不过对于从未出过莫家村的漠乐乐来说,外面也确实比漠家村繁华新奇不少。 “外面的世界就是一朵美丽的食人花。” 漠乐乐不太能理解美丽的食人花,歪头说道,“世界上有这种花吗?好吃吗?” 百里落郁被孩子的话弄得噗嗤一笑。 不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和漠乐乐说起外面的正向话,又捡了一些民间故事。 说道好吃好玩的,弄的小男孩不禁咽了咽口水, “姐姐说的这些,乐乐也有机会尝尝见见吗?” 百里落郁见漠乐乐一脸天真,揉揉孩子的乌发,笑道,“等姐姐出去一定给乐乐带回来。” “好!” 和小孩子聊天让时间变的快了很多,见水沸腾,百里落郁将他们倒入木桶里。 提着木桶,走到南淮瑾住的那间房,抬手敲了敲门, “月华,我进来了给你烧了一些水,擦擦身子。” 百里落郁语闭便推开房门。 却见屋内,南淮瑾斜倚床榻背对着门,素粗布衣衫褪至腰际,玉肩半露,如绸缎墨发倾泻遮住几分春光。 背上隐隐露出砂石擦伤红痕,却衬得肌肤如雪,他正艰难地反手给伤口撒药粉。 听到门外的动静,立刻披上衣衫,美人怒目百里落郁, “将军进来前为何不敲门,有偷窥之癖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说话了的,你上药太专注没听到。” “这水源有限,水桶里的热水你看着擦洗一下好上药,有什么事叫我!” 百里落郁脸上泛红,把热水放下关门一气呵成! 第27章温馨时刻 门外,百里落郁呆愣的倚在不远处篱笆墙。 脑海里却是那如玉无暇的肌肤,清晰记得左肩胛下还有一颗红痣,犹如在雪地里开的一朵红梅。 “姐姐,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呀?” 漠乐乐蹦蹦跳跳的走过来,看见她呆愣在那,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这种事情百里落郁既然不好意思告诉漠乐乐这么个十岁小孩。 她抬头见天色已晚,霞光沉落天际,漠伊去打猎还没回来,漠叔也还未归。 百里落郁便往厨房走去,“对了,乐乐一般晚上要吃什么呢?我先做饭,等你娘爹回来吧。” “都行呀,不过我爹临走前说要是你们饿了可以先热热饼子吃。” 漠乐乐跟了上去,他还记得爹出门前,还让他不要怠慢这两位客人。 “没有没有,我倒还不是很饿,就怕漠叔他们忙了一天从外面回来肚子指定饿了。” “要是现在热好饭菜等他们回来就可以吃了。” 百里落郁笑着揉了揉,漠乐乐的头,被人家救了,也不能白坐等人家回来给自己做饭吧。 她想着做点什么,不然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白吃白住。 “原是这样啊,好!” “不过乐乐是男孩子会下厨做饭,不用劳烦姐姐这个客人做的。” 接着漠乐乐就在厨房里翻出了一些熏好的野猪肉,这是最喜欢吃的,只不过平常吃不到。 因为他记得娘说过这些真有节日里才能吃的,现在用来招待客人,应该也没问题。 “无事,那我给乐乐打下手吧。” “好!” 交谈间一大一小便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南淮瑾也知道这里不好打水,想必这木桶应该是百里落郁烧的全部热水了。 他简单的擦拭了一下伤口,有些在背部够不到,但又怕闹出什么乌龙。 囫囵吞枣擦一通,简单上了一些药。 处理伤口完毕后,南淮瑾望着木桶里剩余的热水沉思。 算了,百里落郁也不是故意的,坠崖的这几天,还多亏她三番两次救自己。 自己对他的态度会不会太差了一些? 南淮瑾摇摇头,甩开这些想法,就着木桶里的水,照看自己的穿着没有问题之后才出了房门。 他在门外瞧了一圈没发现百里落郁的身影,厨房那边升起炊烟,南淮瑾上前去看。 只见百里落郁蹲坐在灶火旁,平日里执剑杀人不眨眼的双手,此刻正在添柴,高挺的鼻梁被木炭染上一抹黑。 他有些忍俊不禁。 “漂亮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漠乐乐眼尖发现了南淮瑾,他在漠家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似仙子下凡的人。 “我来帮忙。”南淮瑾说着往厨房内走去, “将军,房间里还剩一些热水,若是不嫌弃,你身上也不少伤,也去擦洗一番吧。” 说完这些感觉有点怪怪的,白皙的耳垂隐隐泛红。 百里落郁略带不信任的目光看向他,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皇子也会下厨房吗? “这里有我,我也可以帮忙的。”南淮瑾瞧出了百里落郁的眼神,连忙补充, “要是伤口不及时清洗,上药发炎了就麻烦了。” “也行吧。” 百里落郁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没想到他还给自己留了热水。 她本来是打算凑合一晚上,明天去挑水回来在清洗的。 等百里落郁用热水擦拭完伤口并上药之后,漠伊和漠叔也刚好从外面一起回来。 “你们等了那么久肚子肯定饿了吧,我现在就给你们做饭。” 漠叔见百里落郁从房间出来,露出歉意的笑容,还以为她是肚子饿了。 “今天运气好,猎到了两只野兔,加上厨房里还有熏野猪肉,一并做给贵客吃了。” 漠伊背着柴,又将手上的野兔交给漠叔。 百里落郁连忙从漠叔手上拿过野兔,“还是关着好好养起来吧,够吃了的,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很快就要入冬,现下打猎都很难打到动物了,到时候冬天就更难了,不说大雪没法出门,冬天动物也不外出。 若是他们把漠伊一家过冬存粮都吃了,那可不道德,虽说人家好客,也不能这样。 漠伊肯收留他们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娘,爹,你们回来啦!我和姐姐哥哥们在家已经做好饭菜等你们了。” 漠乐乐看到娘爹都齐齐回来,立刻兴高采烈,一脸邀功说做好了饭菜。 毕竟晚上外面可是有豺狼虎豹,夜间危险,见娘爹回来自然高兴。 “哇塞,小兔子!娘可以先不吃给我养着吗?” 