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纵火》 第91章 说,到底爱不爱我? 霍成简的性格敏感又受不了憋屈。 忍了一晚上已经是极限了。 玄关处的灯光昏暗,男人深邃的眉眼下蕴藏着冷沉的怒意,却又像急躁的狮子,急需等待解释与抚慰。 宋胭看着霍成简的眼睛,她平息着心中复杂的情绪,说:“我不认识他,我也没有看上他。” 可这样不痛不痒的解释,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霍成简更觉得心里那股无名的鬼火越烧越旺。 他想问问宋胭,既然不认识,也没有看上,那为什么要用那么深情的眼神看着别人? 可霍成简没有问,他觉得这么问出来,显得他很智障。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宋胭,偏过脸去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提醒自己要做一个情绪稳定的男人。 宋胭是他的妻子,是他决定要携手一起走下去的人,遇事要冷静。 等他在转过头时,眼底的冷沉已经消散了几分。 他睨着宋胭的脸,半是玩笑道:“你这么盯着一个男人看,不怕我吃醋吗?” 宋胭握住他的手臂,嗓音放软下来:“霍成简,我不认识他,也对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所以我也没想到你会吃醋,下次我不会了。” 宋胭的语气坦坦荡荡,反而让男人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在她的角度里,好像就是对一个长相端正的陌生男人多看了两眼罢了,因为没有别的想法,所以也不觉得丈夫会生气吃醋,这件事情就这么简单罢了。 宋胭的手指在他手臂上轻轻摩挲着,有一些讨好的意味在里面。 霍成简这闹了一晚上的鬼火到这里总算是消停了几分。 他揽过宋胭的腰,将她的身子贴向自己。 “霍太太,你这么看别的男人我会生气,我就是这样的人,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却带着几分强势的压迫感。 他也直白的告诉自己的新婚妻子,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就是占有欲强,就是心眼子小。 是宋胭先招惹他的。 她得受着。 然而宋胭非但没有觉得霍成简吃醋的行为莫名其妙,她反而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 宋胭低低地说:“谢谢你这么明确地告诉我。” 他吃醋,是因为他在意。 明确地告诉她,他在吃醋,就是明确地表达对她的爱意。 他没有对她藏着掖着,也没有那些所谓的试探拉扯。 霍成简表达爱意的方式,一向强烈而直接,并且坚定。 宋胭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会遇见这样一个人,并被他坚定地选择。 霍成简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这颗脑袋,他伸手抚了上去,心里那莫名的气也消了大半。 本来也不是真的要怎么着,见宋胭认错态度这么好,他也大度一点,不计较了。 可他嘴上还要继续阴阳:“那姓梁的好看吗?也不是什么惊为天人的长相啊。” 他在等着宋胭说出那句‘没你好看’。 可宋胭迟迟没说。 宋胭抬起头,在霍成简既期待又不期待的目光下,她主动吻上男人的唇。 这下霍成简反而愣怔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宋胭从来没有这么明着大胆过,她偷亲过他,也会晚上偷偷钻进他怀里睡觉,可从来没有明着这么主动过。 甚至在情爱之事上,她也只是顺从,可再大胆些的她就不好意思。 可此时此刻,霍成简感受到了宋胭身上有种很强烈的情绪,冲淡了所有的不愉快。 男人反客为主,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霍成简吃软不吃硬,宋胭这哪哪都软的性子,完完全全适合了他。 不多时,男人的气息凌乱炙热,他打横抱起宋胭的身子,一步步往楼上走。 …… 宋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主动。 再加上之前霍成简的手臂不方便,在床上总归是有些限制的,今天刚拆了那麻烦的支具得了自由,憋了这么久,自然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疯狂的。 宋胭的手抓着床头,膝盖一次次地发软。 她扭过头想去看身后男人的脸,那盈盈得水眸微微泛红,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这么看着,就让男人的火气烧的更旺。 霍成简俯下身子,含住她的唇瓣,也将她的闷哼声堵在喉间。 宋胭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最后体力不支地趴在他身上喘息,许久没有动弹。 霍成简轻抚着宋胭汗涔涔的后背,他自己也有一种失魂落魄又堕落的满足感。 男女之间的情爱之事真的会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彼此。 呼吸交错,同频共振,步调合拍,一起到达欲望的最巅峰。 即使是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在欲望满足的这一片刻,都会有种自己被爱着的错觉。 霍成简收紧手臂,将宋胭抱住,仿佛是在确认,那不是错觉。 他在她耳边低声念着她的名字:“胭胭。” 宋胭没有力气动,趴在他胸口,低喃道:“怎么了?” 男人的嗓音性感沙哑:“什么时候在爸妈那给我个名分?” 这段时间因为他受伤的缘故,也没有和丈母娘和小姨子见到面。 这事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等年后吧。”宋胭趴在男人的胸口,低声呢喃:“等春天。” “好。” 霍成简淡淡地应了声。 等春天,和他想的一样。 他和宋胭相识满打满算也没有超过百天,可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日,却又是他人生中格外上头的一段际遇。 他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以为宋胭的世界都是他,可今天他发现自己不过也就是个普通人,他有普通人的情绪。 也会因为爱人的眼里不是只有他而吃醋。 原来他也是会患得患失的。 他这个行为在以前的他看来,就是妥妥的恋爱脑,以前的他甚至还会嗤之以鼻。 交托出自己的感情,就是让对方拿捏磋磨自己。 可幸好的是,宋胭爱他。 “胭胭。”霍成简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宋胭在他身上快睡着了,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嗯……” 霍成简一字一顿问道:“你爱我吗?” 宋胭微闭着眼睛,一时间没回答,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真的犯困。 霍成简追问,徐徐诱哄:“说,到底爱不爱我?” 她喝醉的时候承认过喜欢他,那个场景霍成简至今还记得,酒后吐真言,那是装不出的。 宋胭在他颈间蹭了蹭,含糊其辞地想蒙混过关。 霍成简却执意想听她说。 “胭胭,到底爱不爱我?” 男人的声音落入宋胭的耳中,沙哑又缱绻。 宋胭心中有些恍然,却又心虚的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她缓缓吐出一个字,“爱。” 听到预料中的满意的回答,霍成简嘴角露出笑意,轻抚着她的后背。 他就知道。 第92章 想念 临近年底,霍成简忙的脚不沾地,经常回到家都已经是深夜了。 宋胭晚上会等他回来,有时候等着等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霍成简看着心疼,要她别等了先睡,毕竟自己也说不清具体几点回来。 可霍成简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深夜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家里有灯光亮着,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看到宋胭睡在沙发上,旁边挨着睡得四脚朝天的宋小雪,室内的灯光在那一刻都显得格外的温暖柔和。 以前家对于霍成简来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除了爷爷奶奶那边,他没什么太大的归属感,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组建这样一个小家。 宋胭平日里的生活也很简单,下班之后就是和家里的父母还有妹妹通电话,问问近况,再偶尔和朋友聊聊天,剩下的大多时间都用来看书学习。 霍成简时常感觉自己像是中了宋胭的毒,见不到面的时候他非常的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霍成简在出差的城市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下榻的酒店时,他接到了荣靖西打来的电话。 刚接到电话的时候两人象征性寒暄了下,随后,霍成简直接问:“有事说事。” 