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真团宠,少帅偏爱到极致》 第一卷 第1章 阿弥陀佛要个电话 许灼华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油腻腻的大胖脸。 她尖叫着推开,一脚踢在某处柔软的地方。 那张油腻恶心的脸突然尖叫着离开,她慌忙从地上起身。 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是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 青石白瓦,郁葱大树,阳光斑驳,古色古香,不像是现代的建筑。 一阵风吹来,她抬手挡住,猛然发现现在的温度,根本不是寒冬,这双粗糙干裂的手也不是自己的。 许灼华还没有反应过来,耳边充斥着怒骂声,一只肿胖的手向她飞来。 她伸手挡住,一把推开,气愤地说:“干什么!想打人!” 这才看清,胖手的主人是个油腻腻的大胖和尚,穿着藏青色的长衫,肚子挺得飞起,头上光秃秃,一根头发都没有,还有六个圆圆的戒疤。 胖和尚没占到便宜,破口大骂:“死妮子,居然敢还手,是不是皮痒了,想尝尝戒鞭的滋味?”说着,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去找鞭子。 许灼华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一个破旧的院子了,旁边是一口破井,上面还有滚轮和绳子,她的脚下是被打翻的水桶。 她看着水面倒映出来的自己,愣住了。 那不是她的脸,是一张青葱少女的脸,稚气未脱,眉眼倒是漂亮可人,只是一身灰扑扑的藏蓝色长衫,脸上带着泪痕,凭空多了三分苦相。 原主的记忆涌进许灼华的脑袋。 许恕华,清末出生,许家大小姐,但,却是领养的大小姐。 地主许老财晚年得女,孩子刚生下来,来了一个云游道士,说孩子一生衣食无忧,但是一生伴随灾祸,容易被小人纠缠,需要去修行,驱除罪恶。 许老财不舍得自家的宝贝女儿去尼姑庵受罪,就找了一个替身。 生辰八字跟小姐一样的许灼华,被地主收为养女,下人尊她为大小姐,好吃好喝养到十二岁,然后被扔进了寺庙里为二小姐祈福消灾。 刚开始还不错,因为许老财给寺庙捐了一大笔香油钱,许恕华只需要负责诵经念佛就行,衣食皆由许宅提供,寺庙的方丈对她还算亲和上心。 但是好景不长,四年后,许二小姐留洋去了,许老财觉得本国的鬼管不了外国的人,又加上现在流年不利,经常打仗,军阀割据,地主家的余粮也不多。 许家就停止捐献香油钱,连许恕华身边的小丫鬟,都收了回去。 见许恕华成了没人要的,方丈对她不上心了,老尼姑们就开始欺负她,什么脏活都给许灼华,稍有不满,就拳打脚踢。 这些欺压许恕华也受得了,她知道自己是假的大小姐,现在无依无靠,非常害怕被赶出尼姑庵,毕竟这个时候出去就会被吃掉,骨头渣都不剩。 今天打水的时候,这个色心未戒的胖和尚抱住许恕华就要上嘴,许恕华气性也大,一瞬间抽了过去,被现在的许灼华捡了个漏。 所以许灼华穿越了,从灯火通明的抢救室里,到了破旧寺庙里,成了一个戴罪修行的尼姑!? 她死在新年的第一夜,二十岁,当代历史系的未来之星,放寒假的时候,因为传染流感,高烧四十度,不治身亡。 幸好上天给了她一个重开的机会。 但貌似也跟天崩开局差不多,原主是冒牌大小姐,还是替身大小姐? 饶是许灼华平时爱看点穿越小说,也说不上来原主的身份到底算什么。 许灼华看着布满老茧的手,忍不住惋惜,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却被扔进了尼姑庵里,被丑和尚亲了一口,就气死了,也是够委屈的。 胖和尚找来了一根长长的戒鞭,抬起手就要打,许灼华一个转身,躲了过去。 胖和尚更气愤了,“死妮子,你还敢躲!” 许灼华回道:“为什么不躲,难不成等着你打到我身上?” 胖和尚迈着肥胖的小腿,笨拙跑来,举起手中的戒鞭,“还敢顶嘴?” 这胖和尚认真起来,原主的小身板肯定招架不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许灼华一溜小跑,打开了院门,没想到门外还守着一个老尼姑。 她认出来了,这就是经常欺负许灼华的老尼姑静怀,又瘦又小,皮肤糙黄,活像一块老姜。 尼姑庵常年靠寺庙接济,本来就连饭都吃不饱,加上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外面乱得很,没人来尼姑庵烧香。 尼姑庵明面上是尼姑庵,其实早就变成的了寺庙男人的“后花园”。 一点香油钱,就能换一夜春宵。 静怀一看许灼华跑了出来,就要抓住她,却被许灼华灵巧地避开她干枯的手。 “静怀,她要是跑了,今日的事就成不了,你想要的香油钱一分也别想拿到。”胖和尚气喘吁吁地喊道。 静怀一听,没钱,那可不行,连忙去追许灼华。 许灼华慌不择路,又是跑又是钻,终于看见一间开着门的禅房,想着里面肯定有人,就跑了过去。 身后的两人穷追不舍,她也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人,就钻进了供桌下面,用桌布挡住了自己。 和尚和尼姑二人追上了,歪头歪脑地进来,看了一眼禅房内的人,吓得瑟瑟缩缩地走了。 程牧昀跪坐在蒲团上,正在静心,许灼华这么一闹,他的心彻底静不下去了。 心底莫名升腾起来一丝烦躁,本来这次来东州,就是为了退掉跟许家大小姐的娃娃亲,顺便给母亲还愿,谁知道被一场大雨逼得留宿在寺庙。 本来退亲就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上一刻还对着堂前的菩萨忏悔,就被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尼姑扰乱了禅心。 程牧昀摸向腰间的手枪,看了一眼面前的菩萨像,终是把骤起的杀心按了下去。 藏在桌子底下的许灼华,听见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他们走了,你出来吧。” 许灼华探出脑袋,迎面看见一张帅气逼人的脸,五官精致,飘逸的丹凤眼添了几分疏离,身着笔挺的军装,跪坐在蒲团上,如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峰。 那双疏离淡漠的丹凤眼,正盯着她。 脑子里轰然炸开,一朵烟花散落,然后簌簌落下。 许灼华脑门一热,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要个电话。” 男人没听懂许灼华的话,疑惑地挑起眉毛。 清冷道:“什么意思?” 许灼华意识到他听不懂,说道:“阿弥陀佛,谢谢施主。” 男人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但是眼神中的寒光没有减退一分,“你是谁?” 许灼华可不是原主,虽然长了一张娇滴滴的脸,但是她可是新时代的大学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花呗没还完。 “咳咳,我说谢谢你,”许灼华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和土,“你长得不错,挺帅的,我走了。” 许灼华原本打算趁胖和尚和静怀不注意,悄悄溜走,可刚迈出房门,就看到胖和尚那圆滚滚的身影和静怀略显焦急的神情在不远处晃动,他们似乎正四处搜寻着她的踪迹。 许灼华心中一紧,默默退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将外面的危险暂时隔绝。 “帅哥,我在你这里再躲一会儿,谢谢。”许灼华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歉意。 穿着军装的男人突然从蒲团上起身,他迈着长腿,一步步逼近许灼华,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男人长得太帅了,这种帅气甚至让许灼华忽略掉了他脸上那严肃的表情。 她不禁有些失神,直到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胆子真大,不知道我是谁?” 他将许灼华逼退到门板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许灼华愣住了,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记忆,一无所获。 她抬头,对上男人那双清冷俊逸的眸子,眸中藏着无尽的寒意,却又透出一丝玩弄的意味。 许灼华对上男人的眼睛,朗声回答道:“阿弥陀佛,不知道。” 她的声音并不害怕,反而带着傲气,勾起了男人的兴致。 “你的胆子真大,还没有哪个女人敢直视我的眼睛。” 男人嘴角带着笑意,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是神经病吗?”许灼华忍住想。 但是转念一想,这里是旧社会,军阀割据的乱世,穿着军装的人就是土皇帝,手上沾着人血,不禁有些害怕。 许灼华的情绪被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他伸出手轻轻触摸许灼华的脸,压低声音说道:“既然你自己送上门,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便一口吻在了许灼华柔软的唇上。 第一卷 第2章 杀人狂魔程牧昀 这个吻霸道又窒息,撕咬研磨,带着不容拒绝的疯狂。 他的手停在许灼华的腰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捏者,撩拨起似有若无的暧昧。 许灼华前世是个清纯的女大学生,原主是个清水芙蓉的清心小尼姑,无论是哪个身体,都没有摸过男人一根手指头,现在却在被强?吻? 若是原主在这里,恐怕又要气死一次了吧? 男人把许灼华的两只手腕都掐在手中,把人抵在门上,不断地加深这个霸道的吻。 痴缠。 吞咽。 强势暧昧。 许灼华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呼吸急促,软软倒在男人的怀里,他才渐渐脱离。 看着怀里的人正急促地喘息,男人笑了笑,说道:“程牧昀。” 许灼华懵懵的,靠在门板上,被男人圈在怀里,“啊?” 男人的笑意更浓了,“程牧昀,我的名字。” 许灼华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反应过来,随即睁大眼睛。 程牧昀,历史书上出现过,那时疯狂杀人的大帅。 史书上关于程牧昀的记载不多,主要写他年少参军,一路做到大帅,在动荡的年代割据一方,杀人如麻,最后被推翻,死状极惨。 许灼华能记住他,还是因为名字好听,有人深挖了程牧昀的生平,说他年少时端庄稳重,是个美男子,后来老婆死了就疯了,才杀人如麻。 …… 许灼华记不住具体的时间,不知道现在的程牧昀是什么阶段,死了老婆没有? 万一是死了老婆的程牧昀,那她就完蛋了,刚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马不停蹄跳进更大的火坑。 程牧昀对许灼华的反应很满意,后退一步,双手插兜,看着双眼呆滞的人。 许灼华生得漂亮,早年吃得也好,宽大臃肿的长衫也遮不住她婀娜多姿的身材,一双眼睛同小鹿一样无辜,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如凝脂,透着天然的光泽,头发藏在帽子里,透着一种禁忌的美感。 “没想到这寺庙里还有品相这么好的尼姑。” 许灼华猛然想起来,民国时期的尼姑庵,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青楼! 程牧昀这是把她当成尼姑庵的“小尼姑”了。 许灼华转身、开门,拔腿就跑。 无论如何,程牧昀都要比外面的静怀和胖和尚更吓人。 能在寺庙的禅房里点“小尼姑”的人,身份绝对低不了,加上他那一身利落的军装。 在这个随随便便就能杀人的时代,程牧昀绝对危险!非常危险! 但是许灼华才跑出去一步,就被人揪住她的破道袍的领子,一下拉了回去。 许灼华的身板不算大,程牧昀的力气没轻重,她一下就被甩飞了,只听见刺啦一声,自己就蹲坐在地上。 后背凉飕飕的,她顾不上屁股的疼,伸手摸向后背。 不是粗糙的衣衫,而是光滑细腻的皮肤。 许灼华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程牧昀,他有点茫然地看着手中的蓝色布条,僵在原地。 许灼华的衣服……被……撕烂了! 从衣领到后腰,一整块破布,挂在程牧昀的手中。 “你!”许灼华气得脸红,如果是原主,这个时候已经气死三次了。 她伸出食指,眼中全是怒火,这个时候可没有胸衣这种东西,就算是有,原主也穿不起,所以她无比确定,自己手上摸到的细细的线,是她的肚兜! 背后春光大现。 “你臭不要脸!” 随着许灼华的话音落地,程牧昀抬脚就关住了房门,将手中残破的布条抬起来,嘴角带着骇人的笑意。 “正好,不用麻烦了,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短短一句话,分成好几段,每说半句,就朝着许灼华走近一步。 许灼华不断向后退,直到撞上供桌,抬头一看,墙上赫然挂着一幅不知名的菩萨图,正低眉看着底下的闹剧。 “这里可是供着菩萨的!你不要乱来!” 程牧昀脚步未停,嘴角带上一丝嘲讽的笑:“菩萨又怎么样?你在这寺庙里,就没有求过佛祖拜过菩萨吗?有用吗?” 短短一席话,许灼华的心口猛地被揪着疼了一下,呼吸骤停。 原主何止是求过拜过,恨不得日日上香,每每皆求脱离苦海,但是那高台上悲悯众人的佛祖,好像只能听见有钱人的心声。 原主越是求,越是潦倒,最后心如死灰。 许灼华猛然反应过来,原主不是被气死,而是心如死灰一命呜呼。 待到许灼华的心口停止疼痛,她的手腕猛地被程牧昀捉住,传来刺骨的痛。 程牧昀的另外一只手,摸到她光滑的后背,停在松散挂着的细线上。 “啊!”许灼华的手锤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滚开混蛋!” “叫吧,你叫得越响,吸引来的人越多!” 程牧昀的眼里闪着兴奋嗜血的光,许灼华害怕极了。 她慌张中喊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呵?惠安寺的小尼姑?” “我是许家大小姐!” 事态紧急,许灼华也不知道许家的大小姐的身份能不能镇住程牧昀,先喊了再说。 程牧昀愣住,眼里的精光消失,看向许灼华的眼睛裹着一丝清明,挑眉看着她。 那眼神,像是要在她身上找到熟悉的痕迹一样,许灼华的心提到嗓子眼儿。 “哪个许家?” “宝瓷镇许识秾家,许家大小姐!” 程牧昀忽然一笑,松开了手,略带审视地看着她,眼中尽是玩味。 许灼华可不敢多想,利落地躲到供桌后面,不知许家到底有什么本事,能骇住程牧昀这个大魔王。 谁知程牧昀开始脱掉军装外套,一下子扔到许灼华的头上。 许灼华劈头盖脸迎来厚重的军装,听见程牧昀爽朗的声音:“原来是许家大小姐,那咱们有缘再见了!” 等许灼华把军装胡乱抓下来,看到程牧昀打开房门,颀长的背影走出禅房,远远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许灼华吓得赶紧用他的军装捂住眼睛。 “谁要跟你有缘再见!” 程牧昀脚步轻快地走到了寺庙门口。 靠在车头等着的副官张岐正想点烟,看见穿着白衬衣走出来的程牧昀,愣了一下,把烟和火机收进口袋。 程牧昀最看不得手底下的人抽烟。 “少帅?你怎么……” 衣服整洁,就是少了点什么? 军装! 程牧昀打开车门,钻进车里,张岐也立刻坐进前排。 “少帅,您的军装呢?” 程牧昀勾着唇角,“给了许家大小姐。” 张岐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瞪大眼睛,问道:“跟您定娃娃亲的许家?” “嗯。” 许家大小姐在寺庙里?张岐看着程牧昀意犹未尽的嘴角,想着两人一定是经历了什么,笑着转回去,打开汽车引擎。 “晚会儿去宝瓷镇送拜帖,说我两天后会去许家,商议定亲的事宜。” 张岐一愣:“不跟督军和夫人说吗?” 程牧昀看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惠安寺,“不用,消息送到新海城要两天,来不及。” 张岐点头应下来。 的确是来不及,最近不太平,新海城乱七八糟,加上最近出了个什么杂志,有人在上面发表乱七八糟的言论,学生工人常常闹事,暗流涌动,大有掀起腥风血雨的架势。 所以程牧昀还了愿就必须赶紧回去。 张岐怎么也想不通,不是来退亲的吗?怎么要商议定亲的事? 怎么见了许家大小姐就不退了? 第一卷 第3章 你真的傍上少帅了? 许灼华一直坐在禅房里面,双眼无神地看着大开的门外。 天空湛蓝清澈,飘着朵朵白云,比现代被雾霾污染的天空要漂亮得多,自天上倾斜而下的碧蓝落到地上,树叶随风轻轻摇晃,枝叶晃动。 但是作为一个历史系的未来之星,许灼华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清末民初,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绝不是湛蓝的天和洁白的云,而是饿殍满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漂亮且没有背景的女人,究竟如何在这个地方活下来? 如果许灼华的命好一点,嫁一个勤劳的汉子,躲到没有战争的地方,好好苟下去,也能见到红旗飘摇的日子。 许灼华慢慢地想清楚了,在这种情况下,最先应该考虑的,是在尼姑庵里面保住自己的清白。 她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厚重军装,或许这是个转机。 脑子里瞬间亮出来一个扮猪吃虎的好计策。 正想着,门口出现一胖一瘦两个身影,胖和尚四下瞅了瞅,看到禅房里面只有许灼华一个,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我看你这次往哪里跑!”边说边走向许灼华,伸出胖成猪蹄的手。 许灼华猛地站起来,宽大的袍子因为速度太快滑落下来,露出半个白皙的肩膀和挂在肩上上的红线。 胖和尚立刻色心大起,“现在主动点也不晚。” 许灼华立刻拿起来程牧昀留下的军装,厉声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知道刚才这间禅房里面的人是谁吗?” 胖和尚停下脚步,呼吸一滞,油腻腻的脸上带着惊慌的神色。 许灼华知道她这是被自己唬住了,心里轻松了不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现在是程牧昀的女人,你们敢动我吗?” 静怀站在门口,佝偻着腰直摇头,胖和尚也后退了好几步。 胖和尚生气地看向静怀,“都是你干的好事,让你抓住,让她跑了吧,还傍上了程少帅!” 静怀抱着自己的瘦小的身体,被胖和尚吼得站都站不稳,“我吃不饱,身上没有力气。” 胖和尚一甩袖子,负手挺着肚子离开,“哼!这个月的香油钱你别想了。” 静怀听到后瞬间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一个月的香油钱,其实也没有多少,但对于整个尼姑庵来说,就是救命的钱,大家都是被抛弃的人,互相报团取暖,不能出寺庙,靠着点香油钱买吃食,艰难活命。 之前许家还时不常送送物资,大家活得还很安逸,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几个身弱的姐妹,估计是承受不住和尚们日日夜夜的折腾。 静怀不可置信地看向许灼华,她的美貌和年轻,嫉妒之心骤然狂起,静怀竟然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许灼华的面前。 质问道:“你真的傍上少帅了?” 静怀的眼神太吓人,许灼华吞了吞口水,提高声音:“不然呢?你以为我身上军装是抢来的?” 静怀听到后,吐出一口气,后背以肉眼可能的速度塌下去,驼背更明显了。 “恕华,你能不能不要计较之前的事情?” 许灼华还以为她会暴起之类的,毕竟女人的嫉妒心不可小觑,静怀就是之前欺负原主最厉害的一个。 现在是害怕了,许灼华找到靠山,她害怕自己会被报复,才低头道歉。 许灼华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这具身体的气愤感染了她。 “哼,这要看你的诚意了,先把我的禅房还给我!” 原主以前身边有丫鬟,自己住着一间上好的禅房,但是后来被静怀抢走了。 “好,我马上就还给你。” 两人一起从禅房走回尼姑庵。 其实这个尼姑庵本来的香火还不错,都是些富庶的管家太太或者富商老婆来上香,接着机会偶尔拉拢一下关系,旧时女子不能抛头露面,但是没人管她们去尼姑庵里面干什么。 就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乱了,有权有势的人都跑走了,香客渐渐就少了。 之后尼姑庵的大门被主持封上了,美名其曰是为了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其实就是为了掌控这些女人。 尼姑庵的门连着寺庙的后门,连水井都只能用寺庙里的这个。 原主就是在打水的时候被胖和尚发难。 许灼华越是靠近尼姑庵,心里就越是气愤,这个时代的女人,活得太艰难了。 艰难不说,还学不会团结,反而落井下石,怪不得越过越不好。 所以当静怀抱着水桶,许灼华披着军装回来的时候,瘦巴巴的尼姑们全都满怀怨气地看着她。 一个穿着稍显富贵的尼姑,手中拿着铁勺,怔怔地看向二人,她的眼睛细长,一看就很精明自私。 许灼华看到她,身体忍不住瑟缩,这人叫静安,是尼姑庵里的老大,静怀敢对原主那么过分,完全是得了静安的授意。 “没成?” 静安的声音不大,但是威慑力十足,冷清地很,原本窸窸窣窣的人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人。 那种眼神,许灼华从未见过,好像猛兽看见猎物,又好像是穷凶极恶的赌徒在看赌资一样,绝对恶意,十分骇人。 那是吃人的眼神! 像是守在狮子身边的猎狗一样,直勾勾地等待狮子吃饱喝足,然后一拥而上,连猎物的骨头渣都要吞进肚子里。 静怀抱着水桶默默走到静安的身边,凑在她耳朵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静安立刻警觉地看着许灼华,尤其是看到她身上披着的军装,更是惊讶,满脸哀怨。 院子里的众尼姑全都看着许灼华身上的军装。 许灼华自认为不是个低调的人,更何况现在这具身体的心正汹涌地跳着,乐得要飞起来了。 “看什么看,我现在是少帅的人了,咱们的账以后慢慢算。” 光是看这些人奇形怪状的脸色,许灼华都要乐开了花,这里的每个人都欺负过她,每个人都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不过许灼华心里没底,扮猪吃虎装腔作势不了太长时间,所以不能把事情做绝。 