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过来》 1、起死回生(一) 自司清记事起,她就是一个倒霉的孩子。 五岁,忽然散架的滑滑梯让她左腿骨折,虽然医治及时,但也落下了病根,一辈子与长跑等运动无缘。 十岁,不够牢固的井盖让她掉进了下水道,好在扫大街的老奶奶听到她微弱的呼喊,将浑身沾满污秽和臭泥的她救了出来。 十七岁,高考前夕忽然坠落的挂钟让她住进了医院,也让她遇到了第二年堪称地狱难度的高考试卷。 她发挥失常,考得不好,报了一个不好不坏的学校。大学四年,她依旧没有得到老天的眷顾,水卡掉落厕所不下十次,路过篮球场被球砸中不下二十次,就连玩游戏抽卡也次次保底……毕业后,她找了个不好不坏的工作,每天在公司加班加点,却拿着少得可怜的工资。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却被老板骗来加班,到了空无一人的公司,她站在那堆比人还高的策划书面前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拉开椅子,坐下,一坐就是八小时。等她头昏脑涨地推开公司的大门,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她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五味陈杂,她想,或许她这辈子都会被霉运缠身。 终于,命运在她二十三岁这天迎来了转机:仅仅入职半年,她就要升职加薪,接管一个重要的工程项目。 这或许是老天对她的恩赐,也或许她在有点天分的基础上努力得吓人。总之,在二十三岁这天,她终于好运了一回。 司清心里高兴,头一回这么高兴,走在半路上,她看到一家新开的饭店,饭店门前贴着开业对联,司清一眼就看到了“好运连连”那四个字。 嗯,然后她走进去了。她肚子其实不饿,她只是觉得在如此好运的日子,她这个好运的人,应该要吃一顿好运连连的饭。 她坐下点餐,却发觉这家店饭菜的价格不菲。她承认,她是一个抠门的人,不高的工资和这个城市过高的物价已经让她养成了抠门的好习惯,但碍于面子,她没有丢下旁边笑脸盈盈的老板离开,而是她肉疼地点了一份价格不是最高也不是最低的黄焖鸡米饭。 但好在她一向乐观,不仅抗住了生活的重压,也抗住了这顿黄焖鸡米饭的价格:一分钱一分货,这顿小一百元的黄焖鸡米饭一定好吃得要死。 她说得不错,她还真死了,死在离那家饭店一千米开外的灌木丛里。死前,她胃部绞痛,她猜想那份黄焖鸡米饭里面的鸡用的是僵尸鸡,她忍痛掏出手机打电话,很不幸的是,她手机坏掉了,加之租的房子比较偏僻,路上荒芜人烟。 她疼得揪住了灌木丛里的一株小草,她想,像她这么倒霉的人,或许要等尸体放烂放臭才会被人发现,也或许在还没被人发现前,就被蛇虫蚁兽啃食得面目全非了。 死就死吧,她只祈祷,下辈子做个幸运的孩子。 …… 两眼一闭,司清没想到自己会活过来。等她恢复知觉,却发觉身上很疼,疼得揪心,特别是胸。 好疼…… 半梦半醒中,司清皱着眉将手伸到身前,揉了揉,却意外摸到了一件极其粗糙的衣裳,她心惊胆战地睁开眼,掀开了扎得她浑身刺挠的草席。 借着烛火,司清毫无防备地见到了自己身上所穿的那件衣裳:粗布麻衣,上面还写着一个大大的“罪”字……顿时,她心如死灰—— 倒霉的她竟穿越了,穿成了一个罪犯。 撑着草席坐起身,她环顾四周,屋子很大很气派,屋中是极具古韵的陈设,她发觉这间屋子很眼熟,可她却记不起这是个什么地方,也记不起她是什么人。 她什么也不记得,还浑身疼痛,疼得她四肢无力,头脑发昏,险些让她再度昏厥过去。 她想要求救,只是她张张嘴,却发觉自己喉咙嘶哑,什么也喊不出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时,一位少女推门而入,看样子约莫二十岁左右,或者更小些。少女很漂亮,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漂亮,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身份尊贵的那种漂亮。 “救……救我……”她像看到了救星,伸出一只手,将对僵尸鸡的怨恨与与生命的渴望藏在了这声呼救中,可谓是失声力竭。 在这之后,她倒在了地上。 “你竟没死?”这是她晕厥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再醒来时,她躺在了一张软榻上。 床榻很软,很香,她身上也不疼了,头也不昏了,还记迷迷糊糊中记起了自己是谁。 她记得这人跟她同名同姓,容貌一致,女扮男装参加科举,后来入朝为官犯了事,刚才死在了狱中。只是她醒来为何会在此处,还有那少女是谁,她竟一点也想不起来。 司清从榻上坐起身,身上还穿着那身粗布麻衣,别的地方是不疼了,可身前还是疼得厉害。她刚想伸手揉揉,一撇头,却发觉方才那个少女在她榻旁坐着,手中还端着一汤药。 司清一怔,将抬到一半的手放了下去:“谢谢你救我,不过,你是谁啊?” 女子蹙着眉,满目忧愁:“师傅,我是洛川啊。” “洛川?”司清拍拍脑袋,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好像,好像她的确有这么一个学生,似乎还是当朝公主来着。 女子眼睛有些泛红:“师傅,我以为你死了。” “我也以为我要死了。” “师傅,你是不是忘了从前的事?” “记不太清了。” 女子似乎懂些药理,替她把了脉,还喂她喝了药,并同她说了某些从前的事。 女子告诉她,她十五岁中举人,十九岁中状元,后来入朝为官,不过四年便入了内阁,做了大学士。同年,公主的太傅因病去世。皇帝说,如今朝中放眼望去,唯有她有堪此重任的才德。 于是,她做了公主的太傅,可谓是前途无量。 但在她前些日子的生辰宴上,她喝醉酒,提笔写了一篇赋,将皇帝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不过三日,她就下了诏狱,如今过去了两个月,皇帝惜才,想了想,决定放她出来,好好悔过,为朝廷尽忠效力。可惜,她在出狱前一晚暴毙而亡。 洛川道:“师傅,我不信他们说的那些,所以我让人将师傅的从狱中带出来了。” “多谢你。” 司清无疑是感谢洛川的,同时,她又嫉妒起过跟她同名同姓的人。明明自己也姓司名清,也长着跟她一模一样的脸,怎么她就如此好运,年纪轻轻就做了大官不说,就连骂了皇帝,皇帝也就关了她数月,这样也就罢了,还有一个如此敬她爱她学生。 司清一直都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事都蕴含着某种规律,比方说阴阳互补、有得就有失……她猜想,她之所以如此倒霉,是这个与她有某种关联的、太过好运的人分走了她的运气。 好啊好啊,说不准她会吃到那份僵尸鸡,就是因为这个司清。司清不禁有些生气,她捏着被褥,目光沉沉。可她又恍然记起,自己如今就是这个司清,大官司清,虽然忘了许多事,但她冥冥之中觉得自己是个有钱人。 她喜欢钱,可那毕竟都是原主的钱,她就这么据为己有会不会不太好?但她想起原主分走她运气这事,又觉得心安理得起来。 对,她不仅要继承她的钱,还有她的官位,宅子,以及她的好运。 洛川见她面色沉重,不禁问:“师傅在想什么?” 司清:“我能回去吗?”或许回去,她便能想起一切。 “不能。”洛川摆头:“不瞒师傅,要杀师傅的人正是皇兄,师傅如今回去,会死。” 司清倒也不是怕死,只是知道自己或许是个有钱人后,便觉得就这么死了很可惜:“那……那我不回去了。”她垂下眸子,显然有些害怕。 听到洛川的话,她也记起了她皇兄是谁。她还记起她是她皇兄的走狗,为她皇兄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其中之一便是做了洛川的太傅,以太傅的名义对她进行各种规训。 她不是个好师傅,想到这里,司清越发痛恨原主,为何要这样,明明公主对她这么好! 许是见害怕,洛川放下药碗,替她倒了杯温茶:“师傅放心,我会保护师傅,会替师傅正名。” 洛川将茶递到她手上,目光恳切: “所以,师傅,你这几日得听我的。” 如今的情况的确不妙,她不仅得罪了陵王,也早已得罪了公主,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司清觉得,她还是幸运的,公主这副模样,应当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一切都来得及。 于是,司清答应了:“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起死回生(二) 很小的时候,洛川便听宫里的老人说,她和她皇兄呱呱坠地时,天上风雨大作,异象层出,将接生婆的魂都吓破了。 接生婆怕自己怀里的两个孩子是妖孽转世,怕因此掉了脑袋,但后来经监天司的人一算,才知道那是祥瑞之兆。 他们说,她皇兄会是一代明君。 所以,洛川自小对她这位皇兄崇拜得不行,总是眨着大眼睛跟在他身后:“陪我玩嘛……” 但她皇兄身体不好,常年缠卧病榻,御医说,这是因为在她母妃肚子里时,洛川分走了大部分养分,才让她皇兄如此虚弱。 开始,洛川是有些愧疚的,她竟分走了一代明君的养分,她真该死。 但后来,她皇兄似乎也听信了这种说辞,总是明里暗里地找她的麻烦,她一直忍到十多岁,终于爆发了。她趁着天黑,将她皇兄蒙在被子里揍了一顿。 她皇兄被她揍得半死,三日后事情败露,她挨了一顿鞭子,还在祖宗祠堂跪了半个月。出了祠堂,又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对于还是孩子的她来说,这三个月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不仅让她脾气变臭了许多,也让她变得蛮不讲理,刁蛮跋扈。 朝中之人都说,她言行举止根本不像个公主。 洛川自暴自弃,不像公主就不像公主呗,谁稀罕? 但等她及笄后,她皇兄忽然平白无故的关心她,不仅给她请名师教她诗书礼乐,还给她道歉,说从前是他太过孩子心性,是他不对。 洛川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对,再怎么样,她也不该打她皇兄的。于是,洛川跟他和好如初。她皇兄给她请的师傅很不错,虽然严厉了一些,却不像从前那些师傅那般,觉得她是个废物,对她放任不管,洛川在她的管教下,也有几分公主样了,至少性子变得温顺了许多。 直到某一日,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血肉至亲弃她于异国他乡,身边之人为求自保,接二连三的反叛,贵为一国公主,最后却惨死边境,尸体也被的鹰雀给啄食干净。这样也就罢了,就连她的师傅,也在梦中变了模样。 上奏送她去和亲,将她推入深渊的,便是这位师傅。 她原以为只是梦,谁知某日她皇兄忽然跟她讲起了和亲的好处,那场景,竟同她梦中一模一样。 那时,她才知道,她所梦之事,竟都是真的。而她所经历的这一切,却都是假的。 假的,都是假的,什么兄妹情深,什么师生情谊,都是假的。 她忽然像发疯一般,砸了屋里所有的瓶瓶罐罐,下人们不敢阻拦,只说公主又变成从前那个脾气暴躁的公主了。 洛川很害怕,害怕整晚整晚的做那样的噩梦,她夜里不敢入睡,一沾床便头疼得厉害,她每日算着日子,算着和亲的日子还有多久。 好在她师傅忽然下了狱,让此事有了反转的余地。后来她又听说她师傅死在了狱中,也让她终于找到了出一口恶气的机会。 她让人将她师傅的尸首抬进了公主府,花重金买下抬人进府的小太监知道的内情后,便将那小太监杀了。 看着地上的两具尸首,她忽然安心了不少,她似乎觉得,老天告诉她这些,是因为她命不该绝,或许,她的命数不是如此。 不是如此是什么呢?洛川想了想,忽然想起了宫里老人曾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出生时,天降异象,是祥瑞之兆。 祥瑞之兆……她又记起小时候总爱跟在她皇兄后头,她对她皇兄崇拜得不得了,如今想来,或许她只是崇拜他的皇位而已。 …… 皇位是后话,眼下重要的,是她师傅到底有没有死。 于是,她强忍下恶心,将手伸进她的衣襟,本想摸摸她有没有心跳,却摸到了一层纱布。 那时她还起疑,是否是她身上有伤才会缠上纱布,只是等她将手从纱布的边沿伸进去,指缝中却挤进了一丝柔软…… 当时,她大吃一惊,又再次握一握,捏一捏,细细品味感悟,竟发觉她的想得没错,此人,竟是个女子…… 她承认此人虽可恨,但那处的手感…… 洛川那时似乎被鬼迷了心窍,震惊之余,竟再次捏握,用五指拢出形状,好好品味了一番。 手感……手感竟很不错。 洛川将手抽出来,不禁皱眉感叹,这个衣冠禽兽,那处手感竟如此清新淡雅,令人心旷神怡,念念不忘! 她吓到了,赶紧出去净手,回来时,她竟发觉那人还活着。 她拔剑,想杀了此人以绝后患,可她身边的暗卫却及时出现,告诉她此人可用。 青莲:“那小太监说此人的死另有隐情,多半是陵王的人下的手,所以这个司清得留着以后和陵王对峙。” 此话在理,于是她收了剑,还将她以女宠的身份,带去了自己卧房,还答应青莲,要对此人以礼相待。 只不过,她似乎变傻了,不仅说话不明不白,也忘了许多事,不过这也好,傻了更好,更能为她所用,她想,或许她说什么,她就会信什么。 她说:“师傅,你这几日得听我的。” 果不其然,她师傅点头说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起死回生(三) “师傅,我早就想救你出来。” 看着榻上的人,洛川蹙眉,如是说到。 司清:“多谢你。” “师傅……你怎么只会说多谢我?” 司清如今脑子乱得很,就算想说些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啊,只能支支吾吾,抓抓脸颊:“我……” 洛川觉得眼前之人变了太多,于是,她又伸手仔细探了探她的脉搏,这一探,竟让她大吃一惊:“经脉尽乱,能活着已是奇迹。” 闻言,司清再次感叹原主真是好运气,这样都没死成。 洛川放开她的手腕,又问:“师傅头可疼?” 司清细细感受,还真发觉头有些疼: “疼。”说着,她揉了揉脑袋。 洛川盯着她不说话,司清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在想如何救治她。可忽然间,她想起了她晕倒前听到了那句话:“你竟没死。” 一向对语言十分敏感的司清发觉了不对劲儿,“你”“竟”是何意?细细想来,公主或许早已知道了一切,如今将她带回来,只是想利用她! 好啊好啊,原来对她这么好,只是装模作样。是呢,她就知道,她如此倒霉的人,怎么会摊上大好事。 司清被她盯得发怵,心脏越跳越快,怎么办?怎么办?她竟想不到一点对策!苍天啊……她心中惊呼一声,让她死在灌木丛里多好,为何要穿过来遭罪! “师傅这么看着我作甚?”洛川目光沉沉,让司清心中生出一种她要死翘翘的异样感觉。 危机关头,她灵光一现,接着掀开被子,光着脚下了榻,莫名其妙的往外走:“我想……我想尿尿。” “不许出去。”司清停住脚,这回,身后之人语气没了方才的温柔:“屏风后面,有恭桶,特意给你备的。” 她知道了,公主根本就不是救她,而是想囚禁她。 …… 司清决定装傻,多亏她方才说了一句极其粗鄙的“我想尿尿”,公主对她疯了这事深信不疑。 不仅如此,就算在她这个疯了的人面前,公主的言行举止也挑不出毛病,简直就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学生。 给她倒茶,喂她吃饭,睡觉前还会贴心地给她盖好被子……但面前如此温柔的公主,司清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隐隐觉得,洛川不是什么温柔的性子,而会是那种哪天看她不顺眼,将她按在地上暴揍一顿,不给她饭吃,不给她水喝,还会竭尽所能虐待她! 要知道,她虽然倒霉,但第六感一直很准。 所以司清很害怕,洛川每日像假人一般,喂她喝水吃饭,让她活得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再这么下去,她就真得疯了。 装了三日,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无聊,或许是装疯装出毛病来了,相比于在这被人伺候着,她竟隐隐期待被人揍一顿。 是,司清承认,自从工作后,她精神就一直不太正常。 于是,她无聊的时候总是去招惹洛川,例如抢她喝水的茶杯,帮她夹她不爱吃的菜,或是大半夜起夜时推醒睡在长凳上的洛川:“喂,好黑,我好怕,我要尿尿。” “好,我来点灯。”洛川压住怒火爬起来,去点了烛灯。 无论她的要求有多过分,洛川都对她有应必求,但每当司清看见她袖子底下捏紧的拳头,心里觉得莫名舒坦。 反正,她是看出来了,洛川很能忍,不会拿她怎么样。 …… 这日,吃过晚饭后,洛川像往常一样坐在案前看书。司清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正百无聊赖地发呆,一偏头,便看到了坐得端正的洛川。 哎呦,坐得真端正,好想过去推一把。 司清伸了个懒腰,下了榻走到她身旁,将书夺过来,扔掉:“不许看。” 洛川只是将书捡起来,有些许无奈:“你要做什么?”这三日来,这个狗东西总是平白无故地来烦她,她是忍了又忍,如今也是,袖子底下,拿着书的手青筋暴起。 若不是念在她还有些用处,洛川早就将她的脸按在恭桶里了,每日晚上都要起夜,还偏偏总是憋着,等她睡着了才来叫她。 而这狗东西身份特殊,这府邸到处都是她皇兄的眼线,还没法叫下人进来伺候狗东西起夜,凡事只能她亲力亲为。 她贵为一国公主,哪受过这种气!从来,从来都是别人受她的气! 司清就喜欢看她这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她双手环胸,似在命令:“不许看书!” 洛川咬牙切齿:“怎么了?” 司清再次夺过她手上的书,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不、许、看、书。” 洛川只能忍下心中怒气,伸手去捡,谁知司清却一脚将书踢走了。 洛川忍无可忍,站起身,恨不得赏她两巴掌:“你到底想做什么?” 每日吃饱了撑得,总是来烦她做什么!烦她来做什么!在这下去,她也要同这狗东西一样,疯了! 她头一回对司清发了火,揪住了她那身破烂麻衣的衣领,眼里像是有两团燃烧的火苗:“你若是再这样无理取闹,本公主就将你切碎了喂猪。” 被她这么一吓,司清倒是想起了某些事,原主在做她太傅前,这个洛川,似乎就是出了名的暴躁,那些因伺候不周而死在她手里的太监不下其数! 难怪!难怪她会觉得洛川会揍她,原来她脾气真的很差!她又记起这些三日做的事,忽然后悔莫及。 司清挣脱她的手,有几分腿软地往屏风后走去: “我……我想尿尿……” “站住。” 司清听话地站在原地,洛川从她背后绕到她身前,忍下想要将她按在地上揍一顿的火气,道: “本公主可告诉你,今日晚上若是想尿就早点尿,若是等本公主睡着了,你就想尿了,就等着饿三日。” 白日里的事本就多,若是这人每日晚上都来这么一回,她的身子可受不了。可此人还不能死,至少如今不能,洛川也只能饿她几日。 头一回见她发火的司清自然是心惊胆战,她垂着眸子:“嗯,我……我知道了。” 洛川长舒一口气,心里似乎舒畅了许多,冲她摆摆手:“去吧。” 司清绕到屏风后面,解下腰间的系带,蹲了下去…… 虽说生气起来的洛川很可怕,但也多了几分人味,司清虽然害怕,但也多了几分心安。 但是日后,她还是小心为妙,别招惹她了。 窗外忽然闪进来一个人,听到动静的司清在屏风后头探头探脑,瞧见那人身穿黑袍,手持长剑,走到洛川身边,道:“殿下。” 瞧这样子,应该是个暗卫。 兴许是听到了方才的动静,暗卫劝解道:“殿下,日后还是不要冲她发火,她一个疯子,不值得殿下这样。” 正看着,暗卫往她屏风这边投来一记眼刀。 偷看被发觉的司清感觉缩回脑袋,穿上裤子站起了身。不就是看了一眼嘛,这么凶! 洛川:“本公主已经忍她许久了,就发了今日这一回脾气。” 说着,她走到案前坐下,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青莲,你可是探到了什么消息?” 青莲:“殿下,陵王那边已经知道你将送司清入府的那个小太监杀了。” “纸包不住火,他总归会知道。” “殿下可有主意?” “不急,他向来沉不住气,不出三日,他便会来府上找本公主。” “那这个司清?” “按商量好的那样处置。” “嗯。” 系好腰间系带的司清一怔,处置她?怎样处置她?她将耳朵贴在屏风上,想要听得更真切一些,谁曾想那叫青莲的暗卫推开窗户便飞走了。 她走出去,整个人都焉了,到底是怎样处置?她是个急性子,今日若不探出个究竟,恐怕觉都睡不好。 正要躺倒床榻上,洛川忽然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虽然洛川面目阴沉,眉目中皆是对她的不满,可她还是壮着胆子走过去了。 洛川拿书指指她对面的椅子:“你坐下。” 司清十分听话的坐下,方才洛川揪着她的衣领冲她发了那么大的火,如今她就是想不听话,也不敢。 “方才是本公主不好,不该对你发火,吃些糕点吧。”洛川带上了尊师重道好学生的面具,语气一如往日的温柔,将面前的糕点推到了她手边。 “嗯。”司清自然是大方接过,公主府上的饭菜清淡无比,她吃得索然无味,只能用来饱腹,如今有零嘴,她是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吃了一个又一个。 一盘糕点只有五六个,一眨眼的功夫,她便一扫而光。然后扯着袖子擦擦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洛川。 “可要喝茶?”虽是询问,却不容她答话,洛川便替她倒了一杯温茶。 司清捧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洛川又倒了一杯,她又是一饮而尽,足足喝了三杯。 这几日都是这样,洛川从不过问她,觉得她渴了,便给她倒茶,觉得她饿了,便让人传饭菜,虽然某些时候她不是很渴,也不是很饿。 司清放下杯子:“我,去睡了。”她指指床榻。 洛川点头:“去吧。”这厮总是这样,吃饱了就睡,在她屋里过着猪狗般的生活。 司清躺在榻上,一直想着洛川会如何处置她,别真将她剁碎了喂猪,她越想越觉得后怕,导致做梦时都是猪吃肉的场景。 看完半卷书,洛川便挑了灯,起身走到长椅前,脱了外衣,躺着歇息了。 她睡长椅,而司清睡她的床榻,这是她身边的暗卫青莲出的主意,她说若是此事败露,能让众人觉得她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学生,也能更好的哄骗司清那厮跟好好听她的话。 唯一不好的,便是会辱没她的名誉。将一个外臣接入内殿住着,实在是不合礼数。 但洛川也不在意这些,倘若日后那些人说三道四,她便将司清娶了不就行了? 虽说司清长相平平无奇,只能算得上清秀,如今痴傻后更是没有往日的那份书卷气,方才还拿袖子擦嘴,埋汰得不行,但…… 她看向自己的手,恍然间想起前些日子的事。 嗯,手感还算不错。 