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前夫在古代通关剧本杀》
1. 穿越
“谢宸,你就这么对我。”
“啪”
一声清脆有力的声音响起,男人脸上顿时浮现几道深浅不一的红痕。
他转动棱角分明的下巴,嘴角缓缓渗出一抹血迹,黑色的瞳仁像燃起炽热的火焰。
林悦指尖微颤看着他,眸底黯然了几分。
没想到七年的感情,三年的婚姻,最后他的眼中竟然只有愤怒。
男人攥紧拳头,指关节骨骼相互挤压,发出“咔咔”细微声响。
“难道你还准备还手?”
林悦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印象中,谢宸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手,而这次是为了什么,为这个女人?
“谢宸你的良心是喂狗吗,竟然敢打我?你看我.....”
画面被突来的一束白光席卷,林悦被强光刺到睁不开眼,也不知道顺手拿了什么东西。
动手那一刻,想到即将兵戎相见的那一幕,她心都凉了半截儿。
早知道结局是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嫁给谢宸。
宸国户部尚书府
几个穿着揉蓝衫子的丫鬟束起袖子、手里或端着热水,或拿着刚润湿的巾帕,有序地加快脚步,在府内的一间厢房内,进进出出。
门外有几个着粗布衣服的小厮低头候着,只听“啊”的一声,抬起眼皮,不自觉凑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向屋内瞧。
在深沉的梦魇与晨曦的静谧中,林悦猛地睁开眼,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豆大的汗珠浸湿了她的鬓角,顺着巴掌大的脸颊向下流。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擦干额头上的汗,短暂回忆了一下,舒了口气,看来只是个梦。
只是这梦如此真实,上一秒手掌还火辣辣地疼,下一秒就双手微颤抱着一个玉枕,悬在空中。
这玉枕触感冰凉,乳白色的料子上血迹鲜红。
醒来第一眼太过惊悚,吓得她随手将玉枕丢到床外,也不知道落在了哪个方向,耳边忽然又传来那熟悉的惨叫声。
“啊”
门外探头的小厮见此,捂着眼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好像这玉枕落在他们身上一样。
林悦循着声音望去,地上似乎蜷缩着一个人,他双手捂住头在地上来回翻滚,脚下是......
细一看,这不是她刚刚扔下床的玉枕,干燥的地面还有几处凌乱的血渍。
他的脸被一副面目狰狞的面具遮挡,看不清样貌,却能听见他嘴里不住地发出呻吟声。
林悦肩膀往后一缩,一下子回过神,小心翼翼地环伺整个屋子。
床外重重叠叠地挂了几层白色纱幔,纱幔外人影攒动,有的人踌躇着要不要向前扶一把,有的人则静静地伫立在一旁不动,像是等待着什么指示。
这里是哪里?这人是我打的?
正当林悦准备对这个陌生的世界,进一步观察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女人的决断。
“快,将人扶起,”这声音尖锐中带着干脆。
两个小厮得令进门,将面具男子架起向外走,女子则从另一侧掠过,疾步朝林悦的方向走来。
别看这女子声音有些厉色,对林悦却是和颜悦目,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在床边拉起她的手安慰道
“悦儿,别怕那人是你爹为你请的萨满法师,你之前酒喝的太多,睡的太沉,三天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梦里还说了些胡话。”
她手里拎着一方帕子,眼梢有掩饰不住喜色,“太好了,你总算是醒了,你肯定是被魇着了”安慰完林悦,又催促身旁的侍女“快去把萨满法师的赏银准备好。”
林悦下意识将手从这个陌生女人手中抽走,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她身着一身绣金线的锦缎长裙,头髻高高盘起,翡翠步摇上还点缀着几颗黄豆大的珍珠。
再向自己身上看,一身素白色的中衣,头发怎么长这么长,拉扯一下,还挺疼。
cospaly?情景演绎?这服化道成本太高了吧!
林悦拍拍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加入这个场景的。
弱弱的问一句“你是?”
“我是你娘呀!悦儿这是怎么了,她被林悦的反应吓到,情绪急转直下,慌忙地让小厮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屋子里顿时又陷入了一片混乱。
林悦瘫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梦魇,醒了?
我滴天,这不是正梦魇着吗?
她蒙上被子心想,或许睡一觉就好了,快让我睡着吧!
三日已过。
林悦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刚刚跟谢宸办完离婚手续,不过在家喝了几瓶谢宸还没带走的酒,觉得头有些发昏,睡了一觉儿,怎么就到这儿了。
更奇怪的是这个宿主身体对自己没有任何排斥,从长相到名字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简直是为自她量身订造。
但是这是哪个朝代呢,这三日,林悦认真回想上学以来学过的历史,对不上,全都对不上。这是一个三国并存的时代,宸国,夏国,宋国,怎么跟印象中的三国一点不一样,乱了,全乱了。
宸国的历史只有区区五百年,但是中华文明上下可是五千年,难道穿书了?那穿的是哪本书,她不记得看过这个版本!
老天啊,给点提示吧!别人穿书,上帝视角,我穿书,瞎猫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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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不抓的住耗子不知道,我是快被玩死了。
贴身丫鬟初一见她将头无力地搭在椅子上,端了一杯茶盏过来。
“小姐,喝茶吧,这书您都在书房看一天了。”
是一杯茉莉花茶,看着都烫手,天知道外面是六月酷暑,而这儿的“饮料很单一。”
“放那儿吧,”林悦没有着急喝茶,而是随手从旁边一堆书中抽出一本当做扇子来降热。
几个眼尖的丫鬟看出她的焦躁,纷纷拿起手中的团扇围了过来。
此刻,窗外的鸟儿也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叽叽喳喳听的林悦更加心烦。
她忍耐,她无奈。
她无法挑剔这个时代,她只能适应。PUA自己还好穿成一个尚书家的小姐,要是穿成一个丫鬟什么的,那画面难以想象。
倏尔,林悦从初一手中抽走团扇,把她拉到身边,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她语塞,林悦看出她很慌张。
林悦瞬间意识到这么问不对,好比一个老板问一个打工人,你看我怎么样?
回答错了都是送命题。
她赶紧换种问法“我是说我没梦魇之前,性格怎么样。”
“小姐的性格,自然是极好的。”
果然,什么也没问出来。
因为之前被判断为梦魇,之后又大夫诊断为酗酒过度引起的脑部混乱,林悦这些反常问题并没有引起旁人特别的关注,毕竟对比她前几日的行为,反倒这几日看起来更正常。
林悦结合这几日陆陆续续了解到一些信息,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
她的宿主是宸国户部尚书的千金,年芳十七,性格还不好说,但从下人躲闪的眼神和对她的态度来看,她想她以前应该不太好惹,毕竟在这个封建社会开放二胎三胎的时代,她竟然是家中独女。在看她刚醒来时,她娘对她的关心程度看,想必宿主平日里也是被娇宠坏了。
虽然穿到这儿不用打工,也不愁吃穿,是个妥妥的富二代。
但毕竟不是她的世界,她还是得想办法回去。
她需要知道更多更详细的信息。
她在回想,她是怎么穿越的,跟这个宿主有什么共同点,看看能不能从这儿找到突破。
她醉酒了,宿主也醉酒了,对了。
“我之前很爱喝酒吗,你们在哪里发现我的,我为什么喝酒?”林悦追着问。
初一摇摇头,“小姐之前并不太爱喝酒,至于为什么喝酒,这就不知道了”,又抬起头,似想到了什么“不过是姑爷派人送您回来的。”
“我?成婚了?”
2. 退婚
一个麻烦没解决完,另外一个麻烦接踵而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有一个拖后腿儿的老公,要命。
林悦放下手里的书,心中有个疑问。
如果这个人跟自己的关系这么亲密,那为何生病这几日都没见他来看她。
忽然,一个熟悉的形象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不觉冷笑道,男人果然都一个样儿。
正当林悦想拉着初一再问些话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一名身着绿色襦裙的丫头来报“小姐,老爷在上朝,夫人又去上香没回来,姑爷家送来的聘礼,薛管家让您出来看看,说有什么需要的再给您填补上。”
聘礼,看来我还没嫁人呢。她心中大喜,很好,刚好去解决这个麻烦。
等她到前厅的时候,红色的漆木箱子已经整整齐齐放成两排。
聘礼箱一个挨着一个,皆是朱红描金。打头的红漆木箱,里面装了些沉甸甸的金银元宝,后面跟着的箱子里,绫罗绸缎花样精美,色泽鲜艳。在之后是五谷丰登的各色粮食,龙眼干、荔枝干、核桃干和连壳花生,鲍鱼、海参、鱼翅等应有尽有。”
林悦依次打开箱子,在几个箱子周边转悠。
她没亲眼见过古代的聘礼,这充分勾起她的好奇。
前世的她跟谢宸是裸婚,没有婚礼,没有婚纱,更谈不上彩礼,现在回过头想,她觉得当时脑袋一定是有大病。
薛管家拉开礼单,跟在林悦后面罗列道:
上等的绸缎二十匹。
嗯,她伸手摸了摸,质地光滑,手感极佳。
金器十二件
嗯,林悦内心点点头,件件工艺精湛,雕工细腻。
文房四宝一套.....”
没等薛管家读完,林悦抬了抬手示意“不用念了。”
见林悦打断薛管家的话,身着墨色长袍留着一缕络腮胡子的老头皱起了眉。
他虽然弓着腰,但眼神里透出一种处事的从容,上前询问道
“小姐,聘礼有什么不妥吗?”
林悦端看着他,这个时候能上来在薛管家面前插话,她断定他肯定不是这个府里的人。
她应该怎么跟他说呢,真相是并无不妥,就是单纯不想结婚而已。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跟一个陌生的人,开始一段陌生的感情,开启一段陌生的生活,做不到,万万做不到。
她脱口而出“太普通了,没有心意”,这话她很熟悉,这是她能想到最令对方最抓狂,且找不准方向的回答。
就这个理由足以逼疯现实世界中大部分的广告公司策划,毕竟她曾经还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只要她对聘礼多挑几次毛病,多找些不着边际的借口,对方定能知难而退。
果然,络腮胡子老头垂头丧气的被林悦送出门,走的时候,林悦再三强调,让他不要惊动府里的其它人,毕竟嫁人的是她,得她满意才行,王管事是这样做的,而林悦也是认真回绝他好几次。
也许这理由挑的连薛管家都不能理解,他耐心跟林悦解释道“
“这是靖远将军府的王管事,小将军近日才回京,家里肯定有很多要事要处理...难免会分心。”
近日回京?看来她和这个靖远将军之前并不相熟。
据薛管家讲述,她跟小将军是指腹为婚,当年宸国与夏国交战,老将军在函谷关一站中,遭敌国暗算不幸阵亡,夫人和小将军在战乱中随军被队伍冲散,小将军一度下落不明,从此,将军夫人再没有踏出将军府一步,整日里吃斋念佛,大约一月前,有人声称找到小将军的下落,请将军夫人去确认,这才把小将军从乡下接回。
“小将军流落民间被当地村民救下,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有些礼节上的差池,也是可以理解。”
“所以呢,”林悦语气冷淡,看似询问,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
.......
瞧着林悦油盐不进的模样,薛管事顿时明白过来,小姐这是明摆着鸡蛋里没骨头硬挑理,刁蛮更胜从前,便不再多话。
林悦神色坚定道“管他是不是管事,管它什么将军府,反正就是不满意。”
隔日,王管事又登门。
林悦的头开始隐隐做痛,这人是多想娶我,还来?
这次有些不一样,以往屋子里呜呜泱泱一群人,礼品可以堆满整个屋子。
今日,他身后没有跟着小厮,也没有红色漆木箱子。
王管事颤颤地递给她一个刻着精致花纹的红木盒子。
林悦疑惑地接过来,掀开盖子,盒子里面平整地躺着几颗山参,这东西别说古代,现代都要用来泡酒,根本不稀奇。
她笑了,略带嘲讽“这东西你是觉得我尚书府没有吗?”
“我家主子说”....
前几日淡定从容的王管事,今日说话战战兢兢,“他让我带句话给您。”
林悦不经意地摆动裙摆上的流苏应他
”嗯,说来听听。”
他说您“有病”得用药。
林悦:破防
这话一出,屋内人包括薛管家在内,都憋的胀红了脸。
只是介于林悦往日的淫威,他们不敢笑太的明目张胆。
可恶,这是在骂我,林悦蹭的一下起来,想骂回去,但她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了。
既然他们之间有婚约,就不是两个人的事,她还没有完全熟悉宿主的生活,还是不要做出与她日常行为太偏离的事。
按照前几日的情形,她确实是病了。
今儿,这理儿不太好挑。
林悦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哑巴亏黄连的苦味,没想一个破落户的落难少爷,脾气还挺大。
罢了,跟一个NPC在这儿较什么劲。还是办自己的事要紧,刚好可以借这个事见见他,毕竟当初是他送自己回来,这个人很可能是宿主生前最后见到的人,从他入手,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此刻,王管家正在不安地打量林悦的神情。
她强颜欢笑道:“想的可真周到”
随即话锋一转
“不知道你家公子近日是否有空,我亲自去道谢。”
“道谢”两个字她是咬着牙说的。
见林悦没发作,王管家如释重负,连应下,“好,这就回去传达”。
“那就望月楼吧!”这是宿主生前醉酒的地方,她抢先定好地点,只等着那边的回复。
隔日,林悦一面在等待靖远将军府的帖子,一面继续埋在书房,这是前世宿主最常出入的地方,她想这里会不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可林悦看着高出她半个身子的书架,心里犯了难。
听闻,她的宿主在才学上并没有什么造诣,可这书房里书架上的书,密密麻麻垒了好几排。
一本本要看到什么时候,这时她灵机一动。
目光转向右侧,右侧的书,光洁如新,只是书角微微翘起,左边的书却落了一层灰,很明显,右侧的书是宿主平日爱看的。
林悦走到书架右边,粗略翻了翻,果然有所发现。
这些书除了少数书画,字帖外,大多是一些医学上的书,不仅偏门而且邪门,宿主竟然喜欢研究毒药制作,甚至在每一种毒草用途上面做过标记。
她到底想做什么?一个尚书家的小姐,喜欢这个?
很难将二者关联到一起,我穿越到这里,那么她呢?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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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吗?
太多的疑问在林悦脑海里回荡,直觉告诉她,她的宿主没那么简单。
正想着,门外传来急促的叫喊声“小姐,小姐,姑爷送请帖来了”。
这书上写的毒药本身就够渗人,再被这声音一吓,林悦心上一惊,不小心碰到书架一角。
“啪”
一盒子的信洋洋洒洒散落一地,每一封信上都没有密封,信封上也没有署名。
林悦捡起其中一封,原来是封情信,信中的话极度肉麻。
这是她的书房,这信除了她自己,不可能是别人写的。
有婚约在身,待字闺中的小姐,把情信当日记记录,怪不得要藏在这么隐蔽的位置。
她带着看吃瓜的心态问初一,“我之前除了姑爷之外,有没有喜欢的人?”