等静怀把禅房腾出来,她就钻了进去。 虽然比不上自己二十一世纪的卧室,但肯定比原主睡过的柴房舒服。 夜里很静,没有汽车鸣笛声还有电流滋滋的声音,许灼华倒是有点不习惯,她睡得很不安稳,一直梦见原主被欺负的经历。 所以第二天被人吵醒的时候,她还有起床气。 门外有人咚咚敲门,她披头散发地开门:“干什么!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外面的女孩忽然愣住,许灼华看着她稚嫩白皙的脸,想起来什么,这是原主的贴身小丫鬟杏花,早就被许家接走了,这时候怎么来了? “杏花?你怎么来了?” 杏花的脸红扑扑的,声音还是像原来一样尖细,“大小姐,老爷派人来接你回家了。” 许灼华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是来接我回家的?” 杏花的眼睛亮亮的,“是啊,大小姐,咱们走吧,老爷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许灼华迅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待在尼姑庵里面,早晚会有被拆穿的一天,最后免不了跟这里的老尼姑一样的下场,还是去许家的好。 就算不是真的大小姐,在寺庙给真小姐祈福了六年,也能做个不愁吃穿的小丫鬟。 许灼华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在乱世里活下来,管他是小姐还是丫鬟。 靠着她这个装满二十一世纪先进知识的大脑,怎么也不会过得太差。 许灼华换上了杏花带来的海蓝褂袍和海蓝马面裙,淡雅端庄,衣襟袖口处都绣着海水江崖纹,许灼华摸了摸,十分柔软。 这可是都是未来的文物啊,真是巧夺天工。 许灼华坐在许家的小汽车里,不断感叹着许家真是财大气粗,连接回家一个假冒的大小姐都用上汽车了。 虽然这汽车走得真的很慢,但是挡不住它神气啊! 第一卷 第4章 回许家!替嫁! 汽车停在了许家宅子的偏门,杏花带着许灼华进去。 原主对于这个宅子唯一的记忆,就是她自己的小院子,原主从被接回许家,到被送到寺庙的十二年间,除了重大节日,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间小院子。 所以许家的宅子弯弯绕绕,如果没有杏花带着,许灼华恐怕是会迷路。 也幸亏许灼华不是个裹脚的大小姐,走起路来还不用人搀扶。 期间在路上,遇见了几个许家的仆人,他们都没有正眼瞧过两人,神色匆匆地走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是假冒大小姐的事情,在许家一直是个禁忌,不能有人提起来,因为许识秾觉得只有做得够全面,才能骗过鬼神。 所以若是六年前,这些仆人看见大小姐一定会行礼。 许灼华倒不是想让这些人给自己行礼,而是觉得这些人的行为有点怪异,怎么说也是被接回了许家,不应该受到冷待啊。 “杏花,老爷为什么接我回来?” 杏花的年纪也不大,说话做事都很莽撞,看起来傻乎乎的,“老爷昨天晚上忽然说想你了,然后就马上派人接你去了。” 许灼华觉得事情不简单,于是问道:“我不在家这几年,都发生什么了?” 杏花是两年前二小姐留洋之后被许家接回去的,这两年都在许家,但是作为丫鬟,知道事情也不多。 “大少爷娶了媳妇,二少爷去了新海城读书还没回来,三少爷跟二小姐一起去留洋,前不久刚回来,现在家里很热闹,因为二小姐不喜欢老爷新娶的姨太太。” 许灼华一阵汗颜,许识秾在六年前就已经有四房姨太太了,不过许家的四个孩子全是大夫人生的,四个姨太太进门这么多年,没有一个肚子里有动静,可见大夫人手段之狠辣。 “老爷娶了几房姨太太了?” 杏花掰着手指,“四姨太前几年跟家里的长工跑了,三姨太过了两年也跑了,现在就剩下二姨太和五姨太,加上老爷新娶的两房,家里还是四房姨太太。” 这么多人,也就许家能养得起了。 许灼华暗自腹诽,这么多的闲钱娶姨太太,却把原主自己仍在寺庙里给他亲女儿祈福,一个子儿都不给,真是吝啬。 主仆俩边聊边走,许灼华也大致了解了这几年许家的情况,大少爷在新海城做起了买卖,现在许家也算是摆脱了地主的帽子,挤进了商会。 总而言之,就是越来越富,外面越是乱,粮食越值钱,许家就越有钱。 走到印象中的小院子前,许灼华差点没认出来,这里简直荒得不成样子,杂草都要比门还要高了,一点人气都没有,晚上会不会闹鬼都不知道。 而快要塌了的院子门前,一个靓丽的身影吸引了许灼华的眼球。 跟许明华从小一起长大,原主早就已经把她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里。 虽然十二岁之后就没有见过,许灼华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许明华穿着利落的洋装小裙子,头发烫成波浪卷发,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弹跳着,少女娇俏可爱,眼睛亮晶晶,看到许灼华的瞬间愣住。 许灼华漂亮地过分惹眼,一身海蓝褂袍显得她明媚又端庄,头发简单盘在头顶,一缕青丝垂在胸前,云髻峨峨,若秋水芙蓉。 “二小姐。”杏花率先行了礼,又用手推了推许灼华,小声地说:“这是二小姐,大小姐快行礼。” 作为现代人,许灼华的腰杆直得像铁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就是跟原主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二小姐许明华,她作为许家唯一的女儿,从小被骄纵,没少欺负原主,所以许灼华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她行礼。 徐明华脸上带着讥笑,在少女稚嫩的脸上显得格外不妥帖,“许恕华,怎么,不认识我了?” 许灼华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底已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你。” 原主一向对许明华唯命是从,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许灼华的反应明显让许明华心里不舒服,她冷哼了一声,悠哉走向许灼华。 “哼,我看你在寺庙里也挺享福的,出落地很标致啊。” 许灼华没从她的话里听出欣赏的意思,反而感受到满满的嫉妒。 因为原主不仅从小就长得比许明华好看,现在饶是许明华打扮洋气,却还是比不上淡雅端庄的许灼华让人一眼难忘。 谁也会嫉妒的好吧,不过许灼华不计较,毕竟现在漂亮的是她自己。 “多谢夸奖,你现在也很漂亮。” 可能是青春期没有营养的缘故,原主长得不高,比穿着高跟鞋的许明华矮了将近半个脑袋。 许明华则是仰着下巴,白了许灼华一眼,“我知道我漂亮,不用你说。” 许灼华只是微笑看着许明华,她的确算是个灵动的小美女,但是照着许灼华差得远了。 少女的好胜心和嫉妒心在空气中暗暗涌动,许明华明显按捺不住,“走吧,妆娘在偏厅等着你呢,既然回家了,那就好好打扮打扮,让我爹好好看看。” 说完许明华转身就走了,仰着脖子很高傲。 主仆俩走都小院子前,发现门前已经落了锁,锈迹斑斑,看起来有好些年头。 “这是把人送走了之后就没打算接回来呀。” 杏花也沉默不语,许灼华猛然想起来什么。 许识秾忽然想起原主,不会是觉得原主年纪到了,想娶了当做新的姨太太吧?难道这大户人家可以做这种事情吗? 许灼华越想越害怕,就算她想躺平,也绝对不是在老头身边躺平。 一把抓住杏花的手,许灼华严肃地问她:“老爷为什么忽然接我回来,家里出什么事了?老爷的七姨太什么时候进门的?” 杏花被吓了一跳,“老爷忽然说想你,没说别的,七姨太两个月前刚刚进门。” 才进门两个月? 许灼华松了一口气,那应该新鲜劲还没过去。 刚才许明华的反应,明显是知道点什么,到底为什么接她回来? 许灼华看了看傻乎乎的杏花,摇了摇头,“走吧,带我去偏厅。” 偏厅里坐着大夫人,旁边跟着管家胡娘还有两个丫鬟,许明华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 主仆俩一进来,偏厅里的说话声就立刻消失了。 杏花立刻行礼,软软地喊了一声:“夫人安好。” 许灼华则是直直地站在偏厅的中央,大夫人则是看着许灼华,过了许久才回过神。 “在寺庙待傻了?连行礼都不会了?” 大夫人常年没有搭理过原主,反正不是自己亲生的,活得好不好不管,只要活着就行。 所以许明华才能明目张胆地欺负原主。 许灼华只是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行礼,眼睛盯着自己的粗糙的手,假装不明事理的样子。 大夫人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在寺庙里长大,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废话,在寺庙里能学到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 “罢了,反正新海城也不讲究这些,到了那里自然有人教你。” 许灼华猛然抬头,到了那里?新海城? 大夫人上下打量着许灼华,她的脸很漂亮,神情甚至比刚留洋回来的许明华还要舒展大方,颇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若是从前,她肯定要给许灼华树树规矩,但是现在不用了。 “许家把你当成大小姐养了十八年,许家大小姐的位置你也坐了十八年,俗话说生恩没有养恩大,现在就是该你报答许家的时候了。” 许灼华听得一头雾水。 许明华在旁边跟了一句,“放心吧,嫁到新海城,督军夫人不会亏待你,好好地做你的少帅夫人去吧。” 第一卷 第5章 你破身了吗! 许灼华皱了一下眉,抬起头,眼神清冷且浮着狠意。 她看向许明华,吓得这个留洋回来的小姐一个瑟缩。 “什么意思?什么婆家?什么督军夫人?什么少帅?” 一连三个问题,步步逼近,许灼华身上凛冽的气势吓得许明华抱住了自己。 然后立刻回过神,许明华猛地站起来,推了许灼华一下,“你想干什么?让你嫁到程家,一点都不亏待你好吗?” 姓程的少帅能有几个啊? 还是新海城,除了程牧昀还有谁? 许家想让许灼华嫁给程牧昀! “你是想让我替你嫁到许家吧?” 许明华一下子噤声,害怕地看着许灼华,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怪不得昨天程牧昀明明马上得手了,但听到自己喊出自己是许家大小姐的时候,忽然停手了。 原来如此。 因为程牧昀的名声不好,杀人如麻,是个嗜血的男人,所以许明华不愿意嫁给他,所以许家又想到了她这个假冒的大小姐。 “我说对了?”许灼华勾起嘴角,诡异的笑容凝固在她的脸上。 才十八岁的许明华一辈子生活在蜜罐里面,从来没人这么对待她,偏偏她应付不来,吓得眼睛里水汽弥漫,一下子躲进了大夫人的怀里。 “娘!你看她现在狂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大夫人轻轻拍了拍许明华的后背,轻声细语地说:“华儿别生气啊。” 看着母女两人充满爱的画面,许灼华猛地想起自己的妈妈,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接受自己养大的闺女死了的事实? 心里一阵疼痛,许灼华轻轻皱了皱眉。 