她向来是个想得开的人,等到不再需要那厮,将那厮乱棍打死,再招个驸马不就行了。她贵为一国公主,料想别人也不敢说些什么。 反正,总比去和亲得好。 夜半,司清忽然惊醒了,屋里的灯全挑了,洛川也睡下了,而她这次是真要上厕所。 从前怕黑那话全是骗人的,其实她根本不怕黑,于是,她蹑手蹑脚地下了榻,走到屏风后头蹲下…… 释放到一半,长椅那头的人忽然翻了个身:“司、清。”声音虽小,但咬牙切齿。 司清二话不说赶紧憋住,提起裤子就爬上了榻,规规矩矩躺在了被子中。 可是今日,憋着的司清越睡越不得劲儿,不是,凭什么啊?她也没打搅她,自己去尿也不让? 司清生气,真是好不讲道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起死回生(四) 司清一夜无眠,好不容易挨到清晨,洛川起身出去传唤早饭,司清这才掀开被子爬起来,走到屏风后面,尿出了昨日半夜憋的尿。 完事后,她觉得一身轻松,瞌睡也涌了上来。若不是昨夜她不让她上厕所,她怎会一晚上没睡着! 司清慢慢悠悠从恭桶上站起身,不料洛川忽然回来了,或许是没见到她的人,一回来便满屋子找她,找着找着就要找到屏风后头了。 司清赶紧提裤子系裤带,慌慌乱乱到处躲,不料和她撞了个正着,好在她衣衫完整,没有暴露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 司清手中紧紧攥着腰带,生怕裤子掉下来。 她比洛川高出一些,高出的身高正好能让她嗅到洛川发丝上的香味。 好香,她使劲嗅了嗅。真的好香!洛川头发好香! 司清慌乱中系好腰间的系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她还是穿得原来那身粗布麻衣,身上依旧印着那个大大的罪字,虽说她行事粗鲁,如今又是腊月,几天不沐浴也没关系,但她好歹是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子,当然也想让自己身上香香的。 真是,洛川自己过得如此讲究,却从未提过给她洗澡! 她要洗澡,要换衣裳。 被她装到的洛川按着额头往后退了几步:“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这样尿多的人!一睁开眼就要尿! 司清:“我,要洗澡。” 洛川:“洗澡?”不是她不想给她洗,但沐浴房在隔壁,这院里的丫鬟都是她皇兄的眼线,若将水抬到她屋里,她也没这大的力气,若叫下人们抬,又怕这厮忽然犯疯病,见到人便从暗处跳出来,坏了她的事。 再说她也没有衣裳给她换,这澡怕是洗不成。 “嗯,我臭。”司清怕她不给自己洗,又指指她,笑得一脸谄媚:“你香。” 谁知洛川根本不吃这套,背着手便往桌前走:“没法洗。” “我臭!”司清跟在她身后:“我好臭!要洗!” 洛川:“不许洗。” 闻言,司清气闷无比地坐下,看着一桌饭菜却不拿筷子,洛川给她夹菜她也不吃,大有一幅若不给她洗澡就要饿死自己的意味。 “跟本公主耍脾气?”洛川正要发火,却记起她与青莲的对策,于是干脆唤人上了几分茶点。 茶点放在门前,洛川等人走后便去端。司清见洛川端进来的那份茶点,也未曾动容,只是将头撇到一边。 “怎么?不给你洗澡你就要饿死自己?”洛川没想到,她疯了会变得如此麻烦。 司清义正言辞:“是。” 洛川只能应下了:“好,今晚给你洗。” “真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听到这话,司清眉开眼笑,拿起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 其实司清没觉得自己身上多臭,只是洛川身上太香了,让她觉得自己身上有股淡淡的臭味,自从这么想之后,她竟觉得自己身上这件穿得还算舒服的麻衣让她浑身刺挠。 坐在榻上,她捞了一整天的痒。终于等到夜里,她走到洛川跟前:“洗澡。” 洛川是个讲信用的人,她放下书,朝外面来了一句:“来人。” 不过一会儿,外边便站了一个人:“殿下,有何吩咐?” 洛川:“去浴房备水,我要带小桃沐浴。” “是。” 那人退下,洛川转过头: “满意了?” “嗯。”司清在她面前坐下,自顾自的吃起了糕点,洛川桌上总摆着糕点,但她从来不吃,司清觉得实在是太浪费了,向来爱惜粮食的她撑破肚子都要将那些糕点吃完。 想到待会就要洗香香,她这回吃得十分斯文,只有如此斯文的吃法,才能配上待会儿要洗香香的她。 她也是没想到,日日读书的公主竟给她取了个小桃这样没美感的名字,怎么不取好听一些的名字?话说这名字,似乎是个女子! 诶?她觉得奇怪,洛川明明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为何会给她取个女子的名字? 糕点还未吃完,方才那个侍女便再次站到了门前:“殿下,水备好了。小桃姑娘能得殿下的芳心,真是好福气。” 洛川:“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待会儿若有谁留在院中,我便让人挖了她的眼睛。” 侍女知道她向来说到做到,手段又毒辣,听到这话,她战战兢兢地退下了:“是。” 她是以女宠的身份将司清带到自己殿内,那日司清晕在外殿,她还费了好大的功夫将人用大氅裹着,抱回来。 路上逢人就话里话外透露这是她新带回来的女宠,最近很得她的芳心。 按理说应该对外称是男宠,只是如今京城内都知道她好女色,突然转性了说不过去。女宠就女宠吧,反正她本就是女子。 她府上的消息总是流通地快,如今外面的人都说,当今公主与新带回来的女宠夜夜笙歌,每日连门都不出,而这公主更是小气得很,竟不许府上的人看看这女宠长什么样,想必那女宠一定是国色天香。 洛川知道这都是屁话,什么国色天香,她看向面前吃糕点的司清,不屑一笑,平平无奇罢了。 平平无奇的司清却吓得连糕点也不敢吃了?小桃?芳心?敢情这位公主,喜欢女人! 而她,如今就被当做公主的相好的囚禁在她屋中! 实在……实在是荒唐! 虽说从她入狱起便不是她的师傅,她也的确是个女子,但……但这也太随便了一些!而且,她觉得她应该很直。 司清仔细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不过是做戏罢了,是她多想,是她多想。 洛川起身去屋里拿了一身衣裳,特意挑了一身她不常穿的、一件暗色的便衣,同青莲那身很像的剑客服,这是她原本准备在和亲那日逃走的衣裳,如今局势反转,想必她也不用逃了。 这衣裳不是量身定做,买的时候大了些,如今给司清穿正好。 她拿过衣裳:“走,洗完再吃。” 司清咽下糕点,跟着她出了屋子,这是她头一回走到外边,外边下了好大的雪,落在地上足足一尺深,她抬头看雪,发出一声惊叹:“哇……” 她听说历史上某个时代一直处在小冰河时期,冬日里是大雪纷飞,如鹅毛一般,作为南方人,她一直想见识见识那样的场景,今日总算见识到了,的确好美! 洛川见她仰天长叹,只当她是犯了疯病,怕她满院子乱窜,洛川上去握住了她的手腕:“快走。” 司清一惊,她她她……跟她牵手做什么?这是做什么?虽说是牵的手腕,但她身上如今罩着公主女宠的罩子,总归是会多想。 司清挣扎:“我……我自己走。” “你认得路?”洛川不放手,还左右看了看,生怕有哪个不怕死的在外头站着。 洛川不敢拖延,也不顾她愿不愿,便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浴房。好在浴房就在隔壁,拉她没有费多大的功夫。 洛川关上门,大怒:“你这一路是在做什么?”挣扎得这么厉害,就像她要对她做些什么一般! 司清咳嗽两声,挥挥手,赶她出去:“我,自己洗。” “你以为本公主想帮你洗?”洛川只是怕她疯成这样,掉进浴桶里爬不起来,沐浴时将自己淹死了,她死倒无所谓,只是会坏了她的大事。 司清也是犟脾气:“我自己洗。” 无论洛川是不是喜欢女子,她都从来没有喜欢别人给她洗澡的习惯。嗯……主要是她怕羞。 洛川:“你洗,本公主在边上就好。” 司清指着大门,难得硬气了一回:“你出去。” 洛川坐下,靠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语气不容商量:“脱衣裳。” 或许是太过生气,司清头脑一昏,竟指着她骂道:“你是变态!” 洛川撑着下巴:“你找死,你敢骂本公主?” 真是越发大胆了…… 可毕竟这人还有用,洛川只能依了她: “爬不起来记得吱个声,本公主就在隔壁。” 说罢,她扔下衣裳,忍住心中怒火,走了出去。 回到卧房,她举起那只牵过所恨之人的手,忍下想要剁了它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将其泡在了水盆中。 欺人太甚…… 她觉得怎么也洗不干净,于是从水中将手抽出来,盯着自己被司清污染过的手,气得双唇发颤。 没得疯病的时候就来祸害她,得了疯病还要祸害她! 洛川拿了快干净帕子,将自己的手擦了又擦,直到擦得双手泛红才肯罢休。 真想一剑刺死隔壁那个狗东西,也不知这样的日子她还要过多久。 净完手,她又去隔壁门口等着。生怕司清又犯疯病,光着身子满院子乱跑。 另一边,司清插上了门栓,脱了衣裳走到了浴池中,然后,她发现一件让她极其崩溃的事:从前她为了更好的适应工作而特意去举铁练出来了肌肉竟然没了! 她大学读的事建筑专业,工作后不仅要画各种设计图,还要做各种模型,有时还要去工地,进行实地勘测,从前她同原主差不多,高高瘦瘦的,连做个大点的模型都能将她累个半死。于是,她下决心改变,还花巨资办了一□□身卡,好在十分有成效,她觉得值了。 只是如今……竟就这么没了! 她屈起胳膊,使了使劲,竟发现自己如今真的一点肌肉都没有! 还有她漂亮的马甲线……如今什么都没了,整个人清瘦清瘦的。那可是她花巨资练出来的! 司清沉闷地洗完澡,换好衣裳,走了出去,屋外是站着候了她许久的洛川。 洛川的手红得吓人,似乎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冻了许久。 “床榻铺好了,去歇息吧。”趁她沐浴,洛川特意让人去将被褥换了,还将恭桶也倒了。 “哦。” 司清心情正在低谷,即使睡到了软榻上也难以入眠。 这可如何是好,肌肉竟然没了。 洛川躺在长椅上也是睡不着。 恶心至极!她竟冲动下牵了那个狗官的手! 她将手从被褥里拿出来,看了又看,最后才死心般的闭上了眼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起死回生(五) 隔日清晨,洛川的皇兄陵王忽然造访。 平日话多的陵王这次却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她,洛川坐在桌前,提着茶壶为陵王续了一次又一次茶。 一盏茶喝完,陵王总算开了口: “听说你前些日子带了个名叫小桃的姑娘回来,还让她住进了自己的卧房?” 放下茶杯,洛川怯怯地点点头:“皇兄的消息真是灵通。” “这些日子公主府可发生了不少事啊。” 说着,陵王皱起了眉头,屈起指节,将桌面敲得“咚咚”作响: “司清的尸首还未送到她家中,你便私自为他下葬,还有那个小顺子,听说也被你派人拖去杀了,父皇知道后都动怒了,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她皇兄的性子她最清楚,一点风吹草动便坐不住了,要来责问她。对此,洛川早已想好了说辞。 她一脸无辜,摆摆头: “我没有错,皇兄可知道我为何会杀那个太监?” “为何?” “这是那个奴才拿给我的东西,皇兄看过后便知道了。” 说着,她从袖口中掏出那份供词,交到了陵王手中。 陵王接过,仔细看过后,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狗奴才,竟敢污蔑本王。” 他所看的,正是那太监出卖他的供词。 洛川低下头,多有委屈: “这个奴才,我是替皇兄杀的。” 陵王拿着供词一怔:“皇妹信我?” 洛川微微蹙眉,点点头: “自然信,皇兄与我一母所生,自然不会害我。” “皇妹这么想,皇兄也就放心了。” 他将供词折好,放到桌上推给了洛川: “但实不相瞒,这个司清,的确是我杀的。” 她佯装吃惊,害怕地捂上了自己的嘴: “啊……皇兄你竟然……你竟然杀了太傅。” 陵王却只是笑笑:“这个司清,我是为皇妹杀的。” 这话洛川是不信的,他虽是她的皇兄,是她的亲哥哥,但只拿她当做一枚棋子。 在她某个奇异的梦境中,陵王会上奏送她去和亲,表面上与那个小国交好,实际上只想利用亲妹妹来让小国放松警惕,然后突然袭击,一举拿下小国的疆土。 而她,自然是被当做人质,最后死在了异国他乡。 从那一刻起,洛川便真正看清了她的亲哥哥是个什么东西。 如今听到这话,她只觉得好笑:“此话怎讲?” 陵王: “你还记得司清作的那篇赋吗?” “他在那篇赋中骂了我们皇室,从先祖一直骂到我们这些皇子皇孙,可唯独没有骂皇妹。” 的确是这样,司清虽然在梦中坏得很,但从前很少打骂她。只是这与她的死有何干? 洛川疑惑:“皇兄的意思是……” 陵王:“司清心悦于你。” 洛川一怔,回想起从前的司清。 淡漠的眼神,紧抿的双唇,批阅文章时总会锁着眉头,用朱墨圈出错处:“殿下这里写的不好。” 这样的司清怎会心悦于她? 洛川不信,僵着的嘴角也慢慢放松,不禁掩面发笑:“皇兄在同我说笑呢?” 谁知她皇兄招招手,身旁的侍女上前将一个木匣子放在了桌上。 陵王:“皇妹看看这个。” 洛川认得那匣子,是她从前赠与司清的生辰礼。她将那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字条,拿起字条,只见白纸黑字,赫然写着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洛川盯着这句诗文,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手上不禁用力,将纸给捏皱了。 不好!明算暗算,竟没算到这个司清藏有如此恶毒的心思!此人看似正派,竟在暗地里偷偷觊觎她! 她出身寒门,人又可恶,竟敢做这样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春秋大梦。 亏她在没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之前还真的将她当做老师! 看到这句诗文,洛川忽然想起了个事,某日,司清那厮曾趁她在亭下小憩时为她盖过衣裳,还放下一旁的竹帘,为她遮住了日头。她原以为这只是她们之间的师生情意浓厚,没想到那厮背后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可恶…… 一旁的陵王:“皇妹可认得这是谁的字?” 洛川咬咬牙,说出那个令她作呕的名字:“司清的字。” “皇妹好眼力,这的确是司清的字。” 陵王笑笑,又喝了一盏茶:“皇妹饱读诗书,想必也知道这诗文其间的含义。” 洛川自然知晓,她放在膝上的手攥紧衣物:“她竟心悦于我……” 不错,她是生的漂亮,身段也好,人也聪慧,又贵为一国公主,那厮日日教她诗书,难免生出些什么龌龊的心思。 这些她都懂,可是那厮没进牢狱前还是她的师傅,竟将这样存有龌龊心思的字条藏在一方木匣子里,还叫她皇兄抓住了把柄,给自己惹了杀身之祸,实在是蠢货! 洛川将字条放回了匣子里,吸吸鼻子,掏出帕子擦了擦泛红眼睛: “皇兄,我没想到师傅从前竟是这样的人,她竟然……我从前竟也毫无察觉。” “皇妹别怕,皇兄这不是已经帮你把那个混账东西给杀了嘛。” “皇兄杀师傅……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洛川抬起头,红通通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人。 陵王云淡风轻地笑笑,捏着茶盏的手却加重了几分力度: “是啊,不然皇妹以为还有什么原因?” 洛川摆摆头:“洛川不知。” 她虽不知,但她却明白,陵王会杀司清,一定不是为了她这个妹妹。 她们虽是一母所生的龙凤胎,但自打她记事起,她这个哥哥就明里暗里抢了她许多东西。就连她及笄时别国进贡的西洋布匹,也被他套走,送给她还未过门的皇嫂了。 如今她皇嫂已经过门,听说带来丰厚的嫁妆也被她皇兄套走了。 不仅如此,他每次套钱时说的话都十分动听,像什么:“你未来皇嫂一定喜欢这样的布匹,皇妹送她这样贵重的东西,你皇嫂日后一定喜欢你。” 身为皇子,本该不会如此穷酸,可她皇兄就是穷,连妹妹和妻子的钱也要套走,洛川总是怀疑,她皇兄是不是暗暗里养了军队,或是拿去结交党派了。 这样皇兄,洛川就不信他会为她做些什么好事。 一旁的陵王对她心中所想毫无察觉,只当她还是从前那个任他摆布的乖妹妹:“小川,你我一母所生,如今母妃走了,这偌大的皇宫中,只有皇兄才是你的家人,皇兄一定会让你出去和亲,日后名留青史,成为一桩美谈。” 听到这话,洛川只觉得好笑。 套走她的钱,还想利用她的人,结交他国势力。 可算如此,洛川也得对他感激涕零:“皇兄……” “皇妹也不必多说,前几日的事就这么算了,我们都将这事烂在肚子里,父皇那边有我去说。” 说着,他随手拿起桌上那张小太监所写的供词,走到一旁的烛灯前,让其化为灰烬: “此物一烧,昨夜就当无事发生,皇兄会替你保密。” 洛川收起帕子,只能笑笑:“多谢皇兄。” “皇妹见外了,不过皇兄倒有一事想问问皇妹。” 陵王拍拍手上沾上的灰,走到桌前坐下: “那个奴才的尸首,你埋哪了?” 洛川心里一惊,那小太监的尸首此刻正埋在司清的坟头下呢,哪能告诉他实情。 洛川皱眉,佯怒:“皇兄是怕我没处理干净?” “自然不是,那奴才是邓秉笔的干儿子,虽犯了错,但父子情深,他想去给那奴才上两柱香。” 洛川撑起了下巴,语气轻飘飘的: “我让人扔去乱葬岗了,这会恐怕已经被飞禽野兽给吃干净了。这两个月有太多奴才不听话,城外的后山都没有埋人的地方了。” “皇兄,你送我的那些奴才都太不听话了,定是皇兄从前将给他们惯坏了。” 洛川皱眉,一脸委屈状。 陵王:“听这话的意思,皇妹是想在公主府换批人?” “是啊,这些奴才们不好管教,弄得我整日闹心呢。” “皇兄那人多,改日送些人来你府上。” 说着,他起身,走到洛川跟前,拍拍她的肩:“自家兄长的人,用着放心。” “那多谢皇兄了。” 洛川抬起头,目光单纯,像从前那般望向她皇兄,笑笑。 陵王也是笑笑,俨然一幅兄妹情深的模样。 “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皇兄慢走。” 陵王理理身上的衣物,拍拍方才烧纸时沾上了灰尘,带着两名侍女走了。而桌上的木匣子却被留了下来。 洛川站起身,拿着木匣子回了卧房。 进屋后,她便脱了外衣,将其扔到了一旁,随后又从柜中拿出一件衣裳换在了身上。 而原来那件,被她毫不留情地扔在了火盆子中。看着大火慢慢将其稍为灰烬,洛川心里才算舒服了一些。 自从她两个月前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后便频繁做些稀奇古怪的梦,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十分厌恶某些人对她的触碰。 比如说陵王,再比如说如今躺在她塌上睡觉的司清。 她看看司清,又看看一旁的木匣子,只觉得怒火中烧。 这疯狗如今误打误着,竟如愿以偿了,毕竟她的床榻也不是谁都能睡。 眼不见心不烦,她转过身,走到一旁的桌前,准备读读经传子集,正拿起一本书时,神出鬼没的青莲翻窗而入。 青莲拿着长剑,一身乌袍,系着腕带,黑发扎成马尾,身为暗卫,她一向打扮利索。 窗户被关上,洛川瞥了她一眼: “出什么事了?” 青莲:“殿下,陵王走的时候去了一趟府上的库房,带走了些东西。” 洛川一顿,看书的心思全无。 她就知道她这个皇兄不会空手回去,说什么亲兄妹之间不论钱财,只论情意,但这么多年,总是他套走她府上的东西,却从未见过他将自己的钱往她口袋里送。 就连她的生辰,她的亲皇兄也只是提起笔,写了一副不值钱的“岁岁安康”。 洛川放下书,按按太阳穴:“他带走了什么?” 青莲:“一幅字画,还有一副墨宝。” “看样子是准备结交哪个文官,你去盯着点。” “是。” 青莲转头,看到了一旁坐在塌上的司清: “殿下,司清醒了。” 司清才醒一会儿,却依旧沉浸在苦练的肌肉消失的痛苦中,呆坐在塌上,一脸衰相。 洛川:“呵,狗东西够懒。” 日上三竿才醒。 青莲:“殿下!” 说好的以礼相待呢? 洛川记起自己说的话,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师傅醒了?可要用膳?” 公主的卧房太大,她们方才说话的声音又小,司清显然是没听到洛川那句狗东西。 洛川弯腰低头,朝她笑笑:“师傅可以什么想吃的?” 司清双眸黯淡无光:“想吃腊排骨。” 在牢里带了好些天,将她都饿瘦了,偏偏洛川这几日饭桌上的荤腥少,根本就补不了她的身子。 她多要吃肉,不然如今这副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洛川直起背,淡淡道:“给她去弄碗腊排骨。” 青莲无奈:“殿下,我们府上哪有这个。” “府上有什么?” “殿下忘了?从前殿下吩咐过府里的厨子,清晨不食荤腥,饭食要清淡些。” 哦,似乎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如今府上确实没有腊排骨。 她又弯下腰,耐住性子道:“师傅,不如喝碗白粥?” 司清却只顾表达自己的诉求:“我要吃肉!” 她就不信,堂堂公主,住着从外院走到内院要两刻钟的宅子,却没肉给她吃。 洛川再次直起背,多有不耐烦:“让厨子给她弄。” “殿下,我没法去。” 青莲顿了顿,道:“我是暗卫,殿下忘了?” 都怪这个这厮无理取闹,倒让她将这事也给忘了。 无奈之下,洛川只好起身,自己去了屋外,找到今日值班的侍女: “告诉九娘,小桃想吃腊排骨。” 值班侍女点头:“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起死回生(六) 腊排骨炖白菜端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侍女敲了敲门,洛川便起身出去,去端那碗腊排骨。 侍女:“殿下千金之躯,只能做这样活?还是我来吧。” 她没松手,说话间还大着胆子往屋里望了望。 洛川自然知道她在望什么,如今这府上的人,能信的除了青莲,便只剩宋嬷嬷了。 洛川在她身前挡住:“小桃不喜见人,给我就好。” 说着,她退后一步,关上了屋门,将腊排骨端上了桌。 在青莲的一番哄骗下,司清早已穿上了衣裳,洗漱完毕,坐在桌前等着这一碗腊排骨。 司清见到腊排骨便双眸放光,拿起筷子就是一顿狼吞虎咽,毫无礼仪之言。 从小便受餐桌礼仪教诲的洛川哪见得了这样的场面,只觉得惨不忍睹,故而将脸撇到一边,厌恶至极。 青莲虽不是讲究的人,但这场景她看了也觉得会眼瞎。 司清毫不在意,只顾着吃肉。 一刻钟后,她放下碗筷后,觉得自己浑身有劲,摸摸胳膊,却依旧瘦弱无比。顿时,她有些许失落。 “快给她擦擦嘴。” 洛川无意间瞥到了她嘴角的残渣,立刻便皱起了眉。 青莲掏出帕子:“殿下,我只能帮你这一次,恐怕日后还是要殿下亲自来。” 毕竟尊师重道,她又不是这狗官的学生,她是个暗卫。 她一个暗卫,在此人面前抛头露面也就算了,她们殿下还吩咐她哄这傻子穿衣洗漱擦嘴…… “乖,将手放到这个洞里。” “乖,含一口这个……别咽了,要吐出来。” “来,拿这个擦擦。” 