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跪求我原谅,太子夫君给我递刀》 第一卷 第1章 那可笑的强制爱 夫君囚禁了妹妹! 姜无言得知这个消息,从夫君的书房里找到了密室,发现了妹妹。 彼时,妹妹被锁链锁在了一张床上,一动,就“哐啷叮当”地响,哪怕姜无言看不见,她也能感觉到这个密室里,充斥着暧昧的情欲的味道。 “姐姐...姐姐你快救救我……姐夫说要永远把我关在这里,让我哪都不能去,只能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姐姐,你帮帮我吧!” 姜无言原地僵硬了几个呼吸,妹妹的求救声,像强行钻进脑子里的鼓声,一下一下,敲击得她几乎昏厥。 她生生忍下丈夫背叛的打击,才慌忙摸索着寻找救妹妹的法子。 可她找不到钥匙,只能接过妹妹给的“石头”,摸索着锁链的地方,用力砸下去,企图砸破锁链。 “姐姐,你别生姐夫的气。”伴随着“哐哐”地声响中,妹妹哽咽地说着,“他只是知道了我马上要嫁给太子了,一时接受不了才会做出这种事。” 石头砸中了手指,疼得姜无言差点落下泪来。 她把疼痛的手指咬进嘴里,尝到了浓浓的锈铁味。 她是个一出生,就被断为“天煞凶星”的人。 人人都嫌恶她,生怕沾染到她一点,就会沾到不详。 唯独妹妹和夫君不嫌,一个始终当她是姐姐,一个不顾亲人的阻拦,也要将她娶回家。 她曾以为,哪怕活得再辛苦,有他俩便也足够了。 可,新婚夜,夫君被急征上了战场,妹妹女扮男装追了去,待两人回归时,夫君的心就变了。 他疯了一样,只想得到妹妹,不惜一切代价! 甚至在得知妹妹与太子有了婚约后,做出将妹妹囚禁这等事! 他不顾前程,也已然忘了,他曾发誓要携手一生的妻子! 可能是十指连心吧,不然只是伤了手,为何心脏会那般疼呢…… 姜无言无声地吸了吸鼻子,准备先把锁链砸了,将妹妹救出去……她听到了脚步声? 意识到有人来了,姜无言下意识地将妹妹挡在身后,下一秒就听到妹妹哭喊着:“云轩哥哥你不要怪姐姐,她只是想帮我……我没想要离开你,可是……” 姜无言察觉到有风袭来,伴随着颇为熟悉的丈夫的味道,随即,她就被当胸一脚踹飞了出去—— 那一刻,她甚至是麻的,还没感知到疼痛,她就又被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贺云轩愤怒的声音咆哮在前:“姜无言!连你也想让欢欢离开我!” 姜无言被掐紧脖子,根本说不出话来,她在窒息中挣扎,可她只是一个病弱的瞎子,根本撼动不了贺云轩分毫。 模糊中,只听到妹妹的哭声:“云轩哥哥……” 在姜无言以为自己要被贺云轩掐死的时候,她被贺云轩丢了出去。 她倒在地上,敏锐的耳力听到贺云轩急切去搀扶好像晕倒的妹妹。 而她,捂着脖子无法控制地咳嗽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她是个瞎子,她的世界只剩一片黑暗,此时,她的世界不仅黑,还宛若身处在一个极其冰凉的黑水中,阴冷钻进骨髓,密密的水挤压着她,她感觉自己快被击碎了。 耳边,是贺云轩在一遍遍地跟姜欢确认:“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好好地待在我身边?” “云轩哥哥,我也没办法呀,你是姐姐的丈夫,我们不能对不起姐姐的!” “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谁也不能!” 到头来,她倒像那个阻碍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恶人? 姜无言默然的,自己慢慢地撑起身来,之前胸口那一脚已经发作,阵阵疼痛袭来,她抽气都疼,不敢大幅度地动作。 可贺云轩过来,粗鲁地将她从地上拽拉起来,完全看不到她苍白的脸色,拽着就走:“跟本侯出去说!” 姜无言被他拽得几次跄踉差点摔倒,就这么被他一路拉出密室,一到书房,她就被再次甩出去。 她跌坐在地,听到丈夫冷冰冰的威胁: “姜无言!你偷偷摸摸做的那些恶心事,本侯一直看在欢欢的面上,没跟你计较。你要是感念一点欢欢这些年对你的付出,你就闭上你的嘴,好好做你的平阳侯侯夫人,否则,本侯不介意将你丢出府去!” 姜无言微微抬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笑了出来:“你以为...我在意这平阳侯夫人?” 贺云轩许久没动,半晌,姜无言感觉到他蹲在了自己跟前,他似乎冷静了,声调放缓了:“阿言,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你,可你不知道,这三年,我和欢欢在那边关都发生了什么!我们几经生死,我们同欢乐共悲苦,好不容易才一起活着回来!” “阿言,欢欢她跟你不一样。” “你一进贺府,父亲便病故,我甚至连替父亲守灵都做不到,就被迫替父上了战场!” “我知道‘天煞凶星’不是你愿意的,我知道不能全然怪你,可这些年,为了你,万般压迫都在我身上,大家都在逼我....无言,我真的太累了!” “是欢欢,她就像一个小福星,给我带来了希望。” “希望啊,你懂吗无言,你知道什么是希望吗?” 希望……吗? 姜无盐垂下了眼帘,掩盖了眸底最后的光。 当初,她拒绝他的时候,是他毅然决然地要娶她,是他说,那什么不详之说,都是无稽之谈。 是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放开她的手,他要成为她这辈子的拐杖。 现在,他说他太累了。 他说他爱上了别人。 他握住她的手,说: “阿言,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就当,偿还你欠我们的!” 她?欠他们的? 姜无言如死了一样僵硬了许久,心慢慢地从冰冷到麻木到筑起高墙,她垂着眼眸,看似凄凉,实则漠然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声音轻飘飘地: “你想我怎么帮你?” 贺云轩刚要说话,他的心腹匆匆来报: “侯爷,岳老爷前来,说太子听闻二小姐不适,不日便会前去探望二小姐,所以他专门来接二小姐回去!” 第一卷 第2章 无能小妇人 贺云轩又发疯了,他再次掐住姜无言的脖子,凶狠地质问:“是你透露给你父亲的?” 姜无言艰难地摇摇头,看不见的她,只能盲目地探手抓住他的手臂。 明明他是伤害她的人,她却如漂泊在海上的人,只能紧紧抓住他这块浮木一般,麻木的神色中,带着可悲的哀怜。 贺云轩一顿,似回想起了以前,慢慢地冷静下来。 他的这个妻子,是个木头美人,她的生命就像一滩死水一样,了无生趣,与她在一起,时常觉得憋闷。他的记忆中,她还从未做过什么特别叛逆,特别是违背他的事,她活得特别小心翼翼的。 当然,她也不用做什么,她单单是站在那,就能给周边的人带来灾难。 他松开了手,想到她还有用处,他又恢复那温和的态度,带着些亲近地握住她的双臂,却吓得她下意识地抖动起来。 “阿言别怕!” 姜无言瑟缩着,如果可以,她很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好以此来抵抗所有她看不见的,突如其来的伤害。 “对不起阿言,你别怕,我刚刚只是太紧张了些。”贺云轩轻言轻语,甚至堪称温柔,“我也是为你着想,我知道欢欢这事,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可事已经这样了,一旦传扬出去,会毁了整个平阳侯府的,到时候,你作为我的妻子,是定会被连坐的。” 他轻轻的,试探地再次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无言,让你帮我,其实也是帮你自己啊!” 好半晌,姜无言好似选择相信了自己的丈夫,慢慢地抬起头来,无神的双目让她看起来茫然又脆弱,她带着忐忑地问:“我...我要怎么做?” “先把你父亲打发了,无论如何,欢欢的事,你都不能对外承认,想办法把所有来打探消息的都应付了。” “可是……” “没有可是,阿言,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贺云轩声音轻柔,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却加了力道。 姜无言吃痛,缩了缩肩膀,却没能缩回自己的肩膀。 她双目泛红,却没有眼泪,她看似怯弱地垂着头问:“太子...怎么办?” 提到太子,贺云轩那边静默了好一会,姜无言感受到冰冷的气息,随后便听到他发冷的声线:“就说欢欢病了。实在不行……阿言,你与欢欢身形相似,应该可以应对的,嗯?” 姜无言攥紧了拳头,指甲抠疼了掌心。 她一直垂着头,默然不语,无声地不知道是在抗议还是软弱的接受,但贺云轩都只当她同意了。 他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阿言,我知道委屈了你。你放心,不管我与欢欢将来如何,你都是我的正妻,是侯府主母,谁也撼动不了你的位置!” —— 姜无言拄着盲杖走出书房,感觉到似有阳光的暖意照在她身上,她微微仰头,想感受一下所谓的光明,却仍旧只有一片黑暗。 她很想笑一笑,却觉得疲惫不堪,连牵动嘴角笑一下都懒了。 垂下眼眸,她转身欲走,一动,被忽略许久的胸腔带来的疼痛,让她疼得弯下了腰。她捂着胸口,一时竟迈不出步子。 耳边,听到的则是她丈夫重新回了密室的声音,自以为把善后的事丢给她的丈夫,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就迫不及待地去见他的欢欢了。 此时,飞来了一只小鸟,停落在她的肩头。 小鸟叽叽喳喳的,像在跟她说话,又像在给她指路,反正一点都不怕她。 姜无言对此倒是习惯了,听着鸟儿清脆悦耳的声音,她一直揪得紧紧的心,稍稍地放松,她调整呼吸,放缓动作,靠着自己慢慢地直起身,然后重新迈出步子。 随着她平稳走出的每一步,她强行驱散脑中那团风暴,让自己慢慢地冷静下来。 比起外表的柔弱,脑子却十分果决有条理的分析着当前的形势。 她必须想办法把妹妹救出来,她当然知道如果“平阳侯囚禁了太子的未婚妻”这个事捅出去,整个平阳侯府都要遭殃,包括她这个平阳侯夫人! 在她跟贺云轩和离之前,侯府还不能出事,她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离开平阳侯府! 可笑,贺云轩到最后仍觉得她想要这劳什子侯夫人! 而靠她自己,很难与贺云轩对抗,她也不想自己去跟贺云轩对上,去做这个坏人。 所以,她通知了她父亲。 没错,就是她偷偷将姜欢被贺云轩囚禁的事,告知父亲的! 从小到大遭遇的事太多,让她活成了一只受惊的小白兔,逆来顺受地,想让自己活下去。 可一只真正软弱的小白兔,是很难在那些遭遇中活到现在的! 这并不矛盾。 没有人指引,她靠着手中的盲杖,听着肩头上叽叽喳喳的鸟儿叫声,她顺利地找到父亲。 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另一场风暴,可她把鸟儿打发了后,还是走到了父亲跟前。 一个照面,她“爹”还在喉咙里没发出来,一个巴掌就先扇在了她脸上。 “你个丧门星!就因为你,害得贺姜两家家宅不宁!早知今日,当初你出生时,我就应该先掐死你!” 被打的脸火辣辣的,耳朵里更是一阵轰鸣,但父亲的骂声还是清楚地传入耳中,姜无言麻木地听着……这些话,她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她面无表情地重新站好,规规矩矩地给父亲重新行礼:“爹爹息怒,女儿知错。” “……若不是你看不好自己的丈夫,何至于他将欢欢绑了去?你自己不详,别来招惹欢欢,她可是钦天监断言的紫微星,这辈子福运无双,旺亲旺夫旺这整个大安朝,她必定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你非得毁了欢欢,毁了姜家才满意是吗?” 姜谦明骂了一通,发泄过后,才冷静下来问:“贺云轩呢?他为何不来见我?” 姜无言为难地摇了摇头,姜谦明见状,怒道:“他不肯放了欢欢?” 在姜无言点头后,姜谦明再次打了姜无言一巴掌:“废物!” 姜无言确实如废物一般,被打了也只是垂着头承受着,她只是个不详的瞎子,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个无计可施的无能小妇人。 姜谦明焦急地走来走去:“不能跟贺云轩对着来,更不能张扬,要是有一丝半点泄露出去,会碍了欢欢的名声,还怎么嫁给太子?不,现在更紧要的是,太子确实派了人来通报,明日,太子便会登门看望欢欢,这……” 他猛地停住脚步,看向了姜无言—— 第一卷 第3章 碰我,是会倒霉的 姜父病重,召长女姜无言回去侍疾。 贺府对此没有意见,他们嫌姜无言晦气,巴不得她离得远一点,要不是她还有点利用价值,巴不得她走了就别回来。 只不过,他们一边想让姜无言赶紧走,一边又怕姜无言带走府里的东西,所以“特别”让丫鬟好好地替少夫人“收拾东西”。 于是,姜无言好不容易自己摸索着收拾好的包袱,又被翻了出来,几件衣服细软被胡乱地扔在床上、地上,甚至被踩踏而过。 如此便罢了,两个丫鬟还在那蛐蛐: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被派过来伺候这么个主子,什么好的没捞上,尽跟着她受罪了。” “可我听说,她前段时间不是还赏了你根簪子?” “别提了,就那破簪子能值几个钱?而且,拿了她的东西是会倒大霉的,我当时只是碰了,都没要,你猜怎么着,我第二天就遇到小偷,偷走了我自己存钱买的簪子!你说晦不晦气?” “确实晦气!上次不过是吃了点她的点心,就上吐下泻好久才好!” “唉,当时要是二小姐嫁过来就好了,这姜二小姐可是个顶顶福气的人,听说谁与她接触,都能交好运呢!” “快别说这话了,这姜二小姐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不是我们可妄论的……咱们现在可得时刻注意着,一不小心就会倒大霉的!” 