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今天造反了吗》
1. 第 1 章
“醒醒。”
“苏半夏,醒醒!”
苏半夏缓缓睁开眼睛,粘稠的液体顺着眼皮慢慢滑落,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是血!
痛觉和意识迅速回笼。
她是急诊科医生,趁今天轮休在家大扫除,一个名叫南婉宁的陌生女人找上门来。
根据南婉宁的说法,三十二年前,她俩在医院被抱错了。
南父身体不好,和南母早早退休疗养去了,南婉宁已经接手南家生意,和孟家联姻展开各方面的商业合作,分割的话会很麻烦,因此商量过后决定不予处理。
也是因此,他们觉得愧对苏半夏,为她准备了一些补偿,包括房子、车子、商铺、基金、股票、现金,加起来一共有三个亿。
是否回南家,由苏半夏自己决定,且不论决定如何,三个亿都会给她。
条件太过优渥,优渥得苏半夏只想报警。
很多打工人都做过买彩票中奖几千万,牛气冲冲地把辞职信甩到上司脸上,余生再不用受鸟气的美梦,她却从来没有。
一个自小在孤儿院长大,被大孩子欺负抢食,被院长打骂出气,受尽歧视和冷眼长大的人,怎么可能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好事?
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谁知道是糖心的还是毒心的?
年幼时,有一回难得院长给了她好脸色和一杯果汁,她不过是去哄一哄哭闹不止的小妹妹,回来就看到抢走她果汁的另一个孩子昏昏沉沉地被塞进面包车带走。
高中时,她遇到一个不在乎她孤儿出身的朋友,没多久被举报早恋,奖学金落到朋友身上。
人是利益动物,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突如其来的好背后很可能藏着陷阱。
苏半夏要求在她入职的医院做一次亲子鉴定,南家那边同意了,但是在去医院的路上,车辆被失控的大卡车侧面撞上,还是她所在的副驾驶一面。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器官移植”“高额保险”“新型骗局”等诸多可能,又因南婉宁从驾驶座扑过来挡在她身上而消散。
“苏半夏!”
对方的声音直接出现在脑海里,一整个嗡嗡嗡的,像是钻进了好几只小蜜蜂。
“谁?”
【你好,我是位面超市系统1899。】
【情况紧急,长话短说,你俩快死了,我目前的能量只够救一个人,需要二选一。】
二选一啊?果然没好事。
苏半夏的眼镜不见了,眯着眼去看失去意识的南婉宁,南婉宁护在她身上,后背被玻璃扎得鲜血淋漓,一只手紧紧护着肚子,肚子还没鼓起来,怀孕时间应该不超过三个月。
“救她。”
系统卡了一下:【确定吗?】
人是利益动物,苏半夏也是。
她此生没感受过多少善意,也就显得南婉宁在生死之际保护她的这个决定更为珍贵。
苏半夏的眼睛被血糊住大半,朦胧间看到碎裂的后视镜玻璃中的自己头上似乎有个圣母光环,嘲笑她利己一辈子,临了居然选择利他。
“嗯。”声音轻不可闻,气息迅速弱了下去。
很快,濒死的南婉宁被系统救醒,也看到了系统录下来的这个片段。
“是我占了她的身份,应该我去死!我不应该今天来找她,我不找她,她今天在家休息,不用出门,不出门就不会出事……”
后悔、悲恸、懊恼等情绪极速转换交织,南婉宁腹中一阵绞痛,面色煞白,吃力地按住肚子。
系统忙道:【别哭,这具身体真的救不活,我送她去别的地方活了。】
南婉宁摸摸肚子,“宝宝,别动。”
眼泪一秒收起,变得正经又严肃,“细说。”
系统:【鉴于她的选择和人品,我选了她做宿主。】
南婉宁眼神锐利:“那你在这和我磨叽?”
系统:【……】幸好没选这位,一看就不好相处。
【我是位面超市系统,给你绑定了一个子系统,她需要时会来找你购买物资,那我先走了。】
“等等!她去了哪里?我要怎么帮她?”
【古代,流放中,开个超市。】
南婉宁还想再问,系统已经跑了,她只能自己慢慢摸索子系统的使用办法。
不多久,救护人员到来,打开已经变形的车门,将两人救了出去。
看着毫无动静的苏半夏,南婉宁强忍眼泪,坐在救护车上打电话:“老公,半个小时,我要一家超市,规模大一点,地方偏一点,交通要便利。”
老公:???
救护人员:???
*
大景朝。
【苏半夏,醒醒。】
苏半夏看着满是星星的夜空,脑子懵懵的。
视野好清晰,没有镜片遮挡,这感觉不像是她那双高度近视变形,五米之外雌雄莫辨的眼睛啊?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苏半夏悄悄观察起来。
她的短发变成了长发,T恤长裤变成粗布麻衣,胸前印着“囚”字,脚上带着一条粗铁链,稍稍一动就有声音。
身边躺着几个女人和孩子,近处有一个男人看着火,再远些还有些人,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身着囚衣、脚带铁链。
再远一些,是六个佩刀的衙役,树干拴着一匹马,旁边是被卸下的简陋车厢。
好消息:车祸没死,穿越了。
坏消息:穿成了流放途中的犯人,半只脚进了棺材。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宿主你好,你不用说出口,可以用意念和我交流。清醒了的话,我和你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
苏半夏下意识点头,而后才尝试着用意念交流。
【嗯。】
系统道:【是这样的,二选一是当时情况紧急,也是我对你俩的考验,因为系统检测结果显示你们俩都适合绑定。】
【你拥有舍己为人的品质,打工牛马的精神,稳定的情绪,不屈的意志,品行上佳,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鉴于当时的特殊情况,我救了她之后,剩余的能量不足以救你,就把你送到了这。】
【穿越耗费的能量比救人少?】苏半夏大为震撼。
系统解释道:【绑定前救人用的是我的个统能量,绑定你之后用的是系统能量。】
【我的老大掌握的是空间法则,穿越就跟回家一样容易,别的属于跨领域操作,贼贵。】
【再说了,就你那千疮百孔的身体,救活了还有胃病颈椎病脑肿瘤,治疗要花费的时间精力太多,而且脑肿瘤诶,万一治疗失败怎么办?换一具健康的身体,没有那些烦恼,不是更方便些吗?】
苏半夏:“……”你说得对。
【我给了南婉宁一个子系统,你有需要的物资,都可以向她买。】
【那你接收整理一下原身的记忆,有什么问题我再为你解答。】
一盏茶后,苏半夏无语望星空,果然没有糖心馅饼。
原身也叫苏半夏,生母早亡,亲爹娶了继室就变成了后爹,对她不闻不问、视若不见。原身在家里遭受继母、妹妹的磋磨,本以为得等到出嫁才能脱离苦海,没想到某一天家里突然来了个姨母。
姨母是镇西将军的侧室,见妹妹留下的女儿被虐待至此,大哭一场,把外甥女带回了家。
原身摇身一变,成了镇西将军府的表姑娘,吃穿用度上了几个台阶,学习琴棋书画管家理账等大家闺秀必备技能,出席各种宴会活动,容貌和气质都有了非一般的变化。
眼看着快要及笄,原身不禁焦虑起来:姨母只是侧室,她离开将军府就等同于失去靠山,必须想办法留下。
镇西将军有一妻一妾,夫人是个武将,随夫镇守边疆,生下大公子、三公子和大小姐,妾室留守京城,侍奉长辈,生下二公子和二小姐。
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已成婚生子,原身不愿做妾,看中了三公子云翊。
云翊自小在边疆长大,被父母送入京城国子监后,天天外出跑马遛弯,在京城一堆吟诗作对谈风弄月的公子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反倒是完美地融入了纨绔圈。
原身看不上云翊的纨绔做派,依然借着表兄妹的名义送香囊、送汤水,因为她看中的是将军府这座靠山,而不是云翊本人。
无奈云翊就是个钢铁直男,每天只知道翘课跑马练武,还经常以野兽般的直觉规避原身的暗送秋波。
就在原身想着要不干脆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将军府出事了。
先是镇西将军和大公子战死,再是二公子失踪,噩耗一个接一个地传回来。
云翊在书房静坐一夜,拜别长辈,赶往边疆,接替父兄,这一去就是两年。
半个月前,云翊打完胜仗回京述职,竖着入宫,横着出来。
圣旨说,云翊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为了打最后的胜仗,损失了三万人,还有不久前的几场败仗是因为镇西将军通敌,阖府抄家流放。
苏半夏:???
大哥,你没事吧?
功高盖主、卸磨杀驴,也不是这么搞的啊。
“咕——”胃里似火烧,疼得苏半夏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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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皱。
此次的流放地点是大景朝最北端的宁州,宁州气候寒冷,形状狭长,与北方的游牧民族北狄接壤,时常遭受北狄侵扰劫掠,又冷又乱又穷又苦,是最穷凶极恶之人的流放地,甚至有人在知道要流放去宁州后就选择自杀。
流放队伍刚离开京城的时候是秋末,押解他们的衙役还给些馒头馍馍,慢慢的,给得越来越少,维持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状态,他们想吃得更饱就只能去挖野菜,或者向衙役购买。
现在已经正式入冬,天气越来越冷,野外能找到的野果野菜越来越少,忍饥挨饿受冻都成了常态,原身已经饿了三天。
“姑姑。”
苏半夏低头一看,是大公子的小女儿云玉蓉,今年五岁,原本在京城的时候吃好喝好胖嘟嘟水灵灵的小姑娘,短短半个月就瘦得脸上的婴儿肥全掉光了。
小姑娘睁着一双黑亮的眼,从怀里掏出半块糙馒头。
“姑姑是不是饿得睡不着?蓉蓉还有点吃的。”
“姑姑不饿。”苏半夏哪能抢孩子省下来的粮食啊?
“可是我听到姑姑肚子叫了。”
“……你听错了。”
云玉蓉想说自己没听错,被苏半夏一把捂住嘴,“姑姑有事,蓉蓉别出声好吗?”
云玉蓉乖巧点头,等苏半夏松了手,她小声地说:“那姑姑快点回来。”
“好。”苏半夏尽量放轻动作,但她脚上带着铁链,一动就有声音。
眼看没办法安静来回,也就摆烂了,找了个方向就钻入草丛之中。
【系统。】
【我在。】
苏半夏:【有新手大礼包吗?】
系统:【本来是可以有的,但我攒下的能量都用来救南婉宁了,所以没了。】
用都用了,苏半夏也不纠结:【新手指引?】
系统:【系统是建立在超市的基础上,等你安顿好了记得搞一个,现在你虽然没有超市,但是南婉宁收购了一个,你现在就能用了。】
苏半夏的面前出现了一块淡蓝色的虚拟屏幕,上面显示了个人信息。
【姓名:苏半夏】
【年龄:17】
【等级:lv0】
【已开通位面:蓝星】
系统:【等你多交易几次升了级,就能和其他位面的人交易了。】
苏半夏:【其他位面是随机的吗?】
系统:【是由我来选择的,等你这边上了手,我就会去其他世界。你和南婉宁是我历经几十个世界才选中的,所以要加油哦。】
【那是当然!】
苏半夏按下【蓝星】旁的【前往】按钮,瞬息之间就从荒草丛生的野外到了漆黑的超市。
“怎么黑漆漆的?”
系统简单扫描一下:【两个位面的时间流速是一致的,南婉宁现在还在医院,这家超市是南婉宁还在救护车上的时候让她老公来收购的。】
【她老公让秘书来干的活,过户手续已经办完了,但因为不知道南婉宁要怎么处理,这边就先暂时关门。】
效率真高。
苏半夏默默为南婉宁点了个赞,拉出系统面板,将亮度调整到最高。
借着荧幕的光亮,直奔面包货架。
红豆吐司来一袋,配套的牛奶来一瓶,拿完自己的份,苏半夏犹豫一下还是给云家人拿了些面包和饼干。
系统提醒:【超市交易秉持等价原则,可以有一些弹性区间,不能相差太多。】
“明白。”苏半夏把姨母给的几块碎银子全放下了。
银子在现代不怎么值钱,又有提取工艺纯度差距在,不多留点,这桩交易就无法成立了。
临走前,苏半夏在柜台旁找到用过的便利贴和圆珠笔,留了一句言。
安好勿念——夏。
住院中的南婉宁收到系统提示:【叮,您有一笔已完成订单,交易明细如下……】
应该是苏半夏,她这么快就需要物资了?
南婉宁打开明细一看,竟然全是吃的。
苏半夏留在这里有房子车子三个亿,到了那边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没有保障,这什么破系统啊!
南婉宁怒从心起,可木已成舟,无法改变,她只能电话摇人:“老公,你公司那边完事了没?”
“还没。”
“交给秘书,你替我去一趟超市,在那坐镇吧。”
刚要进门的护士:?
多大体量的超市啊,竟然还要两个集团的总裁轮流坐镇?刚开业吗?有优惠吗?
跃跃欲试jpg
2. 第 2 章
大景朝。
苏半夏发现吐司饼干等外包装上的字体和图案消失了,只剩下一些颜色。
系统:【这是保护交易位面的一种规则,并不影响物品本身的使用。】
【你更应该在意的是,蓝星位面的商品到了这边会对当地环境的影响。如果对环境造成污染,会影响最终评分和使用,举个例子:交易位面数量减少。】
影响还挺大。
苏半夏想了想:【系统有垃圾回收功能吗?】
系统无语:【你觉得一般的超市会回收垃圾吗?】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苏半夏:【可你不是一般的超市,你是万千世界独一无二的位面超市啊。】
系统被捧得有点高兴,【垃圾回收的功能没有,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一立方米的空间储存垃圾,使用起来很方便,意念控制就行。】
一立方米的空间太小,但每次去现代时把垃圾清理一下,暂时来说还够用。
苏半夏:【空间能升级吗?】
系统:【可以,等你升级再说。】
苏半夏尝试着把食物储存进去再拿出来,一次就掌握了使用方法。
这下更方便了,连那些一看就异于时代的包装都不用拿出来,还能拖延一下掉马的时间。
离开的时间有些长了,苏半夏钻出来后观察了一下,发现附近没人就快速回了云家人的休息地。
守夜的云翊看了她一眼,见她活蹦乱跳的,低头继续看火。
云玉蓉困了就掐自己一下,直到苏半夏回来,这才露出一个放心的笑,打算睡觉了。
苏半夏轻轻捏了一下小姑娘的脸蛋,太瘦了,手感一点不好。
“蓉蓉,张嘴。”
“啊。”云玉蓉听话张嘴,嘴里突然多了点东西,她下意识嚼吧嚼吧,又软又香,比糙馒头和馍馍好吃多了。
小姑娘困倦的眼睛刷一下亮起,“姑姑,好吃。”
苏半夏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云玉蓉连忙捂住嘴,不敢再发出声音,一双眼睛越发亮了。
云家此行一共十一人,七位女眷(将军母亲老夫人、将军侧室柳氏、大公子夫人胡氏、二公子夫人唐氏、大小姐云昭、二小姐云诗、苏半夏),三个孩子(大房独女云玉蓉,二房双胞胎男孩云文轩、云文青),以及半残的三公子云翊。
流放路上的老人和孩子是最容易死亡的,因此衙役给的食物主要给了老夫人和三个孩子,其次是受伤还要守夜的云翊,其他人用野菜野果和热水充饥。
食物少得可怜,云玉蓉一餐只能吃一个馒头,苏半夏这才不肯动云玉蓉省下来的半块馒头。
也因如此,她决定冒一回险。
从现代超市买回来的食物,不论是面包还是饼干,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
除非她有食物却不吃,否则一个人长期挨饿和顿顿吃饱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很容易看出端倪。
苏半夏不愿没苦硬吃,也不愿云家人在边疆保家卫国,而他们的家人饿死在流放路上。
借着夜色的掩护,她从空间取出面包和饼干,一指头戳醒装睡中的大公子夫人胡氏。
身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胡氏怎么会没发现?
一开始以为苏半夏去小解,没想到她找到了食物,更没想到她会把食物给自己——苏半夏不是自己也饿得睡不着吗?
胡氏捏着松软如糕点的食物,心情复杂,这真的是野外能找到的食物吗?她在京城这么多年,没见过啊。
就在她犹豫的这会儿,苏半夏又戳醒了睡在另一边的柳氏,也就是原身的姨母。
云家人一个戳一个,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无声地吃着几天来难得能够入口的美味。
只是,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疑问:野外能有这样的东西?
女眷们将信将疑,云翊在外跑马打仗,太清楚野外有什么了——绝没有这样的东西。
他的双腿是断了,但是行军打仗锻炼出来的警惕心还在。
如果有人马靠近接济苏半夏,他不可能没有发觉,所以她到底是怎么拿到食物的?
不论云家人心里在想什么,在他们饿得都快没力气走路的时候,能有食物进肚就是好的,每个人都打定主意要保密。
第二天,天还没亮,众人就动身了。
他们得在两个月内到达三千里外的宁州,每天必须步行五十里。
任务太艰巨,吃又吃不饱,光是每天的步行就要了所有人半条命。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这群在京城过惯好日子的人,神情都染上了几分麻木,好似低着头走路的人只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们这一行一共二十七人,衙役六人,云家十一人,林家三人,赵家七人,其中只有云家有三个小孩,女孩五岁,两个男孩七岁,没有铁链。
十八个人闷头赶路,全程一声不吭,只有铁链的撞击声,这场景看得苏半夏心中沉甸甸的,可她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她拿出好东西,衙役就能直接抢,她敢拿法律说事,衙役就能弄死她。
被流放的犯人在路上死亡,会被视为“正常损耗”,一句“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走不了三千里”、“试图逃跑”、“感染风寒”就能轻松揭过,甚至没有人会去查证衙役所说是真是假。
只要人到了那就行,没人在乎流放的犯人路上如何。
这就是很多女眷一听流放就选择自尽的原因,与其遭受折磨,不如体面死去。
林家人和赵家人都只需要顾着自己,偶尔照顾家人,行进速度还行,云家这边就麻烦多了。
女眷们需要分出一个扶着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的老夫人,其余的则是得拉云翊躺着的板车,照顾三个年纪尚幼的孩子,累了就交换。
苏半夏过惯了苦日子,扛水泥、送水上楼等活都干过,可原身的身体有些娇弱,哪怕这半个月来适应了不少,体力还是不足,她全程都是靠毅力和自我催眠撑下来的。
这时,她就理解众人的神情为何如此麻木——不催眠自己,根本熬不下去。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等领头的林勇林衙役宣布休息时,所有人都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喘气。
云家人半夜吃过面包和饼干,在这么高强度的赶路之下仍然饿得肚子咕咕叫。
胃疯狂叫嚣着想要进食,要吃米饭,要吃肉,可他们能做的也只有休息一会儿后去衙役那领取不多的食物,再到处寻找能吃的野菜野果。
云翊受伤躺板板,连普通的打猎都做不到。衙役们倒是出去寻找野物了,但哪怕是不要的内脏,扔掉都没有他们的份。
众人稍作休息,各自出去寻找食物和柴火。
天气越来越冷,赶路的时候没办法,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必须要有火堆,也能煮个热水、野菜。
云家人也一样。
不管苏半夏今天能不能继续弄到吃的,他们不可能比衙役吃得更好,真弄到了也得偷偷摸摸吃。
苏半夏昨晚买来的食物都分了,身上没有一点银子,只能朝姨母柳氏要。
“姨母,你还有钱吗?”
柳氏没问原先给的银子去哪了,直接从怀里取出几块碎银子,“够吗?”
苏半夏摇头,这数量就比昨晚她留在超市的多一点。
面包和饼干只能暂时性填饱肚子,就他们一行人每天的消耗量来看,不多吃点,身体容易被掏空。
柳氏不知道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左不过是去买吃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费钱。
想到昨晚那或柔软或酥脆的食物,她左右瞅瞅,背过人去,咬牙撕开袖口,从里面抽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姨母,怪我没说清楚。”苏半夏把银票挡了回去,“金银首饰都可,金子优先。”
现代金价飞涨,哪怕只有一克,也够云家人好吃好喝几天了。
“我没有金子。”柳氏感到为难。
抄家流放的旨意来得突然,云家人被押走时都卸下了华服和首饰,这点银票还是老夫人偷偷给她的,说是分开藏安全一点。
苏半夏正感到为难,胡氏递给她一枚指肚大的金珠,并用眼神询问:够吗?
够了!苏半夏赶忙收下。
她没傻到问“既然有金子,为什么不问衙役买吃的?”,答案太明显了。
林家和赵家都花钱了,结果呢?一两银子只能买一个馒头,通货膨胀得皇帝来了都得瞪眼睛。
衙役们只想从他们身上榨出更多利用价值,一旦知道女眷身上还藏着金子,从今往后,云家人睡觉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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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着一只眼睛。
再者,宁州那边情况不明,他们不能在路上把钱全用完。
而胡氏明知危险,仍然拿出了金子。
或许,这也是云家其他人的答案——明知道她不对劲,还是选择付诸信任。
也是,原身很在乎名声。
尽管在云翊面前各种明示暗示,但在云家其他人面前形象还是挺好的,流放这半个月一直咬牙撑着,拉过云翊的板车,搀扶过老夫人,也带过三个孩子,吃野菜吃得眼都绿了也没有怨言。
或许这就是有家人托底的感受?
苏半夏没经历过,不太确定。
不过,她也无需羡慕,只要她把云家人当家人对待,他们自然会回报同等感情。
“大表嫂,一起?”
胡氏:“好。”
两人看清其他人过去的方向,挑了个没人去的方向。走出几百米后,胡氏见周围没人,自觉望风。
苏半夏又走出一段距离,原地等待着,见胡氏一直没有回头,放心地进入超市。
系统不由问道:【这么谨慎?】
【小心驶得万年船。】苏半夏道。
大白天的,超市拉下卷帘门,内里开着所有大灯,柜台处还坐了个正在办公的西装男。
西装男听到动静,微微侧头,在监控中看到穿着囚衣,带着铁链,蓬头垢面的女人。
“我是南婉宁的丈夫孟修远。”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他拿出了和南婉宁的合照,还有现成的盖了章的结婚证。
苏半夏面露惊讶,至于吗?
孟修远:“穿越、系统一事事关重大,还是得让你放心才好。”
等苏半夏点了头,孟修远又道:“我由衷地感谢你在生死关头救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和婉宁前些年都在忙事业,这两年准备要孩子,可我们俩身体不算好,婉宁吃了很多苦才怀上。”
“也请允许我对你表示歉意,如果不是婉宁昨天去找你摊牌,你俩或许都不会出事。”
苏半夏静静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直到孟修远说:“谢意也好,歉意也好,事已至此,我和你姐姐的意思是不管你有什么需求,我们夫妻都会尽量满足。”
“什么姐姐?”
“从出生时间来说,婉宁比你早出生一分钟。”孟修远从手机里调出了两人当年的出生证明,精准到分。
苏半夏:“……你是处女座?”
孟修远笑了:“你和婉宁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连第一次见他时说的话都一样。
苏半夏心说:一般人看到你这做派,都会怀疑是处女座的。
“目前我这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一动脚,铁链叮呤当啷。
孟修远的视线落在苏半夏的脚上,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他的妻妹兼救命恩人竟被如此对待。
苏半夏:“我现在正在流放途中,条件艰苦,还有衙役盯着,不能经常过来,麻烦你们准备些在古代不太打眼的东西。”
能花钱解决的事情,在孟修远眼里都不是问题。
“东西多了,你那边好藏吗?”
苏半夏:“有个一立方米的空间。”
孟修远心中有数了,“我会卡着上限来。”
他回身去了柜台那边,“给你准备了些常用药,你都带上吧。”
苏半夏随手放下金珠,看到那一大包里有酒精、碘伏、纱布、绷带,还有退烧药、消炎药、感冒药、止泻药,都是她目前能够用得上的。
“我那还有三个孩子,麻烦给我准备点孩童用的药。”
“好。”孟修远答应下来,又拿出一柄匕首,“防身。”
苏半夏一一收下,又去拿了些压缩饼干、白糖、细盐。
孟修远拎了个购物篮,帮忙拿了些巧克力、卤鸡腿,总不能顿顿面包饼干吧?他怕回去被老婆掐死。
苏半夏提醒一句“两边价值不能差太多”,任由孟修远哐哐地往袋子里塞。
两个人一起速度够快,不到两分钟就装够满满两个购物袋,苏半夏冲他点点头,带上东西就走。
等她身影消失后,孟修远自言自语般说道:“不提前放入空间吗?看来是有使用限制的。”
不会是系统怕个别宿主直接来个零元购吧?
3. 第 3 章
“哐啷哐啷……”
胡氏听到铁链声,警惕地四处查看,发现是苏半夏后松了口气。
苏半夏拿出两个面包,一人一个,吃完后又拿出两块开封的压缩饼干。
胡氏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有些迟疑:“能吃吗?”
“能吃,很能填饱肚子,就是有点硬,还不太好吃。”苏半夏有些无奈。
胡氏不在意这个,“能填饱肚子就行。”
至于硬?能有多硬啊。
上一秒,她还满不在乎,下一秒,她就改变了想法:“我们几个能吃,娘和孩子可能有点困难。”
苏半夏当然能拿出面包和更酥脆的饼干来,但是那些不如压缩饼干容易饱腹。
更重要的是,她想借机看看云家人的选择。
胡氏有了解决的办法:“夏姐儿,我找石头把这个砸得碎一点,你一半我一半,稍后我们找借口叫人出来偷偷吃,小心别被发现了。”
苏半夏的心放下了一些。
“大表嫂,我这还有。”
两人就如商量好的那般,先整块砸碎,自己吃掉零碎的,把其他的收好,带着野外采集到的一点野菜回去。
天气太冷,野外生长的野菜不多,她俩带着零星几根野菜回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胡氏叫上二公子夫人唐氏和二小姐云诗,“那边没什么野菜,我们去另一边看看。”
苏半夏也以同样的理由叫走了柳氏和大小姐云昭。
柳氏以为野菜真的少,担心大家吃不饱,面有愁容,直到她们三个到了无人之地,苏半夏拿出食物,“姨母,表姐,快吃。”
柳氏和云昭这才明白野菜就是个借口,当下也不多说,接过就吃。
被敲过一通的压缩饼干没有原先那么硬,两人边吃边问,“食物够吗?”
苏半夏点了头,又问:“三表哥怎么办?”
云翊不良于行,平时要方便,都是云翊原先的副将林深来回背。
如果用同样的办法把云翊带出来,压缩饼干是不是得分林深一些?不考虑林深嘴紧不紧的问题,林深自己有了吃的,难道还会让老娘和弟弟饿着?那要分的食物就更多了。
柳氏还在想办法,就听云昭冷笑一声:“他不饿,不用吃。”
柳氏:“……”
苏半夏:“……”
林家因云家受到牵连被流放,云翊本就对林深感到歉疚,不好意思一直麻烦林深,刻意减少进食进水。被发现后,云翳还说“我躺着,不饿”。
云家人知道他是觉得自己废了,劳累家人,想把更多的食物留给家人,但那说法确实令人生气。
云昭说的是气话,苏半夏就当没听到,她还在想该怎么暗度陈仓,云昭气哼哼地接过任务:“交给我。”
不一会儿,吃完饭的三人擦嘴擦手,回到临时营地。
打猎靠运气,衙役们好几天没吃肉了,今天难得猎到野兔,兴奋地围在火堆旁烤肉,并不关心犯人们怎么样。
云昭假装要和云翊说话,用自己的身子挡着旁人视线,快准狠地把压缩饼干塞进云翊嘴里。
猝不及防被撞到牙的云翊:?
他刚张嘴就被云昭狠狠一瞪:“闭嘴吧你!”
云翊默默低头,眼神茫然,一米八七的大男人像是被训的孩子一般无措。
苏半夏仿佛看到了一只被主人训斥后垂头丧气的金毛,唇角微微上扬,笑意还没回收,就和云翊对上了眼。
……你是野兽吗?这都能察觉到。
云家人借着挖野菜、找水、方便等理由,两三个人作伴,在外吃个六七分饱,回来再喝一碗野菜汤,也就差不多了。
休整过后,众人再次赶路,直到天色发暗才停。
领头的林衙役一说停,众人赶紧四散开来,或是找食物,或是方便。
云家人按中午的节奏,先和苏半夏碰头,再互相传递食物。
云昭中午时分就想问了,趁现在只有她和苏半夏,问道:“夏夏,这是什么?”
“一种饼干。”
“怎么做的?”
苏半夏:“小麦粉加了油、盐、糖,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很容易填饱肚子。”
确实如此。
云昭吃小小一块就觉得有五分饱,她都不敢吃太多,既是怕食物不足,也是怕被人发现端倪。
刚吃完,就见苏半夏跟变戏法似的,手心里多出了一颗姜糖。
“这、这怎么来的?”云昭满脸惊喜地接过。
她还待字闺中时,把苏半夏当亲妹妹一般对待,带着学习,带着出席宴会,带着认识京城复杂的关系,两人的关系非常好。
“我许久没吃糖了。”云昭高兴之余还有几分落寞,“没想到我云家竟然也有吃一颗糖都为难的日子。”
苏半夏安慰道:“有我在,必定会让你有吃不完的糖。”
不过是一些糖,怎么和云昭对原身的恩情和感情相比?得了原身的身体与家人,自然得有恩报恩,有情报情。
云昭笑了,“好。”
尽管现在的日子朝不保夕,吃个饭都得偷偷摸摸,她还是相信妹妹描述的未来。有了希望,才能活下去不是?
这一天,虽然云家人早起晚睡,累了一天,却是含笑入睡的。
唯有苏半夏和云翊睡不着。
苏半夏是为之后购买超市物资的金子烦恼,云翊是为如何让家人摆脱现状而烦恼。
时间渐渐晚了。
苏半夏翻过身去,对上云翊清醒中带着疑惑的眼眸,他往火堆里丢了些干柴,“睡不着?”
“有点。”苏半夏爬起来,挪到云翊身边,“林深可信吗?”
云翊不确定她要做什么,“林深是为我求情才被连累的。”
苏半夏:?
求情而已,至于流放吗?
知道她在想什么,云翳解释道:“只求情一次当然不至于,他求了三次,第一次是我被问罪,第二次是我入狱,第三次是我被上刑。”
“林深此人性子憨直,知恩图报,只因为我在战场上救过他,他就豁出一切来报答。”
原身只知道林家是被云家牵连流放,却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些内情,苏半夏都不好意思只把食物留给云家人了。
双臂在地上一撑,苏半夏挪着屁股坐过去,云翊压低声音开始讲述。
林父是个屠户,早年病故后,林母没有再嫁,用一根绣花针养大了两个儿子。
林深八岁开始杀猪,十五岁那年朝廷打仗抽丁,顾念弟弟年幼体弱,自己扛着一把杀猪刀去了战场,几经生死,二十三岁了还未成亲。
相反,弟弟林浅有母亲和哥哥帮衬,自小读书,得先生看重,早早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他,原本预备今年会试后成亲,变故一来,亲事吹了,举人的功名没了。
苏半夏呼吸都放轻了,“那林家岂不是恨死你了?”
一武一文两个儿子原本都有大好的前途,因这场变故通通变成了犯人,哪个母亲能忍受得了这样的落差?
云翊叹气,真恨他反倒好了。
“伯母多年操劳,身体不好,我得知后请了太医为她看诊,连林浅的病一起治了,后来又送林浅去了松山书院。”
松山书院是大景朝有名的几个书院之一,近三十年来的一甲都出自松山书院,名气大,学费高,一般人读不起,更没有门路进。
怪不得林深明知危险还求情三次,被牵连流放还毫无怨言。
要不是每日吃食不多,要守夜,还有母亲和弟弟要照顾,体力和精力都不足,林深恐怕会选择一路把云翊背到宁州去。
“真可用?”苏半夏面色踌躇,太多人记仇不记恩了,更何况从云端跌落的身份、待遇、心态落差之大能轻易逼疯一个人——看那些破产跳楼的人就知道。
这里面的不确定性太大,要不是她实在无人可用,也不至于动心。
云翊点头:“可信。”
看着云翊坚定的眼神,苏半夏忽然有些失神。
云翊经历父亲战死、兄长失踪、征战两年、被污叛国、被断双腿、满门流放等重重波折,换成一般人早受不了了,他依然以半残之身守护家中女眷。
甚至,他都不知道常年居于后院的表妹要做什么,依然教她。
苏半夏觉得这份信任有些烫手,偏偏云翊仿佛没有察觉,还在教她:“小心黄涛。”
押解他们这一行的衙役一共有六人,领头的是林勇,许是同姓的缘故,对林副将一家多有照顾,对云家就是话都懒得说。
黄涛最好说话,也是他帮云翊买了药敷腿,云家人对他的好感度比较高。
苏半夏不信任黄涛,是因为原身亲眼看到黄涛压着流放女眷在草丛中行事,为此大受惊吓,半夜发热,她本人就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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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翊是因为什么?