小男孩见到棕色的小兔子,对于毛茸茸的小动物自然没有抵抗力。 “胡闹,这是……” 不等漠伊的话说完,百里落郁直接说道: “没事的,漠伊,养着吧,这兔子着实可爱,养着也让乐乐高兴高兴。” “乐乐,你抱去笼子里养吧。” “谢谢姐姐!” 她说着把手中的兔子交给漠乐乐,小孩子抱着兔子就去找笼子了,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消不下去。 “那也罢了。” 漠伊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漠叔去厨房里把做好的饭菜都端了出来, “辛苦月华公子了,小孩子年幼不懂礼数,居然还要劳烦你们下厨。” “无碍的,我们还要多谢漠叔收留呢。” 南淮瑾腼腆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也帮忙把菜端出去。 刚开始漠伊他们还想让她和南淮瑾这两位客人先吃,说什么贵客先吃,他们慢点吃也不迟。 百里落郁怎么好意思让主人家吃剩菜剩饭,硬是拉着他们坐下一起吃。 烛火下,漠伊一家三口坐一边,百里落郁和南淮瑾坐一边,吃饭的氛围倒是其乐融融。 她自穿书以来还是第一次和那么多人热热闹闹的吃饭,这样真好,很是温馨。 在百里营百里一和百里二她们非说尊卑有别于理不合,绝不和她同桌吃饭。 弄的百里落郁每次吃饭都觉得冷清没什么胃口,现在倒是好多了。 南淮瑾见大家都围坐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此刻他和百里落郁的身份都弱化了。 让他暂时遗忘了她也是自己的敌人身份,好久没有如此无忧无虑放松的时候了。 第28章终于找到了 一大清早,百里落郁和漠伊便出门挑水去了。 本来漠伊是说不用了的,家里的水够用,她自己去挑就好了,但百里落郁还是坚持跟着她去。 在人家家里住,不能白吃白喝什么也不干吧。 漠叔说的没错,水源确实是离漠家村很远。 百里落郁和漠伊从早上走到差不多中午才看见点点绿林,在一处石缝找到了泉眼。 泉水不大,但胜在清澈干净。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在漠伊接水的间隙,百里落郁随意搭话道: “漠伊,漠家村离此处泉眼那么远,为何不想办法引水过去呢?” “这……你也说了此处离村子远,如何能引水过去呢。” 这个问题,村里老人倒不是没想过,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引水,所以是作罢了。 众人一直以来都是来这挑水,久而久之习惯了,也没人在探究这个问题了。 “哈哈哈,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办法,或许可以解决。” 百里落郁心中盘算了一些上辈子学习到的水利工程。 想法虽然有很多,但还需要因地制宜。 “是吗?倘若将军真有办法解决我们村的水源问题,那将军就是我们漠家村的大恩人。” 听到百里落郁有办法解决水的问题,漠伊欣喜万分当即就想该她跪地磕头。 吓得百里落郁连连将人扶起,“折寿了!不必如此,你是我的恩人,如果真的能帮到你们也是我的荣幸。” “不过现下就我一人,也是做不到的,还需要回去和专业的人去相商,再说我还没帮上忙呢,你不必谢太早。” 她不敢妄下断论,现代那些治水修渠也是古人流传下来的智慧结晶。 还需要回摇城找找有没有这方面的师傅,询问商量之后再给漠伊一个交代。 “好,将军言之有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愿一试的。” 漠伊觉得有个办法,总比没有的好,就算引水不成,他们也不会怪她的。 倏尔,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们来时没有其他人同行。 那动静不像是小动物发出的,怕不是林中有大野兽出没。 百里落郁和漠伊对视一眼,都警惕了起来。 百里落郁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眼睛紧盯前方,若真有什么必定能搏一搏。 却听一声鬼哭狼嚎的大喊: “将军!终于找你了将军!” 这声音百里落郁熟悉,是百里一她们终于找来了。 接着出现的是百里一在左,百里二在右,两人皆是灰头土脸。 看着就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的憔悴模样了。 “将军!” 百里二比百里一稳重一些,但此刻眼里也有泪光浮动。 “我们找了你和月华公子好几天,西步玥那斯,居然说你们坠崖尸骨无存,就是白白喂狼了。” “什么狗屁二王女,在那说风凉话,说找了也是浪费时间,还想让我们放弃继续寻你们的下落。” 百里一想到这就愤愤不平。 “无事,能找到就好了,回去必定嘉奖你,只不过就你们两个人吗?其他人呢?” 百里落郁倒是不在意西步玥什么想法。 知道她和自己不对付,也不指望她狗嘴能吐出什么象牙。 她望了望后面,还是只有她们两,不应该是带人马来寻的吗? 还有南淮瑾那两个忠心耿耿的侍女,幽悦凝和幽悦茗肯定不会放弃寻找他的。 “这里范围太大,我们是分开寻找的,不过大家没有分散很远,点个信号弹就能同消息。” 百里一解释了一下。 “噢,对了,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漠伊,正是她把我们从崖底戈壁滩带出来的” “要是没有她,说不定我还真喂狼了。” 百里落郁没忘记自己身边还有个漠伊没介绍呢。 这个时候漠伊趁着百里落郁和他们谈话间,已经接满了水桶,听到她介绍自己还有些局促。 相处时,百里落郁向来平易近人,此刻看到她的属下们都如此恭敬对她,更能感觉到她们身份之别。 “没有没有,二位是贵客的人,当然也是贵客……” 漠伊露出憨笑。 百里一和百里二当即向漠伊弯腰拱手作辑,语气诚恳,“感谢漠伊娘子救我们家将军!” “两位军娘,不用向我这小老百姓行礼,受不起,快起来吧,起来吧。” 漠伊见两人皆是身穿银甲,腰间佩弯刀,衣衫虽有些狼狈但仍,气宇轩昂,被她们这一行礼下了一跳。 “漠伊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受的起这一礼。” “好了,既然漠伊让你们起来了,便起来吧。发信号弹将周围的人都召集起来吧。” 百里一点点头,刚刚找到将军还以为出现幻觉了,太激动忘记发射信号弹了。 “那我们现在就启程回摇城吗?” “不急,还有事没做完。” 百里落郁弯腰挑起两桶装的满满泉水的水桶,说完便往回走去。 “将军怎能做这些小事,属下来帮将军。” 百里二见她们家将军居然在这做起粗活,这怎么能行,立刻上前要接过百里落郁的担子。 百里落郁身形一闪,灵活躲过,“这是我答应过人家的,你去帮漠伊娘子挑吧。” 这本来就是她的活,怎么能让属下代劳。 “不用,不用,我挑习惯了,不用两位军娘帮忙。” 漠伊连忙摆手,就要去挑自己水桶。 她还以为百里落郁被属下找到便不挑直接回去了呢。 百里一是练过家子的人,眼疾手快立即挑起旁边的担子。 将军的命令是必须服从的,再说了怎么可能让将军的救命恩人挑水呢。 “这…这…” 漠伊不好意思挠头。 “没事的,做这些小事是应该该,漠伊你还是在前面给我们带路吧。” 百里落郁回过头笑眯眯道。 “百里二,你在这等其他人集合,所有人到此处都往水囊里灌满水,带她们沿着我们的路迹走来。” 这几个水桶是她们能带的全部了,装不了多少水,每个百里营的人都装点,应该够漠伊一家用很久了。 “属下领命!” 百里二瞥了一眼百里一,她倒是动作快!又抢自己前头在将军面前表现! 第29章将归 漠伊带着百里落郁先行走没多久,后面百里二就带着一众百里营的骑兵快马赶上了。 百里二策马赶到百里落郁身旁,她身后还跟着百里落郁的宝驹坐骑,玉骕骦。 “玉骕骦闻到将军的气味,就知将军在附近迫不及待跟上来。” 那是匹银白色的宝马,银鬃飞扬似雪瀑,通体皎若凝霜,琥珀瞳仁,龙脊昂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此驹非普通之马。 颇具灵性,陪原主征战四方。远远看见自己的主人,便振鬣长鸣急速而来。 “你们来寻我怎么把玉骕骦也带来了?” 待玉骕骦走近,百里落郁空出手亲昵的摸了摸它的脑袋,银色毛发都些许凌乱了。 平日里不打仗时,这匹马素爱干净,毛发也顺亮,穿书过来她也常常亲自去喂养,与它自然熟悉。 “将军的玉骕骦通人性,将军又不是不知,或许知晓是属下们要来寻将军,便一直跟着属下们来了。” 百里二也想摸摸玉骕骦,但被它躲了过去,鼻孔还朝着她呼气。 “嘿,玉骕骦这没良心的,别忘了谁带你来找将军的。” 百里一在一旁看着笑的不行。 “好了,别逗玉骕骦了,既然玉骕骦也被你们带过来了,那我们快马速回漠家村吧。” “百里二你便带着漠伊娘子同乘一马,在前面带路吧。” “属下领命!” 玉骕骦同人性,知道自家主人还要挑着水桶,自然会控制不颠簸。 若是寻常马百里落郁还真不敢一边挑着水桶一边单手驾马赶路。 一边赶路,百里一还在她旁边说了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百里营和摇城发生了什么。 百里三还留在摇城跟随程施理副将驻守营地,就怕百里落郁消失太久,扰的军心大乱。 百里落郁坠崖失踪的这一消息早已被西步玥传信回西都。 百里老主君听闻此消息当场晕了过去,醒过来急的不行,就差亲自策马来摇城寻她了。 百里老主君是原主的父亲,原文倒是没怎么提起过他。 百里落郁这这在原主的记忆里,翻出关于他的回忆,他是这个女尊世界里为数不多的男将。 出身将门,将门无犬子,他从小在军营长大,与原主的母亲,百里老将军是自小相识,走到一起算是水到渠成。 只不过原主母亲也在战场上为西越戎征沙场一生,在原主少时便早逝了。 百里老主君也身受重伤,退居幕后,至今还是腿脚不便,不宜策马了。 可以说是百里落郁一家都为西越王打天下鞠躬尽瘁一生,可惜西越王生性多疑。 怕她百里家百里营,功高盖主,将她视为眼中钉。 想到这百里落郁内心叹了一口,可怜原主忠心耿耿,到死都还西越王被无端猜忌。 既然她穿书过来,当然不能放任自己落的和原主那样凄惨的下场。 他们一行人骑马急行赶路,自然是比早晨百里落郁和漠伊徒步快了许多。 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到了漠家村。 村民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阵仗,纷纷好奇出头张望。 百里落郁一眼望过去,漠家村居然只有不过几十人,房子也都建的稀稀拉拉,并不是紧紧挨在一块。 很快就回到了漠伊家门前。 “娘,姐姐,你们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爹说你们至少要快到晚上才会回来呢。” 漠乐乐还没出门迎接她们,听到动静,人没出来,声音先穿出来了。 小孩子打开门看到一列银甲骑马士兵便神情愣住了。 “娘…她们是谁?不会是和姐姐有关的吧?” 看到漠伊从马上下来,立刻跑到她身后,揪住她的衣角小声问。 “乐乐真聪明,一猜就猜到了,别怕,她们不是坏人。” 百里落郁翻身下马,用手揉了揉漠乐乐的头发,她是习武之人,即便他小声也能听清。 “你们脸色不要那么严肃,吓坏小孩子多不好。” 百里落郁又回头瞥了一眼百里营的士兵们。 素来上战场都是要有气势压人,常年上阵杀敌,自然是比普通人戾气重一些。 听到将军这番话,她们立刻扯出僵硬的笑容。 好像更诡异了,“算了,排成一列跟我进来吧。” 百里落郁挑着水桶走进院子里的厨房,“漠叔我们回来了,把水灌进哪?” “这就好。” 漠叔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愣了愣指了指旁边储水的水缸。 “好嘞,漠叔,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百里落郁将装满水的木桶放下,指挥她们依次走进来, “把水囊里的水都灌进水缸。” 几十个骑兵的水囊都倒入缸里,倒是把空余的两个水缸都灌满了。 百里落郁颇为欣慰点点头,“百里一,你带她们先去外面等我。” “将军,摇城还有事务等着您去处理,事不宜迟,还得赶快走。” 