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修仙咯》 第167章 下线 梧桐树叶沙沙作响,石桌上的茶汤映着天光云影。 常威摩挲着粗陶茶杯,忽然倾身向前:“时莱啊,记住——” 老人手轻轻覆在道士手背上,“坚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别在乎外界的闲言碎语。” “就像贝多芬。”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别人说他成不了伟大的音乐家,但是他听进去了吗?” 时莱愣了下,就听见范团儿没好气道:“八十多岁的人了,还是这么没正经,贝多芬是没听进去,他听得见吗?” 常威也不反驳,笑呵呵的连连点头。 他朝着时莱使了个眼色,“我结婚六十多年,对于夫妻相处,就总结出来两句话。” 说完,目光还似有似无的瞟向一旁的谢灵运。 时莱立刻坐直,洗耳倾听。 别的经验可以不听,这个得好好学! “第一句,你是对的!” “第二句,买吧!” 院子里几个人瞬间被这话给逗笑了,范团儿忍不住还用手轻轻扫了下常威的胳膊。 那亲昵的动作,看着时莱和谢灵运都脸红! 在牛逼的男人,也会被媳妇拿捏死死的。 隋文帝被独孤皇后气到,大半夜离家出走不干了,被一票大臣追在半路,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家里那个母老虎,最后还是乖乖回去睡觉! 听说东北现在有三个家暴救助中心...... 正笑着,电话响起来。 “燕青,怎么了?” “你自己做主,回来后我就传你符水之道。” “不怕,坚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别在乎外界的闲言碎语,人们都说贝多芬不可能成为伟大的音乐家,但是他听进去了吗?” “呵呵,行,你安排吧!” 挂上电话,时莱把医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常威。 “你做的好,这一点上至少比我好!”常威毫不吝啬的夸奖着。 思忖片刻,又提醒道:“不过,你这样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你真的不怕?” “资本吗?”时莱沉吟着,轻轻摇头,“我连鬼都不怕,还怕资本家?” “资本家可比鬼还可怕!”常威笑呵呵的站起来,苍劲的手掌用力拍在时莱肩膀上,“放心吧,我还能活二三十年。” 麻蛋,这小子越来越对自己胃口了! 米小满跑上山的时候,看见草庐里坐着个中年妇人,抱着小猫,正在和苏小暖说话。 “我们国家有多少民族?” “五十六个。” “我们国家的首都是哪里?” “北京。” “那倭国的首都是哪里?” “北京。” “......高丽的首都呢?” “北京。” “......这些知识都是谁教你的?” “大师兄,她说,世界只有一个中国。” “你大师兄的思想比我小姨还要激进啊!” “你是谁?”米小满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只看见中年妇人面色古怪,她连忙跑过去,拦在苏小暖的前面,张开双臂活像只护崽的炸毛小猫,“师弟已经拜师了,他户口也在道观,你不许带他走。” 常小蛮愣了下,瞬间笑起来,“你是小满?” “对,我是大师兄,我告诉你,这片山都是我的。”米小满叉着腰,气势汹汹,气宇轩昂,气焰滔天。 常小蛮忽然想起六十年前,那个同样叉着腰说“整条胡同都是我的”的小姨。 “我叫小蛮,和你名字一样哦。”常小蛮轻轻摇了摇头,“你不像我,倒是和小姨很像,可惜她今天有事没来。” 米小满懵懂着看向苏小暖,解释之后才知道,这是道士的客人。 小家伙也不扭捏,从书包里拿出一包辣条,“姐姐,对不起,是我错了。” 这声称呼甜得能滴出蜜来,可谓极为不要脸,把苏小暖都给惊呆了! 常小蛮却大笑起来,搂米小满入怀,稀罕的不行。 这道观里的两个小徒弟真可爱,好想拐走啊! ...... 山脚下,榔坪村。 宋兴林自从摆脱噩梦之后,就不肯在医院里丢人现眼,已经回到家里住下。 “爸,部队那边打来电话,催着我们办交接。”宋清扬坐在身边,轻声说着。 “催催催,刚两天时间,催个屁!”宋兴林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糟糕,烦躁道:“你说你,当初拿五百万找了个不靠谱的来,后面又把地给许了出去,你知道那块地值多少钱吗?” “爸,我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了......”宋清扬轻声叹气,“部队根本就不肯接,我找了好多关系才说动的。” “这块地不能给,我受了这么大的罪,就是为了这块地。”宋兴林神情严肃起来,微微皱眉,“你和部队的人谈谈,我们给钱,问他们要多少。” 宋清扬心力交瘁,她没想到,父亲如此顽固,到现在还死守着这块地不肯撒手。 “爸,给钱没用的,我那天看到了真人,这块地部队应该是帮着真人要的。” “给时莱?”宋兴林南心烦意乱,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宋清扬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爸,既然是真人想要,咱们就走吧,他连九组和部队都拿不下的事情也能解决,我们得罪他,以后再有事可怎么办?” 她已经决定出国读书,不想再管这些事情。 三观不一致,连吵架都不在一个点上,你都上吊了,他还以为你在荡秋千。 “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终归也要受制于人。”宋兴林还在脑海里思索着之前的计划。 把道观划成文物保护单位,让时莱来求他,双方再达成合作。 正在这个时候,白露急急忙忙冲进来,“宋总,宋总,出事了!” “什么事?”宋清扬一下子坐直身子。 “就在刚才,税务,消防,工商,安监,七八个部门到了集团,把财务账目全部抱走,还查出一大堆问题,责令我们立刻停工,限期整改......” 话还没说完,宋兴林眼珠子瞪的浑圆,一口气没喘上来。 “呃”了一声,脑袋一偏,昏倒在床上。 脑溢血,又冲了...... 这次没了时莱的符水,算是彻底下线! 道观后院,常小蛮在常威耳边小声汇报进展。 原本和蔼的老人缓缓起身,背着双手看向天空中的太阳,目光逐渐锐利。 资本家...... 哼! 第168章 真善美 太阳西倾,常威起身告别。 没有长亭外,古道边,临别时,他转身,拍了拍时莱肩膀。 他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他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遗憾之后,才殷殷嘱咐道,少年强,则国强。 得知时莱也喜欢书法,常威在后院里挥毫泼墨,留下一句古诗。 画凌烟,上甘泉,自古功名属少年! 这是他少年时,一位朋友写在锦旗上相赠的! 时莱算是方外之人,并不追求功名利禄。 但常威依然把他少年时的赢得的赞誉留在道观! 挺拔的身形矗立在门前,晚风吹的衣衫猎猎作响,霞光在他身上染上一层金边。 金光, 是新中国刚刚成立时, 那一代人的风骨! 米小满和苏小暖就站在时莱身侧,陪着道士送别。 小男孩等人消失在山脚,才小声问着,“大师兄,小蛮奶奶七十岁了,你为什么喊她姐姐啊!” “小屁孩。”小家伙嘀咕了一句,恨铁不成钢的教训着,“喊姐,喊的不是年龄,喊的是江湖地位!” 苏小暖懵懂的点了点头,记在心里。 这句话会让他以后受益良多! 看着老人搀扶着妻子离开,时莱不由自主的想起曾经看过的修仙小说。 宗门里总会在后山藏着几个衰败到不成样子的老祖,他们平时深居简出。 但是,一语定乾坤! 常威的来访,替道观解决了许多未曾显露出来的隐患。 ...... 晨雾如纱,将青石阶染成朦胧的灰白色。 柳青青背着胡杨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像一幅被雨水洇湿的水墨画。 胡杨的下巴硌在她肩胛骨上,嶙峋的触感让她想起老家晒场上的柴禾。 路过的香客都会停下脚步,看着两人不住叹息。 “闺女,有病还是得去医院的,神仙只能求个心理安慰。” “是啊,你这样不行的,道士确实有点真本事,但是他擅长的是找人,没听说他会治病。” “闺女,歇口气,喝点水吧。” 柳青青抖了下肩膀,把胡杨朝上托了托,露出一抹强笑,没有言语。 面对递来矿泉水,她摇头谢绝。 ——怕耽误时间,更怕停下就再没力气站起来。 这是她最后的期望! 两人都是山里的孩子,职业学校时的同学,毕业后一起来邑都打工。 那时候胡杨每天下班,还会去超市干两个小时的搬运,回来后得意洋洋的扇着手里的钱炫耀,然后上交。 柳青青也会趁这个时间在夜市上摆个小摊卖些便宜的衣服袜子,挣的不算多,也够一顿饭钱。 等胡杨做完兼职回来,两人一起收摊,背着包袱走路回家,偶尔会在马路边的小吃摊上点一碗羊肉粉,看着繁华的街道,边吃边聊。 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他们舍不得开空调,忍着寒暑,省吃俭用。 一起憧憬着未来。 