云翊道:“变故来得突然,各处没有打点到位,这些衙役要么像林勇一样公事公办,要么像其他衙役一样看不起我云家,黄涛对我们的帮助放在明处,太显眼了,必有所图。”
被一撸到底,家产全抄,流放边疆的云家身上还有什么可图的?
苏半夏小心发问:“他是不是想要你们云家的后手?”
云家四处征战,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和战利品甚多,虽说被抄家了,但谁会把所有财富放在明面上?肯定有藏起来的财富,还有一些能用的人脉。
朝堂之上的大臣或许看不上,小人物可不垂涎三尺了吗?
你们云家?云翊觉得这词用得不对,又觉得可能是表妹口误,没有放在心上。
“他具体要什么,我还不清楚,无非是财富、人脉、兵书。”
“兵书?”苏半夏吃了一惊,“抄家没抄走吗?”
云翊看了一眼衙役们的方向,声音放得更轻了,苏半夏把耳朵贴在云翊嘴边才能听到。
女子的身体突然靠近,云翊下意识退开,见表妹只是把耳朵贴过来好奇答案,他强行忍住躲开的冲动,“兵书是武将的根本,都是口口相传的。”
行吧。
苏半夏听了这么多东西,退开的同时往云翊手里塞了个鸡腿。
云翊:?
白天那个有油有糖有盐的食物已经很离谱了,这个卤鸡腿就更离谱了,表妹你是不演了吗?
苏半夏的回答是:演个屁!
超市里卖的东西哪一样是能在古代正当拿出来的?每一次都要找借口,那也太累了。
反正她和云家在同一条船上,云家人都自觉帮她掩饰了,她何必那么累?
拿都拿出来了,云翊也不矫情,几口把鸡肉连骨头一起啃完。
末了,从怀里取出几颗金花生和几张银票,“林深给我的。”
“林家这么有钱?”苏半夏只拿了金花生。
“你收着吧。”云翊没要,不管表妹怎么从野外弄来这些离谱的吃食,要钱是肯定的,可能还很贵。
苏半夏没再坚持,都收了起来,又给云翊塞了一个面包。
云翊:“……”
三两口吃完,又喝了几口火堆旁温着的水,继续说道:“是林浅发觉不对,提前托人送出去的,出京路上林深再悄悄拿回来。”
这人可以啊!苏半夏的眼亮了。
金花生和银票收得有点烫手,得想办法给林家送点吃的。
看出她的意动,云翊没有催促,继续告知这一行人的来历、性格、能否利用。
老实说,在他双腿残疾行动不便的时候,表妹能够主动肩负起一家人的担子,他是真的松了口气,因此知无不言。
而这短短的一炷香时间里,他也被表妹投喂了一个卤蛋,一根火腿肠,一块压缩饼干。
听完这些,苏半夏的困意上来,倒头就睡。
不一会儿,林深悄悄摸了过来。
明明脚上带了铁链,他走过来的声音并不大。
“将军。”
云翊把压缩饼干交给林深,“吃吧。”
林深目不斜视,“将军吃,我不饿。”
话音刚落,肚子就发出好大一声咕,林深讪讪。
云翊:“吃吧,你还得守下半夜呢。”
过去的半个月,他俩都是这么分工的,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
也是因此,苏半夏才会在云翊已经吃饱的情况下,再给出一整块压缩饼干。
林深挠了挠头,接过来就是狠狠一口,差点没崩掉牙。
“这么硬?唔,还挺好吃的。”
云翊予以肯定,和一般的食物来比,确实不怎么好吃,但行军打仗时能吃到这样的东西就很奢侈了,容易携带又饱腹,适合做军粮。
都残了,想什么呢?云翊嗤笑自己。
等他睡下,林深悄声来到家人身边,拉开林浅的衣领,把捏碎后的几块压缩饼干塞进去。
刚塞完,就对上林浅无奈的眼神,他哥真的连做贼都不会。
林深憨憨一笑,做了个“快吃”的嘴形,跑去看火守夜了。
林浅吃了一块,不饿就行,其余的收起来留给母亲。
今天云家人的状态比前两天好上许多,是因为吃了这种食物吗?云家撑不下去,拿出了后手,他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诚意?
4. 第 4 章
第二天,仍是蒙头赶路。
中午休息时,云昭和柳氏负责望风,苏半夏选了个僻静角落进超市。
孟修远提前准备了不少东西,饼干、面包、零食、药品,土豆、番薯、玉米各一袋,连水果都准备上了。
“这些够吗?”
“够了。”苏半夏拿出云翊给的金花生,还有云昭给的金珠。
【统子,价值等吗?】
【差不多。】
苏半夏秒懂,转身拿了几瓶水,现在不缺水不代表以后不缺。
“放着我来。”孟修远看她带着铁链哐啷哐啷的就头疼,赶紧扯一个大袋子给装满。
完了,又拿出了两个能装下棉被的超大编织袋,把准备好的那些以最节省空间的方式放进去。
时间还算充裕,苏半夏问道:“南婉宁怎么样?”
孟修远心说:你可算问了,有了这一句,老婆今天心情肯定好,老婆好他就好。
“当时命是救回来了,伤口还没好,流了不少血,医生暂时不让出院,总体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主要还是多休息。”
“她也很关心你,每次知道你来过,都要看完监控才放心。”
还要看监控啊?苏半夏看着自己这一身囚犯装扮,“没哭吧?”
孟修远苦笑,怎么可能?
苏半夏:“……我这一次流放三千里到北疆,还有一个半月的路程,你劝着点。”
都这样了,还是得尽快接受现实,总不能看一回哭一回吧?
孟修远笑得更苦了:“我尽力。”
见状,苏半夏放弃这个话题,说起云家和林家的人员构成,大致描述一下身高体型。
“天越来越冷,麻烦你准备一些保暖衣物,颜色暗沉些就好。”目前不一定能用上,但还是得提前准备。
“好。”
“方便的话,还请你下次帮忙把包装拆了。”苏半夏顺手把空间里积攒的塑料垃圾全部丢进垃圾桶。
“可以。”
“没有特殊情况,我一般一天来一次,你如果有自己的事可以去忙,我们可以通过便签沟通,你也可以留一台手机,有急事我会打给你们。”
孟修远迟疑了:“我和婉宁商量一下。”
苏半夏:?
家庭“弟”位不一般,有空得问南婉宁取取经。
回到大景朝,她立马打开编织袋,该拆的拆,该分的分,否则两个编织袋斜着放都塞不进一立方的空间。
【统啊,空间太小了,我能用银票买吗?】
系统:【……你想得倒美。】
【这银票只能在大景朝用,换成其他地方就是一张废纸,没有任何价值,卖废品都没有一毛钱,不然你在超市怎么不用银票结账?】
苏半夏:【胡说,这不还有考古价值?】
系统:【……6。】
【和你绑定后,我俩就是一荣俱荣的关系,能帮你的我肯定会帮,就如同先前给你个小空间,但是现在你的交易额没上去,我就不能给你一而再地开后门。】
苏半夏懂了,规则在那里,统子只是个打工统,想帮她也有心无力。
【没事,我再努努力,争取尽快让空间升级。】
她没有揪着空间一事不放,系统松了好大一口气。
听说个别统被宿主薅得一点羊毛不剩不说,还倒欠主系统一堆债,幸好它的宿主通情达理。
这么一来,系统也不吝啬多说一点:【你的这具身体幼年时吃了不少苦,云翊断了腿,身体有暗伤,南婉宁和孟修远早年忙着创业,身体不怎么好,不然不会现在才有孩子。】
【我会优先去寻找拥有改善你们身体情况资源的地方,也好让你将来不受桎梏。】
苏半夏倏地抬头:【统子,你真好!听说别人的统子为了攒私房把宿主当老黄牛用,也就我的统子,处处为我着想,别提多贴心了。如果你们系统界有评年度最佳系统,我一定给你投到断层第一,甩第二名一千万票的那种!】
系统:???
夸就夸了,这怎么还带拉踩的?不过,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它吃这一套!
【我们有业绩考评,最高十星。】疯狂暗示。
苏半夏:“……”
她就是惯例吹一吹统子,毕竟谁不喜欢被夸夸呢?没想到还真有。
【怎么才十星?我要给你投一百星!我不光自己投,也会劝南婉宁给你投。】表情真挚,语气真诚。
这可把系统高兴坏了。
都说这一届宿主很抠,惯会薅系统羊毛,恨不得把系统榨干,它遇到的这个就很好嘛!
苏半夏一心二用,吹归吹,拆包装和分类一事一点没受到影响。
不远处,云昭有些不安,几次想回头去看都忍住了。
“夏夏还没好吗?”
柳氏很是担心外甥女的安危,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对方交易的,是不是对方狮子大开口了,这才耽误回来的时间。
她掐着手掌心,忍住焦虑,“再等等吧。”
“哐啷哐啷……”熟悉的铁链声传来。
两人猛一回头,就看到苏半夏抱着两个装得满满的大油纸袋,从茂密的草丛里钻出来。
云昭饿坏了,先吃两个面包垫垫肚子,又吃了半块压缩饼干和一只鸡腿。
柳氏看呆了:“昭姐儿,你慢点吃,别噎着。”
苏半夏递过去一个橘子,“没事,慢慢来。”
云昭的食量确实比原身印象中的多了些,不过流放路上要走的路程太长,食量有所增加是正常的,之前是因为食物不足没办法,现在有条件了还是得多吃点。
橘子个头圆润,表皮光亮,新鲜漂亮得足以当贡品,这样的橘子竟然被表妹随手拿出来了。
云昭眼帘微垂,按捺下些许揣测,面颊浮现几缕羞红,“我太饿了。”
“是我考虑不周,该给你们留点东西的。”
苏半夏取出一张油纸,撕成八小份,把姜糖和奶糖裹进去。
姜糖能驱散寒气,奶糖能迅速补充能量,都是好东西。
柳氏和云昭帮着一起分,一致认同不给家里的三个孩子,他们三太小了,尽管这一路上变得懂事不少,但是不确定性很大,万一吃糖时闹出动静来就不好了。
“叮……”铁链的碰撞声传来。
“谁!”苏半夏当即背过身去,柳氏和云昭迅速把东西藏进草丛堆里。
“是我,林深。”话音刚落,林深过分高大的身影显露出来,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对不起啊苏姑娘,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下次会把脚步声放得更重一些。”
苏半夏摇头:“没事,是我太警醒了。你来得正好,带点吃的回去。”
柳氏和云昭把藏起来的食物重新拿出来,分出一份给林深。
林深摆手:“苏姑娘,我不是来找你要吃的,是将军说你们出来时间有点长,担心你们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我这才顺着痕迹过来看看的。”
苏半夏:“先不说这些食物是用你给三表哥的金子买的,就说这半月来伯母教我们辨认野菜,你每晚都在守夜,帮了我们很多,在我们有余力的时候回报一二也是应该的。”
“买的?这里还有人卖吃的?”林深没抓对重点,亦或者说,他抓住了重点。
苏半夏微微一笑:“让你吃就吃。”废话那么多,一点不如云家人懂事。
后脖颈一凉,林深抓起压缩饼干咔咔啃,其余的通通塞怀里。
柳氏和云昭还在分每个人的量,苏半夏叮嘱林深两句:“吃的时候千万避人,这一包是糖,饿的时候吃一颗能救急。”
居然还有糖?林深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人卖糖?
疑问刚到嘴边,就对上苏半夏“不许说废话”的威胁目光,顿时乖觉闭嘴。
收拾好后,苏半夏三人先回。
林深在附近绕了一圈,只看到苏半夏的脚印,没看到其他人的,也没有新的马蹄印或者车辙痕迹,带着食物和困惑回去找弟弟。
林浅无奈地看着他哥:“哥,别想太多。”
本来就不太聪明,想太多就更不聪明了,万一真聪明了,就那张藏不住秘密的嘴,反而容易惹出乱子。
“好吧。”林深这人有一优点,那就是听话。
小时候听父母的话,入伍后听上级的话,现在是听将军和弟弟的话,或许还得再加一个苏姑娘?
不远处,苏半夏在和云翊说话。
“顿顿吃饼干,大人受得了,小孩受不了。”营养严重不足啊。
“你想怎么做?”云翊笃定她心里已经有了成熟的打算。
苏半夏抬眼看他:“六个衙役最多能死几个?”
“哐啷”一声,柳氏看着摔碎的陶罐和一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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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菜,手足无措,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众人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
云昭握住柳氏的手,暗暗用劲,“二娘,没事的,我们都知道你只是太饿了,手上没力气。”
绝对不是因为听到了不得了的话!
“是,我太饿了。”柳氏讷讷点头,蹲下身来,和云昭、胡氏一起收拾。
那边,林勇思索再三,还是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馒头,就近给了一边捡树枝的云玉蓉,见小姑娘开开心心跑回去递给老夫人吃,扯出一个极浅的笑,转瞬即逝。
苏半夏将近处和远处的动静全部收入眼底,继续问:“几个?”
云翊:“两个。”
怕表妹再出什么惊人之语吓到家人,他把声音放得更低了,“他们得罪你了?”
那些衙役到底做了什么,才让看到养的小白兔死了都能哭一场的柔弱表妹突然变成“能死几个”的猛人了?
“只是做一个最坏的打算。”苏半夏道。
没有正面回答啊,云翊暂且将这一茬记下。
他不知道表妹打算做什么,才会涉及到多个衙役的死亡,但云家都到这个地步了,该拼的还是得拼,这不是还有他吗?
心态一变,云翊积极地参与进来:“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
他的腿是不行了,行动受到限制,但手上功夫还在,杀个人并不费事,再不济还能出谋划策或者安排林深动手。
老夫人上了年纪,每天走上五十里就已经尽了全力,正搂着给她喂馒头的曾孙女一顿亲热。
看着有说有量的兄妹俩,老人的眼里全是欣慰,总想着把镇西将军府当成靠山的柔弱姑娘正在用自己的肩膀扛起这个家,用瘦弱身躯一力支撑将军府门楣的孙子学会依靠他人了,真好。
苏半夏的指节轻轻敲击脚上的铁链,“先把这个拆了。”
她没有林深那样带着铁链走路还能不发出声音的功力,脚腕被铁环磨得发红发肿,每走一步路都是残酷的折磨,必须拆了。
云翊提醒道:“出京第七天,林浅找过林勇,第十三天,赵家找过黄涛,劝说和贿赂都不行。”
赵家被流放的原因是赵家家主参与贩卖私盐,触及朝廷威严,家主被杀,家产被抄,家人流放。
目前赵家流放的七人分别是:赵老夫人、家主子女、赵二爷、赵二夫人、二房女儿,三个孩子都成年了。
苏半夏暗自惊叹:赵家都这样了,还敢露财,胆子真大。
随即反应过来,赵家选择第十三天去说,应该是实在撑不住了吧?贿赂不成,又改色/诱。
原身看到和黄涛一起做那事的女眷,就是赵家主的女儿。
赵家没出事前,她也是备受父母宠爱的大小姐,可能还有一桩世人眼里不错的婚事,就等着嫁过去当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了,现在却在野外与人苟合。
没有父母,兄长不护,长辈不慈,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赵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在苏半夏看来十分不可思议,但或许在这个时代,女子被利用被放弃已是常态。有血缘关系的都这样,没血缘的更加岌岌可危。
或许这才是原身内心惶惶,香消玉殒的真正原因。
苏半夏垂眸,轻声道:“我试试吧。”
原先想的那个办法不能用了,她得表现出更高的价值,否则即便不被云家人抛弃,未来也会被其他人抛弃。
【统子,你有天气预报的功能吗?】
系统惊了:【你见过哪家超市播报天气的?】
苏半夏:【温度和湿度会影响仓储,天气会影响超市客流,尤其是雾霾雷暴台风,天气预报本就是一个超市系统该有的功能。】
就算原本没有,她也要弄一个出来。
系统被说服了:【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去申请一下。】
不一会儿,新的功能加载出来,苏半夏在系统面板上看到了未来半个月的天气预报。
更妙的是,明天就是暴雨天气,连雨从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止的详细信息都有。
【统子,你太棒啦!你真是我见过最贴心最优秀最最棒的统子!】苏半夏语气雀跃,比之前任何一次夸系统的时候都真诚。
系统不知道宿主为什么因天气预报这么高兴,但不妨碍它跟着高兴。
【我一直都很优秀。】多夸点,它爱听嘿嘿~
5. 第 5 章
由于苏半夏的惊人发言,云翊、云昭、柳氏十分在意她的一举一动,总觉得她做什么都别有目的。
古怪的是,苏半夏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休息的时候看看天,夜晚的时候看看星空,好似说要杀衙役的人不是她。
她到底打算做什么呢?几人怀抱疑问入睡。
同样的,林浅也在等。
衙役和赵家人会相信柳氏是饿得没力气才失手摔了陶罐,他和兄长母亲都吃了苏半夏给的食物,很清楚那就是个借口,所以柳氏当时听到了什么才会当场失态?
林浅有预感,云家很快就要动手,动作还不小。
第二天一早,众人准备启程前,苏半夏找到林勇,开口直奔主题:“林大人,我昨夜夜观天象,发现今日有雨。”
林勇惊讶道:“你还会看天象?”
“略懂一点。”
“什么时辰?”
“巳时正。”也就是十点整。
林勇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神色为之一变。
如果苏半夏说的是巳时,有一个时辰的误差,或许还有赌一赌的可能性,巳时正这么精准的说法,令他不得不正视。
这一路不是没下过雨,苏半夏此前不说,一直等到今天,必定有所求,或许还不小。
林勇心里门清,“你要什么?”
他已经做好多给点食物的心理准备,更多的他不打算给,没想到苏半夏说:“林大人,我们这一行都是老弱妇孺,带着铁链日行五十里确实有些困难,很多人都撑不住了。”
“眼看就要下雨,不知能否先拿下铁链,大家也好多赶些路,尽量少耽误一些行程?”
林勇见苏半夏目光清亮,不闪不躲,没有其他犯人看他时的惧怕和谄媚,生出了试探的心思:“如果巳时正没下雨呢?”
苏半夏唇角微扬,成了。
“任凭大人处置。”
“行。”林勇答应下来。
苏半夏回了云家人的队伍,云昭刚想问结果,就见林勇把其他五个衙役聚集起来说了些话,不多久,衙役们打开他们脚上的铁链。
“要下雨了,走快点。”
“谁敢跑,别怪差爷不客气。”
“不许偷懒!”
衙役们把铁链扔上马车,持着鞭子走在路上,时不时甩上两下以示威胁。
众人没了铁链束缚,心中松快不少,走起路来也更有劲了,行进速度是原先的两倍有余,间或聊几句松快的,脸上竟带上了些微的笑意。
林勇坐在驮行李的马车上,看着忽然有生气的犯人,有些不明白。
不过是去除铁链,他们仍然是流放的犯人,吃不饱穿不暖,前途未卜,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去除铁链带来的影响有这么大吗?
云家人走在一起,林家三人走着走着靠了过来,赵家人就走在衙役身边,离云家和林家人都远远的,像是怕沾染到什么脏东西。
赵家大房女儿赵琳琅走得慢了,还被赵二夫人拉了一把,非要和衙役挨得近才算。
云昭拉住苏半夏的手,轻声问道:“夏夏,你怎么做到的?”
两家人都很好奇,尤其是云翊,他耳聪目明,听到了苏半夏和林勇的对话,特别好奇表妹什么时候,又是跟哪位先生学的看天象。
苏半夏简单说了句会看天象,没有多说,“只是暂时拿掉。”
“能拿掉一会就是好的。”唐氏揉揉脚脖子,带了半个多月的铁链赶路,原本白皙细嫩的脚脖子又红又肿,有出血有结痂,还很痒。
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天气冷了,要是天气热一些,伤口容易发炎化脓引起高热。
苏半夏看了一圈,包括自己在内,女眷们的脚都伤得厉害。
也就三个孩子,因为年岁过小,本来就走不了多少路,这才没有带上。
“雨会下很久,大家不要光顾着赶路,路上看到干柴就捡一些,多了就放板车上。”
云家人现在隐隐以苏半夏为中心,没人怀疑她所说的“会看天象”是不是真的,雨又会下多久。
除了拉板车的唐氏,所有人都动了,包括走路不太利索的老夫人,也包括才三岁的云文轩和云文青,两个小孩走路那么不稳,都跟在云玉蓉屁股后面捡枯枝落叶。
这两孩子的心是好的,就是他们蹲下去捡几片落叶的功夫就被落下好一段路,看得大家哭笑不得,又不好阻止孩子努力。
好在他俩没多久就累了,被抱到板车上坐着休息,由行动不便的云翊照顾。
林家那边,林深一向跟着云翊行动,林母没了铁链能自己走路,不用儿子背,兄弟俩就边走边捡柴火。
林深动作快,力气也大,很快捡来不少,见数量差不多就接过拉板车的活。
唐氏犹豫了一下,见云翊点头,这才让开位置,她也没有就此休息,和胡氏一起去捡柴,见到野菜也不放过。
衙役那边还是将信将疑,自己不捡,也没有斥责犯人们不好好走路。
为了以防万一,林勇吩咐了下去,有人照做,也有人偷懒。林勇暗自叹气,他的威严还是不够,连几个下属都指使不动。
一行人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渐阴沉,云层缓缓下压。
所有人加快步伐赶路,赵家人和偷懒的衙役着急起来,慌急慌忙地捡柴火,可已经晚了。
半个时辰后,他们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山洞。山洞很大,足够容纳所有人和马车,趁雨还没下来,他们赶紧把火点起来。
巳时正,雨水准时落了下来,越下越大,密集成雨帘。
林勇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竟然这么准!
如果不去除铁链,他们的行程不会这么快,找不到山洞避雨,淋湿还是小事,感染风寒,耽误行程就麻烦了。
云翊心中的震撼不比林勇少,要是行军打仗时有人能如此准确地预报天气,他们能占据多少有利条件,能打多少顺风仗啊!
林勇拿了三个馒头给苏半夏,足够她吃一餐,语气比先前和缓许多:“苏姑娘,这雨何时能停?”
苏半夏:“三个时辰。”
林勇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这么久?”
三个时辰后天色不算太暗,但是下了这么久的雨,地上泥泞不堪,人和车都不好过,后续能否遇到合适的山洞过夜不好说,还可能感染风寒。
衙役们关注着这边的对话,一听要下三个时辰的雨,蔡余怒气冲冲地冲过来。
“你怎么不早说?耽误行程你负责啊?”
苏半夏:???
道理是和正常人说的,蔡余显然不在此范围,她回什么都不行,不如不予回复。
“蔡哥,算了。”黄涛赶来制止蔡余发疯,说了句公道话,“不是巳时正正好下雨,我们都不会相信她一个弱女子能看天象,她提前说什么,我们都不会听的。”
“听不听是我们的事,不说就是她的责任。”蔡余一把抱走放在板车上的柴火,抱了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疯狂甩锅,“要怪就怪她没把话说清楚!”
这做法看得林勇直皱眉头。
蔡余这人平时就爱偷奸耍滑,经常借着赶马车技术好的理由上了车就不下来,干得少吃得多,日常克扣本该给犯人的食物,看流放女眷的眼神并不清白。
这一次蔡余借机发疯,是因为林勇让他们捡柴火的时候,他偷懒了,怕担责任,干脆直接抢一些,反正这些犯人不敢闹,真闹了一鞭子下去就安静了,好处理得很。
云昭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怒气刚刚上脸,被苏半夏拉了一下,胡氏和唐氏迅速闪到云昭身前挡住。
他们是被流放的犯人,天然低押解他们的衙役一等,和衙役理论不仅没用,还会多挨鞭子。为了柴火和衙役发生冲突并不明智,何况他们两家人捡了很多柴,被抱走那么多还是够用的。
相比之下,麻烦的还是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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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空旷,再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扩大,众人离得也近,吃东西会被发现的几率很大。
苏半夏思索片刻,把林勇给的三个馒头分给三个孩子,“我去找些吃的,你们先烧水。”
没给任何人挽留的机会,她迅速冲出雨帘,不一会儿就不见身影。
柳氏急得直跺脚:“这么大的雨,她疯了不成?”
云昭、胡氏、唐氏面有担忧,云诗默默拿出所有陶罐,得给表姐烧水洗澡。
老夫人喝了一声:“行了,夏姐儿自有分寸,与其在这担忧,不如赶紧烧水,她回来后也能喝几口热水。”
几人连忙动了起来,或是用陶罐接水,或是拿衣服,或是找地方拉帘子,没有一个人空闲。
林深看向林母和林浅,得到二人的同意后去找云翊:“三少,我们两家合作吧?”
云翊点头,“雨天湿滑,我担心表妹出意外,你去看看。”
“好。”林深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这一去,还真去对了。
林深找到苏半夏的时候,她脱了外层的囚衣抱在胸前,只穿了一件里衣,还被雨水淋湿了,显得更为瘦弱可怜。
林深不得不感叹将军的先见之明,反手脱了自己的囚衣摊开放在地上,“快倒给我,你把衣服穿上。”
顶着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大雨,苏半夏没有和他争,把那一大捧土豆全部倒过去。
人都来了,当然得利用到底。
“你先回去一趟,我再去取一些,稍后你就在这等我。”
“行。”林深急步前行,踩着湿润的土地,跑出了行军速度。
回到山洞,他把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一句话没说又跑了出去。
云家人:“……”
林家人:“……”
这憨子。
老夫人眼尖地看到生姜,“快,把生姜洗洗切切煮了。”
至于那个没见过的圆东西……“夏姐儿会拿回来应该就是能吃,先洗吧,水煮总是没错的。”
等苏半夏和兜满食物的林深回来,热水已经烧满了好几个陶罐,生姜水也在持续沸腾。
“夏姐儿,快来。”胡氏拉着苏半夏前往云家人用衣服被子拉起的帘子,“快用热水擦擦,把衣服换了,再喝一碗姜汤去去寒。”
拉起帘子不算,柳氏、胡氏、唐氏、云昭还守在帘子旁,直到苏半夏擦洗完身子和头发换完出来,她们都不曾离开过一步。
云玉蓉还太小,不懂家人为什么站在那里,有样学样地拉着两个三岁的弟弟守在帘子旁。
苏半夏出来看到他们的时候,心中甚是温暖,摸摸三个小豆丁的脑袋,决定下次去超市拿一些小孩爱吃的东西。
做得好就应该得到奖励。
“快来烤火。”唐氏拉着苏半夏去火堆旁。
老夫人递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眉眼慈和,“夏姐儿,快捧着暖暖手。”
“谢谢祖母,我正觉着冷呢。”苏半夏坐了下来,露出一个乖巧腼腆最受老人喜爱的笑,老夫人笑得更开心了。
云诗递过两个水煮土豆,“表姐吃,三哥试过毒了。”
苏半夏惊讶地去看云翊,果然对上云翊哀怨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抢了我的家庭地位。
她默默挪回来,假装没看见,“我以前吃过这个,没毒,就是味道一般,吃多了会胀气。”
胀气又怎样?总比饿着好。
老夫人见家里人没有怨言,满意点头,“夏姐儿冒着大雨好不容易找来的食物,胀气而已,快吃。”
只有云翊为了试毒先吃了一个,其余人都等苏半夏到了才开动。
穿越第三天,苏半夏成功获得云家人的认可。
如果说先前是因为她能拿出足够的食物,现在就是因为她能预知天气,她的谋划和果决。
即便流放路上能做的有限,他们还是给予了她有限范围内最大的守护与尊重。
6. 第 6 章
豆大的雨珠从天际砸在地上,溅起道道泥浆和浓重的土腥味。
云林两家人在山洞中围着火堆,吃没加盐的水煮土豆,喝不加糖的姜汤,有说有笑。
这些过去很多人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食物,此时此刻竟吃出了别样的幸福感。
林深一口一个,总觉得这东西小小一个,吃起来比米饭更容易饱。
“苏姑娘,这东西叫什么?”
“有人叫地蛋,有人叫土豆。”苏半夏吃得有点慢。
吃惯了煎土豆、炸土豆、炒土豆、炖土豆,寡淡无味的水煮土豆对味觉的伤害超出预期,比压缩饼干还厉害——这玩意儿就没做好吃过,从未有过期待,就不会失望。
云翊看她实在吃不下还要逼自己吃的样子,困惑地多吃了两个,不至于啊,这不是比野菜好吃多了?
胡氏笑道:“地里长出来的,鸡蛋一样的果子,所以叫地蛋?”
唐氏道:“我洗的时候洗掉不少泥,所以从土里挖出来的圆豆子叫土豆?”
云昭叹气:“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泥土一样的味道,所以叫土豆。”
云昭的话一出,刚刚还想去拿几个尝尝的衙役们顿时不知道该不该动了,这么难吃的吗?
苏半夏的位置就在衙役们的斜对面,既能观测他们的动静,又不会直勾勾地盯着,太过显眼,是云家人知道她有打算后特意为她留出来的。
她看出了衙役们的意动,也看到衙役们的犹豫不决。
她的“味道一般”和云昭的“土一样”,都是特意说给别人听的,但光说怕是起不了多少作用。
苏半夏提起一罐子水煮土豆朝衙役们走去。
她一动,云林两家人的笑容不见了,警惕心起来了。
苏半夏不会做对他们不利的事,但几个衙役尤其是林勇和蔡余的行为很难预测,希望能够顺利吧。
“林大人。”苏半夏笑着问,“这是我找到的土豆,不知道能不能和你换一些面粉?”
衙役们每次经过县城补给时,除了馒头和馍馍,还会买些面粉,方便的时候还能烙个饼、煮个面,多少改善一下伙食。
六个衙役里只有蔡余会做饭,所以他时不时偷个懒,克扣犯人伙食,其他人都视若无睹。
离京半个多月,一天两顿,衙役们已经吃了三十多顿的馒头馍馍,难得多了一种食材,想必他们是不会放过的。
与其被他们白嫖,不如主动一些,换取一些明面上的食物,多少能打点掩护。
一如苏半夏所料,她的提议刚说完,几个衙役都期待地看着林勇,希望他能答应下来。
林勇点头:“行。”
黄涛主动起身去车厢里取了一个袋子,“林哥,我们的面粉不多了。”
剩余的面粉不到一斤,而苏半夏拿过来的土豆少说也有三斤,三斤土豆换一斤面粉,还不一定能全部带走。
这生意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系统直呼:【奸商啊!】
苏半夏从未做过这么亏本的生意,但她面不改色,只看着林勇,等他拿主意,五个衙役也看着林勇。
林勇:“你都拿走吧,黄涛,给她点盐。”
“是。”黄涛一一照做,拿了一把盐后,又多加了一把。
苏半夏不清楚黄涛的善意从何而来,秉持着“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的原则,她接过以后点头致谢:“多谢。”
黄涛十分诧异,诧异到一直看着苏半夏回到云家人身边。
直到对上云翊警告的视线,他歉意地笑笑,回到蔡余身边,“蔡哥,你听说过这什么土豆吗?”
那个看到他和赵琳琅在草丛办事就吓得惊慌失措,逃跑过程中摔了一跤还摔到脑袋的少女,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直视他,甚至对他道谢了。
摔到脑袋还能有这效果?有趣。
“什么土豆啊?一点味道都没有,呸呸呸!”原来蔡余早就等不及了,吃了一口,大失所望,把啃剩下的半个直接丢进火里。
见状,另外三个衙役失去品尝的兴趣,依然吃他们的馒头和馍馍。
做好的馒头放久了就会变得又干又硬,不过他们有锅有柴有水,上锅蒸一下就会好很多,不比那什么土豆强?
林勇默默吃着,确实没什么味道,但要说有多难吃,也没有,明明蒸熟以后还是有点香味的。
黄涛吃了一口,惊讶挑眉,这不是有咸味吗?