青莲记起方才这些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话就觉得无地自容,别说她们殿下了,就连她也没这么伺候过别人。 狗官真是好运气。 这也就算了,如今还要给她擦嘴。 青莲弯腰:“来,别动,我给你擦擦。” 司清无意为难青莲,可她需要维持傻子人设,只好—— “不擦不擦!” 司清摆头,就同方才穿衣洗漱时一样。 青莲无奈:“殿下,我实在拿她没办法了。” 洛川长叹一口气,心想也不差这一回了,于是她拿过那帕子:“师傅,我给你擦擦嘴,不要乱动哦。” 说着便弯腰低头,扼住了她的下巴,将她嘴边的残渣给擦净了。 丢下帕子的那一刻,她自然是去净手,将手泡进了能够除去脏污的菊花水中。 照顾这傻子的日子她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日日看着这人,她都要看厌了。 * 司清装疯也是别无他法,谁不想做个正常人呢? 如今她整日待在公主的卧房,睡着公主的床榻,除了公主和青莲,她是谁也见不着。如今这疯病装了许久,她也腻了。 这日,连着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在傍晚停了。 司清躺在塌上,一瞥头,洛川正在帘子后头换衣裳。 听说她那事多人又可恶的皇兄又来府上拜访,这次似乎还十分生气,怕是来者不善啊。 她撇开脸,翻个身,背对着洛川。 她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不是那种好色之徒,会在装疯时偷看别人换衣。 洛川换好衣裳便出去了,每每洛川出门的时候,便是她做正常人的时候。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四处走走活动活动,每日躺着,她觉得自己都要得肌肉萎缩症了。 她揉揉肩膀,甩甩胳膊,转到桌前,她忽然发现上面放着一个眼熟的木匣子。 好熟悉…… 于是,她凑近瞧了瞧。 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这木匣子竟是公主赠与原主的生辰礼,可如今怎么在公主手上? 莫非这匣子有什么机密? 突然之间,她起了好奇心,拿起匣子便将其打开了。只见匣子里放着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将这样一句诗文放在匣子里,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再看看那字条,她竟发觉上面的字迹也十分熟悉,似乎是她所写的。 只是原主留给她的记忆不太全,只记得有关洛川的片段,其余零零散散。 原主为何要给洛川写这样的诗文? 司清拿着诗文呆坐在了椅子上,此刻,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原主不会表面上是陵王的臣党,却在暗地里喜欢公主吧? 原主糊涂啊,既然是师傅,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心思,师生恋在开放的现代社会都是不被允许的啊。 难怪她如今的记忆是乱七八糟,却将与洛川相处日常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正吃惊着,她忽然听见了屋外传来了声响: “皇姐不要啊——” 是洛川的声音。 洛川今日这么快就回来了! 司清赶紧将字条放回原位,躺回到了床榻之上,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得正熟。 屋外: “今日,本公主一定要将那该死的小桃给杀了!放手。” 洛川哭哭啼啼:“皇姐,我再也不养美姬了,我明日就将她赶走。” “还要等到明日?今日我便将她杀了。” 声音越来越近,司清听着这些话就知道来着来者不善。 来杀小桃的。她如今不是就是小桃吗? 司清赶紧掀开被子,四处看看,转头藏进了衣柜中。 柜门刚关上,洛川口中的皇姐便将房门踹开了。 “皇姐——” 洛川忽然跌倒在地,抓住了她皇姐的脚腕: “你知道的,我也就这点嗜好了。” “我怎不知你从前如此荒唐?不是两个月前才养了一个么?如今怎么又养一个?” 皇姐满面愁容,恨铁不成钢: “玩物丧志啊。” 洛川低着头,可怜兮兮地:“皇姐教训的是。” 见她这般,她皇姐也软下心来,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扔在了一旁。 今日她是与陵王同来,前两日陵王找到她,告诉她说妹妹如今整日不务正业,只想着与府里美姬玩乐,连门也不怎么出。 她可不希望她皇妹变成一个只喜欢与女人玩乐的废物,这才气急了,拿着剑准备将那人给杀了。 看她妹妹哭得如此伤心,想必陵王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她皇姐:“常言长姐如母,我只是怕小川误入歧途啊。” 她与洛川也是一母所生,大洛川四岁,是兄弟姐妹中对洛川最好的一个。 “我知道皇姐是为我好,求求皇姐不要杀她。” “好,我不杀她。不过小川要听答应我,不能整日同那小桃一起荒度光阴。” 洛川:“好,我答应皇姐。” “那个小桃呢?” 洛川往屋里瞧瞧,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那狗官不在。 不对,那狗官怎么不在? 她着急了:“小桃怕生,皇姐还是不要见了,若是没样别的事,皇姐回去歇着吧。” “瞧你那样。” 她皇姐皱着眉头,好心告诫她:“若是再有下次,我一定将那小桃杀了。” 洛川吸吸鼻子,抹抹眼泪:“皇姐放心,再也没有下次了。” “那我先与陵王回去了。” “皇姐慢走。” 如今她心里着急,送也不送,只等着她皇姐走出内院的宅门,便立刻关上了门。 她插上门栓,满屋子找起狗官。 躲在柜里的司清正震惊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洛川两个月前还养过一个美姬,那美姬人呢?怎么没见到? 古代人可真会玩花样。 司清听到洛川喊她,听着动静,那个皇姐也走了,于是她推开了柜门,一脸天真无邪:“小桃在这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起死回生(七) 好,这狗官又玷污了她一柜子的软垫和衣物。 洛川叹了口气,走上前,不耐烦地扯开嘴角: “老师躲在柜子里做什么呀?” 司清低下头,对对手指: “小桃害怕外面那个人……她说要杀小桃。” 小桃? 洛川嘴角抽搐一番,这狗官还真将自己当做她的新欢了? 也是,狗官得疯病前就偷偷觊觎她,说不准狗官这疯病就是因为爱她爱到深处,无法得偿所愿,以至于醒来见到她的那一刻就疯了。 可真是恶心…… 洛川强忍下不适:“是啊,若是没有我,师傅早就被杀了,要好好感谢我哦。” 司清抬头:“怎么感谢呀?” 闻言,洛川弯腰,凑近了她。 司清不禁屏住呼吸,她害怕再次被公主香迷糊。洛川冲她笑笑,眉眼弯弯的,司清觉得她好漂亮,宛如古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特别是她微微上翘的眼角,乌黑的瞳孔,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像只小狐狸。 真……真让人想亲…… 不对,她在想啥? 她直得像电线杆,怎么会想做这样事。 这一定是原主留给她的毛病。 司清瞥过脸,露出微微发红的耳尖。 哼,一点也不想亲。 洛川温柔的开口,像哄小孩似的: “你知不知道是谁想杀你?” 司清详装不知,歪歪头:“谁啊?” “陵王。” “哦,他啊。” 洛川一怔:“师傅记得他?” 司清双手环胸,不屑一顾地昂起下巴: “他是个坏蛋。” 这话倒说到了洛川的心坎上了,笑容也变得略显真挚: “对,他是个坏蛋。” 闻言,司清抿唇,强压下笑意。如今看似是公主在逗她,实则公主才是被逗的那一个。前几日公主还要拿鞭子抽她,此刻却软软地跟她讲话。 哎呀,想到此处,司清便觉得可有意思了。 司清转过头,看看她,又见到了那抹好似小狐狸一般的笑意。 顿时,她耳朵有些发烧: “哼,他是坏蛋。” 洛川笑着点头,又问: “老师记不记得他为什么要杀你?” 对此一清二楚的司清摇摇头。 洛川道: “因为你骂了他。” 司清佯装生气,皱起了眉头:“果然是坏蛋!” 洛川继续问: “师傅可还记得他是如何杀了你?” 司清又是摇头。 洛川:“他给你下了毒药。” 司清:“真坏!” 洛川: “若有人问起是谁救了师傅,老师该怎么说?” “是公主救了我。” 司清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感激。 洛川笑着点头:“嗯,不错。” 洛川很满意,狗官虽然疯了,但还比较上道,哄一哄也是能为她所用的。 她看着狗官,竟觉得心情大好。如今看她窝在自己的柜子里,在这狭窄的空间中挤作一团,竟生出了一点怜悯之心。 可怜的狗官,疯了还要被她利用。 哎,等日后将她凌迟处死后给她挑个好地方埋了吧,就当做是赔罪了。 她直起背,侧过身: “出来吧,给师傅备了饭菜。” 司清:“有肉?” “有。” 闻言,司清赶忙钻出了柜子,走到饭桌前好好坐下。 洛川将侍女放在外边的饭盒拿到桌上,端出饭菜,又将筷子递给了她。 “有师傅喜欢的腊排骨。” 司清接过筷子,依旧大口朵颐。 她对天起誓,其实她平时吃饭很淑女的,只是如今情况特殊,她得靠装疯活命,才被迫变成这副模样。还有面前的洛川公主,她对她也有些愧疚。毕竟原主是个无良的师傅,公主想杀她也是应该的。 而她却为了保住小命,让金枝玉叶的公主给她端盘子倒水。 不到一刻钟,司清便扒完了饭菜。 她扯着袖子擦嘴,洛川装作眼瞎,不去看这一番邋遢地场景,只是自顾自地将盘子收入食盒中。 食盒由竹子编成,一不小心,她将自己的手给划伤了。 “嘶……” 右手,食指,这几日她可该如何写字。 司清循声看过去,毫无防备地看见了她冒血的指尖。她想也没有想,就站起身,捧住了她的手:“你……你流血了。” 谁知下一刻,她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双手间的手指被抽出来,她的脸被扇到了一边,右脸红了一片。 好疼…… 她自打出身起便没有被人扇过巴掌,如今却要受这种屈辱!她有些生气,但又有几分别样的感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仔细想来,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也罢,她决定原谅公主了。 但洛川就不同了。 “放肆!” 洛川揉了揉手心,眼睛中是满满的厌恶。 狗官竟那刚刚擦过嘴的手来摸她,此刻她是如何也忍不下去了。 司清捂着脸,回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看来公主是将她当做流氓了,但她发誓,她不是那种人。司清有些委屈,她只是想关心一下公主而已。 这一巴掌过后,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似乎都拿下了面具,她不再是傻子,洛川也不再是尊师重道的好学生。 但不装了还能活命吗?司清眨眨眼:“你……你怎么打人家。” 洛川一怔,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被这狗官气得露了馅。 她沉下一口气,转眼间又变回了那个温软可人的洛川: “刚才拍蚊子呢,疼不疼。” 司清揉揉脸:“疼死了。” 这倒是真的,她真没想到被女孩子扇的时候这么疼,那一瞬间她的耳朵嗡嗡作响,脸颊也麻麻的。 不过,她倒是在巴掌扇到她脸上的那一刻,嗅到了公主身上的气味。 又香又疼。 她捂着右脸,左脸也红了,她走到一边坐下,转过头,不看洛川:“疼死人了。” 洛川走上前,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个瓷瓶:“要不要我给你擦擦药?” 司清抬头,看到了那双对她嫌弃无比的眼睛。是啊,她还有可用之处,公主一定是怕她记仇才来给她上药。 司清:“我不要你擦。” “那你记得擦擦,不然会肿。” 洛川放下药瓶,走了。 洛川自视是个忍耐力比较强的人,可她实在不想对狗官又摸脸又摸手,那间屋子里到处都是狗官的气味,她待不住了,觉得闷得慌。 洛川拿出帕子包住了手指,鲜血止住,她在院里四处逛了逛。 她告诉自己要沉住气,只要再等等,等陵王露出马脚,等一个绝佳的机会杀了他,司清那狗官于她而言便没有用处了。 * 屋内,司清拿起桌上的药膏,心里五味陈杂。 公主不会真将她当做流氓吧? 拔下瓶塞,她挖出一点药膏往脸上涂了一些。 涂着涂着,青莲又翻窗进了屋。 青莲总是喜欢翻窗,这应当是她作为暗卫的一项专业技能。司清想。 青莲进屋后没将她当人,在屋里看了一圈,最后在她身旁站住脚:“这屋里怎么没人?刚才还在啊。” 看了一遍又一遍,无奈之下她才拍了拍司清:“你有没有看到屋里的人?” 刚说完这话,她又觉得不妥:“我是说公主。” 司清:“她出去玩了。” “去哪玩了,你可知道?” 一个暗卫都不知道的事她哪知道,司清摇摇头:“我不知道。” 正说着,屋门被推开,劝解自己要忍忍的洛川从外面回来了,刚进屋,她就看到了青莲逗傻子的这一番景象。 洛川关门:“陵王那边出了事?” 青莲:“陵王去了司清家里,可能要挖坟。” 洛川走到桌前,坐下:“司清家里人答应了?” “司清她娘答应了,那个夫人似乎也不信自己孩子已经死了。” 洛川没算到陵王会去挖坟,陵王那狗东西果然防着她。 司清她娘也是麻烦,洛川一时半会犯了难。 青莲又道:“听说司清那为官期间中饱私囊,贪了不少,总是给她娘买各种名贵补品,还置办了好几间宅院,还专门挑在风景宜人的江湖旁,如此看来,想要利诱她娘也难。” 司清一惊,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她听到了什么。 什么,她竟拥有好几套江景房! 那可是江景房啊,她努力多年都没能拥有的东西,如今光靠着穿越便能无痛拥有。 看来这疯病啊,她是装到头了。 洛川揉揉太阳穴:“是啊,况且这狗官如今疯了,若上公堂对峙,说的话也只会被当做疯言疯语。” 正在犯难之际,对面坐着的那个得了疯病的司清忽然咳了咳: “那个……如果我能清醒着上公堂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起死回生(八) 口齿清晰,说起话来人模狗样,看着也没了那股痴傻的气息,显然,她们一直以来都被这狗官骗了。 “狗东西。” 洛川盯着面前的人,不禁咬紧了后槽牙,眸子里陡然冒出一股怒气。 这狗官竟一直在装傻! 她早该猜到,狗官心思向来藏得深,又是个贪财好色的伪君子,为了活命,做出这种有损颜面的事倒也说得过去。 但明明有比装疯更好的法子,比方说利诱,若狗官能帮着她对付陵王,她自然也愿意暂时放她一条生路。 只是狗官为何偏偏要装傻呢? 洛川思来想去,觉得她的目的显而易见。 狗官贼心不死,想趁着装傻与她同吃同住,睡她的床榻,穿她的衣裳,还要她伺候自己净手沐浴…… 实在是欺人太甚! 洛川不禁握拳: “你竟敢骗我?” 这几日,她身为一国公主的颜面都在这狗官面前丢光了,不仅总给她端茶倒水,还软声软语的同她说话。 这样想来,那木匣子装的诗文看来真是这狗官的心中所想。她竟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得偿所愿,不免也太恶心了些。 洛川火冒三丈,一旁的青莲更是气得不行。 天知道这些天她哄着狗东西穿了几次衣裳,帮她擦了几次嘴。 她好歹是个暗卫,本应该干些刀剑上舔血的活,怎能去给人当奶娘? 青莲握紧长剑,连呼吸也重了几分。 这狗官实在该死!真想一剑将其捅死。 但奈何司清于她们而言还有大用处,司清自然也知道这点,这才敢壮着胆子道出实情。 那两道目光好似长针,扎得司清抓紧了手底下的桌布,低下头,不敢直视她俩: “我也不想骗你们,我只是怕死。” “你们不要怪我。” 青莲拇指抵住刀鞘,亮出一小截刀刃:“你找死。” 洛川忍下怒气,将剑按了回去,抬头,眸光淡淡:“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她忍,青莲收了剑,转身走到一旁站着。她得走远些,以免忍不下怒火,坏了日后的大事。 司清依旧攥着桌布,低着头不敢言语,都怪江景房的诱惑太大了。 洛川:“想要什么尽管说吧。” 是银子?还是名利? 只要不是想要同她春风一度,不是想做些以下犯上的事,她都能勉强答应。 谁知,司清思索一番,只是道:“只要你们放我走,让我回家。” “这么简单?” “嗯。” 这话洛川是不信的。 如今是多好的机会啊,这狗官可以尽管提一些过分的、平日里她不可能答允的要求。 洛川冷笑道:“本公主凭什么信你?” 说不准她如今看着正经,实际上心里却想着某些龌龊的事情,比方说亲她的嘴? 想到这里,她唇上便激起一阵麻感,可真是恶心…… 呵,狗官真是让人觉得一言难尽。 司清:“如今是我的生死关头,我怎会骗你?” 相比于那些不切实际的虚名,她还是更在乎生死,再说她如今有那么多房产,还是江景房,等她回去后,那日子肯定过得别提有多舒坦。 洛川依旧不信: “那你发个毒誓。” 司清:“毒誓?” 她怔怔,怎样才算毒誓?应该得堵上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好在她是个唯物主义者,毒誓就毒誓呗,她不信就是了。 “我可以发誓。”司清极其坚定的告诉她。 闻言,洛川面上的那抹顾忌这才慢慢消失。 洛川早已想好了一个于她而言的毒誓,那是她想疯了也未能得到的东西,有这毒誓,料想这狗官也不敢轻易违背她们之间的诺言。 “若是违背你我之间的诺言,你我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洛川笑笑,撑起了下巴: “你照说。” 这也算是毒誓?怎么听着像是好处呢?司清不免疑惑。 司清百思不得其解,但依旧照说了: “若是我违背和公主殿下的诺言,我和殿下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便立刻响起。 “再加一条。” 一旁的青莲也觉得这毒誓不够毒,既是毒誓,怎能弄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这贪财的狗官如此骗她们,定要让她倾家荡产。 青莲:“你名下地契房产得拿来抵押。” 闻言,司清多有为难:“这……这这……” 天有不测风云,万一情况有变,她也得随机应变啊,再说这公主和这青莲对她恨意满满,就怕到时候她俩赖账,将她的地契和房产据为己有了。 这太危险,她赌不起。 青莲倚着一旁的木桩,双手环胸: “要么抵押地契房产,要么卖身,你选一个。” “卖身?” 司清脑中响了一道响雷,身上也如同遭了雷劈,险些栽倒在一旁: “卖给……谁啊?” 青莲微微抬起剑,指指一旁的洛川。 卖给公主。她猜这狗官不敢。 她是女子,若是被人发现,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狗官惜命,她一定不敢。 她看看洛川,只见洛川镇定自若的坐着,对此毫不担心。 洛川也猜她不敢,这狗官虽对她存有龌龊的心思,但与性命相比,风花雪月之事一定轻上许多。 不然她也不会隐忍多年,只将她那一份令人恶心的情意锁在一方木匣子中。 但她觉得青莲这个提议不妥,令她听了想吐,卖身给她?她只想让狗官滚远一些。看来,青莲这个月的例钱得扣除一部分。 果不其然,司清转头就答应了抵押之事: “那就抵押房产,只是……这地契如今不在我身上。” 她自然是不敢答应,古代女扮男装参加科举,这可是死罪。 只是啊,她的江景房就这么抵出去了…… 青莲:“这好办,你告诉我放在哪,我去你府上取。” 司清慢慢回忆,原主的记忆太过零散,有许多事她都记不清,回忆良久,她想起地契放在何处: “在东院书房的书桌旁……的柜子里放着。” 她依稀记得那柜子上还上了锁,如此想来,她的地契房产或许能逃过一劫。 她笑笑:“只不过钥匙好像在我娘那儿。” 青莲却道:“放心好了,没钥匙也拿得出来。” 司清一愣,不免越发沮丧。 也是,别人是暗卫,上刀山下火海的事都能做,撬撬她的保险柜相比之下倒是个简单活,是她多虑了。 司清:“毒誓发了,地契也告诉你们位置了,但我们的诺言是什么?” 洛川:“从今往后,对本公主唯命是从,从前你怎么给我皇兄当狗腿子,如今就怎么给我当狗腿子。” 司清:“等到将陵王派人杀我这事公之于众就结束?” “本公主何时这么说过?” 洛川微微勾唇:“本公主说的是从今往后。” “从今往后?” 司清一惊,立刻从凳子上窜起来: “你要我给你当一辈子的狗?” 见她如此,洛川只觉得她是在大惊小怪,不就是给她当一辈子狗吗,别人还求之不得呢。 她淡淡道:“不错,从前不管你帮陵王做过何事,但日后,本公主便是你唯一的主子。” 闻言,司清心底凉凉。 万恶的封建主义啊!她如今竟要沦落为给人当狗才能活着! 司清气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着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她道:“殿下,这恐怕很难让人答应。” 洛川却道:“从前我唤你一句师傅,敬你怕你,你却做了什么?如今我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竟敢不答应?” 她冷笑一声,越发厌恶眼前之人。 一面当陵王的走狗,一面又偷偷觊觎她的人,这狗官如今还知错不改,若不是想着家里的宅院,想必她要在她府上装疯卖傻一辈子。 洛川: “青莲。” 青莲持剑上前: “在。” 洛川:“去把她的地契取来,本公主要将她的宅子田地都送你。” 青莲眸子一亮,答也不答,赶忙往外走,急着去取狗官东院书房的书桌旁的柜子里放着的地契。 看她却走越远,司清不免着急。她还没见到自己的宅院长什么样呢,这就成别人的了? 她立刻改口: “别,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这也是迫于形势,不就是给人当一辈子狗腿子吗?换几套江景房也值了。 司清坐下,咬牙道:“从今往后,我听你的就是了。” 如此快就妥协?狗官果然贪财好色,洛川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她指指自己这些天所睡的那张长椅:“今日起,你去睡侧室那张长椅。” 司清憋屈应下:“嗯。” 看她一脸不情不愿,洛川倒觉得一身轻松,她笑笑,站起身:“青莲,走,去取地契。” “地契等陵王这事过去总得还给我吧?” 站在她俩身后,司清怯怯的问。 洛川停住脚,回头,如小狐狸一般勾勾唇角,狡黠而明媚:“还你一半。” 一半就一半吧,总比没有的好。 司清坐下,又喝了杯茶,压了压心底的怒火。 洛川和青莲先去了一趟库房,清点库房中的存余。 方才,陵王和她皇姐一起来她府上,又被他顺走了几样东西,一副古画,一块好玉,一颗外藩进贡的珠宝。 陵王可不是这种有闲情雅致的人,想必又是去结交哪个朝中大臣了。 “陵王跟陆将军最近可有来往?” 青莲:“陆瑛?” 洛川点点头。 