要在邑都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生一双儿女,把他们抚养成人。 想着来日方长,却忘记了世事无常。 突然就裁员,当她把求职简历藏到床头柜抽屉时,看到了胡杨的体检报告。 所有的梦都碎了。 听说这个消息,老家两边都来了人。 柳青青爸爸妈妈要带她回去,被她给赶走。 胡杨的爸爸妈妈一直坚持着,直到最近医院下了病危,他们选择放弃,劝姑娘也离开,重新找个好人家。 连一直积极乐观的胡杨都在发脾气,要赶她走。 柳青青不理不睬,依然给他翻身擦背。 昨天下午,病房里突然来了个年轻的姑娘,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轻声细语的说着去道观祈福,有治愈的可能。 两人以为她是骗子。 姑娘脾气很好,耐心的劝解,最后留下地址离开。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两人都是读过书的,并不相信鬼神。 结果天黑之后,李菲儿来了。 她说了方茵癌症的事,说了苏小暖脑炎的事。 “你们现在穷的都拿不出三千块钱,欠一屁股网贷,还怕人骗?” 李菲儿最后的话,刺穿了两人的心房! 是啊,如果要骗,估计只有把胡杨给拆成零件,还能卖点钱。 可这是邑都,又不是KK。 只要能治好胡杨,柳青青愿意长跪在神灵面前不起。 道观门前,鲍燕青坐在草庐里,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划拉着。 她在少女时代学习过音乐和绘画,对书法也有所狩猎。 不过画符显然超出了她的艺术功底,便是那七拐八扭的图形想要记熟就不容易。 昨晚回山后,时莱就传授了口诀和画法。 “师叔,我这算不算多管闲事?”鲍燕青忐忑的问着。 “算。”时莱毫不避讳的点头,“自古就有医不叩门的说法,你知道为什么吗?” 鲍燕青沉吟片刻,迟疑道:“是防止医患关系?” “其一。”时莱将新摘的茶叶在簸箕上清理着,“病家若不诚心,药石难奏效,就像种子要自己破土,旁人硬拔反而伤根。” “其二。”谢灵运坐在时莱身侧帮忙,头也不抬道:“人心似渊,你主动救治,成功了是应当,失败了便是罪过。” 她少年时跟在师父身后云游天下,治病救人,对这事更有发言权。 鲍燕青紧张起来,“两位师叔,那我闯祸了!” “你刚入门,是我没有教导你这些,错不在你!” 时莱见众弟子都竖起耳朵,连米小满都放下啃了一半的桃子,他把簸箕放下,认真问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秦三福来道观直播?” 众人不语,只有米小满大喊着,“道士想帮他们,又懒得下山。” 呃...... 时莱没搭理这个讨厌的小家伙,自顾自继续道:“直播可以宣传道法,让更多人知道我有这个能耐。” “但是,我绝对不会滥好人,跑到别人面前主动说,我帮你找儿子。” “想要我出手,你得抱着一颗虔诚的心上山。” “太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被珍惜,你跑遍整个城市才买到的苹果,就是要比你在家门口买到的好吃,并不是苹果本身有什么区别,而是你的付出决定了你的态度。” 虽然如此说,但时莱起身去厨房炒菜时,依然很满意的回看了一眼鲍燕青。 难怪谢灵运要白素贞把功法转嫁给她。 这是一个心怀慈悲,能看到人世间真善美得姑娘。 那些心怀戾气的人,看不见世间幸福,便是灵气复苏,也修不成道法。 第169章 小暖的愿望 石阶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柳青青背着胡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两人的影子在朝阳下融成一团模糊的剪影。 鲍燕青迎上去,看见姑娘发间飘落的野蔷薇沾满露水,新鲜得让人心疼。 “我们来了......”柳青青的声音有些气喘,比蔷薇花瓣还轻。 “随我来,我带你们去见我师叔。”鲍燕青接过柳青青手里提着的供果和线香,领着他们进道观。 后院里今天还有个常客。 秦三福天刚亮就领着人上山,刚刚安排完一对寻亲的父母。 见有人来,他让助理小五带着人下山继续直播,自己留下来看热闹。 时莱见他死皮赖脸的样子,懒得驱赶。 他看到胡杨眼中那求生的挣扎,问道:“你上山求助,用什么来换?” 情侣俩对视了一眼,顿时有些愤怒和失望。 年轻的过分,开口就是钱。 这样的人,算什么出家人,还讲什么慈悲为怀! 时莱的教养让他即使感觉到对方的不满,依然保持着礼节性的姿态,这是鲍燕青昨天留下的锅,只说能救,没提要求。 “你们都会些什么?”他换了个问法。 柳青青疏离淡漠的情绪不可避免地从眉眼间散溢出来,冷声道:“我是学财务的,他学的厨师。” “学的哪一菜系?” “川菜,不过我们是湘西人。” 时莱顿时来了兴趣,扭头看了眼正在摊晾茶叶的谢灵运,问道:“你们湘西有啥必吃的东西吗?” 柳青青不知道时莱想问什么,不满道:“您这话说的,我们傻逼也是要吃东西的。” 时莱呆滞了下,没想到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骨子里全是辛辣。 也是,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一直坚持着不倒下。 他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看向胡杨,“病愈之后,要在道观里做一个月的饭菜,你可愿意?” 这次轮到胡杨和柳青青发呆。 鲍燕青在一旁歉然解释,“是我昨天没说清楚,道不轻传,法不轻授,师叔施法救人,你们要拿出东西来换。” “可以,别说一个月,一年都行。”柳青青回过神,连忙答应。 原来不是要钱啊! “一月足矣。”时莱自顾自的去洗手,自有鲍燕青准备香炉和符水。 符水上金光划过柳青青和胡杨眼眸,两人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向朝阳。 忐忑的饮下一碗符水,胡杨立刻感受到体内重新焕发的生机。 时莱已经筑基,符水的效果不同往日。 他突然挺直腰板——这个化疗后连翻身都要人扶的青年,此刻竟自己站了起来。 他颤巍巍的朝着时莱长揖到地,“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会说话,得罪了道长,还请道长见谅。” “有用?”柳青青扶着男朋友,声音发抖。 “嗯,有用。”胡杨又感受了片刻,肯定的回答。 柳青青仔细观察着男友的气色,确定没有作假,毫不犹豫的“噗通”跪在地上,狠狠地对时莱磕了三个头。 又挪动膝盖对着鲍燕青磕了三个,起身时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一年多是如何熬过来的。 终于,有了治愈的希望。 她说,愿意在神灵面前长跪不起。 如果时莱能治好胡杨,就是她的神。 这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 时莱没有说话,看着相拥而泣的小情侣,想起常威留下的那幅字。 少年何须凌烟阁? 这一碗符水救回的,或许就是某个人的整个天下。 更惊讶的是秦三福。 他向鲍燕青问了两人的故事,回忆起自己被绿掉的爱情,再看看那个瘦弱的姑娘。 忍不住插嘴道:“小伙子,你们最后能不能走完一生,是你们自己的事,但如果你敢移情别恋,始乱终弃,今天神灵能救你,日后一样会收你的。” 胡杨被威胁了也不生气,认真对秦三福说,“大哥,谢谢你的提醒,我的命是真人和青青救下的,如果我负了她,就把这条命还给她。” 柳青青毫不矜持,“嗯,以后我们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心中巨石落下,姑娘爽利着大笑。 时莱吃不惯狗粮,摆手示意鲍燕青把人带去大殿首过。 两人出了木门,又停下脚步,朝着时莱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鲍姐,是我们误会了你,对不起。”两人又朝鲍燕青鞠躬,“谢谢您救了我们。” 姑娘俏生生站着,微笑不语,脸上泛起圣洁的光。 “你不走,还有什么事?”时莱走回梧桐树下,倒了两杯茶水。 “我是想和真人报报账。” “你做个表格发给我,我自己看。” “是,真人。”秦三福在时莱面前愈发恭敬,犹豫了会,小声道:“真人,您还会符水啊?” “你就安心搞好你现在的事情吧,符水的事,我不直播。” 正如常威的提醒,寻亲还不算是产业,网上最多有些质疑的声音,符水触动的利益可太大了。 “我明白,我明白。”秦三福连连点头应下,他也是知道好歹的。 “既然你不忙,就帮我办点事。” “真人,请吩咐。” “明天12号,我要做一场法事,你帮我下山采购点东西。” “......明白。” 打发秦三福离开,时莱才注意到苏小暖一直蹲在房门口,怀里抱着小昭,耷拉着脑袋。 “小暖?” 听见师父喊,他抬起头,眼眶红彤彤的。 “你怎么了?” 小男孩纠结了会,轻声问道:“师父,你能帮人家找到小孩子吗?” “对。”时莱蹲在苏小暖身边,偏过头看了眼,柔声道:“你想找你的妈妈?” 苏小暖呆呆的看着前方,过了好一会才摇头:“不找,师父,我在道观里很开心。” 