他突然意识到这只手刚刚取了盐,他吃的土豆和其他人吃的不一样,所以这土豆是要蘸盐吃?唔,口感还挺绵软,味道不行或许是因为他们不懂真正的烹饪方法?
余光看到这,苏半夏并没有放松,她知道麻烦的还在后面,一边注意那里的动静,一边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快吃。
云林两家人当即不再说话,加快吃土豆的速度,尤其是林深,简直是要用吞的。
忽然间,鼻尖闻到一股香味,是丢进火堆里的土豆散发出来的,味道还挺诱人。
明明蔡余只丢了半个土豆进火堆,散发出来的香味却很快充斥了整个山洞,所有人都闻到了,不自觉地朝香味散发处看去。
赵家人只听他们说土豆不好吃,可这么香的东西,真的不好吃吗?
赵二夫人戳了戳赵二爷,使着眼色:去找云家人要点?
赵二爷瞪她一眼,你疯啦?
赵琳琅目光呆滞,机械地啃着手里的馍馍,对外界的动静一概充耳不闻。
衙役们的心再次蠢蠢欲动,水煮土豆味道不行,那烤土豆呢?没味道,加点盐不就好了?
“蔡哥,我们烤几个试试?”一个年纪小点的王衙役提议道。
“就你嘴馋。”蔡余骂了他一句,王衙役嘻嘻哈哈的也不生气,多叫了几声“蔡哥”,蔡余骂骂咧咧地烤起了土豆。
云家人不尝试烤土豆,是因为闻到了蒸熟的土豆有香味,怕烤土豆香味更浓,最终落不到肚子里。比起美味与否的小问题,当然是吃饱更要紧。
这会儿,闻到衙役那边传来的烤土豆香,糟糕的预感成真了,众人拼命地往嘴巴里塞,就怕剩余的这些保不住。
苏半夏抽空看他们一眼,没有说什么。
一个成年人吃三两的土豆就会饱,她带回来十斤小土豆,最大的也就李子那么点大,除去给衙役们的三斤,七斤够两家十四人吃饱且不会吃撑。
蔡余以前没见过土豆,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反正本来就熟了,随便烤一下烤出香味,撒上点盐再烤一下就差不多。
“来,吃吧。”
王衙役兴奋地搓搓手,接过后在手里来回倒腾几下,一口下去,烫得连连呼气。
“味道不错诶,林哥,蔡哥,你们都快尝尝。”
蔡余一听这评价就开吃,吃到嘴里后,那脸拉得老长。
说不好吃吧?那是自己的手艺。说好吃吧?他又没法昧着良心。
“挺好的。”林勇点点头。
黄涛也说:“比水煮的好吃。”
但这点好吃,不足以令他们特意跑去抢一个姑娘大雨天外出找来的食物——太损了。
看到这,苏半夏的那颗心才算放下。
土豆本身的味道比较平淡,可它美味在和什么炖就会变成什么味,下足调料和功夫才好吃。衙役们不喜欢,日后他们就能尽情地吃了。
相比之下,红薯才是最拿不出来的。
红薯本身就有足够的甜度,怎么做都行,生吃都好吃,被火一烤,香味一激发,那完了,他们一口都吃不到。
“嗝~——”林深打了个极长的嗝,满意地拍拍肚子, “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要不是怕被衙役抢走,他哪用吃得这么急啊?幸好没来抢。
不说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觉得肚子有点撑,女眷们顾着脸面,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揉肚子,生生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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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饿肚子时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吃撑已经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多感受一会儿也是好的。
年幼的云玉蓉摸着小肚子,可怜巴巴地靠在苏半夏身边,“姑姑,我难受。”
云文轩、云文青有样学样,也要去找苏半夏,被唐氏和云昭拉住,温柔地揉起小肚子。
“蓉蓉过来,别打扰姑姑。”胡氏招手。
“没事。”苏半夏往云玉蓉嘴里塞了一枚健胃消食片,又往云玉蓉手里塞了几颗,“多走走就好。”
云玉蓉吃到了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以为是糖,开心地原地蹦了一下,意识到什么,赶紧冲苏半夏眨眼睛:姑姑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小姑娘哒哒哒地跑到娘亲身边,给胡氏喂了一颗,又跟只花蝴蝶似的飞到老夫人身边,飞到其他人身边,完全没发现苏半夏又给其他人分了。
等她手里的糖果分完了,想着回去再拿几颗,就见家里人都闭着嘴,笑着看着她。
咦?都吃到了啊?云玉蓉歪歪脑袋,安静地在胡氏身边坐下。
云翊咔咔咬碎,吞下糖果,心里还在想:扁扁的,平平的,三角的,现在的糖都做得这么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大约一盏茶后,吃撑的感觉就没了。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还可能是他年轻消化得快,可是根据他的观察,连祖母都明显舒服了。
所以,这是药?
云翊面朝苏半夏,无声地做了个“药”的口型。
苏半夏点了下头。
云翊又问:还有别的?
苏半夏又点了下头,缓慢地做出几个口型:退热、风寒,都有。
这下,云翊是真放心了,流放路上最容易得的几个病都有药,那还怕什么?
相较之下,林浅是极为震惊。
他所在的位置不能完全看出苏半夏的嘴形,他也不好一直盯着未婚姑娘的嘴看,但他可以凭现有痕迹猜测一二。
那酸甜的糖他也有份,摆明了是消食用的,云翊一旦察觉就会去确认。如果有十四人份的消食药,那么说明存药量很大,很可能还有别的药。
从云翊放松的姿态来看,答案是肯定的,或许还远超预期。
这种从未见过的可以代替水稻和小麦作为主食的土豆,不论哪位官员找到,都可以运作一番成为政绩,为什么是苏半夏?她到底怎么从野外得到大量食物和药物的?
他哥是一个极为优秀的斥候,特别擅长寻找痕迹和追踪,连他都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那就只能说明确实没有。
难道那些东西还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苏半夏此人……或许有些神异。
林浅的手因为这个猜测在发抖,刚准备做些什么掩饰自己的异常,就发觉身上落下一道探究的视线。
他心中一颤,抬眼望去,和苏半夏对上了眼。
那是一双极为平静的眼,像是在说:你猜到了,那又如何?
是啊,云林两家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苏半夏越有本事,他们才能过得越好,说不定到了宁州以后,还能凭借这份神异做点什么。
皇帝把他们流放到大景朝最穷凶极恶的地方,就代表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回去,秋末冬初的流放时机,衙役们一路上的苛待,都奔着让他们活不到宁州的目的去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们为了活下去所做出的“垂死挣扎”。
想罢,林浅双手微合,朝苏半夏的方向浅浅作揖。
苏半夏轻轻点头:合作愉快。
系统迷糊了:【你俩拜堂呢?】
【……统子。】你要是不会说话,其实可以不说。
苏半夏把后半句吞了回去,【我们是在谈合作。】
【什么合作?】系统完全没看懂。
苏半夏嘴角微扬:【你猜?】
系统:???
啊啊啊宿主你变坏了!!!
7. 第 7 章
“噗。”
山洞空旷,声音被放大许多,但没人在意,谁还没放过屁啊?
直到第二声、第三声响起,且来源不是同一个人的时候,有人觉得不对了,这么多人放屁吗?
胡氏小声询问:“夏姐儿,是土豆?”
她刚刚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还特别大声,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没流放前,她是高门贵女,讲究得很,上茅房得说更衣,哪经历过这种?一张脸涨得通红,差点抬不起来。
苏半夏:“对,少吃一点不会这样,但我们不是没别的食物了吗?往好的方面想,这不是肠胃比较通畅吗?大家都忍忍吧。”
她的回答声音并不大,却顺利地传达到了所有人的耳边,因为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所有人:?
怎么忍?屏住呼吸吗?关键是要闭气多久啊?
“噗。”
“噗——”
“噗~~~”
这频率搞得所有人面有菜色,没吃过土豆却要遭受这番折磨的赵家人脸都绿了。
赵琳琅看到家里人敢怒不敢言满脸憋屈的模样,目光微微亮了一瞬,很快又暗淡下来。
大雨下了一个时辰,众人时而屏息忍耐,时而去洞口呼吸新鲜空气。
大雨下了两个时辰,众人逐渐习惯偶尔会冒出的奇怪声音和气味,有人望雨发呆,有人时不时看天,就想知道苏半夏所说的“三个时辰”究竟准不准。
三个时辰还没到,雨水渐渐小了,离时限越近,雨水越少,直到彻底消失。
山洞内一片寂静,所有人不自觉地望向苏半夏,竟然这么准?!
“她说有雨就有雨,她说三个时辰就三个时辰,这比钦天监还准啊。”王衙役的惊叹声响彻山洞,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不会说话就闭嘴!”蔡余一巴掌拍在王衙役脑袋上,巴掌声比王衙役的说话声更为响亮。
王衙役委屈地捂着脑袋瓜子,不敢吭声。
“林哥,雨停了,走吗?”黄涛问。
“我先去看看。”林勇走出山洞一看,泥土变泥潭,一脚下去差点滑倒,他放低重心,多走几步,吃力又不好走。
他都不好走,女眷们就更不行了,更不用说带脚链走,继续上路风险太大。
回到山洞后,林勇冲下属们摇头:“路不行,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再赶路。”
衙役们没有意见,加了些柴火,开始准备晚饭。
赵二夫人推了赵琳琅一把,“去。”
又来了!赵琳琅木然起身,去找黄涛要一家人的晚饭,自那天起,她就成了这一家子的奴婢。
黄涛给了她,又拿了一些送到云林两家。
送完食物,他没急着走,笑着问:“苏姑娘,明天天气可好?”
苏半夏往衙役们所在的方向看了眼,五个衙役包括林勇都在等她的答案。
“天气不错,多备些水。”
“多谢。”黄涛达成目的,走得很快。
见状,赵二爷看赵琳琅的眼神变得不耐起来,本以为能凭侄女的美色换来更好的待遇,如今看来,还是得有点别的本事。
苏半夏看天象的本事是几个衙役都需要的,侄女的身体却不能……倒也不是不能,赵二爷的心思活络起来。
今晚给的食物比以前的多一些,可依然不够云林两家人吃饱。
中午吃了一餐土豆,男女老少无一例外全部胀气放气,尽管土豆饱腹能力很强,但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阴影。
无奈这是唯一过了明面的食物,不想饿肚子就只能吃。
苏半夏起身,“我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衙役那边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惊悚,不会吧?
王衙役满脸的弱小可怜无助,“蔡哥,为了我们的鼻子,那啥……能不能?”
蔡余的脸色比他还臭,中午的土豆是他烤的,其他人不爱吃,他倒还挺喜欢那外面焦脆内里软绵的口感,所以吃得很多,也因此成了放屁大军的主力之一。
他和林深就跟较上劲儿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同样的体验他绝不想再来一次。
为此,也不是不能把食物分出去一点,反正他们离下一个县城已经很近了。
蔡余去车厢取了些带着麦麸的面粉,一转身就看到苏半夏已经到了洞口,“等等!”
还是慢了。
苏半夏已经出去了。
蔡余把一小袋面粉丢到云家人脚边,本想一走了之,又怕他们为了节省粮食吃土豆,咬着牙吐出一句:“吃这个!”
云家人:“……”
林家人:“……”
怎么说呢?完全是意外之喜。
老夫人做主:“全做了,精面给三个孩子吃,我们就吃土豆和这个。”
老人和孩子的肠胃弱一些,那一点精面给三个孩子吃,还能吃上两顿,多加一个人就不行了。
两家人都觉得这个决定没问题,商量好分工就干了起来。
云昭和云诗在林母的指导下做馒头,胡氏和唐氏一起出门,不一会儿,林深林浅也出去了,还背走了云翊。
“你们三个站住!”蔡余把铁链重新拿出来,给林深林浅锁上。
几个弱女子就算了,家人孩子都在山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跑,这三个大男人可不行,尤其是林深,饿了一路还壮得跟熊一样,谁知道他会不会偷跑?
至于云翊?一个吃喝拉撒都要别人照顾的残废,锁了也没用。
云翊看到了蔡余的鄙夷和轻慢,自他残废以后,不,自他十岁那年进入国子监起,这种眼神就伴随着他,不痛不痒,没什么好在意的。
反倒是林浅淡淡地看了蔡余一眼,像是要记住这一刻。
林深背着云翊和林浅一同出去,只一眼就分辨出苏半夏的脚印,循着她离开的痕迹跟了上去。
“将军,苏姑娘在这边。”
没走两步,林浅问:“云将军,不知我能否和苏姑娘单独谈谈?”
云翊:“这事,你该问她自己。”
林浅快走两步,作揖道:“林某先行一步。”说完就小跑着走了。
看着弟弟急匆匆的背影,林深有点懵:“将军,我弟为什么要和苏姑娘单独谈啊?他俩以前也不认识啊。”
忽然间,他懂了:“我弟不会是看上苏姑娘了吧?嘿嘿,将军,没想到我还能和你当亲家。”
云翊:“……你想多了。”
他其实也不清楚林浅具体要找表妹谈什么,可从吃完消食片后,那两人眉来眼去的表现来看,林浅或许是要拿点药?林家三人看着不像有人生病啊。
“那说不好啊。”林深一边走一边嘟囔,“我弟长得好看,年纪轻轻就是举人,还很会讨姑娘欢心……”
林深絮絮叨叨地说着弟弟的优点,听得云翊差点想问:你这到底是弟弟还是儿子?
另一边,林浅循着足迹一路找,却怎么也没找到苏半夏。
此时的苏半夏正在超市内购物。
胡氏和唐氏把身上仅有的金子银子都给她了,不算多,也有一小把,够他们吃上很多天。
今天的超市没人坐镇,东西倒是都准备好了。
土豆、芋头、山药都是带着泥的,大编织袋里装了加绒内衣、羽绒马甲等保暖衣物,手机也放柜台上了。
苏半夏拿起手机,刚打了一行字,超市后门开了,孟修远扶着南婉宁走了进来。
“夏夏!”南婉宁一看到她,立马丢了老公,三步并作两步,拉着苏半夏好一顿看。
“你这也太瘦了,是不是没吃好?也对,天天面包饼干的,能有什么营养?”
说着,南婉宁狠狠瞪了一眼孟修远,回头对上苏半夏又是春风般温暖柔和。
“明天我让阿姨去菜场买最新鲜的排骨,给你炖点排骨汤,你喜欢排骨还是猪蹄?喜欢山药还是黄豆?不然还是给你炖点燕窝、人参、冬虫夏草,你想吃哪个?都吃也行。”
孟修远扶额,老婆,关心则乱啊。
苏半夏从没被人这么关心过,那感觉有点陌生,像是从没感受过的母爱?
不知该怎么应对,她随口说了句玩笑话:“都吃了,你得吃我席。”
南婉宁笑容一僵,反手给了苏半夏脑门一下,“收回去。”
苏半夏微愣,孤儿院的孩子会扯她头发,打她脑袋,院长会打她巴掌,用脚踹她,这种带着关心的警告动作倒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做。
“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从前没人在意苏半夏的死活,她真死了一次,没想到有人在意了,还是个没有血缘关系和任何过往的陌生人。
感觉还挺新鲜的。
南婉宁又笑了,拉着苏半夏去看孟修远准备的东西,“你看看,还有其他需要的吗?时间充裕的话,可以让你姐夫去买。”
工具人姐夫:“……”
“需要的很多,但我没有足够的资金。”苏半夏取出目前所有的金子和银子,加起来就一小把,估摸着也就二三十克。
南婉宁:“银子太便宜了,还是在那边用吧。没有其他的了吗?首饰、玉佩之类会更值钱一些。”
“抄家太急,没来得及藏。”苏半夏摇头,“真有,也得等我们到了宁州安顿好以后,他们才能着手去取。”
她俩虽然绑定了听起来就牛逼哄哄的位面超市系统,可由于苏半夏是个流放犯人,开局太差,两个人同时被限定住了。
南婉宁想了想,“你们总要经过县城的吧?”
苏半夏:“按路程计算,明天就能到县城,到时候我就用……”薯片辣条等新奇又便宜的零食和人做一笔生意,赚取第一桶金了。
南婉宁:“可以零元购了。”
孟修远望天,完了。
系统惊出了呐喊名画:【天呐!!!我绑定了个什么人啊!!!】
苏半夏的瞳孔缓缓放大,这位姐姐路子有点野啊。
不过,她喜欢。
姐妹俩就第一桶金的事产生了巨大分歧。
南婉宁:“缺钱的时候能省则省,你可以挑一个合适的对象,比方欺压当地百姓的豪强,抢掠百姓的山贼之类。”
苏半夏认为南婉宁的想法太过简单粗暴,这姑娘明明是在豪门家庭和法治社会长大的,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 一身匪气。
“云家的武将是多,但唯一一个成年男人断了腿,你是希望他坐着轮椅去打豪强抢山贼吗?”还是想看两个三岁奶娃叼着奶瓶去抢劫?
南婉宁当然没把希望放在云翊身上,“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兵吗?”
苏半夏:“林深是很壮,也很有力气,但他只有一个人,还是斥候。”
“是斥候?那不是更好了?”南婉宁一脸喜色,“他可以偷偷潜入进去,把人家藏宝的地点摸得一清二楚,你就能无成本地获得一大堆……”
苏半夏严词拒绝:“不,我不能。”
南婉宁的笑容缓缓消失,“妹妹,特殊时刻特殊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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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半夏叹气:“我不希望将来人家写我的发家史,说我的第一桶金是偷来的。”
南婉宁:“这种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孟修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还在呢。
苏半夏:“人在山穷水尽之时或许会采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但是我还没到那个地步,还有系统金手指,不必剑走偏锋,按常规的来就行。”
好吧,妹妹的道德底线非常高,又兼具思维的灵活性,不会欺负别人,也吃不了亏,南婉宁放心了。
这两天,她总是做梦梦见苏半夏骑着马,抡着枪,振臂高呼,无数小兵跟着她冲锋陷阵,杀得敌方人头滚滚,怪可怕的。
确定妹妹没有因为穿越、系统、空间产生其他想法,南婉宁就着话题正常展开。
“第一桶金打算用什么来赚?我和你姐夫都是金融管理双专业,公司内部有很多优秀人才,别放过任何一项可利用资源哦。”
又是暗示,又是明示,这是生怕苏半夏不逮着他们薅羊毛。
资源兼肥羊孟修远:“……”
苏半夏没接触过这两种专业的人才,还是集团的掌权者,拥有一肚子的干货,时间允许的话,她是真的想听两人多说点。
太可惜了。
“我们在山洞避雨,我是趁雨停用找食物的借口出来的,不能离开太久,拿了东西就要回去了。”
可惜了。
南婉宁迅速改变应对策略:“那这样,你先回去,我和你姐夫先做几个策划方案,把你未来一个月的事计划一下,到时候你拿回去慢慢看。”
苏半夏:【统子,文件会被规则和谐掉吗?】
系统:【会的。】
“受限于保护位面的规则,文字和图案不能在那边显现,下次有空我再过来看吧。”苏半夏提醒了一句,拎起今日份土豆离开,“那我先走了,好好休息。”
“照顾好自己啊!”南婉宁挥手。
苏半夏的身影消失后,南婉宁强撑着的那口气松了,整个人踉跄了两下。
孟修远赶紧扶着她坐下,见她脸色不好,都不敢骂她乱来,只能委婉地表示:“她在流放路上,资金条件受限,能做的很少,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所以你还是回医院吧。
是的,南婉宁认为通过监控查看,滞后性太强,万一发生点什么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坚持要提前出院,说是只要硬件跟上,在哪里休养身体都一样,与其让她在医院担心这担心那的,还不如来超市这边就近守着。
“是我挑了个不恰当的时机去找她,也是我开车走了那条路发生车祸,更是因为我和孩子,她才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南婉宁摸着平坦的小腹,心中愧疚难当。
“我这两天看了很多古代流放的资料,夏夏要在冬天去最北的宁州,我代入宁古塔后真的……你不知道古代多少人宁愿自杀都不愿流放,你要我怎么安心在医院休养?”
孟修远其实看过,还看过很多,正因如此,能为苏半夏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你别急,事情不一定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还有时间,我们慢慢来。”
“嗯,我们开始吧。”南婉宁摸摸肚子,宝宝坚强点,爸爸妈妈都有事要忙,暂时顾不上你。
夫妻俩合作写策划案的时候,那头苏半夏回到了大景朝。
林浅寻找踪迹的本事不如他哥林深,但找个脚印而已能有多难啊?偏偏还真找不到。
他在附近来回寻找都没找到新的痕迹,便回到了脚印消失的地方,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静静地等待着。
然后,林浅眼睁睁地看着苏半夏拎着东西从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呆立当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是真的神异啊。
苏半夏把土豆倒在地上裹泥,“还不过来帮忙?”
“哦,是。”林浅回过神来,脱下外衣装土豆。
他知道自己作为秘密的发现者,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被杀保密,所以他很识时务地表示,“苏姑娘放心,我会保密的。”
系统冷哼:【你的心眼太少,你姐是心眼太多。】
苏半夏:?
沉默着干了一会儿活,林浅见苏半夏没有不高兴的迹象,劝说道:“苏姑娘,日后你再……还是要找人把风的。”
苏半夏当然知道,这不是为了钓鱼吗?看,鱼儿这么快就上钩了。
“找我有事?”
“是。”林浅站起来整理衣着,一看自己只穿了一件里衣,便又蹲了回去,多少能够挡着点。
“林家和云家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林某想问姑娘有何打算?”
苏半夏:“明日就要到县城了,我准备用一些新鲜的事物换取些金银玉饰。”
在山洞避雨的三个时辰里,林浅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苏半夏竟然打算赚钱。
“姑娘若是缺钱,我和兄长还有一些。”
苏半夏:“这几日的吃食都是用金子换的,那边不收银子和银票,金子玉石首饰都行。这一路太长,多少钱都不够用。”
这么一来,确实有些麻烦。
林浅年幼时有母亲和兄长,后来是兄长寄回来的银钱和云家的帮助,他不擅长此道,但可以从其他方面弥补回来。
“姑娘,家兄擅长寻踪觅迹,林某擅长鉴定玉石古董,这一带匪患横行,若是你有需要,我们兄弟可以去找,挑几件最值钱的,很容易脱身。”
苏半夏:“……”
为什么她身边有这么多零元购爱好者?
8. 第 8 章
林深和云翊过去的时候,本以为过去那么长时间,那两人已经谈完了,谁知道……
泥泞的地上摊着一件外衣,苏半夏和林浅不知道为什么蹲在外衣的两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进行奇怪的对话。
苏半夏:“不太行。”
林浅:“为何?”
林深和云翊忽然就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总觉得像是打扰他们俩谈正事了,但他俩谈什么呢?
苏半夏起身活动了一下蹲麻的脚,“不说了。”
地上滚落的土豆足足有五十斤,林浅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林深放下云翊后赶紧脱下外衣帮忙,捡着捡着就笑了。
“这么多土豆,我们能吃好几天。”
林浅:“总吃土豆也不行,还是得想想其他办法。”
最伤脑筋的事不是土豆吃多了胀气,而是不能让苏半夏这一路都去野外挖土豆。
一次两次还好说,次数多了,旁人会产生“土豆在野外到处都是”的想法,等到后面和别人一说,麻烦接踵而至。
“之后不会有了。”苏半夏这回一次性带这么多,就是因为后续不会再提供,让大家吃一些再带着上路,让土豆的产地仅限于这一块区域。
林深林浅的动作一顿,继续捡土豆。
云翊道:“今天耽误了这么多行程,明天会赶很多路,中午应该不会停下做饭,可能经过县城也不会休息,落下的行程他们可以用马车追上来。”
苏半夏猜到了,“为了赶进度,明天衙役可能还会打开铁链。”
已经看到除去铁链后的速度,她不信几个衙役不心动。
天底下的打工人都是一样的,拿着固定的死工资,能提早干完活休息摸鱼,谁乐意起早摸黑地干上十二个小时?打工人最恨免费加班!
至于他们为什么一开始不同意去除铁链?
哪个打工人刚入职的时候,不兢兢业业地按照公司规章制度来呢?工作一段时间后,自然懂得如何摸鱼。
脚上有没有铁链,对女眷们的影响太大了。
一听明天母亲和弟弟不用带铁链走路,林深脸上的喜色就出来了,“太好了。”
苏半夏问云翊:“明天我想去县城做一笔生意,你有没有办法?”
不算打猎所得,一个衙役一天要吃两斤以上的粮食,即便给二十一个犯人的粮食少了,每日的粮食耗费量也在四十斤左右,而他们步行五六天才能赶到下一个县城。
为了防止中途因暴雨天气受到影响,衙役每次路过县城、村庄都会多补充一些粮食,四百多斤的粮食,打牙祭用的蔬菜和肉类,日常所需的盐和调料等等,既需马车运送,也要人帮忙购买和看守。
每次路过县城时的采买事务,都是让一个衙役和一个犯人去的。
这个唯一的犯人名额需要花钱,花费还不少。相比之下,让衙役帮忙带点东西会更便宜些——云家就是这样让黄涛去县城的时候帮云翊买了药。
云翊:“我们得先确定明天去县城采买的人是谁。”
林浅:“是黄涛,赵二爷的腿年轻时受过伤,需要一些药,明天一起去的人应该是赵琳琅。”
在苏半夏的预想中,如果明天去采买的人是林勇,计划会顺利很多,换成黄涛……可以是可以,就是得出点血。
“除了爱财,黄涛有其他弱点吗?”
林深一听就惊了:“他还爱色,苏姑娘,你不能和他一起去。”
云翊摇头:“他不一定爱色。”
林浅点头:“确实,我们这一行女眷众多,黄涛只动了赵琳琅,还是赵家主动送的。”
林浅是男子,也是晚辈,不好说得太露骨,可他的意思大家都懂。
柳氏是将军侧室,胡氏、唐氏是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云昭是武将世家的洒脱闺秀,还有苏半夏和云诗,年上娇媚小妾、丰韵已育妇人、离异未育女子、貌美未婚处子、清纯年幼女童都有了。
如果黄涛真是个急色的,一路上不可能不对她们做些什么,蔡余就经常用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盯着女眷们瞧,可黄涛不曾,看着还挺规矩。
苏半夏亲眼见到黄涛和赵琳琅在草丛中办事,原身从未见过那样的事才大受惊吓,可她是从信息爆炸的时代来的,惊吓不至于,就是觉得他俩胆子挺大,还不太卫生。
当时原身是听到铃铃铛铛的铁链声过去查看的,黄涛看到她了,可后续并没有对她说什么做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爱财?”
这个云翊就不知道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此次意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认识黄涛。
反倒是林浅面有犹豫,像是知道点什么。
苏半夏:“你知道?”
林浅犹豫道:“在京城的时候我听同窗说起过,黄涛有个妹妹,天生心疾,为了替妹妹治病,他什么活都干,接押送流放犯人的活,也是想到处走动打听消息,看看有没有医术好的大夫。”
“天生心脏病?”苏半夏微愣,“有具体症状吗?”
林浅默念两句“心脏病”,随后道:“那倒没听说,同窗只说黄涛挺关心妹妹的,之前黄涛都定亲了,女方嫌弃她妹妹这病治不好还花费甚巨,说是要把人送走,黄涛就退亲了。”
“有弱点就行。”苏半夏笑了。
林深一看这个微笑,浑身一凛,总觉得黄涛的弱点会被狠狠针对,又想不出苏半夏会有什么办法,难不成……
“苏姑娘知道哪里有治心疾很厉害的大夫吗?”
苏半夏是急诊科医生,也有大量的心脏科知识——她的导师是心脏科的大牛。
“我有药。”
云翊愣住了,治心疾的药也有?等等,不用把脉吗?
林浅也在疑惑,不需要望闻问切就直接给药了吗?这是不是太草率了?亦或者,那是种神药?
苏半夏要说服的是黄涛,和三个不了解心疾的人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凭白增加掉马甲的风险。
五十斤小土豆实在太多了,苏半夏来的时候都是用装化肥的那种编织袋拎来的,编织袋不方便在这用,林深和林浅只能用外衣裹着土豆运回去。
他俩一走,这里剩下苏半夏和云翊看守剩余土豆。
苏半夏摸出一个大鸡腿给他,云翊放弃“没闻到鸡腿味却看到鸡腿”这种小问题,面不改色地接过就吃。
见他接受度如此良好,自动忽视其中的异样和逻辑,苏半夏反而心里不是滋味。
“不问我?”
云翊:“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们就当不知道。”
我们……苏半夏咀嚼着这个字眼,不确定云家人什么时候达成的一致意见。
她和原身的性格、习惯、处事差距很大,不能简单用“家中巨变,不得不变”的理由搪塞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雷会爆出来。
另一边,林深林浅抱着土豆回到山洞,一进去就感觉到了刺人的视线。
衙役和赵家人狠狠地盯着他们,表情肉眼可见:你们居然还要吃土豆!
兄弟俩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来回两趟把土豆全部带回,也把云翊背了回来,许是为了安全和稳当,这一趟走的时间有点长。
他们回来时,晚饭已经做好了:馒头、烤土豆、野菜汤,菜色匮乏但能饱。
两家人呼噜呼噜吃着,发现云翊他们吃得有点少,很快反应过来:在外面吃了。
一个个低头猛吃,并不多话,吃不了就存着,馒头和土豆明天都还能吃,不会浪费。
晚饭后,女眷们没有闲着,准备起了明天的食物。
苏半夏本想等黄涛落单的时候去说,可等来等去,黄涛连出去方便的想法都没有。
眼看再等下去就到入睡时间,她只好起身去问林勇:“林大人,不知明日是哪位大人去县城采买,能否带上我?”
林勇没有多问,喊了一声“黄涛”。
黄涛:“苏姑娘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帮你带。”
“是这样的。”苏半夏放慢语速,“许是累着了,这几日我胸口不适,偶尔会有些绞痛,想去城里抓几副药。”
“绞痛”的字眼戳到了黄涛敏感的神经,脸色肉眼可见变得紧张起来。
“怎么个痛法?”
苏半夏:“心慌、心悸、胸闷,偶尔还会头晕。”
这些都是心脏病的症状。
黄涛的脸色难看许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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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头时已经做了决定。
“林哥,我明日带苏姑娘去县城看看吧。”
“行。”林勇没有意见,其他人也没有。
有意见的是赵家人,不过在黄涛说明会帮他们带东西以后,他们就没意见了。
唯有赵琳琅时不时看苏半夏两眼,大雨天淋成落汤鸡都不打喷嚏的皮实样,会是一个有病的人吗?
翌日,众人早早起来,草草洗漱过后就上路,抽空还能啃一啃馒头和土豆。
没食物的时候,他们吃两口水就走,食物充足的时候,何必饿着自己呢?
黄涛和苏半夏则是喂了马,固定好车厢后再出发,出发得晚,没多久就赶上、超过了大部队,直至他们成为视野中的小蚂蚁。
苏半夏坐在车里看风景,看着看着就听赶车的黄涛问:“姑娘没有心疾吧?”
“嗯。”
“姑娘昨夜那么说只是为了跟我一起去县城?”
“嗯。”
“若只是想去县城,不必绕这样的弯子,用些银钱不就好了?”
“那样只是跟在你身边帮忙采买,而我想离开一段时间。”苏半夏拉开车帘,从里面钻出来,和黄涛一起坐在车架上。
黄涛退开距离,“那不行。”
“用些银钱也不行?”
“不行。”
“那……”苏半夏笑着问,“治心疾的药呢?”
黄涛猛地扭头,眸中一片愕然,原来如此。
“我怎么确定你不是在骗我?”
苏半夏:“心慌、心悸、胸闷、呼吸困难、心率失齐、手足青紫,这些都是心疾病人的常见症状,只要对症下药,即便不能和正常人一样健康,也能过一些普通的日子。”
“辘辘……”这是马车的轮子在并不平整的土路上发出的滚动声。
“哒哒……”这是马蹄一下一下踏在土路上的脚步声。
但黄涛的心跳声渐渐压过了这些,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寻求多年的东西明明近在眼前,可他突然害怕了。
“真的有效吗?”
这么多年,他寻求的每一位大夫都说难治,治不好,老夫无能,他都绝望了,觉得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或许哪一天他回到家就会见到妹妹一动不动的尸体。
然而,有一天,一个年轻姑娘说她可以治,这让他怎么相信不是骗人的?