荣靖西要说这件事还有些犹豫,他试探性地问:“上次梁家那位公子上你家赔礼道歉之后,你们后面有联系吗?” 提到那个姓梁的,霍成简就是一阵烦躁,他上次因为这个姓梁的找了宋胭的茬,虽说没什么,但他就是莫名的不喜欢那个人。 哦不,不能说不喜欢,那是已经到了反感的地步了。 霍成简知道荣靖西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打电话来不会来说闲话的。 他淡淡开腔道:“和他没联系,你怎么了突然提起他?” 荣靖西轻咳了声,说:“是这样的,梁则徽前两天在我们马场进了两只名贵的血统马,还特意交代并且是指名道姓,是要送给霍太太。” 霍成简轻嗤了声:“那我回去问问是我妈还是我那些婶婶。” “……”荣靖西无语,他继而又道:“成简,他指名道姓说的是你霍成简的太太,宋胭。” 闻言,霍成简捏着手机,下颌线条紧绷着。 “给他退回去,我还没死。” 他还在呢,不需要别的男人给宋胭送东西。 霍成简觉得这个梁则徽也是个神奇的人,说起来这事也就是赔礼道歉的后续,换成别人,还觉得他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来。 可霍成简就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可即使是有问题,他也觉得那是梁则徽这个人的问题,怎么都和宋胭是没有关系的。 霍成简想,也可能是他对梁则徽有先入为主的不良印象,毕竟马场那次马失控事件,他也没觉得一定是意外,还是有别的可能性的,只是没有证据。 荣靖西说:“成简,你先别生气,所以我打电话过来问一下你,是不是你们后面有来往所以才这样,还是说弟妹和他以前认识?” 霍成简不假思索道:“我老婆不认识他。” “行,不认识那也没什么,回头我看着帮你处理了。” 荣靖西打电话来的目的也就是和霍成简知会一声,别的倒也没什么。 挂了电话后,霍成简原本平稳的心情起了一些波动。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宋胭已经下班了。 他想打电话问问她在干什么。 刚这么想着,微信电话就播了出去。 也没等多久,电话就接通了。 手机屏幕里出现宋胭的脸,看到他的时候,宋胭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她身后的背景是云鼎国际的家里。 “你工作忙完啦?” 霍成简走到光线好的地方和她讲话,“刚回来没多久。” 宋胭像往常一样唠家常般问:“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霍成简随意问着:“今天在家干什么呢?” “去爷爷奶奶那边走了一趟,晚上准备给小雪剪指甲,然后看看书吧。” 宋胭忽而想到了什么,又说:“对了,今天在爷爷奶奶家里看到了你姑姑家的那个小女儿,原来你还有个这么小的妹妹呢。” 霍成简听着宋胭软软的声音,他的面部表情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他听到姑姑家那个小魔女,忍不住低笑了声,说:“是不是她又离家出走了,这次是数学考了五分,还是语文考了十分啊?” 宋胭也笑,“不知道考了几分,反正不多,说是回到家会被爸妈打死,说什么也不回家。” 宋胭继而又说:“但是我觉得这个孩子不笨,我给她讲了讲她卷子上的错题,她很快就懂了。” 霍成简最小的那个妹妹,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小丫头,按理说父母都是高智商高学历,就算基因盲盒开的再差,也不至于这么差,给她请了各种补习名师也没用,学不学都看大小姐心情,心情不错的时候随便学一学,考试的时候就能往前冲几十名,心情一般的时候整张卷子就没个对的。 这孩子还皮得很,家里都是年龄相差岁数很大的哥哥,就她一个女孩子,好的不学学坏的,也养成了皮猴子性格,气走的家教老师不计其数。 霍成简舒适地向后靠,倚靠着椅背坐着,声声音也跟着柔和下来:“她那是喜欢你,愿意听你讲的,碰到个不喜欢的,肯定不愿意听的,早就甩脸子走人了。” “是吗?”宋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霍成简平时喜欢听宋胭说一些日常的事情,工作上的也好,朋友之间的事情也好,他想听她分享她的生活。 以前宋胭话也不多,霍成简便会引导她说,细细地听着,那是寻常夫妻之间的生活趣事。 说到宋小雪的事情上,霍成简叮嘱道:“小雪的指甲你别剪了,回来我剪吧,它还小动手没轻没重的,别抓伤了你。” 宋胭也没跟他逞能,只是笑了笑说:“好,那等你回来剪。” “对了,过两天周末的时候我要回家一趟,小雪一个人留在家里一天应该没事吧,我最多第二天就回来了。” 霍成简淡淡道:“没事,有自动喂食器。” 两人闲聊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聊天结束前,霍成简也没提到那个梁姓路人甲。 提他做什么,没事找事。 自己老婆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 最后,霍成简又叮嘱了一句:“晚上睡觉之前记得把大门反锁,不认识的人敲门别开门。” 宋胭有些无奈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男人半开玩笑道:“我怕小雪丢了,又不是怕你丢了。” 宋胭的嘴角弯起弧度,“好,我知道了。” “霍成简,你在外面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家。” “嗯。”霍成简浅淡地应了声。 视频里谁都没有再说话,画面和声音就这么静止了下来,却也没人按挂断。 忽而间,霍成简轻声念着她的名字:“胭胭。” “怎么了?” 男人看着屏幕里宋胭的脸,他低声说:“我才和你分开没几天,可我已经很想你了。” 宋胭微微愣住,男人的语气真诚且没有丝毫的油腻,就那么赤诚又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感情和想法。 不遮不掩,坦荡大方。 宋胭心头跳动的有些厉害。 片刻后,她露出笑颜,说:“我也想你。” 听到这话,手机屏幕里男人眼底的笑意深邃且迷人。 这话他爱听。 …… 和霍成简结束通话后,宋胭像往常一样看了会儿书。 直到时间逼近十一点,她才放下平板和笔记本,去了楼上。 她没有直接进主卧,而是走进了她以前住的那间房间。 宋胭从柜子的深处找到那个上了锁的箱子。 她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日记本,日记本里面夹着一叠照片。 宋胭用手指抚过照片上年轻男人的脸,视线有些模糊。 见到梁则徽的那天,宋胭自己有多失态,她自己知道。 那个男人有着一张和沈言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她已经反复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即使长得再像,那个男人也不是沈言洲。 可哪怕是这样一次次的深刻的提醒,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还是会轻而易举的勾起她对沈言洲的回忆。 和霍成简相处的时日,让她渐渐的不再死守着回忆。 可彻底忘记沈言洲,也没有那么容易。 宋胭翻开日记本,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时间。 像之前写的无数次那样,仿佛在和那人对话。 「沈言洲,我见到一个人和你长得非常像,他会不会是你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当然也页面上不会出现别的字,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沈言洲离开的那几年,她习惯了写日记,好比一种精神寄托,把自己的事情倾诉给他听。 在这房间里待了很久后,宋胭把日记本放回箱子里,再把箱子上了锁,重新放回柜子深处。 关上次卧的门,宋胭回到主卧里。 霍成简不在的这几天,她都需要靠褪黑素助眠才能入睡。 她定好第二天的闹钟,吃了一颗褪黑素,躺下。 她也想霍成简,那并不是假话。 想念他在身边的时候那种安稳舒心的感觉,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有事。 第93章 你这么快就把他忘干净了吗 几天后,周末,宋胭回了一样老家,她和往常一样去看望了沈奶奶。 离开沈奶奶家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天色阴沉着,难免有些冻手冻脚的。 宋胭买了一束花,打车去了墓园,她想要去看看沈言洲。 阴沉的冬日连带着墓园都比往日更加冷肃。 而当她往墓碑走去时,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就像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一样,宋胭站在原地足足愣怔了好几分钟。 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颀长的身形立于墓前,他有着和碑上的照片相似度很高的脸。 直到梁则徽转过身向宋胭看过来,她这才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缓缓走近。 宋胭看着面前的男人,静静地开口:“梁先生。” 她的反应过于平静,对于梁则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似乎并不意外。 