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
1. 元日
荼蘼荼蘼,边关绿篱,独步春意,簪花诉离,终不言思,恐言不尽,绿波细柳,忽问归期。
世人都说,我的小将军不会回来了。
我不信。
我拖着笨重的身体,也不知走了多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拖着麻木的身体,一抬头,目的地就在前方—藏音寺,沉重的步伐还没来得及跨过门槛,就被门口的小沙弥拦住了去路,作了一揖后递给我一张签,施主,你所求之事,已尽数在此签中,请回吧。
大凶。
我不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那既然爱我,那就算变成了鬼,也要给我道别才作数。
我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照常吃吃喝喝,母亲找了各种理由硬要待在我身边,看着她眼里的担忧,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狠心的话语,随母亲怎么安排。
终于,第七日,我突心血来潮想要看看池边那棵柳树。
秋风瑟缩,周遭一片荒凉,我的少年正站在那颗柳树下,笑意盈盈的望着我,他说,五月,你不要怕,我来取点东西,时间很急,你要帮我。
“嗯嗯嗯嗯”我拼命的点头,可是豆大的泪水像止不住一般打在鞋上,我想冲过去抱他,才发现抬脚也是这样的艰难,双腿就像被灌铅了一样,再怎么使劲也纹丝不动,我甚至都无法张口叫住他,只能看着他的身影,忽明忽暗地走远。
多日的担惊受怕终于找到了破口,就如同这快要掉光的柳叶一般,风抽走了我的精力,我同这叶一同凋零。
随后“哇”的放声痛哭了起来,直到世界天旋地转。
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他叫我帮他,烧毁我与他的婚书。
也不知睡了了多久,恢复意识的时候,只听到母亲的抽泣声,大哥在旁边一个劲的劝母亲,不要太过操劳,快去休息,母亲大概是摇了摇头。
我想起身劝劝她,却无济于事。
“母亲,你就算守着妹妹也要吃点东西啊,不然妹妹好起来了你又倒下了”这是兄长的声音,一如往日的沉稳。
“不,我就想守着我的月儿,看着她,我已经好多年,没和我的月儿这样待着了”母亲说着说着,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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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传来了抽泣声。
我着实不想让母亲兄长太为我担心,也不想装睡了,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母亲,母亲一夜之间好像憔悴了许多,鬓角的白发越来越多了。
“快,快,月儿醒了,你快去把熬的药端上来,还有饭菜,快,一起端上来。”
眼前的喧嚣让我不知所措,一头扑进了母亲怀里,喃喃道:“母亲,少时读书,读到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又继续往下读,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我不懂。”
母亲只是摸了摸我的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的月儿”
后木然的往母亲怀里靠了靠,随后眼泪簌簌掉下。
可是我的小将军啊,这风雨飘摇的世道,不值得你流血。
二月邀梅闲时饮
三月剪新愁
四月桃花芳菲尽,人间纷飞雨
五月小荷尖尖角
七月梅子黄
八月望山月,皎皎水中悬
元日辞旧又一年
他许诺的明天,好像永远也无法到达了
2. 二月
距离西凉军全军覆没已经过去了整整半年,在元日前,朝廷给出的结果是中间出现了叛徒,将他们的行军作战以及粮草分布图全部泄露了出去,再加上敌国王将亲自坐阵,士气大增,后西凉军溃败。
流水一般的赏赐不断的送往将军府,天子钦赐勇毅两个字,只是我望抬头着这金灿灿的二字,忽觉一阵寒意,这块牌匾写的哪里是勇毅。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现已近元日,大街小巷充满着喜气洋洋的氛围,家家户户已然挂上了红灯笼,庆祝这丰收的一年,元日辞旧又一年。
也不知不是错觉,今年远没有往年热闹。
粗布麻衣的小孩舔着手里的糖人,好奇的指向不远处的府邸,看向身后的人:“娘亲,那个地方怎么不同其他地方,怎么挂满了白布”
“走,回家,你爹做了你最爱吃的猪肘子”妇人说着,急急匆匆地将小孩抱起,像反方向走去。
“好耶我最爱吃猪肘子了,娘亲你走快一点嘛”
路上行人匆匆,也尽数堙灭在这黑暗中。
我躲在我那小小的一隅,终日缠绵床榻,良药不断,心药难医。
李陵好似全然不在意我,竟片刻也不曾入梦来,料峭的春风吹不开陈旧的窗棂。我绞尽脑汁想要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可从前就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再怎么努力睁眼也于事无补。
我翻找了很久,终于在角落的梳妆匣子里找到了一串钥匙。钥匙上可见一只可爱的小老虎,栩栩如生。
趁无人在意,我悄悄溜出了府邸。
桂园大门门锁上已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他如同我的心上人一般,沉寂在了这里。
“吱呀”
推门进入,桂园早已芳草萋萋,一片荒芜,只见院角的梅花在瑟瑟的寒风中默默开放,我缓缓走进,折了一支别在发髻上,梅花淡淡的香味传入鼻息,闻着这幽香,脑中竟闪过了一些从前的回忆。
那是炎炎夏日,李陵神秘兮兮的拿着这跟小苗找到我,豪情壮志的对我道:“五月,这株桃花,是我花大价钱买的,据说能最美的花,我们种下,慢慢等着”,随后开始刨土,“对了,我再埋一些珠宝首饰,那样我们成老头老太太了就不怕被盗了”,回应他的是我的不耐:“快点,热”
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随即,我扯下鬓角的梅花,重重的扔在地上,觉得不解气又踩了两脚。
自顾自的看着地上的花道:“李陵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时时去你衣冠冢前祭拜,还是你想就此别过,连入梦来看看我都不肯”。
“林屿薇?”
身后传来了一阵清冷的男声。
这里,还有谁会来?
一转头,竟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顾无妄。
两人不管是学堂时还是成年后,都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李陵常年在外征战,而顾无妄是吏部侍郎之子,终日游走于朝堂,两人似乎也并无交集。
“林屿薇,原来是你,竟然是你”男人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话,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眼前人。
见我并不答他的话,他又开口道“李二叫我在这里等人,托我交给那个人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明年春天才知道”
“人都不在了,我还要这些身外之物干什么?”
“李二其实从来没有对我提过你的名字,他只是会在醉酒的时候说他爱一个姑娘,继续问他又什么都不肯说,他总说怕自己说多了损了那个姑娘的名节,待后风风光光娶她的时候我们自会知晓”,说着,他又顿了顿,眼里夹杂着看不透的复杂情绪,“只是,我没想到是你”。
我没想回他,只是措不及防的听见风风光光娶进门时,恰逢刺骨的春风吹过。
又起风了,这风怎么就这么冷呢?冷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准备回府。
“等等”顾无妄一边说一边快不向我走来,似乎是抬头想要摸我的头发,我顺势一躲,并快步向外跑去。
他手在半空中僵住,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发髻沾染了落花”,说完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抹红,倒也称得你娇俏可爱”。
回到小院子,正想偷偷溜回房间的时候,被母亲抓个正着,只看到母亲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顿时什么狡辩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母亲拉着我的手,摩挲对我道:“我们月儿终于肯出去走走了,你已经小半年没有出过门了,可把我和你哥哥担心坏了”
“嗯嗯”我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母亲,我累了,你这几日也辛苦了,早日歇息吧”
母亲拍了拍我的手,转身离去。
就在母亲转身的瞬间,脸上豆大的泪珠随即掉下,绽出一朵苦涩的花。
或许这外面世界快要天翻地覆,而我还困在这座什么都没有的围城中,看这花开花落。
我与李陵的初遇,好似也是这样的初春。
这时的李陵还是粉雕玉琢的糯米团子,他父亲带着他来拜访我父亲,父亲任由他在书房玩闹,我在远处看着恨得牙痒痒,甚至想一巴掌拍过去,所以在这个小团子伸出双手向我示好的时候,我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脸上,甚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用手趾高气昂的指着他:“你、不许再进入我爹的书房”,小团子李陵捂着脸,哇哇大叫,我爹气的要打我,李伯父紧紧拉着我爹,兄长紧张的护在我的身前,场面一度混乱。
最后还是李陵扯了扯我爹的衣角,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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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口齿不清的说道:“姐姐打的不疼的,姐姐的手软软的,我喜欢姐姐”。
我爹更加暴跳如雷,“你看你,把孩子都打傻了!”
最终,以兄长挨了一顿毒打告终。
兄长自此哪儿哪儿看李陵都不顺眼。
因着父辈的关系,李陵经常跟随李伯父来往家中,他也经常跟随在我和兄长的身后,兄长虽然每次嘴上说着怎么这个讨厌鬼又来了,但李陵跟不上我们的时候他又总会停下来,嫌弃问道:“你行不行啊,不行以后就不要跟着我们了”
“行行行”
一晃也到了该上学堂的年纪,夫子在第一堂课便询问我们:“诸位小友,可曾想过以后会成为怎样的人。
兄长第一个发言:“我要匡扶正义,产除奸佞”。
李陵紧接着说道:“我要上阵杀敌,成为向我爹一样的大将军,在史书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要成为史官,不畏强权,写下最公正的史书”
“我要成为夫子,将我的学识继续传下去”
李陵向我挥了挥手,“你呢”
我想了想,开口道:“我啊,我想成为”
最后,顾无妄才开口:“我要成为—”可说的是什么谁也听不清。
夫子笑着摸了摸胡须,笑道:“望诸位小友保持住这份本心”
几日后下学后,李陵兴冲冲的跑向我,气喘吁吁道“五月,五月等等我”,我顿住脚步问他究竟想干嘛,只见他从身后掏出一大束梅花,邀功似的对我道:“我看你最近闷闷不乐的,我就给你折了这些花,现在有没有高兴一点呢”
看着他神秘兮兮的样子,不好的预感还是袭来,只是当他真的把那束花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不自觉的脸都白了,声音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哆嗦的指向那束花:“如果我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夫子老头儿最喜欢的那盆梅花,日日盼夜夜盼终于在昨天开了花,你你你离我远一点”,一边说着我不自觉的往后退,已经准备好了往后跑的架势。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一脸天真的望着我:“我知道,所以我让林大哥给我把风”。
那天晚上,三里外都能听到林屿甫的哭嚎声。
兄长从此更恨李陵了。
只是一瞬间,李陵又变成了那个恣意的少年,他叼着狗尾巴草,坐在土堆上,一脸笑盈盈地望着我,见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作势伸手要拉我,就在快要触碰到的一瞬间,猛的又把我推开,那个恣意潇洒的少年变成了伤痕累累的小将军,风霜腐蚀掉了他俊秀的容颜,尘土在他脸上写满了一个又一个符号,他艰难的抬起头,他说:“五月,不要哭”。
我与他,隔着一条过不去的河。
3. 三月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燕子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巢穴里,我盯梁上着看了很久,春风吹化了严寒,吹醒了大地。我想,该去把桂园整理出来了。
再次推开桂园的大门,里头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场景,一切都收拾的仅仅有条,杂草丛生的院子一下变得生机勃勃,春意盎然,房梁上,还有泥土未干的燕子窝,地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小池里面还有悠然自若的小鱼,一抬头,便看到了顾无妄,他坐在亭子里,全神贯注的看着手里的书,好似对我的到来全然不知。
“顾无妄,这是我的院子,你怎么好似像是在自己家一样”,说完,我便走进亭子,自顾自的坐下。
他头也不抬,道:“这是我的宅子”
“我怎么记不清你们何时关系变得这么好了,他的宅子你要占着,是不是最后他的青梅竹马你也要据为己有了?”
他终于放下了书,抬眼看我,一字一顿的对我道:“是,林屿薇”
我不禁嗤笑“这是我和他的院子,你凭什么?”
他并未答复我,轻轻抚摸着手中的书,只是戏谑的看着我,良久,他终于开口:“林屿薇,就凭我还活着“。
好似空气在这一刻停滞,可当我抬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是啊,他凭什么,凭他还活着;李陵呢,仅剩一抔黃土,连他的衣冠冢,我都不曾前去祭拜片刻,谁又比谁高贵?
“林屿薇,我们来日方长”
听着他似是而非的话语,我缓缓走到他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发簪抵在他的脖颈处,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望着他“顾无妄,你可以试试”,原以为他会恼,却没想到他轻轻将手覆在了我手上,随即,竟笑出声来:“你的命值钱,若真是一命抵一命,你亏大了”,他说的深情,可怎么看,他都是株满株都是剧毒的曼陀罗花。
“顾无妄,我没有那么多世间陪你过家家酒”,说完,我放下金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究竟有何目的,他是否,已经察觉到了桂园的不同寻常。
出征前一夜,李陵同我一起埋了一个匣子在这园中,他曾嘱咐我道此物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打开,若真到了那天,便拿出这个东西,保护自己。此后,我刻意疏远桂园,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将我和桂园联系到一起,西凉兵败后,虽夜夜噩梦,偶尔清醒时,看着勇毅两字悬挂在李家头上,仍觉后背发凉。
我自认毫无错处,那这顾无妄,究竟是什么意思。
七绕八绕的回到家中,却见父亲与兄长愁眉不展的坐在前厅,见我回来,兄长迅速开口:“月儿,一个时辰前一个乞丐拿着一块虎符走进了皇宫,说这是在离京郊不过五十里地的地方捡到的,经证实,这块虎符正是西凉军中的虎符,天子震怒,再三盘问下,竟问出他是战败前几日便拾到了此物,因看不懂其身上复杂的纹样,便一直收着,不曾告诉任何人,昨日一早另一伙匪徒前来抢劫时,此物滚落了出来,被匪徒首领拾到,那人虽是匪徒,但在前几年国富民强的时候也是在军营谋过生的,事关重大,经过层层上报,终于今日被顾家人层层保护着带进了皇宫”。
“天子大发雷霆,随即召各朝臣入宫加以斥责,命务必两日将所有东西查个水落石出”,兄长望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两日,怎么够,这场大战过去那么久,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早已所剩无几,天子这么着急”
未等兄长说完,我急忙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道:“兄长,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心思,我们还是静等结果。
我知道兄长想说什么,李家调查的结局可想而知—轻者首将玩忽职守,以致兵败,重者通敌卖国。
这场大战失败的原因光有叛徒出卖还不够,若是林家自身的问题,那便可借着这个由头,收押林家家产,林家亲眷发配,永无翻身之地。天子充实了国库,宰相手头少了一方势力,一时之间无可用之人,天子便可将自己的暗线放入其中,何乐而不为。
可是那是活生生的人,李家世代为杨氏王朝抛头颅洒热血,李将军晓勇善战,李陵一腔热血,西凉军哪个不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西凉军兵败,天子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了叛徒,不过短短一个春秋,又凭空扔来了这顶帽子。
所有英魂,都成了权力争斗的一环,连他们的死,皆成了弄权最好的工具。
李陵,你看,你错了。
我看着眼前苍老的父亲,一脸愁容的兄长,径自的跪了下去。
父亲兄长皆是一愣,赶忙要过来扶住我,我自顾自说到:“李陵,李伯父以及数万将士的尸骨还未寒,上头又开始迫不及待的有了新的动作。从前,我还能自己麻痹自己,是那叛徒出卖了西凉军,我只该恨叛徒。叛徒被行刑那天,我挤到了第一排,手起刀落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可看着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更觉郁结于心。父亲,兄长,从没有什么一世英名的人,今日李家,难保明日不会是林家,李林两家走得近世人皆知,请父亲辞官”
说完,重重的扣了下去。
两日后,一定会变天。
当天晚上,大家草草的收拾了些东西。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我悄悄打开了桂园的门。
桂园一如上次的模样,顾无妄这次换了一件玄色的长袍,修长的指节端着茶具,瞥了我一眼,“你来了,坐”。
青石板路不知是何时铺好的。
随即坐在了他对面,怔怔的望着他,“顾无妄,你知道天子要做什么,你们顾家就是他的爪牙,我不知你与李陵是何交情,但明日一过,李家的资产或许近一半会进你们顾家的口袋,你要是还有些许良心,保住李家老小”。
“就凭这些许交情,不值得我去冒这么大的险”
“你将这院子重新翻修了出来,是在找什么东西吧,你帮我,我告诉你东西在哪里”
“若我想要的不止于呢”
“若有本事,你便来拿”
片刻后,他开口道:“你们完全可以留下来,况且现一有动静,你们就举家搬迁,太明显了”。
“顾无妄,那就看你本事了”
太阳依旧升起。因西凉军将领懈怠轻敌,并在御敌时消极对战,战死疆场是他的光荣,天子仁慈,对此事不再追责,但收回李家勇毅二字牌匾,金银细软全部充公,老幼妇孺留在李府不得外出,其他人等一律发配。同时,父亲带回来了一道赐婚圣职:李家次女与顾家二郎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可即日完婚。
家里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母亲抹了抹眼泪,父亲和兄长一副欲言又止,我走过去牵住了母亲的手,又看了看父亲兄长,道:“父亲,母亲,既来之则安之,现木已成舟,就这样顺着走下去吧”
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的关头,父亲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他是天子,我们都是蝼蚁,蝼蚁走错两步,天子便可一脚踩死我们。
草草吃完了饭,我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开始翻箱倒柜起来,终于,在墙角的箱子里翻出了一页红纸。李陵啊李陵,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听你的话,烧毁我们的婚书,白纸黑字:
伏已合吾门犬子李陵男
之君门令爱林屿薇女
作结为佳偶
天永戴百年
现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可那个会为了我寻遍天下桃花的少年,已经成了一抔黃土,埋在了他乡。
我与李陵的婚书是他父亲和我父亲联手写下,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仅限于两家人,李陵也并未向外提过,他总说沙场刀剑无眼,若是某天他回不来了,便直接烧了,那样也不会影响我未来的婚嫁。
上半夜睡的不是很安稳,反反复复的惊醒,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半梦半醒之间,我看到少年的李陵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他坐在亭子里,邀我过去吃点心,他轻轻将一块粉酥放在我手上,问我怎么不吃,我一把将前面盘子推在地上,又踩了他两脚,他笑着拍了拍我鞋子上的灰尘,又捏了捏抬手捏了捏我的脸,问我:“我们月儿又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大脾气”。
“这次你让我多等了一月”
“所以五月,不要再等我了”。
听到此话,我自然是不服气的,刚想起身再补他一脚,却被刺骨的寒意惊醒,环顾四周,又是一场梦。
梦醒,依旧是一场空。
再次闭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听着窗外滴答作响,我决定去桂园看看。
这雨,下的真的缠绵。
厚重的大门再次被推开,只见顾无妄坐在亭子里,悠然自得看着书,烛火葳蕤。
“顾无妄,但愿你真能得偿所愿”
他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抿了一口茶,对我道:“林屿薇,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好啊”我向他走去,边走边对她对说道:“顾无妄,我”,话还没说完,只听到扑通一声,溅起了一片水花。
他茶杯都来不及放下,随即跳了下来。
初春的水依旧是寒冷刺骨,在进入的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了十二岁的李陵,他挣扎着奋力游向我,他说:“五月,我们要活一起活”
没有说出口的下一句,倒像是成了一句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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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如果就这样死在了这座院子里,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一双大手揽住了我的腰,用力的将我往上带,随即浮出了水面。顾无妄阴沉着脸,掐着我的脸,恶狠狠道:“林屿薇,你疯了”
看着顾无妄脸上的焦急似乎不像是假的,很好,这就够了。
我双手揽上了他的脖子,笑意盈盈的盯着着他,“李陵托你守着他的院子,他一走你便将他的院子据为己有。在知道我是李陵心上人后,甚至个隔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家就上书请求赐婚,顾无妄啊顾无妄,你真让我恶心”。
他脸色动了动,却只是一把把我揽进怀里,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对我说什么情话,谁能想到是这样恶毒的话语,可尽管如此,甘之如饴”
“你真恶心”
他似乎没听见,依然将我紧堀在怀里,一丝也动弹不得。
我像是没说够一般,又开始自顾自说了起来
“顾无妄,你真恶心,你争不过你的哥哥,你便来抢李陵的,你抢李陵的院子,你抢李陵的爱人”,说着说着,开始小声的抽噎。
顾无妄就任由着我哭闹,两个人就这样湿漉漉的抱在一起。
良久,他终于开口道:“林屿薇,现在是我抱着你,你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我的体温,你好好听听我的心跳”,末了,他又加了一句:“陪着我吧,我也陪着你”
他是个疯子,疯子的身边并不需要一个疯子。
他整整抱了我一夜,在天将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将我送回来我的小院子。
我一路喷嚏连天,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会帮我,他会帮他自己。
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在这天之后迅速跨掉,又开始了整日昏昏欲睡,院子里头的小丫头好像换人了,天子好像又处理了一批人,父亲因着我反复的病情请辞掉了职务,我的婚事也暂时搁置了下来。母亲倒是常来,可来的时候我一般都处于昏睡当中,迷糊中只觉得母亲瘦了不少,连想要抬手摸一摸她鬓角的白发,都做不到。
桃花尽数凋谢的时候,我的身体逐渐有了起色,也能逐渐在院子里面闲逛两圈了,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一脸欣喜的望着我,“小姐,我没有名字,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赐一个名字给我”
“顾无妄安排你在我身边,可曾交代什么?”