初一忙着收拾地上的信,听到林悦的话,动作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她眼神中的顾虑在二十七岁的林悦面前,一览无余。
“你说是不说”林悦眉眼冷了几分,威胁她,“再不说,等我过几天恢复记忆,我让人牙子把你发卖出去。”
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只是有点用力过猛。
初一听完“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小姐不要”死死抱住林悦的腿”初一是您的陪嫁丫鬟,初一要一直陪着您。”圆鼓鼓的小脸,立即顺下两道明显的泪痕。
“那你还不说?”林悦接着恐吓她。
“您之前心仪的是大理寺少卿苏昊泽。”
初一拗不过,情急之下将真相和盘而出。
林悦顿觉恍然,这么重要的信息,之前从来没人跟她提过。醒来的这些日子,除了她主动了解一些事情,再没有人跟她说更多,而她所了解的信息至多是宿主喜好,吃食等有限且乏味的内容。
她明白了,她在这里没有朋友。
她的宿主虽然是个小姐,但是下人的身份与她有巨大悬殊,更不会有。
她的信息渠道很封闭。
“我爹,我娘知道吗?”
初一没有回答,看她胆怯的样子,答案不言而喻。
林悦手中的书一沉,看来有人在刻意封锁她的信息。
“你是我的陪嫁丫鬟,我们之后是要去将军府的。”思索了片刻,林悦将她从地上扶起,擦干眼泪安抚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以后只能听小姐的,不能听别人的,明白吗?”
看着初一懵懂的点点头,林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心中颇有感慨。
看来言明利弊,打一下给个甜枣,迫使对方站队,在哪个时代都通用。
在地上散的七零八落的信中,林悦瞥到了一封请帖,它通体红色,格外显眼。
帖子上的内容几乎和初一取来的帖子内容一致,但是主体不一样。
**谨启:**
近闻君之经历,心中甚忧,然深闺之中,未能亲聆教诲,每每思之,不胜怅惘。今斗胆相邀,欲备薄酒,聊表寸心。
谨订于壬午年六月初六,望月楼,略备小菜,恭请公子光临。万望垂怜,拨冗莅临,不胜翘盼之至。
**此致**
**(署名)**林悦
**(日期)**于壬午年六月初六
是宿主出事的那一天,是我约的他.....
等等,林悦在另外一封请帖中,看到了一个刺眼的名字。
谢宸?我那好死不死的前夫,他也穿越了?.......
林悦“不是靖远将军府吗,这个人不叫靖远吗?”
初一“靖远是老将军的封号,小将军姓谢名宸。”
........
3. 相见
手里拿着谢宸的拜贴,林悦心中说不出是期待更多,恐惧更多还是好奇更多,或是....
直觉告诉她,她必须见到谢宸,马上,立刻。
去往望月楼的马车上,她缓缓撩开车帘。
街上人群川流不息,穿插着小贩的高声叫卖,不绝于耳。
不远处,廊桥在余晖照耀下,撑起一道金色光环。
桥下栀子花开的正好,花开如锦绣。男子顺手摘下赠予身旁的女子,两人目光交汇时,深情凝望。
林悦凝眸沉思,思绪飘远,这样的眼神她见过。
那是个阳光洋溢的下午,日光洒满了整个走廊。
她缓缓带上降噪耳机,手里攥着一沓厚厚的预备资料,在空荡的教室走廊间,来回踱步。
这是她第一次入围校园辩论赛总决赛,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可能出到的题目内容,背下来。
她低着头,脚步匆匆,突然,她的额头撞上了一堵“软墙”,他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林悦恰巧撞到他的肩上。
她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把脑袋垂得更低。余光间,她瞥见他双手随意地插在兜里,就那么直直地站着,没有丝毫躲闪。
她的脸颊瞬间滚烫,慌乱中,匆忙转向另一个方向。
这个人后来出现在了辩论赛的赛场上,这个大她两届的学长,蝉联两届辩论赛的冠军,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后来,谢宸告诉她,那一日,阳光底下,他看见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很有趣。
辩论赛如期开始,辩论的题目是,年轻人先要爱情还是先拼前途?
林悦和谢宸在正反方四辩的位置,最后总结该林悦了。
能挑战成功吗?林悦不敢想。
这是谢宸,一个能言善辩,思路清晰,众人热捧,准备蝉联冠军开香槟的谢宸。
可她想赢啊,她准备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时间,她不能放弃。
结果她忘词了......
时间紧迫,裁判眼神示意她,她的陈述时间不多了。
她掌中有汗,声音在抖,只能循着记忆套用了一句话
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能爱一人。
现在,地铁,五分钟一班,公交半小时一趟,微信可以秒回。
生日错过了可以在补,年少的爱情也许只有一次,哪怕是飞蛾扑火。
前途不是个褒义词也不是个贬义词,选择爱情并不意味着失去前途,如果我对自己有信心,前途就是已知的,而爱情是未知的。
人生没有答案,只有遗憾,所以我选择随心而动。
林悦发言结束,望向台下,大厅仿若被按下了静音键,安静得出奇,没有掌声,没有交谈,所有人都屏气敛息。
极致的寂静让她的心沉入湖底,她明白,不出意外她输了,众人翘首以盼的并非是她,而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主持人:“下面请反方做最后陈述。”
霎时,所有目光、光线聚集到一处,他的声音简洁有力,打破沉寂,在空旷的大厅中反复回荡。
“正方说的对,反方弃权。”
谢宸!他竟然在肯定我,在认可我,或者说是故意让着我。这份突如其来的支持,让林悦的心瞬间被击中。人群哗然声中,林悦抬眼望去,恰好对上他的目光。
他望向她的眼神,三分欣赏,三分狡黠,三分爱意。
而她给予他,十分心动。
想想那时的自己——天真,想想后来的谢宸——来气。
站在望月楼的匾额下,一阵强风掠过,思绪被强行抽回,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貌似无意又认真的问“带胭脂了吗?”
这个要求着实让人有些意外,初一反应一会儿回道“啊,带了,在马车上。”
主仆二人没有立刻上楼,反而折返回马车中去寻妆奁,好在林悦从中挑中了一个显气色的颜色。
初一不理解她为何这么折腾,林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恍惚觉得在见前任这件事上,她要保持她最后的倔强。
即便,他是现世的谢宸,她想打扮漂亮一点,总没错。
余晖在江面上肆意舒展,随着水波,荡出绸缎般的褶皱。
谢宸订的包房在二楼,站在望月楼上,刚好可以将这一片江景尽收眼底。
接引他们的是一个叫墨羽的侍卫,他披着黑色披风,手里还握着一把玄铁佩剑。
在门打开的一瞬,林悦设想过很多跟谢宸的见面场景。
如果他是前世的谢宸,他们可能会彼此瞒怨,甚至意见不合,大打出手。
也可能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个陌生世界,双目微红,释怀拥抱。
但她没想过,见到他的第一感觉居然是——局促。
他们面对面坐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林悦:他不是谢宸,谢宸,比他话多。
林悦看出,现世的谢宸想跟她说话,又不知如何说起。
他眉毛似箭,眼睛似星,他的眼睛比那个世界的他更好看,没有浑浊的沧桑感,只有少年纯真不安的悸动。
她想,他应该看上她了。
“你的病痊愈了吗?”他避开林悦的眼睛问。
“好的差不多了,就是有些东西没想起来。
“嗯,那就好”。
场面再次陷入沉寂。
许久后,他又开口,“望月楼的点心不错,蛋黄酥和樱桃乳酪,你喜欢哪个?”
林悦愣住“前世的谢宸,不会这么问,他喜欢去同一家餐厅,每次吃一样的菜,很少问她的意见。”
她爱吃甜,不爱吃咸。
她想告诉眼前这个人,可是这些又有意义吗,他不是谢宸,只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体验人生的一环,一个情景演绎的NPC。
如今,期待,恐惧,好奇,所有情绪都有了答案,唯余失落无处宣泄。
她有点想谢宸,尽管她自己都觉得荒谬,从看到他的名字起,就想见到他,想跟他说发生在她身上这些离奇的事,她希望眼前的人是她的前夫谢宸,可惜他不是......
“客官这是您点的菜。”等林悦缓过神来,小二已经拿上来两盘糕点。
看来在她刚刚走神的时间里,谢宸已经帮她点好。
林悦心里过意不去,为刚才的失神道歉“大病初愈,脑子反应比较慢,见谅,见谅。”
谢宸并没做什么回应,只是平静地拿起一方青色手帕,在小二上茶点前把他面前的桌面仔细擦了一遍。
这个动作...林悦感觉她的五官在乱飞。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名字可以改变,眼神可以改变,但是喜好很难改变。
她和她的宿主喜好就完全不同。
谢宸有洁癖,只有那个世界的谢宸才有。
林悦一双眸黑眼睛瞪的溜圆,看着谢宸嘴角扯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这一抹笑,在林悦看来颇有挑衅的味道。
人生气起来,也顾及不上什么规矩,她猛然站起,指着对面的人道“谢宸,你在装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气势差点把桌面掀翻,谢宸将桌面稳了稳,初一和墨羽则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她。
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中,林悦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慢慢收起手。
谢宸挑了挑眉眼,示意林悦让他们出去,房间就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他们不在林悦就方便多了,林悦在桌子下,给了谢宸一脚。
“你有病呀?”谢宸拍拍裤角,瞥了林悦一眼。
是这个表情,林悦激动的想哭,谢宸每次吵架都是这个表情,撇她一眼,真的是他。
他不明白,这个时候,她多想拥抱他,做一个朋友也好,做什么都好,她无法表达内心的冲动,怎么做的都不太合适,她就想给他一脚。
可林悦不想让他知道,她掩饰住情绪问他“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拜你所赐”,说完这话,谢宸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和刚才他的宿主一样的表情,不安中有点羞涩外加一点自恋。
“林悦,我没想到,你爱我已经到为我殉情的地步,其实不必这样,你这样做.....”
打住,林悦阻止他.....
有点放不下他,她承认,为他殉情,绝对不至于。
“谢宸你发什么疯,我为你殉情?想什么呢?”
“那你为什么自杀?”谢宸反问她。
我自杀了,我已经死了?
“我怎么死的?”林悦问。
谢宸说她是开煤气自杀的,林悦突然想起离婚前几日,查表的工作人员说家里的煤气管道有可能老化,有安全隐患,让她最好换一个,或者安一个煤气报警器,之后她一直想着和谢宸离婚的事,给忘了。
听完林悦咬咬牙,内心把他骂了八百遍,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谢宸误她、克她。
“那你怎么死的?”林悦继续问
为了救你呗?
“救我?”林悦突然想起电视里杀妻骗保的新闻,对谢宸开始警惕。
“你有那么好心?你怎么知道我要出事,煤气是不是你放的?”
谢宸苦笑“林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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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象力太丰富,从前,你在家就天天想这个?”
不管谢宸说的真与假,穿越到这里是不争的事实,懒得跟他吵,林悦告诉自己要暂时忘记与谢宸的爱恨情仇,别忘记来这里的目的。
她收敛了一下情绪,正色道“说点正事好不好,”她问他,“我的宿主,生前有没有给你说什么重要的信息。”
谢宸一本正经,倒了杯茶,煞有其事的说“她说她喜欢我,让我庇护她。”
呸,林悦嘴里的茶差点吐出来。
她的宿主前世喜欢的是大理市少卿苏昊泽,以为她不知道呢?
她失忆了,谢宸没失忆?他说的话水分太大。
跟前世一样,说谎从不打草稿,此时前世那个谢宸的形象在她眼前重生了。
想起此前种种她忍不住争辩道“我喜欢你,别往你脸上贴金了,你一个破落户的流浪公子,身份被不被认可还两说,我还找你庇护?”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时,少年的脸色由白转青,林悦说到了他的痛处,前世与今世的谢宸出身都不太好。
谢宸的父母林悦没见过,一直到结婚,他们都没出现。谢宸从小跟奶奶一起生活,林悦听谢宸的奶奶说,他的父母已经在他很小的时候定居国外,各自组建家庭,而他们都没有要谢宸的抚养权,从一定程度上讲,谢宸被弃养了,而林悦正在谢宸的雷点上蹦跶。
空气中结着冰,屋子里的气氛很凝重。
“林悦”....他斟酌了一下,说话的语气很严肃“你是不是常常后悔嫁给我?”
该怎么回答呢?不后悔能到离婚的地步?但是也不全是后悔。
她忐忑的答“有。。。。有点吧。”
谢宸白了她一眼道“白眼狼,白救你了。”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却像棉花一样堵在林悦胸口,虽然谢宸这个人有点笨,救个人还搭上了自己的命,但还是“救过”自己。
前尘往事,隔了一世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
“谢宸,你救我,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林悦直视他的眼睛,用认真的语气问他。
林悦内心:说啊,谢宸,说你喜欢我,说你后悔背叛我,我或许会免为其难原谅你。
谢宸盯着她的眼睛,瞳孔微微晃动。
愣了两秒,嗤笑道
“别自作多情了,我回去为了取东西,顺便救的你。”
“什么?”
这个炸裂的答案在林悦心里仅次于杀妻骗保,顿时将她之前脑子里的作的铺垫打的粉粹。
对呀,谢宸,出轨渣男,怎么会救她?
他们刚离婚,他立刻要搬到另外一个女人家中,恰好不是时候的回去取东西,又一不小心救下她,还蠢到把自己的命搭进来,对上了,整个逻辑完美闭环。
林悦失控了,她要爆发,她要破口大骂。
“你不喜欢我,往我府上三番五次送什么聘礼,在这个世界混不下去了是不是,总来招惹我干什么?
他也火了,都不装了。
“你当我愿意娶你?那是我宿主跟你订的亲,我只能先认下再说,你以为我还愿意再娶你一次呢?”
一场大战,即将触发,如同他们结婚后的日日夜夜一样。
此刻,林悦还没想好措辞,就听到谢宸转过头骂她:“狼心狗肺”
林悦:“说谁是狗呢?”
谢宸:“谁要嫁我,我说谁。”
林悦反击“谁要是娶我,谁是狗。”
“退婚,”谢宸说的很大声。
林悦不妨多让:“没错,什么指腹为婚,赶快和离。”
二人对这桩婚事达成前所未有的共识后,各自打道回府。
马车从望月楼出发周转了几条街才到林府。刚听到门口一声马蹄声,薛管家就三步并成两步地跑过来。
林悦还没来得及下车,就听见他在外面气喘吁吁道“小姐,快来接旨吧,圣上给您赐婚了。”
圣上赐婚,天作之合。
得知这个消息的林悦,立即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装昏的过程中,心里暗骂道:“妈的,古代的皇帝管的真宽,别人结婚、离婚他也要参与。”
晕倒只是缓兵之计,眼下只能谋生存,再发展。
为了不让她自己成为“狗”,在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下,她爹重新去请回一道圣恩,将嫁人变成了招赘。
很快,圣意重新传到尚书府,林悦轻敲了下手中的圣旨,心中琢磨道“入府后,谢宸要看我脸色,看你还怎么嚣张?”