梁则徽看了她一眼,眼底不带什么情绪。 “霍太太。” 一句梁先生,一句霍太太,疏离又客气。 宋胭把自己带来的花放下,又抬手拭去墓碑上照片的灰尘。 气氛就这么沉默着。 良久,梁则徽主动打破此时的沉默,说:“霍太太,你看到我在这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宋胭微微蹙眉,她大概是不想听别人当着沈言洲的面前,故意喊她‘霍太太’。 她抬起眼眸,面上的情绪也很淡。 “梁先生,我不认识你,但是也许你和他认识,所以你出现在这我也不意外。” 宋胭弄不清梁则徽的来历和来意,她也不会与他有过多交流。 交流需要双方透露真实意图才能进行。 谁知听到这番话,梁则徽却是淡淡一笑:“看到一个和前男友长相一样的人还能保持冷静,你这么快就把他忘干净了吗?” 宋胭近距离打量着男人的眉眼,他的五官长相几乎就是和沈言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只是沈言洲看她的时候,永远不会露出这样疏离冷淡的神色。 所以哪怕是她在霍家第一次看到梁则徽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是沈言洲。 哪怕再像,也不是。 宋胭没有直接回答梁则徽带着讥诮的问话,她淡淡说道:“如果他知道我有了新的生活,他一定不会像你这样质问我。” 梁则徽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语气不咸不淡:“他留了不少钱给你,他去世之后他名下的公司股份分红都是留给你的,你并不缺钱,为什么要嫁给你现在的丈夫?” “据我了解,你们在之前没有任何交集。” 男人的嗓音温淡清越,却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审判。 宋胭冷声道:“梁先生,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也不知晓你和沈言洲是什么关系,我没有必要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还有在他面前说这些,你不觉得冒昧吗?” 闻言,梁则徽终于开始正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并不是她表面上呈现出来的小白兔性格。 梁则徽征求她的意见:“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顺便聊一聊,你觉得呢?” 宋胭眼里带着戒备,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次马场的意外,不是意外是吗?” 当时霍成简就总说那不像意外,只是没有证据,口说无凭,再加上梁家和霍家交好,赔礼道歉的态度也找不出错来,就息事宁人了。 宋胭一开始也不确定,可当她看到梁则徽的时候,她也开始倾向于那不是意外。 因为她在梁则徽的眼里看到了敌意。 当着已逝之人的墓前,梁则徽坦诚地没有否认什么。 他承认道:“不是意外,算巧合,是那天我刚好在马场看到了你和你丈夫。马身上有一道伤口,是我扎的,所以才会失控向你冲过去。” 宋胭微微攥着手指,她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则徽云淡风轻道:“因为见不得你,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第94章 过往 墓园停车场。 司机在远处等着,车后座坐着宋胭与梁则徽。 梁则徽看着车窗外,目光深远。 “我们两个是同卵双胞胎,但我母亲,不,只能说生我的那个人,只留了我一个,五年前我和他在机缘巧合下相遇,凭一张脸就知道彼此的身份。” 宋胭听着梁则徽的声音,同卵双胞胎,即使是声音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关于梁家的事情,宋胭只听霍成简提过一嘴,梁则徽是从外面认回来的一个孙辈,以前并没有在梁家长大。 宋胭淡淡道:“我没有听他提过你的事情。” 闻言,梁则徽意味不辨道:“他没和你提我,可我却知道关于你的很多事,你们从小就相识,他很爱你。” 宋胭的喉间轻滚,手指微微收紧,指甲深陷入掌心。 她和沈言洲的过去,浓重到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她收敛起自己的情绪,问:“那你出现在我面前,意欲何为?” 梁则徽侧眸看向她,眸色温凉,“你不想让害死他的人付出代价吗?” 宋胭心里有些茫然,她微蹙眉头,说:“他是意外去世。” 梁则徽似笑而非地问:“那你还记得他是什么意外吗?” 宋胭呼吸一窒,她当然记得。 过往太过沉重。 沈言洲一直以来都是天之骄子,用小镇做题家来形容他实在是太看轻他的才华,他在大学时期就创立了自己的公司,人工智能的医疗领域,也很早就得到了大企业的融资。南江药业最早投资他,同时,南江药业的千金,也对他青睐有加。 宋胭是沈言洲的女朋友,可她偶尔去公司找沈言洲的时候,十次里面起码有七次能看到那位千金。 她也跟沈言洲闹过脾气,可自己又知道那是他的合伙人,也许是她自己多想了。 沈言洲为了让她安心,于是想了个办法,他提前写了遗嘱,还公证过,他名下的所有动产不动产,以后都归她。 当时宋胭觉得这个东西太晦气了,又闹着不让他弄,可沈言洲跟她说,现在的努力都是为了以后他们的小家,让她心安理得的收下。 那时候宋胭还开玩笑说,不怕真有那么一天,她拿着他的钱就跑了,连奶奶都不养吗? 沈言洲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她肯定不会的。 那时候宋胭才二十岁出头,却满脑子都是和沈言洲以后的生活。 后来,宋胭再见到南江药业那位千金的次数就少了很多,当然她也没有再放在心上。 她和沈言洲相识的时间太久了,她完全信任他,根本不需要他用立遗嘱的方式来给她安全感。 后来,沈言洲像往常一样,和她告知行程,要和团队去其他城市出差,是邻市,隔得不远,大概三天就回来了。 临走之前,沈言洲还跟她说,等他回来了他们就回去看奶奶,让奶奶看一看黄历,看哪一天是好日子,他们看着时间去领结婚证。 所有人都知道宋胭和沈言洲是要结婚的,家人知道,好友也知道。 只有宋胭自己还假装害羞,说不想那么早,她说书还没读完呢。 沈言洲只是笑而不语,开始跟她举例证明先成家再立业的好处。 小别在即,那天夜里他们折腾到了下半夜,导致第二天宋胭都没起来送他离开。 沈言洲给她做了早晚和中午饭,还提前做了好些菜放在冰箱里,够她吃几顿,让她少吃外卖,等冰箱里的吃的差不多,那他也就回来了。 那几年宋胭根本不会做饭,她也不用会做。 然而三天后,宋胭把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等待沈言洲回来时,她只接到了冷冰冰的电话,来自于邻市警方。 沈言洲的团队拿下了项目,在团建庆功宴后,南江药业千金以前的追求者对她进行骚扰,沈言洲出手相救,却被对方捅伤数刀,最终不治身亡。 宋胭依旧记得那天在医院的太平间,是那种彻骨的寒冷。 那时她在想,这世上竟会有这么冷的地方。 她在想,沈言洲一个人在这,他会不会怕冷? 第95章 野男人 宋胭和沈言洲两人从相识那天起,就没分开这么长时间过。 读书的时候最长就是一个学期见不了面,可永远都是有盼头在的,相聚之后分开,再盼着下一次相聚。 可这一次沈言洲的离开就是真的离开。 他们没有下一次相聚的机会。 沈言洲离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宋胭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谁都劝她要坚强起来,日子要向前看,以后总会好的。 可也没有人能教会她要怎么去遗忘以前,又要怎么去面对以后。 沈言洲猝不及防的离开,好像带走了她生活里最浓墨重彩的那一部分。 他们认识的太久,在彼此的生命中是沉甸甸的烙印,就那样硬生生的剥离,令她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后来,宋胭总是做梦梦到他,她也只能在梦中见到他。 以至于她开始不分昼夜的睡觉,就为了能片刻的与他再见面。 也有无数个时刻,她会在想,沈言洲一个人在那是不是很孤独,她好想去陪他。 后来,确实有那么一次,她那样做了。 很平常的一个下雨天,她站在人工湖边上,毫无预兆地就想往湖里跳。 当冰冷的湖水将她整个人侵蚀之时,她反而有种解脱般的平和。 但沈言洲大概是并不想让她去陪他。 宋胭被路过的人救了,醒来的时候耳边是嘈杂的雨声,还有妹妹宋暖惊慌失措的哭声。 那天之后,宋胭大病了一场。 她看着父母眼里时时刻刻的担忧,以及妹妹担惊受怕的眼神,她开始收起自己的任性,努力挣扎着从那个泥潭里爬起来,逼着自己适应没有沈言洲的世界。 宋胭学着做饭,学着以前沈言洲的样子,做各种各样的美食,逼着自己重新阳光开朗,重新热爱生活。 她也在心里无数次的对自己说,沈言洲也会希望她好好生活,希望她向前看。 四年的时间,既漫长难熬,又像是转瞬即逝。 宋胭不知道自己还要在那灰色的迷雾里待多久,直到,她在科室里翻到了那份器官移植表。 就好像是一种执念,她想好好和沈言洲告个别,想最后再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他的一部分。 就是这一点执念,不曾想让她与霍成简有了这么一段交集。 宋胭的思绪从记忆中抽离。 她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她抬起眼眸看着面前这张和沈言洲一模一样的脸。 不敢想三个月前,要是她看到这张脸,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现在,她能很平静的面对了。 