百里二特意低声向前对她提醒。 “我知道了,你问问她们有带银子来吗?有多少便拿出多少,回去我补给你们” “先当做是在漠伊一家借住的伙食费了。” 百里二点点头便和他们一起出去院外等着。 南淮瑾听到骑马声动静便知是百里落郁的那些属下找来了。 他心中欢喜不已,走出房门却未看见幽悦凝和幽悦茗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点点担忧。 她们怎么没来,是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又看着百里二他们领着百里营的士兵都出去了,才走向百里落郁身边低低开口: “为何不见幽悦凝和幽悦茗?” “这……信号弹已放,大抵是快赶过来了吧?” 百里落郁倒是忘记问了幽悦凝和幽悦茗,不过应该是和百里一她们一起寻人下落的。 见到空中的信号弹,定能寻过来的。 刚到漠家村时,百里落郁便让百里一又放了一个信号弹。 想来应该快到了。 “她们没事便好。” 南淮瑾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最怕的是她们因忠殉主,但不见他的尸首,她们应该不会罢休的。 “将军啊,你们这是要走了吗?要不吃些吃食再走吧。” 漠叔说着拿出好几个饼子。 “不用了,这两天多谢你们的照顾,你们的大恩,我没齿难忘。” 第30章玉石 “将军何须此言,还望待将军回去后别忘了解决我们村引水之难,届时你才是我们的恩人。” 漠伊朝百里落郁抱拳说道。 “好!我定然不会忘记,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会回来告知你的。” 她心中有不少想法,回去找修渠的老师傅相商应该能出个结果。 百里一提着钱袋走进来,“这是我们感谢娘子对我家将军和月华公子收容,小小谢礼还望笑纳。” “这……” “拿着吧,不然我心不安。” 百里落郁直接塞漠伊怀里,她也不再推辞。 “既如此,那我便收下了,来日将军来漠家村必定被备下好酒好菜。” 拜别他们一家后,百里落郁这才带着南淮瑾出门,准备回去。 才骑上马,就见漠乐乐从漠叔身后跑出来,对她挥手,喊道: “姐姐,乐乐等了你回来,记得给乐乐带好吃的!” “好!我答应你了!” 幽悦凝和幽悦茗在百里落郁她们刚启程要离开漠家村时赶到,相见之时,两个大女人差点落泪。 还是百里落郁说赶路要紧,才阻止这场面,她实在不想看两个女人在她面前哭唧唧,太尴尬了。 …… 暗青天幕上弦月如钩,几十余骑兵踏碎子夜霜华,疾驰在林间中。 为尽快赶回摇城,百里落郁决定连夜策马急行。 除了必要的喝水和吃点干粮补充体力,都没有停下来。 途中她特意询问南淮瑾是否承受的住,要不要暂时休息调整,他都绷着脸拒绝了。 只是吃了两颗药丸,催促百里落郁继续赶路。 因为南淮瑾不会骑马,她们也没有带马车来,他只能和她共乘玉骕骦。 他只想快点回摇城,和她坐一块感觉浑身不自在,尤其是还那么多人在场…… 漠家村离摇城数百里,所幸在天亮之前回到了摇城。 一到地方下马南淮瑾便扶着胸口脸色发白,在马上颠簸再久一点,只怕他会吐出来。 百里落郁见此说道,“幽悦凝,幽悦茗,你们扶着月华公子回去休息。” 两人了脸色一沉,自家殿下她们当然会照顾,用得着她在这指挥她们吗。 不过她们也没有还嘴就扶着南淮瑾回院子了,毕竟殿下要紧。 “哟,百里将军还真是大难不死啊。” 西步玥一番话,好似颇带失望。 自然是知道百里落郁安然回来的事了,她还是西越大将军,自己这个二王女还是得出来见她。 “多谢二王女关心,夜深了既然见到就请回吧。” 百里落郁现在浑身疲惫,懒得和西步玥斗嘴,说完就驾马走了。 徒留西步玥吃了一嘴尘土,脸色难看,“百里落郁!” 她一回到官衙府邸,黑飞羽和程施理便过来探望了。 “都大半夜了,二位副将还不入眠啊。” 百里落郁喝了口茶润嗓调侃道。 “将军坠崖失踪,末将是寝食难安,知晓将军回来,自然要过来。” 程施理拱手做辑,脸上倒是情真意切的担忧。 “你们二位来的也正好,免得本将明日去找你们,去寻摇城中有没有善水利修渠的师傅。” “找到后速来向本将汇报,本将有要事相商。” 百里落郁心中仍记漠伊的嘱咐,特意先提了此事。 随后黑飞羽与程施理都汇报了一些她不在时摇城和军营中发生的要事。 百里落郁让她们挑拣重点说,其余等明日再解决。 将他们二人送走,她终于泡上热水澡,洗去疲惫,赶路太累差点在浴桶里睡着。 第二天百里落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程施理和黑飞羽动作倒是快,她才穿好衣服用完膳。 她们便带着善水利修渠的几个师傅来了。 百里落郁在纸上画下漠家村与山泉水的大致地形,一边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她的想法是渠系引水,通过修建渠道系统,将山上的水源引入村落。 这种方法需要因地制宜,要有详细的规划和施工,包括渠首枢纽、渠系工程和灌排控制工程等。 这样不仅能解决漠家村饮水问题,说不定还能提供灌溉,就能种上粮食了。 百里落郁屈指叩了叩图纸上蜿蜒的山势: “此处山形陡峭,可借天然落差设倒虹吸管;北麓缓坡处用三合土筑分水闸,雨季可截流储水。” 几位鬓发花白的匠师围拢过来,陈师傅布满老茧的手抚过图纸褶皱: “将军这明渠暗管相衔的法子倒新鲜......” “……” 几位老师傅听闻百里落郁的想法都觉得可行,又根据漠家村的地形,规划了修渠引水的路线。 忙了几天几夜终于将图纸画好,百里落郁又赶着去漠家村给漠伊他们说此事。 她当然没有忘记给漠乐乐带了摇城的糕点以及逗弄孩童的小玩意儿,可把他高兴坏了。 漠伊叫来了村中老人一起商量,是解决村里的用水问题,大家自然都同意。 村民们差点跪地感谢百里落郁,她当然不敢接受。 这个修渠引水工程非朝夕能完成,她不能全叫百里营来帮忙,再者她很快要回西都。 这事还需要全漠家村合力才能修建好。 南淮瑾自回来后一直遇上是百里落郁,找了好几天终于抓到她的身影。 暗暗提醒她别忘了在崖洞里说好的,找玉料,复刻南漓玉玺这件事。 百里落郁没有忘记此事,但摇城清苦,还要要躲过西步玥的眼皮子,找到合适大小的玉料,确实有点难度。 