陆瑛家里世代都是将军,到了她这一代,家里只有她这么一个,她爹娘还犯了难,自古以来女子很少会带兵打仗,却不曾想陆瑛出战必捷,至今还未打过败仗。 她爹娘才放心来下,直言后继有人,推病告老还乡了。 洛川对陆瑛的事也略有耳闻,若是可以,她也想笼络一下这个陆瑛,所以,她早早便打听好了对方的喜好。 “嗯,听说她喜欢赏玩字画,不亚于那些文人。” 青莲:“我去查查。” 说着,她便要转身离去。 洛川叫住了她,眼下还有件事没办,她心里一直有块疙瘩。司清那人可不是个好东西,以防万一,地契这事得赶紧办。 “先将地契取了。” 青莲:“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起死回生(九) 青莲转身离去,刚要推开门,她心底便泛起了一阵不安。 究其源头,还是因为那个司清。 她站住脚,回过头: “殿下,到时候真要放司清回去?” 洛川关上册子,抬头,轻蔑地笑笑:“你说呢?” 她自然知道青莲在担心些什么,不就是怕狗官如今看破了她的真面目,知道她日后想做些什么了吗? 她的担忧倒也不是没有缘由,司清那样的人,只怕会见风使舵,是个墙头草,放她回去,恐怕对她们不利。 青莲:“殿下准备怎么办?” “杀了。” 洛川顿了顿,又道:“又或者是将她招为驸马,慢慢将其折磨致死。” 青莲一怔:“殿下愿意招她为驸马?” 她明明记得前些日子她同公主说这事时,公主明显还有些抗拒呢。如今怎么这么快就想开了? 青莲觉得奇怪,不该如此啊…… 洛川叹了口气:“被逼无奈,哪有什么愿不愿意,只不过无论我哪样对她,她的结果只会有一个。” 说着,她盯着面前的册子,不禁攥紧双拳: “那便是惨死在我手上。” 青莲越发不解:“既是如此,殿下何不直接将其杀了?” 洛川:“青莲,你知道我前些日子梦见了什么吗?” “什么?” 洛川脑中慢慢浮现出那个梦境,顿时气得浑身发颤。 “梦见我皇兄给父皇提议,让我去和亲,而梦中提议那日,便是今日。” “这样看来,也该招个驸马了。这驸马若是让别人做,你我还得成日提心吊胆,在自己府上装模作样,既然那狗官全都知晓了,倒不如让她来做驸马,省得麻烦。” “你觉得如何?”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青莲。 青莲自然是极为赞成,那狗官不仅看破了洛川的真面目,也让她丢尽了脸面,若她日后在外人面前说起公主府有一个暗卫名唤青莲,喊她乖乖,哄着她穿衣吃饭,这让同行知道了,不得下掉大牙? 得让她变成公主府里的人,这才是最为妥当的做法。 “殿下英明。” 青莲松了口气,她的脸面也算是保住了,只是如今还有个大麻烦: “只不过……若她不答应怎么办?” 洛川:“她不敢。” 对,她不敢。她贪财好色,迷恋她到了疯魔的地步,巴不得能抱着她睡觉呢,怎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她不仅不敢,想必心中还十分期待此事。 只不过洛川当然不会如她的愿,让她日日抱着自己睡觉,她要将那狗官敢去马厮,让她挨冻挨热。 她要让她不得好死,含泪而终。 不过,洛川想起了她那处的手感,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摸着这样舒服的东西,偏偏就长在了如此可恨的女子身上! 想起这些,洛川气得便咬牙切齿:“司清那小人也好好盯着,免得她生出什么是非。” 闻言,青莲为难:“殿下,刚不是说让我去盯陵王和陆瑛么?” 两个人已经够难盯了,哪还能盯三个人,她是暗卫,却不会分身啊。 洛川:“司清也要盯着。” 青莲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殿下,要不在招个暗卫?我实在有些分身乏术了。” 自从跟了洛川后,她每日只能睡不到三个时辰,她才十九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若不是公主出手阔绰,她妹妹又等着银子看病,她才不来这危机四伏的公主府。 但洛川这个金主还算不错,从未克扣过她的例钱,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冷血荒淫,有时候还挺有人情味。 这两个月,给的银子足够她替她妹妹买上两年药材了。 洛川也知晓她的苦楚,特别是那狗官住进她卧房这些日子,青莲做起了奶娘。 她也想过要多招几名暗卫,青莲也好松快一些,只是…… 洛川叹气:“你以为本公主不想?只是带人进府哪有那么容易?过些日子再说吧。” 她将青莲带回来那日是打着看上乐府美姬的名头,两日后她告诉嬷嬷自己玩腻了,让嬷嬷将她安置在后院的偏房里。 虽说能做暗卫的身手都不错,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只是府上耳目太多,难免不被撞见,这时,公主带回来的美姬便成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但她皇姐才警告过她,要安分守己一点,不要太过荒淫。 洛川也实属无奈,也罢,青莲也不容易,这个月的例钱不苛扣她的算了。 洛川:“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月底例钱按三倍发。” 青莲闻言精神了不少,三倍例钱,可以给她妹妹买件漂亮衣裳,还能买些可口的糕点,再买只土鸡,给她妹妹补补身子。 顿时,青莲浑身有劲:“多谢公主。” 青莲家里的状况洛川是清楚的,自然也知道她在高兴些什么。 洛川又随手拿过一根簪子递与她,道:“这个月十五回家时,将这个带给你妹妹。” 青莲双手捧过那簪子,她记得这簪子是外邦进贡的生辰礼,上面的珍珠名贵得很,平常人是见都见不到的。 看着那珍珠,青莲不解:“殿下是何意?” 洛川:“本公主不喜欢这个,珠子太大。” 青莲感激涕零:“殿下……” 她就知道,跟着公主是对的。 青莲将簪子放好,准备去好好执行公主所下达的任务。 洛川:“记得先去将地契取了。” 青莲:“殿下放心,我都记得。” 说罢,她便拉开一条门缝,以极快的速度闪了出去。 * 洛川是三刻钟后回卧房的,回去时,天已经黑了。 卧房中,司清躺在那张长椅上闭目养神。 见此状况,洛川心里咯噔一下,虽说她让狗官日后睡长椅,但如今那长椅上还摆着她的被褥呢! 她走上前,正要发火,却不知被褥何时换了。 司清只觉得面前有一股煞气,刹那间便从长椅上惊醒了。 是公主,难怪煞气这么重。 至于为何煞气会如此重,司清也是知晓的。 在职场打拼多年,她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如今洛川眉头微微蹙着,两眼盯着她身下的被褥,她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气什么。 司清道:“被褥都换过了。” 洛川冷笑:“最好是这样。” 她可别在换被褥时在她被窝里打滚,嗅她身上的气味。司清这人,难免会干出这样的事。 司清:“床上那床被褥我也换过了。” “那真是多谢你了。” 说罢,她便坐在铜镜前,拔下了头上的发簪。 司清知道,她是准备去隔壁沐浴了。这几日,她每每准备去隔壁沐浴时,便会拔下发簪,脱下外衣。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司清躺下,闭着眼睛准备睡觉。 不到一会儿,便传来开门关门声。 她耳力不错,这长椅摆的地方离隔壁很近,有时候她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 这房子不够隔音,若是让她来改造一番,一定能改进这个问题。司清想。 想着想着,她便睡着了。 第二日她是被洛川吵醒的。 洛川在那边又是哭又是喊,司清还未完全清醒时,梦中便是她的哭喊声。 直到吵得她睁开了眼,从长椅上坐起了身。她朝床榻那边看过去,被子底下,洛川的身躯缩成了一团,正呜呜咽咽地说这些什么。 洛川似乎害了梦魇。 那要不要去叫醒她呢? 司清有些为难。 她向来见不得女孩子哭,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是个极其心软的人。 只是这个洛川…… 上次她手指被划破,她好意去关心她,谁知换来了一巴掌! 哼,她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比她们讨厌。 司清躺下,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只可惜那些哭声还是往她耳朵里钻,甚至哭得更可怜了,司清缩起身子,告诉自己不该管的少管。 哭了一会儿过后,洛川又开始咳嗽,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 贵为一国公主,竟有事需要求别人? 司清最终还是没扛住,太过心软,掀开被子走到她跟前,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被褥里的人。 “殿下?殿下别怕,那都是梦。” 她内心忐忑,深怕又挨一巴掌,说完一句话后便会离得老远,见她没动静,便会再回来拍拍她。 “殿下?殿下别哭……” 忽然,她还真不哭了。 被褥里的人没了动静。 洛川整个人都埋在被子中,连头顶也不曾露出来。就连方才微微发颤的身躯,这会也好了许多。 司清:不会是被憋死了吧? 她有些害怕,她怕公主出了什么事,于是,她准备掀开被子瞧一瞧。 谁知她的手刚拉起一角被褥,被子中便传来了洛川略带嘶哑的声音: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成,好心当成驴肝肺,她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起死回生(十) 说什么来着,她就不该多管闲事。 许是听见了声响,司清憋了一肚子火,还没走两步,被子里的人吸吸鼻子,颤声道:“滚回来。” 司清一怔,停住脚,听这语气,洛川还真把她当狗使唤了,她虽不是什么大好人,但也需要起码的尊重吧? 如今洛川这么对她,可真是欺负人! 司清哼哼一声,没理她,自顾自地往长椅旁走。 “你回来。”被子里的人又道。 这回的话听着柔了许多,司清勉为其难回了头,想问问她究竟想干些什么。 她将脑袋转过去,洛川也掀开被子坐起了身。 头发很乱,微微蹙着眉头,哭红了的那双眼睛中,还有一层未曾化开的雾气,怀里抱着被褥,遮挡住了大半身躯。 公主怎被吓成这样了?司清吃惊。 这模样看着怪可怜的。 也罢也罢,这事只能怪原主,谁让她坏事做尽,还让人给察觉了呢?既然她穿过来,日后要住原主的大房子,花原主赚的银子,公主的怒火,理应也该她来承受。 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在洛川身旁坐下,想说些什么开解洛川的心魔。 正准备笨拙地开口安慰时,寒霜般的声音又在她耳旁响起: “谁许你坐了?” 司清一愣,不禁握紧了双拳。 好,是她唐突了,她站起身,方才那番想要开导洛川的心思全无。 “让我过来做什么?”站在她床榻边,司清也是冷冷地开口。 “你……” 洛川盯着她,双眸灼热:“可有心悦之人?” 司清斩钉截铁:“没有。” 洛川却冷哼一声,白了她一眼:“如实招来。” “真没有。”司清欲哭无泪。 长这么大,她还没谈过恋爱呢,哪有什么心悦之人。 “也罢。” 洛川将手从被褥里拿出来,怜惜地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手,尔后,她咬咬牙,慢慢将其递到了身旁人的面前: “你若真心待本公主,对本公主死心塌地,本公主也能勉为其难,让你做一回驸马。” 说着,她目光沉沉,撇过头,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 司清看看洛川递过来的那只手,又看看洛川撇过去的脑袋,心中只剩一团迷雾。 她的意思是……扶她下床就能做驸马? 司清不解:“殿下何意?” “蠢货!” 洛川瞪她,又将手往她面前递了递: “许你摸摸本公主的手。” 司清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晕死在洛川面前。 公主不会梦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吧?怎么一醒来就给她摸手? 虽说公主的手很白,很漂亮,只是…… “殿下,我没有这种癖好。” 司清转过身,负手而立。 “什么?” 洛川掀了被子,光着脚走到她面前: “你不摸?” 洛川吃惊,司清却摆摆头,一字一顿,如正人君子一般:“我、不、摸。” 见她这般,洛川心底涌上来一股无名怒火。 洛川走近她: “你放在匣子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字,明明就是她所写,洛川抬着头,盯着她的眼睛,逼问她。 司清心中直呼大事不妙,她往后退,往左瞟瞟,又往右瞟瞟。 公主竟已知道了原主对她感情,也是,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将那木匣子放在桌上。 只是如今害苦了她啊…… 她虽应该不是弯的,但若是公主真心喜欢她,她倒也能在这欲拒还迎,然后半推半就,就这么从了,事后若公主肯大发慈悲,给她个名分,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也未尝不可。 但如今,公主是恨透了她,就盼着她早些死了。 洛川往前走了又走,司清往后退了又退,最后退无可退,被身后的床榻绊倒,一屁股坐在她洛川的塌上。 洛川那双怒气满满的眼睛中,又流露出一丝嫌弃的意味。 司清彻底死了心。就连她不小心坐到公主的床榻,公主也会嫌弃,若刚才真摸了她的手,说不准这会已经变成一块一块的尸体了。 司清忙站起身:“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 洛川无意跟她计较这些,只是问: “那匣子里的东西不是写给本公主的?” 司清无言以对,她大脑疯转,想着找个好对策。 “如今惺惺作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所想。” 洛川皱皱眉,无比嫌弃。 司清:“殿下……那个是……是……” 看她这副窝囊样,洛川就心烦,不知不觉中眉头紧锁: “是写给谁的?” “公主府里的人,除了一些太监侍卫,侍女,便只有宋嬷嬷了。” 忽然间,司清灵光一现:“是,是写给公主的……” 看她承认,洛川倒松了一口气,可不到一会儿,她心中又泛起一阵恶心。 她虽早已知道,但如今亲耳听到这样龌龊的事,还是觉得头昏脑涨。 为何偏偏是这样的人日后做她的驸马? 洛川又白了她一眼:“何必遮遮掩掩?我早就看穿了你存有这样的心思。” 司清却道:“从前是这样,只是如今我移情别恋了。” 洛川愣住,心中措不及防地劈了一道响雷:“谁?” 她垂下眸子,抿紧双唇。 万万没想到,狗官贪财好色也就罢了,还是个花心大萝卜。 她绰约多姿,人美肤白,身份尊贵,又是温婉可人的性子(从前),狗官竟还生出二心! 顿时,她起了剁了狗官的念头。 “谁让你移情别恋?” 司清无中生有:“我府上的一个丫头。” “是吗?” 看得出来,公主已然火冒三丈,恨不得咬死她。 司清将微微发颤的手藏在袖中: “自然。” “若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这么着急回去。” 洛川冷笑一声:“原来是这样。” 说着,她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好压压心中怒火。 司清上前,诚恳无比:“公主放心,我不敢以下犯上,对公主存有那样的心思,日后,我也不会纠缠公主。” 洛川却问:“知道我梦见什么了吗?” “什么?” 什么? 自然是狗官对她死缠烂打,非她不娶,还闹到了想要上吊自杀的地步,洛川也就是看她日后有些用处,不舍她就这么死了,这才想给她摸摸手,好让她有些活下去的念想。 如今她忍下恶心,让她如常所愿,她竟敢不从?不从也就算了,她竟敢移情别恋! 不过除了这事,她倒还梦见了别的: “我皇兄让我去和亲,我不从,他没有办法,又想靠我拉拢朝中势力,所以想将我嫁给余侍郎。”洛川皱皱眉,脸上多了几分戾气。 司清:“余侍郎?” 余侍郎? 司清在脑中苦苦搜寻此人,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她的同僚,此人祖上世代为官,家产丰厚,在朝中的根基也颇深。 只不过此人性情暴戾,在她印象中,此人似乎是个超雄。虽然家资颇丰,家中父兄又皆在朝中为官,但总还是隔三差五的被锦衣卫抓去,关进牢中。 若是她记得没错,此人如今应该还在狱中服刑。 “不能嫁给他。” 司清气愤,心想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亲哥?竟然亲妹妹往火坑里跳! 洛川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我皇兄眼红他家的钱财,至于我,只是一枚任他利用的棋子罢了。” 想到此处,洛川不禁有些感伤。从前,她可是真将他当做自己的好哥哥,可他却如此恶毒! 终有一日,她一定要亲手拿剑,杀了那个禽兽。 洛川握紧茶杯: “你还记得我皇兄为何要杀你吗?” “那小太监说是因为你作赋骂了他,我皇兄说是因为你心悦于我,但我仔细想想,这两种说辞都不对。” 她皇兄向来心思缜密,也不会为她着想,如此想来,这两种说法都说不过去。 司清仔细回想,可脑中却一片空白,那段记忆就好似被人给夺去似了。 她拍拍头,在屋里走了一圈,苦想许久,这才记起陵王想杀她的缘由: “我记起来了,因为他通倭。” “什么?” 洛川心猛跳两下,从凳子上窜起身。 他是皇子,内斗也就算了,怎会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 “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司清也是无比震惊,可记忆却不会出错,她点点头: “是真的。” “某一日,我在他书房看到了一封书信,封页上有井口十三郎的名字,但没来得及看清,他就进来了,想必就是那个时候,他对我起了杀心。” 回想起这些,她恨不得将原主的脑瓜打爆。 如此重要的事通通抛之脑后,满脑子只记着洛川? 恋爱脑不可取啊,朋友! “只不过那封信大概已经被毁了。” 洛川扶着桌子慢慢坐下,盯着面前的地板:“没想到他竟做这样的事。” 正说着,门外传来几声鸟鸣,一阵响过,又起一阵,越叫越响。 这鸟倒起得早,大清早就开始鬼叫。 司清头疼:“好吵。” “是青莲。” 洛川道:“陵王如今正在带人挖坟。” “那这可怎么办?” “你我同去。” 司清不免有些害怕:“啊?那……那这样,我会不会死?” 毕竟她知道关于陵王的秘密,若他再起杀心,这可怎么得了? 洛川生平最受不了这样窝囊废物的人,见她唯唯诺诺,贪生怕死的模样,只想赏她几个大耳巴子,却又怕她舒爽到了。 毕竟可不是谁都能被她打的。 洛川:“本公主会让你死吗?” 瞧她那样,洛川只觉得憋屈,日后竟要跟这样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虽说她如今移情别恋,没有答应做她的驸马。 “但你也别忘了,要对本公主唯命是从。” 说着,她抬起手,掌间拢出她身前的形状,握一握:“你可有把柄在我手上。” 司清一头雾水,公主像小猫一样招手,这是在跟她卖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起死回生(十一) 今日风大,洛川披了件外袍,拿上桌上的木匣子,她便要带着司清一起去那埋了小太监的坟头。 “我这样出去是不是不好?” 司清站在她身后,怯怯地说。 得那块布将她的脸遮起来吧? 就这么毫无遮拦地出去,被府上的人撞见可怎么得了!况且,她如今身上还穿着洛川的衣裳呢。 她看看身上的衣裳,花纹淡雅,颜色偏暗,款式落落大方,干净利落,和青莲穿的样式有几分相像。 虽说这样的衣裳穿在身上也不会暴露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只是这是衣裳是公主的啊,她与公主是清清白白的,怎能穿着她的衣裳出去…… 洛川回头,便看到她窝窝囊囊地盯着自己的衣裳看,顿时两眼一黑,觉得拳头硬了。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贪生怕死!窝囊废物! 洛川没好声好气: “怎么,穿本公主的衣裳委屈你了?” “还是说,你嫌弃女子们穿的衣裳?” 她哼哼一声,走到司清跟前:“我告诉你,你这种人能穿上本公主的衣裳,是你前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是是,是我的福气。” 司清点头哈腰,一脸小人样,生怕惹她不快,待会儿又生出什么事端来:“我只是怕穿着殿下的衣裳出去,怕旁人说我和殿下……” 有染。 自然,这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洛川这性子,免得又以为她心中还有念想。 她只是低下头,神色难堪地将脸撇到一旁:“嘶……这就不好了。” 瞧她这样,洛川越发恼火,她窝窝囊囊也就算了,连说句话也要在这弯弯绕绕。 洛川白她一眼: “本公主懂你的意思。” 司清舒了一口气:“殿下果然聪慧。” 洛川:“何须管旁人说三道四,你管好自己就好,既然移情别恋,就做得彻底些,无论日后你做不做驸马,本公主都不想与你扯上半分关系。” 这话听得司清一头雾水:“可移情别恋自然做不了驸马了。” “是吗?” 洛川看向她,眸子里的戾气越来越重,看得司清心底发虚。 司清以为她又要发火,可到最后,她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来了一句:“本公主向来是个大度的人。” 司清不明所以,只是一个劲儿地赔笑:“是是是,殿下是我见过最大度的人。” 洛川自然是嫌弃得不行,她转过身: “少油嘴滑舌,还有要事要办。”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司清这家伙好歹是个文人,又在朝为官,入了内阁,怎么某些时候骨子还没有那些太监硬。 她摆摆头,告诉自己再熬一熬就过去了,等过些日子,祸患一除,这人便对她毫无用处了。 洛川走了两步,却发觉司清依旧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越发不耐烦:“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司清只是心里害怕,她就这么出去,被外人瞧见了可怎么得了。 “要不我拿块布将脸蒙上?” 说着,她便在屋里四处寻起能蒙脸的破布来。 谁知洛川几步上去,踹开了门,“嘭”的一声,她与屋外的那些侍女对上了眼。 侍女一愣,她也一愣。 反观洛川倒是镇定自如,哭哭啼啼地从怀里摸出一张帕子,擦了擦眼角: “司大人……司大人竟活过来了,真是菩萨保佑啊。” 侍女们觉得新奇得不了了,纷纷七嘴八舌,说三道四。