她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直白的质问她,扑通一声跪下,一个劲儿的磕头,我觉得烦躁的很,“你起来,他想做什么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帮我准备好马车,我要去见见他”
在马车的颠簸中,我察觉到这并不是去桂园的路,果然,是顾府的偏门。
小桃屏退了家丁,径自将我带到了顾无妄的书房,随后,关上了书房门。
书房很小,里面也只有一些不值钱的字画,可一转眼,竟看见墙上挂着从前与李陵打闹写下的:
二月邀梅闲时饮
三月剪新愁
四月桃花芳菲尽,人间纷飞雨
五月小荷尖尖角
七月梅子黄
八月望山月,皎皎水中悬
元日辞旧又一年
纸张早已泛黄
李陵,连这,你都护不住。
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想走到窗边关一下窗户,眼角撇到了一抹玄色,也不知他什么来的,看了多久。
见我瞧见了他,他缓缓走上前,边走边说道:“屿薇,婚期定在下月初九,因着你身体不好,我们就不用这么多繁琐的礼仪,你只用在拜天地的时候出现”
“成亲以后,你只用做你喜欢的事就好”
“屿薇,这样你可满意?”顾无妄说的诚恳,像是真的爱我入骨一般,可这蜜糖包裹着的,哪里是真情,不过是毒药。
我抬手给了他一耳光:“顾无妄,你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你,但我并没有答应会把我自己一起给你”
他也不恼,牵只是起了我的手,细细摩挲,随后道:“不然怎么说我们像呢,你利用完顾家放过你父母,现在我帮你办到了,你的父母亲族,李家剩的那些老弱妇孺,命可是握在顾家手上”
“我竟不知,现顾家与天子平分天下”
我和顾无妄不是一样的人,我在这小小的一隅里,只想等着小将军回来,可惜天不遂人愿,血肉在天子的猜忌下成为一抔黄土,蚂蚁斗不过天,他是,我亦是;顾无妄生活在豺狼堆里,想要站稳脚跟,不是易事,他只是想要一个人,陪着他在豺狼堆里。
不管怎样,现已成定局,放我家人自由的代价是夺走我的自由。
4. 四月
李陵红着脸找到我,踌躇的将一支桃花递到我的面前,我想要逗一逗他便笑着问道:“这次没让兄长把风吗”,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林大哥现在看见我就躲得远远的,想要追他都追不上”
我一手接过桃花,这桃花开的甚好,还有少许花骨朵儿挂在枝头,可现下已经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了,便好奇的问道:“现桃花已凋谢的差不多了,你去哪里折的这些花啊”
少年得意的一笑,留下了秘密两个字便跑开了,看着他背影时,我才注意到他那一瘸一拐的腿。
我将手里的桃花仔细的放好,又拢在胸前,仔细的嗅了嗅,淡淡香甜的气息。
我看着少年的身影逐渐远去,忽然,天地间飞沙走石,黄沙一瞬间扑满我的脸,耳边传来风的悲鸣声。
李陵就站在我的面前,轻轻抚摸着我的脸,柔情似水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好好记住他的模样,可风沙迷离了我的双眼,我想冲上前去抱住他,却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痛意一瞬间席满全身,我猛地从床上蹭起来,才发现是梦,我又梦到他
了,我就知道他是小气鬼,一定会来见我,还有不足六日,我便要成婚了。
整个林府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园中花草依然茂盛,可人却不似从前了。
我催促父亲母亲赶紧离开,母亲暗自垂泪道:“月儿,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我轻轻拍着母亲的背,细细宽慰母亲:“这儿我还没吃够玩儿够,等我玩够了自会来找你们的,就盼你和父亲在燕远好好安享晚年”
父亲神色复杂的望着我,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上了马车。
我环顾了四周,没有看到兄长的身影,正想问,母亲看出了我疑惑:“你兄长这些年办事麻利。西凉军覆灭,朝中正在加速组建一支新的军队,还好,我们没有牵连到你的兄长”
我催促母亲赶紧上马车,到了地方记得写信,母亲拍了拍我的手,一咬牙上了马车。望着马车越走越远,手里,捏着母亲留给我的纸条:七分相似,足以。
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当晚我便住进了桂园。
“从今天起,你就叫桃花”。
我叫小桃帮我弄了一个火盆,我就在亭子里慢慢烤橘子,烤橘子很酸,可是却很暖和,吃了让人心暖暖的,我不爱吃烤橘子,李陵爱吃,他总是一口一个然后被烫的哇哇叫,嚷嚷着让拿水,我一瞪他,他就默默闭上了嘴巴。
思绪突兀的被人声打断,“屿薇,你给我剥一个橘子吧”
我回头望了望,只见顾无妄正往我走来,虽看着是翩翩公子,实则是披着人皮的恶魔,看着他的脸,我顿时没了兴致,将炉子一踢,也不管洒落一滴的橘子炭火,就倚靠在亭子围栏上专心致志看着湖里的鱼。
他捡起地上的橘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自顾自在我身旁坐下,就开始剥起起橘子来,一边剥一边看着我说道:“这天气还没回温,你怎么穿的这样少”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他只吩咐下人将东西放桌上,随后将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油纸拆开,半跪着将一块点心递给我,道:“你忙碌了一天,心情不好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吃点点心吧”
我欣然接受,看也不看一眼,随即将点心扔到了湖中,他面色如常,又递了块点心过来
”屿薇,不要闹了”
“顾无妄,你是什么人你自己清楚,演的在逼真也难掩你是个烂人的事实”
他并未理会,只是作势要抱我,我猛地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逼出了泪水,再抬头时只见通红的脸上挂满了泪水,顾无妄的手一下悬在了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和你闹什么?你不就想困住我吗,现如你所愿,我被困在了这方天地中,我都老老实实在这儿了,怎么,还不满意?”
“我们没有青梅竹马的情分,也没有刻苦铭心的回忆,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会突然跳出来说喜欢我,堂堂吏部侍郎之子,名利场沉浮的人,除了想利用我谋取更大的利益,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他也只是僵了僵嘴,并没有说什么,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还是小桃适时出现:“林小姐,您的东西收拾好了”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桂园的清早雾蒙蒙的,水汽在湖面久久不散,我在亭子里痴痴看了很久,随后我转身问小桃:“你知道现在哪里还有桃花吗”,小桃摇了摇头,片刻后,她兴奋的喊了起来:“我想起来了,现在只剩竹林寺那里的桃花还盛开着,不过那是在山上,小姐要去吗?”
我摇了摇头,疲惫的将身体依靠在栏杆上,清澈见底的池水里,鱼儿皆若空游无所依。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恰如你我。
街角传来了悠扬的笛声,如泣如诉。
“小桃,若我今日会回林宅,你会如实向他汇报吗?”
“不会,顾公子只是交代我照看好你,只是……”她顿了顿,斜眼瞟了瞟正匆忙打扫的诸多下人。
我草草收拾了一下,赶回原来的宅子,兄长就站在阴影处,与那阴影融为一体。
见我来了,他走上前,轻轻的问我:“他没有为难你吧”,见我轻轻摇了摇头后他松了一口气,只是脸上难掩疲惫。
“父亲执意请辞,天子大怒,将父亲贬去了燕远,一应随从皆发卖,只能带少许盘缠,只给了一辆马车,一个车夫,即日启程”。
“这不是一门好亲事,当时父亲是一口回绝的,岂料顾家执意如此,天子也是点头叫好,父亲也无可奈何”。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也无话可说。年少时读书总说要匡扶正义的少年,眼里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神采奕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亦如是。
他不愿意当神,却被世人托上神坛,被天子将神坛砸个稀巴烂。
“妹妹……”他面露难色,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父亲临走前,托我数日后将李家老小带出城,人群浩大,唯一不引起人注意的时候是——你与顾无妄成亲的时候,可是月儿,被发现的话……”。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被发现不过是死路一条,现父亲母亲已到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以他们的能力,定能自保,于是便直接打断了他:兄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愿意的”。
李陵你自己留下的这烂摊子,要我来收拾,待我找到你,有你好受的。
顾无妄今日好像格外的高兴,那淡淡的神色好似也有了些光彩,我就趴在小亭子里,专心致志的看着鱼。
“林屿薇,你知道吗,你很像一种花,盛开在春日尾巴,众花争奇斗艳之后,你才悄然开放,浑身通白如雪,夹杂着淡淡幽香,但好看,却扎手”。
“那你知道你像什么吗?顾无妄,你像阴沟里的老鼠,守着你这见不得光的一切”我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对他道。
他也不说话,随我怎么说。
我也没了兴致,就趴在栏杆上又仔细看起了鱼。
兄长说要趁我成亲的时候送一批人出去,但是李家有老有少,当中不发一些熟面孔,要怎么样才能不被发觉呢?乔装易容虽不是难事,但出城盘查该怎么应对呢?并且,迎亲队伍不会经过南英门,兄长虽然这么说但是应该也是没有做好对应之策的,李林两家交好,李家可用之人已悉数倒下,已对任何人都够不成威胁,在这京中倚靠勇毅侯三个字可过的衣食无忧,为何又急匆匆的要出去。李林两家,为何如此,自年幼时,我便知道他们有事瞒着我,因着那时有着家族兄长庇佑,并未在意。
兄长自是有勇有谋,并且有过人的洞察力,自是不会出这样人人都能想到的主意,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幼时在宴会上时,那时的我总是爱出风头,大谈兵书计谋,每次林屿甫都会不留情面的打压:“女子还是好好学绣花吧,读什么兵书,多读四书五经去吧”,说完,扬长而去。可入夜时,他悄悄扔进来一侧孙子兵法,并夹着张纸条:顾家盯上你了,蠢货。
或许,反其道而行之?
隔天一早,我便上了市集,小桃原本是想跟着我,被我一通打发去了竹林寺摘桃花。
一通七拐八拐,我到了尹月楼,在伙计的指引下我来到了一包厢门口,我望着对面的两个人,对面俩人望着我,最后,红衣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飞扑过来抱住我:“五月,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旁边蓝衣玉冠男子急忙去拉开红衣小姑娘,一边拉一边对红衣小姑娘道:“夏荷,你放开五月,她身体才刚好,让她坐下说”
红衣小姑娘这才放开我,顺势坐下。
夏荷是我自幼长大的好友,学堂时两人几乎无话不谈,蓝衣男子王昌旭则是和李陵天天跟在兄长后面跑,李陵,我望了望空着的位置,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夏荷忙打了王昌旭一拳道:“去去去,谁让你抬四根凳子的,给我抬四根凳子的,以后,桌子给我做成三角的”。
“好好好,祖宗”王旭手忙脚乱的去抬凳子。
看着眼前的俩人,忍俊不禁,随即对着俩人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快坐下”。
俩人看了看我,见我已恢复如常,才作罢。
尹夏荷满眼忿忿的盯着我:“五月,你总是叫我等消息等消息,可是等来的却是林伯父被贬官,你与顾无妄成亲的消息。都这种时候了,你都还不找我们俩商量”
看着气鼓鼓的夏荷,忙赔笑道;“大小姐,这不是找你商量来了吗”
王昌旭忙打圆场:“对对对,来就好来就好,啊!”转头看见抱着左腿的王昌旭以及得意洋洋的夏荷。
两人可谓是打的人仰马翻,最后以王昌旭落败告终,一如从前。
待两人歇息片刻之间,才开口道:“你怎么这么记仇”
“是是是,你不小心眼,你不记仇”。
“李陵才是正儿八经的小气鬼,我哪里比得上—”话到嘴边,才意识到自己又提起了不该提的人,只见他们俩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场面有些滑稽。
于是便故作轻松的开口道:“你们早也知道了,我自身难保,不得不依附顾家那根参天大树,他们也不见得瞧得上我,我自己也乐得自在”
两人点了点头,只听夏荷义愤填膺的开口:“顾无妄真不是个东西,他们家那个豺狼堆,还好意思求取你,要是—”
“对对对,就是就是,真是人面兽心,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王旭连忙打断了夏荷的话,后又继续正色道:“这次叫我们出来所谓何事?如果你想走,我和夏荷明天就能给出办法”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俩道:“你们去竹林寺帮我找一个与我身形相仿的人,容貌六七分相似即可,要尽快”。
“好”。
“五月,你以前从来不是会被要挟的人,就算他以你亲族性命要挟,你也能找出破绽,给他致命一击,这次妥协了,实在不像你的作风”。
“因为啊,我想留下,看看这李陵用鲜血画出来的人间,没了李陵的血,会怎样一寸一寸凋零的”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响起,伙计万分焦急的跑上楼:“夏当家的,那伙人又来闹事了,这个月第五次了,你快出来看看吧”
夏荷听后脸色一变,立即向外冲去,我好奇的转头望向王昌旭:“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才一些时日没有出来,这夏大当家的惹上什么人了”
他也是垂头丧气的回答:“是顾无妄的兄长顾无虞,一整个纨绔子弟,半年前出了家门被一伙人打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夏荷这个人你知道的,见不得这种场面,想悄悄溜掉却不小心一脚把他踢醒了,就只有带着他去医治,哪曾想这人居然恩将仇报,病愈之后居然想来求娶夏荷,夏荷不应,便隔三差五的来店里将客人赶走,就只留下他们一伙人在店里”。
我扭头笑着揶揄道:“那你怎么没找人再去揍他一顿?”
“其实也有,只是现在他出门都带了两队打手,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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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下手”
楼下的争吵声愈演愈烈,甚至有碗碟碎裂的声音,生怕夏荷有任何意外,我连忙起身准备下楼看看,王昌旭一把按住了我:“五月,你现在不能出面”,可哪里能管这么多,直接挣脱了王昌旭的束缚,连忙下了楼。
定眼一看楼下虽是坐满了人,可每桌只点了那么一些青菜,就这么坐着,怪不得无可奈何。见我下来了,夏荷忙把我往身后推:“你怎么下来了,都是些小事,你快上去“
顾无虞一脚将地上的碎瓷片踢开,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向我靠近:“这不是才被贬的林家小姐吗,还是天子开恩,不然啊,指不定现在在哪里呢,更别说进我顾家的大门了,你这样的人和我家那条狗,是再般配不过了”说完,更是指着我的脸,对着周围人大声嚷“废物和废物就是般配,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这一番话彻底惹恼了夏荷,她抓起旁边的凳子急忙冲上前去,却被他一手抓住,一脸猥琐的靠近夏荷:“夏掌柜,平时话都不和我说一句,今天怎么舍得靠近我”。
夏荷羞愤的眼泪都出来了,慌忙想挣脱可越挣他的手就越紧。
”砰“,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的王昌旭抬着凳子给了顾无虞一下。
全场哗然,顾无虞愤怒的看着眼前的众人,怒吼道:“我养你们是干什么的,给我上”
但无人敢上前,王昌旭,尚书独子。
酒楼门口,果然早已围满看热闹的群众,甚至开始指指点点起来,原来是欺软怕硬啊。
暴怒中的人哪里管的了这些,顾无虞对着他身旁的打手怒吼,给我上,打的他们今天出不了这个门!