宋胭深吸一口气,问:“你说他的死另有隐情?” 梁则徽淡淡道:“有些东西他从来没跟你说过,他把你保护的很好。” 宋胭追问道:“是什么?” 梁则徽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也在思量着,要不要说。 宋胭屏息凝神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良久,梁则徽说:“我和他相逢的时间也不长,但也许是血缘的关系,我们几乎无话不谈,他和我说过一些关于南江药业的事。” 提到南江药业,宋胭的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梁则徽接着说:“有一些药企私底下是有见不得光的产业链的,比如人体器官库,市面上需求量极大,有需求就会滋长很多阴暗的东西出来。” “有些药企会长期资助一些福利院,给福利院提供各种资源,定期安排福利院的孩子体检,还能提升自己的企业形象,但……” 说到这,梁则徽停顿了下。 宋胭脑子里产生了一些联想,福利院,药企…… 她不自觉地问:“南江药业也做这种事吗?” 梁则徽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轻点了点头。 他说:“这是沈言洲和我说过的,他说他发现锦城有些福利院的院长和南江药业有密切的利益往来,还有些孩子生了病被送到私立医院治疗,却再无后续。” “那些孩子本就是被抛弃的,没有被领养走的,大多也都是身体上有缺陷,根本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孩子。沈言洲有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在私底下调查这件事,他表面上和南江集团的千金走得近,但他有自己的打算。” 听到这些话,宋胭的心里复杂又触动。 这是沈言洲能做的出的事情,他是个非常有正义感又聪明的人,他自己就是跟着沈奶奶在福利院长大,他也见过太多那样被抛弃的孩子,或许他们有缺陷,可不代表没有人权。 只是面对这些事情,宋胭觉得很惭愧,竟然是几年之后,从别人的口中听到。 沈言洲把她保护的很好,从来不会跟她透露一点危险的信息。 当年杀死沈言洲的凶手已经进去坐牢了,以至于宋胭从没想过这件事还会有别的可能性。 宋胭的手指有些发僵,她说:“所以你觉得是有人察觉到了他在做这件事,所以制造了这场人为意外?” 梁则徽没有确定地说,嗓音浅淡道:“有这个猜测,且概率很大。” 宋胭喉间微微滚动,“你告诉我这些,想我做些什么?” 闻言,梁则徽沉默了片刻后,说:“霍家在锦城的医药领域权重很高。” 言外之意是,可以依靠霍家的资源。 宋胭下意识反驳道:“不可以。” 梁则徽眼中露出些许晦暗,须臾后,他的语气稍带几分讥诮:“你现在的丈夫不知道你以前这段感情史吗?” 宋胭紧攥着手指,神色冷静地看着梁则徽。 她说:“沈言洲以前没告诉我这些事,就说明他并不想让我有危险,以前他是这样,现在他更是这样,有些事能办到就办,办不到也没有必要有执着,如果是他,他肯定更希望我好好生活。” 梁则徽面容平静,没有多余的表情。 宋胭缓了缓情绪,继续说:“我很感谢你和我说了一些关于沈言洲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和我现在的丈夫都没有关系,我是我,他是他。我们也可以继续联系,但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一些让我丈夫误会的事情来。” 梁则徽的手肘撑在车窗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窗框。 他端详着宋胭的面容,意味不辨应了声,“嗯。” 宋胭冷静下来后,开始思索着南江药业这几个字。 南江药业,属于家族企业,姓南。 一年前就有人找到她,自称是她的血亲,想要认她回去,那个人就姓南,南江药业的现任掌权人。 宋胭没有答应,也不与他们见面。 她抬起眼眸看向车窗外,心情有些复杂。 但无论怎么样,这些事情都只是她的事情,与霍成简没有关系。 …… 从墓园离开,梁则徽将宋胭送回家。 车子在小区单元楼停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梁则徽亲自下车,替宋胭拉开车门,他又恢复成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霍太太,再见。” 宋胭也没和他多说话,只是礼貌地回应:“再见。” 言罢,宋胭转身步履匆匆走进单元楼。 而在小区楼下另一处停车位上,静静停了辆黑色豪车。 车上熄了灯,没有任何光线。 可驾驶座上的男人目光阴沉地看着不远处,那漆黑的眼底近乎要冒出火星子来。 这就是宋胭说的,不认识梁则徽? 不认识,怎么梁则徽会出现在她家楼下? 不认识,怎么两个人会从一辆车上下来? 来人正是提前结束出差的霍成简,他原本打算直接来找宋胭给她一个惊喜。 现在,惊的是他自己。 很好,宋胭这爱撒谎的本事竟然还与日俱增了。 他不在的日子里,竟然还和野男人会面。 等梁则徽那辆车走了后,霍成简下了车。 关车门的声音很响,几乎是被他用力砸上的。 霍成简大步向单元楼走去,神色清冽冷沉,气势汹汹。 他要找宋胭问个清楚。 第96章 宋胭在骗他 几分钟后,霍成简站在宋胭家门外。 要是放在平时,他应该会提前给宋胭发消息,告诉她自己来了,再商量应该怎么在她家人面前表现。 毕竟现在他们两人明面上也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善解人意时的霍成简是这样的想法。 可现在他正生着闷气,什么善解人意,什么情绪稳定,做不到。 明明他们两人现在是领过证的夫妻,现在搞得他算什么? 像个见不得光的小三。 最关键的是宋胭还瞒着他和别的男人走的这么近! 必须要跟她要个合理的解释。 就在霍成简准备敲门之时,身后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霍成简按门铃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他转过身,就见宋家父母从电梯里走出来,三人互相对视,眼神里都有些许不知所措。 宋父是个老师,也是个大直男,他看了眼妻子林素。 林素轻咳了声,跟霍成简打招呼:“小霍,你今天来家里找胭胭?” 听到这话,霍成简的脸色立马从刚刚的阴沉变成春风和煦。 他上前一步跟丈母娘老丈人说:“叔叔阿姨,这不巧了吗,我还没敲门呢,就遇到你们回来了。我刚好路过这里,问问胭胭要不要搭顺风车一起回锦城。” 林素已经见过霍成简好几次了,她对这个年轻小伙子好感还是很强的,家庭优越,还一直谦虚有礼也不摆架子。 前几次带宋暖去锦城看病,都是霍成简忙前忙后,这些事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林素笑道:“那赶紧进家里吧。” 霍成简礼貌道谢:“谢谢阿姨。” 三人走进家门。 宋胭听到动静从自己房间出来,突然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讶到。 她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霍成简,不知该说什么。 林素倒是语气很正常:“胭胭,你是说今天晚上就要回锦城了,东西收拾好了吗,小霍还特意顺路过来接你。” ‘特意’这个词用的妙。 顺路就顺路,哪有特意顺路。 宋胭看了眼霍成简,顺着话题应了下来:“收拾好了。” 林素看了眼时间,说:“那吃过晚饭再走吧,也来得及。” 宋胭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应了下来。 …… 晚饭是宋父做的,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还把妻子林素拉进厨房里帮忙。 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给外面的宋胭和霍成简留一点私人空间。 油烟机的声音嗡嗡作响,宋父用筷子打着鸡蛋,一边打一边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他凑到妻子耳边,压低声音说:“你说胭胭和这个小霍是什么关系?” “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在谈对象。”林素语气自然,觉得没什么。 关于这个小霍,宋父上次也见过,也早就听小女儿和妻子说过几次了,相处下来也觉得是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人品看上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宋父有些忧心道:“这个小霍家里看上去条件很好,他说和胭胭是奔着结婚去的,可有这么容易吗?” 林素白了他一眼,“胭胭这么优秀,配不上他们家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是怕小霍家里人不好说话,真到了以后,我怕闺女受伤,毕竟她好不容易能跨出这么一步……” 言罢,宋父叹了口气,后面的话也没再往下说了。 当年的事情他们都知道,那件事情对宋胭的打击很沉重,他们作为父母起初也会劝说她,要想着以后的生活,日子都是要往前看的。 可自打宋胭坠湖那件事后,他们都怕了,不敢提沈言洲,更不敢劝说她什么。 至于以后宋胭结婚不结婚的,他们也不去想,只要闺女好好的就行了。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她能够接受一段新的感情,自然是很担心她会受伤。 