“如果是你有心疾,吃了药马上就能知道,可你妹妹远在京城,不论是送药回去,还是等她吃了药再送信回来都需要时间。”苏半夏无奈地看着他,“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和尝试了。”
黄涛问自己:你要再尝试一次吗?你要再失望一次吗?你要再绝望一次吗?
怀抱期望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望,那感觉太难受了,可不尝试的话,妹妹岂不是永远只能这样?不,还会更糟。
黄涛捏紧了缰绳,“我不管你要去做什么,只要不跑,我都会帮你隐瞒,前提是你的药真能治我妹妹的病。”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苏半夏:“合作愉快。”
接下去的路途,就成了一问一答。
这其中包括妹妹的年龄、身高、体重、面容、舌苔,几岁发病,发病几次,有什么症状,用过什么药,有没有不良反应,有没有过敏源等等,事无巨细。
问完了,苏半夏详细说明该照顾一个心脏病人,包括生活环境、起居饮食、日常对话等等。
那些黄涛在和妹妹的日常相处中,靠时间和经验一点点琢磨出来的东西,全被她系统地概括并说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半夏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大夫都更有说服力和可信力,或许妹妹这一次真的有救了。
在那之前,他会护着她,也是护着妹妹的救命良药。
县城终于到了。
苏半夏喝了几口水,跳下马车,“我会尽快回来。”
黄涛:“我会在这等你,如果遇到危险别喊救命,喊着火了,或者打翻路边的摊子,制造混乱才方便脱身。真遇到麻烦事了,去县衙,我有办法捞你出来。”
“好,多谢。”苏半夏点点头,朝县城最繁华的地方走。
9. 第 9 章
在大景朝的第一桶金卖什么?苏半夏思考了许久。
食物?量太少,卖不出价,量多了,她还得回超市进货,不安全。
食谱?需要调查县城百姓的喜好,哪家酒楼财大气粗会一次性买断,再加上做饭、商谈,时间不够充裕。
最终,她决定卖酒。
在原身的记忆里,京城的酒楼相当繁华,其中生意最好名气最大的酒楼就属云霄楼。
云霄楼有一绝品:云霄酒。
很多人都是冲着那一口别处绝对喝不到的酒去的,许多达官贵族皇亲国戚都爱那一口,还在云霄楼拥有固定包间,一下子把这款酒的名气炒起来了。
原身喝过一次云霄酒,颜色纯净,口感醇厚,仅一口就醉了。
记忆有些模糊,苏半夏猜测度数应该在二十度,比一般的葡萄酒度数高一点,而她拿出来的可是二锅头。
红星二锅头,纯粮酿造,香气馥郁,酿造技艺属于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不信迷不死你们!
这样的酒得挑人卖,最好挑那种看着就有钱且愿意为此花钱的老头。
苏半夏先花钱买了几个现成的空酒瓶,往里面灌入了56度的绿瓶红星二锅头,而后拎着一瓶酒朝她看上的老人走去。
那人穿着锦衣华服,腰佩玉环,一看就很有钱,关键是人高马大,身体够好,喝点酒不影响。
“老人家。”
老人:?
“你叫我?”
苏半夏走近了,立马更正自己的猜测,老人肌肉遒劲,下盘很稳,应该会武。
“是的。”
老人看她一个年轻姑娘衣着朴素,说朴素还是好听的,明明花一样的年纪,模样比他孙女还好,不知道为什么穿得灰扑扑的。
“有事吗?”
苏半夏提起酒瓶:“老人家可要酒?”
老人:?
现在卖酒的都这么直接了?在大街上拦着一个人就卖?
他没见过这样的套路,倒是觉得新奇,“你的酒有什么特别的?”
苏半夏打开酒瓶,一股馥郁的酒香随之而出,产品本身质量过硬,完全不需要任何推销手段。
老人鼻子轻嗅、狠嗅、用力嗅,整个人都快趴在酒瓶上了,对酒的渴望肉眼可见,“丫头,快给我喝一口!”
苏半夏取出和酒瓶一起购买的酒杯,倒了一杯。
老人宝贝地接过,先是小心地抿了一口,被高浓度酒精激地当场“哈——”了一声,“够劲!”
他将酒杯中的所有酒液一口喝完,那股辛辣感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爽!”
“丫头,你的酒我都要了。”老人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打头一张就是一百两,那一沓,少说也有七八张。
苏半夏:“……”
这豪爽的做派让她都不好意思开价了。
罢了。
苏半夏将手里的这瓶和另外三瓶都给了他。
酒瓶小,四瓶加起来也不过两瓶500ml的二锅头的量,贵得她都想喊自己一声奸商。
“只有这么点?”老人十分失望。
苏半夏叮嘱道:“老人家,这酒后劲足,您少喝点。”
老人抚掌大笑:“你个卖酒的劝人少喝点酒?不怕没生意吗?”
“我这酒好,不怕没人买。”苏半夏取了两张银票就准备走,250ml二锅头卖五十两,真的已经很贵了。
云霄酒有达官贵族皇亲国戚当代言人,附加的品牌价值远远超过商品本身,没有名气的二锅头暂时比不了。
“丫头等等!”老人叫住她,“这酒有名字吗?”
苏半夏:“二锅头。”
老人:???
这么好的酒,你就不能取个文雅点的名吗?瞅瞅人家云霄楼!
云霄酒一百两一瓶,也就这么点。
能以一半的价格买到比云霄酒更好的酒,老人心里高兴,两手拎着带去了酒楼,他今天和几个老家伙约好吃饭的。
他在包间里等了一盏茶,老家伙姗姗来迟不说,手里还拎着和他一样的酒瓶。
“老杨,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保管你个酒虫喝了还想喝。”
说完,老人看到了桌上和他一模一样的酒瓶,“……不会吧?”
老杨冷笑:“二锅头?”
老人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我还说要买她所有的酒呢。”
老杨:“……”
不多久,另外两人也到了。
人还未到,笑声就传进了包厢,“老杨,老刘,看我们给你们带了什么!”
老杨:“……”
老刘:“……”
这熟悉的开头。
果不其然,两人也拎了酒。
四人对着桌上十六瓶二锅头,面面相觑。
那丫头对他们每个人都说酒卖完了,转个身,换个人继续卖,这是怕卖给同一个人的酒多了卖不上价?
“五十两一瓶,这就八百两了,那丫头这么缺钱?”老杨摸着下巴,好奇起来。
老刘:“真缺钱为什么不全卖了,还一个个地找买主?”
四人互相看了看,发现他们四个的共同特征是:有钱、爱酒、身体好。
卖个酒而已,那丫头这么挑的吗?
不过这点认知令他们心中很是愉悦,遇到个心善的后辈,自是值得高兴的。
尤其是在得知老杨拿出一沓银票,而对方只取了两张之后——爱财却不贪财。
“今天就这样吧,改日再聚。”老杨拎起二锅头就跑。
那急得好似屁股后头有狼在追的模样,一看就是找人去了,三人摇了摇头,“不管他,我们吃自己的。”
三人在酒楼吃吃喝喝的时候,老杨回到家叫了人,大街小巷到处找人。
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了。
“丫头!”老杨跑了那么多地方,依然脸不红气不喘,“有别的酒吗?”
苏半夏:“……”
如果需要别的酒,老人一开始就问了,隔了这么长的时间再来,怕是有别的目的。
“老人家只要酒吗?”
老杨咧嘴一笑:“丫头定亲了吗?”
苏半夏:?
都说榜下捉婿,她这是被街上捉媳?
仅思考两秒,她就放弃说谎的想法,“老人家,我的祖父过世、兄长失踪、家遭变故,几年之内不会定亲,还是不耽误旁人了。”
这……小小年纪竟遭遇这么多事,怪不得有着一般小姑娘没有的稳重。
老杨看到和孙女一般年纪的姑娘这般,心生怜悯,不禁说道:“我姓杨,杨县令是我儿子,若是遇上难事,你便来找我。”
县令之父?苏半夏没想到自己卖个酒还能有这样的际遇。
善意难得,结个善缘吧,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杨老爷,感谢您的热心帮助,这药名为布洛芬,可镇痛,可退热。”
又细细叮嘱许多注意事项,包括用法用量,成人和孩子分别该怎么吃。
“我还没帮你,你倒是先帮我了,行,有事来找我。”老杨将药小心地收入怀中。
苏半夏笑了笑,转身离开。
她前前后后找了十五个人,一人二百两,一共三千两,够买几件不错的玉饰了。
【统子,会看玉石吗?】
系统也是服了:【你觉得普通的超市……好吧,我能判定商品的价值,我会。】
在系统的指导下,苏半夏挑了一块玉佩,两只镯子,两只簪子,花光了手头上的所有银票。
她匆匆赶到城门口,发现黄涛早就等在那,一直看着城门的方向。
“抱歉,我来晚了。”苏半夏赶紧上车。
“没事。”黄涛一挥马鞭,马慢悠悠地前行。
另一边,老杨回到了家,意外见到本应该在县衙忙碌的县令儿子。
“你怎么回来了?”
“爹,听说你派人到处寻找一个年轻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吗?”杨县令关切地问。
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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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为了这种事跑回家,老杨既因儿子关心自己感到欣慰,又觉得县令因为这点私事翘班被外人得知不好。
“没什么大事。”
杨县令很确定自己的亲爹不是会为了小事兴师动众的人,只以为是在故意隐瞒,如此一来,那古怪又荒谬的风声就显得有点道理了。
“听说那姑娘是你在外面和人生的女儿?”
老翁生珠,要脸的确实得瞒着。
老杨:???
老杨:!!!
倒吸一口凉气,抄起鞋子就往不孝子的脑壳削去,“老子是给你儿子找媳妇去了!老子一把年纪还要晚节不保,你个臭小子就是欠揍!”
“爹!爹,我已经是县令了,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爹你手下留情啊嗷!”在外威风八面的杨县令,在家被打得跟猴子一样,抱着脑袋到处乱窜。
听到动静刚刚探出头的孙女,缓缓把脑袋缩了回去,完全不敢说那离谱的猜测来源于自己。
阿爹,为了宝贝女儿,你可千万别说漏嘴啊!
杨夫人翻了个白眼,拉着本来有点蔫蔫的一听有热闹可看立马精神的小儿子回房。
“娘,让我再看会儿。”小儿子可怜巴巴地哀求,他爹的好戏可不常见啊。
杨夫人一个“想挨揍?”的眼神过去,小儿子立马怂了,蔫蔫地回房休息,早知道昨日就不和小伙伴们一起爬山去了,真累。
当晚,整个杨家被一句“小公子高热不退”给惊得人仰马翻。
老杨住得远,匆忙赶到小孙子的房间时,整个杨家的人都在这了。
“怎么回事?”
杨夫人养过三个孩子,孩子发热的场景没见过十次也有八次,镇定地回复:“昨日和几个孩子又是跑马又是爬山的,累得一身汗又吹着风回来,白日人就不是很舒服,没想到到了晚上开始发热。”
“大夫给开了药,一碗下去,热度没退,现在看看针灸行不行吧。”
说话间,大夫针灸完擦着汗从里间出来,“小公子的热度有些退了,再等等看。”
众人等了又等,热度反复,就是不退,这下大夫也没辙了。
杨夫人眼眶通红,杨县令满脸焦躁,杨小姐抹着眼泪,唯有杨大公子镇定一些,“我已请了别的大夫,很快就到。”
杨大公子发觉祖父神情有异,“祖父?”
老杨回神,见家人担忧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我今日在外遇到一个卖酒的姑娘,见她长得好,性子也好,本想给涟哥儿说亲,可她说自己家有变故,几年内不会成亲,我就表明了身份。”
杨家人算是知道父亲/祖父白日闹的那一出是为了什么,细细听着。
老杨:“那姑娘听我表明身份有些惊讶,给了我一包药,说是可以镇痛和退热。”
话说到这,杨家人不禁蹙眉,这么巧?
刚刚老杨一听小孙子发热就把药带来了,他感觉那姑娘挺好的,可万一呢?万一是冲着县令之父的身份来的呢?
几番犹豫,他都没说,还是杨大公子说想看看,这才把药拿出来。
药包一经打开,几人都傻眼了。
怎么就这么点大,还是一颗颗圆形的白色的片状?这真的是药吗?
杨大公子叫来书童:“找只鸡来试药。”
鸡吃了药仍然活蹦乱跳的,看着没问题,最终还是给小公子用了。
说来也是奇,用了药之后,不到两刻钟,热度就开始下降,慢慢的恢复到正常体温。
“退热了!真的有用!”杨夫人大喜。
大夫也惊了,赶紧问老杨:“杨老爷,这药能否卖我一颗?”
“不行。”老杨紧紧捏着药包,一共就四颗,试药用了一颗,小孙子吃了一颗,就剩两颗了,万一小孙子病情反复呢?肯定不能卖!
杨县令见药效这么好,抓着亲爹就问:“爹,那姑娘叫什么名?长什么样?哪里人士?我明日就派人去提亲。”
老杨:“……”还提亲?你想屁吃!
10. 第 10 章
破庙里。
苏半夏悄然起身,和守夜的云翊交换了个眼神,踮着脚轻轻出门。
白天一直在赶路,她没有机会去超市,只能趁其他人都睡熟的下半夜偷偷去,为此还和云翊商量了一下,让他和林深换了个班。
如果有人半夜醒来,可以让云翊帮忙打个掩护——林深的身手是好,就是不太机灵。
苏半夏进入超市,惊讶地发觉这里明明没人,灯光大亮。
忘记关灯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为了方便她过来。
【统子,今日的交易量能让空间升级吗?】
系统:【你把我挑的那几件全卖了,等级升二级,空间升二级,会有一百个立方。】
苏半夏:【二级一百,什么规律?】
系统:【一、十、百、千、万。】
还是得赚钱啊!苏半夏十分眼馋后面的空间存量。
【统子,这么多酒我搬不动,超市内真的不能使用空间吗?没道理只能出不能进啊。】
系统严格地按照规定来:【不能。你可以先把货物送过去,再过去收货。】
一百立方听着很大,真要放了也没多少,还得挑价值高的来。
苏半夏捞起柜台上的手机,给孟修远打电话。
铃声没响两声就接,“急事?”声音带着还未完全清醒的睡意。
苏半夏:“抱歉,打扰你睡觉了,我需要贵重点的货物。”
“需要什么?”孟修远轻声下床。
南婉宁睡眼迷蒙地爬起来:“出什么事了?”
“没事。”孟修远捂住手机的扬声器孔,“我会处理的,你先睡。”
“是夏夏?”南婉宁的睡意立即褪去,“我也去。”
不到三分钟,苏半夏就看到两人穿着睡衣披着外套从超市后门进来了。
这穿着,这速度,不会就住楼上吧?
两人有宽敞舒适的豪宅不住,住这么个偏僻不便的小区,都是为了她。
意识到这一点,苏半夏的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她取出白天买来的玉石首饰,“这些东西砍价后花了三千两,以1:1000的比例换算,价值三百多万,但是这种品质的玉石在现代的价格会打折,经系统鉴定后是一百五十万。”
“交易等级和空间升级后有一百个立方,得安排一些贵重又不占地的货物。”
“一百五十万?”南婉宁看着这个所有货物加起来总价值不会超过三十万的超市,忽然意识到了扩张的必要性,妹妹的赚钱能力太强,她得收购一家大型商超才行。
“着急的话,我们让人给你调一些贵重的烟酒过来,顶多一个小时。”
孟修远看到了放在地上的空绿瓶,一共八瓶500ml装的红星二锅头。
“这酒好卖?”
“好卖的。”苏半夏没说她是怎么挑顾客选时机的,反正高纯度的酒确实好卖。
“我想多进些,等到下个县城再卖一批出去,提高成交量尽快升级,就是空间太小,放不了多少。”
最麻烦的是,她不能随时随地进超市,否则空间再小都不受影响。
南婉宁和孟修远自然知道她的桎梏所在,不管哪个时代,一个大活人平白消失再出现,都会令人感到惊恐,这也是他们俩不敢放其他人进这个超市的原因。
“我能在县城里自由买卖的时间不长,去一次县城顶多卖个几瓶,所以这一种酒一次拿个两三箱就顶多了。”
如果苏半夏不考虑其他因素随便卖,确实能多卖些,可未知隐患也会随之增加。
去酒楼?她不能长期稳定供货,只能搞一锤子买卖,那就得一次性提供大量酒水。
搞个摊位随便卖?仍是怎么安全且不引人注意地把酒水从空间偷渡出来的问题。
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分段进行。
先卡着金额把系统等级和空间等级升到一级,这样就有十个立方的空间,可以装下超市内本身有的各种酒类、食物。
南婉宁和孟修远按照剩余金额准备货物,等苏半夏下次过来再完成交易。
这么一来有足够充裕的时间,能准备更多的货物,种类不至于那么单一,而且交易时间短,找个方便的理由就可以完成,更为安全便捷。
三人忙活了一阵,苏半夏把货物先送过去,人再过去,装好货物后悄声回去。
【姓名:苏半夏】
【年龄:17】
【等级:lv1】
【已开通位面:蓝星】
【待开通位面:空白】
苏半夏发现个人信息的变化,赶紧问系统:【统子,升级以后可以和新的位面交易了?】
系统:【是的,看你适应良好,我也要去寻找新的位面了。】
【你放心,我绑定的宿主是你,其他人拥有的都是子系统,只能和你单向联系,你掌握的权限最大,你是最特殊的。】
苏半夏有种被猫猫安慰的既视感——我有很多铲屎官,但你是正宫,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自豪吧两脚兽!咳咳,忍住,统子不能rua!
【统子,你走了以后,我这边会受到影响吗?】
系统:【我会留下一个拥有基础功能的AI,能帮你穿越、升级。】
苏半夏:【鉴定物品价值呢?】
系统:【……你干脆直说能不能鉴定玉石?可以。】
苏半夏又问了不少问题,系统好脾气地一一回答,等她问完迅速脚底抹油溜了。
穿越伊始,系统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突然离开了,不能陪她唠嗑,不能给薅羊毛,多少有点怅然。
这点怅然在看到林浅等在破庙门口四处张望时,很快消失。
苏半夏快走几步,“不冷吗?”
“还好。”林浅暗暗抖脚,两人一起回去。
云翊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见他俩安全回来,微微松了口气。
腿不能动给他带来的限制太大了,他得想想办法,否则怕是护不住这个心越来越大的表妹。
翌日中午,苏半夏借着出去找野菜的机会,完成后续交易,将系统等级和空间等级都升到2级,并将新升级的一百立方装得满满当当。
她的今日份午餐是:豌豆饭、银耳汤、皮皮虾。
一晚上加一上午的时间,南婉宁让阿姨煮了五十个水煮蛋,五十个茶叶蛋,五十个卤蛋,鸡蛋壳都给去了,还有燕窝、银耳汤、红糖姜茶,煮好剥好能现吃的皮皮虾、帝王蟹、波龙等等。
要不是空间只能存放物品,没有保鲜功能,多了容易放坏,绝不止上面这一些。
人生的第三十二个年头,苏半夏终于感受到了姐姐式母爱——怪撑的。
摸着平坦的肚子,她拎着几根野菜回去,见其他人还没回来,随便找个方向就走。
没走多远,看到蹲着一块挖野菜的林深林浅两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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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机会!
“没别人吧?”苏半夏问林深。
林深摇头:“这里就我们三。”
“行。”苏半夏素手一翻,一手三个水煮蛋,一手三个茶叶蛋,“快吃。”
兄弟俩低头就是一顿吃,然后吃着吃着发现……怎么还有?
林深数了数,他两口一个鸡蛋,刚刚好像已经吃了五个,为什么手里还有三个?不是只有六个吗?怎么越吃越多了?
本就不聪明的脑瓜子更懵了。
林浅给苏半夏指了个方向,“云昭姑娘在那边。”
苏半夏快步朝云昭的方向走去,很快找到人,并以相同的方式投喂。
云昭的吃相斯文多了,尽管她真的很饿。
“夏夏,你真是救了我的命,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好容易饿,你每天给我的糖都是吃完的。”
如果是苏半夏刚来那两天,云昭这么饿她还能理解,没道理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啊?
“昭昭姐,你的月事多久没来了?”
没记错的话,流放二十天以来,除了云昭,其他几位女眷都来过月事。
本以为是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疲惫劳累之下导致的月事延迟,她都没往怀孕的方向想,因为云昭成婚四年没有怀孕过一次,云家落难阖府流放之际,她更是拿着“成婚四年无所出”的和离书回了家。
云昭闻言一愣,“快、快两个月了。”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是下意识觉得不可能,成婚四年都没有,和离后怎么就有了?
没意识这点前,云昭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一旦认为是怀孕,连摸肚子的动作都变轻了,生怕惊跑了这个求了多年盼了多年的孩子。
云家子嗣单薄,能有孩子自然是好事,可现在的时机不对。
“夏夏,我护不住他。”云昭既欣喜于孩子的到来,又害怕她没法在流放路上保住孩子。
“不怕。”苏半夏握住云昭的手,看着云昭的眼睛,郑重地道,“我帮你。”
云昭一把搂住苏半夏,脸蛋埋在少女瘦弱的肩膀上,眼泪就那么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感受到颈窝处的湿润,苏半夏拍着云昭的后背,安慰道:“不怕,一个孩子而已,我们养得起。”
“还有四十天就能到宁州,四十天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现在我们有足够的食物,只要你每天吃好睡好,孩子就能长得很健康。”
“等到了宁州,你的肚子就该大起来了,到时候我们就得给孩子准备衣服。昭昭姐喜欢男孩女孩?男孩我们就准备虎头帽虎头鞋小木剑,女孩就准备……”
“准备鞭子吧,咱们云家可是武将世家,女孩子还是要学点武的,也不知道她以后是喜欢剑还是枪,会用枪的姑娘飒爽英姿很帅的。”
啪嗒啪嗒,云昭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苏半夏:???
怎么还越安慰越难过了?
搂着抱着安慰半天无果,苏半夏祭出终极武器:投食。
“猪肉脯来一块,核桃来两颗,小鱼干来两根,炒豆子尝一点?”
云昭被五花八门的零食迷了眼,就跟着贪吃的小猫咪似的,被美味的猫罐头吸引了注意力,忘记了哭。
苏半夏舒了一口气,给云昭塞些花生、红枣,而后转向其他方向。
云昭定定地望着苏半夏离去的方向,捂着通红的眼,低声呢喃:“夏夏……”
这个夏夏也很好。
11.第 11 章
苏半夏找到了唐氏唐静婉。
云二公子逛元宵灯会时对唐静婉一见钟情,回去后求了柳氏。
柳氏只是一个侧室,无法在公子的婚姻大事上做主,将军和将军夫人远在边疆,一来一回所需时间太长,为免中途出现变故,柳氏求了老夫人。
老夫人问过二孙子的心意,派人打探唐家和唐静婉后,定下了这门亲事。
唐静婉的出身,说好听点是书香世家,实则是一个七品小官的庶女,她嫁入云家后,唐静婉的父亲外放到了南方当县令,品级虽然不变,升官更容易些。
云家出事后,唐静婉没来得及给家人送信,心里一直记挂着,担心家里人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也担心云家的事会牵连到唐家。
苏半夏过来时,就看到唐静婉低着头挖野菜,一边挖一边哭,不知情的一看还以为她被苛待了。
苏半夏头皮发麻,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爱哭?
“二表嫂。”
唐静婉连忙擦掉眼泪,“夏姐儿来了啊。”
“对。”苏半夏特意等到唐静婉收拾好自己后再过去,一手茶叶蛋,一手云片糕,“我记得二表嫂最喜欢林记的云片糕,出门在外买不到林记的,将就着吃一点吧。”
唐静婉全接了,犹豫着说:“我其实不喜欢林记的云片糕,他家的糕点太甜了。”
苏半夏微愣:“可我见你经常吃。”
唐静婉回忆起了什么,笑道:“你二哥第一次见到我时见我在吃,以为我喜欢,也没问过我,每次出门都给我带。他一片好意,我不好拒绝,后来他去了边疆,我想他了就吃一回。”
苏半夏万万没想到送个糕点,既送出了狗粮,又送出了刀子。
死嘴,你倒是快说点什么啊!
唐静婉见她一副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你二哥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送来的家书里放了和离书,还说过让我等他死了再嫁呢。”
可最终唐静婉没有拿出那份和离书,跟着云家一起流放了。
苏半夏能够理解云昭的夫家给出和离书迅速划清界限的行为,也能理解唐静婉为了感情和孩子不愿离开的行为。
“二表嫂,我……”
“夏姐儿,该叫二嫂了。”唐静婉握着苏半夏的手,捏她手的力度有点重,“大家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不该这么生分。”
原身刚到云家时处处小心,该喊什么就喊什么,生怕别人觉得她是小地方来的,乱攀关系,给自己和姨母惹麻烦。
等后来知事多了,想嫁给云翊留在云家,更是不敢行差踏错,落下口实。
苏半夏赞同原身的做法,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二表嫂,我并非云家之人,只是因将军和老妇人心善留在云家长大的。”
“夏姐儿?”唐静婉被这说法吓到了,“大家都是把你当亲人对待的。”
正因如此,云家被抄家流放,前途未卜,生死不知,原身没想过一走了之。
原身不放心这一家子亲人,苏半夏愿意替她照顾,却也清楚明白一件事,“二表嫂,云家不会永远这样,我也不会,不能与人把柄。”
唐静婉:?
她不明白云家都落到泥里了,一家人最应该团结共渡难关的时候,妹妹在坚持什么。
好在她这人早知自己生得貌美,但不够聪慧,学会了遇事找聪明人支招。
在家找祖母,出嫁找夫君,夫君不在,她就等回去后找老夫人,一五一十地复述着她和苏半夏的对话。
老夫人早在打探唐家的情况时,就知道这孩子所有的聪慧都点在“听话”上了,并不意外,更不意外苏半夏的选择。
“夏姐儿一路跟随照顾,不离不弃,是因我们对她的抚养恩情,可恩情总有用完的一日。”
唐静婉惊愕不已,怎么说得妹妹马上要走的样子?
她着急地道:“祖母,夏姐儿知恩图报,不会放下我们不管的。”
老夫人:“她姓苏,不会永远照顾我们。”
血缘亲人都有靠不住的时候,何况只是一个稍微带点血缘的表姑娘,能不离不弃,百般照顾,她已经很欣慰了。
唐静婉似乎还能闻到云片糕的香味,刚刚给她带来幸福回忆的云片糕忽然变得苦涩起来。
这份苦涩的心情在看到苏半夏偷偷给云翊塞鸡蛋时,又变得香甜起来。
“祖母。”唐静婉语气笃定,“夏姐儿永远都不会放下我们不管。”
老夫人顺着唐静婉的视线,看到苏半夏一边塞鸡蛋一边说着什么,云翊既要吃鸡蛋又要回她的话,忙得只想多长一张嘴。
原先苏半夏确实有嫁给云翊的意思,现在她心里想的更多的,怕是怎么带着云林两家人安全到达宁州,没有半点儿女私情。
不如说,本来就没有。
夏姐儿从一开始看上的就是云家,而不是云翊这个人。
想到这,老夫人瞪了云翊一眼,真没用。
云翊:?
他没做什么啊,祖母为什么生气了?嫌他吃得多吗?
还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哪里糟了嫌弃,表妹又给他塞了鸡蛋,“快吃,还没说完呢,继续。”
云翊:“……”
人,为什么只有一张嘴?
就在苏半夏忙着给云林两家人偷渡鸡蛋的时候,他们一行人远离的县城那边发生了不少事。
起初,是因为县令府里的下人在找一个姑娘。
杨家没有大大咧咧地说是为了退烧药,只说买到了一种不错的酒,回去喝着挺好,想再找人买一点。
这个说法得到了十几人的认同——他们也从一个年轻姑娘手里买到了好酒。
好酒啊?北方气候寒冷,大多人爱喝点小酒暖身,一听有好酒,都加入到寻找的行列。
老杨一开始还觉得挺好,找的人越多,越容易找到。
随着越来越多的情报回收,陆续整理出苏半夏的行动轨迹,确定她在卖完酒后拿钱买了玉石首饰,在城门口坐上马车离开后,找人一事顿时陷入僵局。
老杨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找,杨县令拍板决定:“找,必须找!那么好的药,若是能够大量制作,能救很多人。”
杨家派出去的人从城门口往外一点点摸索,他们手里拿着画像,遇到人就问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卖酒的姑娘。
寻常百姓感叹一句“杨老爷是真爱酒啊”,并不在意,但在意的人也有,譬如马帮的二当家。
二当家是个相当爱酒的,一听城里出现一种特别香醇的酒,卖得贵不说,数量还很少,就有点好奇了。
再一听,杨县令的爹喝过一次到处找卖酒的姑娘,肚子里的酒虫彻底苏醒。
什么酒那么好喝啊?
二当家派人去买,没买到酒,意外打听到了一件事。
“你再说一遍!”大当家站了起来。
二当家眉飞色舞地表示:“杨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根本不是在找酒,是在找药,退热效果极好。”
“杨家的小子当晚高烧不退,找了几个大夫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烧成傻子,谁知道那药刚吃下去,热度就退了。大当家,这是神药啊!”
当晚进府的两个大夫没从老杨那买到药,私下在找人,没有遮掩目的。
二当家又买通了杨家的下人,得到的消息也证实了药物的特殊。
大当家来回踱步,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犹豫。
“别犹豫了!”二当家比当事人还急,“你相公病成那样,再不吃药,烧傻了怎么办?”
大当家当然不舍得相公烧傻,可问题是:“药呢?”
二当家一噎:“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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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四颗,一颗试药,两颗给杨家那小子吃了,就剩最后一颗。”
最后一颗,杨家就当保命药一样藏着,谁来都不给。
杨县令又是一县之长,没人能让他把药拿出来。再者,一颗也不顶用。
“我要是能拿到,早拿来给你了。”二当家那叫一个憋屈。
大当家知道他是真的想帮自己,拍拍二当家的肩膀,道了声谢,把二当家闹了个大红脸。
“有那人的画像和消息吗?”
二当家从怀里掏出一张买来的画像,“杨家那边最后得到的消息是,这个姑娘跟人出城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
“不知道。”
“让马帮的兄弟姐妹帮着找找。”
“是!”二当家出去叫人。
大当家回了房,床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男子,男子面容姣好,身形瘦弱,胸腹处绑着数条绷带,隐隐透出血色,眉头微微皱着,可见他昏迷之中也很痛苦。
“檀郎。”大当家摸着男子滚烫的脸蛋,心疼极了,“我这就去一趟杨家。”
大当家赶到县衙时,杨县令正在县衙办公,一听她的来意就说:“屠帮主,药是那位姑娘送给我父亲的。”
言下之意: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可我怎么能拿父亲的东西和你谈呢?多不孝啊。
屠帮主:“……”
你要真那么孝顺,就不会把你爹珍藏的酒都喝了,气得你爹拎着鞋子打得你上蹿下跳,第二天带着伤上衙。
她是来谈交易的,自然不能戳人痛处,屠眉按捺下冲动,“我已经让马帮上下都在找了。”
杨县令说了句:“你恐怕还真找不着。”
屠眉:“她出事了?”
“也可以这么说。”
屠眉双手抱拳:“还请杨大人帮我。”
杨县令从一旁的公文中取出一叠画像,从中抽取一张。
最上面那张和屠眉拥有的画像一模一样,多了的是姑娘的名字、籍贯等信息。
屠眉一看就惊了,“流放?”