姜无言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很灵敏,更别说,两婢女说的也没多小声,并不在乎是不是被她听了去。 但她却像没听到一样,也不在乎她们如此糟蹋她的东西,她咸淡自如地坐在桌边,手中拿着几枚古币,认真地给自己算了一卦。 此次回去,大凶,却又凶中带吉,有绝处逢生之意,似代表着她一直等待的转机已经到来。 这才是她最终同意回去的原因之一。 可惜,她特殊的命格限制太多,之前又为了救贺云轩,费了太多心血,甚至赔上一双眼睛,现在的她,也只能简单地算一算,再深入却是不能了。 她倒不后悔曾为贺云轩的付出,已经走过的路,再回头去想无甚意义,她现在更需要好好地为自己谋划,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时辰差不多了,姜府派人来接了,姜无言收好古币,起身往外走,竟是打算孑然一身,就这么回去。 可那两个婢女却还不放过她,快步过来挡在了她前面,掉簪子的青月昂着下巴,姿态比主子还高:“这行李包袱检查了,你身上还没搜呢!” 姜无言眉眼微垂,神情淡然,语调轻柔:“适可而止。” “哼,我可是老夫人的令,可得仔细检查清楚才行!”青月狐假虎威,看夫人柔弱无用的模样,直接朝姜无言伸手—— 姜无言明明是个瞎子,可青月的手即将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她却提前握住了青月的手腕。 她淡淡地“关心”着:“当心,碰到我...可是会倒霉的。” 轻轻柔柔的话语,莫名地让青月有些发寒发怵,旁边的青心胆小,拉住青月劝道:“算了算,耽误了时辰也不好。” 青月勉强下了台阶,哼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夫人拄着她的盲杖,慢慢地走了出去。 “呸,什么玩意……”青月咒骂着,旁边的青心却突然叫了起来: “啊,青月你的手——” 就见青月刚刚被姜无言握住过的手腕,以极快的速度发红发肿,然后开始溃烂…… —— 姜无言慢慢稳稳地走出门,大门外已经有马车等着了。 她正要登上马车,忽然被从后面拉住手,并一把将她拽过去。 她被迫倒在一胸膛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将她环绕,贺云轩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夫人这便走了?夫君舍不得。” 姜无言:“……” 她僵着身子,被贺云轩半抱半拽地拉到一边。 她大概知道贺云轩估计是有话与她说明,不想让人听去,还要在人前“情深”一把,她心里恶心万分,但为了自己得目的,便也配合着没有挣扎。 ……还不是时候!她这么劝自己。 倒是贺云轩见周围没人,就放开了她。 他低头看她,她也低着头,只留着梳着简单的发鬓对着他,衣着也素淡,出来时脸上还蒙着块灰布,她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整个人都暗沉沉的,让人看一眼就能略过去。 以前,她也只是比较安静瘦弱,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色彩只剩灰暗,宛如一颗晦暗的石头,跟她同处时,无趣乏味的同时,还要担心被她克到。 要是欢欢,早就与他闹开了,她可受不得这些委屈。 想到欢欢,就宛如看到与姜无言完全相反的明艳的色彩,贺云轩嘴角就禁不住地扬起,最后又敛了笑意,正色道:“你应该知道这次回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姜无言仍低着头。 贺云轩就当她默认了:“以防万一……” 面巾冷不丁被扯掉时,姜无言就意识到不对,立马想要后退,可已经来不及了,她被他捂住了嘴……不对,是被他强塞了什么东西进嘴巴里。 她下意识地反抗,晃头想吐掉,被他强硬地按住脑袋和嘴巴,一个打仗的将军的力气,她撼动不了分毫。 “这是特制的一种毒药,别担心,只要你乖乖地做好你该做的,我自会给你解药。无言,别怪我,我得确保你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他生怕她没吞下去再吐出来,捂着她的嘴巴,再次将她的脑袋揽进怀里紧紧抱着。 这本该是夫妻俩亲密的动作,可姜无言被迫紧紧贴着贺云轩的胸口,那熟悉的气息给她带来的,是对她生命的摧残和迫害! 第一卷 第4章 殿下,此女不详 知道自己挣扎不开,姜无言便停止了挣扎,僵直不动。 确定她应该把药吞进去了,贺云轩才放开她,重新朝她看去。 没了面巾的遮掩,露出姜无言姣好的面容,只是气色太差,那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因为用力抿着,才透出一点粉色。 她看起来像要碎了... 到底是自己喜欢过求娶过的女子,贺云轩心软了下来:“阿言,我会记住你所有的付出,我也保证,你永远是我的妻!” 姜无言仍然绷着全身,一只受到迫害的猫,别说让自己放松了,没有朝贺云轩发出攻击,都是她忍耐力超强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她也没法回答,一个丈夫,要自己妻子去“应付”另一个男的,还喂妻子毒药,如此,要她说什么,说谢谢吗? 嘴上没出声,但握着盲杖的手,指甲在盲杖上划出的声响。 “咣”的一声,颇为刺耳,让贺云轩皱起了眉头。 “表明心迹”却得不到她半点回应,还有这恼人的声响,实在败兴得很。 “去吧,自己注意些。”他意思意思拍拍她的肩膀,便转身走了,甚至忘了妻子眼睛看不见,好歹把她带回马车边。 姜无言却一时没动,无光的眼眸似有冷芒闪过。 她掏出帕子捂着嘴轻咳了一声,随后握紧帕子收了起来,这才慢慢地朝马车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每一步,又重又沉,但她走得很稳。 当前的这一切,不是没想过反抗,不是没想过任由自己疯一把,可她脑子里好像住了两个人,一个疯狂地尖叫着,暴虐的欲望,想要将这一切摧毁。 却又有另一个自己,极度冷静地坐在那,环视着这所有所有,甚至一脚踩着那个疯了的自己不得乱动。 她很清楚,她是个瞎子,无甚自保的能力与背景,废人一个,有娘家,但娘家也是欺压她的一方,真豁出去了,结果就是,这些人也不装了,会直接对她出手,打伤打残关起来,她就完完全全没有机会了。 这些年辛辛苦苦的伪装,辛辛苦苦为自己踏出的路,就将毁之一旦。 不要急……不要急! 她在马车前站稳,缓慢地吐出一口长气,再摸索着上了马车。 —— 马车途中又出了点“小意外”,这一连番耽误,姜无言到姜府时已经有些晚了,她刚进门,太子的车马也到了。 姜无言听到宣告的声音,想要转身时,被匆匆来迎接太子的人撞到,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不仅盲杖掉了,还迷失了方位,一时跪趴在地上,慌张胡乱地在地上摸寻着她的盲杖。 察觉到有人到了跟前,又听到有人喊着太子万安,她连忙跪趴着不敢再动。 随着人走动时带动的风飘来,她闻到了很别致的熏香,味道虽偏向淡雅一类,却又霸道地萦绕在你鼻尖无法忽略,香味有点像沉香。 伴随着这熏香而来的,似有人驻足在她跟前,且莫名地给她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仿佛在她跟前的,是压顶的泰山,是滔天的巨浪…… “这是?” 声音清朗稳重,带着惯性的上位者口吻与些许好奇。 有人答道:“回太子殿下,这是姜丞相的嫡长女,姜无言姜大小姐。” 还有人压低了声音,似是在对太子耳语:“殿下,此女不详,您还是远着些好,免得沾染了晦气,影响您的贵体。” 姜无言眼睛看不见后,听力就额外敏感,对方也不可能真凑到太子耳边,所以虽然压低了些,却也足以让她听得清楚。 可听到又能怎么样呢,她只能让自己趴伏得更低,几乎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听到疑是太子的人迈开了步子,似是离开了。 她说不来是松了口气,还是沉闷的……起码太子殿下直接走了,没有因为她这不祥之人冲撞到了而处置她。 冷不丁的,那道香气并着那压迫感再次逼近,吓得她一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就卡在了胸口上,正绷着身子呢,就感觉手臂被握住,她差点没抖起来。 那只手手劲不小,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大概是对方很少做这样的事,明明该是很温柔的事,却拽得她胳膊疼,在她懵然,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吐槽一句时,她的盲杖被放进了她的手中。 头顶上方,太子的声音比之前要近很多:“照顾好你们的大小姐。” 抓着手臂的手松开了,这次脚步声渐渐远去,没有再回头。 姜无言有些怔怔的,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有人搀扶她起来,有人替她把盲杖捡起来,有人嘱咐要照顾好她。 她慢慢地朝太子离去的方向偏过头去。 她难得地生出想要看看这位太子的模样的心思。 可惜,她看不到。 她紧了紧手里的盲杖,才在偷偷赶来的一个嬷嬷的催促下,跟其进府,并避开太子,从别的路径到后院去。 如今的姜夫人,是姜谦明的续弦,也是姜欢的生母。 她早就在姜欢的房间里等着了,姜无言刚进去,就被人扯过去,二话不说地开始扒拉她的衣服。 姜夫人在旁,不满地抱怨着:“怎么来得这么慢哟,这要是被太子那边发现了可怎么好?无言啊,家里可没因为你天煞凶星而放弃你,你可不能故意害家里,害你妹妹啊!” 姜夫人来自江南,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柔和,上京圈里,都夸姜夫人温婉贤淑,最是柔雅和善之人。 不然,怎会让姜大小姐这样的祸害长到现在,还找了平阳侯府这么好的亲事? 确实,姜夫人哪怕抱怨的话,也说得娇柔,不像在发脾气的。 可姜无言从踏进房间起,就被嬷嬷们扒了衣服强行换了姜欢的衣服,没有被过问一句。 头发上的簪子被用力拔下,连带着头发丝都被扯下几根,暗中不知道谁借着换脱的功夫,在她身上掐了好几把。 她没有尊严可言,哪怕是一尊被装扮的瓷娃娃,都能换得她们几分小心吧? 这边刚换好,外头便通报,太子过来了! 姜无言又被拉扯着,塞在屏风后面——毕竟还未过门,男女有别,再以姜欢病了恐过了病气给太子为由,便有了这屏风遮挡。 嬷嬷在她耳边刻薄地警告着:“大小姐可得警觉着点,万万别‘不当心’坏了事,奴婢会在这看着您的!” 姜无言似是因为吃痛,将手搭在嬷嬷拧她的手背上,害怕地求饶:“我、我知道的,定会...注意!” 第一卷 第5章 真相 说起来,太子与姜欢,起码也有三年未见过面了。 三年前,贺云轩上了战场,姜欢竟偷偷离家,后来才知道她是跟去了战场。 为了隐瞒这一事实,姜府对外便称姜欢是为了给大安祈福,给大安边境的百姓祈福,才去了比较偏远的尼姑庵里带发修行,这一去就是三年,大安大胜,她才回来。 贺云轩也没忘了给姜欢争功,面圣的时候便说,姜二小姐曾派人为其献上良计,才使得成功击败敌寇。 为此,姜二小姐福运无双的名头越发响亮,圣上更是为太子与姜二小姐赐婚。 这大概是贺云轩没料到的结果吧,他原是想缓一缓,再想办法求娶姜欢……或许这期间还得想办法除掉原配? 只不过,皇上的赐婚圣旨先下了,让贺云轩一下子失了智,竟是直接将姜欢掳去囚禁。 姜无言坐在这姜欢的房里,思绪就不由发散地想到这些,便觉可笑又可悲……可笑的是她,可悲的也是她,只是世人若是知道姜欢他们的故事,大概只会感叹世事无常?世道弄人?惋惜他们的爱情故事? “叩叩——” 门被敲响。 姜夫人迎太子进门,话语两句,姜夫人只能先告退,只留下丫鬟和嬷嬷服侍。 随着太子进内室,姜无言在身旁嬷嬷的提醒下起身,隔着屏风给太子行礼:“臣女姜欢,参见太子殿下。因臣女今日染了风寒,不宜面见,还望殿下恕罪。” 之所以专门让姜无言回来假扮姜欢,除了姜无言与姜欢身形相似,两人的声音也有几分接近,面容自是不用说,毕竟是姐妹,起码有个五六分相像,最重要的是,作为小姐从小接受的教养,气质、礼节和礼知等方面,可不是随便找个丫鬟就能替代的。 姜无言再怎么不受待见,作为丞相千金,她该学的没少学,教养嬷嬷可没少训她,毕竟她走出去,代表的也是姜府的门面,所以哪怕她有所藏拙,平时也比较懦弱木讷,可隔着屏风,想来也能先将太子应付过去……这就是姜谦明和贺云轩所想的。 “说来,是孤来叨扰才对。” 姜无言略略垂眉,这太子倒是温和没有什么架子,不知是他本就如此,还是因为她现在代表的是姜欢? 福星姜欢,谁不喜欢,谁不想要?外头甚至还有流传,姜二小姐是有凤命的,注定要当皇后的,得姜欢者,得天下。 反正两人就隔着屏风,浅谈了几句,基本都是太子问些简单的风花雪月,她就矜持地回答。 眼见着也算小坐了会,太子便起身要告辞了。 该走的流程走完了,太子很忙的。 嬷嬷赶紧掐了姜无言一把。 “殿下。”姜无言开口唤住了太子,先用手轻轻触碰屏风,确定位置,另一只手再“自然”地将一个香包从屏风边递过去,“这是臣女亲自绣的,望殿下不弃。” 这香包是姜夫人替姜欢准备的,总要多给殿下多留些好印象吧? 只不过,姜无言在这香包里,多加了点她的东西。 但当太子伸手来接时,她脑海里忽然闪过太子扶她起身,将捡起来的盲杖放在她手里的事,她有了片刻的迟疑,握着香包的手一时没松开。 “姜二小姐?”太子疑惑地唤了一声。 姜无言立马松开了手。 她起身,缓缓地将手搭在腰侧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准备转身的萧瑾序看着屏风上的绰绰身影,不由多停顿了两秒…… —— 嬷嬷顾不得去追究姜无言最后给香包时的那一点点反常,因为她从手背开始,浑身都冒出了红疹,又痒又痛的,忙不失地找大夫去了。 走前还骂着“果然是扫把星、灾星”之类的话语。 