我抓起包里的粉末变向周围人撒去,夏荷王昌旭在看到我做出动作的瞬间便用衣袖捂面,紧闭上了眼睛,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酒楼外围观群众也呛咳起来,顾无虞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紧闭着双眼,倒在地上,不断的呛咳并且痛苦的呻吟着,脸部已经通红,我看着还有些侍卫还能走动,便道:“你们再不把他带去医治就没人给你们结月钱了”
众侍卫听罢,急匆匆的将顾无妄抬走,我又转头对围观的人道:“都散了吧”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夏荷死也不肯关店,王昌旭只好向他父亲借了一队人马天天守在望月楼。
桂园的人手变多了,看似忙忙碌碌,可我知道,这这是眼睛。看着眼前忙碌碌的人群,不禁思索,这里面,究竟有哪些势力的人。
那天的事情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顾无虞被抬回去的时候已经无异于常人了,最后王尚书吩咐人来请了顾侍郎一趟,此事也就作罢,但顾无虞,不会就这么放过我。
顾无妄已经几天没见踪影了,小桃总是笑着和我说少爷是去准备新婚事宜去了,叫我不必担心,没事就不要出门,外面不是很安全。
顾无虞对我的态度应该就是顾家对我的态度,为何会大费周章的去求圣旨,除非,我的利用价值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他们需要一个正当理由困住我,但是又看不上我,所以就找了他们同样看不上的顾无妄,但是,除了那晚与李陵在院子里埋的东西,还有什么呢?
亭子的风吹来还是有些冷,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了,还没起身,就听见“少爷,你回来了”小桃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脸色也是尤为惨白的,见我看他,他快步向我走来,中途还踉跄了一下。
“屿薇”
还没等我开口,他一伸手,便抱住了我,脸靠在我的肩上,小桃见此,忙屏退了众人,自己也默默离开。
他就那样静静的抱着,良久,才默默开口:“我本是没有资格进入宗祠的,每每也只有犯错的时候才能进入祠堂,那老头就拿鞭子抽我,一直抽到累了,又喊来顾无虞继续打,每次要被打到奄奄一息才肯罢休,有些时候,他在官场受了气,也是这样。我们都是他的子嗣,可在他眼中,只有顾无虞才是他的孩子,我们这些妾所生的孩子,不过是府中的草木,主人家随意一脚,便可致命”。
“在老头眼中,我们都是傀儡,助他平步青云的傀儡,只有顾无虞,是他的孩子”
“屿薇,你陪着我吧,你要的,我都给你”
第五章:四月初九
李陵笑呵呵的将一块玉递到我手里,我拿起来一看,有些不满:“这块玉形状好奇怪,而且好丑,一点也不透亮”
李陵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手。
我晃了晃手中的玉石,假装满不在乎的问道:“你说这次回来就提亲,然后带我出这皇城,真的吧”。
“真的,我誓死效忠杨氏王朝,但我也不愿放下你,所以,等这次回来,我会随着父亲去求天子,以后就驻扎在边塞,我们就这样走下去,可好?”
“好”
父亲母亲琴瑟和鸣,这偌大的府中也只有我与兄长两个孩子,世家都言官家小姐不可随意抛头露面,兄长每次带我出去玩儿父亲也不制止。
可是,这里是吃人的。这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世道,这也是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的世道,纨绔子弟逼良为娼,一具尸体从水井捞上来,又有新的人跳进去变为尸体;有昨日风光无限的世家,今日就变成了阶下囚;锦衣玉食的小姐,转眼就成了供人取乐的歌妓。
我无法改变这样的世间,我也无法预知自己的结局,所以我要逃离,我们一家人逃的远远的,逃到天子看不见的地方去。
只是瞬间,李陵变成了顾无妄,他看着我手里的东西便飞扑过来要枪,我忙将东西往怀里一塞,竟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烛火幽微,整个府邸已经被布置为了大婚该有的模样,书房还亮着微光,我绕过书房,来到了那株桃花树下,现人间芳菲已尽,早已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了,可桃花树那么瘦小,承受不住我的思念。
可是李陵啊,明枪暗箭都在朝我飞来,我的结局如何呢?
5. 五月
虽是不受喜爱的庶子和被贬尚书之女成婚,却因着是赐婚,阵仗也是浩浩荡荡的。一众人停在林府门口,我一早也被小桃一众人带去了林府,唢呐敲敲打打的声音越来越近,顾无妄着着大红色的喜服骑在马上,他一边回应着旁人的祝福,一遍道谢。
在继续靠近之时,只见一束金光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身上,我好像看到李陵身着喜服,神采奕奕的向我奔来,因为太过着急,胸前的大红花也随着颠簸就快要掉下去,我一心急,忙向前走了一步,可再定睛眼看,他的喜服颜色已然暗淡了下去。
喜娘帮我盖上了盖头,我在小桃的搀扶下,坐上了花轿。
一路颠簸,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吹吹打打的声音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们给我仔细的搜查,一定要人赃并获,快”。
紧接着是搜查的声音,周围人都敢怒不敢言,最后,又听见领头官兵对着顾无妄道:“这位新姑爷,实在不好意思,公主府有罪奴带着东西潜逃了,刚我们看着就是跑进了这片闹市,事关公主府,还望新姑爷海涵”。
“把帽子衣服全部搜一遍,给我仔细搜”
这可真是有意思。
“官爷,这是新娘子的花轿,不可能藏人的,你们——啊”
小桃的叫声响起,似乎是被推在了地上,紧接着门帘被拉起,为首的也是比较客气:“这新娘子,原本不该在大喜之日闹着出,可公主府的事也来事关重大,对不住了,还望海涵”
我点了点头,默默地走下来花轿,看着官兵将里面翻了个底朝天,顾无妄站在人群中,眼里不带一丝情绪的看着众人,人群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翻了半天,什么人也没找到,领头像是不甘心一样又像下属吼了一句:“确定什么都没找到吗,都找遍了吗?”。
众人摇了摇头。
“打扰两位新婚佳人了,改日登门谢罪”,首领说后,迅速收队走了。
我望着顾无妄,突然觉得兴致阑珊,戏演完了,我也累了,并未理会前来搀扶扶我的小桃,也不愿去理会急匆匆的喜娘,一众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敲锣打鼓的队伍也这样呆站成一排,场面好不滑稽。
“现吉时已过,我也累了”
小桃沉默不语,只是等着顾无妄说话。
“屿薇,父母宗亲都在等你,别任性”
双方僵持不下。我斜眼看了看顾无妄,回道:“我不在乎”
“我在乎,林屿薇你—“
“顾无妄,我说了,我不在乎”
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
最终,他败下阵来,随后转身嘱咐身后的人:“一番盘查后大家的衣着也杂乱了,各位站了那么久也辛苦了,现我们新娘先进花轿整理发冠,各位也喝口茶”
随后,又看着小桃:“你也进去给你小姐整理”
“是”。
忙碌了一整天,丝竹的声音还是缠绕再耳边,我坐在床沿上,数着喜被上的鸳鸯,不施粉黛,就任由着长发散落。
顾无妄喝了很多酒,跌跌撞撞的回到房间,我以为我会有很多东西要问他,可真正看到他的时候,我只想杀了他,我摸了摸发梢上别着的那枚梅荼靡花发簪,温润如玉,若是此物沾上了顾无妄的血,才真是玷污了这枚发簪。
只是顾家,一定与李陵的死脱不了干系。
他进门后只是轻轻抚了抚我的发梢,随后叹了一口气:“屿薇”,想要说什么却也是没有说出来。
我并未回答,只是走向桌前,端起上面的酒转头问道“喝交杯酒吗”,随后用手点了点他的嘴唇:“两杯皆有毒,断肠散,我自己配的药”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喉结滚动,此时已经没有了进门醉醺醺的模样,同样笑着看着我“喝,怎么不喝”
“何必再演,你想要虎符,想拿我当棋子,我啊——偏不如你愿”
“我若只为虎符,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林屿薇,我赌你舍不得我死”,说完后,一饮而尽。
随后他起身去了书房。
就这样两人相安无事了几天,公主府丢的东西听说还没找到,到底是顾家,做戏就是全面。他不来招我,我也乐的自在。
“五月五月,我来看你啦”
听着这叽叽喳喳的声音,就知道夏荷来了。她今天穿的甚是粉嫩,活蹦乱跳的就跑进来了,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后,便过来拉我的手。
“哇,五月这个果干好好吃,你快给我包起来”。
“好好好,小桃你快去包一份”
待人走远后,夏荷才凑过来:“你交给我的人我安排好了,你让我找的人我已将她扮侍女放在我身边”
”五月,你等我,等我有能力了,我救你出去”
“据说顾无妄在宗祠跪了三天,才换的他父亲的回心转意,换来了这道赐婚圣职,我现在是真的不懂他了”。
小桃很快就回来了,见状,夏荷随即大声嚷嚷道:“王昌旭日日串掇他父亲去找顾无虞的麻烦,我看他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他日子不好过顾无妄的日子也别想好过,这样日日被杂事缠身,就没时间来烦你了”
我不由得被逗得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道:“哪里来的机灵鬼”。
小桃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边拿着果干一边说道:“你们别光顾着笑啊,吃点心”
今夜依旧没有一轮明月,我站在屋檐下,专心致志地看着头顶的一汪残月,顾无妄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悄无声息的站在身后。
自从新婚夜后,已经很久不曾碰面。
“屿薇,你再等等我,不管是顾无虞的羞辱也好,还是你的父母亲族也好,我都会安顿好,至于那个恶人,我会亲手将刀递到你手里,任你将他千刀万剐”
我任他环着我的腰,手里把玩着那只荼靡发簪,嗤笑道:“顾无妄,你到底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屿薇,将虎符交给我,这是你承诺给我的”
“虎符?不是乞丐拿进宫了?”
“那块不过是天子用来给李家治罪,侵吞李家的把戏,真正的虎符,在你手里”。
“你啊,还是不了解我,我愿意给你的时候自然就给你了,你这样着急忙慌的做什么,还是……你想独吞这剩下的西凉军?”
“现在只有我知道东西在你手上,我并未告诉顾家人,但天子查到你头上是迟早的事,你给我,我要用这虎符,扳倒顾家”
“呵,你不是顾家最忠实的狗?怎么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果然养不熟”
“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是你的”
“我并没有这样的喜好”
我只知李陵留了东西给我,或许是虎符,或许是其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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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无妄认定东西一定在我身上,他为何会如此认定?
战场上士兵及部下只认主将,若主将及少将被杀,那便认虎符,忠魂枯骨,粉墨登场,没有正常的虎符,根本无法调动下面的士兵,但皇权是在军权之上的,天子怎么会这么急不可耐。
李陵曾经对我讲过一个故事,原本不过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不过是亡国公主为了复国委身歹人,可终究是棋差一招,枉送了性命,可她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富以及一支暗卫,听及此处,我登时来了兴致,可再细问,他说他也不清楚了,我努了努嘴,抱怨道:“以后这种没头没尾的故事,就不要讲了”
没来由的,我便想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们一直寻找的虎符,或许是钥匙?
“你总是对我有这么深的成见,我要的,从来不是那枚虎符”
见我不开口,他也不再说话,却也不离开。
“这顾家二郎今晚是想歇息在我这里?”
“屿薇,我们是夫妻”
我不禁嗤笑起来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有什么好说的,你”
还没等话说完,他猛的吻了上来,我慌忙想要推开他却无济于事,想要破口大骂却没有办法,我用力的掐着他的胳膊,想要咬住他的嘴唇,可嘴唇却传来剧痛,一口咸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生生的逼出了眼泪。
强忍着泪水,我用力扇了他一巴掌,却依旧纹丝不动。
随后,他缓慢的放开了我,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嘴唇依然在冒着血,我也无心再睡,顾无妄今天就像疯了一样,完全不似他从前隐忍的作风。
李陵留下的东西,迟早会被找出来的,但我现在需要思考的是怎样将此的利益得到最大化。
我现在只是一只断了翅膀的鸟,想要飞出这方天地尚且困难,更别说想要覆灭这天,我需要有人做我的翅膀。
翌日,我找到顾无妄,他看到我时眼睛似乎暗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料到我会主动去找他,他慌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上前
“屿薇,你怎么过来了”
我径自走到窗边坐下:“我自知我现在被你困在了这里,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想扳倒顾家,事成后,你放我离开。这期间我的家人或是李家人出了什任何问题,我都会算到你的头上”
“我答应你,但我不会放你走”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的样子,倒真让我恍惚了几分,可他实在也不像什么好人。
抬手摸了摸嘴上的疤,我转身正欲离开,只听顾无妄缓缓开口:“你以前住的院子我求父亲买下来了,父亲急于立功,不曾怀疑,你要是想家了,可以回家看看,现在闲置着,也并未有侍卫”
“嗯”
“还有,算了”
自上次后,顾无妄每晚会来我院子里做会儿,就看看书,也不说话,我也懒得激他,两个人又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那个吻。
夏家据说是为了庆贺小女儿生辰,做足了阵仗,全城采购焰火,小桃一旁絮絮叨叨的讲着,我坐在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夫人,这已经许多日也不见你出门走走了,这夏小姐生辰,怎么也不见你上门呢”
“等顾无妄闲时吧”
小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6. 六月
这偌大的院子,只有我一个人,其他都是些虎视眈眈的眼睛,现在我到露马脚的时候了,吩咐下人打理了池子里的荷花后,我开始等待一个人,虽不知他什么时候会来,但他一定会来。
起风了,吹起阵阵涟漪。
成婚后,这是兄长第一次登门,他似乎瘦了,也黑了,我坐在亭子里,就那样默默地看着他。
自父亲被贬,他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了,前段时日,首领也借着东西失窃,将他的随身物品以及身边的人仔仔细细搜了个干净,依旧无果。
怎么不过短短一年,就已沧海桑田。
他知道我的处境,只是简单的唠了唠家常,末了,他叮嘱我:“若非万不得已,不可为”
入夜,只听到房梁有轻微响动,我一抬头,便看到一蒙面男人站在上面,他轻轻用手指在唇前比了比,随后如燕子一般着地。
随后,他将纸条递上前,我有些不明所以,还是接下,一看纸条上面的字:
林屿薇,做交易吗?
“凭什么?你有什么?”
“我知道,虎符一定在你手上,并且我知道在哪里,不光是虎符,我还有顾家出卖大将军的证据”
“可笑,你知道在哪里不去取,来这里和我谈什么条件”
“你以为你身边能有这么多监视你的人,有要找出虎符的,有怕秘密泄露的,还有要找出李家那个前朝公主的”
那就是说,整个院子里的人,可能都不想让我活。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天子都在找的东西你知道却不屑?”
“我要,匡扶这个满目疮痍的天下”
随后,两眼一黑。
我是被阵阵浓烟呛醒的,只听到外面外面一片嘈杂,火光冲天,望着窗户上的倒影,我竟有一瞬间的解脱,要是,死在这里,我就能飞出去了吧。这短短的一年,却已是沧海桑田,我闭上眼睛,向上摸了摸,像是此刻正坐在房顶,摸着山上的月光,皎洁的月光悬挂在夜空,很快,感觉要飘起来。
父亲母亲虽被放逐,却仍有傍身之际,李家老小我却是实打实护不住了,毕竟,此刻的我,连自己都护不住。
李陵,你还在等我吗?
一双手稳稳地拽住了我,眼前虚妄的景色立马把我拉回现实。映入眼帘的是顾无妄怒气冲冲的脸,他浑身湿透,想来是为了救我拼命闯进来的,我愤怒的想推开他,却被他稳稳得抱在怀里。外面虽是一片嘈杂,可真的想靠近的却没有一个。
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和一个被贬官员的女儿,再添一层金也只不过是知道虎符秘密的一个人,仅此而已。
我笑着看向他:“顾无妄,你放我自由吧”
他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我,随后在床沿上一阵摸索,猛地一下失重感传来,像是顺着什么管道滑落了下去。
我正想开口问,却被他一把打断:“屿薇,你听我说,世间很紧急,一会儿就会火就会变小,里面就会有人察觉到我们不在了,你沿着这下面一直走就会找到出口,找到出口后,你按动下面的机关,这隧道就会坍塌,随后会有人找到你的尸体以及奄奄一息的我,你走吧,放你自由”
住进来这么久,我竟不知我房间还有一个如此的机关,现下却不是细想的时候,我很想离开,可我若是活着,出去后的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的一天,我的存在,就会是变数。
“顾无妄,这是你给自己留在的后路吧,就这么的暴露给我,不怕我?”