“正是。”这也是杨县令今日处理公务才发现的,“前日有从京城过来的衙役前来交接,她是偷偷进城的,已经跟随押解的衙役离开了。”
发现这一点后,杨县令把人撤了回来,把画像都销毁了。
可惜,动作慢了一步,还是散出去几张,希望不会给对方造成麻烦。
“杨大人,这位苏姑娘犯了什么事?”屠眉问。
杨县令:“她是镇西将军府的表姑娘。”
镇西将军啊?屠眉当然知道,那个被她相公以“飞鸟尽,良弓藏”六字概括的可怜一家。
“杨大人,我相公危在旦夕,还请告知这位姑娘走的什么路线。”
杨县令:“……”
你是真头铁啊,连朝廷流放的犯人都敢劫。
这个面子他还真不能不给。
正因为有马帮在,县城才没有匪患之忧,百姓想拖家带口去远一点的地方,想押货去其他地方做生意,都会找马帮护送。
但是,他也不能帮得太明显。
“嘶——”杨县令捂着肚子,弓着腰,“屠帮主,我好像吃坏肚子了,先去方便一下,你等我啊,千万要等我啊。”
杨县令绕过桌案,匆匆离开,就是动作太过慌忙,袖子好似带到了什么,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屠眉捡起一看,是流放人员的公文。
她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尤其是在流放人员的押送路线上。
流放三千里,每日步行五十里,他们走了两日就是一百里。
他们骑上好马,从官道追赶,顶多一日的功夫就能追到人。
不等杨县令回来,屠眉就跑了,回到马帮点了一众好手就走。
为了相公,劫个犯人怎么了?
12.第 12 章
不用早起晚睡,每日步行五十余里,这个既能摸鱼也不耽误赶路的进度令衙役们十分愉快。
犯人们被克扣吃食不抱怨,除去铁链没想着逃跑,每日赶路也不偷懒。
衙役们见犯人如此听话,为了后续路程能更顺利些,到了晚上,只给男人带上铁链。
苏半夏以自己为例子,教大家用碘伏消毒,用棉签擦药,再用透气的纱布裹一层。
官道上处处都是泥沙和石子,走一段就满腿灰尘,不用纱布包裹一下,药就白擦了。
一天两次,接连三天,众人的伤口都在结痂好转。
就连每晚都要带上铁链的林深和林浅,也因为刻意减少夜晚行动,破皮的伤口都结痂了。
实在是吃得太好了。
鸡蛋、鸡腿、红烧肉、水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要不是这些都得借着挖野菜和方便的理由去外面偷偷吃,他们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出来游玩的。
就是原来在家里,也没有顿顿吃鸡吃肉吃水果的啊。
两家人不禁产生一个疑问:如果哪天苏半夏当家,家里不会顿顿都这么吃吧?
云翊想治好腿站起来的愿望更强烈了,林浅想带着兄长出去找古董的想法更迫切了——两人都怕手里的钱不够一家子这么吃的。
苏半夏捏了捏云玉蓉终于胖起来的小脸蛋,手感极好,多揉两下。
云玉蓉见姑姑喜欢捏脸蛋,主动送上自己的不说,还把两个弟弟叫过来,三个小豆丁排排站,大眼睛眨巴眨巴,乖乖给姑姑捏小脸蛋。
“乖。”苏半夏挨个捏一把,一人给了一颗草莓,“去玩吧。”
“哇——”云文青的惊叹刚刚出声,一左一右伸出两只小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嘴。
云文青:?
小家伙还没搞懂为什么,就被姐姐和哥哥拉走,躲到角落叽叽咕咕好一顿说。
苏半夏满眼笑意,乖巧可人的孩子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疼一点。
反倒是亲娘唐静婉过来劝说:“夏姐儿别这么惯着他们,他们还小。”
三岁的孩子懂什么呢?
原先路上辛苦的时候,两小子是真的很懂事,累了也不说,没两天就被苏半夏又宠成孩子了,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二表嫂,没事的。”苏半夏同样给了唐静婉一颗。
唐静婉一惊,赶紧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草莓味瞬间抓住她的心巴。
“这……”她想问这是什么,又怕惹来他人注意,干脆闭嘴不说了。
苏半夏敢拿出来,一是因为大家都很注意掩饰,二是因为……
这草莓是南婉宁喜欢,自己开草莓园专门种植,用的是个头比较小的品种,没怎么人工干预,长相不好,果子还酸,说是野果也有人信。
东西偷摸吃是安全了,可总不能一直偷摸下去吧?
两家人肉眼可见地胖起来了,谁不知道他们在偷偷摸摸地吃东西?
鸡蛋、肉类可以藏着吃,能假装成野果野菜的还是得拿出来几次,省得他们两家人光是吃水煮野菜都能胖,活生生成了医学奇迹。
苏半夏想一点点拔高衙役们的阈值,当晚就拿出来一堆山药。
没条件煮山药排骨汤,就把山药洗了洗烤着吃,一部分蘸盐吃,一部分蘸蜂蜜吃。
“蜂蜜?”王衙役馋得口水都流下来了。
顾不得其他,跑去找苏半夏,“苏姑娘,我能和你换点蜂蜜吗?”
苏半夏主动问:“需要我告诉你蜂巢在什么地方吗?”
王衙役疯狂摇头:“取蜂蜜会被蜇,很疼的,我不要,和你换就好了。”他不缺那点东西,何必冒那风险?
苏半夏笑着点头:“好,我能和你换点调料吗?”
“好啊。”王衙役快步跑回去,黄涛已经在车厢里找调料了,蔡余在洗罐子准备装蜂蜜。
不一会儿,王衙役就带着调料和干净的罐子回来,换走了一部分蜂蜜。
赵家人坐不住了。
三家人一起被流放,原先过得差不多,赵家因为藏了钱和赵琳琅的关系,是过得最好的。
眼看云林两家过得越来越好,大人还看不太出,三个小孩脸都胖起来了,他们的心态早就失衡了。
土豆可以忍,吃多了放屁,太不雅观。
山药也可以忍,不是没吃过,味道就那样。
蜂蜜……他们不是没吃过,可偏偏成了最后压垮人的一根稻草。
要说赵家人有多馋那一口蜂蜜?并没有。
他们就是嫉妒心理作祟——凭什么云林两家人有,衙役们有,就他们没有?
“去。”赵二爷推了一把夫人。
赵二夫人:“……”
在老太太面前争利,让她去,要赵琳琅陪黄涛,也让她去,想吃点蜂蜜,还是让她去。
怎么,你个大男人不好争那点蝇头小利,她是女人就可以斤斤计较?
你是叔叔不好让侄女去卖,她是婶婶,就可以逼着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当暗娼?
赵二夫人有一肚子牢骚想发,无数次后悔不该心软。
她要是在赵家出事那天拿着和离书回家,不管这一家子,哪需要受这么多苦?倒霉死了!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赵二夫人心里骂骂咧咧的,面上带出几分不耐烦,去找赵琳琅提要求。
是的,提要求,经过这些日子,赵家人已经不把赵琳琅当家人了,只看作一个能用身体换来吃食和好待遇的工具。
赵琳琅似乎已经认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完赵二夫人的要求,见赵家其他人都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她面无表情地去找苏半夏。
“不知苏姑娘能否告知蜂巢所在?”
苏半夏指了个方向,“天色已晚,务必小心。”
想也知道赵家那几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不可能自己去取蜂蜜,必定是让赵琳琅去的。
“多谢。”赵琳琅冲着苏半夏点头,回去告知消息。
果不其然,赵家人想吃蜂蜜却不愿动身,让她自己一个人去。
与她血脉相连的哥哥满脸的与我无关,亲祖母闭着眼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以往好成亲姐妹的堂妹以眼神催促她快去。
赵琳琅木着脸离开,只觉悲凉,陌生人会让她小心,血缘至亲却只想着趴在她身上吸血。
最初为了让她献身,还轮番劝说,又是哭诉,又是保证,说尽好话,说她是为赵家牺牲,所有人都记得她的恩情,如今已是一个眼神都嫌多。
人怎么就能善变至此?赵琳琅不懂。
“想帮她?”不知何时,林浅坐到了苏半夏身后的位置。
苏半夏嗯了一声,又说:“放心,我不会乱来。”
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林浅还算了解她,知道她没有足够的把握不会动手,也不多劝。
救人本身是好事,可若是被赵家发现端倪,吸血虫一般咬住不放,反倒拖累云林两家就不好了。
再则,赵琳琅本人没有反抗的意愿,帮得了一次,帮不了一辈子。
这才是苏半夏没有伸出援手的原因。
林浅看向放在地上的陶罐:“蜂蜜有这么多?”
分了衙役们一小罐,这里竟还剩大半罐,那个蜂巢该有多大?
苏半夏微笑:“对啊。”
不管谁来问,那个蜂巢就是产出了这么多蜂蜜!
林浅秒懂,不再问了,老实干活。
云昭:“夏夏,我能吃吗?”
苏半夏教云昭用早孕试纸检测,确实怀孕了。
云昭将怀孕的好消息告诉家人,云家人只为此感到高兴,没人提及“没有大夫,你怎么确定?”这种事。
如今,云昭已经养成了吃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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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问苏半夏的习惯,似乎是把她当成了半个大夫。
苏半夏:“可以吃,适量就行。”
“适量?”云昭琢磨了一下,觉得吃到半饱应该没事,顿时放下心来。
这时,云诗递来一碗蜂蜜水,云昭想也没想接过就喝。
等她喝完,扭头一看,身边是三个乖乖坐着一起喝蜂蜜水的小豆丁。
云昭:“……”
她坐孩子桌?也行吧。
正好第一批烤山药熟了,先给孕妇和三个孩子,云昭就和侄子侄女换一个地方吃,省得馋到大家。
胡氏小声地道:“祖母,昭姐儿肚子里的孩子才两个月,日日这么走,是不是有点危险?”
唐静婉也很担心,她和胡氏怀孕之后都是坐稳三个月的胎再出去的,云昭这一胎着实令人担忧。
柳氏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苏半夏,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这个问题老夫人早就想过了。
“普通女子怀孕后要出摊,要下地,还要照顾一家老小,她们能平安生产,昭姐儿也能。”
唐静婉无语了,普通女子和世家女子能一样吗?
“祖母,昭姐儿打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没吃过苦。”
胡氏:“昭姐儿吃过最大的苦,怕是嫁人的这四年。”
刚说完,就收获了唐静婉的赞同眼神。
老夫人:“……”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昭姐儿自小习武,只是和礼部尚书家定亲后,得知未婚夫不喜女子舞刀弄枪,这才改成绣花写字。”
云昭十四岁定亲,十六岁出嫁,也就是说已经六年没习武了。
胡氏和唐静婉一算时间就更担心了。
六年没习武,那和不会武有什么区别嘛?
老夫人已经劝了,没劝成功,她也没办法,胡氏和唐静婉转头去找苏半夏。
苏半夏直言道:“没事的,昭昭姐身子骨好。”
五十里就是二十五公里,听起来确实很长,可是对于一个自小习武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哪怕六年不习武,打下的底子还在那,否则二十多天折腾下来,云昭早就见红了。
再者……
见两位表嫂还是有些担心,苏半夏便说:“和离归和离,昭昭姐怀的是礼部尚书府的嫡长子,真要不舒服,可以和衙役商量,让昭昭姐坐马车。”
礼部尚书子嗣艰难,三十余岁有嫡子,四十余岁有庶子,两个儿子随父亲,一样子嗣艰难。
因着儿子来得太过艰难,礼部尚书此人格外护崽,格外不讲道理,谁敢弄他儿子,他就敢抢御史的活——儿子弄的?弄老子!老子弄的?弄一家子!
押解犯人的衙役就是个底层打工人,哪敢承担让礼部尚书府嫡长子出事的责任?
别说衙役了,就是他们到了宁州,知府听说这个消息,也得飞奔而来看看这颗金蛋到底好不好。
此话一出,胡氏和唐静婉终于放心。
老夫人看着苏半夏,笑吟吟的,一看就是满意得不得了。
柳氏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心中的忧虑更胜以往,夏姐儿变了好多。
她知道流放这一路很难,也知道夏姐儿变了对云家更好,可就是有些难以适应。
有时候看着这个苏半夏,柳氏甚至觉得她不是自己养大的那个夏姐儿。
她的夏姐儿不会看天象,不懂医术,胆子不大,更不会要他人性命,可她又对云昭那么好,对云家人那么好。
“姨母。”
柳氏懵懵抬头,手里被塞进来了一块核桃酥。
“你爱吃的核桃酥。”苏半夏侧着身子,挡住从后而来的目光,“姨母快吃。”
“嗯。”柳氏低头咬下,甜味压住了鼻腔的酸涩。
这就是她的夏姐儿,善良、聪慧、谨慎的夏姐儿,她只是被狗皇帝逼变成了这样。
13.第 13 章
北方这一片地广人稀,越往北走,越是贫穷。
由于缺少维护,官道坑坑洼洼的,走起来相当费劲,行进速度被拖慢,赶马也成了一件费力的事。
蔡余把这事丢给了王衙役,说是给他个机会好好练练赶马车的技术。
王衙役乐呵呵地接过,赶着马走在最后面,喝一口蜂蜜水,一点不着急。
林深拉着板车走了一段,忽然耳朵一动,放下板车,趴在地上听着。
“三少,有马蹄声,从后面追过来了,二十人,带着兵器。”
此话一出,以林勇为首的衙役纷纷趴在地上听着,确实有动静传来。
以他们的能力,只能听到后面追来不少人,人数多少和是否带着兵器是听不出来的。
林勇是军中斥候,耳朵好使,应该是真的!
林勇指挥:“把车赶到一边,犯人靠边,把官道让出来,动作快!”
众人刚把路让出来,后面的动静越发大了。
二十匹高大的骏马驮着人飞奔而来,马上的人有男有女,左臂绑着红布,中间有个马头,个个带着兵器,一看就不是善茬。
来势汹汹,不是赶路,就是寻仇。
众人不禁庆幸提前听到动静把路让出来,否则发生冲突,他们这一行老弱妇孺根本干不过人家。
苏半夏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这群人就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为首的年轻姑娘的眼神如鹰一般,在他们中间扫了一圈,立马找到苏半夏,马鞭一指:“你,跟我走。”
所有人:???
苏半夏一个“我”字刚出口,云昭站在了她面前,胡氏和唐静婉纷纷挡住她。
林深快步走到苏半夏身旁,死死盯着屠眉,全身肌肉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云翊静静看着,并不着急,马帮在北方的名声不错,护着一方百姓,因这一届帮主是个女人,就没有强抢民女一事,更不要说是来抢衙役押解的犯人。
他更倾向于对方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表妹去做,哪怕得罪衙役,希望没有危险吧。
苏半夏拍拍云昭,走了出来:“敢问这位姑娘,不知找我何事?”
屠眉不想给苏半夏惹麻烦,胡扯一个理由:“看你顺眼,我俩结拜。”
苏半夏:“……”
这理由扯得马帮的兄弟姐妹们挪开了眼,帮主啊,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吗?
果然,马帮不能少了帮主相公。
林勇提醒:“这位姑娘,她是朝廷钦犯。”
屠眉一脸法外狂徒的无所畏惧:“我知道她是犯人,我也知道你们流放途中可以死几个犯人。”
她下巴微抬,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意思很明显:开个价吧。
林勇:“……”
在此之前,他哪敢想会有人如此堂而皇之地要求他“处死”一名犯人?
果然人只要活得够久,什么离谱的事都能遇到。
林勇没说话,其他衙役察觉氛围不对,不敢当出头鸟。
黄涛心里紧张极了,他清楚以林勇的为人不会答应这样的事,又怕其他几个衙役为银票动心,他一个人人微言轻。
他隐晦地对苏半夏使眼色:你认识的?怎么用这么鲁莽的法子?
苏半夏微微摇头:不认识,不知道。
黄涛麻了,总不至于是真的被马帮帮主看上了,想绑回去当姐妹吧?
苏半夏不确定自己身上的什么值得对方如此大张旗鼓,见对方愿意出钱买她,估摸着是友非敌,试探着问:“姑娘,可否单独谈谈?”
屠眉爽快应下,长腿一迈,潇洒下马。
那帅气流畅的动作,看得苏半夏立即下了决心:骑马,必须学!
两人走出十米远,处于一个其他人看到听不到的距离。
苏半夏:“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不知为何?”
屠眉瞥了一眼,见大部分犯人关心着这边,衙役中也有两人一直关注着,顿时明白苏半夏在这群人中的地位。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隐瞒自己的目的,只不过不能对其他人说罢了。
“我的相公受伤后高热不退,听说你手中有能退热的神药。”
破案了。
原来是布洛芬的锅。
苏半夏思虑片刻,道:“我给杨老爷的药只有镇痛和退热的效果,不一定能救你相公。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你相公什么部位受伤,伤口是否发红起脓吗?”
屠眉十分惊讶,原来千金小姐也会学医啊。
她没有隐瞒,将整个过程一一说来,包括马帮接到大镖护送途中遇到劫匪,相公为了救她被砍了一刀,刀上有毒,毒是解了但人一直昏迷,热度反反复复。
没有仪器和数据,苏半夏只能凭借对方的描述和急诊科的经验来判断,应该是细菌感染引起的伤口发炎,高烧不退。
“我给你一些碘伏,你在伤口涂抹消毒之后,再涂抹一些杀菌消炎的药膏,再给他口服一些抗生素,内服外涂一起,退烧药也得吃。”
为了给拉板车的人减轻负担,云家人会将一些衣服之类的包裹背在身上。
这会儿正好方便苏半夏借着从包裹里掏的动作,掩饰她从空间拿药品的真实动作,“这是碘伏,这是棉签,这是纱布……”
每一样她都细细叮嘱了用途,用法用量,注意事项,包括病人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药饭前吃,什么药饭后吃。
屠眉一开始很认真地听,但是听着听着,要注意的点实在太多,她给记混了。
她觉得自己更擅长打架、撸人、抢地盘,治病救人这种事还是得交给大夫,她这个只能挥挥大刀和鞭子的粗人,不给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你跟我走,医好我相公,我再送你回来。”
苏半夏:“……”
她示意屠眉回头看云家人,“你看,这一家子老弱病残孕幼,到现在还好好的,前前后后花费我不少精力,不能中途离开。”
屠眉光棍地表示:“事有轻重缓急,他们好好的,我相公快要烧死了,你得先救我相公。”
苏半夏:“……”
她俩对话的时候,林浅摸到了云翊身边,“没谈拢。”
云翊竖着耳朵听到大半,简单说明:“马帮帮主要表妹带着药回去救人,表妹担心我们不愿去。”
这是一个难解的圈。
屠眉为了救人风尘仆仆赶来找人,必定不肯轻易罢休,云林两家目前的吃食和药物都靠苏半夏,她不肯轻易离开。
两人总有一个要妥协。
最先妥协的人必定是苏半夏,因为屠眉没有后路可退,忌惮更少。
再僵持下去,衙役那边或许会先动心。
林浅上前一步:“两位姑娘,不知能否听在下一言?”
苏半夏和屠眉同时转头看他,林浅便说:“救人要紧,苏姑娘可以跟帮主走,为了苏姑娘的安全起见,需要有人陪同。”
最好的商谈结果,也不过如此。
屠眉同意了,给出保证:“马帮一向守诺,救了人,我会亲自把人送回来。”
苏半夏向云翊使眼色:我不在,你们可以吗?
云翊点头:没问题。
苏半夏便同意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谁陪苏半夏一起去。
云翊腿断了,去不了。
林深?晚上还要上铁链呢,不可能让他轻易离开。
“我去吧。”黄涛主动自荐,“我是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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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该盯着流放的犯人。”
马帮众人既有马又有兵器,真要不同意,对方还能使用武力,抢了人就跑,不如和平解决来得好,毕竟他们押送完犯人回来还得经过马帮的地盘。
林勇思索片刻,同意了,不过他还是看着苏半夏,多说了句:“姑娘路上小心。”
屠眉看着云家那群老弱病残孕幼,也怕把苏半夏带走后,这群人出事。
“老二,你带个人陪他们一程,把马给这位官差。”
二当家:“好嘞。”
屠眉急得很,一说好,立马走到自己的马旁。
“会骑马吗?”
苏半夏:“不会。”
“你跟我一骑。”屠眉掐着苏半夏的腰,把她送上马,自己踩着马镫上马,“诸位,告辞。”
马帮一众来得快,走得快,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二当家带着一个兄弟,极为自来熟地跑到林浅身边:“你叫什么?”
林浅:“在下林浅。”
二当家摸着下巴看了他半天,“你和我们大当家的相公有点像。”
林浅心说:这人嘴巴有点漏啊。
“哪里像?”
二当家:“长得好,读过书,会拽文,病秧子。”
林浅:“……”
实不相瞒,你也挺会拽文的。
二当家是个热心肠,和任何人都能很快地熟悉起来。
没几句,就把大当家的相公原先是个进京赶考的考生,偶感风寒,在外晕倒,被大当家一眼看中,扛回去当压寨相公的事说完了。
众人一边走,一边吃瓜,气氛还挺轻松。
二当家的小弟很有眼力见,在众人忙着吃瓜时,把马和云翊的板车绑在一起,衙役们就当没看见了。
二当家又说:“你们可不知道,为了找到苏姑娘,我们可吃了老大苦头了。”
“怎么说?”林浅当了回捧哏。
二当家:“苏姑娘上回去县城,杨县令的父亲帮了她的忙,苏姑娘为表谢意给了几粒药,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当晚,杨县令的儿子高热不退,吃药、针灸都没用,叫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没法子,眼看就要烧傻了,嘿!苏姑娘给的药一下去,这就救回来了。整个县城都知道的事,那我们马帮还能不知道吗?”
说到这,众人可算明白马帮的人为什么大老远地追过来,还真是为了救命。
二当家又说:“你们是不知道啊,苏姑娘给了药,没说自己叫什么,哪里人,住哪里,那我们找人怎么办?”
“怎么办?”
“马帮所有上上下下几千号兄弟,把县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整整两天两夜啊,可算遇到一个见过的。这不,一路打听,紧赶慢赶才追上的。”
小弟听得直想鼓掌,要不是杨家的下人是他亲自收买的,他还真信了。
二当家扯犊子的功夫又精进了呢。
林浅听着听着就知道这个故事里少了一些什么,多了一些什么。
少的是苏半夏怎么认识杨县令的父亲,多的是苏半夏对杨家的恩情成了满城皆知,少了怎么知道苏半夏的名字和长相,多了马帮找人的艰辛。
他尝试着抛开夸张虚构的那些,从中抽出真正有用的东西。
杨县令的儿子被救一事是真的,在得知药效后,恐怕杨家和马帮都为找人出了力,再算算他们的步行速度,马的日行速度,这群人……林浅眉心一跳。
他们不会是跑去杨县令那要的情报吧?
是了,否则苏半夏没有自报名讳,他们怎么知道她姓苏?没有画像,怎么一眼认出她?
你以为二当家嘴巴真漏啊?
人家那是在给苏半夏打补丁呢。
14.第 14 章
救人如救火,屠眉心里着急,但还记得苏半夏不会骑马。
前面一段路,屠眉将马速控制下来,让苏半夏适应坐在马背上的感觉,然后一点点加快速度,策马疾驰。
直到中途人和马都要吃饭喝水休息,看到苏半夏走路姿势别扭时,屠眉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抱歉,是我忘记你还不适应了。”
“没事,救人要紧。”苏半夏说的是真话。
一是出于医生听到病人危急时的本能,二也是理智告诉她:哪怕说明自己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骑马应该就是这样,不一次次把那两块肌肤磨破,长出厚厚的茧子,就没法保护身体。
握笔、握刀、握枪,都是同一个道理。
苏半夏如此善解人意,屠眉越发觉得抱歉。
相公是很重要,中途也耽搁了许多时间,可再怎么样,这也是一个长在深闺里的千金大小姐,连骑马都不会,其柔弱程度和相公差不了多少,她应该更小心些。
“今天辛苦一些,早点回到马帮,救了我相公,到时我给你安排一辆马车,里面垫得厚厚的,舒舒服服地送你过去。”
苏半夏察觉到这是屠眉表达歉意的方式,笑着应下:“多谢帮主。”
屠眉从马背上取来一袋子肉夹馍,分了苏半夏一半。
“我是屠眉,巾帼不让须眉的眉。”
这自我介绍太有马帮帮主的风范了,苏半夏还挺喜欢的。
“我是苏半夏。”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后续,屠眉惊讶道:“没了?”
苏半夏正在吃肉夹馍,闻言笑了:“你想听好听的呢?那我就告诉你,半夏是一种中药材,有毒,也很有用。”
屠眉有点懂她的意思了:“那我想听真实的呢?”
苏半夏的笑意不变:“我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孩子,因在夏天出生,便叫半夏。”
原身不受父亲待见,而她不受院长待见,都一样。
或许正是因为两人在某种程度的相似,她才会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具身体之上。
屠眉:“……”让你问!让你问!
相公不是叮嘱过你很多次,说你根本读不懂气氛,让你在外面尽量冷着脸装一装,少说话吗?
马帮其他人中途休息时聚在一块,刚加入的黄涛也在其中。
原本大家因为来回赶路太累不想说话,后来听到帮主和大夫说话,他们就随便那么一听,没想到听到了大夫的伤心事。
这、这可怎么办是好?!
黄涛一年到头在京城待的时间不算长,在他的印象中,镇西将军府的表姑娘很受宠。
本以为是表姑娘的爹娘觉得让她在将军府长大会更好,没想到是因为亲生爹娘不好,才被接到将军府的,这口瓜吃得啊。
屠眉的表情太过明显,苏半夏一眼就看出她在懊恼,“你不必为此感到歉疚,我已经习惯了,也接受了。”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出身,但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与其把名字的意义视为人生不幸的起点,我更愿意将它当成我要跨越的第一个坎。”
她已经跨过去了。
未来只会更好。
屠眉见她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微微松了口气。
太好了,是外表娇柔心里坚强的千金小姐,将天生的不利化作后天的动力,她喜欢这种人!和相公一样的人!
“我父亲是上一任马帮帮主,他只有我一个女儿,希望我不比任何男子差。”屠眉说。
苏半夏感叹道:“你有一个好父亲。”
屠眉:?
苏半夏:“他没给你取名屠胜男,而是屠眉,是相信你能胜过其他男子,又不希望你过分沉溺于男女之别。”
屠眉恍然:“原来我爹是这么想的啊。”
苏半夏:?
有小弟实在忍不住了,插话道:“帮主,我爹说了,老帮主想给你取名胜男,是帮主夫人嫌这名字不好听给改的。”
另一个小弟也插了一句:“老帮主当时很不服气,说屠胜男多好听啊?结果被帮主夫人梆梆几拳打服了,这才定下的现在这个。”
苏半夏:“……”
屠眉:“……”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是谁先笑的,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其他人:???
笑过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些。
屠眉问:“将军府被抄的时候,你怎么不跑?”
马帮众人手里的肉夹馍都要掉了,你俩的关系能问这个?
苏半夏静静听着,果然,屠眉还有下文:“当时要是跑了,你现在能更好地照顾他们吧?”
如果苏半夏穿在抄家现场,她当然会第一时间跑路,离开京城后凭借超市系统迅速赚取第一桶金,然后雇人北上,一路照拂云家人。
可惜,她来的时机太晚了些,所以这个答案只能从原身的想法里找。
“三表哥打了胜仗回来,皇上还给了赏赐,谁知道他进宫述职,回来就变成那样了呢?”
镇西将军府的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令很多人措手不及,马帮众人只粗粗听了个消息,不明所以,黄涛也是第一次听说这里的细节。
脑子再直的人,也能从这一句话里察觉出阴谋。
屠眉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你还没想清楚就流放了?”
再怎么样,应该也有时间说明身份,把自己摘出流放队伍吧?
苏半夏摇头否认:“云家的女眷都是世家小姐出身,连怎么生火做饭都不懂,我不放心。”
屠眉:“你会?”
“原先在苏家的时候,继母和继妹……”苏半夏不是很想背后说人坏话,点到即止,“我会。”
众人:“……”
屠眉:“苏家有钱吗?”
如果是普通人家,女子生火做饭很正常,反之就是刻意搓磨。
苏半夏:“父亲是个小官,母亲家中从商。”
屠眉无话可说,其他人陷入沉默。
当你以为一个人的处境已经很糟糕的时候,她的真实处境远比你所想象的更为糟糕。
苏半夏提起原身的身世是因为不可避免,说多了就变成卖惨故意博取同情,便到此为止。
“云家对我很好,我定要护着他们。”
屠眉终于明白一个柔弱姑娘哪来的勇气陪人流放,恩必报,情必偿,是个好姑娘。
原先说的结拜是个胡扯的借口,如今屠眉是真的想和她义结金兰。
想到就问,“你要不要认我当姐姐?”
苏半夏惊讶:“真结拜啊?”
屠眉:“我看上你了。”
“啪嗒”,有人的水袋掉了。
紧跟着,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帮主!你不能对不起昏迷着的相公啊!”
屠眉回头狠狠地瞪了眼乱喊的小弟,对苏半夏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见笑。”
“无妨。”苏半夏看出马帮众人关系不错,接着话题往下聊,“屠帮主,我现在是朝廷钦犯,认我当义妹,对马帮不利。”
屠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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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在意这些?
“就冲你把马帮放在自己之前,我也得认你这个义妹!”
屠眉拉着苏半夏跪下,有眼力见的小妹已经取来了酒水。
没有酒杯,便用水袋代替。
真正的结拜仪式需要不少流程和准备,如今在野外,一切从简。
在马帮众人的见证下,两人礼拜天地,郑重宣誓,互相敬酒。
简单的仪式结束后,屠眉搂着苏半夏站在兄弟姐妹身前,满脸喜色。
“以后苏半夏就是我的义妹,她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通知马帮各位堂主,沿途多多照顾云家人。”
马帮众人低头抱拳,统一应和:“谨遵帮主吩咐!”
苏半夏心中一动,她就说屠眉怎么如此着急与她结拜,原来如此。
一个背负弓箭的姑娘在后面原地蹦跳,疯狂摇花手,做着夸张的口型。
屠眉眯着眼睛认了好半天,才发现那是“信物”,猛地想起结拜还得交换信物。
第一次和人结拜,没有经验,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屠眉急忙摸胸摸腰摸内袋,可算找到一个像样的东西。
她从脖子上扯下一块洁白的平安扣:“这是我娘给的,我随身带了好多年,给你,保你平安。”
流放路上最重要的就是平安,算是她这个当义姐的最大祝福。
苏半夏觉得这信物拿着烫手,可她要是敢还回去,那就是真傻了。
扒拉一圈空间里的东西,全是物资,范围挺广,什么都有,就是不适合拿来当信物。
有了!苏半夏假装从怀里,实则是从空间里取出一只石英表。
“义姐,这是手表,能够精准地判断时间。”
屠眉:?
苏半夏教屠眉怎么带手表,怎么看手表的时、分、秒。
这只石英表是她自己用的,已经和系统面板上的时间校对过,再精确不过。
屠眉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把手表摘下带上重复好几次,像是一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
马帮众人围在屠眉身边,谁都想看看这新奇的玩意儿,又怕粗手粗脚的给弄坏了。
黄涛恍然大悟:“苏姑娘,这就是你能精准预判下雨的原因吗?”
“什么?”屠眉耳朵可灵,一听到预判下雨,顿时顾不上新玩具,惊喜道,“义妹,你还会看天气?”
苏半夏:“会一点。”
黄涛:“……”你那叫一点?
他的表情一看就是有故事,马帮众人缠着黄涛要他详细说说。
黄涛见苏半夏不反对,就把她如何预测天气,连几时下雨,几时雨停都能精准预测的事说了。
“哇——”马帮众人惊叹出声,看苏半夏的眼神中满是钦佩。
“帮主义妹看起来好像比帮主相公厉害。”
“两个人是不一样的厉害法。”
“帮主相公是书呆子。”
“他不是病秧子吗?”
几人说着说着,话题就歪了。
苏半夏听了一耳朵,只知道这位病重的帮主相公很会读书,有功名在身,就是身子弱了些,经常生病。
屠眉:“你姐夫身子不太好,所以他为我挡下那一刀,就是豁出命去了。”
能找到一个相爱的人,不容易。
能遇到一个用命爱你的人,更不容易。
苏半夏承诺道:“我会尽我所能。”
现代姐夫孟修远身体不算好,古代姐夫身体也不好,究竟是她的姐夫位有问题,还是……
男人都不太行?
15.第 15 章
休息时间结束,一行人继续赶路。
因着苏半夏渐渐适应这样的赶路节奏,后面众人骑得更快了。
屠眉一行人在卯时末追上苏半夏,在亥时风尘仆仆地回到马帮。
马帮的大本营设立在山中,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明面有守卫,暗地有岗哨。
最前头的兄弟发现他们回来,赶紧往里报信,大门敞开,众人一路不停地骑到大堂外。
屠眉率先下马,再扶苏半夏下马,见她脸色不好,腿脚发软,手臂一展就把人搂住了。
“我相公怎么样?”