姜无言无所谓,身边没人了,她径自杵着她的盲杖离开了姜欢的房间,回她自个的房间去,而接下来这段时间,姜府里暂时应该不会有人来烦她,因为他们大概也想不起她来。 偷得浮生半日安生,夜间,姜无言早早就歇息了。 待到日上梢头,万籁寂静的时候,一只鸟儿落在了姜无言没关的窗台上,“唧唧”叫了几声。 姜无言醒来。 她早有准备,身上的衣服都没脱,摸到手边的盲杖,来到窗边。 鸟儿落到她肩上,她侧耳倾听,片刻,嘴角抿起:“还真让我等到了。” 她带着鸟儿,轻轻地推开房门,跟着鸟儿的指引,朝着某个方向悄声走去。 过了好一会,她听到了声音,找了地方躲起来。 姜府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姜夫人正在私会一个男人。 但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身穿道袍,似一个修行之人。 “你不是说已经稳定了吗?”姜夫人在质问,语气有些激动,“为什么现在欢欢的命格晃动得这么厉害?” 男声道:“她的这个命格本就偷来的,她要时常接近姜无言,才能稳定命格,直至满二十岁,姜无言死亡,这个命格才能真正属于她。而你也清楚,过去那三年,您的女儿与姜无言接触的次数少之又少……” 姜无言睁了睁眼眸:“……” 她一只手紧紧抠着另一只手的手背,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 “欢欢是任性了些,但也不能全然怪她。”姜夫人为自己女儿辩解开脱,“她从小到大,从没有什么东西输给姜无言那小贱蹄子,唯独那贺云轩,竟在她俩间选择了那贱蹄子,欢欢又是那不服输的劲!这不就……齐哥,你再想想办法,姜无言马上就要二十了,我们筹备了那么久,当初甚至不惜杀了颜梓瑶……做了那么多,不能到现在却功亏一篑啊!” 姜无言猛地将自己的手指塞进嘴里狠狠咬住! 她...她都听到了什么! 颜梓瑶,是她母亲的闺名! 她从未见过她的母亲,可她的母亲却伴随着她的一生,大家一提起她,说的永远都是她是灾星,连自己的母亲都克死了。 连她自己都信了! 她甚至催眠自己,这些年经历的一切苦难,不过是在偿还她害死自己母亲的债! 可她现在听到了什么!!! 牙齿咬得太狠,鲜血从手背流了下来…… “你急什么,不过是重新把命格稳定下来罢了,这有什……” 突然一阵狗吠,打断了那位齐哥的话,他猛地朝狗吠的方向望去,喝道:“什么人?!” 第一卷 第6章 觉醒 狗,忠心护主,但对敌方来说,这一点就很讨厌了,哪怕姜无言有与动物沟通的能力,在这一刻也没用。 所以,狗一叫起来,她撒腿就跑。 远远的,都能听到那位叫齐哥下的命令:“抓住她!” 姜无言只凭借着肩上鸟儿的指路,就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期间磕到碰到的也不敢停,可她到底是一个瞎子,怎么可能跑得过追她的几个精壮的男人? 眼看着要被追上,肩上的鸟儿飞到空中,高声叫了几声,竟引来了一群鸟,它们扑腾到那些人的脸上,再迅速地飞走,转一圈又俯冲下来。 等几人驱赶走这群鸟后,已经暂时失去了姜无言的踪迹。 —— 姜无言跑到姜府后门附近,那儿有个隐秘的狗洞,她直接从狗洞钻了出去。 但她知道,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来,所以也不敢停留,不敢多想什么,几乎是麻木地继续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能靠着鸟儿和沿路碰到过的流浪猫狗知道自己大概的方位,她最后跑进了一片林子,可能是因为双腿跑得过于疲惫,被一节树干绊住,整个人往前重重地扑倒在地上。 片刻的麻木后,就是难忍的疼痛,从身体各个部位传达到大脑里。 不管是一路跑来碰撞的刮擦的,还是刚刚摔倒撞击的摩擦的,跑的时候不觉得痛,却好像在这一刻,全面解封,那疼痛全部反扑回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起初还想忍着,摸索到盲杖想捡起来时,却发现盲杖被什么给卡住了,任由她怎么拔都拔不出来,还擦得手心更疼的时候,她就崩溃了。 凭什么? 凭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一切?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哪怕觉得自己是灾星,被万人唾弃嫌恶欺凌时,她也不曾主动去害人,甚至怕自己真的会克到身边的人,她一度想把自己封锁起来,不接触任何人的。 她那么小心地活着,珍惜着任何一丝丝的难得的爱。 所以,贺云轩愿意选择她,不顾一切要娶她,她也愿意为了救他,付出自己的一双眼睛。甚至小心翼翼地对待整个贺府。 所以,妹妹愿意靠近她,关心她,她也愿意为妹妹一再地退让,要不是她,姜欢根本不可能带贺云轩打赢那场仗! 所以,她以为自己害死母亲,害死父亲的妻子,对父亲的偏心、恶毒的咒骂,她都忍了,曾不惜割血为药引救了病重的父亲,也容忍了他的续弦,暗地里对自己的各种算计陷害。 她不敢图什么,她不过是想活着! 可到头来呢? 到头来呢? 哈哈哈哈哈哈…… 她简直是最大的笑话! 姜无言放肆地大笑出来,笑得那双无神的眼睛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忽的,她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追她的那伙人找过来了。 她却没有动,只停下了笑声,面目阴冷。 曾经,她以为自己只要小心、隐忍,好歹能让自己活着。 可如今……活着,就够了? 那属于她的,欠了她的,怎么算? 她通红的眼睛好像有什么暗芒在闪动,周围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爬行的声响,不久,就有好几条蛇,爬到姜无言身边,将她围了起来,却没有攻击的意思。 她将手放到地上,一条蛇爬了上来,蛇信子舔去她手上的鲜血。 “我本不愿让你们背负上人命债的。”她声音暗哑,轻柔中透着一股说不来的阴冷,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蛇脑袋,“但现在,我想请你们帮帮我,好吗?” 她将手放回地上,那蛇爬了下去,带领着其他的蛇,朝姜无言身后黑暗的林子爬去,像一条条训练有素的蛇兵。 姜无言没有回头,她静坐了一会,再次握住盲杖,用力一抽,这次,盲杖被她顺利地抽了出来。 她又摸出她那几枚古币,算了一卦。 然后拄着盲杖爬起来,朝着刚算出来的方位,跄踉地往前走去。 摸索着走了一段,她终于听到了刀剑碰撞和几声怒吼声。 鸟儿飞出去转了一圈,停回姜无言的肩膀上,为她传递着信息。 姜无言轻勾嘴角。 还好,她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对待,从未想过要放弃自己,虽然跟早先的计划有所偏差,但终究还是用上了。 几只鸟儿从正在厮杀的“战场”上飞过,洒下了不明药粉,倒不是什么毒药,只是这粉末进了眼睛,会让人短时间内没法睁开眼睛。 姜无言趁机混进去,凭着敏锐的嗅觉,找到了某个同样被追杀的人,拉着他就跑。 那人先是“乖顺”地没有反抗地让她拉着跑了一段,刚脱离厮杀的战场范围,一只手从身后探过来,快准狠地掐住姜无言的脖子。 同时,那人几乎贴在她的后背上,将她整个人擒获住,声音既冷厉却也冷静:“你是谁?想做什么?” 姜无言只将一瓶药水塞进他的手里,对脖子上的威胁好像没什么所谓:“可以洗去你眼睛上的药粉。”丝毫不担心这一行为,会不会让对方直接掐死她。 后者迟疑了下,还是接受了,用药水洗了下眼睛,很快就能睁开眼皮,逐渐看清眼前的世界。 包括眼前的人。 萧瑾序微微一怔,他看着这位未来大姨子,一手拿着盲杖,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一身像泥地里滚过的沾着枯叶的脏污,比他这个遭到追杀的人还狼狈不堪。 但她那张不注意时惨白寡淡,细看只觉精致秀丽的脸,这会脸上挂着细小的伤口和血迹,她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是瑟缩和隐藏,看似平静中又带着毫不掩饰的阴寒与愤怒,这样的她,就像那冉冉升起,却裹着黑红之气的太阳,无法再让人忽略! 至少,跟他白日看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为什么会在这? 她知不知道自己救的是谁?又为何救她? 今晚的这场埋伏与刺杀,与她有没有关系? 一阵思忖,他压着嗓子,转变音调:“你到底是何人?” 姜无言眉梢微挑了下。 她奔着他来,自然知道他是谁,而他白天刚见过她,不可能现在就忘。 要装,那就一起装,反正她看不见,谁都不认得谁! “路人,路过。”她逐渐收敛那外散的怨怒,冷漠而神秘地丢出这一句,转身就走。 萧瑾序赶紧拉住她:“你去哪?” 第一卷 第7章 拉个太子作垫背 “敌人都杀过来了,想死,你自己在这等着。”姜无言说完就拨开萧瑾序的手,走得飞快,瞎了的眼睛根本阻挡不了她的速度,手中盲杖快速轻点探索,人已经略过去。 萧瑾序怔了一秒,他也是头一次见过逃跑速度如此之快的瞎子,随后赶紧追上去,紧跟在她身旁,目光在她身上探测,这点速度对他来说没什么,还有余力关心关心对方:“你看起来不像只是路过,是也有人追杀你吗?” 姜无言冷冷地回:“否则为什么救你?” 她有意营造出,她被追杀至此,遇到“同病相怜”的人,顺手搭救的同时,多带一个人,多搅浑一滩水的这层意思。 大有,有个万一,就推他去挡刀。 有点良心,但不多。 萧瑾序默了瞬,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与白天的“脆弱”完全不同的未来大姨子。 忽地,大姨子停了下来,萧瑾序刚想问怎么不跑了,很快就发现,他们前方是悬崖。 “你怎么带路的?” 姜无言:“我是个瞎子。” 萧瑾序:“……” 所以他为什么要跟着她跑的? 这时候后退改道已经来不及了,他听到有人追过来的声音了。 他看她仍旧面无表情,一点不慌,他却很着急:“你可还有法子?” “法子?”姜无言嘴角可疑地浅勾,“倒有一个。” 她继续往前,带着萧瑾序走到了悬崖边:“跳下去。” 萧瑾序:“……” 他迟疑道:“要不,再想想?” 他摸摸自己的脸:“碰伤了咋整?” 姜无言微微朝他的方向侧头。 之前听闻,太子宽厚仁慈,白天初遇,她感觉他颇具威严,刚才掐她脖子时,又有几分狠厉的样子,可这会再看,怎么感觉这个太子……有几分世家公子不谙世事的清蠢? 白日碰见的稳重成熟是皇家精心培养起来的表面,现在遇到事,内里的“天真单纯”就暴露了出来,还是……也在装? 哪个才是真的他? 此时追兵已经到来,姜无言直接一把拉住慌慌张张犹犹豫豫的萧瑾序:“跳!” 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拽着萧瑾序一起跳了下去—— 决绝得像在赴死! —— 悬崖下方有个平台,萧瑾序是练武之人,这点高度对他来说没什么。 姜无言就不一样了,她本就体弱,又是个瞎子,萧瑾序转头找她,看她直板板地躺在那一动不动,浑身斑驳的血迹,都不知道多少伤口,还有一条看着黑,实则微微闪着彩光的蛇盘在她的胸口上。 乍一看,还以为她已经死了,被一只毒蛇当成了新窝! 萧瑾序靠过去,那蛇被惊动,瞬间窜走了。 他看了眼蛇爬走的方向,没理会,低头看了姜无言一会,蹲下身,手指在她脆弱的脖颈上划过,似有犹豫……末了,那手放在她肩上,推了推:“醒醒?” 姜无言醒了,他力气有点大,碰到了她伤口,疼醒的。 她睁着无神的眼睛,静静地发了会呆,然后才慢慢地坐起来,但当她试图站起来时,发现自己的脚不知是扭了还是断了,一动就痛,瞬间又跌坐回去。 “先别动。”萧瑾序伸手检查她受伤的腿,“问题不大,接回去便是。” 话音刚落,他猛地用力,想将她的骨头接回去。 接歪了... 姜无言没能忍住痛哼出声。 “抱歉,我没给人接过骨,失误。”他说着,又不给通知的,将接错位的骨头又卸了,再重新接回去,笑容真诚,“这下好了。” 姜无言摸索着捂住了自己的腿,说不出感谢的话。 她不知道他刚是不是失误,但他接骨不行,卸骨却非常的熟练……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真的很担心。 姜无言的回答是在身旁摸索起来。 “是在找这个?” 萧瑾序将掉在旁边的盲杖捡起来,再一次放到她满是伤口,沾着血和泥土的手中。 盲杖掉得不远,说明她跳下来后仍紧紧握着盲杖到最后一刻,这盲杖对她来说很重要吧……完全黑暗的世界里,或许只有盲杖,是她最后的依靠。 萧瑾序看着她的手,一时也不知在想什么。 姜无言则冷漠地收回手,自己撑着盲杖站了起来。 “小心。你这腿这会还不适合动。”萧瑾序看她站得摇摇欲坠的,伸手就扶住了她,毫不在意她的冷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姜无言确实想拒绝他的搀扶,靠着盲杖,她也能行的。 可他力气很大,又稳又牢固地抓着她的胳膊,抓得她都有点疼了。 她似无奈地妥协了,眉目微垂,嘴角轻抿了细微的弧度。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萧瑾序似乎依赖上了她,全凭她来拿主意,像一只空有其唬人气势,却毫无脑子的绣花老虎。 姜无言让他描述一下周围的情况。 萧瑾序四处看了看,他们所在的这个平台很巧妙,上头看下来很难发现,只有跳下来才能知道,而上头的追兵想找到他们,只能绕很远的路到悬崖下头去。 所以他一度怀疑,姜无言是早就知道这悬崖底下有个缓冲的平台,才故意拉着他跳,可也有不对的地方,她若早知道,又怎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差点没把命丢在这? 萧瑾序又往前看了看,发现谷底远处,好像有个小村子? 姜无言听他说了后,便道:“就去那边。” 萧瑾序:“可这村子并不是很隐蔽,且不说可能被追杀我们的人找到,我们这会从这里下去,都可能碰到他们!” 姜无言手指在盲杖上轻轻摩擦:“找不到我们的。” “为何?” “你不知道?