正当她苦恼之时,漠伊居然骑马赶来了摇城。 漠伊说有要事谈,百里落郁就将她带到自己的书房。 随后她露出怀中粗麻布是透出莹润青光,“开凿北渠时,铁镐碰上了硬物,恰好挖到块玉石。” 百里落郁惊愕了,“漠伊,你哪里来的玉石。” 漠伊展开包裹,整块和田青玉流转着月光般的纹路, “村老说这是天赐祥瑞,村里人也都一致认为,应该献给将军最为合适,刚挖到我就快马加鞭送过来了。” 漠伊挠了挠头,憨厚的笑笑。 “那你来时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那倒是没有。”漠伊低下声音, “将军是怕传什么不好的话吗?放心我们村的人都会守口如瓶的,再者还有剩余的成色不大好的玉石…” “多谢,你们帮了我大忙了!” 百里落郁只想说漠家村太上道了!她也不怕别的,西步玥那傻啵不知道就行。 第31章来的正好 百里落郁第二天在摇城门口送走漠伊后,打马就去医帐寻南淮瑾。 刚到医帐,没有多少人,看到百里落郁来都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被她抓到错处。 也是她这个西越大将军的传言也不是很好,杀人不眨眼的嗜血大魔头。 她环顾一周,没看到南淮瑾的身影,他向来守时都这个点了,为什么还没来医账当值? 难不成是去摇城门给普通百姓面诊了吗? 百里落郁正要出医账去找他,却听见阿宴惊喜的声音。 “百里将军!你今日怎么有空来医账了?” “是受了什么伤吗?需不需要找药上上?” 少年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担忧,说着就去翻药柜。 “哈哈哈,没有没有,不用劳烦你了,我没有受伤。” 百里落郁见阿宴这翻药柜熟练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看来这些日子他倒是成长不少,想来让他来医账跟医官们学习应该是个正确的做法。 之前那副恶狠狠用尖牙死死咬住她手腕的狼崽模样早已褪去,如今他发髻梳得雅正清逸。 粗布青衣衬得少年身姿挺拔,眉宇间透着温润气,倒像是贵家里走出来的清俊公子。 “没受伤就好,将军之前说我送的饭好吃,今日有没有空去尝尝我的手艺?” 阿宴衣摆下的手,不自觉把布料抓成一团,神色略带的紧张的问百里落郁。 她这才想起来前不久阿宴和南淮瑾的那个送饭“修罗场”。 味道确实还可以,但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有事找南淮瑾。 正想拒绝阿宴,医账不远处传来清润的声音。 “将军真是好兴致啊,在这忙里偷闲啊,可别忘了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做。” 来人墨色长发由一根玉簪挽起,面纱遮住顾盼生辉的容颜,身形清雅如修竹。 月白色长袍,腰间浅色云纹腰带勾出纤纤细腰,挂在上面的香囊流苏随着脚步轻晃。 “今日我与月华公子有要事相商就先不去了,多谢阿宴的好意,下次一定!” 百里落郁稍带歉意拒绝了阿宴,又向大步先前去: “月华公子啊,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呢。” 之前摔落悬崖,面纱早已在空中遗落不见,看惯了他的脸陡然带起面纱,她倒有些不习惯。 “我来的应该是不巧了吧,打扰到你们聊天?” 南淮瑾语气不咸不淡。 本来今日身体不舒服,晨间起的慢了些,没想到来医账。 就看到百里落郁不去找玉料,还有空在这和阿宴搭话,真是劣性难改。 “没有,哪里的话,你跟我来,我正好有样东西给你看。” 百里落郁没注意到他今日脸色有些不佳,把人拉出了医账。 徒留阿宴留在原地眼眸中有些失落,为什么每次碰到这个月华公子,将军都有事和他说…… 南淮瑾任由她拉着自己走了段路,心下狐疑却面上不显。 渐渐离了人群,百里落郁却还拉着自己往前走,他不由得顿住脚步,问出声: “究竟是何事?你起码先告诉我几分。” “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我找到合适的玉料了,请你来看看怎么样。” 摇城中西步玥派不少人盯着自己,就怕一不留神旁边走过的路人也是她的眼线。 “那你下次早点说,少卖关子。” “……” 她卖哪门的关子,不是说了有事和他说吗,怎么这样。 “行,是我的错。” …… 百里落郁将昨天漠伊送来的那块和田玉放在了书房的暗格里,那个地方她在摇城临时办公的地方,向来没有多少人能随意查看。 而且她有派百里三在暗处守着,若有其他鬼鬼祟祟的人在旁边逗留,也能抓住。 南淮瑾就这样跟着百里落郁走进了书房,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幽悦凝和幽悦茗脚步停在后面,不知是否要跟着自己殿下进去。 百里三抱剑守在一旁,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她们。 自家将军办事,她身为属下的无权过问。 “幽悦凝,幽悦茗你们愣在那干嘛?一起进来吧,无妨的。” 百里落郁瞧见南淮瑾那两位侍女在门外犹豫不决,挥手招呼道。 “如何无妨?将军就不怕她们在书房中看到什么隐秘的事泄露出去吗?” 身旁的人一双探究的眼眸望向她。 “这……幽悦凝和幽悦茗不是你的人吗?你如此信任她们想必不会不经你同意做出一些不相干的事。” “再说了,这书房里的东西你想看都可以,并无什么不能让人知晓的秘闻。” 百里落郁倒是不介意他看多少,行得正坐得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呵,少贫嘴了,幽悦凝,幽悦茗你们关上门进来吧。” “还有你说的那块玉拿出来瞧瞧。” 南淮瑾面纱下的嘴角撇了撇,她倒是端着一副光明磊落,正人君子的模样。 “就在这里看看吧,能与南漓语玉玺那块玉料有几分相似?” 百里落郁从暗格里取出那块和田玉,交到南淮瑾手中。 他细细打量一番。 这块和田玉温润如脂,细腻似绸,通体莹白中透着一抹淡淡的青,仿佛凝住雪色与月光。 指尖轻抚,凉意沁人,却又在掌心渐渐生温,玉面流转着柔和的油脂光泽,隐约可见细密云絮状纹理。 