时莱没有说话,坐在小男孩身边,看着梧桐树在风中轻轻的摇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小暖才开口道:“师父,我能学怎么找人的法术吗?” “可以,你好好修炼,等有了法力,师父就教你。” “嗯,我一定好好学。”苏小暖用力的点点头,“原来还有好多爸爸妈妈舍不得自己的小孩,我要帮他们。” 第170章 终于来了 天清气朗,视线开阔。 今天是母亲节,不少香客会来山上替母亲祈福。 这些都是极好的。 那些逢年过节,在朋友圈里问候父亲、母亲的人,最让时莱不明白。 他没有爸爸妈妈,以他的理解,过父亲节或者母亲节,不是应该带着老爸老妈出去走走,看看风景,吃一顿美食,或者在家帮着做一天家务吗? 如果没办法回家,也是打个电话,或者弹个视频。 为什么要发在朋友圈里? 难道朋友圈里还有自己不方便亲自问候的爸爸? 米小满一走三蹦跶的跑上山,今天帮着爷爷干了点农活,上山晚了点。 见苏小暖闷闷不开心的样子,她也不问缘由,拉起他就去前面草庐帮忙卖水,身后还跟着小猫和小狗。 小天刚刚月半,走路都不稳当,跑的快了还会摔跟头。 即便是这样,小猫依然不肯靠的太近,躲在苏小暖身侧亦步亦趋。 时莱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把茶叶换到阴凉处,听见谢灵运房间里传来激烈的枪战声。 “换弹,准备替换。” “掩护我。” “十一点方向,有狙击手。” 说话的都是年轻的男子声音,干脆利落。 除了战术对话,几乎没有闲聊,更没有撩骚。 小仙女坐在椅子上,操控着人物跟在三个穿着战术迷彩服的男人身后,跌跌撞撞的前进。 这三个男人配合的极为默契,交替前进,错位射击,连换弹匣都会在频道里提前喊一声,有人替换才会撤下来。 职业班子啊! 似乎也不尽然。 这些人的操作里有很多不是游戏的打法。 比如一般人会贴着墙角射击,只露出一个枪口。 但是他们会在墙角处,射击前,先向后退出一个手臂的长短在探头射击。 即便这样暴露的更多,他们依然这么做,似乎养成习惯。 时莱刚想说谢灵运今天运气不错,匹配到了好队友,就见到其中一人挨了枪子,跪倒在地,大喊着,“小姐姐,小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这种话,以前时莱只听小仙女偶尔喊过。 明明倒地的人身边就有两个迷彩服,这个家伙却点名要小仙女去救, 那两个家伙居然真的不插手,架着枪看向两侧,保持警戒。 谢灵运不说话,蹲下身跑过去救人,眼睛亮得像偷到油的小老鼠。 刚刚战斗过的房间里满是补给包,三个人也不舔,等谢灵运挑挑拣拣后才去收拾。 走出去没多远,又听队友喊,“是人机,小姐姐,你去干掉他。” 谢灵运咧着嘴,压住嘴角的笑意,用两梭子子弹送人机成盒。 时莱都迷了。 他刚才看见,小仙女这一局到现在已经击杀了七个。 就她那个信仰射击的枪法...... 旁观了好一会才明白,三个迷彩服只要把人打倒却不补枪,射杀的机会全都留给了谢灵运。 有没有成就感不知道,反正情绪价值拉的满满的。 时莱顿时怒了! 哪里来的傻缺? 想靠游戏泡妞? 就不怕我把你们丢进放生池里喂王八吗? 时莱愤怒着,气呼呼的跑去前院看放生池的进度。 挖好的池子四周用石头砌了一圈围堤,移栽了几丛细竹,又从山泉引来一支水流,正在注水。 再过些日子,就能在太阳下山香客离开后,开始钓鱼。 五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箔,把放生池的水面烫出细碎的光斑。 时莱蹲在池边,看着新砌的石缝里钻出一株倔强的蒲公英。 这天气热得连树荫都变得稀薄,他不得不把道袍袖子挽到手肘。 天气越来越反常,好像没有了春天,或者春天极短,才五月中旬,就已经入了夏。 虽然时莱出身寒门,依然顶不住这么热的天。 他在放生池边找了处树荫坐下,掏出手机翻看着新闻。 前段时间国际上闹的沸沸扬扬,金毛狮王一天三变,朝令夕改,国内国外一片骂声,首富先生已经黯然退场。 沉寂了四年的蛆,爬上了饭桌,开始恶心全世界。 果然,杀马特这个词还是太超前了。 对这些变局,时莱只能看热闹。 苹果即使涨价,涨多少他都会买,道观里的人都喜欢,就是不知道选择山东的,还是新疆的,不知道哪个更甜。 这只是玩笑话。 他是道士,作为本土传统教派,他坚定的和国家保持立场一致。 他的钱可以是军费,但不能是赔款; 他可以死在战壕里,但绝不躺进万人坑。 放生池的泉水汩汩流淌,时莱的思绪随着水波晃荡,翻完新闻,又顺手打开朋友圈看了眼。 母亲节刷屏的康乃馨中,辅导员的动态独树一帜。 “2025年5月11日12点35分,七斤六两。” 下面第一条就是李万基的回复,“在哪钓的?” 辅导员回话,“是我儿子。” 李万基说,“哦,帮我问问你儿子,在哪里钓的?” “你的答辩还想不想过了?”辅导员的回复最后是一个菜刀表情。 李万基瞬间怂了,没在说话。 这货总是在作死的边缘游走。 前几天他刚和时莱说,被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上。 时莱连忙恭喜,询问对方家庭情况。 结果这货说,大户人家是一家洗浴的名字。 随手给辅导员的动态点了个赞,坐在池塘边开始考虑回学校答辩的事情。 他的论文只写了个大纲,剩下的全是宋错帮着完善的。 还需要多看看,免得到时候出错。 池塘边,知了突然开始嚎叫,他眯起眼看了看太阳,准备回屋炒茶。 刚刚起身,米小满的声音从草庐方向炸响。 “道士,道士,那些黑衣服的家伙又来了。”小家伙叉着腰,气呼呼的伸出一根手指。 时莱快步走到石阶旁,聂何芳领着一群人,正在气势汹汹的朝着山上来。 隔空对视,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善。 时莱伸手入怀,捏了捏赶山鞭。 等你们好久了! 草庐旁,小天跑到时莱身边,瞪着来人,从嗓子眼里发出沉闷的嘶吼声。 第171章 一二三四五 时莱见米小满要跑过来,摆了摆手,“去后院,找你姐姐。” 小家伙顿住脚步,在平台上对着石阶吐了口唾沫,刚跑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拉上苏小暖,喊走小天狗。 小男孩稍有些胆怯,依然倔强的站在时莱身侧,牵住他的衣角,要和师父同仇敌忾。 被米小满拉的跌跌撞撞,他喊着,“大师兄,我要帮师父......” “你太小了,坏蛋一脚就能踢飞你。”小家伙一路走一路絮叨,“所以我让你多吃点,那样就能快点长大,你就可以保护道士啦,不过道士被雷劈过,和以前不一样,你不要怕,他们打不过道士的,我们再去......” 嘀嘀咕咕的唠叨声消失在道观里。 “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老虎不说话。” “原来是废物。” 跟在聂和芳身后的一个青年没有穿黑色的九组制服,嘻皮笑脸的唱着儿歌,脚步悠闲,抬头轻佻的看着时莱。 麻蛋,长这么丑,唱个屁的歌! 打老虎? 你如果昨天来,那还真有个大老虎让你打。 时莱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草庐边方茵尖叫一声。 煮茶叶蛋的炉子突然飞了起来,连汤带水,夹杂着炭火,砸向时莱。 “念力师?” 时莱在心底猜测着。 赵卫国给过他一些超自然国际联盟的资料,知道普通成员就是靠身体素质,类似黑寡妇和鹰眼,更高级的点比如队长。 也有少数人可以操控火焰、金属,类似万磁王。 更顶尖的就是念力师,类似黑凤凰。 不过电影都是夸大的,他们没有那种毁天灭地的能力。 时莱不避不让,赶山鞭从怀里飞出,像螺旋桨一般卷起气浪,将东西全部拦下。 只是可惜了那些鸡蛋,落在地上四散滚落,表面的茶叶汤汁裹着泥土,一片狼藉。 钱伍德有些意外,收敛起脸上玩味的笑容,看向时莱手里的长鞭。 他不是九组外勤成员,来自总局。 在九组的念力师李舒文遇到意外后,聂和芳就向总部求援,听说可能是鬼魂,总部立刻把钱伍德给派了过来。 对于鬼魂的研究,整个国际联盟从未停止过,但一直没有抓到实例。 结果人还在路上,事被时莱平了。 最后和聂和芳商量后,两人决定今天来伏魔观,把时莱带走。 以前是看走了眼,这个小道士还是有点名堂的。 也许,能在他身上,找到一条不一样的进化之路。 “你没事吧?”时莱看向方茵。 “没事。”老人看着地上的鸡蛋有些心疼。 营生不易,虽然时莱没有收取任何费用,这个摊子也能供着母女两人日常生活,但经历过苦难之后,她愈发珍惜身边的一针一线,见不得浪费和糟蹋。 “你先回大殿。”时莱的鞭稍指了指身后道观的方向。 方茵愣了下,快步朝着道观跑去。 明明是个累赘,就不要给自己强行加戏了。 顾苏桥兄弟六人听了消息,已经从道观里出来,刚准备冲过去,就听见身后清脆的声音,“你们不用过去,照顾好香客!” 谢灵运一身月白深衣,手持九节杖,面若寒霜迈过门槛。 以前,留着九组,是想给时莱炼心。 可是这么蹬鼻子上脸,真当我的脸是扁的? 自苏醒之后,小仙女第一次真正的愤怒。 在公交车站打精神小伙都是风轻云淡,此时已然动了杀心。 若是顾苏桥六兄弟开了法眼,就能看见,谢灵运每一步落脚,地面就会闪过一道两仪金光。 “干什么的?” “怎么能掀人家摊子呢?” “城管?那也管不到这里吧?” “报警,报警。” 