这是有名的无骨崖。” 传说,从无骨崖掉下去的人,连尸骨都找不着,就曾有一富家小姐,不甚跌落无骨崖,她的家人让人到崖底找了一遍又一遍,连片衣角都没寻到。 无骨崖也因此而得名。 萧瑾序倒也听说过这无骨崖,可他猜测,或许掉下来的人也摔在这平台上,没有死的,自己走了,自然找不到尸骨。也可能真的死了,尸骨不知道挂在山壁的哪一处,家人在崖底自然很难找到。 可他若好好地下到崖底,他的人和追杀他的人,未必找不着他,那可是一群好手,更何况那么显眼的村子。 姜无言见他沉默,以为他迟疑着不敢下,就准备靠着根盲杖,自己摸索着爬下山去。 萧瑾序眼看着她面朝山壁,一手抓着凸出的石块,一手抓着盲杖,双脚慢慢地往下挪着,试图找到可以踩的点……问题她是盲人啊! 为什么她可以面不改色地做这些? 第一卷 第8章 夫妻二人 姜无言慢慢从平台挪下去半个身子,萧瑾序走过去,蹲在她脑袋前方:“你不害怕吗?” 这高度,常人下去尚且都要畏惧,她什么都看不见,就这么悬空在峭壁上…… 姜无言只道:“靠自己,便不怕。” 平铺直叙的一句话,好像只是在说自己比较喜欢偏酸的水果一样。 却能让听的人心头颤动。 萧瑾序疑惑,他那未过门的妻子,都说是天降祥瑞,不仅能给世人带来好运,人还善良宽容,特别是对她那被断为灾星的姐姐,不但没有因为那灾祸的体质避开,反而尊之敬之。 可若真是被好好善待过的人,又怎会说出“靠自己便不怕”的话来? 萧瑾序低头,正好看到姜无言松开握着的石头,往下寻找另一个支撑的点,而刚刚被松开的石头上,沾着不少血。 可不是,她的手伤得不轻,她这样下去,需要用不少力,除非天生没有痛觉的人,否则,单单想想都痛。 更别说,她摔下来时断了一腿,刚被接回去,本就使不了什么劲。 他看她额头已经沁满了汗,不是累的,估计是疼的。 为何她一声不吭? 他忽然往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他担心地问:“你没事吧?我刚看你快掉下去了。” 姜无言:“……” 他不知是不是真怕她掉下去,那手劲特别大,像要捏进她的手骨里去,挤压着她手上的伤口。 疼得姜无言脚下一颤,踩空,这下真的往下坠去,全靠他抓着的手挂在了那里。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怀疑他有着什么恶心人的恶劣趣味,哪怕他此时十分紧张地问:“你还好吗?” 她无法再绷住,大口地吸气,仰起脸朝着上头人的方向:“你想...如何?” “疼吗?” 他问了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 “疼。”她咬着牙挤出话来,倒是没有任何隐藏,“快疼死了!” 上头的人顿了几息,不知是不是觉得不好玩了,一个用力,将她拉了上去。 对方将她扶稳,声音诚恳真切:“劳烦姑娘忍耐一回,让在下帮你。” 他指的是她不信他人,但这么耽搁下去也不行,他不等她回应,有些强硬地将她背了起来:“我背你下山,会快很多。” 他以为她会拒绝抵抗,谁知她就好像等着这一刻似的,毫不矫情的,手脚并用的,牢牢将他缠住,胸前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甚至不顾及什么男女大防。 萧瑾序:“……” 未来大姨子真是个让人猜不透,处处让人意外的……妙人。 他没有说谎,他哪怕背着人,速度也比姜无言自己慢慢往下挪要快太多,他甚至几次飞跃,最后稳稳地落到悬崖底下。 之后,他也没有将人放下,继续背着,往平台上眺望时看到的那个村子的方位寻去。 姜无言她也没有喊着要下去自己走,她给自己小算了一下,得出比较满意的结果,之后就趴在他背上睡了。 太累了,先养养神。 底下这个“床板”虽有点咯人,但好在够稳。 等萧瑾序发现不对时,还以为她是伤太重,昏过去了,直到听清响在耳边的小小的呼噜声,他有些无语到了。 故意一个颠簸,将人晃醒,然后再担心地问:“你怎么样了?” 姜无言:“……” 萧瑾序继续往前走:“你这人有些奇怪。” “什么?” 他却没有往下说的意思。 姜无言却无声而嘲讽地扯了下嘴角。 萧瑾序是知道她有夫婿的,是觉得她看起来毫不在意男女之防,觉得她毫不顾忌她的丈夫?是不是还觉得她没有妇德? “挺好。”他又突然出声,像在回应她的心声,他轻笑着,“你要是这会还要跟我囔囔着男女有别,偏要离我远远的自己走,那我真的要头疼了。” 姜无言:“……” 他总有些出乎她意料的举动和话语。 晚上一番折腾下来,她几次分不清他是友善,还是伪善。是真的憨直鲁莽还是奸诈恶毒。 萧瑾序好心地说:“你要不再睡会?” 姜无言:“快到了。” 萧瑾序刚想没吧,然而过好的眼力,让他真看到了前方有屋影。 还真快到了……这女人到底瞎没瞎? 且这一路还真的顺利,萧瑾序背着姜无言走到村子里了,都没遇到两方的追兵。 这会快天亮了,已经有几户人家早早地就起了,出门发现了萧瑾序和姜无言,都是一愣。 萧瑾序忙解释说,夫妻二人出门踏青,不甚从那边的崖上跌落,侥幸不死,找到了这来。打扰了大家,万分抱歉,望大家能暂且收留下他们夫妻二人,必定感激不尽。 言辞恳切,放低姿态,尽显真诚和无害。 村民倒也淳朴,闻言都关切起来,领着萧瑾序背着姜无言到一处村民屋里。 “这是我兄长的屋子,他前头的婆娘没了,现在就他自己。当时想着要小孩,这屋子就盖得大些,还有空屋子,刚好你俩先住着。就是村子简陋,这的屋子都这样,二位可别嫌弃啊!” 领萧瑾序二人过来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的青年,姓陶,陶有财,皮肤黝黑,听其说话,似是个比较爽直的人。 他还挺热心肠,给安排了住处,还给了些草药,说是附近山坳里摘的,对止血啊消肿的很有效,这边的村民都用这个。 陶有财走后,萧瑾序刚扶着姜无言在那硬板床边坐下,门就被突然推开,萧瑾序手快地一把将姜无言揽进怀里,做出夫妻恩爱的模样。 进来的是一个有些驼背,跛着一只脚的四十来岁的男人,应该就是陶有财的兄长了。 只是比起陶有财的爽朗,这位陶大财就要内敛沉默得多……更准确点说,是有些阴沉的,进门时,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夫妻俩看。 特别是姜无言,她看不见,对目光的感应就特别敏锐,她此时就觉得格外不舒服,像被一条阴沟里的臭虫盯上一样,她本能地抓紧了萧瑾序的衣服,把自己更往萧瑾序怀里藏。 萧瑾序配合地搂着她,微微倾过身子,挡住了陶大财的视线。 然而,陶大财只是来给他们送吃的,似乎只是不懂表达,手指了指那几个粗馒头和稀稀的米汤,示意他俩吃,随后人就走了。 萧瑾序盯着那重新关闭的房门,嘴上却是笑着:“这村子的人...都挺热情的。” 姜无言不知他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嘲讽的,推了推他,让他放开自己。 被人这般搂着,鼻尖充斥着他人的气息,让她身上的寒毛一直都是炸着的状态。 萧瑾序也没想一直搂着她,但松手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捏了捏她的肩膀:“你这也太瘦了。” 他不怀疑,只要他稍微用点劲,就能将她这细瘦脆弱的小肩膀捏碎—— 第一卷 第9章 聒噪又恶毒的太子 姜无言浑身一僵,下一秒,她无视肩膀上那只手带来的威胁感,淡淡道:“你不认识我,可能不知道,平日里,我身边的人都是如何称呼我的。” “他们都叫我,瘟鬼。” 她忽然仰起脸来,朝着萧瑾序笑了起来,寡淡的脸瞬间璀璨起来:“你...要当心了。” 萧瑾序此时还没意识到这句话的重要性,他甚至笑笑地把手放下来,顺便将旁边的草药拿过来:“需要我帮忙...给你处理下伤口吗?” 姜无言摸索着捡起一棵草药,放到鼻下闻了闻,确实是一些消炎止血的草药,外敷用的。 她笑容未收,甚至笑得有些妖异:“哦~你要怎么帮我呢?” 萧瑾序顿了下,随即目光扫到她身上——她身上估计哪哪都是伤,不止是手脚。 他转而将吃的端到姜无言手边:“吃点东西吧。” 姜无言嗤笑一声,拿起一个发硬的馒头,就着稀稀的米汤,慢慢地吃了起来,没有丝毫对食物的嫌弃,一点都不像个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 萧瑾序借此道:“我出去转转,顺便打探一下。” 姜无言还未回应,他一个后撤步,就猛地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并伴随着一声“吱”地叫声。 一看,竟是只肥硕的老鼠,还是只猖狂的老鼠,被踩了一脚不想着跑,竟还反扑到萧瑾序小腿上咬去—— 当然没咬成,萧瑾序小腿上藏着把匕首,刚好挡住了老鼠的啃咬,随后萧瑾序一刀将老鼠砍成了两半。 姜无言听到动静,随后又闻到了血腥味,状似不知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碰到老鼠了。”此时的萧瑾序依然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他迈过老鼠的尸身,推门出去——人刚迈出门槛,年久失修的屋顶突然就滚落了几片瓦片,正中萧瑾序的头顶—— 萧瑾序反应迅捷地往旁一躲,瓦片落在地上“砰砰”作响,这要是真砸到脑袋上,不得给脑袋开个瓢? 萧瑾序看着地上的碎瓦片,再看向屋里的老鼠尸体,再将目光落在姜无言身上。 后者好像毫无察觉,一勺一勺地舀着米汤进嘴里,破烂的木勺子,破烂的碗,喝的也不过是糙米熬得稀烂的米汤,她却喝出一种惬意从容。 可前不久她说的话,和关于她的种种传闻……萧瑾序最后看了眼地上的瓦片,若无其事地将门关上。 姜无言听着离去的脚步声,她垂着眉眼,低低自语:“萧瑾序,这精心为你我搭的戏台,希望你会喜欢。” —— 姜无言将自己的那份吃食好好地吃完。 她是饿过肚子跟狗抢食的人,自然不会嫌弃任何可以吃的食物。 吃完后才着手处理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她其实想用水清洗一下的,但当前条件不允许,萧瑾序或许是好心,想给她单独的空间处理伤口才出去,却没细心到要为她准备水,她也不好去找那个陶大财要水。 只能先简单处理一下,洒点自己的药粉。 她解开腰带,褪下外衣,里衣也慢慢从背上滑落,露出白皙却布满大大小小或新或旧的伤痕—— 下一刻,她又立马将里衣拉了回来,因为她感受到似有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 几乎与她拉衣服同时发生的,一颗石子从关不紧的窗户砸了进来,还砸到了碗上,将本就有豁口的碗直接给砸碎了。 在姜无盐将外衣一同套上后,陶大财就抓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的胳膊进来了,陶大财动作粗鲁地将小孩推倒在姜无言跟前跪下:“这娃子太皮了,我让他跟你道歉。” 说着,他拍了小孩的脑袋:“快道歉!” 小孩很不服气地用力瞪着姜无言,他不但没道歉,还大声吼着:“你吃的是我的馒头,是我的饭!” 他的抗议换来了陶大财的拳头,陶大财是个木讷不咋会说话的,面对不服管教的孩子,他就是打。 姜无言看不见这些,哪怕她听到动静,她也当不知,无动于衷地站在那,显得颇为无情。 还是听到动静折回来的萧瑾序开口劝了一句:“孩子不懂事,算了算了。” 却也没有伸手阻止的意思。 “你们,休息休息,我这就带这娃子走。” 陶大财提溜起小孩的领子,直接拖着往外走,小孩都被打得牙齿流血了,被拖在地上,还要朝着姜无盐嘶吼:“把吃的还给我!还给我——” 他手里竟然还紧紧攥着一颗石子,用尽力气砸向姜无言。 姜无言听到了声响,但没能躲开,石子擦过她的额角,划出一道血痕,给她诸多伤口里添了一道新的。 萧瑾序等陶大财把小孩拖走了,关了门,走到姜无言跟前,看了看她眉上的伤口:“这小孩真凶,你没事吧?” 真担心,又怎会这会才假惺惺地问? 姜无言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额角,只道:“天亮了,休息吧。” 萧瑾序看了眼窗外透进来的晨光,然后有点傻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我感应不到光,也看不到什么影子,瞎得很彻底。”姜无言又道。 可她说的话,一点都不像彻底瞎了的样子。 萧瑾序讪讪地收回手,就见她已经合衣躺进了木板床的里头,闭上了眼睛:“晚点有得忙,我劝你趁现在多休息。” 他不知她哪来的结论,可又感觉很有道理。 可床的位置她占去了……他看了眼随时可能散架的桌子,和仅有一把长凳,不像能躺得下他的样子。 最后屈尊降贵的,躺在了她身旁,一块挤在了木板床上。 姜无言睁了睁眼睛,以为她会恼他擅自贴近、堪称浪荡无礼的行为,可她只是往里挪了挪身子,将位置给他让出来,然后继续闭着眼睛。 她仰躺着,双手交在腹前,安详得…… 按理说,温香暖玉躺在自己身侧,是男人总该心猿意马一下,萧瑾序思绪确实有点乱,确是因为身边挨着的女人,给他一种冷冰冰的,宛若死人的感觉。 只有她说话的时候,才有种她还活着的感觉。 “都到了这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姜无言是真的很累,身上的伤口并没有全处理好,伴随着疼痛,又经历了一晚上的逃亡,她脆弱的身板承受不住,精力耗尽,是真的想不受打扰浅眠一会。 身边人出声时,她并不想理会,可这人却不肯让她安歇,见她不出声,就用胳膊肘撞她,似乎忘了她是个女人,而他的行为有多无耻! “你睡着了吗?”他还在问。 也不知是真愣头青,还是故意折磨人。 怀疑是后者。 姜无言深吸一口气,忍耐着平静地开口:“做什么?” “就是问问你叫什么呀。” 姜无言吐出一口浊气:“……不语。” “不语?好巧,我叫多言!” 多言你奶奶个腿! 她翻了个身,面朝潮湿的墙壁。 他也翻了个身,面朝她,还戳了戳她的背:“不语,不语?我还有话问你呢?” 姜无言被戳到伤口,疼得她恨不得将此人踹下床去。 真该让天下人看看,太子是个怎样聒噪又毒辣之人!