宋父突然恍然意识过来,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把手里的碗和筷子往台面上一放,碗底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我就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你发现没,小霍手上戴着戒指!” 林素满脸疑惑,“我之前见过他几次,我没见他手上戴戒指啊,刚刚……我倒是没有注意。” 宋父明显有些着急了,“我看清楚了,刚刚他在外面的时候我看见了。” 林素看了眼厨房门外,又做了个手势让丈夫安静。 “小声点,别嚷。” 宋父压低声音说:“你说,会不会小霍和胭胭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而是……” “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胭胭不能和这样的人……” 宋父是个教师,他不能接受这样的道德观。 上次就有流言传出来,说他们家胭胭傍大款,傍了个很有钱的有钱人,只是后来见霍成简的第一面,这个年轻男人的谦虚有礼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今天这个突然出现的戒指…… 富家公子结了婚,在外面找小的,这就变得合理了。 林素微蹙起眉,问:“可能是现在的年轻人的装饰品?戴戒指不见得一定是结了婚,随便戴哪个手指的都有。” 宋父依旧斩钉截铁道:“那为什么上一次来没有戴戒指,你见过他的那几次也没有,就今天戴了?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之前他是有意隐瞒,见你们的时候都把戒指摘了,今天这次他忘记了。” 林素依旧眉头紧蹙,“不至于吧,我看小霍的人挺真诚的,不像是会干这样事情的人。” “而且你把胭胭想成什么人了?我们养了她这么多年,自家女儿什么品行我们自己不清楚吗,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再说了,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她对……那个谁的感情,她怎么可能会这么作践自己呢?你别大惊小怪想一出是一出了。” 听到这,宋父又觉得好像说的也没错。 宋胭从小就长得白白净净还水灵,读书一直都很好,也从没让他们操过心,邻居见到他们都会说有这么个女儿就是他们的福气。 三两年前就开始一直有人跟他们家说媒,都让他们以女儿年龄小孩,委婉地拒绝了。 他们也不想在女儿面前提起这些,不想给她压力。 就这样的女儿,怎么可能会跟有妇之夫有瓜葛呢? 宋父想可能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 厨房外面,客厅里。 宋胭给霍成简倒了水,她小声问:“你怎么突然来了?我昨天和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也没跟我说今天就回来呀。” 霍成简拿起水杯,猛灌了一杯水来压住心里的怒意。 他在心里默念,要好好说话,有什么火不能在现在发,要等回去再说,回去听她怎么狡辩。 霍成简放下水杯,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他平声静气道:“也是临时提前结束了工作,比较匆忙,就没跟你说,知道你应该还在家里,我就过来了。” 宋胭听他这么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你是打算给我惊喜吗?” 霍成简看了她一眼,本来确实是惊喜,但现在说不好。 他没回答宋胭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今天回家都做了什么?” 宋胭面色不改,语气平静:“我上午在家,中午去看了沈奶奶,在她那里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回来了。” 霍成简听着宋胭一如既往柔软温和的嗓音,压着心里的隐怒,反问道:“没了吗?” 宋胭轻轻摇头,“没有了,之后我就回来了,怎么了吗?” 霍成简的下颌线微微绷紧,他将视线看向别处,转移注意力,语气随意地应了声,“没事,我随便问问。” 宋胭见他杯子里的水没了,于是殷勤的往他的杯子里又加了水。 她在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此时,宋胭的心里有一种负罪感,果然当一个谎言开始,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霍成简拿起水杯,垂下的眼睫遮住了那深沉的眸光。 此刻,他确定了一件事。 宋胭在骗他。 第97章 你今天怎么了 气氛平和下来。 宋胭扫到了霍成简手上的戒指,她小小的吃了一惊,压低声音小声地提醒道:“霍成简,你怎么把戒指戴着出来了?” 自从他们买了合适大小的婚戒之后,平时一般都是戴着的,宋胭上班期间会摘下来,霍成简一般不摘,但碰上见宋胭家里人的时候,他会顾忌一下他们两人还没公开的身份,会把婚戒短暂的摘下来藏着。 他今天大概是来得匆忙,忘记了。 说话间,宋胭立刻伸手盖住男人的手背,非常有欲盖弥彰的意思。 霍成简只觉得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他低下头,看着宋胭那只素白的手,心里的怒意不消反增。 他凑近宋胭耳边,故作随意道:“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宋胭担心爸妈从厨房里出来,她稍有些紧张,“你怎么又来了,你都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了,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霍成简神色平静,只是眸底划过意思不易察觉的晦暗。 他没在这个时候为难宋胭,而是把自己的手从她手掌底下抽出来,又将手放在她的腿上。 他慢条斯理道:“那你取下来。” 宋胭依言快速从他无名指上将戒指摘下来。 取下来的戒指宋胭自然而然地往自己的口袋里放。 晚饭期间,宋父还是下意识地往霍成简的手上看了看。 却见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已经没了。 他在桌底下扯了扯妻子林素的衣服,提醒她看过去。 一开始手上戴着戒指,现在突然又摘了戒指,这难道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要是不摘还不觉得有什么,摘了难道不是让人起疑心吗? 林素则没理他,少见多怪。 在饭桌上,林素找了个机会询问道:“成简啊,你家兄弟几妹有几个啊?结婚了吗?” 这就是很正常的家庭人员构成询问。 霍成简礼貌回道:“我是家里的独子,没有亲的兄弟姐妹,堂弟倒是有三个,最大的比我小半岁,另外两个岁数差的也不大,姑姑家还有一个堂妹比较小,还在上小学。” 末了,他又补充上一句:“我那几个堂弟也都没结婚。” ‘也’都没结婚,这个‘也’字让林素彻底放了心。 林素笑道:“毕竟也都不大,结婚这个事情急不得,要是人不对,早结婚也没什么意义,你说对吧。” 她丝毫没觉得这个小伙子在说谎话,毕竟他言语之间太过于真诚,问什么答什么。 霍成简应了声,“阿姨说的是。” 宋胭盛了碗汤放在霍成简手边,她心里那点愧疚感在转瞬间被放大。 霍成简面对她的家人都是这么坦诚以待的。 可她今天向他撒了一个谎。 …… 晚饭结束后,宋胭和霍成简准备回锦城。 到了楼下,霍成简打开车后备箱,把礼物从后备箱搬下来送回宋家。 他周到的礼数让宋家父母挑不出任何毛病,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给这孩子疯狂加好感。 和家人道别后,宋胭坐上霍成简的车。 然而上车后,她发现霍成简今天有些不对。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他很沉默。 不爱说话。 过了会儿,宋胭看向身侧的男人。 “霍成简,你今天怎么了?” 第98章 你要是骗我一个字,我就…… 回锦城是要走高速的,在回去的这段路上,霍成简为了保证自己的心平气和,所以选择了不说话。 有什么火气回去再发。 也在给宋胭自己反思的机会。 从这里回到家也要有一小时的时间,这点时间够她自己反思的。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宋胭偷偷用眼神打量着霍成简,她微抿着唇,猜测着他生气的原因。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霍成简,如果说有……那就是她和梁则徽见面的事。 可有关梁则徽的事情,她并不想让霍成简知道。 更不想让他知道别的…… 宋胭微微攥紧手指,指尖陷入掌心里,久违地有了些焦虑的情绪。 车上的氛围安静到有些许死寂。 车子驶出城区,车速平缓,也平稳地没有丝毫的颠簸。 好不容易见前面有个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宋胭见左手边中控收纳位上放了个礼品袋,是个珠宝品牌。 她借机和男人找话题说:“这个是送给我的吗?是什么呀?” 谁知道霍成简理都没理她,随手打开了车上的广播电台。 原本死寂的车内被电台主持人的声音填满。 他还故意把声音放的很大。 广播电台的声音彻底将宋胭的说话声掩盖过去。 