有本事,就去抗旨!!!
6. 第六章 收礼
晨光微曦,鸡鸣声起,在院子里,有人起的比鸡还早。
尚书府坐落在上京城西侧,整体呈四进三格局,院子最前方,是下人住的厢房,后面依次是会客前厅,东西两侧厢房。
林尚书夫妇住东厢房,林悦和谢宸被安排在西厢房。
东西厢房中间隔着几道蜿蜒的长廊,长廊经过能工巧匠精心设计,一步一换景,直达府内后花园。
天色朦胧,时辰尚早,林悦还没有醒,睡梦模糊间耳膜边传来铮铮铛铛地声音。
林悦被这哗啦作响的声音吵醒,揉了揉眼角,向左看去,塌子上空无一人。
顿时心中冷哼一声,谢宸大早上的这是在作死。
打开窗户一瞧,谢宸,墨羽主仆二人正各自手持一剑,互相试探对方的招式。
谢宸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是墨羽的对手,没过两个回合,谢宸的剑就被墨羽压住,步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大早上,该睡觉不睡觉,早起来练什么剑。】
林悦内心腹诽,她有轻微睡眠障碍,这么多年,谢宸也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昨日睡个安稳觉,今早儿就不让她消停。
她睡眼惺忪的穿好衣服,简单拾了个发髻,提上脚下锦缎绣花鞋,匆匆出门。
此刻,谢宸身姿紧绷如弦,剑尖向上,剑身正寸步不让地和墨羽的剑抵在一起。
来到这个世界,他也学了不少东西,比如这手上的剑招,就比前几日用的时候流畅许多。
“这是在干什么?”清冷的声音是从两人身后传来。
林悦伫立在门前,眉头紧蹙,看着持剑二人。
墨羽见状,手里的动作很快停下,迅速将剑收回鞘。弯腰恭敬道“小姐,好”。
谢宸意犹未尽的看着剑,瞅都没瞅林悦,简单回了二个字“练剑”。
“练剑你不到花园练,到院子内练什么,让不让人睡觉?”林悦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没好气道。
谢宸不想跟她争辩,只是用淡淡音色,不耐烦的说一句“知道了。”
墨羽看着这对新婚夫妇第一天剑拔弩张之势,心里替公子处境捏了一把汗,抢先对林悦道
“公子刚到府里不适应,刚才还以为在自己府上呢?”
林悦白了墨羽一眼,心道,用你解释,他没长嘴。
不远处,初一从长廊另一侧过来,弯腰对着两人请安道“小姐,姑爷,老爷让你们过去用早饭。”
平日里,林尚书夫妇对林悦并没有太多管束,对比其它大户人家的小姐,他们对她实在算不上严格,也听不到一句苛责。因此林悦去哪里,干了什么,只要没出什么大事,自然不用一一汇报,这一定程度上给了她很大自由,只有一样,让她很糟心。
就是每日的早饭一家人一定要在一起,而每到这个时候,林悦就跟上了刑场一样,痛苦异常。
她回“知道了。”
林悦和谢宸到饭厅的时候,林氏夫妇已经坐在桌旁有一会儿了。
桌子上照例有煮的软烂的杂粮稀粥,有煎好的冒油肉油饼,特制的盐水鸭,腾着热气的鸡蛋羹,和下饭的一些小菜。
“快过来坐下”林夫人用亲切的语气招呼她和谢宸。
两人依声着坐下。
今日饭桌上多了一个人,林夫人显得格外热情,拉着谢宸介绍道“这些都是平时悦儿最喜欢吃的,不知道合不合姑爷的口味,姑爷喜欢什么?我们再让厨房准备”。
这是她喜欢吃的吗?这是她宿主爱吃的。
林悦尴尬的和谢宸对视一眼。
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想要活下去,必须做出一定的妥协,比如不能与从前的自己判若两人,而她牺牲的就是喜好。
林悦想谢宸应该跟她的选择一样,他应该不能揭穿她。要是揭穿她,她也想的清楚,大不了一拍两散,大家都别活。
她心里祈祷,但愿谢宸不会借着这个事,故意整她,毕竟,每日吃这些发齁的菜,都恶心的想死。
正想着,谢宸放下筷子,弯着一双柳叶眼笑着答:“我喜欢吃甜。”
这样的表现,属实在林悦的意料之外,前世的谢宸何时有过这样的谄媚表情。
林悦满意地向他投下赞许的目光。
她怎么没想到呢?谢宸的出现刚好可以换了这一桌倒胃口的菜。
今日干的不错,看来谢宸已经领悟到在这个府上的生存精髓,早上的下马威,他长记性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谢宸不会不懂。
“啊,好”。
林夫人恍然大悟,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早有准备“厨房里还备着甜汤圆和甜粥呢,就怕你吃不习惯。”
林夫人让初一把厨房的提前备着的汤圆和甜粥端过来,谢宸主动承担起盛粥的任务,立即给林悦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道“夫人,来一碗尝尝吧,”特意提了一句“很好吃的。”
古代规矩甚严,盛粥的顺序应该先是父母,后才是妻子,谢宸林悦没在意,旁人又怎能不懂。
薛管家站在一旁想上前提醒一下,林夫人却对他眼神示意,摇摇头。
林尚书看到谢宸这样,也没多说什么,似是想起了当初他们新婚的时候有时也会这般忘了规矩,他嘴角微扬,低下头。
园子里的柳树枝繁叶茂,柳叶重重叠叠撑起了一片绿荫,搭在长廊上,谢宸走在前面,林悦走在他身后。
饭后,丫鬟们有的在饭厅收拾碗筷,有的先主子回房一步打扫房间,小厮们也都陆续在换岗,众人各司其职。
园子里人影寥寥,长廊内只有两个人迈着悠闲的步伐。
“谢宸,”林悦快步上前赶上他,轻道一声“谢了。”
谢宸回过头,诧异笑着道“看来我之前高估你了,这么点小事,都能把你难住。”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看来你还跟以前一样,脑子里有点水。”
我脑子里有点水?这话足以把林悦对谢宸那点微不足道的好感浇灭。
长廊道不宽,林悦扬手推开谢宸,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语气生硬道“让让路。”
谢宸被迫让开半个身子的位置,林悦下巴上扬,迈着傲娇的步伐与他擦肩而过。
少女娉婷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月洞门尽头。
谢宸的眼角也愈加向上扬起了几度。
林悦这个人除了脑子有点笨,声音有点吵,行为有点残暴以外,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谢宸想——至少她很有趣。
未时,烈日当头,闷闷的,屋外的鸟儿都倦了。
谢宸说要回府料理些事,林悦按照宿主的习惯,此时应该到后院的花园消食散步。
林悦慢步在后花园,初一和几个丫鬟跟在她后面。
园子里的花开的极好,夏日一到,正是它们最后的绽放时刻,每只都劺足劲的争奇斗艳。
园子里,几个小厮正弯着腰,剪着花上多余的枝叶,见她走过来,纷纷低头问安
“小姐,好。”
林悦扇着扇子,点点头。
还未回过头,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走的匆忙,手里拿着一盆紫色的花草,也没看路,直冲她而来,好在林悦反应及时,立即向后一躲。
“瞎了你的狗眼了吗,急什么,看不到小姐在前面吗。”
没等林悦发话,初一就挡在她身前,把小厮数落一番。
那小厮被这一声骂,吓得花盆差点拿不稳,也不敢抬头,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发抖。
“小姐饶命,管家让我赶快把这盆花草处理了,刚刚着急没有看路,所以.....”
这花儿开的花团锦簇,茂盛的很....开出的花,紫的绚烂。
这也太浪费了吧,大家大业也不能这么造呀!
林悦好奇问道“为什么要丢?”
小厮穿着粗布衣裳,得得嗖嗖的回答“管家说这花园子里起先有几束这种花种在园子里,之后有几个打理花园的家丁,相继身体不舒服,经查明,它们几乎都碰过这盆花草,薛管事,让人拿去给城中的王大夫看,大夫说,对味道敏感的人,闻不了这个,短期不影响,长期对身体有害,所以让我去处理掉。”
体质敏感的人.....
林悦心生一计,顿时来了兴致。
“这花叫,什么名字?”
小厮答“紫荆花”
紫荆花,林悦记住了。
对正常人的身体没害是吧!林悦又确认一遍。
他双手接触地面,俯个身子道“主子们,身体康健,洪福齐天,少量吸入不影响的。”
“欧,那就好。”
林悦轻敲手里的团扇吩咐道“不用丢了,这花儿开的不错,除了这盆外,剩下的分散在花园内显眼的位置上,将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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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花儿味道敏感的人,调换到前厅打扫院子。”
“好,”小厮应了她的话,瑟瑟地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准备去跟薛管家汇报。
【谢宸,呵呵,跟我斗。】
诚如她所料,隔日一大早,林悦就见谢宸用一方白净的手帕,捂着鼻子进门。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幽幽喝着茶跟他打招呼“今儿,小将军,这么早。”
在这个世界知道他对特殊味道敏感的人可不多,这花的味道,让他闻了鼻血直流,谢宸捂着鼻子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林悦信誓旦旦的表示“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谢宸心中明镜,低沉道“那院子里的花怎么回事?”
林悦不知道谢宸为什么这么快就怀疑上了她?不过他们之间一向是没有什么信任可言。
她继续装傻充楞,无辜道
“什么花?哪一朵?”
谢宸见她死鸭子嘴硬,三番五次摆明了跟他过不去,气的甩开袖子走步房间。
“墨羽我们走。”
墨羽在外面候着问“公子,去哪?”
谢宸掷地有声的说了两个字“回府。”
林悦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拂袖离去的背影。
这是生气了?就这样就生气了?比起他对我做的,我做的远远不够,我还没放大招呢?
谢宸走后,林悦回到书房,正看着宿主留下的书,看看用哪种毒药给谢宸好。
书上秘密麻麻写了一串儿笔记,这是宿主的字迹。
书上记载,枯荣草,状似花草,色枯黄,服用者顷刻间,立即毙命。
林悦摇摇头,这不行,死的有点太快了,便宜他了。
麒麟花,沾染此花粉者,浑身奇痒无比。
这也不行,太明显了,能近身给他下毒的,没几个人,一下就能猜到是她。
桉树叶,取晨起的露珠与新鲜的桉树液汁,混合在一起,与水送服,可致人神志不清,丧失......
“咚咚咚”
还没看完,就听见门外的敲门声。
林悦抬头见初一缓步进来道“小姐,外面有人找您?”
【找我?谁会找我?这个世界还有我认识的人?】
林悦问“来人说是谁了吗?”
初一答的模棱两可“那人说是姑爷的朋友。”
【谢宸的朋友?谢宸在这个世界还有朋友?我倒是要去看看。】
林悦进前厅的时候,黄花梨的交椅上正坐着一个人,穿的是杭绸素色长袍。他正喝着茶,见林悦来了,赶快将茶杯放下,朝她客气行礼。
林悦仔细打量他的长相,肥头大耳,嘴角还有颗痣,看着像个富甲一方的奸商。
她问“你是?”
那人眼神漂移,显得十分警惕。这小心翼翼的神情,要说他没有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林悦都不能相信。
反正在她的府中,他也不敢对她怎么样,林悦屏退周边的人道“说吧。”
林悦坐在主座上,那人上前靠近一步,低声道:
“鄙人是浔州知府,晏广仁,平日承蒙小将军照顾,一直未有机会报答,听闻您与小将军喜结连理,我日夜兼程,累死了三匹马才到,浔州偏远,还请您见谅。”
说完他让人提着一个红木箱子上来,接着道“这是鄙人备下的薄利,一分心意,不成敬意。”
他说浔州偏远,箱子里的东西,却不次于那些官员送给林尚书的那些,特别是箱子里用红布包裹的白玉镯子,清透的玻璃玉种,真是上好的货色。
林悦拿起玉镯,触感冰凉,这天带正好儿,不如今天就收下?反正送给谢宸的,也算是送她的吧!她象征式地咳咳两声,想着这么收下不好,还是应该客套几句。
她问“谢宸不是刚回京吗,帮你什么了?”
晏广仁笑着解释道“您生来富贵,长在京中,未出过远门,有所不知,浔州偏远,但是离郴州很近,宸国整个西部地区都隶书于谢家军管辖。”
原来如此,真是来送礼的。
林悦看他一副商人打扮,行事低调是个知进退的,现在再看这人,怎么能跟奸诈扯上关系呢,明明很伶俐。
林悦笑着道“既然如此,我就替夫君谢谢晏知府了。”
听林悦这话,他已明了她的意思,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下。
7. 第七章 恶婆婆
临近日暮,林悦正在房间里悠闲喝着茶,谢宸把手背在身后,甩着衣袖进门,脸色极差的坐在她对面。
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纠结了一会儿,谢宸终于先忍不住开口“晏广安的礼是你收的?”
“嗯”林悦翘起腿,扇着扇子敷衍一声。
谢宸用手指在桌子上叩出几道清脆的声响,似有警告“他的钱你也敢收?”
林悦没听懂他的意思,这是在责怪她收他礼了?
她理直气壮回他“收了怎样?”
“还收了怎样?”谢宸嘴上重复一遍,一副坐不安稳的样子,随即道“你知道晏广安是什么人吗?”
林悦扬起下巴,不屑一顾看他,明知故问“你的人”。
“还我的人,”谢宸心中冒火,“浔州那个地方在郴州和兖州交汇,他是一礼两送,兖州那边没接,你倒是给接了”。
浔州、郴州和兖州她不知道,但她是看过林尚书收礼的,见谢宸前言不搭后语,林悦觉得他是在小题大作。
她回“那又怎样?”
听完这话,谢宸气笑了,用嘲讽的口气问“林悦,你到这里读过历史没”?
这真是小瞧她了,她天天埋在宿主的书房,做饭呢?
林悦狠狠挖他一眼,站起来在房间踱步,将自己所知陈述一番。
在宸国建国的五百年历史中,国土屡遭敌国来犯,为抵御敌寇,从明皇圣上那一代开始便开始实行募兵制,将士只知道忠于将领,而不知忠于皇权,至此国土是维护住了,但皇家兵力却日益单薄。
兵权一时间难以集中,逐渐分为四股力量,隶属圣上的羽林军在皇城,其它几股力量,分别分布在东部,西部,南部,即东部兖州黄率、黄家军,南部幽州吴起、吴家,和西部谢宸的谢家,其中以谢家实力最强。
谢宸听完道“你还挺明白。”他说她明知故犯。
林悦有些搞不懂,“晏广安是一介地方小官,只是想找个后台庇护,你手握谢家军,怕什么?”
谢宸神态中有几分思量,他解释道
“不是怕他”
林悦放下手里的杯子,猜测“是怕,兖州那位?”