这会还未午时,道观门前都是往来的香客,见到这一幕义愤填膺。 经常上山的人都知道,卖茶叶蛋的母女都是可怜人,每天虔诚拜神祈祷,靠着一个小摊养家糊口。 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这已经低贱到了尘埃,为何还要为难她们? “激怒他,收集好数据,然后擒下,快速离开。” 聂和芳等人已经登上平台,自知现在他们在邑都不受待见,听见香客说报警,计算着时间,一个小时警察就会赶到。 先把人抓住,栽个妖人的罪名,再慢慢扯皮! 钱伍德虚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又恢复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态度,懒洋洋的偏着头,手掌垂在身侧轻轻一招。 要是半个月前,时莱就会吃闷亏。 此时猜到对方是念力师,早早开启法眼。 他只是向后退了两步,无形之手就从他鼻尖划过,带起的风吹乱了额前长发。 “咦......” 钱伍德这下认真起来。 “你以为只有你会?”时莱把赶山鞭交到左手,右手伸出,在空中用力一拍。 他是道士,不吃大蒜,拍蒜是不会的,但是拍黄瓜很熟悉。 肉眼可见的狂风平地卷起波澜,仿佛空中有只大手下压。 这本是“斩妖”术里的一招,无形无质,专门用来对付游魂和厉鬼。 但如果拍到人身上,头都要给你打歪。 钱伍德感应到一股巨力袭来,刚要准备闪开,瞅见身旁都是队友,脑中思绪急转,硬着头皮朝天上推出双掌。 他如果躲开,必然会有组员受伤。 旁边这么多香客看着,太丢面子了!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空中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爆炸,烟尘散尽之后,时莱只是甩了甩胳膊,而钱伍德连续向后退了五六步,被聂和芳顶住后背才稳住身形。 他的鞋尖碾碎一颗滚落的茶叶蛋,蛋黄混着泥浆从他鞋底渗出,像被踩烂的夕阳。 袖口“刺啦”裂开两道口子,无形的风刃擦着他的胳膊落下。 论身体素质,时莱可能和九组成员在伯仲之间。 玩玄乎的,我是你们祖宗! 真以为看过几部英雄电影就自以为高人一等? 美国队长沉睡七十年醒来,都还要被个黑人发号施令! 道观门口,香客们轰然喧哗,纷纷拿出手机拍摄。 道士藏的有点深啊! 米小满拉着苏小暖坐在门槛上一起拍手叫好。 “师弟,小猪的手叫蹄,狗狗的手叫爪,人的手叫掌,那么道士的手叫什么?” 苏小暖跟不上大师兄的思维,抓着脑袋摇头。 “笨蛋,当然叫做仙人掌啊!” 第172章 我为什么不怕呢 “我们一起上。” 聂和芳已经发现,总局来的援军似乎并没有那么强,或者说,小道士以前装傻充愣太逼真,把他们都骗了过去。 扮猪吃虎...... 这不是网剧才有的桥段吗? 十几个九组成员分开成扇形围了上来。 时莱站在原地没动。 他有些遗憾。 斩妖术是要耗费灵力的,刚才装逼吓唬吓唬对方就够了,真要是连续使用,自己的修为还不够。 这会敌人分散,还得一个一个的跑过去揍。 要是自己有个远程攻击的武器多好。 枪就别想了,要是有个弓,哪怕是个弹弓呢...... 他拍了拍额头,把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念头抛开。 九组已经从把各色各样的武器抓在手上,慢慢逼近。 “一起上,只有他生命受到威胁,才能看到他的真实实力。”聂和芳把胸前挂着的记录仪扶了扶,提着一把长剑向前走了两步。 “生命受到威胁?”时莱低头想了想,转头看向身后的谢灵运。 真特么的搞笑。 你们连伏魔观大小王都没搞清楚,就跑来动手喊打喊杀。 小仙女只是冷着脸站着,摩挲着掌心的九节杖,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行吧! 时莱明白,这是自己练手的好机会,学了这么久的手博术和太平剑法,该露露脸了。 他把赶山鞭又揣回怀里,对着一旁保护香客的顾苏桥喊了声,“山明,把剑给我。” “师叔,接着。” 时莱探手,把斩妖剑接住,“噌”的一声拔出。 聂和芳见到“斩妖”剑时,脸颊不自觉的肌肉跳动。 这把剑她也觊觎了很久,自然认识。 可惜龙省的组长是局长的侄子,她争不过。 没想到失踪的“斩妖”剑居然在时莱手里...... 还没等她想明白,时莱余光瞄了下身侧,本能闪避过侧面来的攻击。 剑在手中挽了个花。 反击开始了。 剑尖垂地,在青石板上划出一线火星。 九组十二名成员扇形散开,战术靴碾碎满地落叶。 “上!”聂和芳的指令刚出口,时莱的身影已如闪电突进。 首当其冲的壮汉只觉腕骨一凉,门板宽的巨剑已被拍落——剑身上两道剑痕画出个完美的鸳鸯锅。 “叮”“叮”两声脆响。 剑尖点在锅里,鸳鸯锅已经成了阴阳两仪。 反手剑鞘精准捅在他的气海穴上。 这个重达两百斤的壮汉瞬间蜷成虾米,呕出半口酸水。 第二人旋身飞踢时,时莱左手的剑鞘精准点在他膝窝。 众人听见“咔”的轻响,那腿便软绵绵垂下来,像被抽了骨头的蛇。 一条金属锁链破空袭来,时莱低头躲过,伸手把已经舞过去锁链尾端抓住,用力一扯就把人反扯到面前,一拳砸在他面门上,如同加了辣子的豆腐脑,红彤彤的好看。 有人赶来救援,速度如风,出现在他身边,钢尺狠狠地砸向时莱手臂,那人翘起一丝狞笑,却发现这一下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自己人的脑袋上。 这一下更好看了。 见了血,围观的香客更加兴奋,一个个吼叫着。 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剑光忽如暴雨倾盆,在十二人之间织出银色罗网。 剑鞘戳中第五人的气海穴,那人顿时如虾米般蜷缩; 剑穗扫过第六人眼睛,逼出两行生理性泪水; 剑格撞上第七人下巴,带飞三颗带血的槽牙。 钱伍德的念力刚凝聚,时莱的剑尖已抵住他喉结。 剑身传来的震颤让这位念力师浑身汗毛倒竖——那是被压制的异能反噬的痛感。 钱伍德大惊,把凝聚的念力向前一推,靠着反作用力快速后退,躲过了那致命一剑。 时莱根本就没有想要杀人。 至少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些人杀了。 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放生池,抬脚将攻击过来的一人踹了进去。 巨大的水花溅起,放生池的水面荡起涟漪。 山风掠过他耳际碎发,带来放生池湿润的水汽。 聂和芳几次攻击都被时莱轻松化解,踉跄着退后,看见鬼魅般的身影在人群中闪烁,每次剑光闪过,就有一名队员倒地不起,又被一脚踢进放生池。 他看了眼胳膊上的屏幕,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 探测仪上怎么一点波动都没有? “发什么呆?” 听见声音,聂和芳抬起头,正好和时莱对视,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巴掌扇在脸上。 耳光抽得她天旋地转,整个人好像被车撞过,横摔在地上,又被时莱的布鞋踩住脸,像是被大象屁股坐住。 刚想要挣扎,就被一脚踢在腰上,人飞起来,砸进放生池里。 钱伍德已经无心在攻击,知道今天不管是自己,还是整个九组,都栽了。 他一个翻滚,站起身撒腿朝着石阶的位置逃跑。 时莱转着脑袋看看左右,把刚才打落的锁链捡起来,转着圈抛出去。 锁链贴地飞行,刚好缠在钱伍德的小腿上。 他的身体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脑袋刚刚探出石阶,就感觉身后一道拖拽的力量。 时莱已经走过来,拖着他的一条腿朝放生池过去。 “求求你,放过我。”他的体能不如普通成员,挨了这一下,痛彻心扉,说话都在颤抖。 “我最讨厌浪费粮食的。”时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指了指空地上那散乱后被碾压成一滩的鸡蛋。 “我,我赔钱。” “赔钱就不是浪费粮食了?粮食应该在田野里,在肚子里,而不是被丢在地上踩烂。”时莱拖着他又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你把这些鸡蛋吃了,我就不算你浪费。” 钱伍德看着地上那一摊一摊被踩成烂泥的鸡蛋,犹豫着。 “不吃,我先打断你的腿。”时莱蹲下身,把掉落的钢尺捡起来,褪掉钱伍德小腿上的裤子,比划着合适的位置。 “我吃,我吃。”钱伍德连身求饶,“是不是我吃了,你就放我走?” “是,我说话算数。” “我不相信你,你是修道之人,你要对天发誓。” “我对天发誓,我会放过你们。”时莱认认真真的发誓。 钱伍德在地上爬行着,顾不得周围香客的嘲笑,把一块块色彩斑斓,裹着碎叶砂石的鸡蛋捡起来,塞进嘴里。 时莱等他吃的差不多了,过去拖住他的腿,随手抛进放生池。 “啊......你对天发誓了的,你就不怕老天惩罚你吗?”钱伍德愤怒大喊着。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道士怎么会不在乎刚才对天的誓言。 时莱愣了下,“是啊,我为什么不怕老天惩罚呢?” 