她们在想司清为何会起死回生,又为何会出现在公主的卧房中。 莫非是什么邪术?莫非是这两人早已暗通曲款?莫非关于公主的那些传言都是公主在装模作样? 见此,司清只好沉着脸出去了:“是啊,活过来了,多亏了殿下。” 洛川挥挥帕子:“快、快去备车,我要带司大人去见皇兄。” “是。” 侍女按着吩咐下去备车,走在路上还在三三两两地说着方才的奇事。 司清叹了口气:“闹大了该怎么收场。” 洛川无比淡定收起帕子,将其塞进衣襟中,揉揉肩: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走吧。”说着,洛川便带着她出了门。 一刻钟后,她俩坐上了马车。 马车中,司清皱眉,叹气,手指不禁攥紧衣袖,不免为自己的性命有几分担忧。 陵王看似儒雅,实则凶残,是个伪君子,上次不过是不小心看见了那封密信,他便痛下杀手,给她投了毒。 如今她活过来,待会见到陵王,他定要再起杀心。 想到这里,司清便心乱如麻。 “你在做什么?”许是看到了她面上的神情,洛川问她。 司清叹气:“待会遇见陵王,我可该怎么办。” 洛川撇了她一眼,淡淡道:“从前怎样,待会儿就怎样。” 她贵为一国公主,又聪慧过人,保她一命,这还是能做到的,也不知她在害怕些什么。 洛川越发觉得她没骨气,故而往一旁挪了挪,离她远了一些。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在一处孤坟旁停了下来,洛川挑开车帘,朝外边望出去。 几人拿着铁锹,已将坟头铲平,往下挖了半尺深,一旁站着司清她娘,正扯着衣袖抹眼泪,一面哭,一面道:“我的孩子啊……我家孩儿正风华正茂,怎么就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 她娘身旁,陵王冷眼盯着这坟越撅越深,身旁之人哭得如此伤心,他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一会儿过后,许是眼烦了这哭哭啼啼的妇人,他径直走到一边,绕到那几个挖坟之人的身后去了。 “挖快些。”陵王指着司清的墓碑,如是说到。 拿着铁锹的那几人便挖得越发卖力了,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额头上竟出了一层密汗。 洛川放下帘子:“待会儿本公主让你出去再出去,出去后小心说话,从前怎样,如今就怎样。” “我明白。” 司清正忐忑着,话音刚落,她便瞧见洛川捂着心口,扶着马车下了地。 “皇兄……” 洛川朝陵王那边走去,顺手将怀中的帕子掏了出来。 她走到陵王跟前:“皇兄,不能挖啊。” 陵王一愣,转头便看到了停在一旁的马车。 “皇妹怎么来了?” 洛川:“我听说皇兄要挖坟,所以才赶过来看看。” “皇妹不让我挖,是在顾虑着什么?” “自然不是,我是来搭救皇兄来了。” 洛川又拿着帕子走到司老夫人身旁,抚抚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司老夫人,人固有一死,看开些。” 司老夫人抽泣,依旧泪流不止: “殿下这样对我,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陵王:“本王亲自来为司大人迁坟,老夫人该高兴才是,莫要哭哭啼啼了。” 她娘痛哭流涕,恨不得捶胸跺足:“我家孩儿可真是命苦,连死了也不得安生。” 挖坟的那几人看到这一番场景,挖也不是,不挖也不是,干脆停了手,抬头看看陵王: “王爷,这坟……我们还挖吗?” 陵王满眼不耐烦,只点点下巴,示意那几人:“继续挖。” 于是,那几人便继续抡起了铁锹。 见状,洛川当即大喊: “且慢——” 陵王偏头,皱眉,平常那些浮于表面的好脾气这会全没了。或许是顾忌到洛川还有可用之处,他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却还是压下心中不快: “皇妹何故再三阻挠?” 闻言,洛川捂着帕子咳嗽两声: “皇兄再三追问,我也只好道出实情了。” 说着,她看向司清她娘: “司大人……还活着。” 她娘大喜,眼眶里的泪顿时便收了回去,四处瞧瞧: “哎呀……我家孩儿在哪里?我家孩儿如今在哪里啊……” “司大人。” 洛川朝马车那边喊了一声:“快下来吧。” 司清听着动静,抚抚心口,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一路往坟旁走,走到她娘身边。 她娘喜极而泣,嘴巴呜咽不止。 “娘。” 司清见到面前这位夫人便觉得十分吃惊,竟同她妈妈长得十分相似,以至于这声娘喊得十分顺口。 她娘上前,抬着头,将她脸上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遍,最后又摸摸她的脸,拍拍她的肩: “好孩子,好孩子,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一旁的陵王见到司清,也盯着她看了许久,眼里晦明晦暗,虽未曾明说什么,洛川也感受到了来自身旁的一股杀气。 他如今这副神情,倒是方便了洛川做戏。 洛川委屈巴巴: “皇兄莫要怪我,这司大人起死回生是天意,我本是想偷偷同皇兄说此事,只不过火哪能保住纸?还是早早说给司夫人听了罢。” 司清她娘虽哭成了泪人,但也能听懂这一番话中的意味: “怎么,我孩儿活着,于是惹王爷不快了?” 她娘深吸一口气,哼一声:“王爷不快便明说,何苦这样对我孩儿。” 洛川暗暗里赞同:“司夫人莫怪,我皇兄也不是故意如此,狱中人多眼杂,司大人许是被别人给害了。” 司夫人虽不上朝,但她也知道,这掌管诏狱大小事宜的官,早就全被这陵王给拉拢过去了。 狱中人多眼杂,但都是陵王的人。 司清她娘:“也是,我这老妇人什么也不懂,也就不多说了,免得错怪了王爷。” “许是哪个下人上值时贪睡,将心怀不轨的人放了进去,这才害了司大人的性命。” 陵王幽幽地看向司清:“司大人,你说是不是。” 司清瞥了一眼洛川,洛川正拿着帕子擦泪,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司清:“是。” “既是如此,那本王便回去了,改日请司大人来我府上喝酒。” 陵王转身,咬牙道: “洛川,跟我回去。” 洛川只得挥挥帕子,向两人告别:“改日去府上拜访。” 说着,她便跟着陵王,一同坐上了马车。 陵王走后,那些挖坟的人也扛着铁锹走了。司清她娘带着司清上了马车,马车中,她娘问: “你跟公主是怎么回事?” 司清可不敢与洛川在扯上什么关系,她嘴角抽抽,强颜欢笑:“没什么回事啊。” 司夫人可不信什么起死回生,方才她一眼便瞧出,是公主出手相救,她姑娘才能平安归来,不仅如此,公主还暗暗里告诉她,她姑娘的死跟陵王有关。 司夫人也知道,从前她姑娘虽是公主的师傅,但实际却是在帮陵王办事,她怎么想也想不通,公主应该巴不得她死了呢,怎会帮她? “那她怎会救你?” 她娘百思不得其解,忽而又想起方才洛川为她抚背,安抚她时的样子,不禁心中一软: “这个公主看着倒像个好孩子,不像她兄长,从前,是你不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起死回生(十二) 正值寒冬,过了晌午,天色依旧阴沉。 马车驶过几里地,司清终于看到了自己那座地势绝佳的宅子。宅子前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写着“司府”两个大字,字上还涂着一层金粉。 看着那两个大字,司清一拍脑袋,觉得脑中那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全都变得连贯了许多。 想起来,全都想起来了。 连带那些糟心事也全都想起来了。 司清心中五味陈杂,从前脑子里只记得洛川的时候,她总拼了命地想其他事,这会儿都记起来了,她却越发苦闷。 原因无他,只因她想起自己的确是个贪官。 这宅子是下面官员孝敬的银子买的,宅子里的陈设呢,也是贪污受贿来的,而这样的宅子,她有好几座。 她依稀记起了那日青莲说的话,青莲早就说过她为官多年,贪墨了不少银两,只是她当时心里只惦记着江景房,将其他话当做耳旁风了。 而作为银钱礼品的交换,只要朝中官员拖她办事,她便来者不拒,也不问问是否不利于百姓,不问问要损耗多少民力民财。 天杀的,此种作风,简直就是一摊狗屎。 站在屋前,司清面容扭曲:“原来我真是一个狗官。” 司夫人一愣,上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生怕她烧坏了自己的脑袋。 摸过她的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尔后嘀咕道: “傻孩子,说什么瞎话呢。” 摸着也不烫啊,怎么就说胡话呢。 司清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浑身无劲儿:“娘,我不是个好官,也不是个好人。” 悲哀啊,怎么就穿到这种人身上了…… 闻言,她娘警惕地往四周望望,随后拉过她的胳膊: “进去说。” 司清同她娘一起进了屋。 屋里跟她记忆中的样子略有不同,跟从前比,有些许冷清,院里只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人。 司清入狱后,司家便没了银两来源,司母便将府里的下人遣散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个丫头,几位厨娘。 “我还以为我们几人会相依为命一辈子。” 司清她娘对宅子里站着的那几人说。 见到司清她娘拉着的那人,那几人大吃一惊,停下手里的活,有些不知所措。 司清死于狱中的事她们早有耳闻,如今却亲眼看到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到自己面前,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没死成? “老天有眼啊,清清还活着。” 她娘拉着司清,笑着说:“快去做些饭食,想必那狱中饭食没什么好东西,清清看着都消瘦了。” “欸。” 听到这话,正在院中晒萝卜的厨娘,眉开眼笑,两眼放光,赶忙起身,进了后厨。 果真是没死成啊。厨娘们喜笑颜开,择菜洗锅时也是欢声笑语的。 回来可不只有司清,还有银两涞源啊。厨娘们很是高兴,说不定司大人体恤她们这些天照顾老夫人的辛苦,这个月的工钱能多给些。 独自站在院里的丫头也是高兴得很: “小姐……你你竟没死。” 她抹抹眼睛,走到了司清身边:“小姐,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这丫头名唤白荷,自小就被卖到了司家,自然知晓她是女扮男装,平日里,她唤司清为公子或是大人,这会没别人,她才唤了声小姐。 司清如实相告:“是公主救了我。” 白荷感叹:“公主当真是人美心善啊。” 闻言,司清想起过去几日装疯卖傻时的心惊胆战,又记起曾受的屈辱,比方说公主牵过她后便去净手,顿时,她怒火中烧。 人美虽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心善实在是胡言乱语。只是司清不好明说,只能咬咬牙,认下了: “是呢……公主的确人美心善。” 说罢,便上了台阶,进了屋。 饭菜端上来已是半个时辰后。 忽然之间,屋外起了大风,司清她娘说要变天了,于是找了一件厚衣裳给她披上。 “我倒忘了问你了,这衣裳哪来的?” 入狱之人,应当穿着囚衣才对,司清她娘这点还是清楚的。 司清拢拢衣襟:“公主的衣裳。” “公主跟陵王不合。” 她娘坐下,面色忽然有些许沉重:“今日在坟地里时我就看出来了。” 司清:“娘,你看得不错,她俩的确不合。” 她娘越发不解:“既是如此,公主怎会帮你,还会给你衣裳穿。” 司清想想,觉得此事还真说不清楚,只能摇摇头,继续埋头吃饭。 “哎,日后你打算怎么办?如今算是将两头都得罪了。” 司清放下碗筷,郑重其事:“我想做个好官,日后不会再行贪污受贿之事了。” “说什么胡话,你还记得自己一年的俸禄是多少吗?” 司清自然记得:“一百五十八两银子。” 不算太多,勉强能养活府上的人,加上如今国库空虚,有时就连这么一点银子也发不下来。 “既然你记得,那还多说些什么胡话?” 说到此处,她娘有些许生气,怎么入了一次牢狱,这人就变得如此死板,不懂变通了呢? 她娘侧身:“还有下面官员送的那些礼,你若是不收,他们也会送给旁人,被旁人收了去。” “娘……” 司清心烦,干脆饭也不吃了。 “就靠朝廷发的这些俸禄,除去府上日常的开销,还能剩下多少余钱,再说如今朝廷上下,哪个官不贪,你贪的还算少的,听说那什么户部侍郎,家里凭空多了几百亩良田。” 她娘恨铁不成钢:“你这几处宅子,与他们相比,不过是大巫见小巫罢了。” “无论如何,我日后绝不会行贪污之事。” 司清十分决绝: “贪来的银子,我没法心安理得的花出去,大不了,从此喝粥便是。” “你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娘疑惑,皱眉:“就像从前没当过官似的。” 司清:“我只是幡然醒悟了。” “既是如此,我也不多说了,你若执意如此,不妨看看日后能在官场上走多远。” 她娘起身,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出了屋。 司清独自吃完了饭菜,沐浴后躺在榻上,仔细想着她娘方才说的话。 思来想去,竟觉得她娘所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只不过,司清觉得自己干不出那样的事,干了她会内疚许久。 若不是稀里糊涂地穿越了,她自己也是个平头百姓,对百姓的疾苦也能感同身受,也深知贪官污吏的害处,那样的事,可要她怎么干? 至于这路能走多远,也得走了才能知晓吧? * 洛川回去时,跟陵王同乘着一驾马车。 马车中,洛川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来教训她,谁知陵王倒没怎么说话,洛川还以为他耐性变好了,直到马车被一块碎石拌住了轮子,车中惊起一阵颠簸。 “稳点!”陵王忽然大喊。 驾马的车夫被他吓了一跳,连连赔不是:“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小的技艺不精。” “再有下次,本王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 话匣子拉开,陵王终于是没忍住,许是方才坟前的事越想越气,这会儿终于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你我好歹是一母所生,为何要做这样吃里扒外的事?” 洛川抬头,微微蹙眉,眼里蒙了一层薄雾:“兄长是在怪我?” “我明明是为了救兄长。” 她说着有些许委屈:“司清手上可有兄长的把柄,若是她真的死了,便会有人将那把柄交到父皇手上。” 陵王瞳孔猛然放大,洛川猜他想起了那封密信。但不到一会儿他又沉静了许多,身上的戾气都没了踪影:“哦?什么把柄?” 语气也多了几分柔和。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洛川摆头,压低声音,神色严肃:“但司清说了,是能要皇兄命的东西,我这才没敢杀她。” 忽然,陵王一张脸上布满了阴鸷: “司清这个小人,也不知又想诬陷些什么给本王!” “我本以为同兄长是亲兄妹,便能和兄长心意相同,谁知皇兄竟怀疑我。” 洛川越说越委屈,还将身子靠在了马车上,看着憔悴无比:“可真是另我这个皇妹心寒。” “皇兄自然不会如此。” 陵王强颜欢笑:“我已同父皇说了和亲之事,父皇正在让司礼监和内阁议此事,不到三日后便能定下来。”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洛川心里激起一阵恶心,她摆摆头: “皇兄,你若真为我好,就不让让我去和亲。”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陵王顿顿,看向她,眼里意味深长:“谁年少时没点见不得人的嗜好,这些都能改。” 能改?她皇姐都给她请了多少名医了?开了多少药方?连江湖术士也请过不少,可那苦得要死的药从三年前一直喝到如今,竟一点用处也没有。 这辈子是改不掉了。洛川心想。 洛川低头,脸颊微微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倘若我心有所属呢?” 虽说她不愿跟那狗官扯上关系,只不过这只能算作合作罢了,狗官若想保命,便离不开她,她若想一直待在京城,自然也离不开狗官。 她叹了口气,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 “我已与那人私定终身。”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金玉良缘(一) 陵王见她低头脸红的模样,面色越发难看: “身为一国公主,婚嫁之事可不是你自己的事。” 若日后的妹夫心不是向着他,那嫁他作甚?那不就白白浪费了一个妹妹么,陵王可不愿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洛川却道: “可是皇兄,她人很好的。” 听到这话,陵王并无半分动容,洛川自是知晓他想要些什么,她道: “况且我也为皇兄考虑过了……” 陵王来了精神,看向她:“是吗?” 洛川点点头: “听闻皇兄一直想着拉拢内阁的人,若不是如此,我怎会凭着自己的一己私情,就私自与那人私定终身?” “内阁的?”陵王听出了话里的意味,并开始暗暗盘算着会是哪个家伙。 能入内阁的大多都是在官场上打拼了大半辈子,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单看年纪,能招为驸马的也就只有那三个。其中之一便是司清,但这司清是极不可能的。 一是她出身不高,不配。二是洛川看过那木匣子,他也知道洛川不会心悦那人。 除去她,便只剩下两人: “是许直清还是何茂林啊?” 陵王揉揉太阳穴,心里烦闷得很,这两人既无家财万贯,也不喜结交权贵,没用得很。 洛川只是笑笑: “到时候皇兄就知道了。” “这两人都不行。” 陵王摆头: “若皇妹真为我考虑,倒不如招余侍郎为驸马。” 虽梦中早有预料,但洛川还是愣了一会儿。 她也顾不上言行举止有无公主风范可言,忽然站起身,发髻措不及防地撞上了马车顶,弄得有些歪了。也是如此,她冷静了许多。 扶着发髻坐下,她眼睛瞪得老圆: “那人正在狱中,品行极为不端,何况他如今也不是侍郎了。” 陵王淡淡道:“等他放出来便会官复原职,至于品性,这都是后话。” 是啊,他哪会管那人品性如何,哪会管待她好不好,只会在意那人于他自己有何用处。 洛川没做声,只是盯着他,看看他嘴里还能说些什么好话。一会过后,他看向洛川,语气不容她拒绝: “趁着你这几日空闲,不如去狱中看看他,余家那边交与我去同那老头子说。” 说罢,马车刚好到了地方,车夫极为小心地报了一声“王爷到地方了”后,陵王也不顾洛川未曾回话,便挑开帘子,下了马车。 等他回了府,马夫才驾车将洛川送回去,回去时已到了要用晚膳的时候。 侍女将饭食端上她的饭桌,等侍女带上门出去时,青莲从房梁上跳下来,四平八稳的落在了洛川身旁。 青莲站起身:“殿下,陵王的确想拉拢陆瑛,如今她正在陵王府上喝酒。” 说起这话,青莲有几分不悦。 她暗地里查过陆瑛,听说此人是个光明磊落、既不贪慕权势、也不欺辱弱小的好将军。文能吟诗作赋,武能上阵杀敌,为人忠正,军营里若有那个门第高副将欺辱士兵,她也会毫不留情地将其军法处置。 但这样的人,怎会和陵王走到一起去?青莲觉得传言有假。 洛川听着这话也不大相信,她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是吗?” 难怪方才下马车时陵王急着回去,连留给她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原来是与人有约啊。 但这个陆瑛她也见过几面,有一回是在她的生辰宴上,陆瑛还送了一件厚礼,也算是慷慨大方,她记得宴上陵王拉低身段给陆瑛举杯敬酒,陆瑛却连正眼也没瞧过他,如今怎会去他府上喝酒? 莫不是陵王从她库房中顺走的那几件东西真打动了陆瑛,这才终于与她扯上了关系? 青莲也想不通: “是啊,就连陵王妃也出来陪着。” “倒真是新奇,听闻陆将军不是那种喜欢结交党派之人,也从来不收别人的赠礼,怎就偏偏去陵王府上喝酒。” 青莲回想着方才总总,始终找不到她去陵王府的原因。 “她想要什么?” 洛川想不出原因,只得问青莲这个见过的人: “你看了出什么来了么?” 青莲摆头,有些愧疚: “我没看出什么。” 那时,她趴在屋顶上,正要揭开砖瓦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时,正巧有人出来了,为了不暴露身份,青莲只好先回来复命,至于屋里的景象,她什么也没瞧见,只听见屋里人聊得不错,欢声笑语的。 如此看来,陆瑛还真是徒有虚名。 她们几人吃酒吃得倒乐呵,洛川这会却心烦着,面前的珍馐佳肴怎么也吃不下去,干脆搁下了筷子: “待会儿我要去趟牢狱,去看看余侍郎。” 青莲不解: “看他作甚?” 洛川:“不仅要去看,还要将司清带上。” 正当青莲想为何要带上司清时,洛川忽然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了几个字,并将纸折起来,取出怀里的帕子将其包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青莲一头雾水,直至那帕子被塞到自己手中还未反应过来。 洛川:“先坐下吃些东西,待会将这个送到司清手中。” 青莲一愣: “殿下,我能坐在此处?” 洛川:“司清都能坐,你有何不可。” 说着,她拍拍一旁的凳子: “坐。” 青莲坐下,有些受宠若惊,但仔细想过这背后的原因,她拿着筷子的手竟有些发颤:“殿下,有什么让我做的,直说就好。” 她虽不怕死,可她如今还不能死,家里还有一个有伤在身的妹妹呢,得让她料理完身后事再安心去吧?怎么这么急,也不给她准备的时间。 “我妹妹能拿到多少银子。”青莲问完这话便埋头吃饭,她不敢抬头,脸有些发红。 她很羞愧,虽说她来公主府的确是因为公主给的月例丰厚,但月例是她该拿的,这样问公主没脸没皮地要钱还是头一回,从前都是公主主动赏她东西。 青莲自小就是一个规规矩矩地人,给的钱越多,办的活便越规矩,她虽没有父母作为依靠,但也想凭着自己的双手活着。 也想凭借自己的双手让妹妹也好好活着。 听着她莫名其妙的话,洛川没能迅速领悟她话里的深沉含义,以及她对她妹妹未来的担忧: “何意?家里缺钱?还是你妹妹病得越发厉害了?” “殿下,我知道……” 青莲放下碗筷,脸上莫名有种从容赴死的悲凉凄壮:“这是我最后一顿。” 洛川:“怎么,你怕司清对你下手?” 青莲眨眨眼: “殿下让我坐在此处,当真只是让我吃饭?” “不然呢?” 洛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忽然之间记起她们道上的规矩,暗卫在执行某种必死无疑的任务前,雇主要为其准备一顿丰盛的送行饭。 “你以为我要为你送行?”洛川领悟到青莲的意思时,青莲又端起了碗筷,并将头埋得更低了。 她吃着饭,摆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约摸是半刻钟后,青莲慢慢放下碗筷: “我吃好了。” 说着,她站起身,却仍是低着头。 “嗯,去忙吧。” 听到这话,青莲已极快的速度翻窗出去,肥上了屋顶,并为方才的话轻轻扇了自己几个巴掌。 真是愚蠢啊…… 感叹完毕,她带着信往南走,准备去司府送东西。 * 在青莲的东西送来的前一刻,司清这在屋里与白荷那丫头对账。 在牢狱里关了许多,府上有许多活都等着她做,这对账本便是其中之一。 白荷的算盘敲得很好,不到一会儿便将这些天的开支用度全都算得明明白白。 司清听着头疼:“这些天就花了我一年的俸禄?” “是啊。” 白荷掰着指头跟她细数:“入了冬,夫人得做几身新衣吧?料子得用好的才能保暖吧?厨娘的工钱也得涨些吧?寒冬腊月的,好些个厨娘洗菜生了冻疮,还有府上七七八八的用度,这都得花银子。” 司清看着那账本上的一笔笔数目,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只是这也花得太多了些……” 白荷:“这些天府上已经很省了,小姐,你没看到下人都被夫人辞退了许多么?” “库房里还有多少银子?” “不多了,大概一百多两。” 白荷叹了口气:“夫人听说小姐入狱后便心急如焚,病了几日,请了好些个名医,病好后,又带着贵礼去找人求情,看看能不能救出小姐。” 那些送出去的礼自然打了水漂,那些人收礼的时候倒是痛痛快快,办事却不利索。 正说着,便有人推开了窗户,从窗外闪了进来。 看清来人后,司清赶紧示意白荷不要说话,自己走到青莲跟前:“你怎么来了?” 她来倒无所谓,就怕是带着公主的话来的。 青莲从袖口中掏出一团帕子,司清一眼就认出这是洛川平日里擦泪的东西。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公主还真有吩咐。 “公主让我交与你的东西。”青莲将那东西交与她手上,便又推开窗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司清慢慢揭开那帕子,只见里面有一张字条,她打开字条,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今日戌时,城南看守房前相见。 白荷凑上来,将字条看了个遍:“小姐,哪家小姐要跟你去幽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金玉良缘(二) 白荷从她手底下抽出那张帕子,捻起其两个角,举起来,仔细瞧了瞧: “看着帕子的材质,应当是名门望族家的小姐。” “是公主。” 司清神色严肃,纠正她:“但并非是去幽会,只是公主有要事找我罢了。” “那为何是戌时?” 白荷起疑,戌时已是入夜,若有要事,怎么不让方才那人就在此处交代了?仔细想想,她觉得此事不简单:“小姐,你还是不要去了罢。” “为何?” 白荷解释:“小姐是一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府上又没个能舞刀弄枪的,这大晚上的出去,恐怕遭有心之人暗算。” 听着这话,司清沉思半刻,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如今她是死里逃生,又知道了陵王的丑事,陵王巴不得她死了呢,万一外出遇伏了可怎么办。 只是她先前又与公主有约,答应给她当一辈子的狗腿子,如今地契可全都在她手上呢。 司清为难: “可公主权大势大,她的话我怎敢不听。” “这事好办。” 说罢,白荷朝她招了招手。 司清会意,附耳前去…… 一会儿过后,司清抬头: “这能行吗?” 怎么听着有些不靠谱? “怕甚?” 白荷冷哼:“小姐从前恶事做了一箩筐,这会儿撒个小谎倒不敢了?” 是啊,不过是个小谎罢了,又不会要了她的命,倒是真去赴约才可怕。 司清摸摸下巴,点头:“也对。” 于是,对完账本,司清便回到房中歇息去了。点上她娘拿来的熏香,她便拉开被子躺在了塌上。 眼见就快到了戌时,起初,司清有些惶恐不安,但她侧过身,看着那缕从香炉中飘出来的白烟时,心里的不安便慢慢被它冲淡了,困意也慢慢涌了上来,不到一刻钟,她便一头栽入了梦乡。 许是熏香的缘故,司清睡得很安稳。 安稳到公主何时进来的她都不知道。 她只是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有人揪住了自己衣襟,将她从塌上拽了起来,等她睁开眼,便看到了洛川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本公主让你戌时赴约,为何不去?” “你可知本公主等了你多久?” “你可知外边有多冷?” 公主坐在她床边,攥着她的衣领,炮弹似的发问一句接一句从她嘴中吐出来。 司清不想清醒也难了,这个距离,再往下去点就能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吧…… 司清赶紧拉起被褥护住身前,生怕暴露了身份: “殿下……你怎么进来的?” 隔着一层衣物,司清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在发颤。 “自然是爬墙,翻窗。” 想起方才狼狈的模样,洛川便对其恨得咬牙切齿。 司府如此之大,竟连个看门的也没有,害她们敲了许久的门,胳膊都敲酸了。即便如此,依旧无人前来开门。别无他法,洛川只能跟着青莲翻墙进了司府。 她虽略懂些功夫,但今日她穿着太过累赘,衣袍故意换了件华贵的,头上又是金钗又是绒花,翻墙时勾烂了她的衣裳不说,还将她的手给划破了。 这样也就算了,如今她问这狗官这么多话,狗官却答非所问,问她如何进来的。 她还有脸问! 洛川质问她: “本公主问你话,为何不答?” 司清自是想着她爬墙翻窗的本事是从哪里学的,两丈高的墙说翻就翻?恍然间,她想起公主借给她穿了几日的那身剑客服,如此看来,她竟略懂拳脚。 司清越发害怕,可不要打她啊……见她火气越来越盛,干脆捂着自己忐忑不安的心脏,两眼一闭,施行起方才与白荷商量出来的对策。 她一脸无辜,皱了皱眉: “殿下,我们何时有约,我不知啊。” “你不知?”洛川恨不得扇她两个巴掌:“那帕子你明明收到了,你却说你不知。” 司清装傻充愣:“可光凭帕子,我也没法知道戌时去与殿下赴约啊。” “那帕子里的包的东西你没看到?” 洛川气急,松了她的衣襟,还顺势将她往后一推,司清的后脑勺陷到了枕头里,整个人显得无辜又可怜。 司清捂着被子坐起身,摆头: “帕子里的东西?帕子里什么也没有啊。” 说着,她指了指一旁桌上的帕子。 洛川走过去,拿起帕子一瞧,当真里面什么也没有。 “字条呢?”洛川拿着帕子问司清。 司清疑惑万分:“字条?许是青莲在路上弄丢了吧?” 说罢,两道目光便不约而同地看向青莲。 青莲一惊,怎么忽然之间就牵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她看看洛川,洛川皱眉盯着她,有几分责怪的意味。再看看司清,司清委屈巴巴的望着她,似乎真是无辜的。 她急了,赶紧背过身去,将手伸进怀里、衣袖中掏了掏,最后什么也没摸到。 她转过身,指着司清,急得有些结巴了:“你,你在诬陷我,那字条分明就不在我身上。” 尔后又放下手,看向洛川:“殿下,我不会弄丢字条。” 一旁,司清轻飘飘的叹了口气:“哎,谁知道呢,说不准在你飞檐走壁的时候便掉在外边了。” 青莲气急败坏:“胡说八道!” 说罢,便要抽剑上前。 “好了。” 洛川伸手拦住她:“掉了便掉了,这也不碍事,如今去也来得及。” 话已至此,青莲只得咬牙应下:“是。” 她松了右手,将抽出来剑送回了剑鞘,光听着那“刺啦”一声,司清便知道她方才是真动了杀心。 不就是背个小小的锅嘛,干嘛这么凶! 事已至此,洛川只能再去一趟,她将一旁架子上的衣物抛给司清:“起来,去城南。” 衣物不偏不倚刚好砸到司清怀中,她有些不情不愿:“还得去啊?” 天都这么晚了呢,该睡觉了。 一旁想沉冤昭雪的青莲却听出了这话里的另一番含义,她眉头一皱: “你这个‘还’是何意?” 司清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道: “殿下不是去过一回么,再去不就是第二回了么,这不就是‘还’去么?” 青莲:“我听着倒不像这个意思。” 司清想继续狡辩:“我……” “好了,都不要东拉西扯了。” 洛川听得心里越发烦闷,不等她话说完便制止了两人,又指指她怀里的衣裳: “你快穿衣裳,带你去见个人。” “哦——” 说罢,司清拿起衣裳往身上套。 穿好衣裳,司清带着她俩出了正门,出门时,青莲故意走她身旁,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开了门,司清上了洛川的马车,青莲在前边驾车,两人在后边坐着。 司清:“我们这么出去,会不会被陵王的耳目瞧见?” 洛川瞥了她一眼,一眼便瞧出她在害怕些什么:“你是怕陵王再次对你下手吧?” 司清扣扣手指,点点头,洛川又道: “放心好了,他如今不敢动你。” “为何?” “我同他说了,你手上有能让他判死罪的证据,倘若你死了,便有人将这份证据呈交道父皇面前。” 据她所知,以陵王的性子,可不敢做这样冒险的事。 “你同他说我看道倭寇那封信的事了?” 司清心乱如麻,手不禁攥紧了衣袖:“可我如今什么证据也没有……” “我自然不会说倭寇那事。” 若是说了,可不就将她自己也牵扯进来了吗?她洛川聪明伶俐,可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她顿了顿,看向她: “所以啊,你若想保住小命,得尽快找出他通倭的证据,万一他发觉我骗了他,你只能再死一回了。” 这真是为难她啊,通倭的证据哪有那么容易找! 司清叹了口气,靠在马车上:“难啊。”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城南的牢狱前。 凭着公主的身份和陵王的嘱托,洛川毫无阻拦地领着司清进了牢狱,她俩在一间牢房前停下,司清看清牢中住着的,竟是她的同僚:余侍郎。 司清两眼一抹黑:“我们来着做什么?” 这人可不是个好东西,洛川同她说过所梦之事后,她越发觉得是这样。 “让我猜一猜。” 不等洛川开口,狱中的人便站起了身,走上前来,脚铐与地面摩擦得哐当作响:“公主是来看我的,家父方才来过了,同我说了和殿下的事。” 洛川:“你意当如何。” 余侍郎冷哼一声,一面踱步一面道:“你虽贵为公主,但不雅之风人尽皆知,若不是我是个戴罪之身,这样的丑事自然不会落到我头上。” 她一直都喜欢女子,朝中众人却是从两个月前才知道。她也知道那些老顽固知道这些后会如何看她,但相比于那些夹枪带棒的话,她更怕去和亲。更确切的说,是更害怕就这么死了。 但是如今,倒有一个既能堵上朝中众人嘴,又不用去和亲的办法。 “本公主今日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朝中众人,本公主改了。” 洛川忽然搂过身旁人的腰,抬头看向她: “本公主如今心悦之人,是司清。” 司清心猛跳两下,一撇头,便看到了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金玉良缘(三) 她眼里的柔情蜜意好似一股暖流,往司清身上一盯便让她无所适从了。 这样的公主,司清还是不大习惯,还是从前那个脾气大的公主让她觉得安心些。 司清心脏猛抽一下,赶忙别过脸,一回头,便听到狱中那人道: “你们二人何时勾搭上的?” 又看向司清:“你不是早死了吗?” 他冷笑:“寒门难出贵子,你不过是书读得多,若论其他,你或许连本公子府上的看门狗都不如,也敢肖想驸马这个位置?” 诶?司清听着这话就火大。司清不服,家里有些臭钱罢了,也教训起她来了? 公主身份尊贵,又救了她的命,说她两句,让她做狗腿子也就罢了,这些司清都认。但像这种日日在狱中与老鼠为伴的人渣,怎么也敢说她连狗都不如! 司清顺势搂过身旁之人的肩,昂起下巴:“我怎么就不敢肖想了?像你这样小人,才不配肖想。” “你说本公子是小人?” 余侍郎一听这话便急了,他扑上面前的铁栅栏,双手紧紧抓住栏杆,面容扭曲: “你知道本公子祖父是谁,本公子的爹是谁吗?” “自然知道。” 司清冷笑:“呵,我还知道你爹年过六旬,还听说身子骨越来越差了,至于你祖父,不是早已入土为安了么?” 这是在咒他爹死!顿时,余侍郎被气得脸色铁青。 “你……等我出去,等我出去就让我爹找人收拾你!” 对面那人气急败坏,指着她便开始威胁。 司清只是皱皱眉,看向洛川: “殿下,这里真臭,我们还是回去算了。” 余侍郎:“装模做样,你前些日子也住牢里,怎么没听见你喊臭?” “别的牢里都没什么味,只有你这事奇臭无比,尤其是你说话时……” 司清将手拿到鼻子底下扇扇,面上有些许嫌弃:“我和殿下站在你对面还真是一种折磨。” “殿下,你说是不是?”司清问她,搂着她肩的手也加重了几分力度。 洛川心领神悟,蹙起眉:“是啊,本公主这身衣裳都要熏臭了。” “你们……” 牢里的余侍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许是气急了,脑袋一抽,竟忘记自己是个官宦子弟,毫无风度的朝着两人吐口水。 “我呸……” 吐完,他便哈哈大笑:“哈哈哈,嫌我这里臭?熏死你们!” 好在两人隔得不近,他才没吐到她俩身上。但光见到这番场景,洛川便吓得挣脱搂着她胳膊的那只手,捂着心口后退了几步,一脸嫌弃地盯着狱中之人。 “我呸……”狱中之人又抓着栏杆朝她俩吐了一口。 司清连连跳脚,跳到洛川身边: “哎呦,快走快走,他得疯病了……” 说罢,便再次搂过洛川的肩,带着她往外走。 身后那人抓着栏杆:“我呸,我呸,,等我出去就收拾你,等我出去!” 出去后,她们走到了停着的马车前。 青莲站在一旁等了许久:“殿下,一切可还顺利?”或许是青莲见洛川神情有些不对,这才问了一嘴。 洛川点头: “嗯,顺利,明日朝中众人便会知晓我和司清的事了。” 方才的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除了那人朝她们吐口水那事,想起方才只是,洛川胃里便泛起一阵恶心,面上的神情自然就有几分难看了。 幸好,幸好她及时想出了对策,日后不用招这样的人做驸马。这么一看,面前的司清倒变得可爱了许多。 “司清,你回去等着吧。” 等着做驸马的消息吧,洛川的意思是这个。 “啊?” 虽没有说明白,但司清还是悟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吓得她心中一颤:“所以你带我来此就是为了这个?” 洛川神色淡淡,瞥了她一眼:“是啊。” 不就是做个驸马么?激动成这样? 司清心乱如麻:“只怕听说此事后,朝中那些人会胡言乱语。” 不要啊……她的清白啊…… 洛川却道:“只怕那些人传得会更离谱些,说不准哪些人会说……你我之间早已暗通曲款。” 想起朝中的那些狗东西,洛川便心累地揉了揉太阳穴。 司清欲哭无泪:“这可怎么得了?” 洛川也有几分无奈,她叹了口气:“到时候,只有你做驸马,才能堵住朝中悠悠之口了。” 闻言,司清已经想到日后朝中众人看她的眼神,定是眯着眼、斜着眼看她,就如同看那些凤凰男的一般。说不准还会像方才那样被吐口水! 她年纪轻轻,怎么受得了这种侮辱…… 光是想想,她便觉得人生无望: “做驸马也就罢了,就没有什么更体面的方式吗?” 她垂着手,异常悲哀。 “你当本公主不想?” 洛川没好声好气。 若是体面的法子管用,她自然想用体面的法子,她好歹是个公主,若是同她扯上关系的是像红梅宰相(上官婉儿)那样的才女,她也就认了,可偏偏是司清这样的人。 顿时,方才觉得她可爱的那种情绪这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还生出了几分厌恶。 她拿起帕子,将司清那狗官方才搂过的地方擦了擦,顺便暗暗在心中发誓,婚后一定要勾搭一个才气过人的美人,等狗官没有用处,就将其杀了,再让美人上位。 “衣裳都给我弄脏了。” 洛川五官皱成一团,满脸嫌弃。 司清再次觉得自己被她侮辱到了。 方才明明是她先搂她腰的,这会竟嫌弃起她来了。 司清也从怀里摸出帕子。原先她是不带帕子的,是方才慌忙中将公主给的那块胡乱塞到了怀里,她方才想着怕是有用,这会倒还真有用处了。 她拿起帕子擦擦自己的腰间:“可不是么?都给我弄脏了。” “你也敢擦?” 洛川刚要发火,却先看清了她手中的帕子。咦?那帕子不是她的么? 她将其抢过来,摊在两人中间,皱眉逼问她:“这是本公主的帕子,你也敢擅自收藏。” 好啊好啊,原先说什么移情别恋竟是骗她的,这狗官竟将她擦泪的帕子藏于自己怀中!还敢说对她没有半分心思。 从前她口中的那些君子誓言,竟全是欺骗。还跟她玩上欲拒还迎,假意不想做驸马! 哼,心思可真够深沉。 司清急急忙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想着公主送我这块帕子,又约我去城南,我是怕着这帕子与城南之事有关,这才擅自带着了。” 青莲眯眯眼,敏锐地发觉有些不对劲:“你怎知道这帕子送你是为了约你去城南。” 她就知道,从前她执行任务是可从来没有过纰漏。 脑中事情太过杂乱,司清结结巴巴答不出:“因为……是因为……” 看她这般,这会她俩才确定,司清这狗东西,是真的骗了她们。 她们盯着司清,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 “走,上车。”洛川对青莲说。 说罢,她便上了车,青莲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马车,握住了缰绳,只听“驾”的一声,司清面前便扬起了一阵尘土,马车早已驶过几丈开外。 司清预感大事不妙,她在马车身后追: “殿下,殿下,带上我啊……” 这深更半夜,她如今仇家又多,遇袭了可怎么得了? “殿下……殿下,我若死了,你就得招那疯子做驸马了!” 司清一面跑,一面喊。 听到这话,前边的马车停了下来。 司清追上去,洛川便撩开了帘子: “上来。” 青莲冷哼一声:“哼。”随后往旁挪了挪,让出上去的道来。 司清上了马车,她喘着粗气坐下:“殿下大慈大悲,我感激不已。” 洛川:“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愿意做驸马了?” 如今这般,她不答应也没办法啊……司清十分憋屈地点了点头。 洛川又轻飘飘地问: “那你府上的那个丫头呢?” 司清:“那是我乱说的。” 如今她都自身难保了,哪还能牵扯到什么丫头进来?再说她如今府上的丫头,也只有白荷一人了。 洛川:“呵,本公主早就料到你在骗我。” 她其实也有几分理解司清,像她这样人美肤白的美人,司清这样肤浅之人不动心也难。 “不过我可提醒你,不要想着做了驸马,就可以做一些越矩之事。”洛川坐得端正,好心提醒她。 “不敢不敢。” “这样最好。” 两人沉默一刻钟后,马车到了地方。 司清作别后下了马车,车中之人挑开帘子:“过两日本公主要来你府上用饭。” 洛川又想了想:“后日午饭时本公主会来。” 司清为难:“只是我府上如今没有什么山珍海味招待公主。” 虽说她本意不想让公主来她府上做客,但这话倒是真的,如今她府上库房里的银钱不多了,买不了什么好菜。 洛川却只当她是在敷衍她,从前贪了那么多,这会却跟她说没钱? 只是当下不是跟她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只得托着下巴,不耐烦地点点头:“粗茶淡饭也好。” 不等司清回话,车帘便被关上了。司清只得退到一边,给马车让出路来。 青莲扬鞭前,车中人又来了句: “哦,还有,三日之后是个良辰吉日。” 司清明白了,后日来她府上用午饭是为了跟她商量成亲当日的事宜!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金玉良缘(四) 翌日清晨,司清醒来时是腰酸背痛。 想必是昨日赶了马车一路,她如今这具身子又虚弱,这才会浑身难受。 司清爬起身,扶着后腰出了门。 院外,白荷和她娘坐在院里的凉亭中,见她出来,便一言不发地朝她望过来。 大清早的就坐在她院里,看来是有事找她。 司清走过去,还未开口,她娘便拉着她坐下,神色严肃:“我们都知道了。” 司清有些发懵:“知道?知道什么了……” “你和公主的事。”白荷道。 司清一怔,虽说她早已知道昨日之事会传出去,但她没料到竟如此快,她也就睡了一觉啊…… “这么快?”司清皱眉,有些悲哀。 看来她就要住进公主府了,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白荷点头,昨日,她胭脂水粉擦完了,想着今日天气好,去街上买一些,谁知刚进一家铺子,她就听到铺子的掌柜在跟一群妇人拉闲话。 老板说得绘声绘色:“你们听说没?昨日夜里,公主翻墙进了司清大学士的府上,后半夜还同乘一架马车在城内闲逛。” 妇人们:“啊?是那个写文章骂了陵王祖宗十八代的司清大学士?怎么跟公主……” “是啊是啊,就是她。” 掌柜的一个劲儿得点头:“听说是司清大学士对公主死缠烂打,公主要走了,她还舍不得,一个劲儿地喊着‘殿下等我~殿下等我~我要做驸马~’,跟着马车足足跑了两里地,公主才让她上了车。” 说着,掌柜的伸出两个指头,在众人面前摆摆:“公主还将她送回了府,分别时,司清大学士抱着公主,两人情意绵绵,眼里是柔情蜜意,站在司府前说了许久的话。” 掌柜的感叹:“可真是情真意切……” 听到这话,白荷竟将胭脂水粉的事抛在了脑后,拨开人群,走到掌柜面前求证:“你可是亲眼所见?” 掌柜的:“我虽没有亲眼所见,但城里的人都这么说,这会儿都传遍了,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 白荷仔细想想,忽然想起昨夜里起夜时,倒还真听到她们小姐房里有些动静,如今看来,竟是在同公主幽会! 她也来不及买下胭脂水粉,赶忙跑回家中,同夫人说了此事。夫人知道后也是差点惊掉下巴,思前想后也想不通为何会发生此事。 这不,她俩便坐在这院里,等着司清的解释来了。 “是啊,如今京城都传遍了,若不是我早晨去买胭脂水粉,听见了某些闲言闲语,恐怕我和夫人如今还蒙在鼓里。” 白荷怨念满满:“小姐,你藏得可真深……” 司清叹气:“倒也不是我藏得深,是我昨日才想好同公主的事。” 她娘:“你和公主的事不是闹着玩的?” “娘!”司清沉下脸:“你把我当什么人,自然不是闹着玩的。” 她娘虽不上朝,但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公主的传闻,其中之一便是这公主喜欢女子。 她闺女司清虽日日穿着男装,但是个实打实的女子。这么一看,司夫人竟悟出了些什么。 司夫人看看她闺女,她闺女也算眉清目秀,又学识渊博,除了有些贪生怕死、贪念钱财,倒也能算个君子! 哦……司夫人知道了,她们之间一定有某种不正当的交易。 如今她们府上缺钱,昨日司清回来时早就知道了这点,怕不是她闺女一时鬼迷心窍,决定为钱财捐躯了?想必是她闺女为了钱财满足了公主的癖好,公主很满意,所以二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昨夜那事。 