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布这个局,到底是对是错,主要她真的没想到,萧瑾序是这么一个令人捉摸不定,既觉得他好,又觉得他恶毒之人! —— 姜无言再次感受到了那道窥视的目光—— 敏锐的感知让她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过去了。 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第一卷 第10章 你躺下,我便告诉你…… 姜无言刚坐起身来,就听到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老旧的门,再怎么小心都会有声响,更何况姜无言听力敏锐,她当下就朝门的方向侧过头去:“谁?” 没有人应,倒是有风吹进来,仿佛是风把门给吹开了。 可,来人不知道的是,风,把他的气味也一并吹了过来。 来者很小心地靠近,若不是随风而来的味道,和黑暗中练就的敏锐感知,她估计还一无所知。 她面上保持着茫然,手已经悄然握紧了盲杖—— “咻——” 一颗石子以熟悉的方式砸了过来,打中了她的胳膊,同时,小孩的叫骂声也传了过来:“坏女人,滚出我家!” “狗崽子,你是不是找死!” 陶大财的声音随后响起,像是追着小孩来的,他似乎摁住了小孩,随后又听到他打小孩,一阵发泄过后,才听他道:“这娃子实在太过分了,我定会好好教训他!” 姜无言只是没有安全感般地将盲杖抱在怀里,一副吓到的样子。 “实在不好意思...”陶大财呐呐的声音在逐渐靠近,“我……” “滚出我家,滚!” 那小孩顽强得很,刚被打得不轻呢,这会竟又爬起来,明明都口齿不清了,还在用力咆哮。 陶大财似乎也拿他没办法,正当此时,萧瑾序又特别赶巧地回来了,站在门口,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陶大财见状,低低道了两声抱歉,就放下了充当晚膳的食物,抓着小孩走了。 姜无言摸索着坐到桌前,她能闻到桌上食物的味道,还是米汤,搭配了一小盘青菜,还有一个地瓜。 相比起之前的那一餐,在这样隐蔽的小村落来说,这晚餐算得上不错了吧。 但姜无言却没有动。 “怎么不吃了?”萧瑾序站在她身侧,照旧语带关心地问。 姜无言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几乎不怎么掩饰的异样,巴不得她听出来一样,她便也顺势问道:“你好像在焦虑什么?” 萧瑾序微怔,随后往她身旁一坐,还真不遮着掩着,没有心机般大赤赤道:“我刚出去转了一圈。” 姜无言这一觉睡了挺久,他一圈,转得挺大:“你出村去了?” “唉,是啊,我想着总得离开这回去吧,我就想去找找路,顺便看看那些人有没有找到这来,但……我们好像困在这了。” 他话里话外都是为了两人好,不过当前更重要的是—— 他发现,离开村子,绕了一大圈,找不到另外的出路,不管怎么走,终点只有这个村子,和他们从平台下来的地方。 周围高大的林木林立,里头藏着些小凹谷,谷口不大,从谷口底下长出更高的树木到上一层来,如果不注意,在林中走着走着可能就掉下这些像深渊的小凹谷。 他一番探查,得出的结论是,无骨崖下有断层,从平台那边垂直下来的“崖底”,和从无骨崖旁边绕路下来的崖底,可能不是同一个崖底。 也就说明了,为什么直接从无骨崖掉下来的人,谁“尸骨无存”,寻找不到。 因为掉下来的人在“上一层”,绕路到的崖底,在下一层。 可这也只是萧瑾序的猜测,更大的问题,是杀手和他的护卫找不着他,他也找不着回去的路,就好像被困在了这个断层里一样,除非爬上悬崖。 但下来容易,上去,就有些难了…… 萧瑾序跟姜无言说的时候,姜无言并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萧瑾序着急地问她:“我们得想办法离开,我感觉这个村子...不太对劲,你怎么看?” 姜无言不知他是在有意试探她,还是脑袋空空庸人之,既然他选择将主动权交到她手上…… 就不能怪她,把戏台彻底搭起来。 “我眼瞎,看不了。” 萧瑾序:“……” “不过,”姜无言微微侧头,对他笑了一下,“你看得到,你能帮忙做一件事吗?” 她冷冰冰的时候,给人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像谁都是她的仇人。 可她笑起来,又很有魔女的魅惑。 他像被蛊惑了,盯着她的笑颜:“你想让我做什么?” “去...偷个东西。” —— 萧瑾序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野果子回来。 不过作为一个尊贵的太子,能想到摘果子就不错了,不能指望他能识别果子,还能用采摘的手艺,这摘回来的果子五花八门的,红的青的大的小的都有,还有压烂的。 他见姜无言不吃陶大财送来的晚餐,就热情地将果子献了出来,表示先让她品尝。 姜无言捡起一颗果子放到鼻下闻了闻,淡然道:“是想让我先吃,还是想让我给你试毒?” “这说的什么话。”萧瑾序语带委屈,“我可是为了感谢你救了我一命,才千辛万苦地给你摘这些果子的,你怎能这般想我?” 姜无言不语,只是将果子分辨出来,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分做两堆,随后自己拿了个果子,擦干净后放进嘴里。 是该补充点食物,晚上还有事要做。 萧瑾序见状,跟她拿了同一堆的同品种的果子,看她吃得颇有滋味,他也放心地咬一口——差点没酸死! “呸——你的怎么好像不酸?” “运气吧。”姜无言冷淡地应付着,吃了两个果子后,就回木板床上,准备再休息一会。 “你……”萧瑾序平生还是第一次遇到一再给他甩脸的女人,而且这女人还多变,上一秒突然就对你喜笑颜开,下一秒又突然变脸。 有时候觉得她可怜又神秘,有时候觉得她冷漠无情,纯属活该。 可这样的她,不免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见她面对他的怒意无动于衷,自己摸索着躺上了木板床,萧瑾序似是拿她没法子的泄了气,跟着坐在床边,夸道:“你还挺厉害的,那么多果子,你闻一闻就能全分辨了?” 嗅觉敏锐可不代表就能知道什么有毒什么没毒吧。 躺下的姜无言抬手搁在自己的额头上,感受到额头的烫意。 果然发烧了,她的身体素质本就比较差,身上又有不少伤,受了凉又有伤口发炎的话,发烧很正常。 此时能感觉到浑身发软发酸外,还有一阵一阵的寒意,特别是在这山里,晚间的气温降得厉害。 她放下手臂,淡淡道:“你躺下来,我便告诉你。” 第一卷 第11章 要抱抱 姜无言神色淡淡的,给人一种严肃正经的感觉,况且白天一块躺着休息过,萧瑾序便没多想,就在她身侧的空位上躺了下去。 岂料,他刚躺好,姜无言就一个翻身欺压过来,钻进他怀里,将他抱住! 萧瑾序呆愣住,反应过来想将她拉开—— “别动。”姜无言低低地喝止他,将脸抵进他的胸膛,汲取他的热气,像个吸/人/精/气的妖精。 她声音低哑,让她冷漠的声调里多了诱惑:“分辨果子很简单……” 萧瑾序下意识地停下拉扯的动作。 “……坏的东西吃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萧瑾序第一反应是这女人在耍他,抓住她的手想要扯开时,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她手的温度不太正常,随后也发现了,“不知廉耻”钻进他衣领,贴在他胸前的额头,也过于灼热了。 “你,病了?” 他有一点无措,毕竟身为太子,身边人有谁生病了,都会离得远远的,生怕过了病气给太子。 可没人敢明知生病了,还故意往他怀里凑的……倒反天罡了不是? 而且这还是自己未来的大姨子呢! 萧瑾序没什么怜悯之心的,再次想将她推开。 “没想到...”她闭着眼睛,像梦呓般喃喃着,“你居然中了绕心眠。” 萧瑾序心头一秉,这回面上反而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将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头,离脖子很近的地方:“你在说什么?” 姜无言宛若一无所觉,径自道:“不过是绕心眠,我能解。” 落在她肩头的手,修长,骨节分明,蕴含着力量。 却在此时,细微地颤了一下。 他正要说什么,姜无言仿若快睡着了般,低低糯糯地转了话题:“我已经服了药,好好睡一觉便好了...” 她可不会一直给人添麻烦……特别会照顾好自己! 随着话落,她放任自己的意识被黑暗侵蚀…… 萧瑾序却无法将人推走了,任由着未来大姨子将他当成暖炉,汲取着他的热量呼呼地睡着。 他的手捏住她的肩膀,一度紧了又松,最后才挪开,放到她的腰上,用力将她勒进自己怀里。 好,好得很,姜无言?不语?孤记下了! —— “咚咚咚咚——” 一阵震耳的敲锣声,将人给生生震醒。 姜无言睁开眼睛,摸索着要起身…… “大安应该多颁布一条法令,女子猥亵男子也是罪。” 手指触摸过的胸膛因为说话微微震动,还有已经将她同化的温热气息,姜无言只觉指尖有些发麻,说不来是生理性还是心理性,毕竟她……之前也未与男子这般亲近过。 不过感觉还不赖。 起码手底下这具身材还不错。 果然该多为自己想想,不能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丧失许多乐趣。 当然,她面上平静无波,仿佛对他这结实的胸膛没有任何想法,施施然地坐起来,感觉虽然还有些头晕,但状态好了不少 随后便朝着外头的方向道:“去看看热闹吧。” 萧瑾序:“……”差点就装不下去单纯无邪的小公子,而破口大骂了。 不过外头的锣声实在烦人,只能先把睡前的事放一放了。 从木板床下来,萧瑾序惯性地就自己往外走,走了几步发觉不对才回头看,见姜无言还坐在床边没动:“你不是要去看热闹?” 姜无言的回答是,朝他的方位抬起了手。 她只是一个可怜的瞎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不来扶着她,她怎么去呢? 她等了一会会,等来了他折返,将她拉了起来,并抓住她的手臂,他就是个空有蛮力,不会照顾人的小公子哥,他拽着姜无言就走,一度把姜无言拽得跄踉。 姜无言也不强撑,过门槛的时候,“该摔”就摔了。 偏瘦的身形,因为腿伤,摔下去后一时半会站不起来,因为看不见,还要趴在地上寻找自己的盲杖,没什么表情,似乎对一切苦难都习以为常的脸上挂着伤,却比那大喊大叫表示痛苦的,更让人心酸。 她看起来像一只习惯了残疾的猫。 萧瑾序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半晌,弯腰,先捡起盲杖,再将她从地上拽起。 动作依旧学不会温柔,但带着她往外走时,放慢了步调。 姜无言低着头,被动跟着他走,被抓着的手臂传来疼痛,对方大概真不知道他这样的力道会给脆弱的人带来不适,也学不来温柔,但对于这样的疼痛,她宛如神经质般笑了笑…… —— 锣声的终点在村子后边。 此时村民都聚集在了这里,举着火把,像是围堵在一个山洞前面。 萧瑾序带着姜无言过来时,落在了最后,被村民挡着,看不到前头什么事。 萧瑾序正想着要不要带姜无言挤上前去,陶有财先发现了他们,主动走到他们跟前:“二位也来了?” 说是这么说,他看起来并不惊讶,还笑着道:“我带你们过去吧。” 随后走到前头为两人引路,他所经之处,村民都自动散开,让出路来。 这也算是遂了萧瑾序的愿,可总觉得陶有财的话有点说不来的古怪,且他们跟着陶有财,经过让路的村民时,村民看着他俩的目光,热切得诡异! 萧瑾序原是随意拉着姜无言的手臂,不知何时改成牵住她的手,并在此时紧了紧手指,试图以此来提醒看不见的姜无言小心。 姜无言自然比他更敏锐,故作对陌生环境的害怕,往萧瑾序身后藏了藏。 这些不过转瞬的功夫,他们被陶有财带到了最前方,姜无言感受到了火焰的热度,烟雾熏得她有点难受得贴在萧瑾序的后背,将萧瑾序当成了人形挡板。 萧瑾序这会也顾不上自己堂堂太子居然……好吧,他隐瞒了身份,人家也不知道,但也很过分了……不过眼前的场景,让他一时没去跟姜无言计较。 山洞前,起了一个很大的火堆,烈火熊熊燃烧,将周围照得瓦亮。 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的女人,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山洞前,她头抵在地面上,半天都没动一下,不知死了活的。 还有一个像是巫师的人,头上绑着很多小辫,连胡须都编了一条下来,身上披着一件许多破布拼接起来的,宽大的斗篷,手里拿着像是铃铛的法器,摇晃却没有声响。 他正嘴里念念有词着,不知道在准备做什么法。 萧瑾序顺便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来的村民,全是男的,除了被绑的跪在山洞前的女人,和躲在他身后的姜无言,在场没有第三个女人! 第一卷 第12章 娘子,我在外面等你 萧瑾序捏了捏姜无言的手,试图将自己看到的一切传达给她。 姜无言:“……” 他以为她有读心术呢? 不过,有一只十分袖珍的鸟儿,在过来的路上就落在了她的头发上,一动不动的,就算有人看到了,只会以为是什么发饰。 那小小鸟儿倒是将现场“传达”给了姜无言。 萧瑾序带着几分天真,疑惑地问陶有财:“这是做什么?她怎么了?” 陶有财笑得意味深长:“这女人是个不详之人。” 萧瑾序不解:“不详?” “是,她是带着罪恶降生的,她的出生就是恶孽。不过没关系,我们回羊村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人的,神使说了,只要她在山神洞里,清心侍奉,总有洗清罪恶的一天。” 陶有财说到这,惋惜地摇摇头:“可她竟不知好歹,竟还想着逃跑!” 姜无言反手掐住了萧瑾序的手。 萧瑾序无声呲了下牙,被掐得很痛,又无法发作,只能紧紧握住姜无言的手,不让她使坏。 他望着那个女人:“那她会怎么样?” “别担心,没事的。神使会赏赐她十八鞭洗髓鞭,洗去她被恶魔蛊惑的肮脏灵魂,再重回山神洞里便是。” 随着陶有财的解说,那个看着像巫师的神使,收起了他的铃铛,还真掏出了一条鞭子。 他走到那所谓不详女人的身后,狠狠地一鞭抽了下去。 