他只是苦笑摇了摇头“这是李陵留给你的后路”
说着,就推我离开。
“你错了,我还活着,就永远走不出去”
随后,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以及烟灰,随后问道“这地道会被人发现吗”
“会,这既是后路,就只能使用一次,没有人使用外面的机关,那这便不会坍塌,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顾无妄,今早我吩咐下人去林家荒废的园子里挪了两盆荷花回来,下午兄长便来找我,晚上一个轻功很好的黑衣蒙面人找到我,真真假假说了很多东西,随后我便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就这样了”。
见他不语,我继续说道:“我不知你们究竟在密谋些什么,也不知你对我究竟有何谋求算计,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我也不在意了,眼下,我们平安出去后,你需要给园子里的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狠狠地瞪着我,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给过你机会了”
我只是笑着回应他:“我也给过你机会了”,这明媚的笑容,他似乎是很久没有看到了,不禁愣神了一下。
“我抱着你,走快些,在快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
顾无妄七绕八绕快要把我绕昏了的时候,终于重见天日了。是东北角的厨房,我们从厚厚的柴火堆爬出来的时候,四下依然嘈杂,退去华丽衣衫和满头珠翠,我们不过就是在普通不过的丫鬟侍卫。
只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有人开口了:“现在火小了,我一会儿大叫一声,你们趁乱进去”
整个院子里,也就只有小厨房这个地方,把这桂园变得像一个家了。我紧紧盯着眼前的顾无妄,甚少见到他这样狼狈的时候,场面看起来过于滑稽。
随后,听到一声大喊:“你们快过来看,这里有古怪”
很快,就被各式各样的声音掩埋。
他功夫很好,以前不知他竟有这样好的功夫。
火已经小了很多了,走正门肯定是行不通,他带着我一跃,便从背侧房檐跳了进去。
屋子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他胡乱的用灰抹了抹身上,虚弱的将我背着,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间。
这群有目的的人带着目的来,哪里会真正的留意我们的死活。
门口仅剩下小桃及顾无妄随身带着的几个侍卫,其余人,早已围在池塘边。小桃见我出来,忙要去请大夫,我摇了摇头,只嘱咐去烧点热水。
偏房虽未住人,可确实一尘不染的,到了房间里,他将我缓缓放下,灰扑扑的两人对视,难得的笑出声来。
似乎是笑的劫后余生,似乎又不是。
他拍了拍我的脸,又摸了摸我的嘴唇:“疤快好了”,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今夜似乎格外的累,太多事情我也不愿意再去想,等明日再谈吧。
此时,远处的黑衣男子被踹了一脚,一女声恨恨道:“叫你把书信烧了,你倒好,把她的院子一起烧了”
院子里的人一下少了大半,不是因为他们捞出了想要的东西,据说是府里一个下人受不了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招供将军这次出征前将虎符交由她保管,她藏在了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一件件一桩桩事情接二连三的出现,一下让人摸不着头脑。
西凉军覆灭,天子赐勇毅二字,假虎符出现,处理掉一批人,顾家求赐婚,父亲被贬,娶亲路上搜查,兄长来看我,夜晚蒙面男子说些真真假假的话,随后一把火将我的房间付之一炬,李陵留给了我一条密道。这一系列,虽不能说明确的联系,但这每一步,好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桃一边帮我梳妆一边道“早时顾家的下人前来询问是否差人前来修缮,我想着夫人你身体不好,况且那些人也不是诚心想来帮这个忙,我就回绝了”
我点了点头,又抬眼看了看她:“你只是顾无妄的人?”
“顾二少对我有恩,顾二少只是叫我守着夫人,等夫人完成自己的计划,我自会离开”
就随他吧,不过就是身边多了一双眼睛。
夏荷一大早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围着我四周看了看,看着她眼里闪烁着泪花,我忙放下手里的簪子,起身让她看。
“五月,你自己急什么啊,不是叫你等我等我吗?那是能开得了玩笑的吗?”
看着眼前气鼓鼓的人,我不觉矮了半分,只是讪讪的笑着,小桃自觉退下后,我牵她坐下,后缓缓开口:“夏荷,不是我要动,是有人在推着我走”
“你交给我的人里面,没有那个人,我来之前不放心,又去专门看了看,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不是安排的,那是谁安排的?”
我摇了摇头,也百思不得其解,:“昨日大火,我也不知是何人的安排,并且那人还说着很多我听不明白的消息”。
夏荷只是紧紧地拉着我的手,道“五月,你没事就好,你小时候救我的这个恩我还没有还,你可不许再有任何意外了”
“再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不能到场,现将贺礼给你”
只见夏荷忙摆了摆手道:“不要不要,我才不要这些小礼,等来年五月初三,你可是要送我大礼的”
“是是是”,我忙赔笑道“大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打闹了一会儿,夏荷才拍了拍自己脑袋,一边向外跑一边对我道:“五月,我是偷溜出来的,我回去了,等我”,临走时还不忘顺走了桌上的绿豆糕。
望着夏荷逐渐远去的背影,只是惊觉,竟好久没有走出这方小小的天地了。
我径自走向他的书房,一脚踹开后只见顾无妄正躺在椅子上,瞟了一眼后,又闭上了眼睛,道:“我给过你机会了,你再想走已经没有这么好的契机了”
良久,无人回应,他坐起身来,看向我:“我输了,我何尝不知道这园子里全是眼线,可我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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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那时我又何尝不知他们想干嘛,可我依旧无可奈何,你一直都很聪明,从来都有保全自己之策,想来只要安安静静的守在这里,任谁也找不出你的破绽。可是,你不是我豢养的鸟儿,你有自己的计谋,你想飞出这里,不管你信与否,就算我们的婚事只是两个棋子的局,但我甘之如饴”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说这些的,已经五月了,山上的荼蘼花是不是已经尽数凋谢了,从前每清明前后,李陵都会陪我去看,今年一直耽搁了,陪我去看看吧”
他一愣,很快恢复了过来,随即过来牵我的手,缓缓道:“走吧,你也闷了这么久了,这次我们就好好出去踏踏青”。
马车一路颠簸,最后被告知马车实在上不去了,顾无妄牵着我的手,对旁边人道:“你们就也放半天假吧,我和夫人就去看看山花”
下人面露难色,却也止住了脚步。
等走几步后,我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却在一半又被他抓回去了,他仅用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讲到:“夫人,这些都不是我自己的人,虽现已撤出大部分人了,但仍有几个人不放心,还留着眼睛在身边”。
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到了望天山的半山腰,山上的荼蘼已经凋谢的差不多了,仅留着一些零零星星的小花。荼蘼荼蘼,山间绿篱。李陵曾笑着对我道:“五月,你真像这荼蘼花,好看,但多刺”,回应他的是我的暴打以及;“多刺的才好活下去”
栈道旁有好些茶水铺,我正觉得口渴,便自然的走了进去,只有一个老人家在煮着茶水。
“老人家,煮两碗茶水”
“老婆子有些老眼昏花,烦请客官稍等片刻”
老人家进屋忙碌了,我盯着眼前的顾无妄,道:“你说你输了,为何”
“那条通道我早就知道了,我有自己的私心,我是顾家的打手,顾无虞站在顾家的阳面,我站在顾家的阴面,肮脏的顾家没人比我更清楚。我并不奢求他们待我如何,只盼着有口饭吃就好了,可就连这也不能如愿,有口馊饭吃都算好的,母亲护不住我,受不了主母蹉跎,也在绝望中自焚,母亲走后,我找到父亲,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我成为了顾家的一把刀,顾家的打手。李陵告诉我只将这个院子还给找上这里的姑娘,只是我自己有私心,看着是你,便改变了想法,我本就是不受重视的棋子,有一个这样的机会在我面前,我怎能不心动”。
“可是我错了,不管东西在不在你手里,只要他不出现,所有人都会认定在你手里,只是在逼你,逼你父母,也是在逼真正拿着这个东西的人。那场火真的大啊,我似乎还来不及冲进去,火光就吞噬了一切”话毕,隐约看见了他眼里闪烁的泪光。
“屿薇,就这样陪着我吧,我也陪着你”
只听他絮絮叨叨的说道,我不禁愣了愣神,那场火,当真不是他放的?
“你们顾家、天子以及各皇子都在找这东西,顾家找到后一定会上交给太子,可天子却不想顾家以及任何一方势力先找到,他要稳定的政权,第一方找到的人一定必须是他自己,如若顾家先找到,那相关人马大功之后必有大祸,到那时就不知太子的荫蔽能否护住这个顾家,你以前也是一直利用我,想着快他们一步找到,随后实施你自己的计划,为什么你们都那么肯定在我身上,而不是我的兄长,或是李陵族人身上”
店主的身影随着他的吆喝慢慢走了出来“两位贵客,慢用”,随后,又转身离开开始忙碌起了他自己事情,
我摇了摇头,开始埋头喝着这茶水,这铺子约莫开了有二三十年了吧,从前与李陵以及兄长来看花的时候,天天都要吵着喝这里的茶,这茶还是原来的味道,可心境,似乎大不如前了,从前父亲职位虽不高,但保我们一家无病无灾的,自是没有问题的,现父亲母亲被贬,也不知他们是否还习惯。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太阳出来了,桌上竹影错落,伴随着微风带来的丝丝花香。
“我很像你的娘亲吗,顾无妄”
“不,一点也不像,你比她聪明的多,她若是有你一般的聪明,也不会短短几年就被大夫人磋磨至此,那几年的内斗可谓是层出不穷,最终以母亲失败而告终。”
“顾无妄,你是一把刀,那从此时此刻起,我便是这把刀的执刀人”
只是这一瞬间,风止了,顾无妄猛地抬头,似乎是惊讶,又似乎是欣喜?只是嘴巴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也休息好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不管是父母亲族也好,李陵也好,只要我还活着,便无法真正自由。
那株桃花树下的匣子里,究竟有什么?
7. 七月
梅子黄时雨,绵绵细雨将桂园笼罩,湖面上的薄雾将整个亭子包围,像是与桂园切割开来。
他似乎很久,不曾入我的梦来了,从前不是什么小气之人,现在居然也变得小气了起来。
兄长几日前传来密信,顺着纵火这条线,查到了大鱼,大鱼并没有想要隐藏自己的踪迹,并且问我安好。
在确定将信烧毁后,我才转身离开房间。
屋子修葺起来实在不算什么难事,但我与顾无妄不过是颗无足轻重的小棋子,没有人会在乎棋子住的是否舒心,简单草草了事,看得过去也就罢了。
只是匆匆回头一望,韶华已逝。
在这偌大的鸟笼里,我自然是翻不出任何浪花的。顾家人也实在不屑于理会我这样的小角色,他们殷切的期盼着顾无妄能够动动手指头就将我解决掉,让我臣服,乖乖交出东西。只是现距离成婚已有一旬过半,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从我身上挖出来,大抵是不甘心的。
一早,顾家便差人来话,说是大夫人想要见我。望着眼前忙碌洒扫的下人,一个个行色匆匆却目的性极强的看着地面,恨不得将土刨个两三遍,又或是将一切门缝角落都要再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上次虽撤走了一大部分的眼睛,但依旧有不信邪誓要将这份功劳找出来的人。
七月梅子黄时雨,雨来的突然,远山只剩一个轮廓,层峦叠翠,亭子屋檐上的水珠滴答作响,望着小池塘里的荷花,观摩着荷叶的脉络,雨水顺着脉络汇入荷叶中央,又在快积满一半时头一歪便汇入了小池塘中。
小桃已经是第二次来催了,一脸焦急来回踱步:“夫人,我们快走吧,今天是你第一次正式拜见,迟了就不好了”,边说着边来拉我的手。
明明是梅雨天,可是眼前人急的汗都出来了,这顿时引起了我的兴趣,好奇的问道:“这大夫人就这么可怕吗?你好像很怕她?”,听及此话,像是突然被击中了什么,拉我的力道松动了一些,也不说话了。
约莫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吧,从前听顾无妄提及自己亲娘就是被这大夫人蹉跎至死,想来也是一个狠角色。一个丫鬟,在这偌大的时间,或许都算不上一个人,只能算一个物件,今天不小心踢了这个物件一脚,明天不小心打了这个物件一顿,又或是哪个物件想不开自己跳进了湖里,对于大人物来说,这些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最多也就是世家夫人小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小桃,我自己或许也搞不定这个大夫人,你在院子里等着顾无妄,你只需告诉他我在顾家即可”,随后,想要接过她手中的伞,但小桃还是紧紧的捏住手里的伞,丝毫不肯松手:“夫人,我同你一起”
“整个院子里,除了你,我还能信谁呢?有可信人吗?”说完后,一把接过伞向外走去。顾府不知是顾及自身颜面还是为着其他原因,竟然派出了马车,一出门,便看见马车停在门口,小厮也是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来:“少夫人,上车吧”
顾府的马车是极其华丽的,整个车身由金丝楠木组成,车厢车顶皆是由丝绸缝制而至,上面的寓意吉祥如意纹样图案中间还穿插着金线,不愧是天子脚下的“顾家”。掀开帘子,本是梅雨季节,街上的行人匆匆,少的可怜,只是买菜的老农依旧佝偻着腰,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坐在台阶上,任由着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躯。本在下着雨,散户上街买菜的人本就不多,世家大族的菜自有商贾上门送,老农只是痴痴的看着天,也不知究竟能看出什么来。
我若是能在天黑之前出来,我便买空他的菜,我何尝不知这世间本就不公,我能救的了一世也救不了一世,况且这世间还有千千万万个像他这样的人,我能救吗?我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被人囚禁在了这座鸟笼。
马车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颠簸,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就到达了目的地。门口的侍女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转过头往里走去,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我紧跟着前人的脚步,走到内院时,侍女将我带到了院子中央,脚一顿,随即转过身来一把打掉了我的伞。
“你做什么!”还来不及做出反抗的举动就瞥见四周围上来了几个拿着棍子的侍卫,他们一步步向我靠拢,将我成功包围。
侍女趾高气昂的看向我道:“跪下”,这话可是说的极为发癫,梗着脖子回应道:“一进这个院子便叫我跪下,这就是你们顾府的规矩?”
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大,不出片刻,我的衣衫已经全部打湿,发髻也已经散乱,雨水顺着头发直直蔓延下来。
丫鬟撑着伞,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只见她眼神一动,立刻就有人踢了我一脚,一个不稳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你们几个将她扶起来跪好,你们几个就在旁边看着,要是夫人一会儿出来看她没有跪好,你们知道结果是什么”
众人听后忙点头,迅速将我扶起后又用棍棒紧紧的按住我的双腿,就是想挣扎也是丝毫动弹不得。淅淅沥沥的雨,我也算是见识到了小桃为什么那么怕她了,现在顾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做出什么事情只要不是想到起兵谋反颠覆皇权,天子都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刚刚的侍女又折返了回来,抬着一根凳子,径自坐在了我面前,一脸嘲讽的对我道:“顾家大少爷你也敢戏弄,今天你就跪个够,只不过是大夫人管教新妇,没有人会说什么的,你就安心跪着吧”
侍女的话让我登时茅塞顿开,想不到这顾无虞还真是个废物,自己解决不了自己的事情还让自己母亲出头。
没有顾家大夫人的指令,一个侍女怎么敢做出此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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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动,不过就是为了羞辱我,想要让我明白今日的处境。可是没有哪个世家大族是永远光辉的,但一直都会有世家光辉,今日是你,明日为何又不会是我呢?
膝盖被磕的生疼,努力的想要挪动麻木的双脚却无可奈何从前兄长固执的要教我剑术,李陵固执的要教我飞檐走壁,结果还没开始教,两人就已经大吵大闹起来,两人好不容易妥协下来,于是兄长教我射箭的时候李陵便在旁边烤地瓜,李陵教我飞檐走壁时兄长在旁边读兵书,几年下来,其实什么都未习得,再后来,李陵跟随李伯父上阵杀敌,兄长在父亲手底下做事。现在想来,以前还是应当好好练习的,但凡当时稍微刻苦努力一点,现在也不至于变成案板上的任人宰割的鱼肉。
雨渐渐地模糊了双眼身边侍卫也是淋的湿漉漉的,但依旧是没有放轻任何力度,这力度,寻常侍卫是使不出来的,看样子应该是练家子,这顾家,怕不是欲望将要膨胀了。
双腿已经没有任何一点知觉了,坐在我跟前的侍女笑眯眯地看着我:“林语薇,我问你什么你就答,答不出来我就会打,这棍棒一下一下的打在腿上,怕是你这双腿就废了”
眼前的女人眼里已经满是志在必得,问的东西自然是关于虎符的下落,为顾无虞出气不过是顺带的,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她眼睛一转,身边的人立马将棍棒移开,只是现在的腿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在他们松开的一瞬间,一下跌在地上。青石板已经没有最初那样凉了,整个人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块青石板,就那样躺在上面,动弹不得。
“林语薇,李陵给你的东西,到底在何处”
“我怎知李陵交予我什么东西,要不你帮我问问他?”
眼前人立马暴跳如雷,也顾不上自己究竟是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了,直接向旁边人吼道:“给我打啊,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大小姐了,地位连我都不如,难不成你们还怕她?”