她娘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心疼:“虽说我们家如今缺钱,倒也没到那种要卖女儿的地步,大不了我们日后喝白粥就是,什么金银珠宝,胭脂水粉,我们都不买了。” 白荷点头:“嗯!不买了。” 司清:“你们把我当什么人!我自然不会为了钱财做那样的事!”她攥紧拳头,好似在起誓。 “那……那是为何啊?” “哎……”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已经答应了的事,她怎好反悔,况且那人还是公主,手上还握着她的把柄。 司清有些许无奈:“地契在公主手上。” 她娘一惊,吓得瞪圆了眼:“什么!” 司清又道:“而且我得罪了陵王,只有公主能救我。” 闻言,她娘叹了口气:“看来这婚……得成。” 随后,又拍拍司清的肩膀: “清清,委屈你了。” 司清憋屈地点点头。 她娘又问:“公主可知你是女儿身?” “自然不知!” 她知道了那还得了?公主如此恨她,日后等她没用了,拿这个欺君之罪来压她,她不就是死路一条么? 可喜欢女子的公主为何会看上还未暴露女子身份的司清呢? 她娘听到这话着实吓了一跳,她原以为司清是去卖身了,如今看来竟不是! “那公主为何会看上你?”她娘小声道:“只怕公主是想利用你。” 司清垂下眸子:“不错,她就是想利用我。” “这怎么得了!”她娘站起身,焦急地在亭子里走来走去。 听说如今的公主变得心狠手辣,若进了公主府,日子肯定别提多难过了。 司清安慰她:“娘,你放心好了,我会想一个脱身之计。” 正说着,宫里的圣旨便到了。 公公宣完圣旨后便将圣旨交到了她手上:“司大人,恭喜官复原职啊,还做了驸马。” 公公斜着眼偷笑,司清一看就知道,他一定听到了什么疯言疯语。也不知那些传闻将她传成什么不要脸的烂人了…… 司清结过圣旨,看着圣旨上写着的那几行大字,她也算死了心。 三日后,便是她跟公主的婚期。 公公走后,司清拿着圣旨呆坐在了亭子里。 怎么办才好,她竟一点对策也没有……到时候被公主利用完,她一定死得很惨。 白荷哄她:“小姐,你也不要闷闷不乐了,做驸马多风光啊……” 司清心里正烦闷着,这时候不争气的肚子又开始叫了,她叹气:“先吃饭吧。” 大早上起来,她还饿着肚子呢。 “好嘞,我让人去弄饭食。” “等会。”司清想起某些事,叫住了往外走的白荷:“留些好菜给明日的午饭,公主要来府上做客。” “公主竟要来府上做客!”白荷一惊,又想起昨夜起夜时听到的动静,她不禁起了好奇心:“小姐……公主是不是来过。” 司清否认:“没有!” 如今这样,她可不想再传些什么疯言疯语。 * 第二日,眼看到了中午,厨娘们在后厨忙得不可开交。 昨日夫人可吩咐过,今日的饭食要弄得过细些,有贵客来府上做客。 除此之外,司夫人还让司清早早换好衣裳,站在司府外等着公主的马车,说什么这是她这个准驸马该做的。 于是,司清在离正午还有半刻钟的时候,便站在门外等着洛川了。 司府不在闹市,平日门前清净得得很,谁知她今日推开门,便看到了一堆乌泱泱脑袋…… 司清知道,这都是来看热闹的。 司清硬着头皮走出去,站在石阶上等着公主,她也不看面前那群人,只看着门前的石狮子发呆。 人群开始喧哗吵闹:“哎呦,是真的,传闻是真的,今日公主的确要来做客,看来这司大人真要做驸马了。”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 那些声音越说越难听,说她对公主死缠烂打也就算了,还说什么她觊觎公主良久,趁着教公主诗书礼乐的机会,和公主行了苟且之事,如今公主性情大变,都是因为被她教坏了…… 天啊……简直是冤枉! 司清听得脸开始发红发烫了(被气的),太阳穴是突突直跳。 “是真的。”她忍无可忍,忽然大喊到。 人群静了下来,她顿了顿,又道:“但不是像各位想的那样,我和公主……” “是怎样?”公主的声音措不及防地从人群后传来。 人群纷纷散开,给她让了一条路。 洛川身着华服,头戴金钗,眉目间有一股未曾消散的怨气。 她穿过人群,走到司清跟前: “从前你说非本公主不娶,如今这是在做什么?”她白了司清一眼:“呵,可真是薄情寡义……” 说罢,她也不顾身后那些人的眼神和言语,拉着司清就近了屋。 关好门,司清赶忙解释:“你都没听到那些说了些什么,我只是想……” “随他们去,本公主不在乎这些。” 洛川拍拍衣袖上的灰,轻飘飘地道:“也还多亏了这些人胡言乱语,否则你想做驸马还得等两年呢。” 司清:“其实我是想说我和公主情投意合来着。”毕竟让那些人胡言乱语也不好。 “谁跟你情投意合?”洛川冷哼,撇过头:“今日被人教训已经够心烦了,来你府上还要受你侮辱。” 闻言,司清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满城风言风语,她又贵为一国公主,发生这样事,她一定受了莫大的委屈,皇帝也不知数落了她多久,才差人将那道圣旨送来,还有她皇兄,那个狗东西定是气得不行,说不准又是清早到她府上教训她去了。 想到这些,司清竟觉得她有几分可怜。 她柔声问: “殿下,陵王是不是对你发火了?” 听到这话,洛川心里陡然产生一种异样。她竟在关心她?她不会真拿自己当驸马了?只是徒有虚名罢了,也敢关心她? 洛川瞪她:“谁许你关心本公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金玉良缘(五) 是,又是她多管闲事了,她就不该多问这一嘴。 司清捏拳,深吸一口气,咽下了肚子里的那口恶气:“行,日后我再也不会胡乱关心你。” “这样最好。”洛川微微眯眼,昂昂下巴,警告她:“若是让本公主发现你再做些什么口是心非、欲拒还迎的事,到时候一定叫你好看!” 司清听得头脑发懵。 口是心非?欲拒还迎?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事? 好一个蛮不讲理的公主,司清皱眉:“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 洛川冷哼,瞥了她一眼:“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 也不知是谁给她写了情诗,也不知是谁偷偷将她的帕子藏于怀中,也不知是谁方才准备和城中百姓说她俩情投意合!也不知是谁刚才关心她有没有挨骂! 到了这会儿,竟还在跟她玩口是心非,也不知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 洛川想到这些便恨得牙痒痒,真是一个心思阴沉的小人……如今这般,竟还真让她如愿了! “还有,别以为做了驸马就能为所欲为。”洛川的语气冷了几分,妄图打碎她心中的幻想。 “我发誓。”司清做了个对天起誓的手势:“我定不会像你所说的那样。” “这样你放心了?”司清放下了手,脸色铁青。 司清长这么大,倒还是头一回遇到像她疑心这么重的人,如今这般都受不了,到时候住进公主府,她不得短命好几年? 司清有点想抓脑袋,可拘于礼节,只能板着脸生气,脸上像死了三天一般难看。 看她脸色沉闷,洛川心里倒是舒服多了。 “有几分放心了。”她勾勾唇角,笑得如沐春风,端着手往前边走去:“既是如此,用饭去吧,本公主也饿了。” 司清沉着脸跟了上去,将她带到了屋里。 屋中早已摆好一桌好菜,当然,在她眼里算是好菜,什么红烧鲤鱼,什么清蒸排骨,什么笋子炖肉……这些可是她特意吩咐厨房留下来的,昨天都没舍得吃。 但司清想,在洛川眼里,这些应当不算什么。 谁知洛川看了菜后似乎很满意。 她悠悠然坐下,等着司清给她盛饭: “你也是有心了,特意挑了本公主爱吃的鱼和笋子。” 洛川不禁在心中冷笑,还说不是口是心非,连她的喜好都记得如此清楚。 司清也松了口气,她原先还害怕公主看到这菜会挑刺呢。 “殿下满意就好。”司清声音闷闷的,心里的气还未消,拿起碗剩饭时还是一脸死样。 盛好后,她将碗筷递给洛川,又接着给自己盛了一碗。 也许是因为方才受了气,她胃口竟差了许多,今日破天荒地只给自己盛了一勺米饭。坐下吃饭时,也没怎么夹菜。 洛川胃口倒不错,一是今日的饭菜合她胃口,司清这人吃饭时也没有像从前那般粗鲁,二是饭桌上没有陵王,耳根子也清净了许多。 要知道陵王隔三差五去她府上用饭,她为此还心烦了许久。 如今心情不错,她在桌上,倒也能跟司清聊上两句。 吃了几口,她忽然问: “怎么不见司夫人出来?” 司清停下筷子:“我娘她昨夜感染了风寒,今早又吹了风,此时头疼欲裂,怕是见不了人。” 病了是真的,但并非是风寒,是担惊受怕给吓病了,昨日晚上她娘就神神叨叨,教她了好多事。今日就算病着,也要再三嘱咐她去门前站着接公主,还早早就起床梳妆打扮,等着见公主。 司清哪敢让她娘继续担惊受怕,免得病得更狠了,于是喂了些安神的药,让她睡下了。 “我娘她身子骨经不起折腾,还请公主见谅。”司清解释道。 洛川若有所思,撑着下巴想了想,道:“待会儿我让御医来给司夫人瞧瞧。” 司清连连摆手拒绝:“多谢公主好意,已经请郎中瞧过了,歇息两日就好了。” “是吗?”洛川看向她,似在审视:“你可是想故意瞒我些什么?” 司清神色严肃:“自然不是。” 洛川却觉得不然。 常言知女莫若母,定是她娘知道司清从前对她的心思,司清怕她娘说露了嘴,这才不让她俩在饭桌上相见。 真是,她都知晓一切了,还藏个什么劲儿! 洛川夹了笋子,又道:“成婚当日的事宜待会儿让人编成册子送你府上来。” “册子?”司清吃惊,成个婚竟然事这么多? “是啊。”洛川点头,心里觉得有些可惜:“本公主还准备送些银钱给你。” 银钱?司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来了精神。 “啊?”她怨气全消,甚至喜开眉笑:“殿下,你人好好。” 洛川生怕她误会了自己,停下筷子皱皱眉,道:“本公主可不是为了你,可不要多想。” 即使听到这话,司清也是心情大好,起身又去添了几勺饭。 “殿下放心好了,我不会自作多情。”她拿着碗回来坐好,给自己夹了许多菜。 “本公主知道你如今没什么银两了,若不是怕你再做些什么贪污受贿之事,害苦了本公主的百姓,本公主也不会送银子给你花。” 司清:“殿下大义!” “好了,少油嘴滑舌了。” 洛川冷笑,呵,真是个贪财好色的女人…… “最近朝廷查得严,你也当心点,否则你若再进了牢狱,本公主可不会去捞你。” 司清点头,正色道:“殿下放心,我不再也不贪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公主的担忧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她记得从前有过一起梅呈案。 梅呈同她一样出身寒门,参加科举后做了个官,当时国库亏空,朝廷查贪污腐化之事查得十分厉害,只是如今朝中的官员,就没有哪个不贪的,就连查办贪污案的官也贪,查来查去,官官相护,竟查不出一点结果。但总要交个人上去平息盛怒吧?于是,他们看准了梅呈,此人不像他们一样有后台,也不像他们钱财田地无数,没法给封口费,所以,这人就成了替罪羊。 为了以儆效尤,梅呈被处以极刑,但下狱时,梅呈府上被抄出的家产连国库亏空的万分之一都填不上。 她如今朝中仇敌众多,又的的确确贪了,若是再查,她便是下一个梅呈。 “不过你倒可以放心,你做了驸马,本公主可以暂时护你周全。” 但也只是暂时,毕竟等她没用了,洛川还是要取她性命的。 “多谢殿下。” “好了,本公主吃好了。” 洛川放下筷子,起身:“待会儿册子和银钱我让人一起送来。” 司清还是上道的,她拿了公主的银钱,自然对公主得客气些,见她站起身往外走,司清咽下嘴里的饭菜就跟了上去:“我送你。” 司清将她送到了府外,府外的看客都散去了,司清看她上了马车,慢慢消失到街角处,才回了府。 等她关上大门,才慢慢发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公主知道她如今没钱了? 好家伙,公主一定又让青莲来撬她小金库了。 * 黄昏时分,司夫人才醒来。 白荷见人醒了,赶紧端起药碗:“夫人,喝药了。” 司夫人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公主可来了?” 白荷弯腰,将被子盖好:“哎呀,夫人就躺着歇息吧,公主早就走了。” “啊?怎么不叫我?”司夫人有些心急,若是因为她不知礼数,没有去见公主,公主因为此事日后为难清清可怎么办? 她锤了锤床,气急了:“昨日不是说好今日一起用饭么?清清怎么反悔!” 白荷自然知道她在害怕些什么,搁下碗,坐在一旁安慰道:“夫人,您就放心好了,小姐和公主好着呢?。” 司夫人一怔:“是吗?” “是啊。” 白荷回忆起方才的所见所闻,虽隔得太远,听得不太真切,但她眼睛可好使着呢,公主和她家小姐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笑着道:“公主和小姐进了府后,站在门前说了一会儿话,公主昂着下巴,模样就像小猫撒娇一般,公主还问小姐,‘你不是说非本公主不娶,怎么如今又闹这出’。” 这话自然是她根据公主在人群前说的话,以及当时的神情脑补的。不过根据她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应该大差不差。 想到此处,她便咧开了嘴角:“嘿嘿。小姐还发誓,说要和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生生世世不分离!吃饭时,小姐还替公主盛了饭,饭桌上公主和小姐有说有笑,我还隐隐约约听见,公主要送些东西给小姐,许是定情信物。” 白荷不禁感叹道:“小姐和公主,真是情比金坚!” “这孩子……” 司夫人听到这话总算安心了许多:“我们竟被清清给骗了,没想到她俩之间真有情。” 真是,这什么什么可瞒的?孩子长大了,自然是要谈情说爱的,她又不是不准。竟还瞒着她,闹了这一出。 顿时,司夫人觉得浑身舒爽,病了好了。 她娘起身: “走,带上那盒子,去看看清清。” 白荷拿起盒子,只觉得很轻:“夫人,这是送给小姐的么?” 司夫人已经开始穿起了鞋袜: “是啊,里面装的可是好东西。”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金玉良缘(六) 司夫人到院里时,司清脱了衣裳,正准备歇息。听到她娘敲门,她又披上外衣,前去开门。 她娘精神似乎很不错,揣着手,脸上还挂着笑,一点也不像生了重病的模样,白荷站在一旁,手上拿着个木盒子。 那木盒子应该是拿给她的,于是司清很自然地从白荷手上接过那木盒子,还不忘礼貌的同她说了声谢谢。 白荷:“小姐谢我做甚。” 有时候,她总觉得她家小姐像变了个人,但又说不上是哪不对劲。 司清一拍脑袋,是哦,她如今是古代人,要学会入乡随俗了。怕被发现不对劲,她赶忙转移话题: “娘,你们怎么来了?这里头装的什么?” 她娘一脸“休想瞒我”的笑意,哼了一声,走进她屋中,坐下,反问她: “你说我来做什么了?” 方才她娘敲门时,司清以为她娘是来责怪她没有叫她同公主一起吃饭,不过如今看她娘这满脸笑意,倒不像是责怪。 今日她似乎也没做什么好事啊?她娘怎么笑这么开心? 司清不解,端着盒子摆摆头: “我不知道。” 她娘笑着拉着她坐下,装神弄鬼地问她:“公主可是要送东西给你?” 她还是头一回见她娘如此高兴,像是要过年了似的。 “是。” 司清如实相告,毕竟公主的确说过要送她一些银钱。“但不止是送给我的,是送给我们一家人的。” 闻言,她娘眨眨眼,看看她,又看看白荷:“送给我们一家人的?那这么说我和白荷也有份?” 司清点头: “自然,厨娘们也有份。” 那银钱里有白荷和厨娘们的例钱,也有她娘买首饰的钱,自然就是人人都有份了。 闻言,白荷方才的疑虑暂时有了答案。一定是她们家小姐常年跟在公主身边,所以那颗肮脏的心被公主净化了。想到此处,她不禁再次感叹“公主真是人美心善啊……” 她娘:“公主送的什么?” 司清:“银子。” 闻言,她娘点头: “嗯,俗是俗了些,但胜在实用。” 如今似乎无论公主做什么,司夫人都觉得公主没错,谁家好人定情信物送银子,但司夫人想,公主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一定有她自己的考量。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公主是嫌她姑娘穷,怕她姑娘贪污,这才送了银子。 就连白荷也再次感叹:“公主可真会投其所好。” “什么叫投其所好?”司清听着这话可不乐意了,说得就她就好像掉进钱眼里了似的。 她娘却觉得白荷说得不错,还指指司清身前的盒子,笑道:“公主对你这么好,你也得学会投其所好。” 司清摇摇盒子,明白了什么:“所以这盒子里装的是你们所搜集到的公主的喜好?” 她娘点头:“是啊,找这个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虽说她并非是个十分贪财之人,但掌握了公主的喜好,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若是她日后无意中惹了公主生气,这东西正好就能帮她,甚至还能救她小命。 司清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绝世功法秘籍》 绝世功法秘籍?莫非公主不止略懂拳脚,甚至是个武功高手? 此书名字正经,只是等她翻开一看,却发觉里面竟是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竟详细描写了师姐勾搭师妹的全过程! 她知道了,这书的名字根本就不是《绝世功法秘籍》! 可恶!她们竟以为她是这种人?当真以为她会为了钱财而去做这种事情? 司清气愤不已,她立刻将这册子合上,丢进了盒子中,并言明自己并非有那种癖好! 她神色严肃:“娘,白荷,今日我就把话放在这里,我定不会和公主……和公主卿卿我我!” 她娘却只当她害羞,站起身,拍拍她的肩,对她表示理解: “娘都懂,娘都懂,反正东西都给你留下了,你若不喜欢就扔了。” 其实,她娘也不想将她往这条路上送,只是若她真和公主有情,她倒也不介怀。若是真跟她所说那样,公主只是为了利用她,那也得有些本事防患于未然不是?毕竟贞洁什么的,可比性命轻多了。 她娘说完,便带着白荷往外走。 趁着她娘还未走出门,司清抬起盒子就要往地上砸:“我自然是不会喜欢,我今日一定要砸了它。” 只是等她娘走出去,给她带上了门,她却又体谅起写书人的辛苦。 人家好不容易写了这么厚一本书,她这么做,倒有些显得不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了。 哎,还是留着吧,反正她也不会受这东西的影响。 于是,她将盒子随手放在了床头,随后脱了衣裳,上床歇息了。 * 深夜,公主府静得吓人。 青莲从窗户外溜进来,走到洛川榻前,轻声唤了声“殿下”。 洛川睡眠一向很浅,听到青莲的声响后便披上衣裳坐起了身,掀开帘子:“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说起这个青莲就气,还不是因为那个陆瑛,也不不知深更半夜的,为何迟迟不回府,在街上晃了半天,害她也跟着在屋顶晃了半天。 不过在洛川面前,青莲自然没有诉说这些苦闷,她只是像平常一样,将今日看到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给洛川: “陆瑛今日又去了陵王府上,和陵王妃有说有笑的,看着跟陵王一家人十分交好。” 说着,她叹了口气,觉得此人已经没有拉拢的必要了: “这人,还要盯么?” 洛川:“盯着。” “还有那个司清。” 青莲与司清结了仇,盯着司清时恨不得长十双眼睛,将她方圆百里的动向一并盯着,只想揪出她的错处,在她的几番努力下,这错处还真让她给揪出来了: “今日殿下进司府后,她就一直派了个小丫头盯着殿下,那小丫头一直在不远处站着,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盯着殿下看,也不知司清吩咐她看些什么。” 她皱着眉头,替洛川觉得不值。这个司清,心里也不知打着些什么鬼主意,还派人盯着公主,好歹公主还准备给她送银子。 可真是狼心狗肺! 洛川揉揉太阳穴:“那个司清就随她去吧,她如今被我捏得死死的,翻不了多大的跟头。”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司清比从前蠢笨了许多,起初她还担心她进了公主府会不会将她这里搅得鸡犬不灵,不过今日她便不怕了,她也是没想到,她竟用些银钱就让司清感激涕零,如此看来,此人不足为惧。 “殿下,这人一定得盯。” 青莲多少有些私仇在里面,她握紧长剑,近乎是咬牙切齿:“像她这样的人,多半会再次反叛。” 这话倒惊醒了洛川,她若有所思,点点头: “嗯,你说得不错,那便继续盯着。” 忽然间,外面传来了几声打更人的打更声。 青莲的怒气忽然消散地无影无踪了,眼神也变得单纯了许多,里面似乎蕴含着对某种事的期待: “殿下……” 如此反常的青莲,洛川还是头一回见到:“怎么了?” 青莲:“子时过了。” 洛川淡淡道:“嗯,听到了。” 青莲有些着急:“十五了。” 闻言,洛川这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到回去看妹妹的日子了。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你可别告诉我每次你都是深更半夜回去。” 青莲站在一旁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剑,算是默认。 “你可真行。” 洛川放下了帘子,冲她摆摆手: “回去吧回去吧。” 青莲双眸一亮,翻过窗户就飞上了屋顶,一路往家跑去。 到家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家中还燃着灯,显然是她妹妹在等着她。 她莫名有些忐忑,不知一个月没见,妹妹如今变成什么样了?不知有没有变瘦,伤势有没有好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门,走进去: “言妹妹。” 见到正窝在塌上看书女子,她便这么唤了一声。 “师姐回来了。” 女子笑笑,就要掀开被子去给她倒水。 她们本是同门,某次执行任务时,她受了重伤,同门怕受其拖累,便将她扔在了半路,只有青莲折回来,将她带到了这间小屋。 她问青莲为何要救她,青莲只是说她很像她死去的妹妹,连名字也很像,她妹妹叫青言,而她叫沈轻言。 自那以后,她师姐便唤她言妹妹,轻言自然也不在意这些,有人救她性命,有人供她吃喝,无论叫她言妹妹还是言姐姐,她都是乐意的。 她还未下床,便被青莲拦住: “我不渴,你歇着吧。” 轻言指指床榻里侧的被褥:“师姐的被子我今日特意晒过了。” 这屋里只有一张床,每每她回来,她们都只能挤挤。每次躺在一起时,青莲总担心,担心会不会碰到她身上的伤。 如今也是。 她坐在榻旁:“你的伤可好些了?” “好多了,但今日还未来得及换过药。” “我帮你换。” 说罢,青莲便去柜子里找药膏。 回来坐着时,轻言却似乎有些不愿,拉着自己的衣领不肯松手。 青莲却道:“怕甚,从前都是我帮忙换。” 