谢宸颔首,“据军中暗探情报,兖州那位应该已经被圣上驱策,圣上削弱地方军队势力的决心昭然若揭,这个时候出一点岔子,被兖州那位抓住,”他说着眼睑向下严肃道“谢家难保。”
林悦看热闹般笑着道“那不是更好,圣上找你麻烦,都省的我动手了”。
谢宸无语“你是不是傻,这里是古代,我获罪你以为你能跑的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古代动不动就要抄家,灭九族,她和谢宸成婚,他出事,她也在劫难逃。
林悦直了直身子,正经分析起来。
“怪不得,圣上要把我指给你,给你我赐婚,不惜让你入赘都要成就这段婚事。”
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又想道“我爹是一个文官没什么兵权,你要是跟幽州吴家结亲,岂不是有机会反?”
谢宸沉默,不置可否。
生死攸关,林悦也不敢大意,她把扇子放下和谢宸商量道“那当下该怎么办,礼我都收了?”
“退了”谢宸说的斩钉截铁。
“退了有点可惜”林悦犹豫,”要不把那对玻璃种的玉镯给我留下吧!”她声音放缓,语气中有些娇气柔媚,拉着谢宸一侧的袖子恳求道“那么多礼品他也发现不了。”
这是还是林悦吗?
谢宸瞪大双眼看着她,似看洪水猛兽般,心里顿时没底,一种恐惧感瞬间爬上心头。
她跟他吵架,他不怕,她打人,他也习以为常,她故意为难他,让他入赘,他也没怕过,可林悦因为一对儿白玉镯子这样讨好他,他可太害怕了。
少女长长睫毛下,乌黑如墨的眼眸流转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眼底更如泉水般澄澈透亮。
如果林悦今年是十七岁,谢宸或许会答应她,可是谢宸知道她已经二十七了......
尽管脑子里有个声音提醒他——难得她温柔一次,要不答应她。
但是理智终究占据了上风,“不行” 谢宸避开她的眼,语气坚决,丝毫不给自己和她回旋的余地。
软硬不吃,林悦面上一冷,懒得装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语,周旋到夜深都没出结果。
翌日,谢宸趁林悦去遛园子的功夫,命墨羽派几个人把屋子里的礼品箱子,悄悄抬走。
林悦回来知道后,已是追悔莫及,只能望洋兴叹道“可惜了那对镯子。”
成亲第三日,是她与谢宸回门的日子,薛管事安排几个小厮为他们套上马车,就准备前往靖远将军府。
昨日跟林悦吵到月色下沉,甚是乏累,马车里,谢宸斜着身子,微闭双眸休息。
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剑眉星目,高鼻薄唇,静静地,不说话的谢宸,有几分矜贵清冷的贵气,瞧着也没那么讨厌,至少看上去还行。
“看我干什么?”
林悦不知道什么时候谢宸知道她在盯着他看,现被他发现了,只能硬转过头,假装瞧着窗外道
“外面日头太大,我是怕晒,谁稀得看你?”
谢宸用脚碰了她一下,身体前倾,细心叮嘱道“去我家随便走个过场就行,不用太认真,就老老实实待在园子里,谁跟你搭话,你都别搭理。”
这话从没出府门,就开始说,这是有多怀疑她的智商。林悦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抹笑,“知道了”。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靖远将军府的门前,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从府外看,提前映入眼帘的是靖远将军府匾额高高悬起的几个金色大字,门前还有一对儿表情庄严肃穆的石狮子。
王管事已经等在门前,迎着她和谢宸往里面走。
林悦放眼快速扫视府内全貌,院内干净整洁,树木错落有致,假山,凉亭一概俱全,下人们也是本分规矩,看起来是有人专门教导过,府内没有人高声说话,也没有一丝喧闹声。
越往里走,林悦对谢宸家破落户的想法越是有所改观,没想到靖远将军虽然不在了,家产还是挺丰厚。
刚进内院,墨羽一身黑袍,神色焦急地附耳跟谢宸说了几句话。
听完,谢宸转头对林悦道“我去处理一些军务,你跟王管事在府内随便走走。”
谢宸走后,林悦只好跟着王管事在这府里漫无目的的逛,王管家一会儿给她介绍后花园,一会给她介绍厢房,接着给她介绍奇石假山,珍馐异草,详细到介绍负责打扫伺候的下人.....
两人经过一处偏远的院子,里面似有鸟叫的声音,仔细一听是鸽子的声音。
林悦顿下脚步,向院子走去,没等靠近,有人伸手将她拦住。
“夫人,这是公子养的鸽子,味道实在有点.....”王管事弯身劝道“您还是别进去了吧,我陪您去别的地方看看。”
谢宸最受不了味道的刺激,养这些鸽子做什么?难不成要拿来烤着吃?
林悦心中生疑,默默记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和王管家在府里闲逛。
见林悦不再上前,王管家暗中庆幸,这院子公子专门叮嘱过,外人不得靠近,夫人算外人吗?这还真不好判断,夫人的脾气送聘礼的时候他深有体会,若夫人执意要看,他也就不好再拦着,好在看来夫人并未深究。
王管家刚高兴没多久,前方一个青衣小厮迎面过来,急忙上来报:
“王管家,徐账房请您去一下,近日账目出入比较多,数目对不上了,让您帮着看看。”
想到月末出账入账对不上,公子定会责罚。
王管家看看林悦的脸色,揣摩她心情不错后,撞着胆子提议道“夫人,我先过去一下,要不您自己在园子里走走?”
账房先生?谢宸的钱不就是她的钱吗?
“不用,我跟你一道去。”林悦说的坚决。
她是这府内半个主母,王管事也不敢拒绝,只能带上她一起往账房走。
王管家跟账房对好账后,依照林悦的意思把账本交给她过目。林悦就坐在账房椅子上,开始翻着谢府的账本。
看完着实一惊,谢宸竟然背着她收了这么多礼。这些礼品都是以彩礼的名义送的,可谁都清楚,这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徐州县令300两,天,林悦记得他才给她家100两。这个徐县令怎么区别对待.....
崇州参谋200两,这人怎么没给她家送礼?人品太差,不堪大用。
看着正起劲,门外一个扎着双环髻的丫鬟把王管事叫了过去,没一会王管事就急忙跑过来,轻声道“夫人,太夫人有请。”
太夫人,就是成婚那日没喝她敬茶的那个夫人?她不是青灯古佛念经呢嘛,怎么想起她来了。
婆媳相见,准没什么好事,但是不去又会落人口实。
林悦再三思量下,咬紧后槽牙,还是去吧!
双环髻的小丫鬟将她引至一间屋子前。林悦抬眸打量,这屋子外观不算精巧华美,却还算古朴韵致,屋前,有一棵歪脖老槐树,看起来有些年头,苍劲而立,枝叶交错下有一套石桌石凳。
跨过门槛,就到了太夫人的身后。
踏入佛堂,袅袅檀香萦绕,隐约有呢喃的诵经声。林悦的目光一下便落在了太夫人身上,她身着一袭素净衣衫背对着自己,面前是一尊莹润洁白的观世音像。
林悦不敢出声,悄悄站在她的身后。
丫鬟们也很守规矩的退出房门,不敢打扰,给太夫人和她留出空间说话。
屋内光线昏黄暗淡,却也勉强能让人看清容貌轮廓。太夫人似是有所感应,知晓有人来了,停下手中敲木鱼的动作,双手撑着膝盖,缓缓直起身子。
林悦见状上前搀扶,没成想太夫人不领情,用力甩开林悦的手。
只是那一下触碰到太夫人的手,林悦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手冰凉刺骨。
她绕着林悦缓缓踱步,目光中有一种疑惑的探究和逼人的审视。
林悦也眉心微蹙看着她,二人就这样借着一点窗棂透过的亮光互相打量,气氛一度凝滞。
她的脸瘦的有些凹陷,轮廓明显有点拖不住肉,眼神里透着一股凶狠劲儿,一点都不慈眉善目,说话言语锋利,直戳人痛处,修行人都这么直白吗?
看这恶婆婆不是个好相予的,林悦被她盯的心中莫名生出些胆怯,鸦睫微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儿娶的就是你?”许久后,寒冽阴冷的声音响彻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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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林悦开口,她便接着道“看着也不怎么出挑,倒是这一双眼睛”,她枯槁的手向林悦靠近,在林悦的脸颊上慢慢摩挲,从颈部到喉咙。
“她这是要做什么?”林悦心中一凛,后颈泛起阵阵凉意,脚步不受控制的向后退,终被逼到墙角。
“跟那个人很像”她的指甲突然用力,指尖陷入林悦的皮肉,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即刻浮出几道血痕。
太夫人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扼住她的咽喉。林悦猝不及防,只能奋力拍打她的胳膊,给自己争取时间。
两人僵持了一会,林悦被钳住已无法动弹,窒息之感愈发强烈。她猛然挥拳,重重击向墙壁,希望能引起房外人的注意。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风刮过屋内的声声呼啸,那声音,听着像是要把带走的催命符。
林悦闭上双眼,绝望之感从心而生。
没想到穿越一世自己没被自家人发现,倒被只见过一次面的外人给杀了。
她放弃了,死就死吧!自己下不了手,被别人杀死也行,万一穿越了呢,也别费劲挣扎了,省点力气回去。
她垂下手,无力的靠在墙壁,却听见“咚”的一声,有人在外面一脚把门踹开。
随即睁开眼睛,看到一把扇子飞来,恰好无误的打在太夫人手上,她手腕吃痛,只能失手放开林悦。
谢宸大步上前把林悦拉到身后,将两人间隔开,大声质问“这是在干什么?”
趁着说话的间隙,林悦捂住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却听到太夫人咬牙切齿的说“她该死。”
“她不能死,”谢宸心绪复杂道“至少现在。”
什么?她的生死都不由她了呗,还得你们商量。
“我说你们......”
林悦平复完呼吸,想跟他们理论,谢宸却拉着她的手不容置喙地向外走。
昏黄幽暗的佛堂内,骨立形销身影伫立在门口,沾染血迹的指甲,硬生生嵌入门柱,咔”地一声劈裂开,殷红的血缓缓渗出。
林悦身体被拉着往前走,思绪还停留在她被掐脖子那一刻,但是她不敢回头看。
想到太夫人刚刚如丧尸般的脸,她瞳孔紧缩,后背发凉,像是有人再背后死死盯着她,而那目光里似有刀光剑影,随时能把她凌迟处死。
想到这儿她无意识的握紧谢宸的手。
谢晨一路无视其他人异样的目光,拉着林悦走了很远。
看着主子的脚步匆匆,下人也识趣不敢靠近,最终,他们在花园处一方凉亭里停下。
没等林悦开口,谢宸先对着林悦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不老老实实呆在一处,去招惹她做什么?"
走的匆忙,微风吹散了她的发髻,林悦边挽着如墨的乌发,边解释道
“是我招她的吗,是她非要见我。”
"你不会不去吗?”震耳欲聋的声音随即响起。
不去,她敢吗,人言可畏,那不孝儿媳的罪名,不是就她担着了吗?这是她能选择的吗?
林悦反问"那圣上赐婚,你也可以抗旨,你怎么还要来入赘。"
谢宸如鲠在喉,话说不出口,顿时泄了气。
少女撩起长发,皓白的长颈,有几道被刮伤的血迹。
谢宸看着伤口,平缓了一下情绪道"这是两码事。"
林悦没再说话,原地端看着他。
同样没得选,到自己身上是一码事,到她身上是另外一码事,最最关键的是,谁能想到他有个如此疯批的老妈,表面上青灯古佛,普渡众生,实则心狠手辣,小肚鸡肠。
她就好奇了,既然她娘这么不看好她,谢宸到底是怎么说服她娘让他入赘的,毕竟以谢家的军功去宫中求圣上换一个恩典也未尝不可。
不过,看太夫人刚才恨不得吧她拆皮剥骨的样子,都跟不满意的问题,那就是要对她下死手。
可自己今日的行为并无不妥之处,与太夫人又是第一次见面,只是看她不顺眼,犯不着这样应激。
结合她和谢宸成婚的时候,他娘不冷不热怠慢的样子,她应该早就不满意这门婚事。
太夫人刚才说她跟一个人长的很像,那跟她有过节的是林府,还是宿主?
数个谜团在林悦心中生起,她带着疑惑问“你娘是疯了吗,她刚才差点要把我杀了,她为什么这样?。”
答案一早在谢宸心中,但他眸光一沉道“总之,以后别去招惹她。”
他以为她还敢去,去了就是送死,她还没傻到这种程度。
没过一会,王管事从园子里路过,刚好被谢宸看到,谢宸嘱咐他先送林悦回去。
王管家得了令,立即着手准备马车。
快要走出凉亭的时候,林悦想起佛堂内谢宸说的话,转头问了谢宸一个刚刚盘旋她心中许久的问题。
她垂下眼问“你到底是想杀我,还是想救我?”
如果按照谢宸所说,上一世他救了她,可前世她的死跟他也有关联。这一世,他又救了她,可是如果不是他带她来,她也不会有此一劫。
谢宸眼神中微微掀起波澜,又迅速恢复平静。凉亭周围,空无一人,略微能听到几声蝉鸣,谢宸骤然出声“林悦,我上次送你的药,记得及时吃”.......
8. 第八章 分财产
王管家,依谢宸的意思,把林悦送她上车,临走的时候,林悦向王管家要了一样东西。
这一趟回门,不仅饭没吃上,命还差点没了,上了马车的林悦开始后怕,捂着脖颈的手控制不住的颤。
这种恐慌情绪一直蔓延到天边呈现灰蒙蒙的雾色,她才恍然感觉到肚子有点饿。
府内的晚饭不必跟着林氏夫妇,林悦也刚好没什么食欲,就让初一通知厨下准备几道点心即可。
西城边的桂花酥,是府内的师傅跟店里刚学的,看着香甜绵糯,林悦刚要入口,就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踏门而进。
谢宸一进门,直奔主题,开门见山的问“账本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从将军府走的时候,接过账本的一刻,林悦就预料到谢宸会有此一问。
这一问在意料之中,王管事到底不是自己的人,这么大的事,想都不用想,他一定会告诉谢宸,而她也不怕他知道。
她正好想跟他谈谈,她点头道“是我。”
谢宸站在一旁不动,居高临下的问“你没事拿账本做什么?”
这么紧张干嘛,这是多不想让她知道。
林悦用淡然的语气回“没什么,既然你我已然成为夫妻,那我看看你府上的账本也没什么吧。”
谢宸笑了,林悦做事儿从来不会没有缘由。
“林悦,我还不知道你,只要是跟钱有关,你就不可能只是看看这么简单。”
谢宸的评价,是基于在对前世离婚心得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
前世离婚,林悦要了谢宸大部分财产。
谁叫他是过错方,夫妻财产当然她得多分,他是律师也要按法律办事,本来林悦还想着谢宸会跟她周旋一下,只是还没到对簿法庭那一幕,谢宸就乖乖签了字。
“不愧是有了一世的经验,还是你了解我”林悦放下手中的糕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既然今日都敞开了聊,不如现在就对对账。”
“怎么对?”谢宸挑起眉,拽个凳子坐下。
林悦从抽屉里拿出账本,翻开给他看,“这个徐州县令给你府上300两,给我府上才给100两。”
她摇摇头“这可不行”
又指给他看“崇州参谋200两,这人虽是跟我家没什么来往,但是送礼送一份,厚此薄彼,这样不太好吧”
“还有这王员外,这可是上京城的纳税大户.....”