大夫人把许灼华的反应尽收眼底,说道:“华儿别跟恕华计较,她不像你,寺庙里多是非,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你以后也要保护自己。” 许灼华明显一愣,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大夫人。 原主的记忆里,大夫人几乎没跟她说过话,经常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而且一直张罗着给许识秾找小妾,对许识秾也是不咸不淡的态度…… 他们好像是包办婚姻。 许灼华感觉这个大夫人,看得挺清楚的。 “恕华,跟程家定亲的事大小姐,你就是许家的大小姐,这本来就是你的婚事。”大夫人的话让人不敢拒绝。 但是许灼华可不接受包办婚姻,就算是包办婚姻也不能是程牧昀。 当他的老婆,以后就死定了! 许灼华还记得野史上写了,程牧昀的老婆是被乱军活活烧死的,而且烧死之前,还被强…… 一想到这里,许灼华立刻摇了摇头,这动作在许明华的眼里就是明晃晃的拒绝。 许明华站在大夫人的身旁,指着许灼华说道:“你没有资格摇头,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是我们许家把你养大的!现在就是你报答许家的时候!” 许灼华道:“你都说了,许家只是养了我,又不是生了我,报答?我在寺庙给你祈福六年,好不够吗?我这个大小姐的身份,谁不知道是假的,你们想这样骗过程家吗?” 许明华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脸瞬间红了,转而拉住大夫人的衣角。 “娘,我不要嫁到程家,我不接受包办婚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咱们的国家现在正处于危难中,我必须贡献自己的力量!” 许明华这句话,倒是让许灼华对她留洋读书有了实感,不禁对她流露出几分欣赏。 大夫人却是在听到之后皱起了眉,“老三整天喊着就算了,你一个女孩天天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明华摸了摸被大夫人戳红了的脑门,“那是您不懂,男女平等,外面的世界都是这样的,是您太迂腐了!” 大夫人挥舞着手中的手绢,指着许明华说道:“我还迂腐,我要是迂腐就不会同意换人这件事情。” 眼见着大夫人发脾气了,许明华立刻蹲在大夫人的腿边,双手握拳替大夫人锤腿,“娘,您最好了,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开明的人!” 许灼华冷哼了一声,大夫人抬起头,一双淡漠至极的眼睛似乎要看穿许灼华。 “恕华,你是许家的大小姐,这就是你的命。” 许灼华皱了皱眉,不卑不亢地回道:“这个命不是我的,我有我自己的命。” 这话戳中了大夫人的软肋,她不迂腐,但是那云游道人说自己的女儿命不好,她还是信了,找到原主给自己的女儿赎罪。 谁也不能说自己的女儿命不好,尤其是被当做替身的许灼华。 “胡娘,把她给我绑了!等明天程家来接人!” 胡娘生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上来一下就按住了许灼华的肩膀,常年吃不饱饭的许灼华没什么力气,一点也挣脱不了。 但是就算力气比不上,气势也不能丢,许灼华恶狠狠地看着大夫人,“夫人觉得能瞒多久?就算我不说,程家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我是假货,还在尼姑庵住了六年,谁不知道尼姑庵是什么地方。” 大夫人呼吸一滞,“胡娘,这个婆子检查一下她。” 胡娘立刻转身出了门,大夫人紧紧盯着许灼华,“说实话,你还干净吗?” 许灼华揉了揉被按疼的肩膀,不耐烦地说:“大夫人想要哪种干净?” “你破身了吗!”大夫人直接吼了出来。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嫁到程家,虽然程家权势滔天,但是这乱世里,真皇帝退了,十几年就换了三个假皇帝,程家树大招风,站在风口浪尖,太不安全,而且传闻中的程牧昀还是个嗜血的杀人魔。 只有让许灼华替嫁这一个法子。 但若是许灼华破了身,瞒不过程家,到时候许明华还是得嫁。 许灼华刚想说已经破了,大夫人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你想清楚再回答,破了身,你对许家就没有价值了,是把你送回寺庙,还是退回你的老家全凭我的心思。” 许灼华的心口一疼,意识到大夫人不是在威胁她,她真的会这么做。 “尼姑庵是什么地方我自然清楚,但是你不知道你的老家吧,我来告诉你,你家里有三个兄弟,穷得只能穿一条裤子,你现在回去,正当年纪,又漂亮,你猜你家会把你卖给哪个地主做小妾?” 该死,许灼华感觉自己被威胁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也算是个开明的人,你可以自己选,是做鸡,还是做小妾?” 大夫人的话给了许灼华重重一击,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心脏疯狂跳动,有害怕还有气愤,许灼华现在恨不得上前去掐住大夫人的脖子,质问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开明! 但是她不能,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清楚地知道,在清末民初做鸡是什么下场,更不想做地主的小妾。 那么又回到了原点,她只有一个选择了。 代替许明华嫁给程牧昀。 许灼华握紧拳头,怒目如火,咬着牙说:“我选嫁进程家。” 第一卷 第6章 听说程牧昀英俊倜傥 许灼华被关在偏厅里,许家的仆人给她送来洗澡水。 没人愿意伺候假的大小姐,送完水,仆人们匆匆地走了。 只剩下一个哭哭啼啼的杏花。 “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啊?传说那个程家大少爷是个动不动就杀人的疯子,你要是嫁给他,还不如回到尼姑庵里继续修行。” 许灼华用沾湿的毛巾轻轻擦拭身体,原主常年干活,手粗糙难看,但身上却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出落得很曼妙。 “你看看我的手,就知道我在尼姑庵里面过的是什么日子。” 许灼华把手伸到杏花的眼前,杏花大大的眼睛忽然涌上一阵水汽,她赶忙伸手擦掉眼泪。 “大小姐,你……” 许灼华平静地说:“我无路可选,我若是不答应替嫁,大夫人不会让我好过。” 杏花瓮声瓮气地说:“可是万一被程家发现你不是二小姐,该怎么办?” 许灼华看向窗外,此时正春色迷人,微风轻拂柳枝,月色透过冰裂纹窗棂静静洒在地上。 她叹了一口气,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虽说理糙,但是话不糙。 “你就等着看明天的好戏吧。”许灼华笑得明媚,浴桶中的水光潋滟,反射在她稚嫩的脸上,照亮了她野心勃勃的眼睛。 杏花忽然扔掉手中的毛巾,一阵水花扑在许灼华的脸上,她大声地说:“大小姐,你别这样,我害怕!” 许灼华伸手擦去脸上的水,“你害怕什么?弄我一脸水。” 说着,许灼华伸手把水扬在杏花的身上,杏花左右闪躲,嘴里求饶,“我错了,大小姐,别洒了,我身上都湿了。” 屋内传出主仆二人嬉笑打闹的声音,外面守着仆人面面相觑。 “她们疯了?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现在是假疯,等过了明天就真疯了。” “也是,到时候真疯了。” 第二日一早,不到卯时,许灼华就妆娘拉了起来,被按在镜子前化妆收拾。 许灼华生前是个喜欢化妆跳女团舞的小美女,对那些化妆品都很好奇。 胭脂很细腻,涂在脸上一点都不油腻,甚至可以说很服帖,炭笔做的眉笔也很上色。 在妆娘化腐朽为神奇的手下,镜子前的许灼华肤白胜雪眉目如画。 原来稚嫩的小脸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变成了清雅端庄的样子。 许灼华坐在镜子前,仔细欣赏自己的脸。 我自己都想把自己娶回家! 妆娘站在她身后,“大小姐是个美人胚子,别说是新上门的姑爷,就算是大总统见了您也走不动路。” 胡娘从袖口里拿出一摞大头银币,“夫人喜欢只干活不说话的人。” 妆娘喜滋滋地接过银币,“您放心好了,这方圆十里的妆娘,就属我嘴严。” 胡娘满意地点点头,“你去外屋候着吧。” “好嘞,您有事儿再叫我。” 妆娘抱着银币走来了,许灼华看着在她身后站着的胡娘,有点不满地说:“外面守着两个,你还要在屋子里守着,有必要吗?” 胡娘心里一惊,外面守着的两个分明说没有被发现,但脸上还是挂着笑意,说道:“大小姐别在意,夫人也是怕出意外,等您跟程家来的人见了面,我就不跟着您了。” 许灼华撩起裙摆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胡娘的面前,勾起唇角:“那你跟紧了,别没跟上说我跑了,那我就冤枉死了。” 说完,许灼华拉着杏花的手出了偏厅的门,门外蹲着的两个仆人睡眼惺忪,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睁眼,看到许灼华一身海蓝褂袍,款款走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张着大嘴巴,傻眼了。 胡娘从后面跑了出来,看见两个傻眼的小子,劈手给了两人两巴掌,“看什么呢?看个人都看不好。” 两人低头挨训,胡娘没时间骂他们,转身追上走远了的主仆二人。 “大小姐,你这是去哪啊?” 许灼华紧紧握着杏花的小胖手,这小一码的薄底绣花鞋真是磋磨人,给她准备鞋的人就是故意的,不想让她走得太舒服,也不想让她走得太快。 脚上不舒服,自然心里也不痛快,许灼华的声音很大,“去堂屋,等程家的人!” “哎呦,昨天那么清高,还以为你不想嫁,原来这么着急贴上去呢?” 是许明华。 还是一身洋装,白月纱衫,蕾丝及膝洋裙,尼龙小纺做衬裙,灵动又漂亮。 许明华的脸上,有鄙夷,有嘲笑,是一个留洋归来带着先进学识的知识女性,对一个久居深闺传统小姐的轻视。 许灼华轻轻皱了皱眉,不知道她为什么自视清高。 “我不是替你吗?你现在站着说话不腰疼,想怎样?” 一句话就把许明华呛住,她的脸瞬间红了,“是你想嫁的。” 许灼华被她的话逗笑,慢慢地说道:“不是我想嫁,是你不想嫁。” 许明华真的就是那种被保护得太好的千金小姐,这个时候她应该躲起来,而不是舞到替她嫁人的面前。 但是她是被骄纵的千金小姐,不会懂这个道理,许明华忽视胡娘的快要眨烂了的眼睛,一直跟在许灼华的屁股后面。 说着什么德先生和赛先生,说着什么费小姐和穆姑娘。 企图让许灼华明白她不能早早嫁人,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要不是这傻妮子是真的一心向善,许灼华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一行人走到了正房后面的偏厅。 见许明华一直跟在身后,许灼华心里也安心了,听着堂屋里传出的说话声,她转头看了许明华一眼。 “我听说程牧昀长相很英俊倜傥,你想不想看一下?” 许明华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然后戒备地看了许灼华一眼,“你是什么意思?” 许灼华循循善诱,“程牧昀曾经去过寺庙还愿,那些尼姑都说他长得惊为天人,你不想看看?” 