但话已至此,她只得背过身去,轻轻解下身上的衣裳,露出满是伤痕的后背:“嗯。” 上药时,轻言同她说起这个月的趣事。 “师姐,我前些日子出去找了份工。” “伤还未好,瞎折腾什么?” “师姐忘了,我从前就爱养花,日日让我闲在屋里可别将我闷死了,况且将军府给的也多,师姐日后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将军府?哪个将军府?” “陆瑛府上。” 青莲:“陆瑛?你当心点。” 同为暗卫的轻言听出了什么,她忽然回过头,笑笑: “师姐,你若有什么办不到的,可以交给我去办,就当报答师姐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金玉良缘(七) 将军府中的看守个个功夫都好,就连她这个身上没伤的人去爬她家的屋顶也要万分当心,哪能让她师妹这个负伤在身的人去帮她? 青莲皱皱眉,自然是不愿: “你腿上有伤,行动不便,就不要乱掺和了。” 擦完药,青莲收起了药瓶。 “嗯。” 轻言微微颔首,拉起衣衫: “师姐,你还是明日晚上走么?” “是啊,子时前要赶回去。” 对于此事,青莲从不占便宜,她只要放够十二个时辰的假就好,既然是夜里子时赶来的,自然是夜里子时赶回去。 将药瓶放回柜中,青莲很自然的躺在了轻言身边,等身旁之人也躺下后,她十分贴心到替她盖好的被子。 自从住到一起后,这些事她做得都十分得心应手。 “公主可是要成亲了?” 轻言忽然侧了侧身,问起这几日上街时听到的传闻:“听说是跟那个下过狱的大学士。” “是啊。” “那她们是不是真的像传闻所说那般情比金坚?” 此事,青莲是有千言万语要讲,她真想将司清那小人的丑陋面目揭露于世,让世人看清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是身为暗卫,这些都是说不得的。 对于轻言也是说不得的。 青莲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显然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口舌: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睡吧,明日我给你煲汤喝。” “嗯。” 她既不愿多说,那她也不会多问,轻言伸手挑了一旁桌上放着的油灯,屋里便是漆黑一片了。 * 翌日,在这寒冬腊月里忽然出了大日头,司清早早起了床,洗漱完毕便在院里坐着喝茶。 洛川昨日说今日会将银钱和写着成婚事宜的册子一起送来,所以她特意早起侯着。 用过早饭,公主府的人便将银钱抬来了,足足十箱! 司清掀开箱子盖子一一清点,数完,她心中一惊,发觉这些银子竟可以抵她几十年的俸禄,有这银子,想必她日后想做个贪官也难。 公主这人还是蛮实在的。司清暗暗里想。 等她数完银子站起身,一旁站着的侍女将一本册子递与她,司清自然知晓这是什么,她接过,竟发觉这册子竟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厚! 一个指甲盖就一个指甲盖吧,也就跟那本《绝世武功秘籍》差不多,不用一个晚上就能看完。再着说,公主送了她这么多银两,就是让她苦读三年,重新参加科举她也乐意。 司清将册子抱在怀中,就如同那些银钱一样宝贝: “嗯,替我告诉殿下,我会仔细看。” 侍女站得端正,听见司清这话,笑着微微颔首,答了声“是”,又道:“司大人,东西都已送到,我们就先回去复命了。” 司清往旁一步,让出出府的路来:“慢走不送。” 侍女走后,司清撸起袖子,准备将地上这些银钱搬去库房。 如今府上没有小厮,这种事她只能亲力亲为了。箱子看着也不大,她料想已她的臂力,搬这些东西是绰绰有余。 不料她刚弯下腰,抬起箱子,便发觉有些不对劲。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原主这具身子过于清瘦,这些看着不大的箱子,却对她来说竟重得吓人! 她用尽力气往上抬,却直不起腰,想着放下算了吧,手指头却在箱子底下垫着,又不敢往下放,如今院里只有她一人,也没个人来帮她。 这样也好,没人见到她这狼狈的模样。 只是几番动作下来,她不仅扭了腰,还砸了手指头,最后那箱子也只搬了几步远。 可真是命苦…… 她扶着后腰直起身,不禁有些心累,心累也就算了,走了这两步路,身子也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荷恰巧拿着算盘路过,便见到她扶着树大口喘气的模样,又看看地上的银两,似乎明白了一切。 白荷上前,惊叹: “小姐,公主对你可真好。” 这沉甸甸的,可都是爱意啊…… 受了小恩小惠的司清走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歇息时也不忘点头,昧着良心来一句: “不错,公主人很不错。” 只是这银两,怎么弄回库房?府上连个帮手也没有。 这时白荷卷起了袖子,将算盘放到一边: “我来帮小姐搬。” 说罢,就作势要去搬地上那些箱子。 司清赶忙制止,小姑娘还在长身体,怎么能干这种重活: “你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哪能……” 只是话还未说完,她便发现自己多虑了。白荷这个小姑娘,竟抱着箱子健步如飞,毫不吃力! 如此看来,竟是她多虑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昨日不该熬夜,看那个什么破话本,竟将身体看得如此虚弱不堪…… 伤心之余,她含泪翻开册子,看看成婚事宜。 前面的都是成婚时要注意的细枝末节,到了后面几页,便都是由公主亲笔书写。 【其一,不许以下犯上,忤逆公主。】 这事好说,作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青年,就算对方不是公主,她也不会随便找茬。 【其二,不许私藏祸心,妄图不轨。】 这事也好说,她躲洛川还来不及呢,怎会妄图不轨。震惊之余,她心中悄悄念了句阿弥陀佛。 【其三,成亲后家产钱财暂时由公主代为保管。】 嘶……这事就难办了。 看到这话,她恍然记起自己的地契还在洛川手上,说好要还她一半,但到今日连地契的影子也没见到,等明日洞房花烛夜时得好好问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将地契还回来。 司清默默将此事记在心中,又往后翻去。 翻了数页,这册子上的东西她是越看越气,后头竟还荒谬地规定了她吃饭时要侯在一旁,等洛川吃过后才能拿筷子,以及日后要分分房睡,洛川睡正殿,而她睡马厮隔壁,说什么正好能省去看马人的工钱,那得多臭啊?司清简直不敢想。 这些都不算什么,司清忍耐力够强,为了那十箱银子,她这都能忍,只是最后一条,洛川下马车时,她得先下去,然后伏在地上,给她当脚垫! 看到此处,她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合上册子就将其扔在了一旁。 搬完十箱银子的白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来便看到了司清满脸不悦,拳头捏得可使劲了,似乎在生闷气。 方才都是好好的,这会怎么就成这样了?小姐的心思可真怪,说变就变! 白荷:“小姐,你怎么了?” 司清:“成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自然,昨夜夫人连夜准备好了,方才宫里的人也将婚服给送来了,可谓是万事俱备。” 闻言,司清扶着后腰站起身,往屋里走去:“待会儿送我屋里。” 好好好,她这就去补觉,养足力气,明日大婚时得好好问问洛川,问问洛川,到底有没有将她当人! 看着司清慢慢走进屋的身影,白荷若有所思,喃喃道:“原来是等不及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金玉良缘(八) 成婚这日,公主府上来了许多宾客。众人接二连三地上前道喜,只不过司清心里憋着一口恶气,连那些人的脸也不曾看清,只是抬了抬手,敷衍道:“同喜同喜。” 成婚礼节何其繁杂,但司清并未觉得难熬,相反,她甚至想快些见到洛川,问问昨日册子上写的那些话是何意? 等到拜堂之时,公主总算露了面。她一身红装,极尽奢华,料子好得让她看了扎眼,连衣衫上的花纹也是由金线绣成,还有那手上的扇子,就算她不懂行,一眼看过去也知道是个金贵玩意,哦,还有她头上的金冠,那么大一块黄金,倒也没将她脖子压折,抬眼看她时甚至下巴微微上昂,傲气得很。 好啊好啊,如此财大气粗,却揪着她那几张地契不放。 司清当即就瞪了回去,但转念一想,洛川昨日送了她十来箱银子,今日这种时候,得给她些面子才是。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司清虽然心中有气,但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于是她垂下眸子,不再与她相互瞪眼。 拜完堂,礼成之时,已是暮色。 宾客散去,司清同洛川回了房。 回房路上,司清心里一直想着要快些找洛川问个明白,自然而然地脚下生风,将身后的洛川甩开了十来步路。司清进屋坐下,喝了一杯热茶后,洛川才手持团扇进了屋。 刚进屋,她便将团扇扔到了桌上。 这个狗东西,到底是住过她屋的人,竟用起她的茶杯来毫不客气,当时就该听了青莲的鬼话,将她接到自己屋里住下。如今想想这些,洛川肠子恨不得都要悔青了。 从前也就罢了,昨日特意将公主府的规矩编成册子送过去,她竟毫不遵守,今日敢走她前头! “混账。”洛川骂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昨日给你的册子可有仔细看过?” 说起那册子司清心里便气得半死,回话是也是没好声好气:“看过了。”她坐着,脸撇道一边,淡淡道。 “既然看过了,今日为何走在本公主前头?” 真是好不讲规矩,亏她昨日还送了她十箱银钱。 司清:“呵,原本说好只是合作,你却不拿我当人!” 明明说好,等到何时的时机,她上公堂与陵王对峙,以此来换自己的自由,奈何想她便要她做驸马?还将她的地契也收走了。 “何时说过?” 洛川指正:“是你自己答应要给本公主当一辈子的狗腿子。” 不错,是她贪生怕死,最后答应了这屈辱的条件,但司清觉得有必要替自己辩解一番:“不是我自己答应,是你逼迫。” “是我逼迫又如何?那最后也是你自己答应的。” 洛川冷笑,扶着桌子坐下:“如今你我已拜堂成亲,你还想反悔不成?” 闻言,司清这才发觉自己上了套。 她原本与洛川清清白白,若她不愿,自然不会闹到这一步田地,等陵王这事过去,她们大可以老死不相往来,若不是那日被牢狱的余侍郎气着了,也不是作出搂住洛川的荒唐举动,白白丢了自己的清白。 像洛川这么有心眼的人,说不准这都是她的一手策划,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她? 只是得到她什么呢? 她想,一是她的人,洛川要将她像栓狗一样栓住,好为她所用。二是她的钱财,如今她的地契可都在她手上,唯一的钱财就剩库房中和昨日洛川送她的那些银子。 但昨日那册子上又明明白白写着,婚后,她的钱财要交与洛川代为保管,这么一想,那银子竟是洛川送给她自己的! 弄到最后,她竟人财两空! 妙啊妙啊…… 司清近乎是咬牙切齿:“你……” 洛川见她双目发红,似在忍耐,有些被人下药的前兆,不禁拢住衣襟:“这么盯着本公主做什么?” 要知道,这是宫里某些人惯用的伎俩,莫不是嬷嬷怕司清不从,或是不行,所以暗中协助? 真是帮倒忙! 洛川拢着衣襟站起身,大有一番若她靠近就要砍她脑袋的趋势。 司清却只是朝她伸手:“地契何时还我?” “地契?”洛川松了口气,放下捏着衣襟的双手,尔后又指着她骂道:“成婚不久,你就敢跟本公主伸手要地契了?” 司清只觉得憋屈,她忽然间站起身,脸上阴沉得可怕:“那是我的地契!” 司清高出她一个头,两人站在一处,洛川非但不输半点气势,反而更加傲气十足。 她昂昂下巴,看着司清,嫌弃万分:“啧啧……好一个贪生怕死,贪财好色的狗东西……” 闻言,司清是彻底忍不下去了,她退让到这种程度,还要被她骂?贪生怕死,贪财,这些她也就认了,可怜她做人做事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还说她好色! 司清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到只要她低低头,便能堵住洛川那张将她骂得一无是处的嘴,只是相比于堵她的嘴,司清更想宣泄心中怒火。 她骂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专权跋扈,高傲自大!” “你敢骂本公主?”洛川越发生气。 “我就骂了。”司清不服,衣袖底下早已攥紧了拳头:“怎样?” 见她这般,洛川冷笑一声,便走到一旁,在柜中取出了长剑。 司清怔住了,那剑比她胳膊还要长,玩不好真会要了她的命。 “你这什么做什么?”见到长剑的那一刻,司清眼底的怒气全消了,反而还多了几番清澈。 洛川不答,只是拔剑往她这边一扫。 司清眼见形势不妙,拔腿就要跑,却不料踩住了自己的衣角,一下子扑到了地上…… 她摔跤了,一摔就将昨日的腰伤摔复发了。 “嘶……”司清伏到地上爬不起来,只能认命地捂住了自己的后腰。 洛川也怔住了,就凭她的三脚猫功夫,竟凭空将人击倒了,连剑也不曾出鞘?莫非是她有了剑意? 司清是委屈得不行,她被洛川骗得人财两空也就算了,还要死在成亲当晚?从未见过像她如此命苦的人…… 一时间,她委屈地呜呜咽咽,当然也可能是被洛川吓的,也可能是被腰疼折腾的……总之,她如今很想哭。 怎么,怎么就她这么命苦…… 洛川听到那奇怪的呜呜咽咽声,半响才反应过来她竟哭了。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从前她从未见司清哭过,加上她哭得太难听,不像是哭,倒想是装的,洛川才没听出来。 洛川将剑扔到一旁,上前查看:“你……你怎么了?” 见到她眼睛红了,洛川才发觉自己吓她吓过头了。 “你别哭。”算着时辰,嬷嬷就要来了,偏偏洛川又不会哄人,蹲在一旁干瞪眼。 她抽泣,满脸泪痕,道:“你骗了我。” 见她如此伤心,洛川竟有几分不忍。其实她也不是真想吞了她的地契,她贵为公主,想要什么没有?怎么眼红她那些东西,只是因为她觉得司清这人太过贪财,只有将她的钱财捏在自己手中,才能将她像狗一样拴住。 谁知她竟如此不争气,哭成这样。 洛川只得妥协: “今日本公主本就打算将地契还你,只是你不讲规矩,还有那十箱银子,你自己留在家中,本公主不会要。” 顿时,司清眼泪收住了,只按着自己的腰,苦苦挣扎,想要站起身:“我的腰……我的腰……” 几番动作下来,自然是无果,还被洛川见到了她那乌青的手指头。 洛川惊道:“你的手指怎么了?” 司清哭过一场,心里舒坦多了,她如实告知:“昨日搬箱子搬的,不小心砸到了。” 话音刚落,嬷嬷便敲了敲门:“殿下,要歇息了,合卺酒可曾喝过了?” “这就喝。” 洛川冲外边喊道。 说罢,又搀起司清的胳膊: “我扶你去塌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金玉良缘(九) 许是看她哭得太过伤心,洛川竟有些于心不忍,极为温柔地搀着她的胳膊,扶着她上了榻。 将她放平到榻上,洛川揉了揉肩,刚想叫她脱了靴子好好歇息一会儿,谁知她还未开口,便见到司清很自然地蹬掉了自己的靴子,还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了。 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如果忽略掉她因疼痛而微微发颤的手指头的话…… 好啊,这人还真是好不要脸,洛川刚想骂她,可又怕被外边的人听了去,只得小声安抚道: “你可别再哭了,本公主只是吓吓你,又不是真想杀了你。” 她对外可说得清清楚楚,她与司清是情投意合,情比金坚,她们如今是如胶似漆,一刻也不能分离。这番言论闹得朝堂沸沸扬扬,若不是这样,皇帝也不会这么快就答应让司清做驸马。 若是在新婚之夜传出她将驸马弄哭了这样荒唐的传闻,也不知朝堂中人会如何想她。 司清红着眼,哭诉:“我腰疼。” 她疼痛难忍,想翻个身趴着睡,却浑身使不上劲儿,最后只能捂着腰身动弹不得。 她身上疼得厉害,自然也想不了太多,只能怎么舒服怎么躺,哪里暖和哪里躺。全然忘了自己躺在洛川床上…… 她觉得自己骨头要碎掉了……不禁揪紧被褥:“我腰真的好疼。” 许是说这话时声音大了一些,屋外的嬷嬷听见了,她敲敲门,又问:“殿下?合卺酒可喝了?” “嬷嬷放心,在喝了。” 洛川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她坐到榻边,低声问:“你腰怎么了?” 司清有苦说不出:“昨日搬银子时扭到了。” 敢情这家伙搬箱银子,不仅将指头给砸了,还将腰也给扭了?洛川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定是她昨日见到银子兴奋得冲昏了头脑,这才变成这般模样。 呵,也是活该。 只是当下自然不能这么说,待会儿还要哄着她喝酒,然后……嬷嬷还要在屋外观礼…… 洛川只能拉下脸面哄她:“你先忍忍,待会儿我叫人给你医治。” 刚刚哭过的司清双目通红,吸吸鼻子:“嗯。” 洛川端起一旁的合卺酒,递到她嘴边:“先将酒给喝了。” 司清微微仰头,配合着洛川手上的动作,将她手中的酒给喝了下去。 洛川拿起另一杯,一饮而尽。这样,她们也算是夫妻了,不对,应当是妻妻。 “我知道你疼,但是你得忍着些,过会儿才能传御医来。” 司清点点头:“嗯,我能忍。” 既然洛川已经答应将银子和地契给她,自然她也要极力配合才是。 洛川:“等嬷嬷观礼结束,我便传御医来。” “观礼?” 司清一怔,昨日看册子时,没有看到有这回事啊? 昨日的确没有。一般来说,公主的婚事非同寻常,驸马一般也不是寻常人,不是朝中权贵就是才华横溢的新科状元,两人也算奉旨成婚,新婚之夜观礼一是为了确保两人未曾违抗圣旨,关系实实在在。二是为了确保两人的确有夫妻之实,这样才能实现真正的利益共通。 只是司清下过狱,名誉也算毁了大半,对皇室毫无利益可言,观礼实属没必要,洛川也就让人省去了这步,但不知被谁给知晓了,告到了皇帝那里去,皇帝临时让人加上了,说什么既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便不可免去。 既是圣命,洛川也无可奈何。她知道此事的那一刻,恨不得将提议那人拖出去砍了。 她叹气:“临时加的,本来进屋时就想告诉你,谁知你只惦记着你的地契,进屋就找本公主的麻烦。” “可我们……” 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被屋外的人听了去,洛川赶紧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就看看影子,听听动静,倒也不必害怕。” 洛川身上的气味扑面而来,司清控制不住地放缓了呼吸,身上的伤痛也奇迹般的消失了……一秒钟。 司清认得这气味,是和她昨日用的澡豆是一个味道。那澡豆是昨日同婚服一起送来的,是宫里的东西,也或许是洛川特意挑选的。 总之,是一种她很喜欢的气味。昨日沐浴时,她将那澡豆捧起来嗅了又嗅。 她那时还在想,洛川日日用这样的东西沐浴,是不是早已被浸入味了,也不知跟这个味道相比,是更浓些,还是更淡些。 如今她嗅出来了,是更淡些。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司清竟产生了一种想要将她抱住一顿猛嗅的冲动,反应过来时,她真想骂自己一句变态。 她属羊,又不是属狗,怎么就染上跟狗一样的陋习! 陋习!陋习!真是陋习!一定是那酒的缘故,要知道,她酒量一直不怎么样,一杯就倒,如今看着面前的洛川,竟有些模模糊糊的。 好,太好了,她不是变态,她只是喝醉了而已。 司清安心了。 既然她不是变态,答应洛川的要求也无妨。再者说,她直得如同电线杆,她会怕这些?只管来便是。 司清只能可怜巴巴地点点头,算是同意。 “你这么快就答应了?”洛川慢慢松开手,有些许震惊。 好啊好啊,这人还真是贼心不死,找着机会想占她便宜。 司清面前朦胧一片,看得她有些不真切,使得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做戏而已,我又不怕。” 说着不怕,但真等洛川放下了红帐,司清心里竟有几分忐忑不安。加之又拼命忍着腰疼,又急又疼中,眼里竟多了一抹水花。 红帐倾颓,帘子外烛影摇晃,将二人的影子打在了门上的那层窗户纸上。 洛川撩腿,跨坐在了她的身上,不过,只是虚坐着,没有挨着她。 洛川垂眸,只见面前人双颊泛红,眼里有层水光,看向她的眼神是暧昧至极,快要拉出丝来。 为何……为何这么看着她。 她倒真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此时的狗官……别有一番风韵。 醉得迷迷糊糊地司清:“你……你随意,我不怕。” 闻言,洛川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她身前,恍然记起了某事。反应过来时,她已然红了耳尖。 狗官竟……竟在这种时候勾她!真是好不害臊! 好在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好色之徒,毅然而然地从枕头底下取出准备好的丝带:“你得把眼睛蒙上。” 司清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好。” 洛川又取出了两团棉花:“然后把耳朵堵上。” 司清醉醺醺的点头:“嗯。” 洛川警告她:“还有,手不许乱动,不许碰到本公主。” 司清只点点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嗯。” 然后,她那双视物不太真切的眼睛便被洛川用丝带蒙住了,尔后,耳朵被里塞了两团棉花。 洛川解下外衣,故意将其扔到了门上,吓得屋外站着的人身子一颤,抚抚心口,又竖起了耳朵。 司清一动不动,虽然洛川没有触碰到她,可她却清清楚楚地嗅到了洛川的气味,她吸吸鼻子,心想,洛川此时应该离她很近。 到如今,她还能心平气和的躺着,心想这观礼也没有什么嘛,直到她耳边传来了一声……喘息。 如此近的距离,那两团棉花根本不顶用。 喘息声接二连三地钻进她的耳朵,司清躺得板板正正,不敢乱动,竟觉得酒醒了大半。 她觉得自己身上很热,即使洛川没有碰到她。 她觉得自己在出汗,有点湿的感觉,即使洛川还没有碰到她。 耳朵被堵住,眼睛被遮住,其他感官就更加敏感,特别是鼻子。洛川的气味萦绕在她鼻尖,好难受。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流汗,身上好湿。 怎么办,她好想堵住洛川的嘴。 拿什么堵呢?拿手,她不敢,拿嘴,她更不敢。 身上又疼又湿,她难受得想要一头扎进洛川怀里,把自己撞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