红灯也很快转绿,霍成简沉着脸,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宋胭再也没找到机会和霍成简说话。 车子驶上高速,一路无话。 从锦城下高速的时候,下起了一些小雨。 雨刮器的来回刮动难免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回到锦城城区后,宋胭发现这并不是往云鼎国际去的方向。 宋胭舔了舔干涩的唇,她伸手调低了车上广播电台的声音。 她转头看向霍成简:“你要去哪里,我们不回家吗?” 许是‘回家’这两个字让霍成简沉了一路的脸有了几分松动。 他不咸不淡地开腔:“把你拉去山里卖了。” 宋胭哑然,心里却稍稍松了口气。 霍成简能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时候,那就是还没那么糟糕。 又开了好一段路,宋胭意识到霍成简是要去山月湾别墅。 车子一路驶进别墅。 他们上次来山月湾别墅住,还是因为锦城那场大雪。 霍成简把车停下后就自顾自下了车,他也没跟宋胭说话。 宋胭见他头也不回往别墅里面走,她也赶紧把安全带解开,下车,小跑着追上男人的脚步。 她终于在男人开门前跟上了他。 她抓住男人的手臂,“霍成简,你别这样,你想说什么就说,我要是哪里做错了,我会道歉的……” 霍成简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宋胭,他微微眯起眼眸,打量着她的神色和眉眼。 他一直觉得宋胭胆子很小,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也软,软的没有骨气似的,惹了他就是道歉,不管是不是她错,就先滑跪。 可就这点胆子的人,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谎? 霍成简依旧没出声,他把别墅大门打开,拉着宋胭一起进了屋子里。 宋胭还没站稳,身子就被男人禁锢住。 宋胭的后背贴上墙壁,男人单手握着她的两只手腕高举于头顶上方,她感受到了男人身上的怒气,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力道很大,完全不给她挣脱的余地。 “霍成简……”宋胭紧张地喊他的名字。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外面的路灯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带来一些微弱的光线。 在这一片昏暗中,宋胭听到男人清寒的嗓音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在她耳边蔓延…… “宋胭,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你要是骗我一个字,我就做死你。” 第99章 尤其是,不要骗他的感情 霍成简没有开灯,他纯粹是觉得这会儿他不想看到宋胭的脸。 更不想看到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每次看到宋胭脸上那种柔软又无辜的神情时,霍成简都觉得自己连说话声音都不敢拔高。 不看就行了。 他捏着她的手腕,沉声问:“你今天有没有骗我?” 这是霍成简问的第一句话。 黑暗中,宋胭感受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强大压迫感,同时也感受到了他身上翻涌的怒气。 宋胭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加速跳着,她紧张地微微张开嘴,却迟迟开不了口。 到这一步,她就算是再蠢,也该知道霍成简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声线颓然:“有。” 听到她没否认,霍成简冷着声音继续追问:“什么?” 沉默了一瞬后,宋胭说:“我今天下午的时候见过梁则徽,我怕你有想法,所以没有跟你说起这件事。” 男人握住她手腕的手掌用力收紧。 宋胭吃痛地皱了皱眉。 男人的冷沉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不耐烦:“宋胭,你是碗里的死鱼吗,筷子戳一下动一下,你和梁则徽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见他,你们去了哪,为什么从他车上下来,你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霍成简一鼓作气把这些话说完,却丝毫没有消解心中怒火。 而接下来宋胭沉默的这片刻时间里,让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盛。 她为什么还要沉默? 是在想要怎么编谎话骗他吗? 霍成简的声音变得更冷:“宋胭,我数到三,一,二……” “霍成简……”在男人耐心用尽之际,宋胭终于出了声。 男人的胸膛起伏,他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等着她狡辩。 宋胭的喉间微微轻滚了下。 “我没骗你,之前我确实不认识梁则徽这个人,在爷爷奶奶家那次见面,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之所以会多次看他,是因为他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至交长得很像,他们像到就好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霍成简不动声色听着,思索着宋胭这番话的可能性。 梁则徽是梁家前几年才认回来的孙子,之前在哪里并没有人知道,那是有关梁家的私事。 从家庭差异上来说,宋胭确实不大可能有机会和梁则徽认识并且有交集。 霍成简压着脾气问:“你的什么至交?” 又是片刻的沉默。 宋胭淡淡地解释:“就是沈奶奶的孙子,他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听到是这个已经去世好久的人,霍成简心里的怒气微不可查的消了几分。 一个已经去世的好友,要是突然看到一个长得很相似的人,出于震惊多看两眼也是很正常的。 再说,那是个已经去世的人,霍成简也没有继续往下钻牛角尖。 只听宋胭继续说:“今天从沈奶奶家出来之后我去了趟墓园,我去看了我那个朋友,然后在那看到了梁则徽。” “他跟我说,他和我朋友是同卵双胞胎,我们随便聊了聊,就回来了。” 宋胭抬眸看向他,“你要是不信的话,你也可以去看墓园的监控。” “之后他把我送回家,再然后你就来了。我不跟你说他第一个是怕你多想,第二个,是觉得这和他的身世有关系,你们两家关系密切,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了。” 宋胭说到后面,声音也越来越低。 谎言的最高境界是真话假话掺和着说。 她没有骗霍成简,只是挑着说,隐瞒了一部分。 她侥幸地想,这就不算骗他吧。 宋胭说完这番话,又是一阵长久的死寂。 忽然,她手腕上的力道松开,霍成简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下一瞬,头顶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长时间适应黑暗,在光线亮起的瞬间,宋胭只觉得刺眼,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霍成简低头凑近她的脸颊,指腹揉着她的右手手腕。 他放低了声音,似是警告,“宋胭,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尤其是,不要骗他的感情。 骗钱可以,他有的是。 但在感情上,他非常贫瘠。 第100章 欠她的 霍成简没有再理会宋胭,径自转身上了楼。 宋胭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他。 山月湾别墅的房间很多,霍成简就这点好,即使是吵架或者要冷战,至少也不会让她流落街头。 宋胭跟着霍成简走到主卧门前,男人推门进入后,随手就把门甩上了,隔开了宋胭的视线,将她挡在外面。 她望着这扇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和霍成简相识到现在,他一共跟她生过三次气,摆过三次脸,而这三次,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第一次是她因一张长得像沈言洲的脸而跑出去,霍成简在下着雪的夜里找了她很久,结果还被她用随意的理由搪塞过去。 第二次是在霍家,她看到了梁则徽,那张一样的脸带给她的冲击力过于直观,以至于她控制不了情绪。 第三次,依旧是因为梁则徽。 宋胭只能一遍遍和他说,他们之间没什么。 可再多说什么,她又没办法坦白了。 霍成简说不喜欢别人骗他…… 人之常情,谁能接受被骗呢。 要是以霍成简那心高气傲的性子,如果哪一天知道她最开始的动机,她不敢想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宋胭驻足在紧闭的卧室门前,心里生出了退缩之意。 …… 十几分钟后,霍成简从浴室内出来,头发还没有吹干,正往下滴着水,他用毛巾随意擦了擦。 看着空无一人的主卧,他更是烦躁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宋胭真是碗里的鱼,只会筷子拨一下动一下是吗? 他关了门,她还真就不进来? 霍成简不去管她,继续擦头发。 只是好几分钟过去,这心里的窝囊气是怎么也下不去。 