许明华眨眨眼睛,鄙夷地说:“我可不像你一样没见识,而且在偏厅偷窥,不合乎礼仪。” 许灼华上下打量许明华一眼,撇撇嘴,“我还以为你跟我讲的那些大道理自己都懂,原来只是嘴上说说,什么都不敢。” 被许灼华这么一激,许明华不顾胡娘的阻拦,扒开门缝儿,往堂屋看去。 许灼华也靠近门缝儿,换了好几个角度,才看清楚程牧昀。 他没穿军装,而是穿着一身考究的黑棕色格纹西装,外套在张岐的手里,他的西装马甲包裹住精瘦的腰身,端坐在太师椅上,腰间的皮带上,黑色皮甲里,别着一把枪。 还是那张迷倒人的脸。 许灼华抬头看了一眼,许明华已经被迷倒。 她勾唇一笑,胡娘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跑过来,但是已经晚了。 许灼华一下子推开偏厅的门,抱着许明华,两人一齐从堂屋后面滚了出来。 撞倒屏风,屏风撞倒花几,花几上的陶瓷花瓶应声倒地。 砰!哐!嚓! 堂屋内的许识秾、大夫人、张岐还有几个丫鬟杵在原地。 只有程牧昀在看清许灼华的脸之后,勾起了唇角。 第一卷 第7章 喜欢哪个选哪个 “你们在干什么?”许家当家人许识秾横眉冷竖,气呼呼地看着两人。 等许灼华和许明华从地上爬起来,许识秾看清许灼华的脸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自从许灼华被送进寺庙之后,许识秾还没见过这孩子,毕竟是领养的,总是比不上亲生,所以不上心也正常。 要不是前天程家的信送到,说是要来见一见当初定了娃娃亲的大小姐。 许明华闹着不想嫁,他才想起来在尼姑庵祈福的“许家大小姐”。 没想到几年不见,现在都出落得这么标致了。 许明华捂着手臂,有点委屈地说:“爹,不是我,是她推我!” 许灼华低着头,她是故意的。 跟程家定亲的是许家小姐,那么程家必然知道大夫人只生了一个,现在两个小姐同时出现,程家不起疑才怪。 一个留洋归来的小姐,一个送到尼姑庵的小姐,只要是程牧昀不傻,一定能分辨出来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许识秾瞪了她们俩一眼,略带歉意地说:“贤侄啊,你别介意,这两个就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女儿。” 程牧昀站在原地,目光从许灼华身上移开,“怪不得我母亲要给我定下亲事,原来是许家是人杰地灵,许家小姐长得真是漂亮。” 要是搁在其他民国的女子身上,未婚丈夫拜访的时候偷听,还被发现了,肯定羞得要上吊自杀。 但许灼华来自二十一世纪,许明华是坚信男女平等的留洋小姐,所以两人的脸一点都不红,站在一旁,都是一脸我没错的样子。 这可把大夫人气得够呛,许明华被程牧昀看到了,恐怕会出现变故。 “你们俩过来,什么样子,站到我身后来。” 两人小步挪了过去,许灼华的身子被许明华的裙摆挡住,低着头,坚决不看程牧昀一眼。 看一眼,就要少活一年。 马上,程牧昀就问出那个许灼华期待已久的问题。 “伯父,请问,您家中不是只有一位小姐吗?何来两个女儿?” 闻言,许识秾脸色一变,大夫人更是握紧了手绢。 许灼华站在大夫人身后,悄悄勾起嘴角,等着许识秾和大夫人来回答。 如果这个时候承认许灼华是大小姐,程牧昀又不傻,谁家大小姐会送去尼姑庵? 但若是承认许明华是大小姐,就没有替嫁了。 这可是她想了一晚上才想到的办法。 自我感觉精妙极了。 许识秾却笑了笑,看了看程牧昀,然后撩起大褂,转身坐在主位上。 他笑得让许灼华感觉阴森。 “贤侄,既然是你的婚约,我先问问,你喜欢哪一个?” 许灼华紧握拳头,失算了!千算万算,没想到许识秾是个油头。 既然说不清楚,那就不说,两个都是他的女儿,程牧昀喜欢哪个,就让他选哪个,能攀上程家这门亲,怎么样他都不亏。 大夫人咽了咽喉咙,许识秾对自己的女儿没有感情,她对许明华可是爱惜得很,绝对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程家。 许明华被胡娘不动声色地拉到后面。 许灼华暗暗皱眉,她现在只能赌。 赌程牧昀能看得出来她这个尼姑庵里出来的是假的,能看出来被人护在身后穿着洋装的是真的。 既然是娃娃亲,那程家必然不能送一个假的到程家,否则就是打程家的脸。 程牧昀双手插兜,悠闲地走向两人,然后在一米多的地方停下脚步,半调侃地说:“伯父,我看不清两位小姐的脸,这可怎么选?” 许识秾大手一挥,“抬起头来,这么扭捏,平时我是怎么教你们的?” 没办法了,许灼华皱着眉,抬起了头,正对上程牧昀的眼睛。 跟前天在禅房里一模一样,闪着势在必得的精光。 许灼华的心口一颤,完蛋了,他看上的……好像是自己。 程牧昀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许灼华并不觉得这笑意有多温暖,反而觉得程牧昀像是索命的无常。 程牧昀又将视线移向许明华,这傻姑娘已经沉浸在程牧昀的美色中无法自拔了。 胡娘看见了,立刻揪了一下她的衣服,许明华慌忙低头。 然后,程牧昀看向许识秾,“伯父,我喜欢这个。” 他的手指根处带着持枪留下的茧子,指向了穿着海蓝褂袍的许灼华。 大夫人松了一口气,许识秾高兴地拍手,“贤侄真是好眼光啊,这就是我许家的大小姐许恕华,跟你定亲的就是她。” 程牧昀却笑得冷人胆寒,“是吗?” 众人听到,呼吸一滞,许识秾咽了咽口水,“贤侄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牧昀走到许明华身边,在她周围踱步打量,“我怎么看着这位小姐长得更像许夫人呢?” 闻言,许灼华猛地睁大眼睛,原来程牧昀能看得出来,那自己就不用嫁了。 大夫人和许识秾愣住,如果换了其他人敢这么问,许识秾一定会搪塞过去,但是程牧昀这么问,他不敢。 程家,手握十几万精兵,还有两个兵工厂,这年头,有兵有枪,就是皇帝。 程家的发家史更是疯狂,杀了原本的司令从东州一路到新海城,把持住商会,还傍上了租界的洋人。 背信弃义和手段残忍就是程家的代名词。 “嗯…………”许识秾攥着袖口擦掉头顶的汗,“这个是二姑娘。” 程牧昀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哦,我还没听说过您家里还有二小姐呢?” 许识秾硬着头皮,“小妾生的,没对外公开,夫人养大的,所以行为举止很像。” 许明华浑身一震,她想开口反驳,却被大夫人喝住:“还不快给我滚回去,少帅有没有选你,还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是许明华第一次被骂,泪水含在眼眶里,委屈至极,猛地转身跑进了偏厅。 许灼华此刻不觉得痛快,只觉得羡慕,羡慕许家两口子无条件站在许明华身后,明目张胆的偏爱。 程牧昀看着大夫人,眼神凛冽,冷笑道:“许家真是家教严格,我看二小姐的穿着,该是刚刚留洋回来吧?” 大夫人想说什么,程牧昀却猛地转身,他一步步走到许灼华的面前,然后拉住她粗糙的手,端详着。 “庶出二小姐送去留洋,嫡亲大小姐却养得这般不仔细,您家真是奇怪啊。” 大夫人紧皱眉头,看着程牧昀这出格的行为,却不敢阻止。 许识秾咽了咽口水,说道:“恕华喜欢侍弄花草,不喜欢那些外来的东西,所以……所以才……” “所以你是真的大小姐吗?” 程牧昀看着许灼华的眼睛,他笑着,眼神却冷如寒冰。 许灼华去看许识秾和大夫人的脸色,他们紧张得冒汗,大夫人的眼神带着威胁的意味。 比起程牧昀,还是大夫人的威胁更有成效,许灼华万般不愿地说:“我是。” 程牧昀微挑眉毛,“哦,那我就放心了,许家都送庶出的小姐去留洋,对嫡亲的大小姐肯定更好,嫁妆自然也少不了。” 三人的头皮猛地浮起一层寒毛。 程牧昀什么都知道! 许灼华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明白了。 第一卷 第8章 留宿许家 程牧昀之所以选择自己这个假的大小姐,是为了许家的财产。 他循循善诱,让许识秾和大夫人承认自己是大小姐,还顺便提了一嘴许明华留洋的事情,其目的是更加方便地威胁许家。 许灼华微微有些惊讶,程牧昀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他又是什么时候计划好了这一切,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法让人预知,细思恐极! 许识秾冷声肃然道:“贤侄放心,恕华的嫁妆绝对少不了,许家也不会昧下彩礼,到时候就全都让她带走。” 程牧昀笑笑,“这是自然的,我父亲向来都说许家伯父是个性情中人。” 许识秾尴尬地笑笑,现在被架得越高,到时候就摔得越惨。 程牧昀站在许灼华的身边,低头看着她,眉眼弯弯地说:“伯父,我明日便起程回新海城,来时母亲叮嘱了,有机会带未来的儿媳妇来新海城长长见识,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许识秾愣住,程牧昀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了。 但是他又不敢直接拒绝,万一程牧昀回了新海城,直接说许家用一个假冒的大小姐欺骗程家,到时候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而且许识秾看得出来,他要把许灼华带走,就是为了留一个人质,以防许家不出嫁妆钱。 许识秾虽说家财万贯,但是拿出来给一个领养的女儿当嫁妆,他咽不下这口气啊! 他咽不下去,自然就有人咽得下去,大夫人说道:“可以,恕华在家中也无事,去新海城见见世面也好,不过贤侄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心肝小宝贝。” 大夫人想着,只要许灼华跟着程牧昀去了新海城,见了督军和督军夫人,许明华就彻底安全了。 她才不管要为许明华的任性搭上多少钱,只要许明华顺心如意,大夫人就顺心如意。 不等许灼华出声拒绝,程牧昀就接了话:“大夫人放心,既然是我自己选的,我一定好好对待她。” 程牧昀满眼含笑地看着她,许灼华却觉得浑身都凉透了。 然后,许灼华的脑子嗡嗡的,那些场面话她都听不进去,一直在思考着怎么才能逃离程牧昀。 或者是如何才能改变程牧昀妻子的悲惨历史。 怪她看野史的时候,只顾着看程牧昀叱咤风云指点江山。 忘了关注他最爱的妻子是谁,貌似是个十分时髦的女人,野史上写了,程牧昀的妻子是个极其张扬热烈的富家大小姐。 就是许灼华没怎么关注他妻子叫什么名字,反正绝对不是自己这个假冒的憨笨的大小姐。 程牧昀是老婆死了之后才发疯的,看现在的情况,程牧昀还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 所以是不是促成他跟未来妻子的姻缘,自己就能全身而退了? 许灼华想着想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然后一抬眼,堂屋里的众人都看着自己。 “怎么了?”她好奇地问。 程牧昀笑笑,轻声说道:“大小姐听到我要留宿在许家这么开心呢?” 许灼华嘴角僵了僵,她才不想看到程牧昀。 大夫人脸上笑眯眯的,“哎呀,恕华这是害羞呢,贤侄今晚就安心住下吧,我来安排。” 程牧昀表现得谦逊有礼,“叨扰了,多谢大夫人了。” 大夫人笑得灿烂,“不麻烦,能得你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女婿,是我们许家走运了。” 程牧昀在许家住下了,他和张岐,一人一间屋子,大夫人许给他的,吩咐的时候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还时不时看一眼许灼华,让她觉得很可怕。 