女人没喊没叫,唯一能感觉到她痛苦的,只有鞭子打下去时,身子无法控制地颤动。 十八鞭打下去,姜无言甚至闻到了血腥味,可周围围观的男人们却响起热烈的欢呼声,好像真的将魔鬼给驱逐了一样。 神使还烧了张符纸放进碗里,抓着女人的头发拔起来,将符水喂进女人的嘴里后,再将女人随意地丢在地上,朝旁边等着的两个男人比了个手势,那两个男人便过去,拖着死了一般的女人走进那黑乎乎的山洞口。 然而,这场“驱逐恶魔”的仪式还未结束。 神使重新拿出了他那个摇铃,一边摇一边围绕着火堆转圈,人跟抽筋一样比划着动作,还摇头晃脑的。 忽然,他动作一顿,闭着眼睛,一边摇铃一边朝着某个方向走,就像是真得到了什么指示一样。 然后,他走到了萧瑾序跟前,猛地睁开眼,两指并拢指向萧瑾序,大喝:“孽障,居然敢出现在本神使面前!” 萧瑾序吓到了,左右看了看后,慌张地指着自己:“我?” 可神使却让他往旁闪闪,露出了躲在萧瑾序身后的姜无言。 眼盲的姜无言,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丈夫又突然避开,让她更加的慌张无措害怕,一只手握着盲杖,一只手朝前摸索:“相公?” “哎呀呀呀!”神使盯着姜无言,一副大惊的模样,“这是天煞凶星,是瘟鬼啊!” 再次听到“瘟鬼”一词,萧瑾序眉间一跳。 而姜无言更加惶恐害怕,她缩回手,将盲杖抱紧在胸前,瑟缩着…… 她看起来那般可怜,如一只雪夜里瑟瑟发抖的小猫,神使却仍不放过她:“你,一出生就注定刑克六亲,克父克母克亲克友,你会给周围所有靠近你的人带来灾难,你是魔鬼,是魔鬼啊!” “……”姜无言面上有一瞬间,出现了凶厉,抓着盲杖的手甚至已经扣开了一处机关—— 但等萧瑾序再仔细一看,她已经低下头,害怕得无以名状,嘴里更是低泣着呼唤着:“相公...相公……” 他赶忙上场,重新抓住了她的手臂:“别怕别怕,相公在呢。” 他随即转身对上神使,气愤道:“你怎么在这胡说八道呢,我娘子好得很,才不是你说的那什么瘟鬼!” “她若不是瘟鬼,你又怎会坠崖,掉落到这里,受此磨难?” 萧瑾序怔然。 神使又道:“不如你再好好回想回想,是否与她成亲之后,便觉得自己仕途不顺,家宅不宁,屡次出现倒霉之事?你得庆幸,你俩成亲时间不长,她最凶的地方还未发作,否则,你焉有命在?” 萧瑾序不由得顺着他的话真去回想,似真想到什么,面上惊疑不定地看了看他的妻子。 姜无言忙朝着他一再摇头,眼泪流出,从消瘦的下巴尖滴落,端的一张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萧瑾序不舍地回头看神使:“若……若你说的是真的,可有法子解?” 神使坚决道:“像她命格这般凶之人,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尽快除之……” “不行,不能伤我妻子性命!”萧瑾序着急地喊道,“神使,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刚刚那个女人,不也说魔鬼附体吗,您不就帮忙驱逐了吗?” 神使叹息:“公子是个有情之人,罢了,本神使尽力一试,帮帮你们吧。” 他再次看向姜无言:“那便请夫人与我进山神洞吧。” “不、不要...”姜无言紧紧抓住萧瑾序的手,“相公,不要...我害怕……” 萧瑾序看了看山洞,一咬牙,将姜无言的手拉了下来:“娘子别怕,这都是为了你好,等祛除了你身上的晦气祸乱之源,我们就能好好地在一起过日子了!” “可是……可是……” 他握住她的手:“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姜无言最终被丈夫的这句话说服。 陶有财笑着道:“我带嫂夫人进去吧,多言兄不必担心。” 他说着,便扶上了姜无言的手臂。 姜无言被陌生男人碰触,下意识地颤了一下想要避开,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只是一只手还抓着萧瑾序。 萧瑾序嘴里仍旧安哄着,却一点点挣开了姜无言的手,让她被陶有财带走。 姜无言微微瑟缩着被动跟着陶有财,到了山洞的洞口前,她回头朝着应该是萧瑾序在的方向,她的眼睛看不见,但眼眸里却透着害怕,似乎想让丈夫叫回她。 但萧瑾序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只是嘴上喊着:“娘子,我就在外面等你!” 姜无言只能失望地,被陶有财带着,慢慢地走进那暗得透不出亮光的洞中…… 第一卷 第13章 剁了这碎嘴子! 萧瑾序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看着那个山洞。 他问旁边的人:“我娘子真的能好吗?” 旁边人一把揽过萧瑾序的肩膀,带着他转了个身:“肯定能好啊,放心吧,有神使在呢,保管你以后的生活美满性福!” 萧瑾序感觉这人说到最后的时候,笑容有些猥琐,但不等他多问,对方拍着他的肩膀推着他走:“别再这干等了,兄弟,跟我们喝酒去。告诉你,我们村自酿的一种酒,那叫一个绝,保证你喝了还想再喝,嘿嘿嘿……” 萧瑾序像个优柔寡断的人,有些惦记妻子不想离开,但又拒绝得不果断,于是就被几人起哄着带走了…… —— 姜无言被陶有财带着走过一段狭长的通道口,感知着气流的变化,知道他们可能快走到尽头了。 通道的尽头,也就是山洞里边,是一个颇为宽广,应该是个原就有的大洞,后经过人工开凿改造,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姜无言先是闻到了令人作呕难受的臭味,这味道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有空气不流通造成的类似于一种瘴气的味道,但这味道更多是因为“人”形成的,各种分泌物,加上血液的味道…… 这味道已经够让人恶心了,通过头顶袖珍小鸟的传达,逐一“看清”了山洞里,更加令人作呕又揪心的一幕。 广阔的洞里,放着各种各样,还沾着ye体跟血迹的刑架,一看就是用来满足某些人的恶癖,单单看一眼,都让人生理不适。 中间,挖了个大池子,散发着浓厚的酒味,就好像里头的“水”其实都是酒,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各种残枝烂叶,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而大池子中,正浸泡着数十个女人。 除了大池子,周边还有几个半人高的大缸,每个大缸都装着个女人,身子浸泡在大缸中,只露出一个头来。 这些女人,高矮胖瘦都有,好像全村,较为年轻的妇人少女都在这了。 她们全都眼神迷离,神情麻木,面色惨白,像是被摄走了魂魄,只剩下麻木的躯壳。 “铃铃铃——” 随后进来的神使摇晃着手中的铃铛,这次,铃铛发出了声响,吵得人心烦。 神使神色倨傲,带着处理上千次已然习惯的漠然,手一指姜无言,对陶有财道:“好好腌制一番,再让她进酒池。” 陶有财恭敬道:“好的神使。” 到了这,陶有财撕去了伪装,问都没再问姜无言一句,直接抓着她就往洞里边,一个带着锁链的铁板床走去。 姜无言“察觉”到不对,奋力挣扎起来,惊慌害怕:“放开...放开我……” 陶有财一把薅住她的头发逼迫她仰起头来,一手钳制住她的下巴,看着她那害怕无措的模样,而眼盲,在此时更突显了她的脆弱,让人更想好好地欺负她! 明明第一眼看到她时,还觉得这女人寡淡无奇,怎么越是仔细看,越觉得惑人得紧。 陶有财狞然一笑:“你乖乖的,说不定我心一软,还能让你少受点苦,不然……” 他拍了拍她的脸,再次拽着她,拖着她朝着那张黑沉阴冷的铁板床走去…… —— 萧瑾序被邀进了一出酒馆。 他也很惊奇,在这小村落里,居然有一家酒馆? 村民们格外热情,一进去,就让酒馆的老板把他们这里的招牌酒拿出来,再来几道下酒菜。 萧瑾序环视一圈,好奇地问道:“怎么都不见各位的夫人啊?” 如果说,刚刚“除魔”仪式不方便女人参与的话,可在这样的地方,男人喝酒,一般都会让女人准备下酒菜吧,但依然不见女人的踪影。 他今天也悄悄在村里转了转,同样没看见女人的身影。 陶大财的婆娘没了,其他人的婆娘、亲娘、女儿也都没了? 热情的村民们在此时略微顿了下,随即,一个像是这群人中领头的,被叫大勇的男人哈哈一笑:“我们这的婆娘可忙着呢,大晚上的吵她们干甚,再说,真吵起来了,唠叨得我们可没法痛快喝酒啊!” 旁人应和:“就是就是。” “兄弟,男人喝酒,想什么婆娘啊!” 说着,酒馆老板将一坛酒放在了桌子中:“多言兄弟,这可是我们这最好的酒,你可要好好尝尝啊!” “对对对。”大勇提起酒坛子,倒了一碗,放在萧瑾序面前,“快快,尝尝!” 萧瑾序被他们的带动下,端起了酒碗来到了嘴边,眼看着就要喝了,却停了下来。 “我还是有个小小的问题,不问明白我实在没法舒坦地喝酒。” “靠山吃山,在这山谷里,周围林中的野果子硕果累累的快压弯了枝头,不见采摘,可周围又不见有什么田地?” “我实在好奇,各位你们吃什么?” 大勇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露出一抹简朴村民不该有的凶相,他嘿嘿两声,一手搁在桌子上,倾身朝向萧瑾序:“自然是有旁的营生,你若真好奇,明日带你逛逛就是。现在嘛……多言兄弟,你不喝这酒,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 “就是就是,看不起我们呢!” 众人都跟着起哄。 在这种时候,萧瑾序反倒面色淡定,甚至嘴角还翘着淡淡的揶揄的弧度,他依然不急着喝,甚至颇有闲情感地闻了闻碗中的酒,感叹:“美人醉,竟然是美人醉。” “兄弟厉害,这都闻出来了。”大勇紧盯着他,“这酒喝起来可销魂得很呢,快试试吧?” “比起尝试,我还想知道,”萧瑾序抬眸,看着被他一而再的“想知道”弄得暴躁的大勇等人,“刚好像听你们说,这酒,是你们自己酿的?” 上京城里千金难求,令众人痴迷的美人醉,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宛若避世而居的隐秘小村落里。 当真是有意思啊! 大勇仍是笑,但那笑容已经变得阴沉了:“当然,换做别处,你可没这福气喝这酒。” 要是聪明的,就赶紧喝了,别再耽误大家功夫。 可萧瑾序不当这个“聪明人”,他将酒碗放了下去:“我挺好奇,你们这么多人,明明可以直接上,为何还要诓我喝这碗酒?” 此话一出,原本看起来嘈杂热闹的小酒馆,刹那间安静了下来,静得能听到针落声,静得诡异。 半晌,大勇冷哼一声,他也不想再装了,暴躁地曲起一脚踩在凳子上,那身朴素的村民气息一下子被土匪气占据:“无骨崖山高崖险,从上头掉下,哪怕有个突出的台子作为缓冲,可要安然无恙地带着一个累赘盲女到这来,功力深厚啊!” “要真跟你真刀真枪干起来,弟兄们肯定有损伤,本来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勇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把刀,搁在桌上敲了敲,“你怎么不能配合配合?” “不过也正好,老子看你小子不爽很久了!” 喝个酒,哪来那么多叽叽歪歪的话,烦死,今日非把他剁碎不可! 第一卷 第14章 我才是你的神 姜无言被拖到黑沉森冷的铁板床边,陶有财顺势就想将她抬上铁板床,却在下一秒惨叫一声,往后跌倒在地,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手指。 姜无言扶着铁板床的边边站好,一手拄着盲杖让自己站直,然后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拉扯歪的衣服,还抚了抚发鬓,顺了顺头发。 听到有脚步声快速靠近,随后就听到神使惊讶的声音:“陶有财,你怎么回事?” 陶有财“啊啊”地叫着,神使大呼:“你的手指……”被什么咬掉了指节! 神使大概意识到什么,所以他也没质问姜无言,抬手就摇铃铛,对着姜无言喝声:“这里还由不得你放肆!” 姜无言只觉得这铃声实在烦人,她抬起手来,手指正对着神使的眉心,偏白的嘴唇轻碰:“啪。” 神使只觉脑门好像被什么击中,痛得他倒退了一步,捂着脑门愤然地看着姜无言:“你体内的蛊虫怎么没用?给你的那些吃食,你不是都吃了吗?” 姜无言歪了下头:“哦,倒了。” 他抹了下额头,刚那点疼痛已经逐渐消散了,便以为不过是点小计俩:“没关系,我可以让你尝尝别的……” 姜无言施施然地截过他的话:“你本有一贤惠温柔的妻子,有一对可爱聪慧的儿女,生活在一处静逸祥和的林中,日子虽简单,却也幸福,只是某一天,这一切,都毁在了你那祖传的控蛊之术上了。” 她的声音清雅淡然,语调虽没什么起伏,却宛若催眠曲,直击心灵。 神使的呼吸有些乱了,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你是哪得到的消息吧?加上自己的揣测就胡乱编造来诓我?呵,你说的这些并不算秘密,甚至我都可以直接告诉你!” “我出自蛊族,自小学的养蛊控蛊之术,不过我学这些,不过是应祖宗要求,我并没有入世对付世人的想法,我只想与的妻子儿女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可是……” 他咬紧了牙关:“那群人,入侵了我生活的地方,残杀了我的妻儿亲友!” 可能这个事在这里真不是什么秘密,但能够自己在这种情况说出来,神使也是个狠人,他狰狞一笑:“怎么样,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看在你接下来会替我们制作上好的美人醉的份上,我可以满足满足你!” 这女人已经彻底惹着他了,逼他再次回想起妻儿,让他暴虐心起,原本只是惯性地处理一个“食材”,但现在,他想要好好地将这个“食材”料理一番! 姜无言却仿佛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看不见的她似乎也感受不到他眼底的阴戾,她甚至声调都没有提高一分:“你的妻儿被可恶的侵略者屠杀了,死得凄惨,着实可怜,不过……” “更惨的是你女儿!” 