又过了好几分钟,霍成简把手中擦头发的毛巾一扔,大步向房门口走去,可就在手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停顿了下来。 在这件事上面他有问题吗? 有问题的不是宋胭吗?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发脾气不好,可这种情况是个人都要发脾气。 又不是没给宋胭机会,可她一而再地选择撒谎骗他。 虽然她撒谎的初衷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 既然是夫妻,夫妻之间最忌讳的难道不是不真诚吗? 霍成简越想越气。 他盯着面前这扇房门,恨不得长出透视眼来看看宋胭究竟在干什么。 退一万步来讲,这也是宋胭错了。 再说他也没把她怎么样吧,只是气头上说两句话吓唬她,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进来哄他? 霍成简在房间内踱着步子。 许久过去,房门外依旧毫无动静。 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霍成简心里从烦躁变成焦躁,他深吸了一口气,算了,就当自己欠她的。 霍成简打开卧室门,快步走出去。 他拉开门的瞬间,视线就瞥见了抱着腿蹲坐在地上的宋胭。 霍成简愣了下,脚下的步子顿住。 四目相对间,宋胭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无措感,不知道要开口跟他说什么,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霍成简看到此时宋胭就这么可怜兮兮坐在他房门口,搞得好像被他抛弃了似的。 他在心里无奈地叹息了声,随后淡声道:“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坐着?” 他的话音刚结束,几乎是下意识的肌肉反应,他的一只手已经自然而然伸了出去。 宋胭看着男人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她抿了抿唇,一把伸手握住。 这是霍成简递到自己面前的台阶。 但是宋胭在地上坐的时间稍稍久了些,猛地一站起来,小腿冷不丁开始抽筋。 霍成简见她皱眉,下意识问:“怎么了?” 宋胭弯曲着一条小腿,有些不好意思说:“好像小腿抽筋了……” 霍成简什么都没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转身走进卧室里。 宋胭趁势抱住男人的肩膀,紧紧抱着。 她在男人耳边低声轻喃:“成简,我们回家吧,小雪还留在家里呢。” 霍成简喉间轻滚了下,他沉默着未置一词,将宋胭在床上放下。 平日里宋胭一般都是连名带姓叫他,只有在长辈面前会假装亲密一些,只叫他‘成简’。 她还说了‘家里’。 霍成简握着她弯曲的那只小腿,嗓音低沉:“抽筋抽的厉害?” 宋胭摇了摇头,“也不是很厉害。” 霍成简睨着她,“痛?” “也没那么痛……” 闻言,霍成简沉声道:“痛就是痛,什么叫没那么痛。” 言罢,男人按摩着她的小腿,时不时观察着她的表情,直到她的微蹙的眉头松开,这才停下来。 宋胭攥着身下的被单,讪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谁都没说话,气氛平和却暧昧,好像刚才那一场矛盾荡然无存。 宋胭舔了下自己干涩的唇瓣,小声问:“你不生气了吗?” 霍成简好整以暇看着她,没有立刻表态。 生气?他怎么不气? 但还能一直气着没完没了吗? 怎么办呢,都说了,当自己欠她的。 片刻后,男人淡淡道:“知道我会生气,以后就不要有这种事,下不为例。” 第101章 你爱我吗 都说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 没有什么矛盾过不去。 霍成简和宋胭也是这样的,再加上又是小别刚见面,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一场情事结束后,宋胭汗涔涔地被霍成简抱在怀里,动也不想动一下。 今晚霍成简折腾的比平时狠,已经到了宋胭招架不住的地步。 但事后清理这种事都是霍成简抱她去做的,宋胭起初会不好意思,但次数多了,她也就坦然接受了。 做完这一切善后工作,霍成简把她放在柔软的床上。 大概是今天这事霍成简心里的余火未消,所以压根没跟宋胭说几句话,只是该做的一样没少做。 关灯后,宋胭听着耳边窸窣的声音,感受着大床的下陷。 她主动往霍成简的那一侧靠过去。 此时的霍成简朝她这一面侧躺着,她便一点点挪过去,直至后背贴上男人。 男人没有任何动作,既不接纳,也不推拒。 于是宋胭得寸进尺般,整个人钻进男人的怀中,她的手指摸到男人的手掌,她握住男人的手,抬起他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腰间。 从姿势上来看,就是男人从后面抱着她的亲密姿势。 许久没出声的霍成简终于开了腔,他不咸不淡道:“松开,不是你说抱着睡不舒服。” 宋胭听到这话,非但没把手松开,然而握得更紧。 以前霍成简也总是这么抱着她,可宋胭睡意朦胧之际,就要从他怀里挣出去,每到那时候霍成简就会故意不让她动,说要抱着的是她,不要的又是她。 那时候宋胭就会跟他撒娇,说抱着睡觉不舒服。 霍成简那会儿低笑道:“也没见你不舒服,哪次不是很快睡着了?” 而此时宋胭就跟耍赖皮似的,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动也不动。 而同处于黑暗中的霍成简,只是嘴上说了句不咸不淡的话,之后的肢体动作却又很真实,他微微收紧了手臂,将宋胭的身子更贴向自己。 他想起之前两人同床初期之时,宋胭误以为他熟睡后,趁机偷偷钻入他怀中睡觉。 就这粘人的劲,和宋小雪也差不多。 家里那只叫小雪的猫也是这样,总是喜欢往人身上爬,把他当成人肉沙发,往往就是刚从腿上拎下去,猫就立马又爬了上来,甚至位置都不换一下。 果然就是谁养的宠物像谁。 宋胭爱他,这是霍成简自己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从初见时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开始,他就这么觉得。 以及后来的相处,研究他的喜好,对他百依百顺。 关心他的衣食住行,惦记他每天回来的时间。 以前霍成简对具象的爱没有多少感知,可他和宋胭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开心,也很幸福。 所以霍成简觉得宋胭很爱他。 他所感知到的,这就是爱。 和宋胭相处的生活中,霍成简想见她的次数变多,分开了之后会想念她,想去了解她的生活,想知道她不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都在做什么。 开始对她的一切产生好奇心。 霍成简觉得自己也爱宋胭。 但同时,他会因为宋胭看别的男人而生气,会因为她私下和别的男人见面并且隐瞒他而动怒。 他明知道这个世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只有这两种性别,宋胭不说,也只是为了免去不必要的多余解释。 可他自己就是这么小肚鸡肠,在这矫情别扭半天。 明明宋胭都这么哄着他了,却还是不给她好脸色。 可霍成简知道自己从小就是这么别扭的性子,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但凡不全是他的,他就不要。 这一点导致爷爷奶奶刚把他接回家的时候都头疼,毕竟他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以至于后来爷爷奶奶做什么事情都要先哄好他,再去哄他那三个弟弟,给了他绝对的偏爱。 他就是这么矫情一个人。 退一万步来讲,宋胭也没有必要和梁则徽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宋胭现在是他的合法妻子,无论是他拥有的,还是霍家拥有的,都比梁则徽有的多多了。 而那不值一提的长相外型方面,霍成简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比不上梁则徽的地方。 所以无论从什么方面想,宋胭都不可能跟梁则徽有什么。 除非她脑子坏了。 夜深人静之时,脑子果然会清晰有逻辑一些。 霍成简这么一通复盘下来,越想越觉得,自己今天就是多余发这一通邪火。 为了个莫须有的闲杂人等,怀疑自己的妻子。 此时,霍成简心里生出了些许愧疚之意。 他搂着宋胭的身子,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低声说:“老婆,对不起,我今天不该给你脸色,我会深刻反思,以后努力做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 宋胭摩挲着他的手背,回应了他。 静默平和的氛围下,霍成简再度出声,他忽而问:“胭胭,你爱我吗?” 虽然他确定这件事,可他现在想听。 第102章 我腻了 宋胭和霍成简之间的感情,既是一种平淡的水到渠成,又像是一荒谬而热烈的奇遇。 这是霍成简第二次这么问她这个问题。 他很在意这件事。 黑暗之中,宋胭听着男人落在她耳畔的呼吸声,她的心跳的很快,心头却又有一种她难以言说的沉重感。 她翻过身面对着男人,脸颊埋进男人的胸膛。 “我爱你。”她的嗓音低软,似猫儿般嘤咛。 霍成简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心满意足地抚了抚她的后背。 