第173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放生池的水面映着十二张惨白的脸。 时莱蹲在池边青石上,赶山鞭垂入水中,惊起一圈涟漪。 谁敢嚎叫,就甩过去一鞭子。 “现在是问答环节。” 池中众人沉默如铁。聂和芳的战术服吸饱了水,沉甸甸裹在身上,像套枷锁。 “我发誓,谁能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放他下山。”时莱举起手,“我对天发誓。” 钱伍德嘴角抽搐。 在九组的眼里,时莱现在的信用,甚至不能在山脚下的小卖部赊一个打火机。 用一句老话说,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时莱遗憾的站起身,眉头微皱,“唉,希望一会不会把你们的医保和寿险打欠费。” 平台上满地狼藉,鲍燕青和方茵正在安抚香客,苏小暖拿着扫帚打扫地面,顾苏桥六兄弟把柴火炉和铁锅摆回原位,又把武器收拢,轻轻的放在时莱面前。 时莱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在掌心颠了颠,似乎在挑选最趁手的兵器......刑具。 钱伍德目光呆滞的抬起头。 他在总局锦衣玉食,没有九组外勤成员常年和妖物作战锻炼出的意志,率先崩溃了。 “说说你们今天来的目的吧?” “和你战斗,把你打到大残,采集你的数据,再把你抓回去,逼你交出控制鬼魂的方法。” 大残? 我看你们是大言不惭吧? 时莱撇了下嘴,“你没穿制服,也是九组的?” “我是总局派来支援的。” “九组在蜀地有多少人?” “正式成员二十三人。” “和男足一样啊,难怪这么拉稀。”时莱没好气的说着。 谢灵运牵着米小满走过来,声音冷冽,“九组在蜀地的驻地在何处?” 崩溃的钱伍德似乎知无不言,立刻爆出一个地址,全然不顾旁边聂和芳咬牙切齿的眼神。 谢灵运又问,“你们总局的地址呢?” 钱伍德茫然的看着水池边俏生生站着的姑娘。 “姐姐问你地址呢?”米小满气鼓鼓的站在池塘边,辫梢的蝴蝶结欢快跳跃。 她捡起一块石头砸下去,拍打在钱伍德面前。 溅起的水花淋了他一头,也顾不得擦。 你们问总局地址做什么? 难道你们还想报复总局? 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我们总局,像我这种S级的人有五十多个,我只是念力师,并不擅长战斗,我们那里还有比我更厉害的人。”钱伍德耐心规劝着,不自觉露出几分自豪来。 “那真的蛮厉害的。”时莱由衷的感叹着。“S级是你们最厉害的吗?有没有SSS级,或者SSR级?” 钱伍德摇了摇头,“S级就是我们现在的最高级别。” 时莱有些失望,又指了下聂和芳,“她是什么级别?” “B级。” “哦,你们加在一起就是SB组合,挺好的。” 钱伍德喉结滚动。 他看见米小满又抱来一筐鹅卵石,每块都有拳头大,“我姐姐问你话呢,你怎么只回答道士,不回答我姐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姐姐?” 谢灵运的目光逐渐森寒。 身上不自觉涌现出一股来自一千八百年前古战场上的凛冽杀意。 钱伍德瞬间吓尿了,忙不迭的说出地址。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现在可以放过我了吧?”他抬起头,哀求着看向时莱。 之前说三个问题的,我回答了至少十个,你再不讲信用就过分了啊! “等等,把你们总局五十个S级的情况告诉我,我就放你下山。” 时莱温和而平静的说着,脸上满是真诚。 从池塘边走开,时莱掸了掸身上被溅上的水滴,看向米小满道:“你很喜欢玩水啊?” “对呀,天气热,水里凉凉的。” “嗯,那你一会把平台上都拖一遍,正好可以玩......” 话音未落,米小满已经蹬蹬蹬的跑掉,朝着顾苏桥大喊,“山明,山明,你把那条锁链留下,我带回去给爷爷锁三轮车。” 时莱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身边的小仙女,“你准备找上门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谢灵运扭头回看了一眼,满是厌恶。 “要不,再等等?” “等什么?” “京城蛮远的,等两个月,等小满考完试放假,我们一路云游过去。” 时莱是觉得自己刚刚筑基,修为不稳,听说了其他S级别的能力后,想多积蓄点力量。 他是男人,得自己动手! 而且他心胸宽广,并不急于复仇。 静中藏了一个争字, 忙中藏了一个亡字, 祸中藏了一个口字, 稳中藏了一个急字, 忍中藏了一个刀字。 小仙女说过,决策要符合实力,这是她两千年前血泪换来的经验,时莱牢记于心。 谢灵运思索了片刻,轻轻的点点头。 一路云游过去,就可以一路看风景,吃美食...... ...... 邑都市内,常威刚刚准备乘机回京,就听到赵卫国跑来汇报的消息。 “还真是挑战我的底线啊!”老头叹了口气,目光逐渐变的冷漠,“开放后,龙组一直在蛰伏,该动一动了。” “首长,您的意思是,龙组开始接替九组?” “什么叫接替?五八年成立龙组,本来就是为人民服务,后来因为经济发展,我们让了步,现在既然有人肆意妄为,那龙组就应该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是,首长。” “通知下去,即日起,各地龙组开始扩编,接管城市超自然事件,还有,通知749,从现在开始不许再穿制服。” “是,首长。” “回京后,我会和今上碰个面,把749的经费都停掉,现在金毛狮王刚把援助署给裁了,我看他们经费从哪里来。” 这个话赵卫国不好接,默默听着。 “小道长很生气?” “还好,我们的人过去后,他就把人移交了。” “嗯,他和我一样,很有气度嘛。” 赵卫国低着头没说话。 您有没有气度我不敢说,小道士可一点不手软。 十二个人生命没有危险,只是全都断手断脚。 “小道长在忙什么?” “他在准备明天的法事。” 常威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他有心了。” 沉默了会,听见老妻在身边开口,“破虏最近怎么样?在忙什么?” “......他最近训练还是蛮刻苦的。” 龙组基地,常破虏抓着手机正在骂街。 “一群王八蛋,也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居然没让我混到前三,你们等着,等我把枪法练好了,把你们统统赶走。” ...... 求点五星和好评,如果能有催更和免费发电更好! 人生苦短,我他妈又懒,绝配! 为了数据好点,只能厚着脸皮哀求诸位神仙读者,如果催更能过一千,这个月我尽量保持每天四更! 第174章 余波 午后,刚刚吃完饭,铁锅里的新茶正发出细碎的爆响。 时莱手持竹铲翻动青叶,蒸腾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眉眼。 柳青青冲进后院时,带起的风掀动了灶膛里的柴火,几点火星溅在晒干的松针上,腾起细小的烟柱。 “您没事......”姑娘的嗓音带着跑山后的嘶哑,见到时莱安然无恙,喘出一口长气,贴着木门滑坐在地上休息。 她在短视频上看到一些打斗片段,很快这些视频都被下架,因为“该内容涉嫌违规”。 因为担心时莱的安全,一口气跑上了山。 被神秘力量下架了短视频后,网络上的风言风语又多了起来。 尽管视频里很明显看出时莱是被挑衅,依然有人不满,甚至试图从法律层面来给他定罪。 世故的世界,习惯把少年人的勇气当做叛逆,把成年人的懦弱当成顾全大局。 好在,这个世界懂得感恩的人依然很多。 不管是担心恩人的安危,还是担心胡杨没了符水,柳青青能跑上山来探望,都无可指摘。 除了她之外,于伟夫妇,薛昌夫妇等受过时莱恩惠的人也打来了电话。 时莱心平气和的回答着,丝毫没有因为网络上的评论而动怒。 他读书,是为了能心平气和的和傻逼说话。 他修道,是为了傻逼能心平气和的和自己说话。 相信这次之后,九组不会再轻易挑衅。 他让鲍燕青搀扶柳青青进来,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姑娘仰头饮尽时,一滴汗顺着她脖颈滑落,在领口洇出深色的痕迹。 这一碗山泉水甘甜可口,似乎跑山后的乏力也消散无踪,她歇了口气,又跑去水池边要和两个小家伙抢着洗碗。 被米小满拒绝后,她转头进厨房,把山清给赶出来,自己在里面刷锅,扫地,连堆放在灶台后面的柴火都码放的整整齐齐。 她是真的感谢时莱。 敬为神明! 感谢他救了胡杨,救了自己。 没有胡杨的日子只是余生,有了胡杨的日子才算是未来。 日头偏西时,乔婆婆的蓝布头巾出现在石阶尽头。 她挎着的竹篮里,两只土鸡的脚爪被麻绳捆得结实,青菜叶上还凝着水珠。 “小真人,你没事就太好了”乔婆婆树皮似的手抓住时莱手腕。 老太婆不习惯用电话,也没有时莱的电话号码,听到邻居说有穿制服的人上山打道士,她在后院抓了两只鸡,揪了两把青菜就慌慌张张的上了山。 “让您担心了。”时莱笑呵呵的扶着乔婆婆坐下,又倒了杯凉茶。 “这道观有灵。”乔婆婆喝了口茶,赞叹道:“连山上的茶水都是甜的。” 时莱就笑,“那您以后常来喝,我这后院门,您随便进。” “好,好。”