我哪里是指望着顾无妄来救我,现父母已经远离天子脚下,桂园里的数十双眼睛都清楚的看到是顾家人将我带走,就算我出了任何意外,也不会牵连父亲母亲,也不会牵连兄长,如若再好运一点,顾家就此倒台,搜家时搜出顾家栽赃嫁祸西凉军叛国一事,也可还西凉军一份清白。
恰巧她们递上了这个机会,我也很累了,我早就该飞出这片天了,只是从前我不能选择自尽,自尽虽是解脱了但怎样都会牵连到父亲母亲,但若是成为顾家房梁上盘旋着的冤魂,或许天子还会适当安抚。只是不知再见李陵时,他还会不会等我,我已经与顾无妄成婚,休书也还未来得及写,他会不会使小性子。棍棒落在身上,是没有想象中疼痛的,此时全身已经麻木,看着雨水中似乎带着些许红,就像夕阳快沉入山间那时的一抹红。
8. 八月(一)
听兄长说,我出生那天,远在城东的荼蘼花一夜绽放,明明那时并不是荼靡盛开的季节,漫山遍野的花香飘的到处都是,众说分坛,有人将此定为吉兆,高喊天佑我朝,有人将此称为妖异之兆,避之不及,一时间城东可谓是人满为患。数日之后,院子里长出了新芽,你每日都要拖着母亲去看,新芽变成了新藤,绵延不断的向院墙爬去,第三年的清明前后,荼蘼花竞相绽放。
只是李陵出征前一夜,藤蔓相继衰败,枯萎,后一个月,西凉军兵败尸骨无存的消息传回京中,兄长怕我睹物思人,连夜将荼靡连根拔起,自此院墙上再也不会盛开出荼靡花。常言植木皆有灵,那这院墙上的荼蘼花是提早预知了李陵的结局?不对,我必须要回从前的院子看看。
自顾无妄奄奄一息的被抬回来后,院子里的人更少了,大家都已料定我俩都是弃子,并不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便不动声色的淡出了视线。现在院子里,仅有小桃,厨娘,顾无妄的侍卫,以及一位年老的管家这几人了。
上一次魂魄游离之时也不肯来见见我的人,今日,竟来到了我的梦中。
梦中的少年面带愠色的盯着我,问我为什么要以自身入局,看着眼前依旧是鲜活的李陵,热泪便不自觉的掉了下来。我都还未言语,李陵便手忙脚乱起来:“五月你别哭啊,我并不是指责你的意思”,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只是心疼你”
他以为我是做局,可我当时并未想那么多,如若真的死在了顾家内院,天子势必会借此大做文章,很有可能以此除掉如日中天的顾家,借此机会,此时此刻,功高震主的西凉军已经涣散,如日中天的世家大族也的以清算,我的父母兄长在这一切尘埃落定后也会得到天子的优待,我也能如愿的再次见到他,这比我活下来,还要好。只是可惜的是,顾无妄来的太早了,若再迟那么一点,或许我就得偿所愿了。现在我还活着,就不得不以此为赌注,将赌桌的筹码堆高,赌注够疯,庄家才会怕。
“五月,不管是我也好,还是李家现活着的人也好,都不愿意成为你的枷锁,我只愿你好好活着,梅树下的东西必能护你一世周全,你何必这样折麽你自己”
周全,这世间哪里有一世周全。
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疯狂。
现在顾家还不够疯狂,但天子对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了。顾家实在也不像是忠君爱国之辈,顾家顺势收了西凉军残部,再加上他自己养在黑暗里的狼狗,倒是有资格与天子抗争两分,天子不会随意挑起与顾家的斗争,因为有两分把握;顾家不会随意挑起与天子的斗争,因为仅有两分把握。
“李陵,你现在已是黄土白骨,你若是真的想阻止我,你就回来啊。好好的来见我,站在我面前,指责我的不是,你现在连这些都做不到,还试图在梦中劝我,劝我什么?劝我好好活下去?我偏不,只要我还活着,天下这潭水,就不可能清澈”
梦中的小将军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仅仅是走上前来,就在靠近的那一瞬,一阵花香突然席卷鼻腔,整个人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李陵也不知去向了何处,只见眼前漫山遍野的荼蘼花绽放,荼靡藤蔓垂在树梢,形成了一道花海般的银河。此时的他已经是越来越模糊,他努力微笑的看着我:“五月,今年你没有看到的风景,我搬来你的梦里,可好?”,说完后,整个人消失不见,再次醒来时,已是清晨。
现已是八月,清晨的湖面上薄雾弥漫,小亭子若隐若现像是置身于仙境之中,走近看路边的映山红叶上,还有露珠挂在枝头。
顾无妄还在养伤,他身边有自己的侍卫和小桃照顾自然是不需要我再做什么。听小桃说我从从顾府回来的第二天,兄长便气势汹汹的去了顾府,将那些曾经打我的侍卫好一通收拾,回到军营时得知西凉军即将重整上路,又匆匆赶来向我告别,只是那时的我正值高热昏迷不醒,故没有等到我醒,便直接出发了。
夏荷气势汹汹的来过六七次的样子,前面三次我都处于昏迷不醒之间,后面五次她的阵仗太过于吓人,那时的我才刚刚恢复一些,又值顾无妄重伤,直接将小桃吓的不敢开门,生怕她去找顾无妄算账,最后一次找我无果后恶狠狠的丢下狠话:醒了自己来见我,后便走了。
只是小桃,好像对顾无妄的感情,确实是不一般。
现在身边没什么人天天跟着我,桂园里也没有眼睛盯着,等到这身体能够来去自如,也就这两日了。
从前有一双双眼睛的时候,出行还能有马车,现在也只能自己出门找车夫了。在去找夏荷前,我回了一趟林府,从前的其乐融融之家现已变得人去楼空,把守的大门侍兵也是不知所踪,但看样子此处应该还是有侍兵把守的,只是这活枯燥无味,半年来也不曾有什么异常,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
轻车熟路的来到从前自己住的院子。昔日种种皆以不见,眼前仅剩芳草萋萋,入眼一片萧条,从前荼靡爬满院墙上的景象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片落寞留在园中。从前父亲官职虽不是很高,但足以撑起家里的一片天,兄长也在成年后尽显自己的雄图大志,母亲安静的在府里将这个府里打理的紧紧有条,闲时一家人总会出去踏春,朝堂之上虽是尔虞我诈,但所幸的是父亲足够渺小,不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再也不能依附父母亲。
只是荼靡花一夜枯萎,实在有些可疑。
墙角的土看着也如四周一样,并没有新土的痕迹,但确实是太过可疑,于是便绕着院子走了三圈,终于被我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虽说面上的土看不出来任何区别,但怎么踩都觉着墙角那处有一些虚浮感,总觉着踩不到实处,问题应该就在此处。
房间里面的东西全是乱七八遭,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衣物,各种自己搜集的小玩意儿也散落了一地,上方已经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忽感时光如白驹过隙。
很快便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了一柄小刀,拿着东西便在院墙角开挖。如若此时要做的是不留痕迹,那么便只能将这块地皮掀起来,于是便小心翼翼的开始切割。果然不出所料,这块地表面向下约5寸的地方,刀便再也探不下去了,似乎是碰见了什么硬物。为了不留下痕迹我将范围扩大,最后将那块土轻轻往上一掀,一个精美的首饰盒出现在眼前,首饰盒似乎是黄金打造而成,上面还镶满了红蓝宝石,甚是好看,只是首饰盒上挂着一把黄铜锁。现在我身上已经没有钥匙了,也无法再去一一对应,荼靡花为什么会一夜凋零?墙角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盒子?这盒子是谁埋的?目的是什么?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只有李陵或是兄长知道,可是这两人,现在都无法回应我。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我便将这个盒子便放在这个最危险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将东西扔进了灶炉里,在用炉灰掩盖。现在对于这个盒子的事情,我是丝毫不知情,也不可能说将这个盒子抱去集市上找锁匠,先留着吧,既然埋在此处,便是不想被一般人发现,会是李陵留给我的?
从后门偷摸出去,又去街巷里买了两包桂花糕,这才向尹月楼走去。
夏荷看见我时自然是不愿意理我的,将头别在了一边,也不接我手里的桂花糕,只是一个劲儿的阴阳怪气:“这不是不怕死的林语薇吗?知道自己处理不了这些事也不知道知会我一声,顾无妄不靠谱难道我还不靠谱吗?”
我赶忙走到她的面前:“是是是,大小姐,这不是那天走的太急了嘛,忘记通知大小姐你了”
“是你当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找我,要不是我从那个讨厌鬼顾无虞口中听到,你还打算瞒着我不是?”
“那可没有,大小姐,你知道我从来不做无用的事,我只是用这个计谋给天子一个惩治顾家从而给李家翻案的机会,只是没想到我身体太硬朗了,没什么事,此时也就不了了之了,但现在我身边没有什么眼睛了,这也是好事一件啊”
“真的?你没骗我?”
“真的”
说完后,夏荷终于抬头看我,只是满眼泪汪汪的抱住我:“五月,我说过,我还没还你对我的恩情,你不许离开我”
“好”
大家心情终于平复下来了,我好奇的问道:“你那次来找我是有多生气啊,小桃都被吓的不敢开门”,夏荷听着只是冷漠的回应道:“哦,我提着我爹的剑去的”
随后夏荷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我的身体,确定没有伤及筋骨后将我按坐在凳上,又掩着门缝向外看了几秒后才坐在,对我正色道:“你的影子想要见你”
现在似乎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她提出要见我,必定有她的理由。
我从前一直不知道这个与我有六七分相似的女子存在,在西凉军战败前一月的样子,母亲将一名女子带到我面前,母亲只说瞧着我们有六七分相似,觉得有缘,便将她带了回来,也不用安排她做什么事,就当我的玩伴陪着我就好了,当时的我着实觉着有些奇怪,我现在已经及箕,母亲莫名的就带回来一个人说要放在我身边,况且还是一个与我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女子,问母亲母亲只是说我们有缘,在往后的一个月我们也是平淡的相处,突然有一天母亲说要将她送到竹林寺,因着关系一直不咸不淡,也没有太过在意。母亲离开前,曾嘱咐我的那句‘七分相似,足以’,恐怕也只有当面问她才能解开心中的疑惑。
“五月,你让我找回来的这个人,性格可怪了,不怎么爱理人,那天突然说想要见你,问她其他的她也不说。你自己还是有点防备之心,现在时局动荡,盯着你的人一茬接一茬,可不能再向上次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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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
环顾了四周,确实没有见着王昌旭的身影,便好奇的问道:“今天你的小跟班怎么没来,他可不像是会为了仕途奔波的人”
提到王昌旭,夏荷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眼见着又升了起来,嚷嚷着:“他爱来不来,懦夫”,他们俩经常吵一些莫名其妙的架,等两天又莫名其妙的和好了,所以他们俩的事,我一般不会刨根问底。
不出多时,有人叩响了房门,夏荷将头探出去后看了两眼便将人拖了进来,眼前人与我打扮别无二致,皆是将发髻挽上,穿着青绿色的衣裙。
夏荷抬头看着我们俩,默默的问:“用我回避吗?”
“不必”
我率先开口:“说吧,找我什么事?以及,你是谁?”
“我现在没有名字,但如若你出事,我将会是你”,说后,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我是你的影子,现在,天子的下一步就是顾家,你若是能利用顾无妄找出顾家最核心的叛国罪证,届时天子一定会处理顾家,那时便是明民心所向,西凉军残部也会大力支持天子,那时顾家获胜的把握就会连一层也没有了”
“顾家不是好人,天子自然也不是,就算他肯为西凉军正名又怎样?罪魁祸首不是他?”
“他自然不无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五五相争,到时候谁能知道呢”
“所以,你想让我做饵?我现在好不容易远离这些纷争,你凭什么认为我还愿意再次踏入这个漩涡之中,你若是想要成为我,你拿去这个身份好了,于我而言,这个身份就是枷锁”
“所以我去”,说着说着,她定眼看着我:“只是若我活成了你,能不能活的有个人样”
在没有任何伪装的情况下,我们俩有七分相似,如果可以伪装以及刻意模仿,能达到九分相似,在至亲面前都可以假乱真,更别说在泛泛之交前。
只是为什么突然提及此事,顾无妄现在已经是家族的弃子,他的书房中,怎么还会有足以毁灭顾家的关键性证据。似乎是看穿了我心中所想,夏荷撇了撇嘴道:“顾无虞那个讨厌鬼不是就只消停了几天,现在天天又在店里转悠,他说顾无妄这个人,极其有心计,根本就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天中午就为了救那个林语薇,还扬言要废了我一条腿,结果第二天转头就跪在祠堂将铁球框框往身上砸,看得我真的是胆战心惊”
那个侍女也紧接着道;“顾家根本就没有完全放弃顾无妄,他们只是想最后再将宝押在你身上,只要最后拿到虎符,或许他们家族的危机线便可迎刃而解”
现在我所知道的消息是顾家准备献祭顾无妄以保顾氏平安,但在夏荷口中顾氏似乎假装是献祭顾无妄,实际上依旧在不断的寻找着虎符,一块虎符并没有颠覆政权的作用,若是这块虎符还蕴含着其他意义,那样才说得过去。
顾无妄,现在赌注已是越来越高,庄家也是格外兴奋的看着这一切,赌局,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只是你注定会输。
“那好,你和我回桂园,但若是这副模样肯定会令人起疑,你还是重新调整调整,扮作侍女跟在我身边,若是有人问起你,自己应付,你若是有名字的话就继续用着你原来的名字,若是没有便自己给自己想一个”
“木香”
她与我家的渊源我始终还是没有看口问,母亲说足以,那便是足以。
顾无妄的身体似乎大有好转,见我身边多了一个人好奇的问道:“这才几日不见,身边怎么不是小桃了”
“只是前几日逛街,在闹事看见她跪在中央,觉着可怜就买回来了。再者小桃这些时日照顾你也累的够呛,所以她还是好好休息吧,等得空时,将她收为侧室吧”
他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便凝固了下来,带着愠色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林语薇?你果真没有心?”
亭子里的风好像在此时此刻静止了下来,池塘中的鱼儿也定格在了中央,身边人通通消散,在这寂静的小亭子里,只留下我与他两人。但最终还是他败下阵来,随即是一阵苦笑:“也罢,总还有下一个十年”
“顾无妄,既然你总是这么运筹帷幄,不妨今日我们便好好谈谈如何逆风而行”
他并未回答,只是淡淡走到亭子边,望着水里怡然自得的鱼儿,一边将鱼食往池子里撒一边道:“我已经被顾家放弃,现在的我已经是废棋一枚,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你是我的刀,你的价值远不如此”
现正值炎炎夏日,天干物燥,是个合适干大事的时节。
白天的时候木香便跟在我身后,夜晚之时她便卸下易容,细细的端详着我,仔仔细细的揣摩着我的一频一簇,因着我们本就相似,再加上这些刻意模仿,足以以假乱真。
只为等待这一刻——八月十五,中秋夜宴。
9. 八月(二)
顾家自然是瞧不上我的,提前几日,派来了从前差点将我送走的侍女,只是还是没有长着记性,趾高气昂的留下一句“八月十五顾府设宴,届时许多大人物悉数到场,你们不要不识好歹”,话里话外都是说着这次夜宴的重要,必须要展示出阖家幸福的景象,自然需要我们这些绿叶在场,只是又拉不下脸来说邀请我们两字。
自从木香在我身边后,小桃更多的是学起了打理桂园的事务,在我身边的时日也逐渐少了,虽说桂园就只有我们几人,但总的来说也是需要一个人打理的。现在院子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做好饭刚好能凑够一桌人,索性现就一桌吃饭,厨娘与老管家据说是顾无妄从前亲娘留下来的人,小桃以及侍卫是顾无妄的人,木香暂时已知是母亲留给我的人,一堆老弱病残,也想闹翻这天?现已经成亲半年,这些人我甚至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今日饭菜十分可口,不由得多吃了一碗饭,厨娘欢天喜地的去帮我盛饭,顾无妄见我时脸上也是挂上了丝丝笑意:“难得今日夫人肯多吃点”
这些情深似海的戏码我演不出来,只能埋头继续吃饭。
“现桂园剩下来的这些人都是自己人,夫人大概还不认识你们,你们也给夫人介绍介绍”
厨娘一看就是个喜庆人,圆乎乎的脸蛋,一脸憨态可掬的样子,率先开口:“夫人叫我赵大娘吧,我做饭人人都夸赞,那些人走了才好,从前他们做的饭那叫一个难吃,我提议他们还骂我,现在好了,你们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我第二天就做”
老管家紧接着开口:“叫我老郑吧,我和赵大姐都是顾少爷的母亲从前在老宅里的旧人,少爷的母亲魏夫人赏识我们,给了我们安身之地,这份恩情,无以为报,现在只有保护好魏夫人的孩子,这样等到九泉之下,才有颜面见她啊”,老人说着说着,不觉已经是泪眼婆娑,赵大娘随即也红了眼眶,好在小桃马上站了出来:“赵大娘郑大叔,我们都是为了报恩才留在这座院子里,现在顾少爷好好的,又已经成家立业,现在这样的场景应该笑才是,你们不要这样愁眉苦脸了”
气氛这才缓和不少,小桃继续开口:“我本是顾府的下等婢女,顾少爷救了我一命,至此这条命便不再是我一个人的”
顾无妄身边最常跟着的侍卫也开口道:“灾荒年间,公子救了我等一帮兄弟的性命,现我们这帮兄弟依旧是靠着公子生活,你们可以叫我李木年”
木香最后开口道:“你们可以叫我木香,我会帮着小姐,做她想做的事”
众人介绍完毕,大家开始兴高采烈的吃起饭来,赵大娘又去厨房搬来了一坛酒,兴奋的喊着给每个人满上,觥筹交错之间,恍惚间看见顾无妄温和的看着我,再一看又不见了,恢复了从前冷冰冰的面容。
八月十五,就在明日。
宴席后回到房间,木香眼神如鹰一般紧紧的盯着我的脸,我笑她也笑,我蹙眉她也蹙眉,我面带愠色的看向她她也同样面带愠色的看向我,看着我们别无二致的脸,我一字一句的问道:“我饮酒醉酒时的模样,你是否已经学会?”
“烂熟于心”
“木香,等这件事成功了,你告诉我为什么甘愿为了林家做到这个地步,好吗?”