谢宸显然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胡诌,挥挥袖子打断“你到底想干什么吧,直说。”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欧”林悦睫毛忽闪忽闪,来了兴致,提出“这本子上的账,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谢宸嗤笑了一声,提醒她“林悦,你以为是在现代呢,这里是古代,出嫁从夫,按理来说,你的嫁妆都是我的,还一人一半?”
如果是前世他可以不计较,夫妻一场,他的收入比林悦多,他还可以挣。可是这一世,林悦说的这些钱对他来说还有用,他扭过头不看她。
林悦没想到,过了一世,这么不要脸的话,谢宸也说的出口,那她也别绕圈子了。
她祭出一记杀招“那按照你的道理,我们是夫妻,出嫁是应该从夫,但是如果可以检举丈夫,大义灭亲,对我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谢宸眼神惊动,倒抽一口冷气,她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见谢宸沉默,林悦继续翻着账本,指尖点着上面人的名字,言明利弊。
“这里面的人关系错综复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朝廷每年拨下来的军费,难到就一点水分没有?彩礼不明着送,分开送,就说明了问题,这些人并不是真正来道喜的,而是借着道喜的名义,行贿赂之实。”
话音刚落,谢宸向门外瞧了瞧,急着把门掩上。
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林悦就知道她猜对了,如果刚才有五分推测的话,现在则到了九分。
谢宸关上门回来,郑重其事的说“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万一被有心人听到,轻则抄家,重则斩首。”
“正因如此,谢小将军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林悦笑着提醒他,半玩笑半认真道“不要因小失大欧。”
“好,我答应你”谢宸颇为无奈道。
“口说无凭”林悦把点心撤到一旁,从柜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宣纸,把笔递给谢宸。
“写吧,”她眼神示意他,“谢大律师,留个凭证。”
谢宸接过笔看了看,笔尖都未湿润,对着林悦高冷道“墨呢”
欧,差点忘了,这是毛笔。
林悦火速找来一方砚台,谢宸在桌子上洋洋洒洒的写,她则在一旁默默研磨。
谢宸写字笔力遒劲,落笔间力透纸背。
他穿着一身月牙白锦袍,玉簪束冠,泼墨挥笔,姿态闲雅。
烛光映射下,林悦静静看着他,笔下锋转间收放自如,倒真有几分古人风雅之韵。
以前谢宸就爱写毛笔字,还获过不少奖,这回穿越过来,谢宸也算是发挥特长了。
林悦稍走神的须臾间,谢宸将写好的协议甩交给她。
写的不错,只是好像还差点什么,林悦从身后取出印泥,顺势抓住谢宸握笔的手指。
林悦靠在他的肩膀右侧,离着近,谢宸能闻到她身上淡淡温和的体香,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像第一次在走廊里见到她在她身上闻到的味道一样。
这味道令人平静,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想的入神,手上便没了多余的抵抗,谢宸就任由林悦这么按着。
大功告成,林悦在烛光下拿着协议心中窃喜。
谢宸神色定了定,回过神问“在这不愁吃穿,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这不明知故问吗?谁有钱不如自己有钱,何况只要谢宸不开心,林悦就超级开心。
她扇起小扇,笑着提醒他“别总打听前妻的事。”
翌日一早,林悦见谢宸起了个大早,跟墨羽在院子背着她说话。
最近,主仆二人总是神神秘秘说话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动心起念,见他们要走,林悦蹑手蹑脚偷偷跟在他们后面。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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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光明正大的前脚刚出门,后脚守卫很快就发现府内有人行踪鬼祟。
拦住一看,林悦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件下人的衣服,装扮成小厮模样,守卫瞧清了之后,惶恐之际,想要问安。
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守门便没出声,也没人敢拦她。
主仆二人没有通知薛管事备车,而是选择步行,可见他们要办的这件事的紧迫。
这是迫不及待要转移财产了?
林悦心中顿时升起个疑问,谢宸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呢?
一个前世已有的答案立刻飘到她眼前,不会是要再养个小三吧!
女人的直觉不一定准,但是一定不是空穴来风。她倒是要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林悦跟踪他们从川流不息的大街上,转而又到了隐蔽的街角巷口,可刚才二人还近在眼前,眨眼之间,巷口尽头空空如也。
巷口堆了一些废弃的竹竿干扰了林悦的追踪视线,它们毫无章序的歪斜在墙体一侧,使狭窄的巷道前行更加艰难。
林悦小心谨慎的迈开步,试图避开支在地上的竹竿。
“林悦”这低沉的嗓音.....
林悦听到身后有人叫她,便清楚是谁,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打发过去,一转身脚下一滑,之前斜歪在墙上的竹竿,向她扑面而来。
她来不及闪躲,下意识的抬起手,眼看竹竿要压过来,电光火石间,有人一把环住她的腰。
谢宸比她高出一个肩头,因此林悦脚底有一种悬在半空的感觉,错愕间,她才看清,抱着她的是谢宸。
他抱着她的的姿态清雅飘逸,侧颜棱角分明,神态清冷恍若住在九重天的神祗。
不过,落地的一瞬,神祗就下凡了。
“你玩够了没?”谢宸收回手,把林悦放下。
这还是林悦这一世第一次看谢宸发这么大的火。
看着那冒着火焰的眸子,风驰电掣间,她从脑海里诌出一个答案“怎么,我逛逛街,也碍着你的事?”
谢宸面上一沉,似上了墨“为什么跟踪我们?”
林悦左右打量了一眼,看墨羽不在,才放下心。
“事无不可对人言,谢宸说吧,你背着我养了几个小三,准备转移多少财产,你府中养的鸽子,是不是用来与那人暗通款曲,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从实招来吧。”
林悦尽诉心中疑惑,故意放狠话决绝道“要是过去不下,可以和离,但是钱得分清楚。”
话说的寒心,可她知道谢宸不能跟她和离,因为他不敢。
不敢归不敢,但是谢宸生起气来也是真吓人。
一双柳叶眼布满猩红,用力扣起林悦的手腕。
“为什么重来一世,你还跟以前一样,你没自己的事干吗?”一字一句警告她,“你最好是待在府里别出来,要死离我远点。”说完把她的手一甩,扬长而去。
留林悦一人在风中凌乱。
谢宸今日是嗑药了吗,林悦愣在原地,他怎么敢.......
这么凶她.......
9. 真实身份
谢宸转身走到巷口尽头,尽头另一侧墨羽正倚着墙抱着剑等着他。
墨羽是谢宸的贴身侍卫,从小被人选中刻意培养,向来是耳聪目明。
所以即使相距几丈远,两人刚才对话的内容,他也听能个大概。
公子跟从前不太一样,自从至望月楼醉酒回来后,墨羽已经留意到这一点。
当然,他也没想那么深,只是隐约意识到,公子的变化,跟那位林小姐撇不开关系。
公子喜欢林小姐,有些事情旁观者清,林悦或许察觉不出,但墨羽却看的仔细。
话语貌似句句扎心,行为确是处处维护。
这个林小姐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在望月楼意图毒害公子,害的公子失忆,如今,公子已经恢复记忆,为何还是对她这般上心?
公子毕竟是公子,不必事事与他交代。
墨羽想不通,之前只觉公子的心思难测,现在的公子更是讳莫如深。
他知道谢宸的真实身份,可公子究竟对林小姐是利用还是动了真情,他琢磨不清。
若是利用还好,若是动了真情,可就......
墨羽一向忠心耿直,他想他有必要适时提醒他家公子,不要因情误事才好。
“公子”墨羽忍不住上前几步开口道“您对林小姐是......”
他的潜台词是,如果对林小姐动了真心,万万不可。
若是只是利用,还是劳烦老板把计划告诉他一下,让他心理有个准备。
好过一天到晚为了保护林小姐,像个无头苍蝇式的乱转。
谢宸脚步顿了下,以墨羽的功夫,刚才若是听到什么也不奇怪。
好在林悦也没说出什么太出格的话,这种情感危机,他还能模棱两可地应付过去。
谢宸没有回答墨羽的话,转而沉静对他道“快走吧,别让约我们的人等太久。”
公子不想说,墨羽便也不敢再多问。
两人走到一间名叫云来客栈的店停下,店里的小二见客人登门,忙上前迎。
两位公子器宇轩昂,气质不凡,特别是那个剑眉星目的公子,月白色的袍子袖口还绣着金丝边,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
小二将毛巾甩在肩后,抖抖衣服上的灰尘,热情询问道“两位贵人打尖还是住店?”
“我们来找人,”墨羽直接平静答道。
不住店,只找人,小二转身卸了笑“找什么人呀,”他用毛巾打着柜台上的灰尘,不走心的随便一问。
谢宸看出了异样,他朝墨羽使了个眼色。
墨羽会意,掌中含着一两碎银在小二眼前晃悠一圈。
银光闪闪,小二看见银子两眼冒光,瞬间软了音色。
“二位爷,找什么人,我有什么能为二位效劳的,小的荣幸之至。”说完就要上手拿银子。
墨羽在他过来前,快他一步将手掌移走,小二扑了个空。
墨羽神情严肃道“我们找今日住进天字号上房的客人。”
小二连忙点头道“有的有的,今日天字号上房只新入住了一位贵客。”
说着立即引着二位上楼,到门外后,墨羽让小二下去,别再打扰,小二手里攥着银子连忙应是,欢欢喜喜的往楼下去。
墨羽率先敲了敲门。
“进“屋里有回声。
推开门,屋内的人正临窗而立,见谢宸来了,他转过头唇边微微一笑道“三殿下,好久不见。”
谢宸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自从他上回至望月楼醉酒后,墨羽在周边无人的时候,就会这么称呼他。
而眼前人更是跟他通信长达一个月之久,结合醒来后墨羽的话术,加上往日里两人来往书信上的内容,往日的那些记忆竟慢慢恢复,他便已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并不简单。
夏国夺嫡之争正盛,大殿下常年征战在外,在军中威望颇高,二殿下礼贤下士,待人谦和,朝中很多要员,都曾是他的亲信,而三殿下无兵无权,只有一颗不折手段向上的拳拳野心。
好在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筹码,干的不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要让领导满意,三殿下就是如此。
他的老爹,也就是夏国君主,因宠爱其母惠贵妃,进而对其偏爱有加,无兵无权不要紧,老爹给你造呀,现成的业绩挂在你头上。
当年真正的小将军谢宸确实是在战乱中走失,不过他并不是被村民所救,抚养长大,而是不幸战时被俘获,一直圈禁在夏国。
夏国君主,不动声色将此事瞒住多年,就是在等三殿下长大。
立储之事,事关国本,纵然他心属三殿下,也不意味着他可以独断行事。
朝中风云诡谲,皇子们野心勃勃要夺权,朝臣又伺机站队对权利虎视眈眈,三殿下要想顺利继承大统,还需要在朝中立住威信才行。
现时机已经成熟,恰好可以来个狸猫换太子。三殿下以小将军的身份潜伏宸国,顺势可以接过谢家的兵权,谢家军不属于皇权管辖,到时在用高官厚禄稍加安抚,便可为夏国所用。
谢家军,骁勇善战,在函谷关三万将士浴血奋战,三日三夜,无一人投降。
干涸大地染至鲜红,血水顺着岩石缝滴到额头,那种血水混着铁锈的咸腥味,让他至今历历在目。
有了谢家军,何愁他的三殿下登不上太子的宝座。
当然,设想再美好也不免出些意外,还需找些人帮衬才好。
这不,让谋事陈平前来辅助少主成事。
陈平在朝中为人谨慎,说白了就是别人一提都觉得查无此人的那种,可夏主却觉得陈平是三甲进士出身,他当初的殿试策论他是看过的,逻辑严谨,字字珠玑。
他这样的人,如今这般行事,不过是在明哲保身,隐藏锋芒而已。
明珠不能蒙尘,理当得到重用,可天下哪有不干活白占便宜的道理,当陈平接到夏主秘旨时,便知道,这趟夺嫡的浑水,他是躲不掉了。
陈平是见过谢宸的,但是谢宸认不认得他,他拿不准。
毕竟,每日上朝他都刻意站在最后一排,两人的通信的绝密信息,也都是匿名落款。
陈平正准备自报家门,就听谢宸不急不缓客气道“好久不见,陈大人。”
两人寒暄几句后,陈平做了个请的手势,谢宸便应邀坐下,墨羽则抱着剑立在他身后。
陈平坐下,首先恭敬询问道:“殿下,可与谢夫人说清楚了?”
谢宸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过是说兵符的事。
函谷关一败,老将军不幸阵亡,圣上本欲将兵符收回,又怕引起军中将士的猜忌,只能将兵符转交给太夫人保管。
现如今,小将军回来了,兵符自然是要转交,拿到兵符这盘棋才算是走到第一步。
谢宸轻轻吹去茶面上飘着的浮茶淡淡道“自然”。
陈平闻言大喜,听闻三殿下平日里只是个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闲散王爷,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般顺利。
万万没想到,他刚到,开局就不错。
陈平端起茶杯,刚要轻松入口茶,又听他家殿下淡淡道“自然是还没有。”
察,陈平稳了稳即将要洒的茶,心道殿下说话怎么大喘气。
谢宸给陈平的印象,并不太好。
这位殿下近来与他通信,寡言少语,大多回一个嗯知晓,了解,最初他还以为殿下只是态度轻慢,现下没想到还多了一个大喘气的毛病。
这扶不起来的阿斗,竟然摊到了自己身上,真是......倒霉。
埋怨归埋怨,但想来,他们有人质在手,太夫人也不得不配合。
可太夫人明明已经认下殿下,怎么....