老太婆高兴的露出残缺门牙,抓着时莱不放,叮嘱着,“娃儿,以后莫和人打架,他们那么多人,伤着你怎么办?” 她没喊真人,就如同亲人般,喊了一声娃儿。 “是,我听您的。”时莱笑着点头应下。 “你是要做神仙的人,不要和那些坏东西斗气。”乔婆婆又嘱咐了一句。 老太婆没读过多少书,说不出幸福者退让原则的话,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幸福者退让原则,如果你的家庭幸福美满,在外面遇见有人挑衅,你千万不可以跟对方纠缠,要懂得退让。 因为你可能不知道对方在此之前经历了什么,如果再加上与你的争吵可能会成为导火索,对方在情绪失控情况下有极大可能会做出伤害你或者你的家人的行为。 这条原则未必适合时莱修道的心,但也是乔婆婆的一番好意提醒。 至少,在李正出现后,乔婆婆就感觉很幸福,也不再和人随便发生争执, 聊了会天,送乔婆婆出门,在木门外,时莱看见盒子里摆着的豆腐,草绳编的鸡蛋,柳条穿着的鳜鱼...... 这些都是香客们送来的。 他们听说了事情,上山后得知时莱无恙,放下礼物,烧一炷香,又乐呵呵的离开。 伏魔观从来不收门票,烧香也不要花钱。 师父说,收了钱,就不是信仰,而是交易。 在早年间最困难的时候,这里的香也是不要钱的,实在进不起货,师父还曾经自己学过制香。 正因为如此,这些年一直有香客来,每次拿了香,丢下三块两块,拜完神也不急着走,坐在大殿里和他们师徒聊聊天。 再加上这些日子他每天送出平安符,早就有了虔诚的信众。 真心换真心...... 门前的放生池,米小满正带着苏小暖和梅山观六兄弟在给池子放水。 小家伙说,被那些人泡过,水都臭了。 “你什么时候拖地?”时莱找了个石头坐下来,看着忙的一头汗的小家伙,问道。 米小满都惊呆了,抓着手里的瓢举了举。 “我问你什么时候拖地,你举个葫芦算什么意思,葫芦娃吗?”时莱扭了扭脖子,眯着眼睛盯着远处的太阳。 “哼。”米小满鼓起腮帮子,决定不理睬这个周扒皮。 道士最喜欢骂她和打她屁股,每次挨骂和挨打的时候,她连把道士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你最近好好学习,别忙着赚钱,卖水的生意有方嬢嬢帮你守着,该分你的会分给你。” 时莱觉得自己作为师父,还是要好好的指导下徒弟,并诱之以利,“如果期末考试能考进全班前十,放暑假我带你去京城玩。” “京城,是首都吗?” “对。” “我可以去看升国旗吗?” “可以,只要你起的来。” “要起很早?” “很早很早,刚刚睡觉就要起床。” “那我不睡觉,直接去。” “困了呢?” “你抱我。” 两人说着话,听见旁边的竹林旁的灌木丛窸窸窣窣的作响。 过了片刻,一条小狗从树林里钻出来,身后还跟着个巴掌大的小猫。 小天的嘴里叼着一把袖珍短弓,哼哧哼哧的跑到时莱面前,献宝似的放下,绕着时莱飞快的转了两个圈,踉跄着一个跟头摔在地上。 它快速爬起来,对着身后的小猫低吼了一声。 小昭委屈巴巴的,把嘴里叼着的一个锦囊口袋放下,里面滚出几颗银色弹珠,在夕阳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弓只有小臂长短,琥珀色的弓身上缠着金丝,弓弦当中有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皮碗,刚好可以嵌进去一颗玻璃球。 时莱拾起短弓的刹那,弓弦突然无风自鸣。 第175章 老道 傍晚香客下山,逐渐清净。 放生池的水面映着最后一缕霞光。 时莱坐在青石板上发了会呆,把小弓收入怀中,揣上锦囊。 见到这玩意的第一眼,他就猜测是真君法宝。 毕竟这里是灌口县青城山, 毕竟供奉着清源妙道真君, 毕竟之前已经有了赶山鞭。 至于金弓银弹为什么会出现在道观外的灌木丛里,为什么会被小天和小昭找到...... 小天只会拼命摇尾巴,再快点就转成了螺旋桨,面对时莱的提问,一脸傻笑。 小昭......它也不聪明,跟在小天身后,想要靠近又不敢,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水光。 问他们,还不如做法把土地和山神叫出来。 米小满和苏小暖把放生池的水换了新的,爬起来洗了洗手,洗了洗脚,趿拉着鞋子跑回后院。 梧桐树下挂着灯泡,这是以前师父买的,有些年头了。 早年间的东西质量真不错,一箱子六个灯泡用了快十年还有新的。 老式灯泡散发着昏黄的颜色,照亮了树下两个摇晃的小脑袋。 米小满咬着笔头,正在赶作业,旁边是大字不识一箩筐,好奇观望的苏小暖。 新鲜场景意外有些古朴的感觉,让人怀念,就像书本里曾经出现过的“小橘灯”。 “小满的成绩不差。”鲍燕青收拾着东西跟在时莱身后进后院,小声说着,“她能认识很多字,算数也很好,是故意不好好写。” 鲍燕青这段时间担负着大师兄学业的辅导,虽然小家伙依然十道题错八道,但又怎么瞒得过蜀大的毕业生。 “是因为班主任吗?” “嗯,她不喜欢米继业,大师兄性格活泼,米继业不喜欢她。”鲍燕青犹豫了会,试探道:“能不能给她换个班?” “一年级就一个班,现在学生越来越少了,如果不是两个学校合并,人数会更少。” “要不,您和校长谈谈,把米继业换掉?” 薛昌还在以伏魔观的名义赞助着学校的午餐,只要提出来,校长肯定会认真考虑。 时莱想了想,轻轻摇头,神色收敛,“干扰教学,是一件很让人讨厌的事情。” 一个老师,特别是小学启蒙的老师,对孩子的一生都有极大的影响。 但是,你不能因为米小满个人对米继业的不满,就轻易提出换老师。 校方如果无法满足要求,孩子会不会更加被针对? 这种事,只有为人父母才能逐渐理解其中的无奈。 当然,面对熊孩子和他们的家长,老师们也有很多无奈。 “你平时多辛苦下,小学的课程也不难,小满很聪明,你多辅导辅导。” “没问题,师叔,辅导大师兄的作业不费事。” 晚饭前,米小满已经做完了作业,检查后居然全对,小家伙得意洋洋,“师弟,道士说,暑假带我们去京城玩。” 年纪前十而已,轻松拿捏。 “大师兄,什么是暑假?” “就是很热很热的时候放的假,可以很长时间不上学。” 苏小暖天天不上学,对这个假期没感觉,只是觉得去京城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情,高兴的晃了晃脑袋,“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米小满认真想了想,点头道:“嗯,道士还不错,等我长大了,可以考虑嫁给他,他不聪明,还有大病,以后娶不到老婆的。” 鲍燕青忍住笑,把手里的作业本放下,轻声道:“大师兄,你不能嫁给师叔,他是你师父。” “不可以嫁给师父吗?” “不可以,你们......算近亲,近亲不能结婚。” 她想说乱伦,犹豫着,换了个能说的词。 “近亲......?” “就是很亲很亲的人,不能结婚。” “那我爸爸为什么娶了我妈妈?” 鲍燕青瞬间被噎住。 尽管米小满是个聪明机灵的小姑娘,可也只有七岁。 ...... 寅时的山风格外寒凉。 时莱将最后一叠黄纸压上镇石,抬头望见启明星正悬在伏魔观飞檐上。 米小满抱着比她人还高的笤帚,正在清扫大殿前面的落叶——小丫头今早出奇地安静,连辫梢的铃铛都没响过。 苏小暖把落叶拢起,轻手轻脚的放入竹篓,不言不语。 今天是个严肃的场合,昨天晚上师父甚至没有吃饭。 梅山六弟子抬着祭品鱼贯而入。 顾苏桥肩头的扁担弯成满弓,两端各悬着九斤九两的糯米; 沈云谏怀里的陶瓮装着百花蜜,引得几只早蝶绕着瓮口飞舞。 卯时三刻,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时莱手持桃木剑划开晨雾,剑尖挑起的露珠在空中连成北斗七星。 “太乙救苦天尊——”他长诵一声。 米小满和苏小暖肃然立在他身侧,立刻摇响三清铃。 稚嫩的童音与铜铃的清响交织,惊起满山宿鸟。 顾苏桥六人列成六合阵,手中六色幡旗次第展开: 青幡招魂, 白幡引路, 赤幡镇煞, 玄幡定魄, 黄幡载德, 紫幡承愿。 幡面上的往生咒文如活物般游动,将十七年前的悲恸娓娓道来。 露珠凝成婴孩笑脸,山风送来遥远的读书声。 “礼赞——”时莱剑锋一转,桃木剑凌空画出金色符箓。 米小满突然摇动三清铃,惊动了趴在地上的小天狗。 这黑毛团子突然人立而起,对着厄难的方向连吠三声。 谢灵运不知何时立于殿脊,月白道衣被山风鼓荡如帆。 她指尖轻弹,九节杖上的铜环应声而鸣,将梅山六弟子的诵经声送向云端:“魂兮归来——” 放生池的水面泛起涟漪,倒影着空中掠过的鸟群。 大殿门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道士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眼前的法事,暗自点头。 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难怪贵人如此看重。 他受指派而来,也想亲眼看看,这个小道士到底是怎样的人。 道家传承断绝,今日又在青城山重新出现。 原本只以为是闹剧,协会都没当回事。 上一辈住持时,对于道家该不该入世宣传,颇有争论,前些日子老住持去世,杂事繁多,又搁置了。 直到前几天,有京城大佬询问,协会才重视起来。 讨论良久,老道决定亲自走一遭。 刚才桃木剑划过天空,金色符箓就在他眼前。 做不得假! 