有小弟过来牵马,正准备回答,一个姑娘跑了出来:“大当家,你相公还在烧。”
屠眉一听就急了,抱起苏半夏就跑,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跟在后面。
那个报信的姑娘跑在最前面,一把推开房门,机灵地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
屠眉直接把苏半夏放到椅子上,“夏夏,快看看你姐夫!”
苏半夏:“……”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公主抱看着唯美,实则在这个状态下的短跑冲刺,她的脑子和胃酸都快颠出来了。
头昏脑胀,胃里翻滚,能克制住呕吐的冲动就废了一番功夫,状态太差,看不了病。
幸好报信的姑娘看着不对,赶紧给倒了杯温水过来。
苏半夏先喘两口气,再喝两口水,缓上一缓。
这会儿的功夫,那姑娘又跑去点了几根蜡烛,把昏暗的卧室照亮。
好机灵一姑娘,苏半夏多看她一眼,准备开始。
“水,洗手。”
那姑娘刚跑到门口,一位男子端着盆热水进来,随风一同进来的还有他身上的药味。
苏半夏迅速洗掉手上因跑马沾上的灰尘,一看后面还有人要进来,忙说:“别进来,留两个帮忙的就够了。”
转头又对那位男子说:“是大夫吗?帮个忙,把绷带解开。”
“我……”男子刚想说什么,就被屠眉一句“听她的”堵住,只好照做。
苏半夏摸了一下病人的额头,温度很高。
论测温的精准度,当然是水银温度计,但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等,而且病人意识不清,难以配合。
她从包裹里取出测温枪,对准病人的额头,40度。
这温度太危险了。
此时,男子解开了绷带,露出病人从左胸口到右下腹的一条长达三十公分的狰狞伤口。
这么长的伤口,不缝合起来,光靠药粉怎么行?人体的自愈能力没有那么强。
苏半夏打开酒精递给男子,“给病人擦拭额头、腋下、腹股沟等位置,能够退热。”
男子低头闻了一下酒精,被这味道冲得直眯眼,看了眼闷不吭声的屠眉,乖乖照做。
苏半夏给病人做皮试,时间再怎么不够,这个也不能省,万一头孢过敏就完蛋。
幸好上次交易额头够高,留出的准备时间够多,孟修远想办法买来不少医疗用品。
酒精、碘伏、棉签、纱布、药粉、药膏、缝合针线、输液袋……这些都有,足够用了。
她拿出来的东西越多,男子和屠眉的眼神越是奇怪,这都是什么啊?
在此期间,苏半夏将要用的东西全部摆放在两张小凳子上——机灵姑娘搬的。
酒精擦身结束,她立马接手,清理、消毒、缝合,一气呵成。
男子看着苏半夏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就知道她经常给人处理外伤,再看她针扎进肉里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狠样,就知道这样的事对她而言算是日常。
“大当家,你从哪里请来的大夫?”
屠眉这会儿也在发懵呢,义妹不是将军府养大的表姑娘吗?怎么看起来手法熟练得像是治过几百号人?
将军府有那么多人给她练手吗?还是说京城流行这样的治病方式?
急诊科常年缺人手,苏半夏因此锻炼出了极佳的手速,以及什么都能自己干的本事。
缝合完了,确认皮试结果,先把盐水给挂起来,再上胸腹处的药。
苏半夏缝合伤口的时候,旁观的三人大气不敢出,就怕呼吸重了引得她扎错地方。
好不容易缝合完伤口,她又拿出一袋透明的液体,瓶瓶罐罐的粉末、针剂,插上透明的管子,把针扎进病人手背……
这些现代人熟悉的流程,在三人眼里都是格外陌生和奇怪的。
等苏半夏弄完,收拾起医疗废品,屠眉终于问了:“夏夏,这就好了吗?”
男子摸了一把病人的额头,还是热的。
苏半夏点头:“药刚给下去,效果没那么快。放心,他很快就能退热。”
收拾完,她起身时晃了一下,屠眉和男子同时伸手要扶,被另一人抢了先。
那姑娘对苏半夏笑了一下:“苏大夫,我是柯灵,您一路赶路饿了吧?我带您去吃点东西。”
屠眉后知后觉,想起最后一段路没有休息直接赶过来的。
“夏夏,你跟灵儿去吃饭吧,他们应该准备了。”
苏半夏确实饿了,把医疗废品丢进袋子里封好,塞进包裹之中。
“义姐,这个袋子里的水到了瓶口得换新的,到时候您提前派人来找我。”
屠眉:“好。”
苏半夏跟着柯灵去了厨房。
厨房大娘把一大团面条丢进沸水之中,火速捞出一碗面,撒了一把炒过的咸菜。
大冷天的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面条,配着油汪汪的咸菜,可太幸福了。
“姑娘年纪轻轻就当了大夫,吃了很多苦吧?”大娘看苏半夏的眼神满是心疼,又用实际行动表达她的关爱:两个大鸡腿。
“安身立命的根本,再辛苦也得学。”苏半夏道。
在这个生产力不高的年代,很多人养了一辈子鸡,自己从未吃过一只鸡腿。
她得收下陌生大娘的善意,哪怕有点撑。
苏半夏放慢了吃面的速度,大娘意识到什么,不太好意思:“是不是我煮太多了?林子他们都吃这么多,你比他们吃得还晚,我以为你肯定饿坏了。”
苏半夏不知道林子是谁,估摸着是和她一起回来的人。
“没事,病人还没好,今晚还得熬呢,多吃点,省得后面又饿了。”
“还得熬啊?”大娘连忙去看所剩无几的面团,“我还是再揉点吧。”
苏半夏把到了嘴边的义姐两字吞了回去:“帮主也没吃。”
柯灵:“帮主相公没退热,帮主没心思好好吃饭,一直都是随便啃两口对付过去的。”
苏半夏:“为什么你们都叫帮主相公,不称呼名字呢?”
柯灵:“帮主相公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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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我们这么叫他。”
苏半夏:“……”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另一边,屠眉一直盯着床上的相公,随便啃两口肉夹馍,都没吃出什么味。
袁睿坐在桌边,倒了一杯茶,冷的。
他也不嫌弃,喝上两口,“大当家,刚刚那位就是你不远千里特意去请的苏大夫?”
屠眉心说:哪有千里啊?你们文人就是爱拽文。
“她现在是我的义妹了。”
袁睿扫了眼屠眉左手腕上多出来的奇异物件,“那是她给你的信物?”
“嗯,叫手表,可以看时间。”屠眉摸着相公的额头,随口道。
“手表?”手能理解,表是什么?
袁睿凑近些看,“大当家,时间怎么看?”
屠眉正因相公高热不退心烦,偏偏袁睿一个劲儿地在那好奇手表,太没眼力见了!
“床上躺着的是你兄弟,你都不担心的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袁睿反问道,“你义妹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摆明了类似的病人没见过一千个,也见过一百个了。”
屠眉一回想,还别说,你还真别说,义妹全程成竹在胸,一点不着急。
不知怎么的,她也没那么急了。
“过来,我教你。”屠眉解下手表,按照苏半夏所说,对照着现在的时辰,将表盘的时针分针秒针全部叙述清楚。
袁睿听得双目异彩连连,“世间竟有如此精确之物。”
他又看向苏半夏放在一旁的包裹,“大当家以前见过这些东西吗?”
问归问,他心里很清楚,以他的见闻广博都没见过的东西,屠眉应该也是没见过的。
这些东西很可能是那位大夫独有的。
果然,屠眉摇头:“没有。”
床上的病人陶卫风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亲亲娘子和他的兄弟凑得极近。
“娘子?”
“相公,你醒啦!”屠眉大喜,弯腰去摸额头,发现热度退了不少,“夏夏的药真好,热度下来了,我让人去叫夏夏。”
屠眉跑了出去,陶卫风伸手没拦住她,看到手背上扎着的东西,顺着透明的管子看到床头挂着的输液袋。
“这是?”
袁睿:“不清楚,你娘子日行百里带回来的大夫。”
陶卫风的目光刹那间柔和下来,“娘子辛苦了。”
“不辛苦。”屠眉刚好进来,笑着在床边坐下,两人手牵着手,说着小话,显得一旁的袁睿格外多余。
袁睿摇了摇头,去一旁喝冷茶。
不多久,苏半夏来了。
看到房内的情形,掏出测温枪对准陶卫风的额头,38度,降温还挺快。
她换成水银温度计,用酒精消毒,甩了几下,确认水银柱的位置。
“张嘴,放在舌苔下面,含着就行,别咬碎了。”
陶卫风点头,用嘴唇小心翼翼地含着温度计。
屠眉:“夏夏,这是?”
“测个体温,这个更精确些。”苏半夏没了手表,只能看系统面板上的时间。
屠眉:“对了,还没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刚认的义妹苏半夏。”
“夏夏,这是我相公陶卫风,这是相公的好友袁睿,也是现任江州知州。”
流放犯人苏半夏:“……”
16.第 16 章
大景朝的行政区划和宋朝相似,都是三级制。
宋朝是路、州、县,大景朝是府、州、县,一共有十府、三十九州、三百四十县。
目前他们所在的杨县令管辖的岚县的上一级是江州,江州的上一级是江西府,隔壁就是宁州所在的江东府,两府以一条从北向南的锦江为界。
江州底下有九个县,每天的工作量绝对够袁睿朝七晚九,反正绝对不会清闲到来马帮悠闲喝茶。
也不知道这人大老远来岚县做什么。
苏半夏不确定对方知不知道她的身份,低头行礼:“见过袁知州,我救了人会立即回到流放队伍,还请大人宽恕。”
屠眉忙道:“二哥,夏夏是我特意请来救相公的,事出有因,我们此行还带了一个衙役,夏夏没有逃跑。”
袁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我还什么都没说。”
等你说完还了得?
苏半夏保持低头的动作,露出纤细的脖颈,给人的感觉就是柔弱、谦卑。
起码在陶卫风看来是这样的。
然而,袁睿并不觉得。
他去过太多地方,见过太多人,练就了一手看人的本事,很清楚此时此刻的苏半夏在他面前刻意示弱,原因很简单:流放犯人私自离开,视为逃跑,可杀。
不说苏半夏拿出来的奇异物件,就是她的医术和对陶卫风的救命之恩,袁睿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不需要她示弱。
屠眉深知政客心脏,说一套做一套,用眼神询问陶卫风,得到他的认同后连忙拉苏半夏起身。
“夏夏已经与我义结金兰,以后也是你们的妹妹,不许吓她。”
两人:“……”
莫名多了个妹妹,还是个犯人。
陶卫风是无所谓的,袁睿这边就有些麻烦了,他是朝廷封的知州,和朝廷钦犯当兄妹,传出去就是对老皇帝的不满。
苏半夏不觉得袁睿会认。
谁知袁睿不走寻常路,解下腰间佩着的玉佩,“妹妹,见面礼。”
这下,压力给到了苏半夏。
流放犯人和朝廷知州当兄妹,时刻面临翻车境地,就问你刺不刺激。
“谢过兄长。”苏半夏面无异色,双手平摊,接过玉佩。
袁睿暗笑,一声兄长竟能被她叫得这般正经,别是去寺庙进修过。
陶卫风拉了一下屠眉的手,指着玉佩示意:见面礼。
屠眉明白过来,去一旁的妆匣里取出一块女子用的玉佩:“夏夏,这是你姐夫的见面礼。”
苏半夏也收下了:“多谢义姐夫。”
义姐夫三个字似是在无形中拉了一条线,疏离有余,亲近不足。
陶卫风和袁睿交换一个眼神,确认他俩想的一样:这个义妹不好接近啊。
屠眉没他俩那么细腻的心思,没察觉现场略有些古怪的氛围,“夏夏,你吃完了吗?”
“没有。”苏半夏看了眼系统面板上的时间,“等给义姐夫测完体温,我再回去。”
屠眉深觉歉意,她这个当姐姐的不是让义妹长途奔波,就是让义妹饭都没好好吃。
“要不你教教我?”
苏半夏:“好。”
她没有拿空间里的水银体温计,而是拿现成的测温枪给屠眉演示。
“这是测温枪,对准需要测量温度的部位,你看,这里显示37.9,就是义姐夫额头上的温度。”
“人体的正常温度是36-37度这个范围,义姐夫现在的体温有一点高,药效还在发挥之中,不用在意。”
“测温枪并没有真正接触皮肤,测出来的温度会和真正的体温有些差距,没时间等待或者不方便的时候用这个,一般还是水银体温计更精准。”
发现陶卫风和袁睿也听得认真,苏半夏便多说一些,中途时间到了,还取出水银体温计给他们讲解。
“测温枪没接触到人,没关系,水银体温计用完了和用之前都得消毒。”
“消毒?”这个陌生的概念令袁睿有些在意。
苏半夏觉得提到细菌后,不可避免还要提到病菌,后续还可能延伸出微生物、寄生虫,过于麻烦了。
她举了个现成的例子:“义姐夫就是因为伤口没有消毒,造成感染,这才引起的高热。”
袁睿理解得很快:“你先前用的黑水就是消毒用的?”
苏半夏:“……那个叫碘伏,对,消毒用的。”
屠眉拿着测温枪,一会儿对准自己,一会儿对准陶卫风,玩得不亦乐乎。
“夏夏,你说的这个怎么看?”
“那是数字……”苏半夏知道袁睿的知州身份后就确认会有麻烦,不过事已至此,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教完数字,她就以“面条坨了”的借口迅速溜了,陶卫风和袁睿对知识的渴望眼神差点把她烧穿。
人一溜,屠眉就斥了句:“都怪你俩,把夏夏吓跑了。”
陶卫风接了这口锅:“抱歉,我的错。”
有兄弟勇敢顶锅,袁睿就当没听见那句话,意味深长地道:“义妹身上有太多可挖掘的秘密。”
屠眉迅速接上:“那你把人接回来。”
袁睿眉头微挑,敢情在这等着我呢。
“为兄只是个知州,宁州知州与我平级,还不是一个府的。”
他的手再长,也不能伸到隔壁府去啊。
袁睿给兄弟使眼色:快劝劝你娘子。
陶卫风反手摸上额头,“娘子,我的体温好像又有点下来了。”
屠眉转手就一个测温枪,“体温没变。”
袁睿差点笑出声来,让你找借口,被拆穿了吧?
陶卫风面不改色地道:“义妹说了测温枪没有那么精确。”
屠眉信了。
换作以往,话题被岔开后,她或许就不记得了,这一次不同。
“云翊被放在板车上拖行,七名女眷带着三个孩子,大的五岁,小的三岁,你真不捞?”
袁睿:“……”
陶卫风替兄弟解释:“娘子,不是不捞,是真捞不了。”
知道屠眉习惯“大力出奇迹”和直来直去那套,有了自己当军师后更是不爱动脑子,陶卫风说得更直白些。
“以马帮和漕帮为例,帮主是知府,二哥是知州,他不是二当家三当家,就是你诸多手下中稍微有用的一个,就算林子吧。”
“现在林子没和二当家三当家甚至你这个帮主打招呼,直接从漕帮捞人,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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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行吗?”
“当然不行!”屠眉答得极快。
袁睿嘴角微抽,稍微有用的一个,真是……该死的生动形象!
屠眉意识到了想把苏半夏捞出来的难度,可她看了看一挂上水就好转的相公,对着袁睿发出灵魂质问:“这些好东西,你不要吗?”
袁睿被问倒了。
好东西他当然想要,否则也不至于一个见面礼就把他心爱的玉佩送出去,可问题是……
“确实不好捞。”
袁睿给她分析:“捞她一个人只是有些难度,可她放心不下云家人,连云家人一起捞,那就做不到了。”
而云家,尤其是云翊,看老皇帝那安了叛国名头,还要打断腿,再流放三千里的做派就知道了。
云家去宁州的一路上不可能太平。
女眷们暂时不好说,云翊必定得死,那两个三岁男孩可能也会被斩草除根。
屠眉气得原地怒骂老皇帝一分钟。
实在太生气了,她神来一笔:“要是老皇帝死了就好了。”
如此大胆的发言,袁睿这个老皇帝亲封的知州连眼皮都不撩一下,吐出冰冷的两个字:“没用。”
屠眉:?
陶卫风为她解释:“云家历代男子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因伤病早早过世,忠心耿耿的下场是死后被人泼了通敌叛国的污名,唯一的成年男子被打断腿,阖府抄家流放。”
“不论下一任皇帝怎么做,云家不可能忘记自己怎么被卸磨杀驴,又怎么对朝廷对新皇忠心?”
话题到了这里本该结束了,陶卫风犹豫一瞬,多说了句:“若是云家人在流放路上出事,云翊就此反了朝廷都是可能的。”
屠眉瞅了瞅袁睿,见他对造反一词没有异议,顿时明白皇家和云家已经结了死仇。
“捞个妹妹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屠眉感叹。
袁睿耳朵微动,看到窗外逼近的人影,“倒也不难。”
“啊?”屠眉迷惑极了,刚刚不是还说做不到吗?
袁睿:“反了呗。”
陶卫风:“……”
屠眉:“……”
二哥,你还记得自己是老皇帝亲封的知州吗?正五品官员啊哥!
窗外的苏半夏:“……”
她在厨房吃完面,想着陶卫风该换输液袋了就慢慢踱步回来,谁知道里面在讨论怎么捞她。
苏半夏想等里面谈完了再进去,谁知道里面聊着聊着就想造反。
“该换水了。”袁睿提醒。
“哦。”屠眉准备出门喊人,一到门口就看到走过来的苏半夏,“夏夏,该换水了。”
“好。”苏半夏进门,顶着两人若有所思的目光,安静地换掉输液袋。
正准备溜呢,就被袁睿叫住:“义妹,你用的这些都是什么?我在南方做过县令,也在北方做了知州,怎么从没见过呢?”
苏半夏知道能做到一州之长的位置,袁睿不是个好对付的,那就用魔法打败魔法吧。
“兄长恕罪,师门机密,不便透露。”
袁睿:“……不知义妹师出何门?”拥有这样的力量,没道理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苏半夏微笑:“急诊科。”
17.第 17 章
马帮的人都说陶卫风身体不好,可是盐水一挂,烧立马退了。
效果强大得屠眉和陶卫风看苏半夏的眼神十分感激,而袁睿看她的眼神则是更加探究。
不用想,这位心眼子多的江州知州,必定是在思索急诊科到底是个什么神秘又强大的师门。
想吧,想破脑袋你也得不出答案。
路上折腾一天,到马帮又熬了一个多时辰,众人都撑不住了,纷纷回房休息。
柯灵带着苏半夏去了一个院子,院中种着一棵树,因光线昏暗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树,只知道十分高大。
“苏大夫,有什么事您喊一声,我就住在隔壁。”
“好的,慢走。”苏半夏送走人,锁上门。
等了五分钟,确定没人来找,也没感受到被窥伺的视线,这才进入超市。
她也不想在没人望风的情况下去超市,可这是她自穿越以来头一次没去,南婉宁肯定会担心。
果不其然。
苏半夏过去时,南婉宁就躺在柜台旁的躺椅上,一看到她,狠狠松了口气。
“怎么昨天一整天都没来?”
墙壁上的钟显示凌晨一点多,对孕妇而言,超过正常入睡时间太久。
苏半夏没有多说:“我那边有事发生,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你怀着孩子,容易疲惫,别熬夜。”
南婉宁早就困了,频频打着哈欠,见苏半夏安好就不再倔。
“行,你需要什么和你姐夫说。”
孟修远:“交给我。”
等他把妻子送上楼再下来,苏半夏还在写购物清单。
前两页全是各种各样的药品,外科手术用具,怎么还有注射用的维生素、氨基酸?
罢了,商业和医学有壁,他不懂是正常的。
孟修远飞快略过自己看不懂的内容,反正不是他去买,不需要懂。
低头一看,怎么还要男女用的手表?送人吗?
孟修远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是百达翡丽、江诗丹顿,下一刻立马把名表清出购物清单。
小姨子在那边赚点钱不容易,没必要买附加值太高的世界名表,还是得买价廉物美的,上次老婆选的那款石英表就不错。
孟修远按着眉心,虽说穿越一事事关重大,可是小姨子每次过来的时间都不定,还可能因突发事件不来。
要是每次都得等到她来再睡觉,他和老婆的身体都撑不住。
得想个办法。
苏半夏写得差不多了,放下笔的同时对孟修远说:“我现在人在马帮……”
把今天发生的事大致过了一遍,而后道:“今天是刚回马帮,暂时没人盯梢,后面就不一定了。”
孟修远没想到她送个布洛芬会产生这样的后续,过程是劳累了些,好在收益丰厚。
“有了马帮帮主当义姐,江州知州当兄长,后续和他们维持好感情,你在江东府的日子不会差。”
苏半夏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俩给了我见面礼,我得回一份。”
孟修远顿时明白男士手表的用处所在,“我原本预计给你准备一些价廉物美款的,他俩的是不是贵一些?”
苏半夏点头:“要的,其他各个价位的都准备一些吧。”将来也好送人。
孟修远有另外的担忧:“见面礼不能交易,你那边还有金子吗?”
再怎么价廉,一只四位数的男表也得十克金子,哪有那么多金子储备啊?
苏半夏也在为此头疼,她本来是打算到了下一个县城后故技重施,买上一些玉石首饰以备不时之需,哪里料得到因布洛芬的退热效果引来了屠眉?
等陶卫风身体恢复后,马帮会用马车送她回去,路上经过县城可以多停留一会儿,可她怎么解释二锅头的来源?
她已经在袁睿面前挂上了号,要是在前往宁州经过的几个县城都卖酒,一言一行很可能都落入他的眼中。
不卖也不行,空间里只有云家人给的一些金珠,完全不够用。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苏半夏道。
她都这么说了,孟修远也不好强行插手。
“行,我先给你准备着。”
苏半夏准备走了,想到今晚两人熬夜等她,劝说道:“我那突发有事很正常,让她下次别等。”
孟修远苦笑:“我尽力。”他不是没劝过,这不是没劝动吗?
苏半夏知道在自己的境遇变好之前,南婉宁很可能放不下心,多说无用。
她本想透露统子已经去找能修复他们身体的物资,转而一想,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早了没用,万一不能给孕妇用,又让他们白高兴一场,不如不说。
回到大景朝后,苏半夏在门口站了片刻,确认院子里没人,这才回到床上睡觉。
许是太久没有好好睡觉,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苏大夫?”柯灵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一起传了进来。
苏半夏睡太久,身体发软,慢悠悠地起身,“我在。”
柯灵:“苏大夫,您还好吗?”
苏半夏披了件衣服出去开门,“我没事,只是太累了多睡会。”
“那就好。”柯灵点点头,再不开门,她都担心苏大夫是不是出事,想破门了呢。
“苏大夫,饿不饿?我让婶子给您煮碗面?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苏半夏不挑食:“都可以。”
等她洗漱完,在去厨房的路上,迎面遇上了端着面的柯灵。
“苏大夫,我怕你找不到路,给你端过来了,去房间吃吧。”柯灵笑得露出右侧一个小虎牙。
苏半夏:“好的,多谢。”
柯灵大概是做惯了活,端着面走路都很快,还能和苏半夏唠嗑两句。
“苏大夫,你早上睡过去了不知道,你的事迹都在我们马帮传遍了。”
“什么事迹?”
“帮主相公病了好几天,岚县所有大夫束手无策,你一来,妙手回春,一盏茶的时间就治好了,华佗再世啊!”
苏半夏:“……”
不知道哪位仁兄在外吹的,都快到造谣的程度了,听得她一阵阵后怕,总觉得医闹近在眼前。
“我的医术没那么厉害,主要是我带来的药好。”她开始一条条解释。
“是吗?”
“岚县的大夫要是有这种药,也能很快治好的。”
“是吗?”
“没有一盏茶那么短,光是退热就花了不少时间,昨晚熬了一个多时辰。”
“辛苦了。”
“你们帮主相公的病还没完全好。”
“这样啊。”
柯灵的年纪本就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又是杏眼圆脸,偏乖巧的长相,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这样的长相本就占优势,柯灵还句句有回应,一看就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然而,同样的事苏半夏自己也干过。
“……柯灵,你信我说的吗?”
“信啊。”柯灵睁着那双可爱的杏眼,直勾勾地看着苏半夏,“苏大夫那么厉害,你说什么我都信。”
苏半夏:“……”嗯,是那个味了。
她没再说什么,沉默着回房,在桌前坐下,吃起了热心的厨房大娘煮的面。
柯灵眼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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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瞅着苏半夏:“苏大夫,你以后会成为我们的四当家吗?”
原来马帮还有个三当家,苏半夏记下这一点。
“不会。”
“为什么?”柯灵不懂,“你是帮主的义妹,我们帮主从来没和人结拜过,她会认你当义妹就说明她可喜欢你了。”
苏半夏反问:“帮主相公是你们的三当家吗?”
柯灵:“对啊。”
苏半夏差点被面噎死,好家伙,都当上三当家了,还天天让人喊你帮主相公。
“我不会一直留在马帮,不负责,不管理,就没必要占据一席之位。光拿钱不干活,那样的人多讨厌啊?灵儿不想讨厌我的对不对?”
柯灵:“……对。”
苏半夏:“义姐是帮主,义姐夫是三当家,我要是再成了四当家,整个马帮的领导层就成了我们一家人的一言堂,这样对马帮的未来发展不利。”
柯灵觉得苏大夫说得不对,无奈找不到很好的反驳点。
“要、要是你当了我们的四当家,以后大家都不用担心生病了。”
苏半夏轻笑一声:“你们需要的是大夫,花些银两就能请到,一个不够就多请几个。”
“四当家需要参与决策,决定马帮的发展方向,为帮主出谋划策,行劝诫之责,看,是不是和大夫完全不一样?”
“……对。”柯灵垂下了小脑袋。
从厨房一路端过来,面条正好是可以入口的温度,苏半夏很快就吃完了。
“柯灵,麻烦你端回去了,我出去走走。”
“不麻烦。”柯灵摇摇头,“苏大夫你要去哪里?需要我指路吗?”
苏半夏:“不用。”
厨房大娘给的量太多,她吃撑了,随便溜达溜达消消食。
路上偶遇不少马帮成员,不论男女老少,每一个都对她投来崇敬的目光,感恩得仿佛是在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可苏半夏只救了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陶卫风这个三当家在马帮的地位有些特别?
与此同时,柯灵跑去屠眉那报信。
别看她年纪小,记性格外好,将苏半夏所说的话复述得一字不差,连同当时她的表情也不放过。
看得袁睿直感叹:这真是天生当探子的料啊。
以及……苏半夏这么理智的人,真的会在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面前说这些吗?还是想通过她的嘴告诉屠眉自己对马帮没有企图?
袁睿看向躺在床上的陶卫风,确认过眼神,都是一样的想法。
然而……
“正因如此,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屠眉当着柯灵的面就这么说,可见她决心已定。
柯灵狠狠点头:“苏大夫注定要当我们的四当家!”
屠眉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选择问问外置大脑:“相公,你觉得呢?”
陶卫风:“义妹所说不无道理,若是马帮一共四个当家,三个出自我们一家,马帮就成了我们自家人的势力。”
任人唯亲,是任何一股势力都要避免的问题。
陶卫风:“义妹身份敏感,你若是大张旗鼓地庆祝,会引来无数人的注意,若是静悄悄把事办了,就显得不够重视。”
屠眉连义结金兰都是在路边办的,仪式简略到堪称粗糙,哪会考虑这么多?
“把这么好的人选放过,我半夜都能气醒抽自己两下。”
陶卫风:“……”
袁睿:“……”
那倒也不至于。
“办法不是没有。”袁睿悠哉悠哉地呷一口茶,在屠眉快要喷火的注视下,笑了声,“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18.第 18 章
苏半夏溜达到屠眉和陶卫风的房间时,袁睿也在,仍然端着一杯茶。
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天天在人家夫妻的卧室喝茶,还能如此自在。
苏半夏向三人依次打招呼,“我来看看义姐夫恢复得怎么样。”
陶卫风:“比之前好多了,没再发热。”
苏半夏用测温枪测了一下,体温正常,胸腹的伤口没有异常。
“没有其他异常,我就不给你加退热的药,只给你挂消炎的。昨晚刚挂的水,现在挂有点早,两个时辰后我再来。”
但她没能离开,因为屠眉找她有事:“夏夏,你要不要当马帮的四当家?”
苏半夏确信溜达的时间足够柯灵过来报信,难不成中途发生什么事拦住了柯灵?
“义姐,我不合适。”
不合适,而不是不愿意。
三人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屠眉道:“哪里不合适了?等你上任四当家,我再找个五当家。”
这就是袁睿提出的办法:既然马帮领导层里一家人成分太多,把权利分出去一部分就是。
只要屠眉舍得。
屠眉自然舍得,她很清楚光靠自己坐不稳马帮帮主之位。
以她的出色身手,以一敌三不成问题,可一个势力要发展壮大,光靠武力是不够的。武力拉拢不了人心,赚不了钱财,一个人的武力更敌不过群殴。
于是,屠眉提拔了圆滑世故的二当家,找来足智多谋的三当家,而四当家的位置,她认为非苏半夏莫属。
苏半夏拥有一手好医术和好药材,足以让她在任何地方站稳脚跟,小小的宁州困不住她。
她如此理智、优秀、懂得感恩,得在她落魄困苦之际下注,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好。
再则,苏半夏和屠眉一样是女人。
屠眉的确可以凭借出色的武力镇压手下,可领导层只有她一个女人,会在无形之中削弱她的影响力。
以上都是陶卫风在被窝里给她分析的,屠眉深以为然。
过去的一切都是屠眉凭直觉做的,有了陶卫风的分析后,她才知道马帮需要什么,如何对症下药。
现在,她就是拉拢一个对马帮而言有些风险又能带来巨大收益的人选。
苏半夏垂眸沉吟,要说她不想当马帮四当家?那就是扯淡。
在江西府和江东府这两府之地,马帮是官府都不敢硬碰硬的地头蛇,四当家的身份会成为她发展势力的第一块基石。
可是,她能选择的势力不止马帮,没有足够的筹码就下手,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我能问问五当家的人选吗?”
屠眉看向了袁睿,苏半夏惊了,不会吧?
袁睿是官,马帮近匪,官匪勾结,他的乌纱帽不要了?
找了个马帮的三当家当兄弟,还能说是因为马帮在江州的势力太大,他是为了更好地管理江州,要是直接成了五当家,几十张嘴都说不清。
屠眉:“二哥建议在帮里找。”
袁睿:“马帮一众兄弟姐妹多年来为帮里出生入死,值得两个当家的位置。”
苏半夏了然,平衡之道啊。
大当家和三当家是夫妻,是绝对的利益共同体,二当家和五当家是马帮兄弟,是广大民众代表,正好二对二。
而她虽占据义妹的名分,与其他人没有太多利益瓜葛,马帮好,她才好,算是一个中立者、监督者。
帮主夫妻和帮众利益一致的时候,她那一票无所谓,反之,那一票至关重要。
苏半夏:“我可以,但不是现在。”
她能答应,屠眉就很高兴了,不是现在有什么关系?都扒拉到碗里了,还能跑了不成?
“我们商量过了,现在公布你的身份会很麻烦,就让你以我义妹的身份在马帮行走。我会在人前处处显示对你的看重和依仗,帮内兄弟姐妹能懂的懂,不懂的会被带着做。”
“等到哪天你有了足够的准备和威望,不用我说,他们也会推你上任。趁着这段时间,我们还能好好物色五当家的人选。”
苏半夏认同这个做法。
“你的事说完了,那来说说我的事吧。”袁睿放下茶杯,发出的碰撞声很是轻微,却像一记拳头敲在苏半夏心头。
苏半夏眉眼低垂,神情恭敬:“兄长请。”
袁睿不喜欢她假装正经的模样,又知道自己说了没用,干脆忽视。
“你的碘伏很好,我要一万瓶。”
苏半夏:?
“退热药,我要一万颗。”
“消炎的水,我要一万袋。”
袁睿这一狮子大开口,直接把苏半夏干沉默了。
本以为是大生意来了,正好能赚一笔,如今看来……咋的,你是要准备打仗吗?
“敢问兄长,你要这么多药做什么?”