“好”
顾无妄在戌时的时候找到我,将一枚小小的平安符放在了我的手心,细细摩挲后,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屿薇,明日我们只是露个脸,我装作身体不适,你扶我离开便好,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顾无妄总是在我面前扮着情深几许的模样,看似处处对我维护有加,但十句话里有五句话是真的就算不错了。但今日我并不想问他,待到明日之后,若是我与木香都能活着,顾家被连根拔起后,我一定好好问问他。
我点了点头,淡淡的回应了一个“嗯”
八月十五如期而至。
一大早,顾府便派来了马车,这次的马车比上次那辆更加华贵,金丝楠木的桌面上,置放着金银剔透的和田玉茶盏,四周的帘子是金线绣制的仕女图,尽显富态。我与木香对视一眼,便开始交换着装首饰,将帘子拉开时,没有再见着上次的老农,若是他还在……,有缘再见吧,只是这样的世道说有缘再见实在太过于残忍,世家欺凌霸市,世家子弟置人命于虚妄之物,无依无靠的菜农要想在这世间平稳的度过,何其艰难。
落难小姐,处境未必比得过平凡人。
下马车前,我紧紧拉着木香的手,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我不住的轻轻拍打,安慰道:“木香,若是我回不来了,那么从那时起,你便是林语薇,我的父母亲族也是你的亲族,李府的老幼妇孺你也要替他们筹谋,最后等西凉军成功洗清冤屈那天,去战场找到李陵的骨灰,带回来”。
说完后,忙叫停了眼前的车夫:“停一下,我们小姐让我去买点吃食带到顾府,你们先走,我一会儿来追赶你们”,下车前,深深地看了木香一眼,后连忙下车。
揣着请帖,七绕八绕的来到了顾府的偏门。今日夜宴尤其重要,众人都去前厅帮忙了,仅留下少部分的人留在偏门,我拿着请柬走到小厮面前,开口道:“这位大哥我是顾家二少夫人的侍女,因着给夫人买糕点去了,找不着路了,现在好不容易找着这个门,各位大哥能否放我进去呢,这是请柬”,一边说着一边将请柬翻开递到两人面前,看门的小厮看了看我手中的请柬,又看了看我,将我放了进去。
顾家暗室的位置已经大概知晓,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溜进了从前顾无妄的书房,现在我手里的暗室地形图是在顾无妄书房里翻着的,并不排除顾无妄故意将东西放在那个位置等着我翻找,那如果是这边的书房呢?他不会料到我会这样胆大,他经常也会回来办公,故这个地方放置的东西,应该是真的。他的书房一如从前的阴暗潮湿,正如他这个人,他在其他人眼中是千般好万般好,可在这里我却始终是喜欢不起来。
墙上挂着的话语,依旧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看着他高楼起,看着他宴宾客。
几番翻找之后,终于在抽屉的暗格里找到了地形图,对比着两张别无二致的图片,最终选择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放回了暗格,将顾家书房中的地形图带上。
顾家自诩为铁桶,从来不畏惧外面的苍蝇想要钻进来,即使钻进来了也找不到暗室所在,若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找着了,里面也有一层又一层的机关,杀人于无形,故找到暗室时,周边并没有重兵把守,反而是坐毫不起眼的假山后,钥匙是那次看望顾无妄时,将他书房里的所有钥匙都拓印了一份,又嘱托木香去找锁匠。看着眼前成堆的钥匙,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一把一把的去试,也无法去试,若是钥匙不对,势必会触发机关,引起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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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会将人吸引过来,那样便是功亏一篑。仔仔细细比对着锁孔的大小以及外观,最终找出三把来,现已近酉时,宴席很快就会开场,拖的越久对我而言就越发不利。
顾家暗室作为最见不得光的存在,如若用了其他锁或许打开的是警报装置,只能一次通过。
眼前的钥匙,大小别无二致,但上面的纹路以及钥匙稍有不同。如若顾无妄一直都是顾家的打手,那他出入暗室的次数应该是比较多的,在那一串串钥匙中,有两把钥匙磨的比较光滑,一看便是经常使用的缘故,一把是带栀子花图案的锁,一把是带亭子图案的锁,将那三把钥匙找出,一一对应,其中果然有一把带小亭子图案的钥匙。
在忐忑不安之中,门啪嗒一声开了。
里面是幽长不见底的长廊,只听见水滴在耳边不断的发出滴答声,摸索着前进,终于在走了好一会之后迎来了光亮。但看着旁边,立马便笑不出声了——这哪里是暗室,这简直就是一座监牢,里面男男女女关押了数百人的样子,蓬头垢面,一看我便想向我扑来,只是他们并没有力气,只能躺在地上无力的呻吟。呻吟声立马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只听见里面有一个声音道:“谁”
我心里猛的一慌,我只知顾家出卖西凉军的证据或许在暗室,但并不知道暗室的庐山真面目,顾无妄书房里的地形图并没有明确表明比例,只是现在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暗室居然有专门的人把守着,这无疑是又增加了不少难度。
“到底是谁,给我出来”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脸上的冷汗也逐渐低落。
夜宴已经开场,木香坐在最末端的位置,冷眼看着眼前的人或物,顾无妄姗姗来迟,一把搂住了她,轻声道:“屿薇,等宴席开场了,我们便回去”
回应他的依旧是冷眼。
顾家大夫人坐在高台,顾侍郎坐在高台另一侧,中间位置空悬,应该是等那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现在台下已有世家百官数名,商贾巨富数十名,以及顾家的直系以及旁支。现顾家已经是第一世家大族,风头甚至已经盖过了宰相,现不光天子对其忍耐已经耗尽,宰相同时也在不断的忍耐,大家都在蛰伏。
在一阵杂乱的吵闹中,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一位面如冠玉的男子,男子径自向高台走去,坐在了中间空位之中,顾家以及众人忙起身跪拜:“太子殿下千岁”
高台上的男人睥睨了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起来吧”
在起身的一瞬间,木香明显在顾侍郎的脸上瞧见了一抹愠色,只是这抹愠色转瞬即逝,很快抬头时又是一副恭敬的面容。显然,顾侍郎想等的人不是太子,但所等之人并不想轻易给顾侍郎这个面子,又不会完全拂他的面子。
“天子今日在宫中举行中秋家宴宴请各位大臣,抽不开身,便派我前来,和眼前似乎尽是些眼熟的面孔,原来是过不惯宫中那般拘束的生活,来顾侍郎这里快活来了”
太子意有所指的盯着眼前抖如筛糠的几人,又盯上了角落里的人,一道目光向木香看去,木香只觉得像是有一只猎犬盯着自己,让自己动弹不得,但我若是林语薇,该怎么做。
木香在感受到这道光之后,抬头面带笑意的看着高台上的人,眼睛里满是嘲讽。
“这顾家新妇怎么说也该安排在这些商贾之前,你们怎么安排的位置”
10. 八月(三)
狭长的通道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也逐渐提到了嗓子眼。
我躲在阴影里,盘算着若是只有一人,有几分胜算,手指也止不住颤抖起来,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兴奋?就在脚步声还有数十丈远的时候,突然停住了,随即传来一声暴喝:“你们在做什么,给我放开那个人”,随即是开锁的声音,陆陆续续传来小孩的抽泣声,狱卒的打骂声,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狱卒骂骂咧咧的走出了牢房,锁上门之后便往回走了。
她们已经发现了我,为什么还要故意引开狱卒,又或者她们告诉狱卒我在这里?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只能屏住呼吸静待时机。
在这节骨眼上,只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我,盯得我浑身发毛,侧过身一看,又没有发现什么。自己一直都低估了顾家,总以为暗室就是个小小的存储机密的房间,现在一看不止如此,他们还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现在眼睛已经适应了这阴暗的环境,只见里面总共有两间套牢房,一间里面大概有二十余人的样子,多是一些老幼妇孺,另一间牢房,是一些身着黑衣的青壮年男子,整整齐齐的站在牢房里,大概有百来号人,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站的整整齐齐,却是双目紧闭。
刚刚的妇孺,应该是发现了我的,却又帮了我。
人群中又传来动乱,只听一位夫人高声哀嚎着:“求求大人救救我的孩子,这是李将军最小的孩子,如果他有事,我也不活了”,这声音,着实有些耳熟,正是李家四夫人的声音。
众人站起身来,忙摇着牢房门,狱卒一脸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啐了一口唾沫,还是骂骂咧咧的过来开了门,似乎是见着小孩确实十分严重,连门都忘了锁,慌忙向自己做的位置跑去,似乎是要摇铃铛。
现在正是个好机会,我慌忙将墙壁上的污泥往脸上身上抹,在狱卒向反方向跑的时候迅速跑进牢笼里,众人见我进来并没有惊诧,旁边的另一位老婆婆将灰扑扑的毛毯盖在我身上,在狱卒返回来瞬间迅速躺下。现在混进来了,自然是可以好好观察,找到合适的证据。
顾无妄将李家的妇孺关在这笼子里,究竟是要做什么?他表面答应的情真意切,会善待李家妇孺,就是这样善待?演戏演的情真意切自己都要信了。本想着今日便将证据搜集好带出去,现在看怕是难了。但愿木香能够好好应对宴会上的场面,等回到了桂园应该也可应付自如,对顾无妄减少见面的次数应该能行,只是顾无妄心思深沉,不知会不会发现其中的蹊跷。
狱卒匆匆跑过来,阿婆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从前,她也是风光无限的小老太太,怎知今日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怪不得她们刚刚会帮我,原来是一早便认出我来了。狱卒在前方掐孩童的脸,试图让他清醒过来,可依旧是无济于事。好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人将小孩抬了出去,仅剩四夫人在那里哭天抢地。狱卒不耐烦的踢了她一脚,骂骂咧咧的走了。
今日中秋佳节,本是阖家团圆一家其乐融融赏月的日子,风光无限的顾家人在人前运筹帷幄,玩弄风云,而为了杨氏王朝付出生命的李家众人,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甚至失去了至亲挚爱。这世道本就不公,罪魁祸首在觥筹交错中笑谈他人生死,底下众人一片拍手叫好,好不热闹。
只听“叮”一声响后,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我疑惑的看向李家的婆婆,她耐心的向我解释道:“这是门口的机关,只要门开或关都会发出响声”,那岂不是我刚刚进门之时狱卒也听见了声音,她像是看穿了我心中的疑惑,耐心向我解释道:“今日中秋夜宴,外面把守的人不光好酒好菜,要是主家高兴,随便赏一个什么都够花大半辈子了,但这里不会有人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赏赐,原本有五个人一同守着我们,今日另外四个全部叫上去帮忙了,他自然是闷闷不乐,在那里喝闷酒”,听及解释,才终于明白开来。
四夫人很快平静了下来,只是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但现在时机比较紧急,我只能在狱卒回来之前问出最重要的事情。
“我和李陵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我的为人你们应当是信得过的,顾家陷害李家的证据极有可能在这暗室里,你们可知他们将贵重文书放在何处?”
“顾家人几乎是每天都会来这暗牢里清点人数,清点之后便不再管我们了,如果你要说什么地方最有可能藏机密的话,也就只有那一处了”阿婆说着,轻轻将手指向了对面暗牢:“他们一般在晚上清醒,清醒之后全部走出,他们身后有一道门,但里面是什么东西也不可知”
这里?我仔细回忆了顾无妄的两张图纸上,都不曾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他如若真的想置我于死地,又何苦得罪大夫人将我带回桂园,可是他给出的许多信息都是假的,他究竟是真的恨顾家,还是恨我?这一切,或许只有活着出去后,当面问他了。
牢房里的所有人都是瘦骨嶙峋的,在我与婆婆交谈之时,她们也只是坐在地上,依靠着墙面,呆呆地望着头顶的漆黑一团。自便是顾无妄的护着李家众人?
一直呆愣愣看着前方的四夫人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幽幽的,像是从地底传出来的声音:“其实康儿昨夜便已经走了,我本想着用康儿的死,为大家争一个逃脱出去的机会,但出去之后又能去哪里呢?李家依旧是罪臣之家,永毅侯府依旧扣着叛国这顶帽子,他们用康儿的性命胁迫我们,昨天康儿闭眼时,说娘亲真好,终于不痛了。他的父亲手足为了这个天下,尸骨无存,当朝的天子为了自己位置坐的稳固,一把将他们推进火海,康儿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竟要日日放他的血来逼迫我们说出将军遗物的下落,真是可笑啊”,说着说着,眼泪簌簌滑落。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众人只是低着头,不知李将军还在,看到此情此景,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效忠杨氏王朝。
现在趁狱卒还未回来之前,赶紧把该问的问题问了:“前不久听说李家的旧人出来承认虎符在他的手上,你们知道这件事吗?”,众人不语,皆是摇头。
“你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里,顾家对外声称善待李家老幼妇孺,竟是将你们关在这地牢里逼问你们下落?”,闻言,众人依旧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正欲开口再次询问,只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叮”响,众人惊惧的软坐在地上,阿婆也扯着我的衣物,示意我坐下来。紧接着,惊悚的一幕发生了,眼前的一排排眼睛突然睁开,直直的盯着这边牢房里的众人,对面的黑衣男子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也没有一丝情绪,活脱脱就像是被巫术控制下的傀儡。
狱卒也在此时此刻回来了,见眼前的黑衣男子已经睁眼,忙示意刚刚跟着回来的两个手下一眼,随即,手下立即向牢房门靠近,随手一指旁边的女子,不耐烦道:“就你了,给我过来”,彼时的我正躺在地上,厚厚的稻草将我掩盖,婆婆一干人等坐在我的身前,以至于我并没有那么快暴露。被指着的女子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向牢房门靠近,后缓缓地伸出手,亮出了伤痕累累的手臂,两个手下端来一个小盆,抓住她的手,用力在手上一划,鲜血迅速流出,如同喷泉一般飞溅开来,牢笼里的所有人都一声不吭,我也终于明白四夫人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放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有小半盆的样子,这才甩开她的手,一个小孩忙走上前去,拿出破旧的布条,一圈一圈紧紧的缠绕女子的手臂,这期间,所有人都是一声不吭。手下将血端向对面,一碗一碗的喂在那些人嘴边,不一会儿,那一盆血见底,手下这才放心离去。
顾家所图,绝不仅仅是成为如今第一大世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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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简单。
木香这头也并不好过,原本的计划是我们大概一个时辰后汇合,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依旧还没出现,顾无妄原是要走了,一个下人急匆匆赶来,他便匆匆离去了,仅仅是只拍了拍她的手,嘱咐她在宴席散后在后门等。
当时太子随意说出的玩笑话一下将她推到了众人眼前,她此时此刻,就是林语薇。
“顾家自然是看不上我这样的人”,大抵是所有人都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但也不可能开罪顾家,众人也只有讪讪一笑,忙岔开话题。她不怕死,但是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林家再次深陷险境。
主位的大人物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再也不看她。
在座的大人们应当是只听过林语薇的名字,并不曾与林语薇真正相处,现在熟识真正林语薇的人已经走了,她也不用再那样小心谨慎。匆匆吃了两口,也不理会旁人就向外头走去。
顾无妄不在书房里,书房里仅有一些兵书等,顾无妄作为顾家合格的打手,知晓的内幕应该是数不胜数的,就算顾家老奸巨猾,关键证物没有放在此处,但多多少少也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只是墙上画着的那幅字始终感觉有些奇怪,但具体奇怪在哪里也是说不上来,随即,木香发现这里被人翻找过,就算那个人很是小心翼翼,但却没发现掉落在地上的头发丝,或许是林语薇也曾来翻找过,但她始终只是个世家小姐,对于这些事知之甚少。在一阵摸索后终于找到了一些有用的证据,顾家早在数年前寻遍天下能人异士,在前两年的时候停止了,后来便是顾家陷害李家,与天子一同除掉李家,最终双方得意的将获得之物收入囊中,只是牵连了林家。眼前的至上清楚的写明了暗仆的制作以及控制方法,如若调教得当,一人抵千军也是没有问题的。
书桌旁边的抽屉里有一支早已干枯的梅花,在细细摸索后,发现了暗格,找到了暗室的图纸。她盯着眼前的图纸,越发觉得不安,强迫自己看着这张与林语薇手里别无二致的地图,终于,她发现了问题——比例不对。正常的图纸是对建筑的缩放,如果按着这张图纸来看,那么刚刚的宴会堂应当是这个书房的二十倍大小,但图纸上来看仅仅只有十倍大小,暗室大概同书房一样大小,如若这张图纸是正确的,那么这间书房或许不止眼前看见的大小,还有藏起来不想让人看见的地方,暗室也不像他的名字一般,是个狭小的空间,或许里面别有一番天地,林语薇迟迟没有现身,是否与此有着关系?或是——书房连接着暗室?