姜无言往前一步,再一步,逼近神使,声音轻飘飘的:“她是被你误杀的!” 神使:“……” 神使:“!!!” 他猛地睁大眼睛! 他的辫子胡须都在颤动:“你……你……” “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姜无言在这一刻,扬起嘴角,抿出一抹神秘悠然的微笑:“我知道你的一切,因为,我才是你的神!” 她笑容收起,眼眸的黑暗压沉:“跪、下!” 神使膝盖一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给姜无言跪了下去。 —— 面对数十个手中都挂有人命,且手持兵器的练家子土匪们,萧瑾序幽幽一叹。 也不知道是他倒霉体质又发作了,还是被某个自称瘟鬼的女人连累的,被追杀跳了崖不说,在崖下还偏遇到这么一个吃人的村子。 “我这人吧,其实不好动,能嘴上解决的,就不太想动手。” 陶大勇哼道:“怎么,改主意想喝酒了?” 虽说有点忌惮这人的武力,但他们自然还有别的准备,且他们这么多人,还怕弄不过他一人? 萧瑾序却只是笑,曲起手指,玩似的在碗面上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娘的,他在耍着我们玩呢!” 随着当中的谁一声暴喝,众人瞬间被调动,提着兵器凶神恶煞地朝当中的萧瑾序砍过去—— “住手住手,快住手——” 陶大财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阻止了大家:“先别动手,先别动手!” 陶大勇手一抬,众人暂停下来往后退回去。 陶大勇问:“什么事?” “大丫,大丫不见了!” 陶大财边喊边指着萧瑾序:“是他,一定是他带走了大丫!” 众人看向萧瑾序,萧瑾序面容也有些诧异:“大丫?竟是个女孩吗?” 看那小孩脏兮兮的,身型瘦小,又凶又猛龇牙咧嘴的,乍一看还以为是男孩来着。 “真是你?”陶大勇神色变了,目光警惕又带着懊悔地瞪着萧瑾序。 “如果你们说的是,大概这么高这么瘦,脏兮兮瘦伶伶,据说是这位陶大财孩子的那个小孩的话,是我带走的!” 萧瑾序说着,目光扫了他们一圈,笑:“看样子,这小孩对你们挺重要的嘛,目前全村大概只有她这么个女孩子了吧?” 陶大勇直接下令:“杀了他!”再把大丫找出来,左右就藏在这附近,不可能被带离山谷。 萧瑾序叹了口气,懒洋洋地起身准备迎战,但随即想到什么,他跃跃欲试起来:“有个小姑娘给我陪葬,好像也不错。” 只有陶大财心慌慌地再次拦住大家:“你、你什么意思?” 萧瑾序动了动胳膊热热身:“字面意思,你们可以猜一猜,那小孩还能活多久。” 他太过笃定,甚至不慌不急的,让陶大勇和陶大财反而踌躇了起来。 可就在他们迟疑的这瞬间,那不愿意动弹、连热身都做得懒洋洋的萧瑾序突然就动了,极其迅捷地逼近陶大财,两下制服后,将他挡在身前,一把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上。 陶大勇等人投鼠忌器,又不甘心地握紧手中刀剑,目光凛凛,随时准备进攻。 萧瑾序就抓着陶大财,在他们的逼近下慢慢的后退,直至退到临近门口的位置,他突然将陶大勇推向了他们,并将手中两个圆球扔向了他们。 圆球炸起,白雾弥漫,不仅遮挡所有人的视线,也造成了一定的晕眩感,而萧瑾序已经趁机冲出了酒馆大门,并一路往山洞那跑去。 希望那女人能有点用,可别太轻易就死了。 却又在逼近山洞,看清山洞前站着的人时,停了下来—— 第一卷 第15章 替我算上一卦 “你真慢!” 小孩看到终于跑来的萧瑾序,状似不耐烦地说着,可他,不,她身子微微抖动,时不时地看向山洞里面,脏兮兮的黑污也掩饰不了她此时的紧张焦急。 萧瑾序浅淡地勾了下嘴角,不见被追赶的狼狈,腰身扳直,甚至有几分矜贵清冷,他本就不是什么真·平易近人的人。 他越过小孩当先往山洞走去,小孩咬咬牙,赶紧跟上。 不过,洞里的情况,着实将金贵太子吓了一跳,主要是有些东西真恶心人,而有些人,又让他颇为意外。 小孩尖叫着扑向某个女人的时候,他迈步走到里边,这里可太精彩了。 那张被血液浸染得黑漆漆的铁板床上,终于又躺上了个既熟又新的人。 熟是因为这人大概没少在这里操作,新是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躺在上面。 那位神使正拿着一把刷子,沾着什么“料汁”,在偌大“食材”上涮着。 那刷子不知道是什么制作,根根刚硬似铁,能破开皮肤,让料汁更好地渗透进去。 怕吵,陶有财的嘴巴被堵了起来,只能发出“呜呜”的痛苦的声音。 这一幕着实有点辣眼睛,但对坐在一旁发呆的姜无言没什么影响,因为她……眼不见为净! 她感应到萧瑾序来了,刚朝他偏过头去,就被他拽了起来,紧张兮兮地抓着她将她转过来转过去,状似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你没事吧?我就不该让你自己在这涉险的!” 姜无言被他拽得颠过来颠过去的,她怀疑他是见不得她有一点清闲,故意折腾她来着。 她顶着晕眩,淡漠地开口:“你要是放开我,我就没事。” 萧瑾序:“……” 他尴尬地笑笑,像个鲁莽的小哥:“不好意思,我就是太担心了。” 嗯,还很茶。 姜无言面无表情地拉下他的手。 萧瑾序怔了怔,下意识看了下自己的手掌——刚刚,他的掌心好像被她挠了一下? 可看她X冷的表情,一点都不像会故意做这种事的,如果不是他的错觉,就是她无意碰到的。 萧瑾序很快收了心思,正色:“搞清楚了吗,这里是……” 姜无言知道他问什么,她盲杖一点,往前走了两步,对着池中的那些女人: “大概在十年前,有人发现了这神奇的山谷,它处于无骨崖与崖底之间,地理位置很特殊,轻易不会被找着,于是,这人就有了个他自认为伟大的计划。” 那人带着一伙人入侵了回羊村,杀光了村子里的男丁,只剩下女人,利用这些女人制作近几年风靡上京的美人醉。 当然,村里原本的女人是没办法让他们霍霍十年的,十年里,有的死了,有的被放弃被卖掉了,那新的从何而来呢? 偷的抢的骗的都有,之后对外的统称就是掉下了无骨崖,因为这里面有的是真的从崖上掉下去且被目击到的,又在崖底遍寻不到尸骨,所以那些失踪的人,到底是不是真掉下无骨崖,谁能知道呢。 萧瑾序听完这些,神色都淡了下来:“那人是谁?”是谁将回羊村变成了地狱。 姜无言:“那人早退在了幕后。”十年过去了,可以掩盖很多罪证,那人若是聪明,自然早早地把自己藏好了。 她忽地转向他:“你若想知道,就得烦劳你的人多审审了。” 萧瑾序故作茫然:“什么?” “这地方,寻常人找不着,但应该难不倒你的人,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让我先进这里来,不就是想利用我再拖延些时间?想来,也差不多了吧?” 别人不好说,但这位爱装爱演的可是太子,他底下的能人必然不少,找到他不是问题。 萧瑾序听了,迈步挨近她,低头看着她那双无神的眼睛:“你早知道我是谁?” 姜无言反问:“我该知道什么?” 她宛若不知道他的靠近,听着方向转过头来,额头从他低头时靠近的鼻尖蹭了过去。 他愣一下,后退拉开距离,而她抬手抚上额头,那冷淡的面容出现一丝懵懂的反差。 他看着又呆了一下。 “主人!” 那位神使扔了手中的刷子,急急地凑过来,巴巴地望着姜无言:“我,我也是被逼着来这的,从今往后,我愿意听从主人的差遣,为我做的这些罪孽恕罪!主人,能不能……饶我这条命?” 他大概是听了两人的对话,明白这个回羊村马上就要被包围了,想让姜无言饶他一条命。 姜无言手握了握盲杖:“能不能活,要看你自己。” 神使听明白了,给姜无言行了个他们蛊族最大的礼后,就忙不失地先跑了。 “呜呜呜……” 铁板床上的“食材”痛苦地呜叫着。 无人理会。 萧瑾序看着那神使跑走,虽没有阻拦,但眼眸深沉晦暗,不知在想什么,嘴上却相对轻松地问着:“你对他做了什么?” 姜无言没有隐瞒,将她对神使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萧瑾序不免多看她几眼:“你这手厉害啊,算这么准?” “算不得什么,只不过笼统地算了大概。” 比如算出他会因为祖上之术被人觊觎,家破人亡,比如他命里有弑女一劫,再得知他可能会蛊术,剩下的,就是推测加猜测了。 估摸着,当时族人被屠杀,妻儿惨死,恨意让他杀红了眼,结果可能侥幸躲起来没死的女儿,在看到父亲时,下意识地冲出去找他,结果被他父亲给误杀了。 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都会下意识地把他女儿的死,和他妻儿归在一块,可能连神使自己,这些年也在催眠自己,女儿是被那伙人杀了,跟她的母亲哥哥死在了一块。 没人知道的秘密,突然就被她点破,这杀伤力是巨大的。 姜无言略微谦虚一下:“有侥幸的成分。” “那也很厉害了。”他声音听起来依然诚心诚意的,可袖口再次滑出了那把匕首,他举着匕首,慢慢地逼近姜无言,“我都想请你也给我算上一卦了呢。” 匕首上的冷芒,反射在姜无言无神的双眸上…… 第一卷 第16章 殿下,宽衣吧 匕首即将抵上姜无言脖子的时候,外头传来了那些“村民”的谩骂声和嘈杂的脚步声。 他们赶过来了。 萧瑾序收了匕首快速地站在姜无言身旁,抓着她的胳膊说:“我保护你,别怕。” 姜无言:“……” 她脖子上立起的寒毛还没消退。 萧瑾序终究没能实现保护姜无言的“承诺”,因为在伪装成村民的土匪贼寇追进山洞里来的时候,他的人也终于赶上了! 这帮土匪贼寇被萧瑾序的人当场控制住,接下来拯救洞中这些可怜女人的任务,自然也交给萧瑾序的人,他会安排女医,会安排专业的人来负责。 不管是池中还是大缸中的女人,情况都不正常,不了解不懂的人,最好别因为同情怜悯急着去拉她们上来,不一定就对她们好。 姜无言听着周遭忙碌嘈杂的声音,甚至连萧瑾序一时半会都顾不上她,她拄着盲杖,独自慢慢走了出去。 她存在感一向弱,竟也没人注意到她的离开。 不,还是有人的。 她刚出洞口,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停下脚步,那人见状,就冲到她面前,朝她跪了下去,不说话,就给她磕头。 姜无言:“……” 她直接道:“有事便说。” 大丫又磕了几个头,才抬起脸来:“大姐姐,之前拿石子砸了你,是我不对,但我也是为了救你们。只是不敢直说,才用那种法子,您美丽善良,不会跟小的计较的,对吗?” 姜无言忍着没笑,板着脸:“既如此,你这会来做什么?” 这小姑娘,机灵是有的,还能摆脱萧瑾序派去看着她的人跑到自己这来,这会还想给自己言语陷阱。 只是小孩毕竟是小孩。 她还想假装下难以启齿,姜无言已经绕过她要走了。 小孩连忙抱住姜无言的腿:“大姐姐,你收留我吧,我很能干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我只求能有一个安身的地方,能有一口饭就足够了!求求您了!” 姜无言一手下放,落在小孩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我不喜欢跟我耍心眼的小孩。” 她的动作语调堪称轻柔,却让小孩发颤恐慌。 小孩再次拉住想要走的姜无言,下了决心般脱口道:“我、我是想请你救救我娘亲!” “里面的人会安置好你娘,和其他那些受害的女人。” “不、不一样!”小孩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说出来,“我娘...她一直想回家,只有你有办法,帮我娘回家!” 小孩小心地揪住姜无言的衣角:“我不知道,这些人会把我娘她们送去哪里,是不是会去另一个回羊村?我、我没办法相信他们!而、而且……刚刚,你和那个大哥哥的话,我、我都听到了!” 她仰起头,脏兮兮的脸上,是盛满孩子清澈且期盼地望着姜无言的眼睛:“您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算到我娘亲的家在哪的对不对?” 姜无言没有马上回答她,手往下,轻轻触摸小孩的脸庞…… “这孩子挺可怜的,你不帮帮她?”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小孩吓了一跳,她立马缩在姜无言身后躲了起来。 不知何时跟出来的萧瑾序很无奈:“是我把你从陶大财那偷出来,也是我让人来救你娘她们,怎么你怕我不怕她?” “可能你长得吓人。”姜无言淡淡道,看不出在开玩笑。 萧瑾序不依:“你瞎了眼的,我长得如此俊秀……” 她确实眼瞎! 姜无言没理他,将小孩拉了起来,再次碰了碰她的面颊,道:“你先进去,将你娘看好了。” 她意有所指地在小孩肩上点了点。 小孩明白过来,控制不住扬起笑脸,大声喊着:“是!” 然后就重新冲向山洞里。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姜无言答应了她什么。 萧瑾序走到她身旁:“这小孩身份不简单,那些人看似打她骂她,却很在意她,你若想留她在身边,怕是不妥。” 姜无言却好像在发呆,萧瑾序戳了下她的肩,才让她回神。 “人现在在你手里,你来问我?” 萧瑾序则颇有兴味地问:“你刚在想什么?”都发呆了。 姜无言不欲在此事上与他多谈,转身往旁走去:“太子殿下这会来找我,可还有事?” 太子的人来了,言语间不免透露了萧瑾序的身份,这会再装不认识就没意思了。 “就是感觉有些神奇,这事进展得太顺利了。” “殿下觉得这事还有蹊跷。” “有没有不知道,就是……我还未享受过‘顺利’的滋味。” 他好像生来就一直在倒霉,不管什么事,都得一波三折才堪堪达成,往往需要他比常人还坚硬的心肠和心志。 可这次…… 他看向姜无言,笑道:“你说你是瘟鬼,而我是个倒霉鬼,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俩处一块,刚好就拨乱反正了呢?”也就是负负得正。 姜无言有点愣怔。 她从小听到了太多斥责她、辱骂她的话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 萧瑾序好像只是随口打趣了那么一句,随即又道:“虽然与你相处不过短短一天两夜,但你这人确实有点意思,孤都有些舍不得你了。” 言语里充满了惋惜。 乍一听有些暧昧意思的不舍,再一听,却像是她马上要死了似的。 