袁睿眼眸微眯,没说做不到,那就是有办法搞到,义妹很厉害啊。
“弟妹没和你说,三弟是怎么受伤的?”
“义姐只说义姐夫为她挡了一刀,豁出性命,病情严重。”苏半夏看向屠眉,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屠眉颔首,确实有隐情。
“我来说吧。”袁睿正色道,“一月前,江西府知府来找我,说是有一伙贼人从江东府而来,一路烧杀抢掠,害了不少人。知府派人前去围剿,对方钻入山林之中,滑不溜手,很难寻找。”
“知府看上了马帮对本地的熟悉,希望我能当个说客,让马帮出部分人手,协助官府剿匪。”
“马帮这些年一直在干走镖生意,在民间名声还算不错,很多人忘了,上数个十几年,马帮也是江州一匪。能有和官府联手的机会,自是好的。”
百姓是健忘的,只要马帮能够清剿匪患,让他们安心过日子,他们就不会计较那么多。
官府的态度就更不用说。
没了马帮,还有驴帮、漕帮,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他们不愿意劳师动众。
袁睿:“我指挥官府和从军营借调来的人,三弟和弟妹协助我们将他们逼迫到方便我们围剿动手之地。”
“一开始,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后面这伙贼人发现即将被围剿,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开始突围,而他们选择了三弟和弟妹所在的方向。”
后面的事,不用说也能知道。
“在这场围剿行动之中,受伤的人有很多,治疗不及死亡的也不少。”袁睿面色郑重,“义妹,你该知道,若是你能够早点出现,能救下多少人。”
屠眉脸色骤变,那伙贼人流窜过来时,夏夏还在京城当她的大小姐呢。
她正要开口,被陶卫风拉住手,示意她别着急。
屠眉只能按捺下这份焦急,只在心里下了决定:袁睿敢说难听的,就吃她一记破颜拳!
袁睿顶着屠眉那“再不说点好的,我要揍你了!”的威胁视线,按照计划说了下去:“我说这些不是指责你出现不够及时,是希望能多备下一些药,下次若是再有伤者就可以及时治疗。”
这还差不多!屠眉轻哼一声,收获陶卫风无奈又包容的笑。
苏半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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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会因有人死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而自责的人,太容易抑郁了,干不了医生。
“你要的量太多,短时间内我难以提供。”
袁睿:“无妨,我可以等。”
苏半夏又道:“我不要银票,只要价值高的玉石首饰。”
她拿着银票得去店里买,买多了一样会被人注意到,不如省去中间过程。
袁睿不解但应允:“可以。”
两人商量一阵,最终将第一批交易数量定在三千瓶碘伏、三千颗布洛芬。
注射用头孢,不在交易范畴。
“有些人对头孢过敏,严重的会死,普通大夫也不会皮试和注射。”后者才是苏半夏坚持不卖注射用头孢的原因。
袁睿:“若是你来教呢?”
苏半夏:“……”
她以前是用输液管替代人体经脉,一根可以反复使用很多次,教导和练习都没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医疗废弃品对当前世界的影响。
大景朝没有处理医疗废弃品的能力,她都是回收以后交给孟修远,让那边处理的。
一旦这边的交易量上去,医疗废弃品做不到全部回收,不知道系统的判定标准,怕冲着最坏的去了,做事难免束手束脚。
这份沉默给了袁睿答案,“……很难吗?”
苏半夏有很多考虑,只说了难度最高的一个:“如果你只想要会扎针、注射的大夫,挑选时间不算,培训需要一个月。”
大部分时间都得花在怎么克服在人身上扎针的心理。
袁睿试探着问:“如果我想要更好的呢?你这样的呢?”
苏半夏先是沉默,而后叹气:“十年。”
本硕博连读八年,再加上急诊科的两年,还不算其他的,十年都是少说的。
“嘶——”屠眉倒吸一口凉气,还嫌不够尊敬那十年,又“嘶——”了一口。
对上苏半夏和袁睿无语的眼神,陶卫风歉意地笑笑,抓住屠眉的手示意她别捣乱。
他的心里则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可是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要想跟着苏半夏学医,起码已懂事,能认字,能干活,那么最低年龄就是八岁。
悟性好的,学成后十八岁,同龄人都当孩子爹娘了,你才开始学着给人看病。
若是能够忍住枯燥,将这份医术学至大成,凭那心性与能力干点什么不好?说不定都考中状元了。
如果苏半夏能得知他的想法,必定会给予赞同: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弃医从啥,啥都能行。
“十年,太长了。”长得袁睿再眼馋都想放弃。
苏半夏岔开话题:“注射用头孢不行,口服类头孢可以。”
“还有口服的?”袁睿又精神起来了,“那怎么给三弟用注射的?”
苏半夏:“注射的药效发挥更快,义姐夫病情严重,等不了。”
袁睿忙道:“我要两万颗!”
苏半夏:“……”你在想屁吃。
袁睿通过她的沉默察觉什么,一脸狐疑:“你在骂我?”
苏半夏微笑:“两千颗。”
袁睿:?!!
晴天霹雳!当即顾不上其他。
“一万颗,不能更少了。”
“三千,不能更多。”
“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八千!”
两人就头孢的数量展开激烈争执,一旁陶卫风悄悄地和屠眉说:“不管二哥要多少,我们要一半。”
屠眉的眼睛亮了,捡相公真是她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
19.第 19 章
三千瓶碘伏、三千颗布洛芬、四千颗头孢。
这是和袁睿的第一批交易数量。
后面还有马帮要的一半。
双方都给了定金,莲花玉佩和牡丹玉佩。
经过系统AI的判定,价值分别在一千两和五百两左右。
苏半夏和袁睿压量,不是不想赚钱,是因为不好搬运。
布洛芬还好说,一瓶一百颗,一共就三十瓶,三千瓶碘伏是个什么概念啊?
按一瓶500ml的碘伏重一斤来算,三千斤,这样搬下来,手还能要吗?
相比之下,她从哪里搞来的药物都是小问题。
袁睿是个聪明人,见她不愿说就不会再追问,而同样的聪明人马帮也有一个。
所需药物量太大,苏半夏估计孟修远那边要想买齐也要不少时间。
趁着陶卫风还没开始挂水,她去了一趟超市。
超市内放置了一套办公桌椅,南婉宁戴着眼镜坐在电脑前,正和人开视频会议,都市精英范扑面而来。
发现苏半夏的到来,南婉宁说了句“会议暂停”,连忙起身:“夏夏,有急事吗?”
苏半夏:“不急,你忙你的。”
她从电脑背面过去,捞起放在柜台上的手机,正要给孟修远发消息,手机屏幕被一只漂亮的手盖住。
“姐姐在这,有事当然是姐姐帮你。”南婉宁的语气里难得带了点强硬。
由于自己和孩子的命都是苏半夏救的,自己能有现在的人生主要是因为占了苏半夏的身份,感激之情和愧疚之心作祟,南婉宁天然地在苏半夏面前矮了一头,总想着多关心妹妹一点,多照顾妹妹一点。
可她换来的是什么?
妹妹想要什么,孟修远买,妹妹需要什么,孟修远知道,妹妹千里迢迢赶去救人,孟修远知道,而她当时在!睡!觉!
知道以后,她就把孟修远赶走了,有你在,妹妹有什么都不和我说!
南婉宁很清楚苏半夏那么做,是担心她身体不好,还怀着孩子,受到影响,但不妨碍她觉得苏半夏和自己不亲近。
“我首先是南婉宁,是你的姐姐,而后才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南婉宁觉得顺序很重要,个别字眼上落了重音。
苏半夏:?
她不是很懂南婉宁在坚持什么,视频会议不重要吗?
“我只是让孟总帮忙买点药,这事不急。”
当然不急。
总不可能前脚刚和人谈好生意,后脚就给送货上门吧?
“又买药?”南婉宁自动忽略“不急”两个字,妹妹的事哪有不急的?
“你那边需要的药有点多,方便起见,我去收购一家医院吧。”
苏半夏:“……这手笔是不是有点大?”买个药店就够了。
南婉宁:“如果将来你需要做什么外科手术,我能以更新仪器的名义把旧机器换给你。”
苏半夏正色道:“谢谢姐姐!”
这手笔哪里大了?
明明这么多年一直都这样!是她见识少了。
南婉宁第一次听苏半夏喊她姐姐,可把她给兴奋的,不就是一家医院吗?但凡妹妹想要的,十家也买!
二话不说,捞起手机就给秘书打电话:“谭秘,我要收购医院,规模大一点,资质全一点,尤其是外科方面。”
谭秘书:???
“老板,你要进军医疗行业吗?这是不是有点突然?”
明明刚刚他们还在聊怎么进军珠宝行业,从珠宝到医疗,是不是跨得有点多了?
“不突然,我妹妹是医生,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南婉宁温柔的目光落在苏半夏身上,“夏夏,你想要哪家医院?你原来上班的那家好不好?”
谭秘书跟了老板三年,头一次听说还有个妹妹。
应该不是亲妹妹,新认的吗?那她是不是也得送点礼,拉近一下关系啊?
“那是公立医院,你别乱来。”苏半夏已经开始为南婉宁肚子里的孩子头疼了,当妈的这个性子,孩子未来得被宠成什么样啊?
南婉宁一锤定音:“那就收购私立的,不管多少钱,直接砸,关键是速度。”
谭秘书:“收到!”
苏半夏:“……”
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孟修远都苦笑,拉不住,真的拉不住。
不想打扰南婉宁办正事,她简单说明自己需要的药物就走了。
南婉宁目送她离开,迅速回到电脑前,再度成了商场上的冷面玫瑰。
“会议继续。”
绕指柔?那当然只给家人。
打工人需要的只有飙升的业绩和奖金。
苏半夏回去后就给陶卫风挂上水,换了药。
陶卫风和袁睿对这些很感兴趣,问个不停,她便挑着能说的、不用展开太多的内容说。
与此同时,流放的一行人经过岚县以北的良县。
黄涛不在,本该是蔡余负责补给,不巧蔡余吃坏肚子,就由王衙役赶着马车去县城。
至于另一个名额,则被二当家的小弟以帮忙的名义捞走了。
去的时候是一辆马车,回来的时候是两辆马车,后面那辆马车的车辙印很深,一看就装了很多东西。
林勇问王衙役怎么回事,王衙役还有点一头雾水,迷迷糊糊地说:“二狗子在路上遇到他们马帮的人,也不知道他们说了啥,等我回过神,他就赶着马车来了。”
林勇:“……”你这神回得够久的。
事已至此,马帮摆明了看在苏半夏的份上要照顾云家,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二当家多会看人眼色啊?他就是凭借这个才坐上这个位置的。
一看林勇不管,从马车里掏出现成的卤猪蹄、红烧肉、烤鸡,什么好吃拿什么,还不忘给衙役们送一些。
衙役们吃着烤鸡,喝着小酒,身子一扭,就当没看到没听到。
二当家嘿嘿一笑,给云林两家人塞了吃的不说,衣服和鞋子也备上了。
等到休息完重新赶路,又把云老夫人和三个孩子送上马车,他和二狗子一人赶一辆马车。
林勇见女眷们和男人都在走路,考虑到老人和孩子确实耽误路程,没有多说什么。
云玉蓉扒着车厢,“二当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二当家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当然。”
云玉蓉:“我姑姑什么时候回来啊?”
二当家的花朵蔫了点:“……我也说不好,你想姑姑了?”
云玉蓉比他还蔫,可怜巴巴地点头,云文青和云文轩兄弟俩眼巴巴地瞅着二当家。
二当家算算时间,给三个小豆丁一点期望:“苏姑娘医术好的话,等我们到下下个县城,应该就能遇上。”
“这么久啊?”云玉蓉十分失望,可二当家也没办法。
回去的时候着急些,当晚能赶到,医术再好一些,怎么也得个两三天吧?确认病情不会反复才能离开。
四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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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误下来,想要赶上他们的进程,得花费不少时间。
不远处,云昭和胡氏也在讨论这个。
“夏夏这一走,想赶上我们恐怕得花不少时间。”
胡氏:“花点时间倒不算什么,就是怕她吃苦。”
唐静婉十分赞同:“夏姐儿从前出行都有马车,不会骑马还硬要骑马赶路,也不知道两条腿伤得怎么样了。”
学过骑马的人都知道大腿内侧那两块皮肤会被擦伤,云昭这个自小习武的人就更懂了。
闻言,她有些懊恼:“我该早点教夏夏骑马的。”
表妹刚来家里的时候,瘦得跟豆芽菜似的,云昭怀疑表妹家乡是不是在闹饥荒,后来才知道是被继母苛待的。
因此,她十分疼爱这个表妹,慢慢的照顾出感情来了,更不舍得让表妹吃习武的苦。
“夏姐儿应该带了药。”胡氏道。
每次他们需要什么,苏半夏都会从她随身的包裹里掏,具体里面有多少药,他们不清楚也没去探究。
云昭想到了早孕试纸,看起来分明只是一张普通的纸,苏半夏只一眼就确定她是真怀了。
夏夏的手里有各种各样的奇异物件,不管是谁发现了这个大宝贝,应该都会尽力护着她。
马帮。
陶卫风和袁睿越听越觉得苏半夏是个怎么挖都挖不完的大宝贝,不,应该说是宝库。
生病的次数多了,他们多少懂得一些医理,可是苏半夏说的那些和他们的认知有相似又不同。
她说:生水里有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不能用生水清理伤口,有条件的话,还是得烧开。
她说:但凡伤口出血,都用碘伏消毒,以免被看不见的东西影响,也能好得快一些。
她说:布洛芬不止退热,还能镇痛,什么头痛、脚痛、经痛都能吃,就是不能常吃,不能吃太多,否则效果就会减弱。
零零散散的,东说一点,西说一点,不成系统,他们通过显露的这一角隐约窥见了冰山。
那该是一个多么完整的医学体系啊。
倘若能在大景朝推广开来,能救下多少人啊。
真想留下她,掏空她!
都是义妹了,当妹妹的教教哥哥,不过分吧?
苏半夏:“……”
没有了,不能再说了!
她真的不想普及细菌、真菌、抗生素、激素等概念,一旦开头,没完没了。
“坐久了对腰不好,我出去走走。”苏半夏脚底抹油,火速溜走。
屠眉气哼哼的,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瞪这两人了。
“都说我心急,我看你俩才是,好不容易捞来的大宝贝,看被你们给吓的!”妹妹是用来宠的,一点不懂事,活该你俩没妹妹!
陶卫风自知理亏,赶紧道歉:“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我这不是觉得义妹懂的多,趁她还没走多问问吗?”
袁睿不觉得有什么:“真要不愿,她会拒绝。”
屠眉:“……”要不是还有用得到你们的地方,真想一人一记破颜拳。
“相公的伤好得快,夏夏可能等不及,明后天就要启程。”
袁睿身为江州知州,事务繁忙,不好总待在马帮,碘伏、布洛芬、头孢一到,他就得走。
“我顺路,带她一起走吧。”
屠眉:“我答应过夏夏亲自送她回去。”
袁睿:“行,那就一起。”
被落下的陶卫风:“……”他这不争气的身子啊。
20.第 20 章
苏半夏在外不是白溜达的,她需要找到一个隐蔽处作为交易地点。
为了这个地方,她是吃完饭溜达,没事就溜达,可算在山头上找到一个废弃的山洞。
当晚,她借用超市的推车,把药品全部推到山洞,一堆堆整齐码好。
玉石和人民币的最终兑换比例是1:500,一千两的莲花玉佩和五百两的牡丹玉佩分别能兑换五十万和二十万的物资。
苏半夏需要大量资金,却不好从义姐和兄长那赚取太多,对半砍都够赚了。
定价太高,也不利于后期交易。
于是,原定的第一批碘伏、布洛芬、头孢交易数额没变,她额外说明第二批交易资金也不用给了,把定金变成了全额支付。
屠眉和袁睿见她神色并不勉强,便知道她有的赚,没有多说什么,心想若是将来义妹给得多了,他们再添上一些就是。
第二天,众人从山上陆陆续续往下搬药品,拉出好长一条队伍,每个人怀里都满满的。
路上,偶尔能听到小弟发出疑问:“苏大夫怎么会把药放在那里?”
当即被大哥呼了一巴掌,“废话那么多!让你搬就搬。”
当天,马帮就有人用上了碘伏。
骑马、训练和日常磕碰都不少,出血了就用碘伏擦一擦,暂时不要碰水。
为此,苏半夏友情赠予一些医用棉签、医用纱布,并且现场教导他们怎么使用。
医用棉签和纱布用完可以烧了,其余包装都收集起来给她,会作为第二批交易数额的参考,包装多,交易数量多,反之亦然。
袁睿把玩碘伏瓶许久才放下,他已经认出碘伏的瓶子是一种柔软又有弹性的材质,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回收或许是因为这种瓶子不好制作,需要清洗过后重新灌入碘伏?
屠眉不懂:“不能和棉签一样烧了吗?”
苏半夏:“燃烧会产生有毒气体,需要统一处理。”
有毒?屠眉吓了一跳,“怎么用有毒的东西装?”
苏半夏:“燃烧才有毒,平常无毒。”
更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服下了布洛芬,那条时不时就疼的腿终于不疼了。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苏大夫,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老人泪洒当场,抓着苏半夏的手不肯放,苏半夏尴尬得脚趾扣地,还得秉持医生原则叮嘱他去看大夫,不能依靠布洛芬。
“大夫?您不就是大夫吗?”老人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不解。
苏半夏:“大夫也分很多种,我不擅长这个。”
老人摆摆手,并不在意:“我这个是老毛病了,看过很多大夫都不行,有药让我不疼,已经很满足喽。”
苏半夏还想再劝说他试试,总能找到医术好的大夫,然而老人决心已下,踩着不疼的腿,欢喜地去找一位老妇人。
“我不疼了。”老人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在老妇人面前炫耀自己不疼的腿,又是跳又是蹦,逗得老妇人给了他一拳才消停。
不知何时,屠眉走到了苏半夏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一同看着那对打打闹闹的老夫妻。
“像这样的人,马帮有很多。”
“二哥还是说少了,上数几十年,马帮都是江州乃至江西府的一大匪患,是后来我娘怀了我,我爹当了爹,看到身边的兄弟一身伤病,渐渐有了别的想法。”
“这些年马帮接的都是走镖生意,在江西和江东两府有些面子,走镖还算顺利,若是离开两府之地,谁知道我们马帮是哪个旮旯窝的?”
“自我上任后,不少姐妹跟着我加入马帮,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头痛脚痛经痛都是有的。夏夏,你的布洛芬真的很好用,我替兄弟姐妹们谢谢你。”
这些都是苏半夏不知道的。
她并不了解马帮,也不认识马帮几个人,可看着一个个年轻小伙和姑娘抱着碘伏和布洛芬,犹如抱着救命稻草的模样,着实令人心酸。
那明明是现代人走进任何一家药店都能购买到的家常用药,很多人放到药物过期都没开封。
这是时代的局限,科技的局限,医术的局限。
假如苏半夏没有来到大景朝,这里的人和事只占据历史书上的一角,她可能永远也看不到,可她来了。
老话说了:来都来了。
那当然得做点什么。
“义姐,明天给义姐夫挂完水我就走。能给我几个马帮的联络点吗?如果有合适的药物,我可以送过去。”
屠眉大喜,相公早就给她分析过,说义妹的手里不止这几种药,得再耐心等等,等到她愿意拿出来的一天。
没想到她什么都没做,义妹主动要给她,天上掉馅饼啊!
“等会儿我就把马帮所有的联络点都给你,再给各处堂主下令,让他们协助你。”
袁睿就在不远处,一听这话就醋了。
“义妹,怎么就关心你的义姐,我不也是你的兄长吗?一整个江州的百姓都在等你的药啊。”
苏半夏:“禁止道德绑架。”
袁睿微愣,很快理解所谓的道德绑架。
还别说,他的话虽是事实,对苏半夏而言,确实有点那味。
“是为兄错了,妹妹别生气。”
眨眼间,就从义妹变成了妹妹。
身份骤然升级。
苏半夏看他一眼:“说好多少就是多少,瓶子包装回收不成功,下一批交易量减半。”
袁睿的脸色骤然凝重起来。
没用过碘伏、布洛芬、头孢还好,一旦用了,谁舍得被关在交易门外?
“妹妹放心,为兄定然不会漏下一份。”
屠眉也道:“夏夏放心,马帮绝不会拖你后腿!”
*
陶卫风挂水第三天,伤势明显好转,苏半夏就要离开了。
离开前,她细细叮嘱一番,留下各种药,告诉他该怎么吃,恢复到什么程度不用再吃,包括忌口。
酒是绝对不能吃的,一点点也不行。
临行前,她还留下了一只男表作为回礼,看陶卫风惊喜的模样就知道是送到心坎上了。
一行人迅速启程。
他们此行有三辆马车,第一辆坐人,第二辆运药,第三辆物资。
有屠眉和马帮兄弟姐妹开道,袁睿的护卫和十几个军人护道,一路上再安全不过。
苏半夏拉开车帘,还没看到风景,就被沙子吹了一脸,悻悻放下。
袁睿:“江州穷,没钱维修官道,人越多,风沙越大。”
苏半夏只是想看风景打发时间,这一路走不通,她便瞅向袁睿。
“兄长,可方便与我说说江州?”
“想做药的生意?”
苏半夏:“我想做酒的生意。”
药和酒是她手里的两大利器,都能带来各阶层人脉与大量金银。
是酒啊,那就不妨碍了。
袁睿道:“别听人人都说北方穷,那是都集中在个别人士手中,如勋贵、豪商、地主,真正穷苦的是百姓。”
“你若是用药打开他们的钱袋,钱能拿到手,人也得留下。若是用酒,那就不同了。”
苏半夏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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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睿话中有话,“不同在哪?”
袁睿的唇边挂着一抹凉薄的笑,还带着几分讽刺:“人人都怕死,遇到一个好大夫,自然得砸重金收在府里,再不济也得放在眼皮底下,除非那人背后有靠山。”
苏半夏,一个流放犯人背后哪有靠山?还不是当官的,有钱的,想请就请?
若是碰巧遇上什么阴私需要人背锅,她就是无权无势的现成背锅侠,被冤死了就死了。
袁睿:“酒嘛,北方太冷,江西江东两府已是大景朝最北,亦是最冷之地,这里的人都爱喝几口小酒,越烈的越好。”
苏半夏不禁想到某个同在北地,嗜酒如命的战斗民族。
袁睿又道:“江西江东两府的知府都爱酒。”
这个消息可太值了!
或许苏半夏日后花点钱一样能打探出来,可消息就贵在前瞻性——提前知道,提前布局。
苏半夏从包裹中取出一只男表,“这是给兄长的回礼。”
袁睿笑看她一眼,调侃道:“为兄可惦记一路了。”
苏半夏郝然:“兄长看到了啊。”
她给陶卫风送表的时候,房间里明明只有她和屠眉,不知道袁睿怎么知道的。
袁睿立刻把表戴上,举着手腕欣赏几眼,随口道:“是啊,本是离开前和三弟道别,谁知道还会有这么个意外发现。”
“嗯?我这个和三弟那个有些相似。”
苏半夏:“是的,我看义姐夫常穿青色长袍,兄长常穿宝蓝锦袍,便找了对应颜色的表。”
袁睿眉眼微弯:“有心了。”
身为江州知州,他不是没被人奉承巴结过,可送礼能正好送到他心坎上的,还真不多。
谁知,还有后续。
苏半夏取出一个茶罐:“我见兄长经常喝茶,应是十分喜爱,这是我托人寻来的雨前龙井,您尝尝。”
大景朝也有江南,也有龙井茶,但没有一个皇帝几次下江南,将茶树封为御茶,名气还未起来。
袁睿曾在南方当过三年知县,自是喝过龙井茶,许久不喝了,还有些想念。
“妹妹的礼总是好的。”
袁睿爱茶,马车上有个煮水的小炉子,他当即煮了起来,不多久,整个车厢都弥漫起了茶香。
只是闻了香,他便称赞道:“好茶。”
苏半夏笑而不语。
她用屠眉给的五百两牡丹玉佩,换来了二十五万的物资,其中既包括此次交易的药品,也包括男女手表、茶叶、咖啡等送礼用品。
有求于人,自然得送些好礼,这罐雨前龙井是一级品。
待袁睿喝上这口久违的雨前龙井,不禁感叹这罐茶叶封存得够好。
离采茶的谷雨时节已过去半年有余,茶叶的味道竟少有变化,不容易啊。
“江西府知府爱花酒,他是滇州人士,家家户户种着鲜花,来江西府上任后爱上喝酒,就琢磨起了花酒。他酒量浅,你那二锅头是不行的。”
苏半夏微微点头,她在岚县卖二锅头的事果然传入袁睿耳中了。
袁睿:“江东与江西从地理上来看只隔一条江,可江东更北更冷,江东府是沧州人士,半个江东本地人,爱烈酒。”
如果说宁州是大景朝最北,那沧州就是最东北,东临北海,又冷又湿。
江东府知府爱烈酒,没毛病。
袁睿:“你那二锅头等到江东府再卖也不迟。”
呷了一口茶,看着嫩绿清澈的茶汤,他补了句,“若是你那二锅头数量不少,倒是可以早早卖起来,若是能勾得知府前来就更好了。”
21.第 21 章
苏半夏的心思被说中了一半。
她是想过靠二锅头引来爱酒人士,结识交友,积累资金,没想到江东府知府恰好也爱烈酒,算是无心插柳吧。
“兄长可要尝尝二锅头?”
袁睿惊讶抬头。
苏半夏笑道:“我不知兄长出身哪里,想必来了江西府后,您也多多少少沾了酒。”
“二锅头的名气不如云霄酒,但是我敢担保,味道绝对不俗,爱酒人士一品就知什么才是真正的好酒、烈酒。”
看她如此自信,袁睿是真的有点动心了。
“行。”
苏半夏从随身包裹中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带盖的那种,用现成的茶杯倒了半杯。
袁睿暗暗腹诽:你那包裹里是真的什么都有啊。
以及……酒水再好,你起码拿个好酒瓶装啊,名字也该取得好听点,二锅头还是太俗了点。
盖子一打开,酒水一过鼻,袁睿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他年幼时跟随老师游学,长大些带着护卫走南闯北,什么酒水没见过没喝过?
偏偏还真没喝过这么醇的酒。
只一口,袁睿就有了微醺的感觉,二锅头哪里俗了?大俗即大雅!
再喝一口,诗兴大发,引亢高歌。
苏半夏:“……”
万万没想到这位一看心眼子就很多的知州大人,竟然是个一杯倒。
这才两口啊,就醉了。
还发疯。
“苏姑娘?”
苏半夏撩开车帘,来人是袁睿身边的护卫,平时不出声,就像个木头人,不知是什么身份,在那些军人面前也有些面子。
护卫是听到动静靠过来的,通过马车车窗往里一看,袁睿脸颊发红,念念有词,明显喝高了。
“……苏姑娘带酒了?”
苏半夏叹气:“我不知兄长酒量如此之浅。”
护卫惊愕:“大人酒量很好的。”
苏半夏比他还惊愕:“可他就喝了两口啊。”
护卫:“……”
袁睿仍在作诗,喝一口来一句,酒兴与诗兴齐发,不知不觉间一杯酒全部下肚。
诡异的是:这人醉酒状态下做出来的诗还挺好。
护卫几番张嘴,都没想到该怎么挽回自家大人经营多年的完美形象。
眼见护卫快要阿巴阿巴,苏半夏贴心地为他想好理由:“许是我的二锅头太烈,兄长又空腹喝酒,这才醉了。”
护卫:!!!
还能这样?长见识了。
“麻烦姑娘照顾一二。”
待苏半夏点了头,护卫当即打马离去,又招呼着其他人稍稍远离马车,尽力保住袁睿最后的颜面。
姿态如此熟练,一看就是没少收拾烂摊子。
苏半夏拧好玻璃杯盖,放进包裹之中,一转头就看到袁睿靠在车壁上,发冠微乱,双眼迷离,满面桃花,真正应了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兄长,喝茶。”
“不。”
“兄长……”
“不!”
苏半夏:“……”
她在急诊科累成牛时,偶尔有听护士们凑在一块聊帅哥,最爱的是白发蓝眸,其次是黑发红眸,当然最重要的是脸蛋和气质。
如今,就有一个儒雅的古风帅哥躺在面前,任她为所欲为。
然而,苏半夏的心就跟上了五个小时手术台一样冷,甚至还想捏着帅哥的嘴,把冷了的茶水哐哐地往他嘴里倒。
罢了,知州呢。
还得在他眼皮底下讨生活,不好乱来。
冷茶伤胃,苏半夏倒点热水晃成温茶后再递给袁睿。
“兄长,喝酒。”
酒?
袁睿像小狗般耸动着鼻头,到处寻摸着酒味,偏偏酒味离他有些远,下半身仍好好坐着,上半身完全倾向了苏半夏。
“你骗……”我!
苏半夏瞅准机会,将温茶倒进发觉受骗震惊开口的袁睿嘴里。
袁睿猝不及防间喝了两口,被呛得连连咳嗽,眼中泛着泪水,瞧着愈发可怜。
苏半夏扭过头去,脑海里却还残留着某人被欺负惨了的画面。
原来这就是护士们口中欺负男人的爽感吗?
不知过去多久,背后传来窸窸窣窣整理衣服的声音,随后是清洗茶杯的声音。
“为兄失态了。”
苏半夏回过头来,发现袁睿已经整理好衣冠,坐在桌前煮茶,恢复成了先前那运筹帷幄的模样。
“是我忘记告知兄长,二锅头有多烈,下次兄长还是不要空腹喝酒了。”
出发前他们在马帮吃过饭,空腹喝酒自然只是一个借口。
两人都知道,也都选择默认。
袁睿抬眸看向苏半夏,想起他醉酒之时差点贴在她身上,既看清了她颈侧的一颗小痣,也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他猛喝几口茶,压下脸上的热度,“做生意你比我在行,我就不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
苏半夏哪会做生意啊?
真正会的是她背后的两座靠山:南氏集团总裁南婉宁、孟氏集团总裁孟修远。
两位总裁擅长的是现代那一套,有关大景朝的情报不足,缺少市场调研和分析报告,很难做出精准判断。
他俩要想发挥作用,恐怕还得到后期。
苏半夏双手交握,低头下拜:“妹妹年纪尚轻,资历尚浅,还请兄长赐教。”
袁睿:“……”
原先也不觉得这股茉莉花香有多明显,如今怎么这么令人难以忽视呢?
无法,他多喝几口茶,让茶香盖过那阵专往人鼻子里钻的茉莉花香。
“我见你在岚县卖二锅头是挑着人卖的,有什么特别讲究吗?”
苏半夏并不意外袁睿了解得如此清楚,马帮要找她,必然打听清楚她当日在县城所做的一切。
“一来,二锅头是难得的烈酒与好酒,卖给爱酒人士才卖得出价。”
“二来,烈酒伤身,若是卖给身体不好的,没喝几口就出事,日后二锅头的名声就会为此所累。”
两口就醉的袁睿:“……”
我怀疑你是在点我,还有证据。
“你考虑得很是周到,可如此精挑细选,没几个人喝过二锅头,名声很难传扬出去。”
若是放开出售限制,让如此醇厚美味的好酒被一些不懂酒的人当水喝,袁睿又觉浪费。
“你在京城长大,想必知道云霄酒是怎么出名的?”
“是京城的一众达官贵人哄抬上去的。”
“那你记得原来名气不大的蜀锦是怎么出名的?”
“是因为太后出身蜀中,钟爱蜀锦,先皇将蜀锦定为贡品,抬高了身价。”
炒作、宣传、代言,大致的手段苏半夏都懂,让她着手做就有些难度了。
没有水军,没有宣传部,没有名人,不能花钱雇佣专业人士干活,什么都得自己来。
更关键的是:她要随流放队伍一路向北,很多事不方便出面,真有个意外情况,她没法第一时间解决。
苏半夏拎起茶壶,殷勤地替袁睿倒茶:“兄长可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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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建议?”
她一靠近,那颗惹眼的小痣立即闯入袁睿的视线之中,随着主人的动作在他眼前微微晃动。
建议?什么建议?
袁睿神思微恍,而后迅速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这是还没解酒呢!