她从豺狼窝里被人救出来,那人同她母亲一般对她温柔,悉心教导,后来,那人将她带到林语薇面前,拙劣的模仿着她的一举一动,后又隐于黑暗之中,那人告诉她,要保护好林语薇,若是林语薇真的不在了,那么她将会成为林语薇。如今这个局面,一想到林语薇若是真的出不来了,她第一反应并不是开心而是迷茫,那人一定会很难过。她并不想让林语薇以身犯险,但前一天林语薇找上她,告诉她:“你在外面,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你能迅速找到救我的人,但若是你在里面出了任何意外,我没有能力救你出来。若是实在救不了,你一定要帮我将东隅战场上的尸骨敛回来”,说完后,林语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人交给她的指令,是保护林语薇在前,成全林语薇在后。
现在暗室里面的情况并不明朗,首先是顾无妄对林语薇的感情并不真,但他又愿意为了林语薇开罪顾家大夫人,那天的苦肉计也确实让林语薇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他现在想要的是什么?虎符?还是刚刚看到的秘术?如若顾无妄靠不住,那夏荷呢?但是该怎么样开口,顾家人也必定不会让夏荷靠近暗室。
这次的计划并不完善,急匆匆地行事反而漏出了很多马脚,该怎么样才能保护林语薇。
11. 八月(四)
我原以为我会被困在这里很久,木香接到的命令只是替代我,那么在这里的这几天,刚好够我好好想想,我的余生。在从前的每一瞬,我都是盼着李陵平安归来,父母平安,如今李陵已经不在了,父母也远离了朝堂中心,我是想看着这个黑暗的世道一寸寸凋零,可是我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斗垮他们。顾无妄在我面前总是那样虚伪又情真意切,让人分不清真真假假,他答应了我要保李氏老幼妇孺性命,却让她们在绝望中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我若是真的死了,李家的这些人势必必死无疑,就算那时真相大白又怎样,已经成为了一缕冤魂,活人做再多东西出来也改变不了他们已经被逼死的事实。
那天毅然决然的和木香交换,不过是因为我信不过别人,我要亲手找着证据,将顾氏送上断头台。放手一搏,若是胜利了西凉军从此洗脱冤屈,李家再不是叛国贼;若是败了,李陵在前方等我,他一定会等我。不管怎样算,这笔买卖都划算。
实际上我并没有被关几天,第二天一早,狱卒不耐烦的踢了踢门:“都给我起来,清点人数”,众人慌忙站起身来,四夫人站起身之时,一把扯过我手上的银手镯,我惊诧她眼睛竟然这样灵敏,我已经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没想到还是被她看见了。对于她一把抢过我手镯的事情我也毫不在意,不过就是从前在家时的小玩意儿,抢走也就抢走罢。
四夫人柔柔弱弱的站起身来,从前麻木空洞的眼神居然有了色彩,她眸子亮晶晶的,看着眼前的狱卒,在一瞬间拿出了手里的碎瓷片往颈上一划,血立马喷涌而出,眼前的狱卒在一瞬间呆愣住了,任由着血溅到他的脸上,就在几秒后他终于反应过来,立马高声喊了起来:“盆,盆,快给我拿盆过来接着,你们快啊!”说完后他也立马转身去拿盆,另外一个狱卒忙过来开门,还有一个拿着盆等待着开门。
四夫人现在应缓缓倒下,血瞬间染红了整个地面,稻草上,地面上全是喷涌而出的鲜血,身前的众人有捂着小孩的脸不让他看的,有捂着自己眼睛不忍心看下去的,我直愣愣的盯着她,她似乎也在直愣愣的看着我,口型似乎是在说着“跑”,随后,嘴角扬起了笑意,缓缓地闭上了眼,静静的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活生生的人就在我的眼前走向死亡,从我到这里开始,这已经是第二条性命了。
我低头看了看她交给我的东西,似乎是一截小骨头,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谨慎的藏在了身上。这个总是趾高气昂的美艳女子,在她孩子死去的第二天,去追赶她的孩子去了。从前我总喜欢逗她的孩子,那时她的孩子不过还在襁褓之中,经不起逗弄,故而她不怎么喜欢我,一见我与李陵走近她的孩子时,她总会适时的出现,带走她的孩子,可是现在,这个已经气若游丝的女人,不断的叫我跑,跑出这个牢笼。
常用的两个盆已经接的快满了,另外两个狱卒忙外出拿盆,两个人大概是去找强制唤醒黑衣男子的机关去了,现下也仅仅只剩了一个狱卒,在与另外一个唤醒机关的狱卒耳语一阵,忙匆匆向外跑去,牢门也全然忘了关闭,现在这样的机会不溜,更待何时?好在这半年消瘦了不少,不易察觉的向门口挪去,虽说现在两狱卒的眼睛都不在这个牢房里,但为了万无一失,我不禁喃喃自语起来:“奇怪,你们看最里面的那个黑衣人怎么眼睛一直是睁开的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另一个狱卒听到,他连忙走到了对面牢房里往着里面走去,趁此机会,连忙一闪闪出了房门,用着从前还残存着的二流功夫,不弄出一丝声响的向外走去。
每到一个转角都要慎之又慎,生怕被迎面而来的狱卒撞破而功亏一篑。
在终于看见出口之后心才稍微放松些许,出口依旧是需要钥匙的,这很大的避免了误入的人将秘密泄露出去的可能。转动钥匙的手不住的颤抖,额头上的汗珠不住往下滴落,好几次险些没有拿稳钥匙。
打开门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不是刺眼的阳光,而是一处——书房。定睛看了许久,这才确定下来,就是顾无妄的书房。他与暗室牵扯甚广,亦或是他是管理这暗室的其中之一,每死掉一个人,狱卒都会急匆匆出门,大概是禀告他或是顾家其他人。四夫人死前将我手上的银镯抢了过去,等到地面上之时,顾家人会来检查尸体上有无可疑证据,或许,她早就想到了这点,她们虽然不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生活了多久,但总能从狱卒嘴里听见些什么风言风语,她能在李家稳坐四夫人的位置,定然也是有自己的长处在的,仔细推敲,就能推断出我与顾家的关系。若是顾无妄检验她的尸身,便能发现我的手镯,若是其他人检验,也能发现这不同寻常之处后上报给顾无妄。若是行不通,我消失了一天一夜,外面的人也会紧紧盯着我最后消失的地方,也能顺藤摸瓜找到顾家头上。
在外人的言论中我与顾无妄的关系匪浅,顾家将她们作为血仆关在地牢里,她们却仍愿义无反顾的帮助我,带着我的东西,走上这条无法回头之路。
她自知自己已经逃不出去了,但李家人还有数十人存活,只要我逃出去了,或许李家人便能多活一个。
心里想着想着,只觉悲从中来。环顾四周,阳光常年照不进这间屋子,空气中甚至有了丝丝缕缕霉味,我仅仅是眼瞧着黑暗,黑暗就想将我拉入其中,就如同顾无妄的一般。
顾无妄大抵是处理四夫人的事情去了,我看着自己衣衫褴褛,周身都是墙灰,身上还有些许稻草碎屑,心想这样出去指定会引人注意,还是只有换身装束才行。顾无妄的常年住在书房里,仔细翻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可用的衣物,不过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找到什么衣物,眼下的场景让我着实犯难,趁着夜色出去也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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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三脚猫功夫必定暴露无疑,况且自从李陵离世,这三脚猫功夫也已经荒废很久了。
将自己的性命放上赌桌我自然是没什么感觉的,但若是将无辜者的性命放上赌桌,还是做不到。
但顾家人,并不是无辜者。
顾无妄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透过窗户,只见夕阳已经快要下山,守卫也到了快要换班的时候,一般世家大族都会选择前一天晚上送新鲜的蔬果,正想着想着,眼前出现了一队送蔬果的人马,领头的人与守卫交谈了一阵,便嘱咐众人将东西抬进去,现在另一头必定有管家接待,我贸然前去也必定引起众人起疑。
不过好在顾无妄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但若是真到了夜间,暗室里的黑衣卫醒来,我更是逃不出去。
夜色渐浓,在众人送完菜紧紧跟着队伍往外走之时,我悄悄潜到了队伍身后,旁边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但也没说话,跟随着队伍,我走出了偏门。领队已经将灯笼点亮,再次确认了一遍:“人都回来了吗,到齐了我们回去了”
众人点了点头,随后众人开始上送菜的车,我也紧跟着旁人坐上马车。平白无故的多出一张生面孔来,周边人自然是注意到了,只是他们只是好奇的打量了我几眼,并没有作声。等到彻底走出了顾家范围,车上的人才开始说话,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我正犹豫着想问他们之时,其中一个身材较为魁梧的菜农看着我,对我道:“我们今日送菜一直是这几个人,不多也不少”,众人听后,连忙点头。
菜农对着前方赶马的车夫道:“前方慢些,我到家了”,立即,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菜农看了我一眼,随即跳下了车,我也随即跳了下来。本以为他会问我什么,但并没有,仅仅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现在桂园之中虽没有那么多双眼睛,但顾无妄终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顾无妄母亲留下的那几个人也必定是以顾无妄为主,若是直接以这副模样回桂园必定会令人起疑,况且木香现在才是真正的林语薇。只有现在去找夏荷,等夏荷将我带回桂园,再各归各位。
最开始潜入暗室的目的,是为了找出顾家陷害西凉军的证据,但在暗牢里看到的东西后,才明白顾家所图甚大,可能不仅仅是这第一大世家的位置。暗室里面大概五人把守,里面关押着李家老幼妇孺二十来人,黑衣暗卫数百人。但今日若是真的找到了证据,
天子因为自己的利益熏心,毫不犹豫的将李家送上断头台,也在自己身上种下了凌迟的诅咒。
天子是狼,虎家是虎,狼虎相争,两败俱伤最好。
设定:暗卫喝了谁的血就会认谁当主人,但是足够认主的量是全身的血,所以顾家人不害怕。但你林语薇有四夫人的一截小拇指,所以喝过四夫人血的暗就认持有四夫人小指骨的林语薇当主人。
12. 九月
现已是深秋时节,距离顾家中秋夜宴已经过了十五日,那天匆匆找到夏荷,夏荷似乎是知道什么,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的抱着我良久,第二天将我带回了桂园。
顾无妄已经整整半月未曾露面了,大抵是因为暗室里的事,顾家暗室里见到的种种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在午夜之时,才敢细细回想。如此看来,他不光是没有被顾家抛弃,反而是担任着极其重要的角色。
傍晚时分,已经有了徐徐凉风,一直未曾露面的顾无妄怒气冲冲的走到了房间,彼时的我正在和木香打磨木簪,眼前一片狼藉,回来之后,木香简短的向我坦白了与我家的关系,其他也不再言语,现我与木香之间,大抵就是寻常主仆的关系。
顾无妄怒气冲冲的推开门,怒目圆睁的盯着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杀了他全家。
“林语薇!你疯了!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也敢!”顾无妄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强迫我转过身来看着他,他眼里的担心不像是假的,但什么又是真的呢?
看着眼前的顾无妄,只觉得过于好笑。他说他在乎我,但最在乎的却不是我。我使劲想把手抽回来,可怎么使劲都发现无济于事,他的手掌牢牢的钳住着我的手腕。此时木香就站在我的身旁,看着顾无妄的样子,木香不动声色的朝我身边靠了靠。尽是这一点小小的举动,都被顾无妄看在了眼里。
他嘲讽的看着木香:“你自认为你武艺高强?你自认为你的演技天衣无缝?”
木香愣了神,但立马缓了过来,紧紧盯着顾无妄的手掌。既然他什么都猜的差不多了,那么我们便可以直接开门见山的谈论关于暗室里面的所见了。
“顾无妄,那我们就好好谈谈,谈谈你们顾家的宏图霸业”,后使劲一震,挣脱开来。
顾无妄瞟了瞟身旁的木香,木香冲我点了点头,示意在门口等我。
见门关紧后,我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人,不紧不慢的开口问道:“顾少爷终于演不下去了吗?我确实也没骗你,你要找的东西并没有在我的手上,只是不知……”随即话锋一转:“这顾家养死士的事情,怕是天子还不知道吧”
他也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紧紧盯着我的双眼,似乎是想看出什么来一样,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屿薇,我恨顾家,但是不得不依附顾家,顾家把我当棋子,我自然也要回顾家一份大礼”
“可是她们都是人,顾无妄,是不是你打算就这样一直瞒着我,直到最后一个李家人的血流干?一边用着李家人的性命威胁着我,一边将李家人作为顾家死士的养料,顾无妄你可真是好计谋”
“她们的性命确实暂时保住了”
顾无妄就算活的再可怜,始终都有一个身份便是顾家次子,特别是在顾家发现了他的价值之后,更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冷落他,他自然不知道真正难捱的日子是怎么样的,更不会对获罪的低贱之人有任何的同情,亦或是他自己害怕自己的结局归宿也会是那样,所以对李家人格外的厌恶。是啊,暂时保住了性命,可是这对于李家人来说,从第一个人因为放血而死去的时候,就已经是给她们所有人划上了凌迟处死的第一刀,往后的每一天,都是血淋淋的一刀。
“顾无妄,我从前好像说过,你今后便是我手里的刀,你答应的信誓旦旦,这么快就要把刀刃对向我了吗?”
“屿薇,你需要顾家的罪证你为什么不向我开口?你知道那暗室里面的死士有多可怕吗?就这样你还敢自己一人闯进去,要不是那个人手上戴着你的银手镯,我竟然不知道你和你的侍女居然胆大包天”,说完后,他的语气显然缓和了很多。
他说的很多话都是真真假假,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将自己打几个大窟窿大的奄奄一息的回来,像只被人丢弃的小狗,惨兮兮的说顾家不要他了,在家养伤养了半个月,一眨眼又回到了顾府。他说我想要顾府的罪证,可以直接问他要,他愿意给我,这句话我并不相信,只是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他说恨顾家,自己只是一把刀,又将刀柄递到我手里,始终都做着矛盾的事
一分也能让他演出十分来。
“顾无妄,你要是真的恨顾家人,便将顾家人送去养自家的死士便好,一边折磨着无辜之人,一边说着自己身不由己,好一个身不由己”。
此时的他也不再看我,也没有解释,只是将手上的镯子放下,留下一句晚些时候再谈便匆匆出门。与他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也再次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顾无妄前脚离开,后脚木香便站在了身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的银镯子,若有所思的开口道:“他是通过这个镯子判断出你在暗室里面,继而判断出我们俩的计划,真不愧是顾家的一把好刀。只是,你怎么在顾家人眼皮子底下将这手镯带出去的”
“他一直都很聪明,你最需要堤防的人便是他了”,说到一半后苦笑了一声:“木香,是李家人抢过我手的手镯带到自己身上的,最初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最后终于明白她是想让我逃出去,活下去”。
说完后,两人沉默了良久,我何尝不知她想让我出去,若是有能力之时,能够救下些许李氏族人,他的孩子已经在奈何桥边等她,他也要去找李将军和他的孩子了。我与木香是傻得可以,居然想要的是通过搜集罪状交给天子天子再进行复仇,我们能想到的东西,他们未必想不到,只是于我而言终是没脸见李陵,他给了我那样多的防身救人之品,可我却依旧是这样窝囊的生活在这鸟笼里边。
对了,盒子。
木香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后丧气的坐在我身边道:“我本想着这次找着证据,他们两拨人斗得两败俱伤才好,没想到顾家居然在养这些玩意儿,差点儿让你回不来了”,我印象中她似乎很少这样透露出自己的情绪,也只有在讲到母亲之时她才会透露出自己的感情,此时此刻,我竟从这短短的几句话当中察觉到了他对我的关心。
“木香,不是从前说好了吗,若是我不在了,你便是林语薇,用着我的名字,便要替我完成未完成的事”
“好”
盒子的事情自然是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待到再次夜深人静之时,我又偷偷潜到了从前被烧毁的院子里,循着记忆不断的翻找,终于找到了从前与李陵在桃花树下埋藏的盒子,只是钥匙孔看着也是太过奇怪了一点,我将一连串的钥匙拿出后,挨个试了起来,可将所有桂园的钥匙试遍后,依旧没能打开这个盒子。
这个盒子的钥匙只有可能是我与李陵都知道的钥匙,也就是只有桂圆的钥匙。
桂园里里外外被人翻了三四遍,依旧没有找到桃花树下的那个盒子,不过是因为在桂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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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增加的第二天,我便将盒子放进了枯井,在新房被烧毁后,我便将其放在了那片废墟中。
看着盒子迟迟都不能打开,心里一阵着急,最后索性将头上的发簪取下往钥匙孔一阵捣弄,竟然听到“咔”一声,盒子顺势打开。
此时的我已经顾不上惊讶和细想,忙查看盒子里的究竟是有什么。
借着月光,小盒子里面只有一把钥匙,一把平平无奇的铜钥匙。看着钥匙,想起李陵从前说过的话,如果实在到了紧急的时候,将盒子找出来,交给威胁我的那个人,问题便可迎刃而解,只是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钥匙,实在不懂究竟有哪些不同。
我忙将钥匙收入怀中,又将盒子放回原位,这才悄悄的摸回自己房间。
直到躺在床上了,心中才踏实了一些。
这些人,其实是在找这把钥匙?可是这把钥匙究竟有什么用?而且这只是一根普通的发簪,为何能打开这盒子,这一切的一切,现在堆在一起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带着这些疑惑慢慢入眠。
现已是深秋时节,桂园时常都会起阵阵白雾,白雾将整个桂园笼罩后,反而让人有种异样的安心。
老郑在院子另一头与厨娘唠嗑,感叹自己记性越来越差了,那么大一串钥匙,愣是记不起放哪里去了。厨娘也是连连附和,说自己视力也是不怎么行了,昨夜忙完的早本想去厨房给夫人做点桂花糕,但经过夫人从前的院子时,居然听见了阵阵呼吸声,但却是没人,可把她吓得。
听着两人的对话,我面不改色的看着身旁的木香,随口问道:“顾无妄身边的小桃,究竟是什么身份,她对顾无妄的感情,可是不一般”,木香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即摇了摇头:“暂时还未查明”
顾无妄这几日都不在桂园,他身边的跟班侍卫李木年自然也不在,午饭依旧是比较丰盛,只是经过了这么些天,这么多事,这几天胃口都不是很好,只是草草的吃了两口,赵大娘依旧是乐呵呵的模样,看着我吃不下的模样也只是说了一句:“夫人我今晚改进口味,亭子里做了一些零嘴,夫人要是饿了可以吃”
从顾府匆匆抬出的尸体根本无人在意,溅不起任何水花,只是看着李家的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四夫人苦心积虑的想将我送出来,大抵还是想让我救这些剩下的人。我手里现在拿着的钥匙在我手里根本就发挥不出任何的用处,但是却可以救出李家剩下的一部分人。我从前一直认为顾家是全然站在天子一侧,天子也是全身心的信任顾家,但越往后看发现事实不是这样,两方势力都想彻底击垮对方。
将钥匙交出去,换李家人的活路。这也算是让这个钥匙发挥出了它的价值,只是不知道将钥匙交出去了之后,又将给这方天地带来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顾无妄不可信,顾家人更是不可信,天子依旧是不可信,能相信的人只有我自己。
午后已经不是很是闷热了,现已进入了深秋,我与木香坐在简陋的马车里,看着街道上的菜农。街上已经出现了不下十人的流民,衣衫褴褛,往常一般来说,流民是无法进城的,或许现在天子的位置是岌岌可危。
回到桂园时,我望着手里的钥匙,将其中的一把交到了木香手里,嘱咐了木香几句后,便朝着顾无妄书房走去。
如若今日他回来了,我身边就一定还有他的眼睛。
13. 九月(二)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之时,但迟迟都没见那个人的身影,会不会是,我将他想的太过不堪了?带着疑惑,不自觉地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顾无妄始终都没有出现,小桃在这两天也不知去向,大概又是在顾无妄身边去了吧。
桂花的清香一缕一缕的传入鼻中,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一片桂花花海之中。
我坐在小亭子里,看着池子里的鱼,不知什么时候,木香站在了身后,看样子应该是完成了交代出去的任务,她站在亭子里面的另一侧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顾无妄不来,我就该去找他了。
顾无妄的书房依旧是阴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使这间屋子已经隐隐有了一些霉味。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顾无妄的身影,我紧紧捏着手里的钥匙,不断的查看着四周。刚进偏门之时,两个守门侍卫只是看了一眼我,就将我随意放了进去,实在不符合顾府一贯的作风,莫不是他早知道我会来?