姜无言将刚刚泛起波澜的心绪归拢,道:“殿下还是不要说这些令人误解的话好。” 她站定,侧身对上萧瑾序:“若您与家妹真成了好事,我可还得叫您一声……” 她朝他倾身过去,气息与他交缠上:“妹夫~” 萧瑾序心头有些痒痒。 抬手时,她却退了回去,让他只捕捉到空气中她残留的香味。 他不甘心,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重新拉扯了回来,低头凑在她的耳边:“大姨子可能误会了,孤没有别的意思,孤只是想问问大姨子,关于……绕心眠的事。” 他成功看她神色僵硬,这才放开她,语气可怜:“大姨子既然知道,应该明白孤的不易,真的不帮帮孤吗?” 绕心眠是一种毒,发作时,就像心脏被啃食一样,疼痛难忍不说,心脏是人体的发动机,一旦心脏出现问题,人也就废了。 这毒还会让人因为心悸心慌等原因变得暴躁易怒……不会轻易死,但会一直折磨着人。 试想一个太子,不仅身体状况堪忧,且连情绪都控制不住的话,又如何稳坐储君之位呢。 姜无言微微低头,轻风吹拂起她的发丝,在脸颊上轻扫着,让她看起来似乎透露了几分羞涩。 她道:“我确实能解这毒。” 萧瑾序眼眸微睁,声音沉沉:“是吗……什么时候能解?” “现在就能。” 姜无言抬起头来:“请太子殿下,宽衣。” “什么?” “就是您,把衣服脱了。” “……” 第一卷 第17章 殿下,你中美人计了 风吹得周围的树叶沙沙的响,但萧瑾序却一动不动。 姜无言反而闲适地轻扬嘴角,打趣着:“殿下在怕什么,臣女又看不见,占不了您的便宜。” 萧瑾序这才语气生硬地开口:“为何要脱?” “解毒之前,得先检查一下您现在的情况,那毒主要聚集在您心的位置。”姜无言说完,也不强求,“殿下若不愿,可以另寻可以替您解毒的高人。” 她要走,萧瑾序拉着她不让走:“孤要如何相信,你是真的会解这毒?” 姜无言也很无奈:“只是脱衣检查,臣女只是一个柔弱的盲女,又能对您做什么呢?” 萧瑾序差点就笑了:“你这盲女本事可大着呢,连人家神使都给你跪下,叫你主人!” “您不一样。”姜无言道,“陛下为你和家妹赐了婚,家族荣辱与您系在了一块,臣女总不至于将您害了?” 她最后又幽幽强调了一遍:“殿下,臣女看不见的。” 半晌,萧瑾序吐出一口气,他环视周围,他们刚刚走进了一片林中,这会周遭除了他和姜无言,并无他人。 他放开了姜无言,着手扯开了自己的腰带,脱下了外衣,敞开了里衬…… 事到了这步,他也不扭捏了,双手为她打开,露出自己结实,覆着恰到好处肌肉的胸膛和小腹,蕴藏着满满的爆发力。 他还反问:“裤子可需要脱?” “那倒不用。”姜无言对着他,因为看不见,对着这副良好身材的男性胸膛,她神色也没有任何波动,淡然且正经,不过她还是告了个罪,“我需要上手给殿下检查,殿下见谅。” 萧瑾序已经不想说什么了:“随意吧。” 姜无言得到许可,这才抬手,轻轻放在了面前温热的肌体上—— 她看不见,把握不准,因为身高的差距,先触碰到的是他小腹上方的位置,她摸索着挪动自己的手,指尖在肌理上滑过。 底下的腹肌往内缩了下,她的手也被猛地握住。 “嗯?”她面带茫然地微微抬头。 她看起来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萧瑾序迟疑两息才放开她:“没什么。” 姜无言这才继续往上,指尖带起片片颤栗,最后停在他心口的位置,她将整个手掌都捂了上去—— 底下的皮肤是温热的,还能感受到里头心脏的跳动,似乎跳得稍快了些,也不知是中毒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 “检查好了吗?”他咬着牙问的。 她的手比起他来,显得太小了,放在他胸口上,让他整个人都痒了起来。 姜无言偏头“嘘”了声,让他别吵,随后一步跨近,跨过他俩之间所有的距离,让她几乎贴着他而站,而后,她倾耳过去,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认真倾听。 她的发丝扰过他的下巴,他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 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可她的神色认真专注,好像只有他脑子里装了黄色的思想。 在他想要将她推开时,她自己退开了,并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她示意他可以把衣服穿起来了,可他刚把外衣拢起时,却看到她笑了。 不等他问,她便很诚实地先说了:“在你赶回那个洞中前,我跟那个神使要了点东西。” “什么?”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种,可以让你我同生共死的蛊。”她笑容越发明媚,“刚刚,我给你我种下了。” 他速度极快,在她话落的瞬间就掐住了她的脖颈:“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他一直隐藏的杀气爆发,强大的气场足以压得人呼吸不畅,可姜无言毫无畏惧,她甚至还在笑着:“现在,我死了,殿下您也活不了。” 来啊,杀了她! 萧瑾序后槽牙绷紧,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够防备了,结果仍中了她的套。 她还真的敢啊!她怎么就敢的! “怎么,家族荣誉,不要了?” 她哼哼笑,无神的眼底透着狠意:“那些狗屁倒灶的玩意,哪有我命重要?” “你……”萧瑾序都有些惊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世家女说这种话,这些贵族家族,哪一个不把家族荣誉放在第一位,宫里那些娘娘们,一个个抢破头为的还不是自己的娘家! “殿下又何必生气?”姜无言用手放在他掐她脖子的手上,“同生共死蛊是双向的,您若有什么好歹,我也活不了,如此一来,我便会极力去救治您,甚至保护您,这对您来说,不全然是坏处吧?” 她说的确实是,但这样他就更想不明白:“你到底图什么?” “当然是想让殿下,保我一命!” 太子殿下最后气呼呼地走了,姜无言敛了下手,抬手捂了捂额头。 她原本是打算用别的法子来控制太子的,没想到遇到了那个神使,从他那得到了更好用的同生共死蛊。 前不久,就在她同意小孩的请求,冥冥之中,她感觉那一直死死束缚着她的凶煞命格好像松了松。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但好像天道真的往她这边偏了偏,她竟然也有了“好运”的时候。 难道,破除奸邪之事,亦或做了好事,能破除她那无解的命格不成? —— 回羊村算是被太子殿下掌控了,但他似另有打算,并不打算现在就将回羊村的事公布于众,而是压下所有关于回羊村的事,再暗中调查…… 不过他想如何,姜无言都不打算参与,便也不过问,在外一天两夜了,她该回去了。 她找到了萧瑾序手下的一位一等侍卫,名叫周焕的,让他送自己回去。 她对周焕客气礼貌,连神色都有几分温和,交代所托之事后,她朝周焕行礼:“先谢过周大人了。” 太子身边的一等侍卫,是有官职品阶的,唤一声大人也是可的。 周焕忙道:“姜小姐不用客气,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 萧瑾序施施然地走过来,周焕朝他行礼,他随意摆了手,目光紧锁在姜无言身上。 不是错觉,面对他时,她的神态就冷淡多了。 娘的,诓骗他,给他下蛊的人是她,怎么好像他才是对不起她的? 他也跟着板起脸:“我的人要忙的事多,怎能浪费在送你回去的小事上?” 周焕想说什么,但终究不敢出声。 姜无言却淡淡抿了下嘴角,无所谓道:“那便不叨扰殿下与各位大人了,臣妇,自己回去便可。” 言必,她屈膝简单行了个礼,便转身欲走。 不过转身那刻,脚步还是略微停顿,微微侧过头来: “告辞了,多言。” 第一卷 第18章 复仇,从回家这一刻开始 臣女,代表着大臣之女,臣妇,则是大臣之妇。 姜无言是丞相之女,也是平阳侯贺云轩的妻子。 对萧瑾序来说,这些称呼都不代表什么,可他莫名地对此感到刺耳得很。 再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踽踽独行,靠着手中的一根盲杖,脚步不是很稳,时而会跄踉一下,就这么走进林中,眼看着即将被重重林海吞没…… 哪怕知道她有的是手段,却还是会忍不住想着这样的她遇到危险怎么办,遇到野兽怎么办,遇到坏人怎么办,山路崎岖,又险又陡,她要怎么靠着一双受过伤的腿和一根盲杖走回去? “周焕!” “在,殿下。” 萧瑾序带着莫名的火气下令:“去,把姜小姐完好地送回去。” “是,殿下。” “等等。”萧瑾序又叫住要走的周焕,磨着牙告诫,“她是个满肚子坏水的魔女,你把她送回去就行了,一句话都不要跟她说,她说了你也不许听!” 别搭理她,会被她吃掉的! 周焕不敢问,为何是“不许听”,而不是“不要听”,赶紧应了下来。 周焕怕姜小姐独自一人会遇到危险——因为太子的态度有些奇怪,他可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让姜小姐出事。 可等他追上姜小姐,却发现她并不是自己一人。 与她待在一块的,还有这个村里唯一好好的且在山洞外的小孩,和刚从池子里捞出来的据说是小孩娘亲的女人。 不过虽说是三个人,但,一个瞎子,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一个失了神智呆呆的傻子,非但没有因为人多而添了安全的保障,反而更危险了。 “这孩子……” “周大人。”姜无言知道他的意思,直接道,“太子殿下已经同意,这孩子由我负责。” 是吗? “周大人若不信,大可回去问问再来。” 她神情太过端正自然,且有一种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感觉,周焕也不想再耽误时间,便暂且信了。 “不必了,在下自然是相信姜小姐的。” “麻烦周大人了。” 确实很麻烦周焕,因为他要背着孩子呆傻的娘走上好一段的山路。 反倒是姜无言,只有小孩帮忙扶着,一路上都在默默坚持,没有叫过一声苦。 一点不像个被娇宠长大的千金小姐。 周焕都有些对她另眼相看了。 至于太子叮嘱他的当心……他并没有发现姜小姐有任何不对劲的、危险的行为,全程只是一个比较沉默的瞎子而已。 他没有要不要跟她搭话的困扰,因为全程姜小姐都很安静。 姜无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姜府,而是先找了个偏僻的小院安置小孩的娘,另外让周焕帮忙找个大娘来照顾孩子的娘。 直至天黑,周焕才将她和小孩送到姜府的后门,然后悄悄离开,没让任何人看见,怕毁了姜小姐的清誉。 周焕走后,姜无言却没有马上进姜府,她站在后门的门前,久久没动,不知在想什么。 小孩看了看她,将自己的手塞进了姜无言的手里,握住。 姜无言回过神,朝小孩笑了笑:“跟着我,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和危险,你若害怕,可以回你娘那边。” 小孩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甚至我天生凶煞,会克身边的亲朋,你也不怕?” 小孩握着她的手摇了摇:“我只知道,是您给我带来了好运!” 以前回羊村也有人寻去,她也给过他们暗示,但无一人能明白,他们帮不了她,甚至自己都命丧回羊村。 只有眼前的主人,给她带来希望。 对她来说,主人是不是凶星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主人是她的幸运星! “那便跟着我吧。”姜无言反握住小孩的手,“开云见日,不如你以后便唤怀阳吧,可好?” 小孩,小怀阳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脸上,然后用力地点头。 姜无言又笑了一下,随后便木着脸,重新面对那两扇紧闭的门:“敲门。” 小怀阳上前,用力地在门上拍打。 很快便有人来开门,开门的小厮一脸的不耐和烦躁:“特娘的谁啊,大晚上的敲什么门……大大、大小姐?!!” 随着姜无言领着小怀阳走进府中,没多久就来了一群家仆将她和小怀阳包围。 “你还敢回来!” 姜谦明步子迈得虎虎生威,越过家仆来到姜无言跟前,目光直瞪着自己女儿,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一样。 姜夫人则小步子地追上来,同样先看了看姜无言,然后挽着姜谦明的手臂:“老爷,虽然无言这般不知轻重乱跑出去,所幸我们瞒得好,外人现在还不知,现在人回来就好了,老爷就不要与她动气了。” 她越说,姜谦明越是恼火,有哪家小姐敢自己跑出门去,还出去了两天才回来,这可是在外头过了两夜啊,但凡传出去一点风声,姜家的声誉还要不要? 他气得颤抖的手怒指姜无言:“说,你跑去哪了?!” 姜无言不急着吭声,因为她那继母会急着替她说话的。 果然,姜夫人一下就接过话去:“无言不会是……另外有了什么心上人吧?你这是去见他了?不会还打算跟他离开吧?这又回来了?哎呀,你这是遇到了个薄情寡义的负心郎了?怎么还带回了个脏兮兮的小孩,不会是……你有没有事啊无言?” 姜谦明暴怒:“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头!你怎么就不去死!!来啊,给我打死这个Y荡下贱、不守妇道的女人!” 看吧,如同以往那样,随随便便几句话,就给她扣了个大屎盆,还就此给她定了罪。 姜无言目之所及都是黑暗,即便如此,周围的恶意仍旧藏也不藏地朝她攻击而来,最明显的,莫过于她的亲生父亲,和她的继母了。 她如一叶扁舟在乌黑的水上摇摇晃晃,充满恶臭的潮水快要将她淹没,手中只有一根盲杖作为支撑。 当家仆举着棍棒当头砸来时,她似乎也因为看不见,睁着茫然的眼睛站在原地。 “不许伤害主人!” 小怀阳挡在了姜无言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