虽比不上南漓百年流传的玉玺,但确实是块不可多得的好玉。 不过用来复刻玉玺,蒙过外族人还是可以的。 毕竟就算在南漓,也没有多少人能时常观摩玉玺的真正模样。 百里落郁有点紧张看着南淮瑾打量和田玉又不说话,生怕那块玉不行。 “南淮瑾这玉如何呀?可否能行?,幽悦凝幽悦茗你们觉得呢?” “将军这块玉料虽稍有逊色,但尚可,给我准备几样刻刀雕具就可以动工了。” 南淮瑾虽常年在药谷学习医术,但雕工天赋极好这件事鲜少为人知。 “属下们认为公子说的对。” 幽悦凝和幽悦茗没有回答百里落郁的问题而是附和南淮瑾。 他们大女人没有观察这些细枝末节,就见过几次真正的玉玺,感觉和这块玉料差不多。 第32章没事找事 自从百里落郁把那块玉料交给南淮瑾之后,就好几天没见他再出门过了。 看来他想回西都的心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定,生怕自己一个反悔再把他拖在摇城吗…… 旁敲侧击幽悦凝和幽悦茗,不要让南淮瑾为了赶紧复刻出玉玺,而点烛熬夜熬坏了眼睛。 这女人连她家公子秉烛夜雕玉玺都都知道了?是何居心…… 幽悦凝和幽悦茗一致认为百里落郁对自己家公子监视了,对她没好气。 弄的百里落郁不明所以,照常问候一下也不可以吗,干嘛那么不待见她…… “将军,二王女又在百里营闹事了……” 百里一垂首禀报,这二王女找不到玉玺就去百里营撒气或者找黑飞羽麻烦。 总而言之就是她不好过,她也不让别人好过,弄得他们不得安宁。 “不是,这傻啵西步玥不去找玉玺还找我们麻烦啊,他爹的!” 一说到西步玥,百里落郁气不打一处来。 自她从漠家村回来之后就给她整幺蛾子,小事不断。 “将军慎言,二王女他爹是王上颇受宠的侍君……” 百里一拉住自家将军衣角,小声嘀咕。 百里落郁扶额,百里一这性子就是耿直,她不再说话,策马向百里营去。 到了操练场,只见西步玥坐在擂台旁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明明就要入冬了,还拿着一把扇子在故作扇风。 “还有谁啊,百里营就这些废物了?啧啧啧,真是不经打,也不知道百里将军平日是怎么操练你们的。” 那些和她比试过的将士们在下面低着头,紧握拳,个个隐忍不发。 先前就有人在比试中差点赢了西步玥,而她的亲卫立马在下面出阴招,放暗器撂倒了人。 有人想上去理论都不行,西步玥贵为二王女,大家都知道她只不过是找她们来撒气。 地位悬殊,没人会去硬刚。 “呦呵,二王女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隐疾要就医?” “这么冷的天还摇着扇子,难道是对季节温度没感觉了,是不是这儿不太灵光呀?” 说话间,百里落郁骑着玉骕骦而来停在西步玥面前,还伸出手点了点自己脑袋,满脸都是“我在为你着想”的表情。 明眼将士一听就知道,百里将军这话不就是说西步玥冷天扇扇子,脑子不正常,是个小傻子啊! 惹得在场的将士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脸色涨红,嘴巴都快抿成一条线在极力憋笑。 “哼,不用百里将军担心,本殿下的身体好的很!再者本殿下还没降罪你玩忽职守,本末倒置呢。” “身为西越的大将军不在这里操练士兵,去什么穷乡僻壤引水修渠你以为能瞒得过本殿下吗?” 西步玥被百里落郁的话在那么多士兵面前落了自己的面子,气的牙痒痒。 她怎么不死在悬崖下面,真是祸害遗千年。 “哈哈哈,二王女还要降罪于本将呀?本将真是在替王上积攒民心。二王女此话是何居心?” 百里落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笑出声,又招招手叫人将自己的玉骕骦带下去。 “这江山是我们西的江山,还望百里将军谨记在心。” “不日本殿下回西都,定如实上报给母王,参将军一本,不助本殿下完成任务,还放任小余孽跑了。” 西步玥可是知道了百里落郁之前院子里养的那个叫小苗的女孩,行为诡秘,说不定,就是她故意放走小苗呢。 反正白的自己也能说成黑的,把母王怒火转到百里落郁身上。 母王是给了自己时限来寻回南漓玉玺的,现在找不到玉玺,不好向母王交差。 那自己也要嫁祸给百里落郁一番,看她到时候怎么猖狂。 西步玥一想到回去母王会如何惩戒她,面上就露出灿烂的笑容。 虽然找不到南漓玉玺,母王可能会迁怒于她,大不了找父君撒撒娇,扯扯皮,求他向母王求情。 母王心疼父君,应该不会过多苛责她。 “二王女当真要参本将一本吗?”百里落郁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颇具兴味。 西步玥这个傻啵一开始大放厥词说要在三天内找玉玺,没找到就算了,还被黑飞羽抓了,真丢脸。 后来干脆摆烂,每天都来百里营没事找事。 现在还想拉自己下水,真是大聪(傻)明(比),如果她知道自己能手拿玉玺,那岂不是炸了。 一想到那个场面百里落郁不禁失笑。 “本殿下不过是实情上报,本殿下大发慈悲告诉将军。” “母王从西都派人传信,命本殿下不日从摇城回西都,将军还是自求多福吧。” “哼,希望届时,百里将军也还能如此尖牙利嘴。” 西步玥冷哼一声,随后便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她走那么快,当然是怕百里落郁气不过,直接暴打自己一顿。 她以前可没少听百里落郁不懂人情世故,只要不是母王,谁惹怒她都会武力压制。 可惜但凡百里落郁懂一点她从前的示好,她如今也不会这样对她。 王女间少不了拉帮结派,偏偏百里落郁谁都不站,可不就被大家视为眼中钉。 “将军,雌鹰携王上信函来了。” 百里一带着一只雌鹰来向百里落郁汇报。 “程施理让大家都散了吧,该干嘛继续干嘛。” “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给那个傻啵揍一顿就老实了,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百里落郁把程施理叫上前吩咐。 希望到时候回西都,其他王女不要这么犯蠢,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这样的王室是怎么延续的。 