陈平心中疑惑,急声问“殿下,是哪里出了差池。”
墨羽见谢宸正饶有兴致的喝着茶,替他家公子抢先回道“太夫人要我们为谢家查出凶手才会把兵符交出,若是不答应她,她就要去圣上那里阐明实情,若是我们硬来,她就要以死相逼,随老将军而去。”
陈平顿时了然,将茶杯放到桌子上。
本以为太夫人一介女流,护子心切,成不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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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打一耙,如今反被她拿捏住了把柄。
这.....出师不利,天崩的开局。
陈平心里这般想着,脑子却又冒出另一番主意。
他沉稳出声
“殿下,这件事情不难办,反而是我们立功的机会。”
谢宸定眼看着他,陈平解释道“既然太夫人觉得老将军的死有蹊跷,我们不如顺势查下去。”
“怎么顺势查?“谢宸放下茶杯,接着他的话问。
陈平将目光投向离他们不远处的棋盘,墨羽了然将棋盘搬到两个面前。
陈平用棋子演示给他们看
“当年函谷关一战,跟这次战役有关的人,无非就四个人。”
陈平随意抓起四个棋子,分别下在棋盘四角。
宸国君主,早有削弱地方势力的心思,这是其一。
兖州那位向来是跟谢家军不对付,这是其二
护国公,赵冉,当年兵力在函谷关附近,却没有及时增援,这是其三。
其四嘛.....陈平不敢说。
谢宸正盯着棋盘入神,听陈平话停了。
抬头看一眼,对上陈平欲说不说,像姑娘一样扭捏的样子。
他被恶心到了,冷声催促道“快说。”
陈平不好意思笑道“是您的岳父大人,林殊,林大人。”
说完将最后一颗棋子在棋盘最后一角处落下。
林家?从陈平口中听到此事跟林家有关,谢宸的心思五味杂陈。
陈平也不知道谢宸在想些什么,只是自顾说道“林大人当年只是在军中拟写情报的文书,近年来,升官加爵,仕途顺遂,算算年头,这些事都是发生在在函谷关之后。
而坊间近日又有传言说,他遮起半张脸,怕旁人听了去,小声道“林小姐是圣上与一位宫女所生.....是圣上的亲骨肉。”
圣上将自己女儿过寄给林家抚养,这样的恩情,若说林尚书不知道些什么,也是奇了。
谢宸抚额,听陈平在这儿分析半天,顿感疲倦。
特别是陈平在说林小姐的时候,还在刻意观察他的神色。
他不耐烦道“简单说,我们怎么做?”
陈平抓住重点继续道“我们只需略微放点风声出去,让他们之间,狗咬狗。到时必然有人坐不住,先跳出来,到时他们互相猜忌,君臣之间生了嫌隙,我们顺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谢宸这时才在倒出功夫仔细瞧陈平的容貌,瘦骨嶙峋,下巴略凸,尖嘴猴腮之相。
这么损的招是人想出来的?
陈平以为殿下在赏识他,便一时放松了警惕,开始肆无忌惮畅享未来。
“到时候殿下功成身退之日,就把那个让殿下入赘的小蹄子休了,让她自生自灭。”
陈平双手环抱在胸前,说的正来劲,却见墨羽不停的在给他使眼色.....
这是.....他心中嘀咕,正对上谢宸此刻这张面无血色想要杀人的脸。
他琢磨着,看来三殿下入赘林家是受苦了,这脸色怎么比之前在宸国见到他时还难看。
想到这儿陈平气不打一处来,大胆提议“要不林家一倒,咱们给她卖清楼?”
墨羽......
谢宸霎时黑着脸,冷声猜测道“林悦的身世传言,不会是你陈大人编排的吧”。
陈平摇头否认,传言已有月余,他刚到宸国不过几日,还未来得及部署。
不过,他探着身子建议道“若殿下应允,咱们将谣言扩散一下,也能收到不错的成效”。
谢宸听后指尖拳紧,目光散发出阵阵凉意。
陈平慌忙间改口,语气中多了几分敬词“我看夫人这里先不动为妙,以免打扫惊蛇,离间之事,非一日可成,还需从长计议.....”
见谢宸没有发作,陈平擦干额头上的冷汗,恍然明白,墨羽刚才的善意。
心里缓了缓,小命暂时无虞,只是这主子.....
又给谢宸加了一条恶评—心情阴晴不定,时好时坏,喜怒无常。
10. 冲突
与陈平议完事后,马车停在尚书府门口,谢宸踏着一点月光余晖进府。
深夜万籁俱寂,只听得见一声轻微的开门声。
谢宸撩开袍子,做贼式地蹑手蹑脚摸着黑爬上塌子。
躺在塌子上,谢宸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屋子也太安静了。
睡着的林悦,有磨牙的毛病,今夜,他没听见磨牙的咯吱声。
谢宸微微抬起头,声若蚊蝇,悄悄问了句:“你睡了吗?”
空气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林悦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料到是谢宸,她翻过身去,懒得搭理他。
谢宸听见对面床上有翻身的动静,就知道她还没睡。
他躺在塌子上,想着今日与陈平的对话。
他是读过历史的,夺嫡的下场怎一个惨字形容。身首异处都算是不错的结局,可他也没得选,夏国有他需要的东西。
三国中,以夏国最为强盛。而夏国之所以能屡屡胜出,其四通八达精准的情报系统是致胜的关键。
传闻,夏国的暗网系统,已私下秘密建立百年之久。在这百年的时间里,几任夏主不惜重金网罗天下奇人。其中,通晓奇门盾甲,五行八卦的应该不在少数。
谢宸想,唯有启动暗网系统,借助这些能人异士,才能顺利找到穿越的方法,而目前看这个系统权限只能由夏主开启。
他总不能厚着脸皮,跟他老爹说,借我用用吧!
恐怕还没开口,就要以谋逆罪论处。
看来,夺嫡之事,势在必行,那谢家的案子也定然是绕不过的一环。
谢宸想着想着,思绪又转到林悦身上。
今日他说的话有些重,可他说的也是实情。若林悦还像前世一样,把精力花在他的身上,那他们的结局便会跟上一世一样。
况且,这一世,林悦的身世之谜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到底是谁故意放出去的消息,目前还不清楚。
周遭危险重重,林悦似乎对此浑然不知,倒是时时盘算着如何将矛头对向自己。
潜伏在宸国,已经让他分身乏术,再来个胡搅蛮缠的林悦.....
上一世,他努力工作,赚钱养家,这一世他自身难保,却也还是想尽力护住她,他自问已经尽到了一个做丈夫的职责,而她为什么从来没有理解过他呢?
他觉得有必要跟林悦说清楚。
“你之前为什么跟我离婚。”谢宸淡淡开口打破了沉寂。
这是谢宸第二次问林悦,若她之前还顾及一点上世的夫妻情谊,经过今日他让她死远点的逆天发言后,也所剩无几。
今日,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林悦缓缓翻过身来,平躺着,眼神空洞道“因为你从来都不了解我,没有顾及我的感受,生病了也不管我的死活,这跟丧偶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她强调“你还出轨了。”
我出轨了,什么时候?
谢宸蹭的一下坐起来,指着林悦道“你可别瞎说,别以为在古代就可以恶意诽谤。”
林悦冷笑“我恶意诽谤?我都看见了。”说着不由直起身子。
谢宸一如既往的较真“你有证据吗?拿给我看看。”
拿给他看看,这有手机吗,更何况当时那个场景她也来不及拍。
谢宸这种行为,就好比一个人明明犯罪了,还在强词夺理,故弄玄虚。
林悦内心嗤笑,坚定道“我没有,但是我亲眼看见的,眼见为实。”
“那你在哪里看见了,你告诉我。”谢宸反问。
“好,就算是我没有证据,我前面几个说的是不是事实。”
林悦一下子急了,控诉道“结婚后,你有几次关心过我呢,甚至去什么餐厅,点什么菜都是你一个人说的算,既然你一个人说的算,你就一个人过就好了。
林悦转过身,她深知与谢宸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外遇只是压垮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问题的核心就在这儿,结婚后他好像从来没关心过她。
谢宸心中也觉委屈“那家餐厅不是你之前最喜欢吃的吗?我都是按照你的口味点的,这还有错?”
林悦气的蒙上被子,诚如她所料,结婚后谢宸对她从来就不是很上心。
她语气飘飘,淡淡道“那是以前喜欢的,现在早就不喜欢了。”
谢宸费解埋怨道“不喜欢你不说,我问你吃什么,你只会摇头,点头,谁知道你喜欢什么?”
面对谢宸的无端指责,林悦掀开被子一角,又坐起来,情绪激动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的吗?我以前难道不也是摇头,点头吗,你忘了你在教学大楼前怎么对我说的吗?”
听到这儿,谢宸沉下头,认真思索着林悦的话,眼神里一片怔然。
两人都想起了那日的场景。
3点40分,那是当天最后一节课下课,林悦简单收拾一下东西,直奔教学楼门口。
没走出两步,她便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林悦同学”她转过头,见谢宸向她的方向走来。
他双手随意的插在兜里,嘴角微微勾起弧度。谢宸越是神色轻松,林悦越是不敢看他,身体下意识的想往后退。
见林悦转身要走,谢宸快速上前把她要逃走的路拦住。
他进一步她退一步,最终林悦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
那日阳光正好,谢宸一只胳膊撑到墙上,挡住她的身影。
眼见无路可走,林悦盯着谢宸的眼睛,心里小鹿乱撞,磕磕巴巴说“师兄,你...你有事?”
谢宸长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睫毛浓密,眼神中带着一份漫不经心的慵懒问“你有男友吗?”
正常人都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林悦脑袋不听使唤的如实摇摇头回他“没,没有。”
得到这个答案就够了,谢宸没给她多余解释的时间,紧接着直球告白“那我做你的男朋友吧!”
林悦垂下眼,不敢看谢宸,更不敢相信谢宸看上了她,可她.....
谢宸故意沉下肩,低下头,笑着道
“你要是同意就点点头,不同意就摇头”。
她头顶上方传来谢宸的声音,他在征求她的意见。
可我,也喜欢他,这是林悦内心真实的声音,没有人不会喜欢那时满脸洋溢着真挚的谢宸。
林悦微微点点头。
那时谢宸会轻轻摸摸她的头,跟她说“只会点头,摇头,你这个人还真是有点意思。”
以前的她和现在的她有什么不一样吗?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一句话之后,林悦和谢宸都没再说话,夜里还跟往常一样静,可两人的心绪却在躺下后各自翻涌。
林悦不想知道谢宸在想些什么,只是她自己一味在想,谢宸今日跟她说的话。
经过一夜反复思考,林悦想到眸底发青,终于有了新的感悟。
她想,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犯了同样一个错误,就是太把谢宸当回事了。
成婚前已经预想过他该出轨,出轨,她该睡觉睡觉,为何现在却抓住不放呢?
她一定是犯病了,这古代没有药物控制神经,她的病情很有可能加重。
她需要治病,最好自救。
恰好,她的宿主对医学方面尚且有点研究。
林悦把自己埋在书房里,翻着宿主留下的书,看看有什么药方能对自己有帮助。
焦生于火,火应于心。
《伤寒论》言:"虚烦不得眠酸枣仁汤主之"酸枣仁汤用酸枣仁、茯苓宁心安神,用知母清热除烦,佐以川芎辛散行血,甘草和中,收敛虚火,让脏腑平和,实现情志稳定。
甘草,茯苓,川芎,知母,林悦点了几样,书中的药材,立刻让初一去药铺把这些采办回来。
初一按照她的吩咐,一一记下,不一会药材就已筹备完成。
书房变成了她的药方,林悦手里拿着戥子秤,眼睛精细的看着上面的刻度,生怕多了一两。
初一看林悦小心谨慎的动作,不解的问“小姐,为何不让王大夫直接给您开个方子?”
初一问的没问题,但问题是,她不是她家小姐。
谁知道她的宿主以前是个什么体质,再被王大夫诊出不同脉象来,府内动乱是小,她一命呜呼了是大,谢宸不让她死远点吗,可她感觉她现在还不能死。
既然初一已经成为她的心腹,林悦也懒得瞒她如实答“小姐我有些分离焦虑,情志不畅,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话更让初一摸着不着头脑,她歪个头问“情志不畅我知道,分离焦虑是什么?”
林悦轻叹口气,隔了一个时空,果然是鸡同鸭讲。
她解释道“就是一种病,心理疾病。”
初一又问“何为心理疾病?”
越解释越乱,还是用他们这边的话解释比较好,林悦叹道“就是心结,我有心结。”
欧,初一了然的点点头,心中默默记下。
连着几日,林悦和谢宸都没有说话,像是形成某种自然的默契。
谢宸时不时出府办事,林悦则躲在小药炉里研究药方。
这服药吃了几日,没有见什么反应,好在也没有什么副作用。
林悦拍拍胸口安慰自己,这是中药。
西药治标不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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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药想治本就得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初一没煎过药,林悦怕她掌握不了火候,只能亲自动手。
不过,等得时间太过无聊,她偶尔也会翻起宿主的日志看看。
这些信中有些是随心记录写的,有的信字里行间透露些歉意。
这不妥妥的像现代老师让学生写的检讨书嘛!
信读的多了,竟然真的让林悦梳理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壬午年六月初五,大概在一年前,这是是宿主与苏昊泽相识的日子,起因竟然是因为一件案子。
那时宿主的贴身丫鬟是另外一名叫秋月的丫头。
那日依往常一样,宿主从床上醒来,径坐到妆镜面前,镜中人肌肤似雪,眉眼如画,只需略施粉黛,气质便已卓然,可惜,老天给了她一副姣好的容貌,却没给她一副好的心肠。
“小姐,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偷您那颗珠子,我娘瘫在床上三年了,每日靠药吊着......我也是逼不得已,一时糊涂。”
秋月跪在地上,直冒青筋的手紧紧拽住宿主的云绸裙角,单薄的身体却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控制着。
这声音中透露着懊悔,亦有祈求,更多的是无奈。
她娘早年守寡,无力抚养她,将她卖入府中,但母女之间也并非全无感情,每得闲暇时间,必是回家去探亲。因秋月人很机灵,办事得力,很快被提为了小姐的贴身丫鬟,眼见日子一天天渐好,她娘却因为一场突发的意外,一病不起,每日用珍贵的药吊着,单靠每月这点月钱定然是不够的。
上有五十岁病母,下有十岁幼第,秋月一咬牙只能铤而走险,才生此下策。
这翡翠珍珠项链本是18颗天然珍珠镶嵌而成,因往日里宿主喜欢金钗明艳的首饰,这项链则被蒙了尘,放在妆匣最深处,惯是看不见的。
谁知今日宿主突然想起来,拿在手里数了数上面的珠子竟然少了4颗。
本少四颗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宿主向来是不喜屋内的人手脚不干净。
仔细一想,能接触到内屋,有这妆匣钥匙的人,属实不多。
秋月就这样被拎出来,她便是之后坦诚,宿主也觉得这人也是留不得了。
宿主下令将她关到柴房中,交出珠子后,就准备发卖出去。
谁知秋月一时想不开,竟吞珠自尽,家仆虽然是签了卖身契,但是人命关天,好歹是要去大理寺交代一番。
那时,苏昊泽只是大理寺的寺正,受命监察此案。上京城的命案每日发生成百上千桩,这种小案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
谁知道他竟认真起来,了解前因后果后,不仅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锱铢必较,抓住不放,非要林悦给死者家属一个满意的交代。
送去金钱还不行,还要让宿主写一封忏悔书,写到家属满意为止,其实孤儿寡母的哪里敢不满意呢,不满意的只有苏昊泽而已。
大理寺的同仁都劝他最好识时务些,为了一个草民得罪林尚书何苦呢?