等他们聊完了,许灼华跟着杏花去自己的院子,脚上的鞋子太小,她实在忍不住,心里憋闷,拉住杏花的手,把鞋子脱了,踩着鞋帮当拖鞋走。 果然舒服了很多,大脚趾也不疼了,许灼华抬起头却看见被仆人领着的程牧昀和张岐二人。 许灼华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程牧昀了,她抓住杏花的手,扭头走了。 身后响起张岐的声音,“少帅,大小姐看见您都害羞了。” 许灼华暗暗腹诽,谁害羞了!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 许灼华和杏花走得不快,身后的仆人带着两人一直跟在她们身后,怎么甩也甩不掉。 等到了院子门口,几人面面相觑。 怪不得甩不掉呢,大夫人把两人安排在一个院子里了! 未出阁的姑娘跟男人睡在同一座院子里,大夫人的算盘珠子都蹦到许灼华的脸上了。 可恶至极! 许灼华白了程牧昀一眼,愤愤进了院子。 杏花带着她进了西厢房,仆人领着程牧昀去了东厢房,两人的屋子就隔着十米长的院子,还有一棵歪着脖子的木棉花树。 此树高大茂盛,有花无叶,千丝万缕垂下来,缀满火红的木棉花,轻轻地摇晃着。 许灼华坐在窗前,透过根根枝条和颗颗红花,看到东厢房里负手而站的程牧昀,他正在打量着屋子。 高大魁梧,肩宽腰窄,典型的倒三角身材,慵懒又散漫地转身,一张帅脸悄然出现,透过层层木棉花瓣,冲着许灼华勾唇一笑。 天老爷! 许灼华猛地站起来,双手拍在桌子上,然后手忙脚乱地扒拉掉支撑窗户的木棍,哐当一声,窗户紧闭。 程牧昀微微挑了挑眉,心道:“有意思极了。” 许灼华则是像个偷窥女人洗澡被抓包的汉子一样,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愣愣地站在紧闭的窗户前。 程牧昀比当代的电影明星都好看,如果许灼华不知道程牧昀的事迹,恐怕早就动心了。 但是她知道啊,越是美丽就越是危险。 许灼华狠狠攥住桌角,手心传来锥心的疼,她要提醒自己,不能沦陷,不能痴迷,要自救,要活着,要远离程牧昀,要想办法活到曙光来临。 许灼华想躺平,但是有人不想太平。 晚宴上,男人和女人的餐桌隔着一扇四折的花鸟屏风,把所有人都挡得严严实实。 许识秾那些漂亮魅人的姨太太们则是一个都没上桌。 透过烛光打来的人影,许灼华看到许识秾跟程牧昀喝得很尽兴,许家大少爷跟程牧昀聊租界的洋人、新开的东瀛酒馆、新世界的舞女。 毫不顾忌隔着屏风的女眷们。 大夫人坐得端正,吃得面不改色,身边的大嫂看起来小家子气气的,不说话,动作很慢。 许明华则是义愤填膺,一拳头砸在桌上,愤愤地说:“那些洋人都不是好人,全都是毒瘤!” 大夫人一筷子敲在她的拳头上,“把你想法烂在肚子里,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该说的别说。” 许明华撅起嘴巴,嘟囔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危急存亡的时候。” 大夫人顺势就要敲在许明华的头上,却听见许灼华噗嗤笑了一声。 虽然许灼华对许明华的印象不好,但很佩服她的一颗赤诚之心。 许明华瞪着大眼睛,“你笑什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尼姑。” 许灼华没跟他计较,自顾自吃着,这还是穿越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饭,虽然跟学校食堂的味道差不多。 大夫人惺惺作态,“恕华明天就要离家了,快多吃些,以后就吃不到家中的饭菜了。” 看着碗里被夹过来的鱼肉,许灼华皱了皱眉,心道:“说得好像以前吃过你们许家的饭菜一样,根本就比不上汉堡可乐好吧。” 饿了这么久,许灼华照单全收,风卷残云般吃了很多饭菜,最后是被杏花扶着回了院子。 大夫人看着主仆二人的身影,嘴角蔓延出笑意,招来胡娘,问道:“都办妥了吗?” 胡娘弯下腰,凑在大夫人的耳边,“都办妥了,两人的茶水里都下了药,屋内都燃好了香,今晚一定能生米煮成熟饭。” 大夫人的眼神阴鸷,“掐着点儿时间放火,要让救火的人发现奸情,还不能伤了程家那个。” 胡娘点点头,转身去了后院。 第一卷 第9章 生米没煮成熟饭 许灼华回了院子,那木棉花树的枝条摇曳着,月光照在上面,诡异的红色花朵朝她笑着闹着,许灼华莫名烦躁。 揪下来一朵木棉花,竟然比手掌还大,花苞很敦实,沉甸甸的,她不知怒气从何而来,抬手,将花朵扔向东厢房的门框上。 咚地一声,木棉花砸在门框上,而后落在门口的台阶上。 许灼华心中的烦闷少了许多,带着杏花进了西厢房。 西厢房刚刚燃起烛火,程牧昀就醉醺醺地回来了,看见西厢房的紧闭的门窗,嘴角不自觉笑了笑。 他扶着院门,站得笔直,把手从张岐的身上拿开,张岐揉着肩膀,“少帅,您为何装醉啊?要是不想喝直说就好了,没人敢灌您,非要演这出戏做什么?” 程牧昀目光深沉,“当然是抛砖引玉,戏的高潮还没到呢。” 张岐懵了,“什么意思?” 程牧昀抬脚走进院子,“你别管了,就等着看戏吧,对了,夜里别睡得太死。” 张岐挠着后脑勺进了偏房,心里想不明白,心道:“难道许家还敢害少帅吗?那不是上赶着上西天吗?” 程牧昀走到东厢房的门口,停下脚步,弯腰拿起掉在地上的木棉花,转头看向西厢房紧闭的门窗。 心中更是愉悦,将红艳艳的木棉花攥在手中,推开房门。 到了深夜,许灼华因为吃的太撑,还没睡下,站在西厢房厅前扎马步。 杏花摇着蒲扇,昏昏欲睡,“大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许灼华觉得很闷热,但是顾忌对面的程牧昀,不敢开门窗,“我积食了,你把香灭了,不好闻。” 杏花乖乖把香灭了,蹲下许灼华的身边,“大小姐,积食不是这样的,积食的人根本不想动。” “你怎么知道?”许灼华觉得身上燥热难耐。 “我经常积食。” 许灼华看着脸上两块婴儿肥的杏花,无奈地笑笑,其实许家对下人还不错,这个人人吃不饱饭的年代,杏花还能白白胖胖的。 “凉水在哪里,我现在口渴得厉害。” 杏花撑着膝盖站起来,“我去取。” 许灼华原本想自己去打水,但是她不熟悉许宅的构造,迷路了就麻烦了,默认让杏花去了。 她坐在八仙桌前,拿着蒲扇疯狂地摇。 身后的门忽然开了,她还有点疑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看?” 一转头,看见程牧昀头发凌乱,眼神迷离地站在门口,衬衫没系扣子,袒露着胸膛,露出块状分明的腹肌。 许灼华没有大喊大叫,反而是咽了咽口水。 身材真好! 然后猛地反应过来,站起身,“你怎么在这!” 话音刚落,程牧昀就一脚跨进了屋内,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抱住许灼华。 许灼华被巨大的惯性带得撞到身后的桌子,后腰疼了一下,忍不住喊了一声。 程牧昀的眼神算不上清澈,闪着欲火,怔怔地看着许灼华,喉结艰难地滚动。 张嘴咬住了许灼华的唇。 舌头撬开软糯的唇齿,不断加深这个吻。 男人的右手托住许灼华的后脑,左手扶上许灼华的腰心,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许灼华拼命挣扎,双手抵住程牧昀的胸膛,两副身体缠在一起。 凌乱的呼吸间隙中,程牧昀低声说:“叫出来。” 许灼华的脑海中炸开,去你的!强|吻还要人家叫出来! 摆脱不了程牧昀的禁锢,许灼华一口咬在他的锁骨上。 “呃——” 程牧昀把怀里的身体抱得更紧,喉咙里吐出两个字:“很好。” 带着餍足。 许灼华听到后浑身一颤,完蛋了,得罪他了。 被程牧昀身上的燥热带得,许灼华感觉身上又热又痒,恨不得往男人的身上贴得更紧。 然后许灼华忽然想到什么,她松开嘴,抬头看向程牧昀的眼睛。 “程牧昀,我们被下药了。” 程牧昀的眼睛分明清澈透亮,看着许灼华,忽然笑了,胸膛跟着动了一下。 两人靠得太近了,许灼华感觉他的胸膛中传来的声音,“既然知道,那就配合。” 程牧昀的手捏住许灼华腰间,声音魅惑至极,“叫出来。” 眼看着程牧昀对自己没有那个意思,许灼华配合地叫了出来。 “啊,啊,啊。” 程牧昀满脸黑线,“太生硬了。” 许灼华同样满脸黑线,我不会啊! 见怀里的人犹豫,程牧昀索性大力拧了一下腰间的软肉,许灼华瞬间疼得掉眼泪。 也终于喊出了让程牧昀满意的声音。 许灼华气得要死,手指扣住程牧昀胸膛的肌肉,“你也得叫出来!” 说着,手上用力掐住,转了半圈,程牧昀闷哼一声,后背弓起来,松开了许灼华的身体。 恢复自由的许灼华赶紧退后几步,靠在墙上,然后用蒲扇挡住自己的身体。 “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牧昀捂着胸膛上发疼的位置,挑眉看着许灼华。 早就觉得许灼华跟其他女人不一样,果真。 他眼中带着侵略性的光,让许灼华感觉到可怕。 “你想知道谁下的药吗?” 许灼华想起来大夫人给她疯狂夹菜,“大夫人?” 程牧昀摇摇头,慢慢系上衬衫的扣子,“不止,整个许家的人都是帮凶。” “啊?” 他们敢害程牧昀?疯了吧? “许家不想出嫁妆钱,所有要演一出生米煮成熟饭的戏码,捉奸在床,把脏水泼在你我身上,趁机压价。” 许灼华握着蒲扇,不可置信地皱起眉,真歹毒啊!真歹毒啊! “你怎么知道?” 程牧昀的手指不听使唤,最上面的两粒扣子怎么也系不上。 “你回来的时候没发现吗?西厢房的后面,跺了许多干草。” 谁注意那玩意儿!大半夜的,回来的时候又撑得走不动。 干草就干草嘛,有什么用? 然后许灼华猛然睁大眼睛,“放火?吸引来人?” 程牧昀点点头,“刚才你叫那两声,被外面的人听到,他们已经开始点火了。” 许灼华猛地从墙上弹出来,仿佛听到墙后有人正在放火。 “现在怎么办?” 她其实不想问程牧昀,但是他什么都知道,不问他可能活不了啊。 程牧昀还在跟最后一粒扣子较劲,“你现在出去,找你的小胖丫鬟,然后等人来救火,跟着人群一起出现,假装出去找水喝刚刚回来。” 许灼华觉得他这个计划很妙,拿着蒲扇往外走,走了两步之后顿住。 自己走了,那程牧昀怎么办?万一他死了,整个许家都得陪葬,自己还是逃不了。 “那你呢?” 程牧昀系不上最后一粒扣子,索性放弃了。 “我发现着火,来救你,然后受伤,到时候施压,许家必定拿钱平息。” 许灼华深深看了一眼程牧昀,他这是掉进钱眼儿里了? 感受到许灼华的眼神,程牧昀循循善诱:“这些嫁妆全是你的,我不会动一分钱,你在寺庙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道不想狠狠宰许家一顿?” 许灼华的身体骤然僵住,他连这都知道! 他他他他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许灼华将蒲扇上的流苏挂在小手指上,伸手将程牧昀最后一粒扣子系上。 “你注意安全,如果事情办成了,五五分成。” 程牧昀勾起唇角,“一言为定。” 许灼华走出西厢房,屋后已经火光冲天,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火光中的程牧昀。 男人嘴角带着笑,坦荡荡地站在原地,无声地说:“走吧。” 第一卷 第10章 程牧昀受伤 许灼华忍着身上的燥热,出了院门,在一处拐角碰见打水回来的杏花。 杏花远远地看见火光冲天,慌忙跑着,一下子把许灼华撞倒了。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 杏花手中的水壶没拿稳,洒了一点水在许灼华的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凉意让许灼华身上的燥热下去一点。 “是我。” 