程施理听到傻啵两个字嘴角一抽,将军还真是一直未变,直来直往。 亏她之前看将军沉稳,以为她练出几分心机了呢。 “百里一,将雌鹰上的信函取下来吧。” 百里落郁接过白色的信函,白色代表普通信函,不是密信不需要遮掩。 当即走到一阴凉处,打开信函翻阅了起来。 倒是没几个字,但信中明里暗里表达她对自己的不满。 说什么原来百里落郁这个名字竟比她的名字还传的远,将军真是后生可畏。 呵呵,怕自己抢了她的名声直说。 第33章我的心更冷 还说百里老主君得知她在摇城坠崖失踪后心急如焚,思女心切让她特意来叫百里落郁不日回西都。 她身为西越王对于为国效力的将军不会那么冷酷无情,让百里落郁一直寻回南漓玉玺才能再归来。 至于南漓玉玺这件事,毕竟是在摇城丢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会酌情处理失职一事。 百里落郁算是看懂了西越王的信函,忌惮之心已昭然若揭。 她重建摇城的善举在民间传颂如沸,城垣每砌高一尺,她的美誉便深种百姓心田一寸。 昔年自己“玉面修罗”的恶名被摇城百姓的安稳日子渐渐扭转,她怕自己重建摇城得到了百姓的民心,所以让自己速速回去。 这恰是西越王最忌讳的变数。 她这封催归的信函看似关切,实则暗含制衡之术——既不能放任功臣声望直上九霄,更容不得民间百姓心中百里落郁的地位高于西越王。 以免获百里落郁得更多黎民称赞的名声,本来就忌惮她功高盖主了。 现在催她回去是着急按个罪名,名正言顺的打压她呢。 “将军,王上在信中有何旨意?是不是有新任务了?” 百里一心里很是好奇,为什么将军看了信函那么久,还不迟迟下达任务。 一般王上传信,不就是代表要有新的任务派他们完成了吗。 “没有什么新任务,西步玥说的没错,王上诏我们不日回西都了。” 百里落郁舌尖轻抵上颚,摩挲着齿列,忽而扯开一抹玩味的笑,眼底浮光掠影般闪过几分兴味。 “王上诏我们回西都那不是好事吗?想必老主君看到将军回去必定很是高兴。” “哈哈哈,好事?确实是好事吧,把这个消息告诉程副将,让她准备准备吧。” 话语落下百里落郁便招来玉骕骦,策马离去。 百里一望着尘土在马蹄间飞扬,暗自呢喃,“好事,那为何将军的笑容有些奇怪?” “算了,现在可是愈发猜不透将军的意思了。” 以前的将军心中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根本不用猜,现在的将军心思可没那么好猜了。 百里一摇了摇头,把百里落郁临走前的话带给程副将。 程施理得知倒是很欢喜,但她身旁的黑飞羽副将神色波澜没有那么大。 不愧是将军看中的人,确实沉的住气。 殊不知百里一的想法和黑飞羽本人天差地别。 …… “幽悦凝,你家公子可在里面?” 百里落郁在南淮瑾的院子前恰好看到幽悦凝出来就问了一声。 不等幽悦凝的回答,院子里传来清风般的声音, “将军有事就进来吧,我派幽悦凝出去还有事要办。” 百里落郁踏步进了院子,顺带把门关上。 “西越王命我不日回西都,你这玉玺复刻的怎么样了?” 她赶过来的原因是要把西越王诏她回西都这个消息告诉南淮瑾。 就怕工期太赶,要是来不及完成玉玺,也要提早做好准备应对。 “不日是何时?” 南淮瑾没有看她,而是垂眸继续雕刻手中的玉料,此刻南漓玉玺的雏形已经出来了。 “快则三天,慢则五天,摇城离西都还有十几日,但半个月后肯定是到了。” “将军不必小看我,半个月也足够了。” 南淮瑾一听还有半个月,心中顿时有把握,应该还能在到西都前。 一想到离为母皇父后报仇又进了一步,内心雀跃不已,手上的雕刻动作也越来越快。 “嘶……” 他一时心思没有专著在手上雕刻的玉玺,刻刀就在他白皙指尖划出血珠。 “怎么那么不小心?” 给一旁的百里落郁吓了一跳,难道是因为她在这打扰到雕刻了吗? “无碍,小伤罢了,要是将军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我定然会在到西都前交给将军一个南漓玉玺的。” 南淮瑾翻出药箱里的金疮药,语气冷淡下了逐客令。 待回到西都后,他与百里落郁的身份地位截然相反。 他要谨记自己的使命,不能忘记自己是南漓皇子,血仇未泯,一定要为母皇父后报仇雪恨。 “呃……虽然复刻南漓玉玺紧急,但你也注意别伤到自己。” “那我先回去了,以后若是需要什么也可以派幽悦凝和幽悦茗来找我,我替你寻就好。” 百里落郁看出南淮瑾又不待见她了,只好不在这给人碍眼,抬脚走了。 这黑莲花变如脸啊,经历这么多他们算是有生死之交了吧。 百里落郁还以为自己降低了南淮瑾的仇恨值了,两人关系也变得融洽了呢,怎么感觉又回到原点了? 也是,他心里还有血海成仇呢,自己可也算是他人头消消乐里面的一颗。 不过回西都后,人多眼杂,以后要多多注意南淮瑾动向就对了。 绝不能让他重复上演原文的悲惨结局了,当然也是为了包住自己的小命。 她可不想落得原主的下场,被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了。 想到这百里落郁感觉一阵恶寒,双手抱臂搓搓肩膀。 “将军可是冷了?要入冬了天气确实变冷了许多,要不要属下给将军找件狐裘大氅?” 百里二见将军搓了搓手臂还以为她冷,自以为体贴说道。 “我有那么虚吗?!我的心可比今儿这天气还冷……” 百里落郁一脸幽幽道。 她要是知道自己几个月之后的结局,那时候就不只是心冷了,身体都凉了。 “啊这……将军神武,自不会被寒风侵袭!但说到心冷属下就不知道怎么解决了。” 百里二自小跟在百里落郁身边,也是个练武莽妇,心思没有那么细腻,她倏的灵光乍现: “是不是月华公子不得劲一人满足不了将军了?要不属下给将军再找个男人?!” 百里落郁当即给了百里二一个爆炒栗子, “找个球啊找!慎言,这些轻视月华的话以后还是少说了,不对,是不要再说了!” 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原主就是折辱南淮瑾在落的原文惨死的结局,她还想好好活着呢! 好不容易降了南淮瑾对她的仇恨值,可不能被她们又给拉满了。 第34章原女主怎么来了?! 百里落郁上次见南淮瑾为了赶快复刻南漓玉玺,急得把自己手都弄伤了。 