他迟迟不来,我便只好仔细端详墙上的字画。上次我似乎,就是从这幅字画后面出来的,我忙掀开,却发现墙面是完整的,一丝一毫的缝隙也看不见,但我的记忆并不算差,上次明明就是从这个位置出来的,此时却没有丝毫踪迹。木香像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忙上前去敲了敲墙面,声音同样也是结实的闷响。
“屿薇?你在做什么?”,身后冷不丁传来顾无妄的声音,把我和木香两人同时吓一个激灵,但木香反应速度是极快的,迅速挡在我的身前。
看着眼前的场景,顾无妄嘲讽的看着木香:“怎么?”
木香并没有说话,只是牢牢的将我护在身后。我顺着旁边的凳子坐下,盯着眼前的顾无妄,木香也随之退到了身后。
“顾无妄,既然你是我手里的刀,那么我是愿意相信你的,你想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但是顾家暗室里面的人,你必须把她们放了”
听及我带了东西来之时,明显有一瞬间看见他的眼里的欣喜若狂,很快,就恢复如常。
“屿薇,你不管是什么时候来找我,总是来和我谈条件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我走来,坐到了另一侧。
他不管什么时候说些话总是十分好笑。
“你就说你答应吗?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就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屿薇,我们是夫妻,只要你开口,我必定会如你愿”
“如我愿?顾无妄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你答允我会保住李家妇孺的性命,结果呢?将她们作为你们顾家死士的养分,这便是你你口中的只要我开口就会将我要的东西送到我面前?现在少在这里演这些深情款款的戏码”
他并没有着急反驳,只是歪头看着我:“我答应你的保住她们的性命,这不是还活着吗?我哪句话骗你了?”
现在与他的争吵都是无意义的,我将手里的钥匙放在桌上,定定的看着眼前人道:“这把钥匙,一定是关键,十几条人命换你的野心,你不亏”
“好”
这次的我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瞬间将桌上的钥匙收入了怀中,对着顾无妄粲然一笑:“我要亲眼看着你安顿好她们”
他并没有立即答允,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白玉发簪,端详了一阵,将发簪插入了发髻上道:“前几日看到的,很适合你”,说完后,他才点了点头,算是答允了这件事。
不出两日,顾无妄便将李家的老小悉数放了出来,他的权利比我想象的更大,只是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从前永毅侯府的院子已经残破不堪,院子内杂草丛生,一片慌乱的景象,院子里早就没有了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连帘子上的珠花也被人悉数扯去。现在仅仅只剩下一个老管家在院子的一角,颤颤巍巍的盯着眼前的十几二十人,瞬间老泪纵横,扑通一声便跪在了这些人面前,疯狂磕头将地面砸的咚咚作响,一边磕一边念念有词:“老夫人,是我无能,没能守好院子”,众人见状忙上前搀扶,老夫人也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前,她抬眼扫了扫众人,缓缓开口:“现在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老夫人了,大家同为罪臣,是李家连累了你们,现在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开”
我站在永毅侯府的大门前,看着从前风光无限为了大杨王朝殚精竭虑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直叫人唏嘘不已。
看着高楼起,看着楼塌了,也不知顾无妄到底是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理由,这么快便将她们放了出来,并且顾家人还同意了。此时顾无妄就站在我的身边,同样盯着眼前的景象。
“屿薇,今后我们便好好的,从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今后只要是你在我身旁就好”顾无妄站在身旁,看着荒草中的众人,对我呢喃。
只是他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从前的种种便可以抛诸脑后,可是李陵的尸骨还在东隅经受着边疆的风吹日晒,李家依旧背负着乱臣贼子的名号,他可以轻易放手,我不能。
“顾无妄,你既然是一把刀,便没有资格左右我的想法,你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这就想脱身?我偏不如你愿”说完,对他浅浅一笑。
他并未回答我,只是平静的盯着前方。
只是今日他似乎格外的悠闲,从李家老院子回来后便一直在桂园小亭子里面喝茶,看着手里的兵书,我坐在亭子的另一侧,望着眼前人道:“今日怎么不回顾家做狗了?”
“我从来都不会是顾家的一条狗,顾家离倒台之日也不远了”他喝着茶,波澜不惊的道:“我们本就是一样的人,我只是被有形的锁链拴着,但你一直是被无形的锁链拴着”
厨娘在院子里也是十分的尽心尽责,桌上的零嘴吃食总是满满当当,从未见有空着的时候。
他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好人,他利用我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又口口声声的说爱我,要拉我走出这深渊,只是若是他不参与顾家的那些勾当,或许我依旧只是凝望这片深渊的人。
随后仰起头,看着对面的人道:“我们不一样”
还想继续往下说时只见木香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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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回,脸上焦急程度可见一斑,只是看着顾无妄还在亭子里,话到嘴边也立即收回去了。她对于身边的很多事都不怎么上心,唯独对于母亲的交代她是紧紧的铭刻在心,现在这样交集的模样,岂不是母亲出事了?
我安安静静得被囚在这个笼子里,唯一的心愿便是父母亲族安好,待到尘埃落定之时,我便前往东隅寻找李陵。若是母亲出事,那现在困住我的这个牢笼,便如同纸糊灯笼。
顾无妄也不走,依旧是安静的品着茶看着书,只是抬眼瞟了木香一眼,就垂眼继续看着手里的书本。但此时此刻我的心却是被提起来的,母亲不能有事。顾无妄的最终目的并没有人知道,若是母亲真的遇着什么事,也可再利用顾无妄一番。
“木香你说吧,这顾二少爷也不是什么外人”随后挑眉看着顾无妄:“你说是吧,顾二少爷”
“那是自然”
木香虽是满脸的狐疑看着我,但还是气喘吁吁的开始讲述:“小姐,燕远之地涌入大量难民,其中不乏强盗混入其中,现在整个燕远城乱作一团,虽然消息现在还未传入京中,但现在朝廷的兵马一大半去了东隅继续镇守,已经派不出多余的兵马前往支援了,小姐,我受夫人大恩,是一定要守在你身边,只是我实在放心不下”,木香说的极其焦灼,脸上也满是担忧,虽然不知道她与母亲究竟有何更深的渊源,但是她的担忧是实打实的。流民只是一群可怜人,可是强盗无恶不作,视人命如草芥,这才是最令人担忧的。只是现在我无法离开,现在顾无妄刚刚拿到了钥匙,木香也将另一把钥匙送到了那人手中,我若是离开,恐生变故,现在也只有木香才是最好的人选。结合之前发生的种种可断定,母亲对于木香的意义有着很大的不同,我强留她她心也肯定不在这里。
我将手里的零嘴朝顾无妄的身上扔去,随即调笑对他道:“母亲曾经将她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现在我放她到母亲身边照顾,你总不至于再派几双眼睛跟着吧”
“自然”
听到他的答复后,转头看着木香,并逐渐向木香走近:“此后你代我,照顾好父亲母亲,你现在便出发吧”,并在神不知鬼不觉之时将四夫人给我的一截骨头放在了木香手中,她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将东西收入怀中,随后立即转身向大门跑去。
如若我真的不在了,她便是真正的林屿薇。
“屿薇,她开始那么犹豫,是想换你走出这个牢笼,毕竟上次你们在顾家的手笔,可是把我都成功骗了过去,仔细观摩,你们俩有足足五六分相似,这次你若是真想出去玩全是有机会的”顾无妄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就留在这里,与你一同看顾家的覆灭,不好吗?”
他也并未答复,只是看了我一眼,笑了一声,后又继续拿起书来。
“顾家覆灭,大杨王朝依旧安然无恙,你真的甘心吗?顾无妄,以你的才智谋略以及暗室里的那些死士,你真的甘心?”
“谁说我要的仅仅是这些?”
14. 九月(三)
一早的时候厨娘兴奋的在饭桌上兴奋的拉着老管家道:“今日早间我去市场,可是抢到了最新鲜的蔬果,以前这些最为新鲜的蔬果可落不到我们手里”
老管家也是十分捧场:“那今日我们一桌人可要多吃些,还是你厉害”
“那是当然,不过说来也奇怪,从前城东的那些人是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们这些散户一眼的,今日却对我们笑脸相迎,果然商人就是心眼子多“
没有什么奇怪的,最为新鲜的蔬果首先应当保证皇家的供应,其次是各大世家,现在顾家也算是后起之秀,这些少数人将百分之七八十的物资控制在手中,我们能享受到的不过是当权者手指缝漏出来的些许。这里地处城东,城东商贾一般供应的世家为顾家,现在种种迹象都在表明,顾家好像已经不像从前那般至高无上。
我从门外走进一看,果然今日的蔬果比往日新鲜的多,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众人一见我来,行了礼之后便各忙各的事去了。他们是十分尊重我,但是他们对我始终都带着淡淡的疏离,正如我对他们,我不过是他们恩人孩子的妻子,有名无实的妻子。他们保持着对我的尊重,也保持着对我的疏离。
今日的菜果真是极其丰富,顾无妄也像是听见了什么风声,带着他们一堆兄弟,一起出现在了院子里,那些人整齐的站在院子里,见我到来齐声喊了一句夫人好,顿时把我吓了一跳。顾无妄笑眯眯的看着我道:“夫人,自今日起,我便长住在园子里面了,不知夫人可愿意?”
今日他的心情大抵是极好的,上次吵架之后,两个人见面也是不怎么说话,今日突然就闹这一出,也让我摸不着头脑。
“夫人,你想要的刀,我已经为你磨好了,就看夫人愿不愿意了”,他好像是势在必得的看着我,整个人神清气爽的模样。
“我不喜欢我的刀刀柄上还残留着别人的余温”
他冲一院子的兄弟挥了挥手,一院子的人便齐刷刷的退下了,只有顾无妄缓缓的走上前来:“李陵也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你怎么心甘情愿的将他握在手心?”
“你几岁了?现在一天天揪着李陵不放,那李家人囚在牢笼里面成为血仆的时候,你可是掌权者!”看着眼前人的脸,只觉得越来越面目可憎,他可以走自己的路,但是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将无辜之人踩在脚底,踩着别人的鲜血一步步向前。
“屿薇,从前再怎么不好过,以后的日子都好过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与李陵的关系吗?不管是顾家还是其他,我都可以告诉你,只是不是现在”
我并没有太多耐心听顾无妄将话讲完,转身便往院子里走去。
午后顾无妄的下属开始在从前被烧毁的楼那里忙碌,大抵是顾无妄想要将这些随从安置在这里,一下午弄的叮当作响,让人没有丝毫想要留在桂园的欲望。
木香出发前与我约定好,以十日为限,若是十日之后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那我便彻底自由,从此以后便不会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住我,只是父母怎么会是我的束缚?从前大洋王朝辉煌之时,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但现在大洋王朝气数似乎将近,似乎已经成为了强弩之末。天子想要集权于自身,想要将财富收回手掌,所以故意与顾家联合,做了这出李家叛国的好戏,说是好戏,也确实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现在也该轮到清算顾家,顾家暗室里面养着的死士,便是不甘心就这样被当作工具,最后沦落的如同李家一般下场。
在我将钥匙交给顾无妄前一夜,木香扮作我的样子,带着这把钥匙走进了皇宫,交给了最想要这把钥匙的人。我并不知道这把钥匙究竟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但顾无妄作为实实在在的顾家人,不论他说得再怎么信誓旦旦,他都是顾家人。
他们可以在我之前找到这把钥匙真正的用途,刚好,我也还有一把这样的钥匙。
我还没来得及走出小亭子,就看见夏荷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虽然是急匆匆地跑进来,但却是神神秘秘的将我拉到一边,眼睛一个劲儿的瞅着旁边道:“五月,王昌旭昨日来酒楼找我,告诉了我一个大消息,这个国家怕是马上要开始内乱了,我们走吧”
虽不知王昌旭是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明眼人一见,这个国家却是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只有真正的经过洗礼,才能完成又一次统一。
大杨王朝最为兴盛之时,也未见百姓过的有多好。
盛世是当权者的盛世,乱世是百姓的乱世。史书洋洋洒洒的写了厚厚的一一沓,文人墨客纷纷留下自己最为绚烂的诗篇,只有百姓在田野之中,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谷子熟了一茬又一茬,然后被淹没在历史的河流之中。
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夏荷,告诫着她有些话现在不能说,就算真正要开始内乱,大杨王朝依旧有着自己最为虔诚的信徒,坚定的拥护着大杨王朝,只是这不知是真正的忠臣,还是空有一腔热血,对着大杨王朝仅有着愚忠。夏荷也赶忙不说话了,我知道她什么都想着我,一直都想带着我走出这里。
我和夏荷的情分是自幼便开始有着的,故事的开头也是那么的狗血,她爬树掉进了池塘,当时四下无人,只有我不计后果的跳下了水,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她,自那以后,她总是嚷嚷着她欠我一份恩情,不管做什么事她都让着我,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是挡在我的身前。
小桃现在忙的不可开交,打理着院子里的一系列事宜,以及李家现残余的老幼妇孺。她很少出现在我的身边,这倒是让我又自在了几分。
夏荷也似乎是很忙碌的样子,匆匆嘱咐我几句后又匆匆忙忙的离开,她是商贾之女,如若真的是乱世将临,那她现在需要忙碌的事情还有很多,例如如何合理的守住现在有的财富,不被贼人或是大杨王朝据为己有。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感慨岁月荏苒,一瞬间就快到了各奔东西的时候了。厨娘端着新鲜的果子放在小亭子里的桌上,同样看着夏荷离去的背影道:“少夫人,少爷让我告知你一声,最近没有要紧事不要出门。现在很快就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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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及此处,我登时来了兴致,自木香走后,我便是每天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也不愿意去,今日早间闻着丝丝桂花香味,引得人就想出门一探究竟。我瞧着桌上新鲜的桂花,道:“你们少爷消息还真是灵通啊,那顾无妄是与大杨王朝抵抗到底还是站在大杨王朝的身边将顾家送下地狱”
“少爷不管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他,他是魏夫人的孩子,夫人的孩子是不会让杀母仇人逍遥快活的活在世间的”
“你好像很讨厌顾家?”
“不瞒夫人说,我们并没有卖身契在顾家,在遇见魏夫人以前,我们都是黑户,从没有人将我们当成人看,只有魏夫人将我们当成人看,在魏夫人嫁入顾家后,我们便随着魏夫人到了顾家,只是魏夫人哪里能躲得过这些明枪暗箭啊,最终在我们都不在她身边之时,被活生生的埋葬在了火场之中”说着说着,厨娘的泪水又要下来了,一旁走来的老管家连忙上前碰了厨娘一下:“谁让你说这些的,今日是这样,明日是什么样谁能说的清楚呢”
厨娘转头不断的擦着眼角,老管家也是默默站着不说话。
“那我们所在的这方天地,就一定是平安的吗?”
两人默默点了点头。
虽然审深知大杨王朝覆灭是迟早的事,只是在这样一个时间点被告知将,还是有些许震惊的。
晚间小桃将一把钥匙交给我:“夫人,公子怕这段时间你不能出府烦闷,所以在房顶处建了一座小亭子,夫人烦闷时想看外面时便可将在小亭子里面看外面,外面天地广阔,夫人只需要在家休息月余便可以了”
小桃将钥匙递在我的手上后,并未着急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我好奇道:“怎么,最近又要来监视我了?”
小桃摇了摇头,指着楼上的小亭子道:“夫人,若是晚上睡不着,可以去楼上的小亭子里面看星星”,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说什么,就算仔细问下去,她大抵也不会回答。说完后,便直接离开了。
顾无妄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也并不会甘愿成为鹬蚌。
只是现在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基于现状给出的推测,天子是否真的想要除掉顾家,顾家是否会与天子交战,这些所有,不过是我自己的推测。现在各世家大族应该都是知道大杨王朝将要内乱,这场内乱的发起者大抵是世家大族,世家大族以顾家为首,已经不甘心屈居人下,宰相集团想要保持现状所以愿意与天子结为同盟,但是自从上次西凉军败,国库充盈了一阵,但在充盈的国库也经不住统治者的挥霍,现在的国库,只能说弹尽粮绝。我自己处在这座院子里,能感知到外面的并不多,但是有一件事是比较明显的,便是大的商贾已经隐隐有卷铺盖跑路的迹象,现在大街上卖菜的散户多了起来,从前这些东西都是被商贾垄断,现在商贾逐步减少,厨娘买的菜不光是新鲜价格还比从前便宜了不少。
天子不会突然对顾家发难,顾家也不会轻易动手,但顾家现在在缩衣节食,莫不是在养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