杏花弯了弯腰,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是许灼华之后吓得尖叫起来。 许灼华撑着手肘坐起来,抢过来杏花手中的水,咕咚咕咚喝进肚子里。 在外面待着,要比在屋子里面好受一点,让许灼华不得不猜测,屋子里面的香是不是有问题? 凉水下肚,许灼华也平静了很多。 “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咱们的院子起火了?”杏花蹲在许灼华的身边喋喋不休地问。 许灼华感觉很烦,她伸手捂住了杏花的嘴巴。 “听我说,咱们俩刚才去打水,回来才发现起火了,记住了吗?” 许灼华的语气极其严肃,杏花怔怔地点点头,然后许灼华才松开手。 “记住了就行,记得有人问的时候不要说错了。 杏花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听话。 主仆俩在拐角处等了一会儿,发现来救火的人越来越多,连大夫人和许识秾都来了,她们才慢悠悠地从众人身后走出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失火了?”许灼华站在众人身后幽幽地说。 这话似是在地上扔了一个惊雷。 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两人,全都是见了鬼一样的神情。 许灼华现在更加确认,程牧昀说的是真的,整个许家的人都是帮凶。 大夫人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她伸出手指,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许灼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渴了,出来找水喝。” 大夫人看向一旁的仆人,那个仆人整个人都不好了,有口难言。 许识秾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地招呼众人:“快救火,快去救人!救人!救少帅啊!” 声音十分凄惨嘹亮,仿佛里面困着的不是程牧昀和张岐,而是他亲爹和亲妈。 许灼华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些人当真是吃鸡不成蚀把米,她都忍不住要看程牧昀被抬出来的场景了,这些人的表情一定更精彩。 大夫人发现许灼华在笑,厉声指责:“你不在房间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许灼华假装很无辜地说:“大夫人说的话好生奇怪,如果我没出来的,那现在就烧死了,难道大夫人想看我被烧死?” 大夫人用手指了指许灼华,被气得说不出话。 院子里忽然一阵躁动,两个仆人架着程牧昀走了出来的。 程牧昀此刻已经被成了一个炭人,浑身脏兮兮的,身上有水还有灰尘,衬衫被烧焦了,黏在肩膀上。 张岐在后面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边跑边喊:“少帅啊,要不是你非要去救大小姐,还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谁知道大小姐居然不在屋内!啊啊啊!” 张岐的嗓门非常大,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得见,又是一个惊雷! 然后,程牧昀无力地抬手,张岐趴在程牧昀的身边,认真地听程牧昀说着什么。 之后,他大喊:“大小姐呢?少帅问大小姐安全了吗?” 一瞬间,众人给许灼华让出一条路。 杏花扶着许灼华走到程牧昀的身边。 程牧昀看起来十分虚弱,眼睛都睁不开,伸出的手颤抖着,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原来你很安全,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手径直落下。 饶是许灼华明明知道这些都是两人的计划,还是被程牧昀的样子吓到,不知为何,着急忙慌地接住了程牧昀即将掉落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程牧昀千万不能死啊! “少帅,少帅!你没事吧?”张岐嗓子里像是装了喇叭一样。 第三个惊雷! 被他这么一喊,所有人慌成一团。 程牧昀要是死在许家,大家都别活了! 许灼华的心也跟着揪起来,她紧锁眉头,拉着程牧昀的手。 可能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血腥的画面,许灼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被张岐喊得脑瓜子嗡嗡的。 许灼华向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问道:“程牧昀,你怎么样?” 面前的人没有回答她,手指忽然被捏了一下,许灼华这才确定,程牧昀没事。 全都是他演的! 许灼华忍不住感叹,程牧昀直接去当演员得了,说不能还能拿个奖。 许家的人乱成一团,连住得最远的许家大少爷和三少爷都被惊动了。 两人匆匆走来,就看见程牧昀被人用担架抬走,被吓得愣在原地。 许灼华表现得凄凄惨惨,脸上的表情像是死了老公一样,被杏花搀扶着跟在程牧昀的后面。 大少爷许积孝走到大夫人的身边,低声问:“娘,这是怎么回事?程牧昀怎么受伤了?” 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正愁没有地方撒火,厉声骂道:“眼瞎了?看不见发生了什么?让你灌酒,都灌到哪里去了?” 许积孝怔怔看着火光冲天的院子,喃喃失神,“完了,全完了,程牧昀受伤了,许家完蛋了。” 大夫人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眼中倒映出熊熊燃烧的火焰,恶狠狠地说:“把脏水都泼到那个身上,许家不能出一分钱给那个养女,就算毁掉婚约也不行!” “可是……”三少爷许积義站了出来,“娘,你们把恕华扔出去代替明华,就已经够了,难道还不能拿出来一些钱给恕华傍身吗?程家那么可怕……” “闭嘴吧!”大夫人厉声打断许积義,“你留个洋回来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许积義被大夫人一呵斥,也不敢看大夫人,但口中还是说:“恕华在许家长大,怎么能是胳膊肘往外拐?” 换来大夫人一个白眼。 许家这一晚上,乱得跟一锅粥似的,本来应该是在许家的计划中“乱成粥”,但是程牧昀这一受伤,当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东方天际出现一道鱼肚白,一缕青烟袅袅婷婷,奔向灰白的天空,飘散无踪。 许识秾站在院子里,绝望地看着屋内乱糟糟的场景。 张岐一直在大喊,“少帅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少帅你的肩膀血淋淋的!” “少帅你别担心了,许大小姐很安全!” 闻言,站在院子里的许家人全都看向许灼华。 许灼华正坐在台阶上,忧心忡忡地看着一盆盆被端出来的血水。 程牧昀身上的伤不像是假的,他不会被下药了体力不支,真的在那场火灾中受了伤吧? 程家大少爷早年参军战死了,现在就剩他一个独苗苗,他要真的受重伤了,那许家就完蛋了! 许灼华可不想刚刚穿过来就这么白白死了,她还想等到曙光来临,然后跟着改革开放发一笔横财,美滋滋地过完后半辈子。 千万不能这个时候死了,不然她这满脑子的历史知识就无用武之地了。 许灼华忽然眼前一黑,抬起头来,看到大夫人站在自己面前,挡住了所有光线。 大夫人身材高挑纤细,叉腰站在许灼华面前,活像是来勾魂的无常。 她伸出一根手指,厌恶地看着许灼华,骂道:“灾星!才回来一天就出现这样的事情,程牧昀受伤全是你害得!” 第一卷 第11章 泼脏水 天可怜见! 许灼华什么都没做,自己还差点被烧死。 明明是大夫人、是许家的人想置她于死地,现在竟然这么会乱扣屎盆子。 许灼华可受不了这个气,她猛地站起来,站在大夫人的面前,就这样梗着脖子看着大夫人。 眼里充满怒火,面前的人想杀死我,我干嘛还跟她假惺惺地演戏。 “关我什么事!走火是我干的吗?大夫人不妨想一想,到底是谁把少帅给灌醉了,要不然凭借少帅的身手,怎么可能逃不出来!” 许灼华这话一说出口,大夫人才意识到,眼前的许灼华已经不是曾经任人宰割的许恕华了。 这种用在小妾身上的手段对许灼华没有用,用莫须有的罪名压不住许灼华。 而且程牧昀在许家受伤,程家一定会追责,把许灼华推出去显然不行。 按照许灼华所言,晚上一直给程牧昀灌酒的大少爷许积孝才有更大的嫌疑。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思考着如何才能保全许家。 许灼华继续质问,“大夫人现在不应该好好查一查,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失火?怎么偏偏是少帅受伤了?好好给少帅一个交代,否则整个许家都别想逃脱干系!” 大夫人的嘴角气得颤抖,但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许识秾这时候站了出来,“恕华说得对,咱们现在应该先把失火的原因查清楚,而不是互相埋怨。” 大夫人低着头,许灼华暗暗等着看笑话。 还能查出什么原因? 这火本来就是许家的人一起放的,现在查原因,无非就是商量推出来哪个人当替罪羔羊罢了。 昨晚有程牧昀提醒自己,反正替罪的羔羊绝对不是她,现在就看许家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仔细想一想,许家的人真是够傻的,在放火的时候,就没想过万一程牧昀真的跟她在屋内云雨,两人反应不过来被烧死吗? 许家就差那点嫁妆钱?不惜把程牧昀的安危搭上。 还是因为许灼华是养女?他们不想出钱。 许识秾和大夫人去了不知道多久,也没有做好计划失败的准备,磨蹭到了午间,才灰头土脸地回来。 许灼华猜测,这两人都没什么城府,害人估计也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其实两人现在只要不负隅顽抗,多多拿出点钱来平息,随了程牧昀的意思,也就没什么事情了。 但是偏偏两人都不是那种油嘴滑舌脑袋灵光的人,不知道个中缘由。 仆人端来一个黑漆漆的香炉,一下子扔在许灼华的脚下。 香灰撒了一地,灰扑扑的,香炉上沾的碳灰也磕下来一点。 许灼华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香炉就是自己屋子里的那个,当时嫌弃味道太冲,她还让杏花把香给灭了。 大夫人趾高气昂,指着许灼华,“混账!这香炉是不是你屋内的?” 还是要把这屎盆子扣在许灼华的头上! 许灼华都无语了,带都带不动。 “大夫人,我才回家一日,就经历了替嫁的事情,无心关注这些零碎玩意儿。” 许识秾一摆当家人的威严,厉声说道:“这香炉是在你屋内残垣中发现,就是此物引发的火灾。” 许灼华真想给这两口子一人一锄头。 “老爷怎么证明是它引发的火灾?香灰那一点星星之火,能烧成什么样子,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许灼华在寺庙里青灯古佛,光是烧香就不知道烧了多少,什么样子的香没见过,这么小一个香炉,就算是扔到柴火堆里面,最多就是烧出一块黑边。 “老爷恐怕没有烧过香吧?要是想用这个香炉燃起大火,必须有个人煽风点火。” 