可苏昊泽却似明白秋月生命最后的无奈。
重点是那四颗珠子,她是想把珠子留下,这可以救她娘的命。
没有人会要一个死人的东西。
思及此,苏昊泽冷冷甩下一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众人都以为苏昊泽没救了,得罪朝中重臣林尚书,必然是前途尽毁。
谁知道苏昊泽却因祸得福,意外得到林小姐的青睐。
众人见此也只能将心中的羡慕嫉妒恨融汇成一句——果然是富贵险中求!
林小姐这忏悔书刚开始写时,还带些怨气。驳回后再写,就渐渐变成敷衍。再之后,几番思量,竟然也写出了些许真挚。
苏昊泽手里拿着改了数次的忏悔书,蜷了蜷手指,默默思量。
经过几次频繁接触,主要是宿主来找他。苏昊泽也看出来了,眼前的林小姐,虽说娇纵,然本性并不坏。
在此事上虽有过失,却也是无心,只是为人处事缺乏管教,还需人谆谆教导。
这个任务指望林尚书是不可能了,看来只能他司正的身份去提点,这位不谙世事的小姐,她才能长点记性。
结案那一日,苏昊泽跟宿主讲了很多,浅显而她却不自知的道理。
日光微斜在地,苏昊泽侧颜清冷出尘。他站着全神贯注地讲,她一言不发默默坐着听,不眨眼的盯着苏昊泽看,生怕错过了什么。
第一次有人可以直白说出她的缺点,可以告知她行为上的偏颇,而这些话从前没有任何人跟她说过,包括她爹娘在内。
她总是觉得,遇到苏昊泽,应该是她在十六年波澜不惊的生活中,最特别的存在。
11. 上街
“啧啧”林悦双手轻轻合上信。
没想到还是一篇虐恋小说,该说不说,宿主多少有点受虐心态。
她悠闲的喝口茶,脑子却还在回味信中的情节。
秋月是因为听到要被发卖才自杀的,因此不难理解,初一之前一听被发卖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心情。。
林悦把秋月的经历映射到初一身上,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她接受的思想,可是人人平等,歉疚之情油然而生。
之前吓唬初一也是无奈之举,好在还可以弥补,秋月死了,但是初一还活着。
正想着,初一手里捧着一盒蜜饯,刚好掐算着药熬好的时间进来。
走到林悦跟前柔声贴心道“小姐,药苦,您喝完药吃点这个压一压”。
林悦颔首。
紫砂煎药壶,熄了火,药已熬好,闻着就有股刺鼻味儿。
初一将药倒进碗中,林悦端着药碗,捏着鼻子,仰起头。
这药掠过林悦的喉咙,便像卡住一般,上下不动。
初一看到小姐痛苦的表情,纠结的眉毛恨不得拧成一股绳。
终于勉强咽下,林悦定了定,眼看着这个苦劲儿要从胃里涌出来,她立即抓两个蜜饯在嘴里。
初一接过见底的药碗,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她家小姐叫住。
“上京城有什么可以逛逛的地方吗”林悦问。
逛逛?初一摇摇头,听不明白。
林悦费心解释,“就是街上青年男女,公子小姐都爱去的地方。”
男女都爱去的地方?确定是可以说的吗?
可小姐的脾气,不让她知道,估计又要生气.....初一心中打了个璇。
林悦不管她心中的答案,只要是出去走走,去哪里都行,跟谢宸冷战了几天,天天看到那张臭脸,又不好跟他吵。
心中郁闷已是无处宣泄,总是要出去透透气,因此林悦还没等到初一的答案就拉着她往外走。
既然是透气,当然还是步行比较合适,小姐的行踪,向来不喜别人多过分,薛管家没拦着,别的小厮自然也是不敢多问,主仆二人就这样大摇大摆轻装出门。
白日里,繁花楼前,路过的人皆是欢歌笑语,轻衣薄纱。
林悦擦了擦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上面的牌匾问“这就是上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古代民风开放,妓院的生意在这里也算作正经买卖,不仅这里的姑娘吟词唱曲,吹拉弹唱样样精通,郎哥也是样貌英俊,才情一流,吸引了许多上京城内很多富贵的公子和小姐。
繁华一梦,这是一夜能豪掷千金的地方,自然也是上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小姐说逛,大概就是逛这里的意思吧.....
小姐和姑爷冷战这几日,初一也看出来了。
她也不想呀,但是小姐的喜好又有谁摸的清呢。
初一环顾四周,悄悄地附耳小声道“小姐,就是这里了,你去吧,我不会跟姑爷说的”。
.......
林悦用手指戳了戳初一的头“你人小鬼精,这小脑袋都想些什么呢,”
她重审自己的意思“我问的是有没有集市,卖新奇东西的地方”。
“欧,那有那有,”初一瞬间明白过来,小姐原来是这个意思,总算是放下心中纠结,领着林悦向另一个方向去。
踏入神水街,仿若一头扎进了热闹喧嚣的市井浪潮之中。此地不通马车,却丝毫不减其熙攘,往来行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神水街位于上京城繁华中部,不仅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营商环境也十分宽松,每日只要依据当日抵达时间早晚,占到摊位,便能从清晨一直经营至夜里关市,因此很多外地商贩也会来此集聚。
整条街道上,商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个紧挨着一个。捏糖人的摊位前,孩子们睁大眼睛,满心好奇地盯着摊主手中不断变幻形状的糖稀,瞧着那普通的糖料在摊主手下渐渐化作栩栩如生的小动物,发出阵阵惊叹;卖包子的摊位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刚出笼的包子白白胖胖,食客们大快朵颐,吃得满足又开心;卖饰品的摊位则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发簪、玉佩,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引得不少姑娘驻足挑选。吆喝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烟火气十足。
林悦给初一买了好些吃的,什么桂花糕,糖油饼,初一是一手一个。林悦本想着给小姑娘买个钗子什么的,没成想,初一对钗环一点不敢兴趣,反倒是走到吃食店铺前,腿一动不动,眼巴巴的瞅着刚出炉的糕点。
跟初一相处久了,林悦也惯着她,刚炫完两个包子,又带她来排粉蒸排骨。
“让一让,让一让,”新鲜的豆腐在推车上来回晃动,店家掠过后,身后都飘着一股子豆香。
排骨摊前起先排起一条长龙,主仆二人只是转个身,眨眼的功夫,刚刚眼前还有七八个人排在她们前面,现在竟都散了。
摊主刚刚还蔫蔫的,忙的不可开交的样子,下一秒见到林悦就换了一副面孔。
提高声线,兴致勃勃介绍道:“小姐吃点什么,咱们招牌粉蒸排骨,还有蒜香排骨,还有甜口咸口都可以,还有......”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一声“啊”,初一下意识捂住钱袋位置,却发现空空如也,这才惊觉她们遭贼了。林悦见初一这般反应,瞬间明白发生了
什么。她左右打量,身处这人山人海之地,丢三落四或被偷实属常见,便不打算追究。可等到该付钱的时候,囊中羞涩的状况还是让她感到颇为尴尬。
林悦刚想开口,问问能不能先赊个账回头补上,没等开口,就有人给送来了。
初一看那人腰上悬着刀,把他隔开挡在林悦面前,勇气可嘉,但是底气不足,声音微颤问“你....要做什么”
那人一身黑色服制,貌似并无恶意,反而递过来一个钱袋,弯腰恭敬道:“林小姐,这是您的刚刚丢失的钱袋。我受我家主人之托,前来保护小姐”
林悦她挑起眉,好奇问“你家主人是谁?”
那人如实回“京兆府尹,沈严,沈大人”。
听到这,初一才缓缓舒口气,放下了刚刚张开的手,接过钱袋。
还好,还好,一个都不少。
见林悦再也没多问,那黑衣人也识趣的退回人海中。
拿上排骨,主仆二人继续闲逛。
林悦怎么想怎么不对,这也太奇怪了,京兆尹的人为何会认识她?
难道那个沈大人和宿主有交情?
她转过头问初一“这个沈大人和我之前有过接触吗?”
初一手里正啃着排骨,嘴角还沾了油,口里模糊不清的说“之前沈大人审过咱们府的一桩案子,跟小姐有些关联,不过是薛管家去报的案,沈大人审完,就直接推给大理寺了。”
这案子无疑是秋月那桩案子,推给大理寺也就是推给了苏昊泽。
林悦惊讶道“这也是奇了,这上京城的案子千千万,咱们刚失窃就破案了,这也太巧合了。”
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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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神色平静,不以为然道“那有什么,他们保护小姐也是应该的?”
这话只是随口一说,但其中的意思值得玩味儿。
林悦停下脚步,目光满是怀疑地打量着初一,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初一猛地顿住,匆忙将口中的排骨硬生生咽下去,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直视林悦的眼睛。
林悦眉梢向上一挑,简短有力地吐出一个字:“说”。
初一无奈,瞧了瞧四周,好在刚才围着他们的人都已散去,融入了茫茫人海,此刻已经无人会察觉两人的身份,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小声在林悦的耳边如实道“近日里,有人说您是圣上的女儿。”初一摆摆手“但是也只是听说,具体是不是真的,没人知道。”
原来如此,这就对上了,谁会无事献殷勤,这个沈大人一上来就自报家门,果然有问题,不过是看中了她的身份,刻意为之。
初一见林悦面无表情,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便以为小姐是接受不了真相,吓傻了。
谁听了能不震惊呢?一个养育自己十七年的父母,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换做是她,听到这个传言,也要缓上一阵。
“小姐,”初一投来同情的目光安慰道“您没事吧!不管传言是真是假,您还是府里唯一的小姐,其实老爷和夫人从前待您还是挺好的。”
说完她仔细观察林悦的神情。太好了,林悦都生怕自己笑出声。
前世她跟谢宸离婚,她以为自己拿了一手烂牌,再悲惨不过。重来一世,她不仅有一个能让她成为富二代的养父,还有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皇帝亲爹,试问这么炸裂身份,还有谁!
看着初一迷惑的表情看着自己,林悦努力压住嘴角上的笑,提醒自己一定要低调。
主仆二人,一路吃吃逛逛,脚步停在一家卖皮具的摊子前。
摊上堆着些皮箱,皮包,皮囊,和一些皮制的小玩意,林悦目光专注在下方的细制皮鞭上。
小贩头上带着一顶显眼的灰鼠皮帽子,顺着姑娘的目光,热情介绍道“姑娘好眼力,这是从夏国产的细羊皮鞭,质地柔软,柔韧性强,姑娘用在适合不过。”
眼瞅着这位姑娘的穿着打扮如此讲究,身边还带着个小丫鬟,小贩琢磨着,这八成是繁华楼里的哪位小姐,又想着排些新奇的舞蹈,才能用上这些。
林悦拿起皮鞭掰了掰又用手折了折,嗯,她心里掂量着,打谢宸是够用了。
谢宸在这里天天练剑,她难道就不能天天练鞭了吗?用不用的上先放一边,震慑一下他也不错。
“这个怎么卖?”林悦感兴趣的问价。
小贩琢磨着繁花楼里的姑娘,不是差钱的主儿,大胆要价,伸出手指道“三两”。
“三两?”初一气愤道“你怎么不去抢?”
林悦却不介意,反正花的也是他爹的钱,刚要开口,要把鞭子买下,小贩却毫无征兆,慌慌张张的收拾东西要走。
天色尚早,还未落日,这店家怎么?
初一眼疾手快地拖住店家手道“你这是要着急去哪?我们还没给你钱呢?”
眼看着自己走不了,小贩露出卑微的神色,哎呦,两位姑奶奶,”他双手合十为难道“可别拦着我了,这鞭子我送你们不成吗?”
刚才还在坐地起价,现在就要免费相送“这是为什么?”林悦不解问。
店家心中惶恐,不想跟她们纠缠,抬着下巴向右一探道“看,这条街的霸王来了。”
12. 第十二章惩治恶霸
这个称呼林悦略有耳闻,穿越后她偶尔也会听家里的仆人私下议论提起。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上京城内,林悦在一众名门闺秀中的名声不佳,但是有个人的名声比她更差。
那就是店家口中提到的-小霸王国公府小公爷赵集。
抬眼望去,前方一片黑压压身影在开路,周边的路人被迫散开。
视线高处,一个人被前呼后拥的围着,身旁的小厮有的递水,有的举着高高的伞吃力的在后面跟着。
抬着步辇的八名侍卫,个个面色涨红如熟透的番茄。
步辇之上,赵集手里把玩着玉石手串,闭着眼端坐着。
他神态悠闲,一身宽松金色锦袍也遮不住堆在他身上层层叠叠的赘肉。
看着赵集迎面而来,店家趁初一不注意,用力挣脱她的手,拔腿就跑。
初一看店家慌不择路的样子道“哎,你这是去哪儿,找什么急”
这声音似是惊动了赵集,他睁开眼,眸光像鹰般锋利。
这种情形他见多了,他挥了挥手,指着要正逃跑的店家,低沉出声命令道“去,拦下他”
店家被几个虎背熊腰的打手逮住,像老鹰抓小鸡似的被抓拎到赵集面前。
赵集坐在撵上抖了抖衣角,居高临下的问“觉得你跑得了吗?”又加一句“知道爷为什么找你吗?”
店家被几个打手压的瑟瑟发抖,磕磕巴巴道“小的,小的知道。”
随即求饶道“公子可否宽限几日,小的做的是倒卖差价的小买卖,去交换市集一来一回便要花上半月,小的才支起这摊子没几日。”
宽限几日?赵集冷笑着拨弄手上的珠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厮道“也不是不行。”
小厮从随身的箱子里拿出一本账册,将笔沾上墨,递给店家。
店家接过账本,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突然蹙在一起。
原本这小公爷无官无职,并无权利征税,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横行霸道。
若只是一两、二两、他也就依了,可这账本清清楚楚写的借贷的利息翻了十倍。
这小公爷的心,简直比他们这些坐地起价商贩的心都黑。
见店家还在犹豫,小公爷已经没了耐性,他面上一冷,催促道“怎么还不签?”
小贩当然不从,将笔扔在一旁,上前服软恳求道“小公爷,这钱我不借了,我这就把钱给您”说着手就伸进自己泛旧的钱袋里摸索。
赵集嗤笑一声,身体向前道“你以为这钱你是想不借就不借的吗?”
说完,拍撵狰狞道“你刚才是在故意戏弄本公子吗?”
看到公子动气,随身的小厮也跟着起哄,对着路人说道“对呀,大家来评评理,是不是刚才他自己说的,要找我们公子借钱,我们公子有说错吗?”