第176章 岁月 上午十点半的阳光穿过竹林的间隙,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陆明坐在道观外的草庐旁,卸下假肢轻轻靠着石凳,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这石阶看着不高,走起来倒是费劲。”他望着来时的山路笑道,山风拂过他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带来一阵清凉。 方茵正在用蒲扇轻扇着小炭炉,闻言抬头递来一个纸杯:“歇会儿吧,这是今年新采的云雾茶,真人炒制时特意留了嫩芽。” 茶水澄澈透亮,陆明接过时闻到一缕清幽的兰花香。 他想起上次在后院喝到的山茶,那回米小满怕他嫌苦,还给了颗糖。 “还是道观的茶好喝,”他啜饮一口,“城里买的总是少了些山野气。” “山泉水泡的,自然不同。”方茵又给他斟满一杯,炭炉上的玉米开始散发甜香,“小满天没亮就起来帮着做法事,做完功课才下的山。” 她说着看了眼日头,“一般得下午四点才能上山。” 陆明望着石阶上飘落的树叶,轻声道:“道长有心了。” “听说以前每年都做,不过那时候只有真人和他师父,今年多了些弟子,稍做的大了些。”方茵顿了顿,柔声道:“那时候真人还很小,有个玩伴,刚刚五岁,没了。” 陆明摩挲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杯中的茶水映出他沉静的面容。 几只山雀落在放生池边啄水,陆明望着新挖的水池转移话题:“上次来还没这个池子,养的都是什么鱼?” “嗯,你走后新挖的,放生池,还没放鱼。”方茵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刚洗好的玉米架在火上。 “回头我也买些鱼过来放生。” 方茵轻声笑了下,压低着嗓门,“可别,真人不信这个,他说有罪就去自首,放生算什么?” “那道长还挖个放生池?” 方茵笑的有些尴尬,见左右没人,只有个老道士坐在几米外的石头上捶腿,便解释道:“这是真人用来钓鱼的。” 呃...... 人家放生,他放生姜? 吴道子愕然,又捻须而笑。 这个小道士,还真是有趣。 他没急着去和伏魔观的人见面,伏魔观做事随性,见到有道士来,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陆明没有和时莱面对面说过话,只是远远见过几次,但他和米小满算是忘年交,爱屋及乌,没道理的觉得道士是个性情洒脱之人。 大概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养出米小满这样的徒弟。 那个带着自己挖竹笋,挖金蝉,摘桑葚的徒弟。 桑葚很甜,回到家后,妈妈洗的很干净,一部分吃,一部分留着酿酒。 在家的几天,他大大方方的陪着爸爸妈妈买菜做饭,路上遇见那些叔叔阿姨们也不躲开,笑呵呵的坦然面对。 但是,昨天下午,他就提前离开了。 终究还是有心魔。 想了一夜,他决定来道观。 只有在这里,他的心才是安定的。 正如此时,方茵给他倒了杯茶水,轻声细语的聊天,却从未开口询问少一条腿不方便这类的话。 似乎在他眼里,天塌了一般的苦难,稀疏平常。 他不知道的是,眼前和蔼的老妇人,一个多月前已经命悬一线。 想了想,他把吉他盒子打开摆在面前,他拨弄了下琴弦,开唱。 “妈妈、妈妈,别担心,一路上有很多同学朋友......” 清亮的歌声伴着吉他飘散在山风里,惊飞的山雀又落回枝头,歪着头聆听。 ...... 道观后院,时莱把母鸡的脖子割开,对着小碗放血。 血滴入粗瓷碗中,泛起细小的泡沫。 这是昨天乔婆婆送来的。 心情不好时,有人发呆,有人发脾气,有人发疯,时莱喜欢做饭。 对他来说,做菜这么有趣的事情,当然不会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以专注精神。 “中午吃什么?”谢灵运走到院子里,挽起衣袖,看了眼土鸡,“烧鸡吗?” “做个辣子鸡吧!”时莱把放完血的鸡头插在翅膀里,丢在一边,从炉子上提了热水过来,好奇道:“今天没玩游戏?” “队友还没上线。”小仙女微笑着,把接了鸡血的碗从地上端起来放到桌子上沉淀。 其实队友时时刻刻都在线,只是她知道今天时莱情绪不高,便也懒得去玩。 游戏终究是游戏,现实生活中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对坐,盆子里倒入热水,把鸡毛拔干净,时莱拿进厨房继续收拾。 剖开腹腔,取出内脏清洗,鸡肝和鸡心被小天叼走,后面跟着急得直转圈的小昭。 时莱从袋子里取出干辣椒,切成碎屑,又抓出一把花椒。 辛辣散溢在空气中的味道,谢灵运深吸了一口气,十分舒爽。 以前是没有辣椒的,为了少吃菜,多吃饭,饭菜会做的稍咸。 那时候的盐,是很重要的生活物资。 在汉初年间,有个叫做桑弘羊的人,在朝堂上,因为盐铁转卖的事情和儒生们有过一次激烈的争辩。 由此引发著名的桑弘羊三问,一直到今天,依然无解。 只可惜,这位两千年前的哲人,却最后惨遭灭族。 如果是以前,谢灵运会对桑弘羊三问求一个答案。 但现在,她只想坐在后院的梧桐树下,抿一口茶水,吃一块辣子鸡。 苏小暖驱赶着小天,抢回一块鸡肝喂给小昭,回来看见师父在杀鸡,跑过来帮忙烧火。 小孩子总觉得烧火是好玩的事情,可时莱今天不是烧鸡,没急着动火膛,便让他自己出去玩。 “小暖,你去看书吧。”谢灵运走进来,把小男孩牵出厨房。 苏小暖觉得自己应该多做些事情,抬头看见时莱手起刀落,锋利的菜刀斩断鸡头,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谢灵运已经从房间里把昨天秦三福新买来的一些画本拿出来,招了招手,把小暖喊到身边,坐在树下,指着其中的图案教他识字。 时莱把鸡胸肉切成小丁,用盐腌制,出来后就看见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 梧桐树的影子渐渐摆正,笼着树下的三人,前院草庐里的炊烟袅袅升起,在山风中舒展成柔软的曲线。 第177章 蹊跷 “师叔,秦三福来了。” 鲍燕青的声音从木门外传来,身后跟着个弓腰哈背的中年男人。 秦三福今天穿了件簇新的藏青色唐装,脚下套着布鞋。 “真人,又来叨扰您了。”他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活像个刚开张的当铺掌柜。 时莱正坐在厨房门口椅子上摘豆角,闻言直起身子拍了拍道袍下摆:“你现在这么闲?” 阳光照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上,“直播团队不用盯着了?” “都安排妥当了!现在直播都交给小五在搞,我又招了两个助理,开了几个新账号。”秦三福搓着手凑近两步,“现在我主要就负责些要紧的对接工作。: 他忽然压低声音,”今儿这事,恐怕得真人亲自拿主意......” 时莱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朝桌子那边偏了偏头:“坐下说。” 对这个人,他还是很客气。 且不说秦三福帮着自己获取了不少功德,加速筑基,便是态度一直恭敬,自己也不能总是摆出个死脸。 昨日听说要做法事,这货上上下下跑了两趟,道观里的人都没下山,他把物资全部采购齐全。 虽然市侩了些,但每个月七成的收益,他实打实的拿了出来,如果寻亲的人用不上,他就捐到山下几所学校里。 秦三福忙不迭点头,却不敢先坐。 等时莱在梧桐树下的凳子上落了座,他才挨着半边屁股坐下,腰板却挺得笔直。 “原本今早该来参加法事的,我还专门准备这身衣服。”秦三福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结果天没亮就接到这对父女......” 他抽出张照片推到时莱面前,“您看这姑娘,说是三岁就没了娘。” 照片上的女孩大概十六七岁,垂着眼帘站在一处田埂,洗得发白的碎花裙被风吹得贴在腿上。 时莱注意到她右手正无意识地揪着裙边,指甲缝里还沾着泥渍。 “三岁没了娘是什么意思?” “失踪了。” “没报过案?”时莱的指尖在照片边缘轻轻叩了两下。 “怪就怪在这儿!”秦三福脸上谄媚的笑意慢慢收起,变得严肃起来。 他也算是寻亲这个领域的专家,从二月底开始到现在,他亲自参与的寻亲至少有三十次以上,见的多了,很多事情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我问过当时为什么不报案,这个女孩的爸爸,就是失踪女人的丈夫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 “不可外扬,他们来找你,不知道你是搞直播的?” “所以我觉得不对劲,正常来说,失踪了第一反应就是报警,当时他们没有,我早上说帮忙联系派出所,他还拒绝。” 时莱想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难言之隐。 看女孩的年龄,女人应该失踪了十三四年,这么久没有找,怕不是死了? 如果是男人害的,今天也不可能来找时莱寻亲啊! 他可是能算到尸骨位置的。 “有生辰八字吗?” “这也是问题,我问的时候,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名堂。” 在被媳妇绿了之后,秦三福专门研究过微表情,虽然不能说百分百准确,但一个乡下农夫要骗他并不容易。 而且,正常夫妻结婚,即便没有领证,对方的身份证号码肯定是知道的。 八字至少能凑出来六字。 “人呢?” “在前殿,我觉得有问题,就没带到后院来。” “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时莱起身,见苏小暖已经抬起头,期盼的看过来。 他迟疑了片刻,伸出手,“跟师父去看看吧。” 小男孩腼腆的点点头,起身一手牵着师父,一手拉住谢灵运,走在两人中间。 走过木门时,他偷偷抬头看了看两人,又低下头开心笑着。 前殿的香客们自觉让开条道。 那对父女局促地站在功德箱旁,老汉一见来人就拽着女儿要下跪,被秦三福眼疾手快架住了。 时莱在案前坐定,目光扫过父女二人。 女孩始终低着头,脖颈弯成一道脆弱的弧线,老汉则不停搓着开裂的手掌。 “说说吧。” 时莱轻轻敲了下磬,檀木与青玉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 老汉的喉结上下滚动:“我婆娘十五年前......” 他突然推了把女儿,“哑巴了?快给道长磕头!” 女孩像受惊的兔子般抖了一下,膝盖刚要触地就被谢灵运扶住。 小仙女袖口绣着的青莲正好托住女孩颤抖的手腕。 ”别怕。“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告诉姐姐,你想找妈妈吗?” 一滴泪砸在青砖地上。 女孩的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老汉急忙插话:“这丫头打小就结巴!她娘走那年受惊了......” 暴躁的父亲,怯弱的女儿,来找一个失踪十三年的母亲。 香客们又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有人说人死了。 更多人偏向是女人主动离开。 这些年里同样的事情有很多,受不得穷,抛夫弃女,去投奔美好人生。 老道士也站在人群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来之前网络上的直播寻亲片段他也看过,不过能亲眼目睹的机会并不多,大多数施法都是在后院之中,并不容易看到现场。 来的好,不如来的巧。 今天刚好遇见。 时莱对这些议论不置可否,闭目掐诀,心中默诵望气真言。 殿内檀香忽然无风自动,在他周身形成淡淡的雾环。 心静如镜,眼明如月, 一念不起,万象自现。 顺天应人,道法自然, 望气得道,乾坤在心。 睁开眼时,女孩头上一片白雾,只有男人头顶一片灰色。 一时间时莱也不好判定。 大多数人都有原罪,赌博,打架,甚至票仓,只有立下大功德才会金光傍身。 不过这老汉头顶的灰色面积太大了点。 他又默默的开启法眼。 片刻之后,他缓缓起身,道袍下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此刻才明白,为什么这个老汉不敢报警——十三年前根本不是走失,而是场精心策划的逃亡。 老汉看似憨厚的笑容背后,灰气里分明裹着道暗红煞光,像条毒蛇盘踞在印堂。 “道长?”老汉讨好地凑上来,身上飘来股劣质烟草混着牲畜棚的腥臊味,“能......能找着不?” 第178章 人间的鬼 时莱见过鬼魂,现实里游荡的怨鬼,和人心深处蛰伏的恶鬼。 抬头对上老汉那张堆满褶子的笑脸,那双浑浊眼睛里闪烁的精光让他胃部一阵绞痛,嘴咧开时露出的黄黑牙齿,让他想起电影里见过的腐朽尸骨。 “把他扣下。”时莱的声音像淬了冰,转头对顾苏桥道:“给高明德打电话。” 六个师兄弟如影般围上来。老汉还没反应过来,双臂就被反剪到背后,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 他疼得龇牙咧嘴,那张老实人的面具终于裂开一道缝:“道长!这是做啥子嘛!俺们是来寻亲的......” “听真人的话。”鲍燕青轻轻按住想要扑过去的女孩肩膀。 女孩瘦得像根芦苇,在她掌下瑟瑟发抖。 她看看被按在地上的父亲,又看看神色冷峻的时莱,最终抱着头蹲下,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香客们早已经炸开了锅。 “杀人犯吗?” “肯定啊,真人都要报警了。” “上次报警那个,好像是人贩子吧?” “对,那个人是被亲爹妈给卖掉的,五千块钱,人已经抓住了,估计得判死刑。” “真是畜生。”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可惜了,我以为今天能看到真人做法呢。” “这不比做法好看?” 殿内嘈杂如沸水,时莱却像站在冰窟里。 等顾苏桥拨通电话,他接过来简单说了下案情。 这个老男人涉及什么罪名,不由时莱审判,法律会给他一个公平的判决。 在法眼之下,他从女孩身上看到了一些往昔画面。 蓬头垢面的女人被铁链锁在猪圈,怀里还抱着个啼哭的婴儿,哭声像钝刀割着他的神经...... 这个婴儿,就是那个怯弱无助的女孩。 ...... 杨雪带着警察冲进道观时,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接过方茵递来的粗瓷碗,喉咙随着吞咽不断滚动。 “我们就在山脚下。”警花姑娘一饮而尽,这才继续道:“宋兴林昏迷住院,已经下了病危,宋清扬把土地承包权转让给了部队,施工队为进度款的事情在扯皮,我们陪着部队的人过来处理......” “你是刑警吧?”时莱打断她,“这种事你们也管?而且跨区了啊!” “现在全市局谁不知道您这儿是重点保护单位?那块地涉及到您,我们可不得巴结着。”杨雪翻了个白眼。 转头又黏到谢灵运身边,变脸似的堆起笑:“真人妹妹,今天午饭我就跟着您混啊。” “辣子鸡。”谢灵运微笑着,掐了指诀点在警花姑娘后背。 “好,我喜欢,多放点花椒啊。” 杨雪瞬间感到一股凉意,眼睛亮起来,完全看不出刚爬完一千级台阶的疲惫。 时莱撇了撇嘴,总觉得这个神经姑娘对自己的道侣心怀不轨。 邻居门口晒花椒——麻了隔壁! 要小心了。 女孩子都是祖国的花朵,只不过长着长着,有的长成了玫瑰,有的长成了多肉,还有的盛开成为百合。 带队的老刑侦已经走过来,想了想敬了个礼,客气道:“真人,能不能给你做个笔录?” “没问题,就在道观吗?” 做为新时代的好青年,时莱一直积极配合警方的工作。 “就在道观吧,这么多人都在,我们得给大家个说法。” 所谓说法,就是要正大光明的把老汉押下山,来替时莱证明,他私下把人扣住,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老汉无罪,时莱其实算是限制人身自由。 有罪,自然另当别论。 这货还不知道,杨雪一点没说谎。 大佬来过之后,伏魔观真的成了重点保护单位。 更别提高明德还指望他帮着算通缉犯。 马上仙女湖就会移交,部队、市局、县局三方开会商量,要合作在山脚下设立个联络室,负责保护维持伏魔观的治安秩序。 回到后院,杨雪带人去给女孩做询问,两人开始审讯老汉,老刑侦亲自给时莱做笔录。 时莱也不隐瞒,直言说起自己透过法眼看到的情况。 谢灵运的房间里,女孩的供词断断续续从门缝飘出来:“爸爸......咳血.......说妈妈.......肯定有钱......” 而另一间厢房里的审讯,则撕开了人间最肮脏的疮疤。 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老汉用卖了两头猪的四千八百块钱,从人贩子手里买回个戴眼镜的姑娘。 姑娘的眼镜在挣扎时摔碎了,镜片扎进他胳膊,他抡起擀面杖就打。 基本上,最初的日子里,男人就是提着个棍子,不是干,就是干。 这个姑娘也很刚烈,虽然无力反抗,但是生下第一个孩子,就狠心给捂死了。 到第二个孩子出生,她又想找机会掐死,结果被男人给捆在猪圈里。 男人拿她没办法,就想找下家接手,可别人家都听说了女人刚烈,都不愿意买。 这个女人被捆在猪圈里三年,最后疯了,开始吃猪饲料。 男人认为她是装的,就喂她猪粪。 女人也吃,边吃边笑。 这才让男人放松了警惕。 在这个村子熬了七年时间,终于被她找到机会逃了出去。 女人逃走了,男人觉得自己花了四千八,心里不甘,就找人贩子扯皮,最后也没拿回钱。 回到家里看见女儿,心一横,把女儿以六千的价格卖掉,拿着钱继续吃喝玩乐,靠着救济生活。 一直到年前,他开始咳血,才发现自己得了重病,又没钱治疗。 偶然的机会,他看到时莱直播帮人寻亲的视频,这才起了歪心思。 先是跑去女儿养父家,撒泼打滚,用报警威胁,把女儿要回来。 又带着女儿找到秦三福,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可怜模样,想要通过寻亲,把女儿生母找到,再讹诈一笔钱。 他记得姑娘刚来的时候,曾经试图用二十万块钱替自己赎身。 这是个有钱人家的女人。 时莱听完供述,看着天上的烈日,长吐出一口浊气。 跟人沾边的事情,他是一样不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