直到临睡前,他都在反思自己,为什么要怀疑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有什么。 这既是对宋胭的不信任,也是对他自己的否定。 一夜好眠到天明。 翌日,宋胭在霍成简车上看到的那个珠宝袋子就出现在了她的床头柜上。 宋胭打开精的盒子,里面摆放着一条璀璨精美的钻石项链。 霍成简隔三差五就会给她送礼物,尤其是出差小别之后回来更是会送的贵重,他爱人的方式就是这么直接。 日子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寻常温馨。 谁都没有再提及这个小插曲,反而因为那次争吵,两人的感情要显得更好了些。 临近过年,宋胭过年排上了值班,满打满算休假也没有几天,她也没有打算回家过年。 几天后,宋胭和姜乔见了一面。 地点还是在姜乔那套房子里,两人还是像宋胭还没结婚时候那样无话不谈。 姜乔抱着手臂在客厅里徘徊着,正在消化着一些事情。 “你是说沈言洲有个双胞胎兄弟,这个人和沈言洲长得一模一样?” 姜乔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毫不夸张的说那就是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虽然这世上同卵双胞胎有很多,可身边没见到过,尤其是在沈言洲已经去世多年的情况下。 试想一下,换成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去世多年的好友突然活生生出现在面前,那谁能不吃惊。 不觉得大白天闹鬼那就算不错了。 宋胭点了点头,“是的,他和沈言洲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说话声音都是一样的。” 这件事情宋胭没有第一时间和姜乔讲,她自己也要理解消化几天。 姜乔问:“他找你的意思是,沈言洲的死因是有蹊跷的吗?” 宋胭的语气茫然:“说来惭愧,我完全不知道哪里有问题,包括他以前在调查南江药业的事,我也全然不清楚。” 姜乔拍了拍宋胭的手,说:“胭胭,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就算换成是我,我也不会跟你透露任何一点信息,更何况是他呢?” 以前的沈言洲怎么可能让宋胭受一点伤害? 姜乔和他们认识了十几年,她是一路看着过来的。 一阵的沉默之后,姜乔继而又说:“沈言洲以前就不想告诉你这些东西,现在肯定更不想你搅浑水,他一定是希望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而不是执着于以前的事,胭胭,你……” 说到这,姜乔的话又顿住了。 她想告诉宋胭,让她不要多想以前的事,毕竟是好不容易走出来了。 可她也知道沈言洲在她心里是多么浓墨重彩的一段过去。 姜乔说:“胭胭,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是现在的生活更重要。” “我知道。”宋胭的声线柔和,她知道姜乔在担心自己。 “不过我以前一直回避南家那边的人,或许我也可以试着和他们接触接触。” 宋胭的声音虽然柔软,可她的眼神却很坚定。 姜乔看着她此时的神色,忽然觉得这几个月宋胭的变化很大。 她好像变得勇敢了。 也更加鲜活。 以前的宋胭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就像是阳光下茁壮鲜艳的太阳花,可就是随着沈言洲的突然离去,她迅速的枯萎衰败。 那阵子,姜乔整天都非常害怕,她害怕宋胭会跟着沈言洲一块走了。 她害怕,宋胭的父母也害怕,她的妹妹宋暖也害怕。 那段时间‘沈言洲’这三个字几乎就是禁词,没有人敢在宋胭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因为他们都无法承受失去宋胭的风险。 后来,也许是为了家人,宋胭才自己挣扎着从深渊里爬起来。 她强行振作起来,表现的一天比一天好,给爱她的人们一个交代。 她也在积极地热爱生活,重新开始,一切都是向上的样子。 可姜乔总觉得这几年的宋胭缺了点什么。 就是缺了些生机,还有那种无惧无畏的勇气。 但现在,宋胭好像变了,她又渐渐的回到了以前那样开始有了生机。 姜乔不知道这些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和她现在的丈夫有关系。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这种情况都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片刻后,宋胭扫了眼屋子里,她诧异道:“乔乔,你这是多久没出门了?” 衣服到处乱堆,东西到处乱摆,看起来是因为她的临时到来,才勉强收拾了个干净的沙发出来。 以她对姜乔的了解,她起码三天没出过门了。 姜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然后比了五根手指头。 “不是三天,是五天。” 整整五天没出门。 宋胭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咽了回去,然后自发的挽起袖子起身开始收拾。 五天而已,倒也没什么。 以前放暑假最长的记录,她可以在家里待上二十多天不出门,就这么待的住。 姜乔凑到宋胭跟前,象征性地摆弄着自己那些衣服,煞有其事地问:“胭胭,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出门?” 宋胭从她手里把衣服拿过来叠好,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说道:“你把你老板开了?” 姜乔笑开,“你怎么这么聪明?” “我早就在他那当牛马当累了,脾气脾气不好,嘴呢又整体跟淬了毒似的,一张脸成天就像路过的狗都欠他几百万,浑身上下唯一的有点就是卖相买不错……” 宋胭把衣服叠好,听着她在那喋喋不休的吐槽她的老板贺宴南,不由得低笑了声。 姜乔吐槽的越多,只能说明她还在意。 哪怕嘴上说的再潇洒无比,但要是真不在意,就会不说了。 宋胭看着她,声线柔和说:“我不管你老板怎么样,但你该出门出门,该吃饭吃饭,好好生活,好好睡觉。” 姜乔讪讪道:“我也没有不好好吃饭啊。” 宋胭指着墙角堆着的外卖盒子,“你说这就是好好吃饭?” 姜乔尴尬的转移视线望向别处。 过了会儿,她坐在沙发上倚靠着宋胭,手臂抱着她的腰。 “胭胭,我要跟你老公把你抢回来,你不在的日子我真的是过不好,我也睡不好,我还害怕你老公会不会对你不好,那是做梦梦到都能吓醒的地步……” 宋胭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的事,他对我很好。” 姜乔点了点头,“那就好。” 把椅子上的那堆衣服收拾出来后,宋胭才开始问关于姜乔和她老板的事:“你老板怎么惹你了,你就把他开了?” 闻言,姜乔微微蹙着眉心,她也在想贺宴南怎么惹她了。 好像没有惹。 是她自己心里不舒服。 大概是自尊心作祟吧。 以前她也只觉得贺宴南是个有钱的创一代,富家公子,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没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可她现在知道了贺宴南的家世显赫,小富和豪门之间还是有天堑一般的区别的。 宋胭有这种勇气,那是或许是因为她本就比她要勇敢,也是因为她的丈夫爱她。 但姜乔是不敢的。 姜乔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我不喜欢他了,所以不想跟他好了,让他爱跟谁好跟谁好吧。” 宋胭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把事情和她说清楚,“乔乔,我见过霍家的长辈,爷爷奶奶都很好,真的很好,你不用提前焦虑以后会不好相处,他们家长辈没什么门第观念的。” 用霍成简的话来说,他们家的兄弟一个个对婚姻避之不及,还能有什么门第观念。 听到这话,姜乔也没有表态,她知道宋胭是不会骗她的。 可她还是摇头。 随后她轻描淡写道:“我和他就是好一阵子而已,哪能一直好,我腻了。” 姜乔就这样,她很容易退缩到自己的乌龟壳里来,她看了眼自己这套小房子,还有还有这么一个乌龟壳。 听到这话,宋胭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温声细语道:“我晚点再给你做几个菜,你放冰箱里,吃的时候加热,比你吃外卖强。” “谢谢宝贝。”姜乔在宋胭腰间蹭了蹭,非常心满意足。 临近过年了,但姜乔和家里感情也没那么好,她大概率会极限到大年夜那天才会回家走个过场。 要这么算的话,她可能会继续足不出户躺几天。 之后,宋胭在厨房里便又多待了一小时。 她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她点开看了下,有霍成简发来的消息。 「你猜我在楼下看到谁了?」 「我看见老二了,不过他好像没上去,就在单元楼下杵着」 宋胭看着霍成简这两条消息,好像这会儿他还挺有吃瓜的兴奋感。 他口中的老二,就是贺宴南。 霍成简又发了消息:「老婆你快点下来,别打扰别人了,我在楼下等你」 宋胭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姜乔。 她想了想还是不了,霍成简说的是人家在楼下,可能也不是一定上楼。 这还是在犹豫,在徘徊了,或者说是在试探。 而姜乔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