围观的人很多,但敢仗义执言的很少,众人低着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同街的小贩只能远远伸个头,踮脚往这边看,心道“认栽吧!商哪里能斗的官呢,何况是这个做事没有任何原则的小霸王。”
赵集一个眼神示意,小厮瞬间领悟,让打手按住小贩的手,准备逼着他落笔。
眼看小贩已像砧板上的鱼肉,不再挣扎,人群中传来一句女子的声音。
慢着,众人顺着声音的出处,不自觉让出一条道。
林悦走上前,从小厮手里抽出账本,看了看。
少女低眉敛目间,赵集愣住了。这女子他见过,他记得母亲前几月给他张罗过婚事,满屋子的少女画像中,他独独选中了她。
面若芙蕖,肤似胜雪,特别是那对黑色的眸子,让人印象深刻,水汪汪的,像流动着的清泉泉眼。
可好看有什么用,女子的德行才是最重要的。
那时,赵集还不知道林悦是林家的女儿,待向母亲阐明心意,却遭到强烈反对。
徐氏出身于名门望族,淮州徐氏世代为官,一母同胞的妹妹更是光耀门楣,被封为贵妃,这样的家世,别说林悦配不上,单从她的名声在上京城勋贵人家的反馈来看,都是差钱人意。
母亲坚决不同意,赵集也犹豫,在细一打听之下,这林家小姐竟然自降身价,跟大理寺一个小小司政混在一起,便也死了这份心。
前几日,听说她嫁人了,今日一个姑娘家在大街上随意炮头露面,传言不虚,当真是缺乏教养。
赵集微探个身子,笑着道“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尚书府的林小姐,你不是嫁人了吗?不在家好好侍奉夫君,还有时间出来闲逛。”
林月目光从账本上移开,抬头向上看赵集。
这人看来认识宿主,果然上京城就这么大,来来回回名声不好的就这么几个人。
这赵集她不用打听,也能从路人小声议论的话中大致了解。
一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仗着家世,混吃等死的街头混混。
要是搁在以往,林悦或许为了保命不敢出头,可如今这身份可是相当于两个王炸。
看不惯他的行为是其一,想试试她的身份好不好用,才是重点。
林悦笑着回他“小公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还是别做的太过了。”
哎呦,一个小丫头也能教训本少爷,谁给她的胆子。
赵集脑子过了一下,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当是你仗了谁的势力,别以为坊间的传言有模有样,你就真当自己是个公主,”他突然提高语气,拱手向上道“我的堂妹温仪公主在宫里呢,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公主,还真以为是盘菜。”
随行的小厮,也跟着哄堂大笑。
林悦心里有气,但面上不显,动了动手里的羊皮编,甩出去。
啪,空气中霎时冒出几声清脆的撕裂声。
其中一名抬着撵子的小厮,被这声音一下,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幸好身旁的同伴眼疾手快,赶忙用肩膀将步辇撑住,即便如此,步辇还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赵集不满地皱起眉头,低声训斥道“怕她做甚?”。
侍卫们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调整姿势,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顺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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颊、脖颈,没入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衣衫。
林悦继续挥动着细鞭,方向直奔赵集的头顶上方。
眼见鞭子似箭般迅速对着自己,他倒是提前怕了。
落落落,他口中急喊几声,还没等侍卫落下步撵,自己就先往向跳。
啊,凄惨的叫声从地上传来,赵集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翻滚。
林悦卷起皮鞭,赵集的肉厚,估摸着他是脚先着地了。
随从听见声音,立刻围了上去,人群混沌中,一名小厮被安排马上去请大夫。
不一会儿,大夫提着药箱而来,上手轻轻探了一下赵集的脚踝。
随后,捋着胡须深思了一下对他身边的随从细心提醒道“公子,这是轻微骨折,近几日不要动,在家静养即可。”
“静养我找你干什么”赵集用另一只能活动的脚,重重踹了大夫一脚,不知道好赖道“我要你现在就给本公子解痛。”
大夫摔到地上,刚费劲起来,就看着旁边几个彪形大汉正撸胳膊挽袖子,气势汹汹向他投来震慑的目光,吓得赶紧翻开药箱回道“有的,有的,老夫这就给公子敷上膏药,保证立刻缓解。”
林悦在风中孑孑而立,看着这一帮人上蹿下跳的忙活。初一趁机走到她跟前,轻轻拽了拽她的裙子,眼神示意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跑吧。”
林悦却一副心中有谱的样子,眨了眨眼回她:“放心,不是大事,她能搞定。”
别说,这膏药,药效真不错,刚敷上没多久,赵集就没了咿呀声。
两个身体强壮的侍从,将赵集小心的从地上架起,轻手轻脚地扶上轿撵。
脚下的疼痛没了,心上的火气就上来了。
赵集眯着眼,扫向林悦,对着侍卫冷声吩咐道“看什么,??抓住她。”
轿撵下的随从顿时生出一副无所适从的神态,互相大眼瞪下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莫说他们是听过林悦身世的传闻,即便,林悦现在尚书小姐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动她分毫。
怎么,这些人是听不到他刚才的话吗,连自己人都不拿自己当回事,这可把赵集气坏了。
你们是没听到我说什么吗,他用森冷的语气威胁道“谁要是不上,回府自领五十大板。”
五十打板打完小命也就没了,众人心里嘀咕了一下,反正都是要死,不如做个忠仆,或许之后还能得到一笔赏金。
说是迟,那是快,几个先反应过来的侍从已经跃跃欲试晃个膀子朝林悦走来。
林月余光扫向身后的初一,小声道“快去回府找几个人过来。”
初一脚步犹豫,一面担心小姐,一面又觉得小姐说的对,她留在这里也是无用,想通后,一路向后狂奔而去。
林悦一边伸开手中的细鞭,一边视线向人群中扫了一圈。
算算时间,人也应该出现了,正想着一个身影提着刀挡及时在她身前。
这是刚才帮她抓贼那位。
这才对嘛!林悦心中暗想,救急不救穷,来的正好。
13. 大理寺 大理寺
小姐,卑职晚来一步,您没事吧!黑衣人挡在林悦面前回头问。
对面不算抬撵子的人,光打手就有四五个。
林悦挑眉,不是,兄弟,磨磨蹭蹭的这么晚出现,就来你一个?
她环伺周边,上前一步,不安问道“就你一个人?有把握吗?”
幸亏黑衣及时颔首,他要再晚一秒点头,林悦就打算把他丢下,撒腿逃跑。
黑衣人面对几个彪形大汉也不慌,微微张开嘴唇,将交叉的手指放入口中,刹那间,发出清脆又响亮的哨声。
哨声快速传至周旁几条街道,巡逻的衙役闻声纷纷赶来,人群中霎时窜出几道人影,跟在黑衣人身后。
其中一个衙役刚赶到,就在黑衣人耳旁低声询问道“头,有什么指示?”
黑衣人向后扫了一眼林悦,吩咐道“保护好林小姐。”
保护好林小姐,是沈大人特意叮嘱过的,刚才迟迟未出现,也是对国公府有些顾及。
可如今,见对面人来势汹汹的架势,林小姐要是遭了难,恐怕沈大人要治他失职之罪,这才及时叫来几个兄弟帮忙。
即便国公府之后怪罪下来,法不责众,沈大人不会全然坐视不管,定会网开一面。
突然冒出几个穿着打扮一样的人,跳在眼前,赵集眯了眯眼,打量着这些人的身份。
黑衣佩刀这不是京兆府的人吗?
别说,这个林悦关系还挺硬,京兆府的人她也能请到,不过她以为,本少爷就认不得了吗?
赵集支着腭,意有所指问道“沈大人近日可好呀。”
听见这话,几个衙役刚出鞘的刀拿着都有点抖,彼此互相看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原本是想给自己上司救个场,但刚听这撵上公子从容的语气,貌似跟沈大人是旧识。
特别是这个轿撵,寻常富户难得一观,更不要说坐在上面。
非得是皇亲国戚才有机会赐撵出行,该不会是.....
刚才说话的衙役反应过来,小声提醒“头,这八成就是国公府那位.....”
黑衣人也知道这位爷的身份贵重,沈大人再此之前也特意强调过。
巡城时,若是遇到国公府小公子惹事,看见了就当没看见。
剑入鞘中,他上前恭敬道:“承蒙小公子惦念,大人今日一切都好。”
赵集呵呵嘲讽一笑,看来他还是没懂他的意思。
刚才话中的弦外之音是,我都认识你们沈大人,你们这几个小喽啰还要与我做对吗?
不对,莫说这几个人中,已经有人将他认出来,就算是没有,他印象中京兆府这几个闲人也没那么勤快,临近收工,这几个人早不知道在哪里乘凉去了,今日却来的这样快。
赵集断定这几个小喽啰今日肯定不是闲出屁专门来管他的事,定是有人背后授意。
他看了看,后面的林悦,顿时了悟。
看来这沈大人莫不是听说了什么,也想攀个高枝之类的。
赵集面带鄙夷“既然是你们沈大人派你们来的,”他提议道“那不如今日我们公堂对峙如何?”
此事对与错,赵集认为自己一身伤,这再明了不过。
若说刚才只是想找林悦的麻烦,那现在他更是好奇了,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沈大人是想选,林府这个高枝,还是国公府的大门?
既然不能对国公府动手,也不能让国公府伤了林小姐,赵集的建议,不失为两全其美之策。
黑衣人长舒一口气,弯腰恭谢道“那是再好不过。”
京兆府衙门堂后,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沈大人正学着教戏人的身段,准备开嗓唱两句,就听到门外几声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沈大人边抻宽袖,拉边着脸,对着门外扫兴道“进来,快说什么事。”
丝竹声戛然而止,外门衙役碎步上前,慌慌张张道“林小姐要到京兆府来一趟。”
这是好事,慌张什么,沈大人捋着胡须笑着训斥道。
沈桥在任京兆府尹已满两年,在任期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总体还算顺利。
上京府尹,外面看着是手握实权的京官,实则是满城权贵聚集之地。西瓜掉下来,随便砸中一个,背后的人都比他官大。
他是谁都得罪不起。
好在再过一年,他便可平平安安的调到别处,到时天高皇帝远
为了给自己铺路,沈桥坚信一个准则,机遇难逢,贵人难得。
自己埋头苦干,远不如贵人在圣上那儿几句美言来的实在。
虽然林悦来的有些唐突,但也早早在他计划之内。
暂不管她的身份真假,本着宁可供着,不能错过的想法,还是要早早在贵人面前表现才是。
故在他得知林悦有可能是圣上的血脉后,便着手让孙武前去暗中保护,上京城大了,谁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呢,纵然是暂时没有,他也可以造出来。
沈樵志得意满的欣赏自己完美无缺的计策时,目光正对上,另一位穿着褐色长袍的落座限饮的师爷。
两个人此时想到一处去了,那就是让孙武假扮成小偷,再帮林小姐将钱袋拾回,这个计策天衣无缝,果然有作用,这不,不过半日,人就来了。
本以为,林悦来京兆府是向自己道谢,忽听到说,国公爷小公子赵集也要来,沈樵紧忙问“怎么回事?”
小厮天生有点磕巴,沈樵耐着性子总算是断断续续听他讲完事情发生的大致脉络。
听完,他蹙了眉,国公爷,林小姐,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呀!
心中顿时不安,火急火燎的,一会儿坐下,一会站起。
坐在一旁的师爷,见状开口安抚道“大人不必着急,他两人的身份非寻常程序能处理,还需交大理寺核对,方可定案。”
沈樵急的在后衙来回踱步“你说的轻巧,那不得我先断吗?更是气愤道“那大理寺新上任的少卿苏昊泽,是个硬骨头,几次将人送礼都给我退回来了,提上的案子,没过几日,他就给我打回来重审。
他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
对,师爷接过他的话,反正是要驳回,不如让大理寺,那位铁面判官一起来审。
他接着献计“他坐主审,您在旁边坐副审,老爷可以看准时机打混,到时即便几位贵人真怪罪下来,师爷向上伸了伸食指,还有那位顶着呢。
话说到此,沈樵才安下心来。
来人,他思踱的目光朝向门口。
大人,什么事?等在门外衙役应到。
沈樵道“去大理寺,请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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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内堂,苏昊泽埋在一摞子卷宗中,上座为首是大理寺卿周冲,对面是同为大理寺少卿与苏昊泽同科上榜的郑萧。
苏昊泽从一堆卷宗中,刻意抽出一本,又对了对手上曾整理过的案卷,皱起了眉,似有什么地方不对。
大人,苏昊泽起身,走到周冲面前,弯腰拱手道“这宗案子草草了结,其中定是有蹊跷。”
周冲接过卷宗,仔细一看,是桩陈年旧案。
壬午年八月,大约是十年前,时逢南方新城大旱,久未泽甘露而开裂的土地,浩浩荡荡绵延上千亩。
一时间,庄稼颗粒无收,农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往时,这样极端的年头也有过,朝廷按照惯例会择派专职官员,督促地方从最近的运河中抽水,加之人力耽搁,辗转数余日也能到。
不巧的是,新城是夏国与宸国之间交界要塞,适逢战乱,时任南部战区都督,名义上将水借走说是于战用,实则是中饱私囊,从中牟利。
再之后,洛阳纸贵,新城物价飞涨,一升水价值一锭金,这还得是富贵人家,普通百姓只能眼看着庄稼苗枯死在地里。
那一年,新城饿殍遍野,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新城时任官员中,不乏有几个正直敢言的官员,他们私下收集军队与富商勾结罪证,联合上书至大理寺,均被驳回,为此当年还贬谪了不少官员。
而当时的南部都督,现在已经成了皇亲国戚——国公爷赵衍。
周冲为人向来公正,不是他不想查,而是根本无从查起,这么大的事,圣上岂能不知?
轻拿轻放,便是私下默许,这又如何能翻的了案,在查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周冲看了一眼,又递还过去,敷衍道“这个先放放,待我细细研究,先去看看别的。”
苏昊泽心中有话,刚要开口,就听门外小厮来报。
“周大人”小厮进门道“京兆府的沈大人近日偶感伤寒,有一桩案子实在棘手,烦请苏大人从旁协助一二。”
京兆府向来是独立办案,大理寺只负责审核,若是三司会审,也应由宫人传达圣御才对,怎么也轮不到沈大人来传。
在朝中共事多年,周冲对沈樵做官的态度,多少有些了解,他来求,想来此事定是极为棘手。
周冲推脱婉拒道“大理寺今日还有要案要对,真是不凑巧。沈大人若是身体不适,这桩案子不如择日在审?”
听到,沈大人点名道姓的要自己去,苏昊泽奇怪问道“什么案子?”
小厮老实道“是林尚书家的小姐,和国公爷的公子在神水街上打起来了。”
林悦?怎么又是她,国公爷?提到这个名字,苏昊泽起了精神。
他主动跟周冲申请道“大人,大理寺在特殊情况下,亦可协助京兆府办案,不如,下官随他们走一趟。”
周冲端看着眼前莽撞的年轻人,想起了自己少时的模样。
固执己见,冥顽不灵,做事勇气可嘉,智慧不足,正想着借机提点几句。
刚才坐在一旁没发话的郑萧听到林小姐的名字,猛然抬起头,连忙开口劝道“大人,就让苏大人去吧,毕竟.....”
他笑容浮面,没敢说下半句,毕竟林小姐和苏大人可是旧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