她当然是选择慢点启程,能拖点时间就拖点时间,五天后再出发也不迟。 百里落郁没有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南淮瑾,而是派百里一去通知他。 现在感觉自己应该不招他待见,还是不要去触霉头好了。 …… 出发前夜 南淮瑾在昏黄烛火光之下对着手上的玉料精雕细琢,手中刻刀飞快,却能看出有条理,并非乱雕乱划。 倏尔吹起一阵夜风将烛火光吹得忽明忽暗,明明窗口被幽悦茗关得很小了,这样的风是吹不进来的。 他手中翻飞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心里蓦的一紧。 向来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此刻房间内还有其他人躲在暗处。 幽悦凝和幽悦茗一直在门外守夜,不可能不通报就放任他人进来。 能不动声色出现在房间内说明此人身手在幽悦凝和幽悦茗之上。 思及此南淮瑾绷紧背脊,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对方目的不明,不能自乱阵脚。 “来者即是客,阁下既然来了,何必做梁上君子,不肯现身?” 随着一个女子低低的轻笑声,如游丝般钻入他的耳中。 与此同时,屋内烛火倏然齐齐熄灭,眼前一片漆黑,潮水般的黑暗瞬间吞没了整个房间。 “圣华公子,好久不见是我。” 身后隐隐浮现熟悉的冷香,自药谷一别后,许久未见,这冷香他已经很久没闻到过了…… 乍一听到这声音,南淮瑾心下酸,往日浮现心头,神情有些怔然。 “公子,出什么事了?” “公子,出什么事了?” 门外幽悦凝和幽悦茗见屋内烛光今日突然灭的那么早,不由得齐声问道。 “无碍,今日我累了,明天还要赶路,早点歇息罢了,你们也不必守着了。” 南淮瑾回过神来,即便此时漆黑看不见那人的容颜,也知她定然抱臂在旁笑意盎然。 “是,属下领命。” 自家殿下想早点休息,她们当然不会质疑,幽悦凝和幽悦茗二人便隐没入黑暗中了。 他乡遇故人,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了,南淮瑾极力控制使自己情绪不再掀起波澜: “王爷为何会来这里?”此刻她不应该在东玉和江池予在一起吗。 温故鸢是习武之人,在黑暗中眼力也极好,自顾自的坐在桌子一旁,倒了一杯茶。 润了润嗓子才开口道: “西越在灭了南漓之后不久便莫名放出了休战书,我还以为百里落郁那莽妇会洋洋得意乘胜追击,继续打仗呢。” “毕竟她们西越的狼子野心不就是侵犯其余三国,妄图一统天下。” “没想到她居然放了休战书,还重建了城池,这一举了收得了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民心啊。” “不过好在她重建摇城,我也能混进去来。” 不止是摇城在重建,其他城池也陆陆续续重建了。 百里落郁放出了休战书,还重建城池,她不能再继续讨伐西越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还没有涂炭生灵。 “百里落郁……她确实是变得聪明了不少。” 南淮瑾听到温故鸢的话并不惊然,百里落郁做的那些事没有避着他知道。 “不是,圣华,你什么还夸她聪明来了?她是不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不对啊,你可是神医亲传弟子圣华公子啊,不至于被人毒成这样吧?” 温故鸢略带惊愕,她觉得这西越将军虽变得有脑子了些,但也正常。 毕竟要是西越全国上下都是西越王那样的蠢暴君国家早灭亡了吧。 “没有什么迷魂汤,摇城此刻都是西越驻军,虽不知王爷冒险前来所为何事。” “但这样孤身一人混进摇城太过凶险,办完事后还是速回吧。” 南淮瑾敛去神色,垂眸淡淡道,那时他任性犯了大错,现在可不能由着自己肆意了。 只是指尖陷入掌心,他浑然不觉痛。 “不是!圣华,我听闻你被百里落郁掳走折辱,我欠你一个人情,说好还你一个心愿。” “想必圣华公子此刻的心愿应该是脱离魔爪,所以来这是为了救你出去,还了你那日救我之恩。” 温故鸢觉得南淮瑾这样一个风光月霁的人,从小如珠如宝长大的南漓皇子。 不应该屈辱委身于一个灭了南漓的敌国将军,真令人唏嘘。 她可不想欠人情太久,于心不安,趁早还了他的心愿,自己还要回东玉去陪江池予。 ‘欠你一个人情’‘还救命之恩’这个几句话在南淮瑾脑海中回响,果真如此…… 或许世事不能强求,他现在心中仅剩为报仇而活了。 沉默半晌,他双眼泛红,“王爷自以为很了解我吗?我的心愿并非如此。” “或许于王爷之砒霜,于我之…蜜糖呢?” 南淮瑾的嘴唇发抖,蜜糖二字差点说不出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被憋了回去。 “南淮瑾你疯了?” 温故鸢听到蜜糖两个字,神情震惊,不是这段日子百里落郁使了什么手段,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南淮瑾退了一步: “疯没疯我心中有数,王爷请走吧,欠我的心愿作罢即可,我救你至始至终是医者仁心自愿。” “南淮瑾,我可是打听过了,你知不知明日一早百里落郁就要带你去西都了。” “届时才是西越人一手遮天,我要是有三头六臂救不出你了。” 见南淮瑾这般坚定不和她走,温故鸢对这个尚未谋面的西越大将军百里落郁不由得勾起好奇心了。 或许她真要去会一会那个百里落郁了,最好是长的惊为天人才能迷惑住南淮瑾。 “我知道。” “算了随你,但我欠你的人情还在,许你的心愿也不作罢。” “若王爷坚持,那还望今后有求能助我一臂之力。” “可。” …… 温故鸢殊不知她好奇的人——真正的瓦上君子百里落郁正屏息凝神将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收入耳中。 她起初疑惑南淮瑾灭火与谁交谈,听到王爷两个字,她心中了然。 原文中能让南淮瑾叫王爷的,不是原文女主温故鸢还能是谁。 完球了,原女主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