哐哐一杯温茶下肚,顶着苏半夏“是酒渴啊”的了然眼神,袁睿面不改色地道:“你还在流放,很多事情不宜出面,我这倒是有一个合适人选。”
苏半夏:“兄长请说。”
袁睿:“我的三弟,你的义姐夫。”
苏半夏:?
陶卫风在马帮众人眼中就是读书人、病秧子、帮主相公、军师的定位,难不成他还有成为大商贾的潜力?
这未免有点太全能了。
袁睿见她疑惑中透露着不可置信的模样,笑了声,清润的声线中满是愉悦。
“这几天你光顾着往外掏医术,都没挖过你义姐夫的身世吧?”
苏半夏哪敢啊?她怕私底下打听多了,被人误会对义姐夫有意思。
想当初,她多问了一句科里某病人是怎么把灯泡糖塞进屁股的,就被病人的女朋友误以为是对病人有意思,闹得整个急诊科鸡飞狗跳,到了最后还得跟人低头赔礼道歉。
那件事对初出茅庐的苏半夏影响巨大,以至于她和任何异性都保持相当一段距离,看任何异性的身体都跟看大体老师一样。
袁睿不知道苏半夏的笑容中隐藏了多少无奈,说道:“他出自江南五大商贾的陶家。”
苏半夏:“……义姐夫不是在进京赶考的路上被义姐救下的吗?”
江南人士上京赶考,怎么会跑到京城以北一千里外的江州地界?
“咳咳”,袁睿眼神飘忽一瞬,“他,不太认路。”
苏半夏:“……”路痴啊,那没事了。
揭过这一茬,袁睿继续道:“因自小耳濡目染,他在商贾一道也很精通。”
“在马帮不显山露水,是因为马帮众人满脑子只有走镖、训练、占山头,有再多的钱都被他们拿去买马了。”
马帮的人,不论男女,六岁就有自己的小马驹。
马的平均寿命在三十年左右,能陪一个人从幼年到青年,而马帮的人基本都拥有一到两匹马,多的还有三匹。
江西府的西北面是游牧民族北狄,那里拥有广袤的草场,也有无数的好马。
隔壁邻居天天牵着好马出来遛弯嘚瑟,爱马人士能不眼馋吗?砸锅卖铁都得凑钱买。
穷是当然的,都花钱买马养马去了。
偏偏北狄也精,要的价高,给的马次,即便如此,也比大景朝土生土长的矮种马好上太多。
陶卫风给马帮挣的钱越多,流向北狄的钱越多,有朝一日都会化成刀剑挥向江西府的百姓。
他既无法眼睁睁看着马帮的兄弟姐妹因生活贫苦而累,又没法在明知北狄的威胁下向他们输送金银,好好的一个人,可不被折腾坏了?
可,要是帮苏半夏做生意就不一样了。
一是当姐夫的应该帮妹妹摆脱困境,二嘛……北狄也爱酒。
苏半夏懂了:“兄长是想让义姐夫用烈酒打开北狄好马的交易口子。”
“酒与盐、铁、茶、粮不同,朝廷管控得并不严格。若是能用酒从北狄换来大量的金银和好马,地位反转,义姐夫不会再受折磨。”
袁睿微笑颔首:“还有一点,你可知我们的大哥是谁?”
苏半夏总觉得他会说出一个不得了的人物,“谁?”
袁睿:“现如今镇守北疆的镇北侯第三子魏景辰。”
22.第 22 章
大景朝坐落于中原腹地,东南西北分别有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四大患,镇守边疆的分别是镇东海王、镇南王、镇西将军、镇北侯。
镇东海王和镇南王是老皇帝的兄弟,镇北侯是大景朝唯一的异姓侯。
封侯一事还要追溯到五十年前先皇尚在位时,彼时北狄南下侵略,被魏家拼死抵挡在了镇北关外。
那一战,魏家男女老少连同家仆都上了战场,战到最后,魏家只剩一个五岁孩童,也就是如今的镇北侯。
镇北侯常年带兵驻守镇北关,而镇北关就在江州的西北面,比邻北狄。
据说镇北侯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踏平北狄。
镇北侯第三子、江州知州、待考举人,这三人究竟是出于何种契机结拜为兄弟的?
苏半夏直觉其中会有不小的隐情,却不好问。
袁睿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只说:“魏家和北狄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北狄不肯卖上等马给大景,镇北军想要好马就只能暗着来。”
“若是你的烈酒能够买来上等马,镇北侯就是你的靠山。”
苏半夏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意会错了,总觉得那句血海深仇后面应该还有一句。
“不容易。”她说,“北狄这么多年都没卖给大景,会因为烈酒心动的可能不大。”
对于只放牧不种植的游牧民族而言,酒只是生活的调剂品,远不如盐、茶、粮重要。
盐、茶、粮都换不来中等马,酒就更难了。
袁睿提示:“北狄的好马卖给了西戎。”
北狄国土面积广袤狭长,南面与大景接壤,西面与西戎接壤,边境线极长。
大景看不上北狄那贫瘠得只能长草的土壤,西戎却不嫌弃,经常成群结队地偷溜进北狄的国土牵牛牵羊,两国之间经常因为“你偷了我的马”“你抢了我的女人”干架。
北狄把马卖给西戎,就是妥妥的资敌。
正因谁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镇西将军和大公子才会因西戎骤然发动的骑兵闪电战而战死沙场。
苏半夏:“你想让义姐夫假装西戎人与北狄交易?”
西戎人身材高大,五官深邃立体,鼻子高挺,与大景人区别太大,难以伪装。
袁睿点头又摇头:“只要不是大景人,北狄那边都不会难松口。”
老皇帝渐渐老去,忘了统一四夷的雄心壮志,只顾着享受最后的人生,然而四夷虎视眈眈,摩擦不断,战争迟早会发生。
哪一天战火重燃,镇北关和江州首当其冲。
若是东夷、南蛮、西戎在边疆同时闹出点事来,大景没法分派兵力前来相助,北狄的南下侵袭计划就会轻松容易许多。
北狄的资敌,也就成了助己。
苏半夏太清楚“没有永远的敌人”那一套,西疆没了云家,随时可能陷入战乱,北疆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烈酒可以卖,但得换一种酒。”
袁睿:“比二锅头好?”
苏半夏差点翻白眼,想什么呢?敌人配喝这么好的酒吗?
“二锅头暂时只在江西江东两府之地出售,卖给北狄的酒我会私下向义姐夫供货。”
“另外……”苏半夏从包裹里抽出一根干辣椒,“还可以卖辣椒。”
袁睿轻轻咬了一口,默不作声地喝完剩余的半壶茶。
待嘴里的辣味消退大半,他总算开了口:“比茱萸更辣,北狄和西戎常吃牛羊肉,调料需求大,都好卖的。”
苏半夏又掏出了一颗水晶玻璃球,一面手持小镜子,水晶玻璃球内有一只鹿角巨长的白鹿,巴掌大的小镜子能清晰地映照出人脸,都是袁睿没见过的好东西。
袁睿:“……要不,调头?”
苏半夏白他一眼,“我得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能卖给西戎和北狄的货物,最好是看着花里胡哨,实则没什么用的。”
“或者和辣椒一样,日常消耗量大,不吃会心心念念,还不能让他们留下种子自己种的东西。”
“烈酒是必须的,不以金银买卖,直接兑换好马。他们不愿意换,我们也可以不卖,反正挠心挠肺的是他们。”
“琉璃制作不易,本来价格就高,可以分成微摆件、小摆件、中摆件、大摆件。要是他们想用整片纯净的琉璃装窗户,也可以安排,价格自然得另算。”
“能清晰倒映出人脸的镜子卖便宜了心疼,小点的十两一个,大点的五十两、一百两,等身镜那么难得,开价千两黄金不过分吧?”
袁睿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就这么个钱篓子,老皇帝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把人流放到宁州来吧?
不,也可能是在京城的时候需要低调行事,免得给将军府惹来麻烦,流放后为了生存不得不显露这些本事。
这样的钱篓子,他缺,大哥也缺。
袁睿:死脑!快想想怎么把人留下来!
没等他想出好主意,苏半夏又想到一件适合在北狄卖的商品:奶茶。
虽说游牧民族有自己的奶茶,但他们喝的都是纯天然的,没被现代的科技与狠活荼毒过。
珍珠、西米、布丁、椰果、芋圆、啵啵、爆珠……没有一个甜党能逃过这一波从现代吹来的奶茶风。
“兄长喝过奶茶吗?”
袁睿看了眼桌上的茶水,“喝过两次,不喜欢。”
苏半夏:“稍后,还请兄长品尝一下甜的奶茶。”
袁睿:“好。”
大景朝的制糖技术已经得到很大推广,然而碍于甘蔗产量和运输等缘故,糖的价格并不低,许多百姓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到一次糖。
也是因此,严重缺糖的现状导致很多人成了甜党。
中途马车休息时,众人分批离开小解。
袁睿在马车上喝了那么多茶水,独自带着护卫去树林深处。
苏半夏从空间里翻出两杯香飘飘黑糖珍珠奶茶,用了袁睿的小炉子烧水,一杯给袁睿留着,一杯给了屠眉。
屠眉被香喷喷甜滋滋的味道吸引,低头就要去喝。
“等等。”苏半夏阻止她,“义姐,太烫了,你等会儿再喝。”
屠眉急着喝,干脆打开盖子,用吸管不停地搅和散热。
这时,袁睿和护卫一起回来了,刚回来就闻到香味,看到抱着个宝贝似的屠眉。
“这就是你说的奶茶?”
苏半夏:“对,兄长小心,有些烫。”
袁睿点了点头,刚接过奶茶,就被接触到的质感所震惊。
“这是纸?”
纸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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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盛放这么多热水,还不溃散?
他知道油纸伞上涂抹天然防水的桐油可以挡雨,可桐油有毒,不能食用,肯定不会用在纸杯上。
难道是找到了可以替代桐油的可食用油?若是如此,这油可以用在……
比起尝试过两次都不喜欢的奶茶,纸杯彻底攫取了袁睿的注意力。
苏半夏无奈地看着他:“这不重要。”
也对,袁睿扶额。
他被如此新奇的技术吸引,忘记义妹真正想让他试的是奶茶,想看的是能否赚北狄的银子。
“哇!”旁边传来惊叹声。
等不及的屠眉已经下嘴喝了一口,尝过奶茶,用吸管拨起一颗珍珠,那软糯Q弹的口感瞬间抓住她的心巴。
“夏夏,这个好喝!软软弹弹的,好吃!”
苏半夏笑道:“那是黑糖珍珠,就是取了个名字,不是真珍珠,原料也和珍珠没关系。”
“没关系,好喝就行,我喜欢。”屠眉咕噜噜吸了一大口奶茶和珍珠,眼角眉梢都是欢愉。
见状,袁睿喝了一口,怎么说呢?也就那样。
被屠眉大夸特夸的黑糖珍珠,对他来说有点太甜,口感上接近糯米圆子,味道和新奇感都一般,起码没有纸杯盛热水不散特别。
“一般。”他最终下了定论。
个人口味不同,还可能涉及咸党和甜党的千年之争,苏半夏能够理解,没有多问理由。
“兄长觉得这生意如何?”
袁睿颔首:“可做。”
屠眉听明白了,义妹要做黑糖珍珠奶茶的生意。
“夏夏,要帮忙吗?马帮的兄弟姐妹不擅长做生意,或许需要学很长时间,普通的体力活是完全没问题的。”
“马帮本来就接护送的生意,对两府之地很熟,若是你想把店铺开到其他地方,我们也能配合。”
走镖也好,护送也好,都是来一次做一次。
长年累月需要运送货物的商家,才是马帮最稳定最赚钱的途径。
屠眉为苏半夏带来不少好处,有来有往才能长久发展,苏半夏自然不会忘记马帮,更不用说她和袁睿本就想把这事交给陶卫风负责。
三人上了马车,慢慢商谈其中的事。
一听是想把东西卖到北狄,赚他们的银子,买他们的马,屠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把北狄的上等马中等马通通一网打尽。
好在她性子再急,也知道这事不可能这么快,只得按捺住冲动。
“相公肯定会同意的。”屠眉激动地双手发抖,“我看上北狄的踏雪乌骓很久了,这回必定要让他们心甘情愿拿出来!”
“一匹可不够,我要一百匹,生一群小踏雪,让马帮的兄弟姐妹和孩子人手一匹,到时候一起牵着马出去遛弯,气死那群北狄人!”
袁睿没理会这个马痴,问苏半夏:“奶茶、烈酒、辣椒,你准备用什么来打开这道交易口子?”
苏半夏毫不犹豫:“奶茶。”
“北狄本就有奶茶,很多人自家也会煮,一听我们的商队是过去做奶茶生意的,不会太过在意,等奶茶风靡开来,再往里面加酒。”
袁睿面色古怪:“奶茶加酒?”
这是什么奇怪的搭配?能好喝吗?不会搞砸吧?
23.第 23 章
奶茶加酒好不好喝?
苏半夏不清楚,她没喝过,只是听说过咖啡加酒的营销例子。
今天已经从随身包裹中取出太多东西,再从里面拿东西,就是明摆着告诉袁睿自己有问题。
为此,袁睿那杯没喝完的奶茶派上了用场。
当着两人的面,苏半夏从包裹中取出玻璃杯,在茶杯里倒了一点点。
“兄长,试试?”
袁睿光是想象了一下甜腻奶茶和刺激烈酒的组合,就觉得舌头在向自己抗议,用眼神询问苏半夏:必须要试吗?
苏半夏给了他一个无辜的眼神:“就剩这点奶茶。”
袁睿:“……”
屠眉顿觉可惜,早知道还有这么新奇的组合,她刚刚就不一股脑儿全喝了。
袁睿能有什么办法?
为了赚北狄的银子,为了大哥的上等马,拼了!
不久前刚因为喝两口二锅头就醉,袁睿不敢过于相信自己的酒量,往茶杯里倒了满满一杯奶茶,而后浅尝一口。
“一般。”给完评价,他就不再碰了。
苏半夏有所预料,并不意外:“本就是为了卖酒,不难喝就行。”
袁睿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是想等他们喜欢上奶茶后,推出一个新品,让他们察觉酒比奶茶更好喝,主动买酒。”
苏半夏:“对。”
与其自己费尽心思去推,去卖,不如让别人自行发掘,求着他们卖酒。
千方百计求来的东西总是更香一点。
当然,目前只是一个粗浅的念头,没有详细的计划,是否可行也不确定,最终还是得靠专业人士的判断和实施。
袁睿倒是觉得可行,还想再多聊聊,无奈他们三个人竟凑不出一个擅长商贾之道的,只得作罢。
当晚,苏半夏去了一趟超市。
恰好,南婉宁和孟修远都在,苏半夏说起了袁睿的大哥,顺带提到北疆的局势。
“我总觉得镇西将军府不是唯一一个被卸磨杀驴的,下一个很可能是镇北候。”
南婉宁和孟修远对视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苏半夏解释了一下大景朝的四边疆域,就像是四头年轻的豺狼围着一块肥肉。
“北狄卖马给西戎,乍一看似乎是北狄吃亏,实则西戎与镇西军一役,云家与镇西军损失惨重,西戎一样没有讨到多少好处。”
“云翊身负父兄之仇,家国之恨,在战场上打得极为凶狠,被老皇帝斥责的那场战役,云翊斩下西戎两位主将的头颅,逼得他们不得不退军。”
“从最终结果来看,两败俱伤,云家与西戎结了死仇,云家只剩一个成年男子,是不是和魏家的情况很像?”
南婉宁的反应很快:“你是怕同样的手段会用在镇北关,到时西面和北面同时失去两员大将,西戎和北狄能够长驱直入。”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等西戎和北狄挥兵南下,令他们蒙受巨大损失的云家和魏家肯定没有好下场,苏半夏这个云家的表姑娘必定会被殃及。
孟修远:“我现在最好奇的是,西戎究竟用什么筹码买到了北狄的上等马。”
这也是苏半夏最好奇的一点。
“北狄如果会为普通金银财宝心动,马帮这么多年不可能买不到好马,我想,西戎一定给出了北狄难以拒绝的筹码。”
南婉宁:“比如?”
“说不好,线索太少。”苏半夏摇头。
孟修远看出点什么:“你担心他们的筹码是云家人?”
苏半夏叹气,“对。”
西南多瘴气,东北多寒地,两边都可以流放,西南还更远,更能折腾人。
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瘴气和毒虫都能轻松要人性命,为什么云家人偏偏去了东北?
说到底,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去哪里都有可能。
在没有其他线索和证据的情况下,这就是凭空臆测。
更何况,如果北狄和西戎能够左右云家人流放地点,那就说明朝廷有内应,镇西将军府不是败在沙场,而是败在内外勾结,结果就更糟了。
南婉宁和孟修远顺着这个方向一想,只觉得大景朝廷烂透了,没救了。
“当有最坏可能的时候,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以最坏的结果去准备,才不会在事情真正发生时手足无措。”这是南婉宁的经验之谈,也是肺腑之言。
苏半夏点头:“我明白。”
她不会对卸磨杀驴的大景朝廷抱有任何期待,永远!
许是因为今晚的话题太过沉重,回到大景后,苏半夏一时睡不着。
骤然穿到流放现场,她一直被“食物不足”“缺医少药”等问题推着走,很难静下心来思考在这个时代的出路。
做生意、赚钱、买马,然后呢?
若是她在两个时代来回倒腾点货物,赚来的银子全部给镇北军买马,这一通就白给了,还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
哪天镇北侯看她不爽,想噶她了,她能有反抗的机会吗?
和现在老皇帝看云家不顺眼,抄家流放有什么区别?
云家几代人为大景流过血流过汗,祠堂里的灵位堆得跟山似的,再忠心不过了吧?一样不得善终。
皇帝也好,侯爷也罢,都靠不住。
为什么要不停地找靠山呢?
原身是,她也是。
独一无二的位面超市系统,绝无仅有的超大空间,超前的现代知识,两个集团的后盾,这是她的优势。
有了这些,她为什么不能成为自己的靠山呢?
与其期待他人的怜悯与照拂,不如自我强大起来,引人追随,令人畏惧。
苏半夏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闪闪发亮。
天上,也有一颗黯淡无光的星星,渐渐亮了起来。
*
第二天中午,马车中途停下来休息吃饭时,苏半夏拿出一大包辣椒粉给屠眉:“义姐,这是辣椒粉,撒一些在肉片上面,别有风味。”
为什么是风味,不是美味?
屠眉疑惑一秒,觉得义妹不可能害自己,就在自己的肉夹馍上撒了一大堆,随手把辣椒粉给了别人。
看着那红艳艳的一片,苏半夏和袁睿沉默两秒,默契地看起了风景。
“啊啊啊啊!”
“舌头,我的舌头没了!”
“这是什么?”
“嘶——好疼!”
刚开始大家对辣椒粉的接受度不高,满是大呼小叫,还有人认为辣椒粉是毒药,等到最初的那股劲过了,就开始爽了。
“爽!”
“苏大夫给的一定是好东西。”
“再来点。”
“我也要!”
马帮众人每次出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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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馒头、肉夹馍,出门次数越多,越容易吃腻。
难得能尝个不同味道的,大家强忍着被辣出来的眼泪鼻涕,哐哐一顿猛吃,吨吨一顿猛喝。
苏半夏看到袁睿的护卫和那些军人时不时偷看马帮的人,便给了袁睿一包。
袁睿:“……”
别说他的护卫和军人没尝过辣椒的滋味,就是他这个被辣得喝下半壶茶的受害者,看到马帮众人的凶猛吃相都想再尝试一次。
罢了。
袁睿自己倒了点,把其他的给了贴身护卫,护卫又把辣椒粉传了下去。
不一会儿,护卫和军人们那边也传来了嘶嘶的响声。
苏半夏悄悄比了个剪刀手:辣椒粉成功打入军队!
辣椒能够祛除寒气的作用暂时看不出来,刺激食欲的作用格外明显。
看满满一筐馍馍和肉片都被消耗完毕,就知道众人对辣椒的接受度还是非常高的。
这个结果不在袁睿的意料之中。
他本以为喜欢辣椒的人应该是少数,被辣得眼泪鼻涕齐出的画面实在太过不雅,转而又想到:马帮和军队的人不如文人在意形象。
“看来妹妹的辣椒生意很快就能展开了。”袁睿笑道。
苏半夏知道自己的谋划没逃过这只狐狸的眼睛,无妨,她用的是阳谋,愿者上钩。
“兄长觉得江州能开几家辣椒铺子?”
袁睿:“……”
他欣赏聪明人,更欣赏苏半夏这样身处低谷抓住机会拼命往上爬的人,就是没料到她爬得有点狠——都爬到自己头上了。
兄长的威严都没了,袁睿暗叹,嘴上却说:“你想开几家开几家。”
既不干涉,那就好说。
苏半夏唇角微扬,从包裹里取出一包油纸:“兄长请。”
袁睿打开油纸,里面是四块散发着茶香的绿色圆饼。
“龙井茶酥?”袁睿惊圆了狐狸眼,“这是南方特产,北方没得卖的。”
苏半夏微笑:“兄长喜欢就好。”
袁睿确实喜欢,当即洗了手,尝了一块。
“外酥内软,茶香清新,甜而不腻,是这个味。”
看在“贿赂”不错的份上,袁睿决定给予一些方便:“我大哥也喜欢龙井茶酥。”
懂了!
苏半夏立马从包裹中取出一份龙井茶酥,这份更大一些,附带一大包辣椒粉。
这就是袁睿喜欢和聪明人来往的原因:很多话不用说明白,对方就做好了。
“贺刚。”
护卫闻声跑了过来。
袁睿给了他一块龙井茶酥,“尝尝。”
又把苏半夏给的两大包都递了过去,还有一封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好的信,“送去给大哥。”
“是。”贺刚带着东西翻身上马,跑得极快。
袁睿回头发现苏半夏在看贺刚,心中一动:“想要?”
苏半夏:“兄长舍得?”
贺刚和袁睿之间的默契与信任不是一两年能够磨砺出来的,必是培养多年的亲信,不可能给。
袁睿摇头:“贺刚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情分不同,你若只是想要一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可以问大哥要。”
苏半夏心说:那是你的大哥,不是我的大哥。
唔……也可以是。
镇北侯第三子,先从他那赚点钱吧。
24.第 24 章
贺刚一人轻骑前行,日夜兼程,第二日深夜赶到了江州知州府。
是的,魏景辰不在镇北关,而是在袁睿的知州府。
见贺刚一人大半夜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魏景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你家大人呢?”
贺刚:“大人好好的,在回来的路上,命我给您送些东西。”
包裹一送上来,魏景辰就闻到了茶香味,“他还给我送茶叶了?哪次不是我给他送?”
因着在马上一路颠簸,龙井茶酥原本规整的圆形有些散架,变得没那么好看,味道上倒是没太大变化。
魏景辰尝了一个,调侃道:“你家大人终于找到会做茶酥的厨子了?”
贺刚耿直地道:“不是厨子,是义妹。”
魏景辰:?
“不是去剿匪吗?怎么还认了个义妹?是我们的四妹?”
贺刚从当日的剿匪说起,说到陶卫风受伤,高热不退,寻找大夫,又说到屠眉百里寻医,在路上与人义结金兰。
原来是关系这么绕的义妹,魏景辰一边啃茶酥一边点头。
贺刚继续说道:“苏姑娘一到,挂了水,陶公子就好了。”
“等等!”魏景辰一头雾水,“你中间是不是跳过了什么?”
贺刚回想了一下,确认没有错漏。
“没有,确实是挂了水就好。”
魏景辰:“什么水?”
这可难倒贺刚了。
苏半夏医治陶卫风的时候不让太多人进去,他就在门口守着,只能听到一点动静,没细看啊。
看他这模样,魏景辰清楚他知道的有限,把目光落在那封信上。
袁睿在信上的描述简略许多,重点是当时的治疗过程,和那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也说明他购买的碘伏、布洛芬、头孢都在运往知州府的路上。
另外,让他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先试试,贺刚随身带着一些。
最后一页半是二次添加上去的,说明苏半夏此人有货物,有眼力,有医术,知进退,还很会抓机会,用了不少溢美之词。
还说要不了多久,他眼馋多年的北狄上等马就能到手了。
最后的最后,袁睿劝他:大哥,此女之才,不可多得,捞她,护她,尽快!
魏景辰反复查看最后几句,确认是袁睿的字迹,没有模仿的痕迹,真的假的?二弟从来没这么夸过人。
“你家大人很欣赏那个苏大夫?”
贺刚诚实地表示:“是的,大人把随身多年的那块麒麟玉给了苏姑娘当见面礼。”
魏景辰大为吃惊:“你家大人不会是对人家姑娘有意吧?”
那块麒麟玉是袁睿当年跟随老师出门游学时祖父所赠,盼望平安归来,也寄予了赞誉。
具有如此意义的麒麟玉,被转送给一个姑娘,他不胡思乱想就怪了。
贺刚摇头:“不会,大人与苏姑娘兄妹相称呢。”
魏景辰:“……”
他想说:有血缘的表兄妹还能成婚呢,不过一个口头上的兄妹,有什么关系?
罢了,贺刚是老实人,不逗他了。
“药呢?”
贺刚送上随身携带的那些,魏景辰一个眼神,身边的护卫就接手了。
“找人试了。”
“是。”
护卫一走,魏景辰拿起了辣椒粉。
辣椒粉是用油纸包裹的,等他一打开,看到这红辣辣的颜色就觉得舌头疼。
“真好吃?”
贺刚:“配肉夹馍好吃。”
大半夜的,魏景辰不想为点口腹之欲折腾厨娘,就先放置一旁。
“你家大人让你连夜赶来,还有别的话要嘱咐吗?”
贺刚点头:“跟着苏姑娘一同回来的一个叫黄涛的衙役说,有人在云家抄家当天找到他,让他在流放路上对云家人下手。”
刹那间,魏景辰的脸色就跟冰封了似的,“找死!”
云家和魏家都是延续百年以上的武将世家,为大景朝鞠躬尽瘁,死了一代又一代人。
云家落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诡异,魏家怎会不在意?
贺刚又道:“黄涛发现同行的其他衙役对云家的态度很暧昧,有人不给粮,有人装作没看见,也有人故意抽鞭子。”
“他摸不准对方到底找了几个人,不敢多照顾云家人,不过云家拿钱托他买药,他照做了。”
魏景辰都给气笑了,白眼狼!
一群被云家人用性命守护才能安然在大后方存活的人,不感恩云家的付出和牺牲就罢了,竟还落井下石!还敢对英雄挥鞭子!
这样的人就该丢到最前线,让他们看看外族的铁蹄是怎么踏破自己的脑袋和胸膛的,下辈子才能学乖点。
“他这么容易就说了?”魏景辰不确定黄涛的说辞中有多少是可信的。
贺刚:“苏姑娘有治心疾的药,黄涛的妹妹心疾严重,多年来一直寻医问药,没有间断过。”
被人抓住软肋了啊,魏景辰暂时选择相信。
“奔波了一路,你先去休息吧。”
贺刚:“是。”
魏景辰单手撑头,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他在思索苏半夏对镇北军的作用。
苏半夏是半个云家人,对同样镇守边疆的魏家感官应该不会差,不知他亲自下场能否将人拉到魏家阵营,让她全心全意地为魏家付出。
不多久,护卫进来禀报:“主子,退热效果极好,一刻钟明显见效,另外两种药暂时看不出来。”
“只要一刻钟?”魏景辰为之一震。
护卫道:“我们找了十个人,有乞丐,有囚犯,有孩子,有成人,也有女人,身体好的退热速度快一些,差的慢一些,一刻钟是取了中间数。”
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在大夫不够、没法针灸、没时间煮药的情况下,一颗药就能迅速退热,可以挽救无数军人的性命。
魏景辰下令:“继续试验!最好是受了刀伤,伤口发脓,高热不退的人,把碘伏、头孢、布洛芬全给用上。”
“多找几个人,我要知道这药用在战场上的效果。城里没有足够的人选,就把药送到镇北关,叫上军医,让他们看看这药能否自行制作。”
“是!”护卫又出去了。
房里没了人,魏景辰就跟画地为牢的蚂蚁似的,独自在房间里打转。
药肯定得买!
在军医研究出来之前,得和苏半夏保持良好的关系,最好能将她的存货全部掏空。药得买,也得运,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出动军队运送的话,动静就太大了。
还是让马帮运送?可是买药本身花费就不少,再出运费,本就捉襟见肘的军费可怎么办?
“能不能欠着?”魏景辰被迫动起歪脑筋。
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苏半夏流放了二十多天,本人参与药物制作的可能性不大,她应该是转卖药物赚一笔差价,若是这点钱都不给她,她就无法进货了。
再则,苏半夏还要靠其他货物偷摸去北狄赚钱,给镇北军送上等马呢。
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那就没办法了。”魏景辰叹气。
他摸出一张地图,看着上面标注的各个山寨地点,眼里散发出对金钱的强烈渴望,“抱歉,我也不想的,养军队要钱,买药要钱,买马要钱,你们会支持我的吧?”
这天起,整个江西府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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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们都遭了殃。
有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蒙着脸,藏好兵器,悄无声息又极为迅速地摸上寨子,专敲人的后脖颈。
等他们从昏迷中醒来,就发现整个寨子都被洗劫一通。
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寨主带出来的,居然连他们藏在鞋底和裤头里的私房钱都不放过呜呜呜!
不是都说在江西府只要不去马帮的地盘,不抢马帮护着的镖,当山贼的日子比普通百姓要好吗?
王八蛋,丧尽天良啊,日子没法过了啊!
不少山贼都有了收手的想法,尤其是那些私房钱藏裤头都被揪出来的人,心理阴影无限大,生怕再被人一锅端。
另一边,苏半夏看着贺刚给她的一大包玉石首饰,略有些懵。
“这些全部买药?”
“对。”贺刚简单说明一下,“魏公子说布洛芬效果很好,他要十万颗,其他的药让姑娘看着配。”
苏半夏:“……”
面无表情地转头看袁睿,“你们到底是从哪学来的坏习惯?哪有人这么买药的?”
袁睿一双狐狸眼睁得圆滚滚的,特别无辜:“不知道啊。”
反正不是他,他只买了三千颗,跟十万差得老远老远呢。
“下次见到大哥,我替你问问。”袁睿一本正经地道。
见他们说完话,贺刚又插了一句:“魏公子说镇北军不能离开镇北关,所以这些药物还得麻烦马帮悄悄送过去,不能让北狄那边得到风声。”
屠眉正色:“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马帮不是第一次帮镇北军送东西,兄弟姐妹们都有伪装的经验。
三人一同看向苏半夏,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有没有十万颗布洛芬了。
苏半夏:“……”
布洛芬当然有,别说十万,一千万都有。
可是,随着布洛芬一起运送过去的,还有碘伏和其他药物,大量的塑料、纸盒、铝箔包装。
这样的数量一经卖出,回收就成了大难题,会给她留下难以解决的麻烦。
袁睿看她如此为难,不由问道:“哪里困难?是数量不够吗?”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苏半夏道:“是瓶子。”
袁睿早前就想过回收是因为材质不易做,忙道:“能换成其他材料吗?”
苏半夏:“这种材质防水、轻便、耐磨,非常适合长途运输,找不到其他材料来替代。”
“碘伏是用来消毒的,拆开后会慢慢失效,需要尽快用完,所以动不了。”
“布洛芬的瓶子拆开后,药效也会受到影响,除非能够尽快用完,否则最好不要动。”
除非发生大规模战役,出现大量伤病患者,否则没有那么大的需求量,这些药品都需要密封保存,不能为图方便拆开后集中保存。
屠眉:“八万镇北军,按每人一颗的量准备,最少也要八万啊。”
苏半夏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布洛芬拆封以后,保存好的话,能放半年。”
袁睿微微皱着的眉立马松开了:“时间很充裕,你可以多准备些。”
苏半夏:“其他的就只能少量供应,还得让他们统一回收后还我。和你们一样,还得越多,给得越多。”
袁睿做主应下:“可以。”
为了这单生意,苏半夏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去了超市。
三人一边拆封,一边倒药片,与此同时,苏半夏说起自己的困境。
南婉宁和孟修远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只能先少量交易着,尽量回收,等系统回来后问问塑料对古代的影响究竟如何,有没有其他办法。
南婉宁忽然问:“夏夏,你要不要见见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