许识秾有点心虚,但是已经被架起来,死咬住许灼华,给了大夫人一个眼神。 这两口子倒是很默契,大夫人立刻开口说道:“煽风点火的人不就是你,不想嫁给程牧昀,就想出这种法子,把程牧昀害死,然后拉着许家四十多口子人一起陪葬。” 许识秾说道:“真是心肠歹毒,祈福这么多年,还是罪孽深重!” 院子里的许家仆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许灼华。 要说别的许灼华尚且能控制住情绪,但是一提到这个,这副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抖。 心口不断翻涌出苦涩,尼姑庵里的记忆涌上来。 十二岁的许恕华,坐在蒲团上,昏昏欲睡,因是赎罪祈福,所以她一刻都不能歇着,每日寅时跪到午时,吃完午饭开始抄佛经。 六年来,许恕华抄的佛经,已经能摆满一整间禅房。 不甘、委屈、愤怒,还有冲到天上的苦涩。 “你凭什么这么说!”许灼华站在台阶上,熊熊燃烧的怒火即将吞噬院中的所有人,“你才心肠歹毒!你才罪孽深重!你们整个许家都该死!” 许灼华的反应震慑住了许识秾,他比谁都清楚,许灼华没有罪,送去寺庙是为了许明华。 大夫人伸出手指向许灼华:“你看,你都承认了,你就是想害许家,许家养你吃喝,但是你一点回报之心都没有!” 许灼华一步一步地从台阶上走下来,“是吗?许家是怎么把我养大的?我不是从四岁起就开始做许明华的丫鬟,名义上的大小姐,实际上的丫鬟罢了,丫鬟还有月钱,我呢?你们不过是想理所当然地趴在我身上吸血,还想用养育之恩绑架我!” “没门!” “我不嫁!” 许灼华此刻真想杀了这些人。 院子里陷入诡异的安静,没人想过许灼华会说出这些话。 噶扎—— 屋子的门开了。 张岐走出来,看向院子里针锋相对几人,微微弯腰,脸上带着虚伪的笑意,“许老爷,大夫人,大小姐,少帅请三位进来详谈。” 许灼华抬头看了看天,清澈湛蓝,却怎么看也不觉得晴朗,只觉得比二十一世界的雾霾更让人走不脱。 三人进了屋内,程牧昀虚弱地靠在凭几上,身上缠满了绷带,上面渗出血迹。 就算是看过许多血腥电影的许灼华,还是一下子被这刺鼻的血腥味呛住,忍不住捂住口鼻。 对上程牧昀眼睛,许灼华担忧地看着他,不是说受一点小伤吗?难道药劲上来没有逃跑成功? 程牧昀却对着许灼华勾唇笑了笑,挑眉,眼中星河骤亮。 许灼华心底的气愤下去了一点,渐渐平复,紧张的表情也稍显松弛。 许识秾和大夫人虽然被张岐引导着坐下,但却坐立难安。 程牧昀看向两人的眼神变得阴鸷。 “不知道伯父看到我这副样子是什么心情?” 许识秾本就坐立难安,直接站了起来,“自然是极其心疼,贤侄放心,许家一定会给你交代。” 程牧昀冷哂一声,“这都过去半天了,伯父还没找到凶手吗?” 他说凶手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大夫人,大夫人瞬间腿软,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 许识秾咽咽口水,看先许灼华,像是暗下决心一样,指向许灼华,“是我这女儿不小心放的火,香炉摔在地上引起的火灾。” 许灼华顿时握紧椅子扶手,还想把脏水泼在她身上! 幸亏她跟程牧昀提前通气了,否则都不知道怎么辩驳。 许灼华带着无奈看向程牧昀。 程牧昀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说:“你看,这些人就是这样。” 程牧昀问道:“哦?是吗?我怎么记得,我冲进西厢房救人的时候,屋内的香炉似乎并没有燃着,伯父作何解释?” 第一卷 第12章 嫁妆多多 被程牧昀这么一问,许识秾彻底傻眼了,总不能说是许灼华不想嫁给他,自寻短见吧。 当时失火的时候,许灼华又不在屋内,这样解释上下根本就说不通。 豆大的汗珠从许识秾的额头上滑落,大夫人也说不出话。 程牧昀冷笑两声,“我发现起火的时候,是从屋后开始燃起来的,在我夜里回院子的时候,也看到西厢房后面堆着许多干草,仔细想想,可能是那些干草被点燃才能烧起来。” 许识秾擦了额头上的汗,连连点头,“贤侄说得没错。” 程牧昀继续说:“但是伯父不觉得奇怪吗?这个时候也用不着干草生火,干草应该堆在伙房才对,怎么会放在距离伙房这么远的地方,一定是有人想要害大小姐。” 两口子冷汗涔涔。 “伯父不擅长侦破,此事找当地的警队解决,未免会落人口舌。” 许识秾咽咽口水,“是,贤侄说得没错。” 这时候许灼华隐隐觉得程牧昀的目的不简单。 果然,沉默了一会儿,程牧昀道:“倒不如让我来帮伯父侦查。” 许识秾差点没站住,身形一晃。 许灼华勾起唇角。 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被架在这上面,看你怎么下来。 “这不合适吧?”许识秾犹豫着说道。 程牧昀没有说话,张岐在他旁边说道:“还请许老爷不要包庇,凶手不仅想伤害大小姐,还弄伤少帅,无论如何,程家都不能咽下这口恶气。” 许识秾如鲠在喉,要是真的让程牧昀查出来什么,许家才真是万劫不复。 尤其现在还把程家搬了出来。 程牧昀啧了一声,许识秾和大夫人的身体跟着一颤。 “张岐,不得无礼,哪里谈得上包庇,伯父最多就是被蒙蔽了。” 说话时,眼睛看着大夫人,似乎看透了事情背后的真相,锐利如鹰的眼神看得大夫人心里毛毛的,甚至想跪下来忏悔。 眼见着大夫人的心理防线在程牧昀的面前即将撑不住了,许识秾赶紧说道:“不劳烦贤侄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程牧昀眼眸下垂,张岐立刻质问道:“请问许老爷要怎么查?少帅不日就要起程,届时少帅身上的伤就会被发现,许家怎么跟程家交代?” 许灼华暗暗佩服,张岐简直就是程牧昀的嘴替啊,程牧昀不合适说的话,全都从张岐嘴里说了出来。 这俩人,真是有意思! 许家两口子,听到程牧昀伤势严重,心里更加没底,现在活像是被逼上悬崖峭壁的人,左右为难啊! “可……失火一事,万一真就是……就是意外呢?” 许识秾知道不能把真相拿出来,只能嘴硬这么撑着,但不知道这个结果程牧昀能不能满意。 “呵?意外!意外就是少帅恰好住在那个院子,大小姐恰好出门打水,受伤严重的恰好是少帅?少帅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这也是意外?” 张岐问得许家两口子想挖个洞钻进去,许识秾怨恨地看了大夫人一眼,仿佛在说:“都怪你非要做这个局!” 作为旁观者许灼华看了这么一出好戏,甚至想站起来鼓掌,对着上天喊一声:“爽!快!” 程牧昀忽然抬起眼眸,摆了摆手,“无妨,张岐,往新海城去一封电报,就说我身体抱恙,要晚些回去。” 许家两口子一听,程牧昀要留下来养伤,更加惶恐,到时候程家来问话,岂不是更瞒不住,总不能连督军都骗吧? 许识秾道:“贤侄啊贤侄,我真是老糊涂了,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对不住,你父亲与我交好,我也不想让你父亲因此与我生间隙啊。” 程牧昀勾唇笑了笑,“伯父想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许识秾暗下决心,“贤侄的伤,许家一定管到底,上好的药材,全都由许家出钱,贤侄旦用无妨,不要计较。” 程牧昀抬手扶住额头,装作为难的样子,但只有许灼华的角度能看清楚,他分明笑得嘴角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哎呀,伯父,我若是接受了许家的钱财,父亲会责怪我,还是算了吧。” 许识秾左右为难,脑子想了很多办法,最后视线落在许灼华的身上。 “贤侄放心,伯父肯定不会让你为难,恕华的嫁妆,这些补偿都会写在恕华的嫁妆单子上,到时候一起跟着送到新海城。” 目的达成! 许灼华看着自己提出来这些条件的许识秾,不得不佩服程牧昀,工于心计! 他根本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浮,反而是心机深沉、手段高明。 程牧昀笑了笑,却让许家两口子感觉十分寒冷,整个屋子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伯父跟我说笑了,我如何是那种贪图女子嫁妆的人,我对钱不感兴趣。” 程牧昀坐直了身子,双手撑住身体,看着许家两口子,慢斯条理地说:“不过,许家有个东西,我倒是很感兴趣。” 许识秾立刻警铃大作,“什么东西?” “许家不是跟新海城商会合作了,开辟了一条运粮的通道,实不相瞒,我对那个感兴趣,是叫‘东行南线’吧?” 此话一出,包含许灼华在内,许家三人都愣住了。 许灼华这才意识到程牧昀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那可是乱世中一条运粮的通道! 且不说能不能挣钱,运粮通道暗中运送枪支弹药、医疗用品,那它就不仅仅是一条通道,而是巩固权力的命脉! 这条东行南线,未来一定会沾上人命,就算是扔到许灼华的面前,她也不敢接。 况且,建立起这一条这样的线路,许家费了不少心血。 许识秾为难地说:“这条东行南线,不仅仅是许家的。” 程牧昀微挑眉,“伯父跟我说笑了,您是觉得侄儿的消息不够灵通吗?一年时间,许家就已经赚回了疏通线路的所有花销,不仅如此,还将东行南线的管理权稳稳握在手中。” 许识秾很为难,现在许家能在乱世中站稳,全靠东行南线,线上的贸易很多,很多商人都要仰仗许家,所以这条线路才这么重要。 绝对不可能白白给程牧昀。 此时许识秾也渐渐明白,程牧昀对东行南线蓄谋已久,指不定他就是为了东行南线才来东州。 “东行南线牵扯众多,不是许家能说了算的,贤侄还是另说一个别的吧。” 程牧昀微微一笑,仿佛早就料到许识秾是这个反应。 “伯父误解了,侄儿不想要东行南线的归属权,只想参与进来,当然,也不想就此赚钱,只要您将东行南线的一半运营权加到大小姐的嫁妆里面就行。” 许识秾还是很为难,程牧昀口中的“参与进来”肯定不简单,恐怕久而久之,东行南线就是他的了。 “怎么?”程牧昀站起身,走到许识秾的面前。 “侄儿想参与都不行?我国法令在上,伯父还怕侄儿会抢了东行南线的归属?伯父也太不相信侄儿的为人了。唉,那侄儿还是如实向父亲禀告此行的遭遇吧。” 许识秾一听,这更不行! 若是程家知道了,许家立刻就会消失。 如果按照程牧昀说得办,至少还有回转的余地。 于是一咬牙,“好,我答应贤侄的要求,东行南线一半的运营权,换我们两家永结秦晋之好。” 第一卷 第13章 嫁妆多多益善 程牧昀抬起头,勾唇笑着,“一言为定。” 虽然许识秾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句话在许家两口子身上有了十分具体的投映。 许识秾咬着牙咽下去这口恶气,“贤侄的伤如何?要不要去一趟医馆?” 程牧昀咳嗽了两声,“无碍,我都习惯了,伯父莫要挂念了。” 许灼华觉得这不像是程牧昀的风格,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再讹许识秾一点上好的药材。 然后少帅的嘴替出场了,张岐气呼呼地说道:“虽然不是枪伤刀伤之类的重伤,但皮肤溃烂出脓是免不了的,这种烧伤最能磋磨人了。” “这可如何能行?皮肉之痛反反复复,我还是给贤侄找个治疗烧伤的大夫吧。”许识秾转身就要逃。 却被程牧昀喊住,“无事,伯父,我这伤军中常见,张岐就能治,就是恢复得慢些罢了,正好我也留在许家,等大小姐的嫁妆单子筹备好了再走。” 原来是这个意思,许识秾本想在嫁妆单子上做手脚的想法又被识破了。 “可是贤侄不是有事着急回新海城吗?” 程牧昀摆摆手,“新海城的事哪里有东行南线重要,我再多叨扰两日,还要劳烦大夫人给我一个细心的丫鬟伺候,张岐是男人照顾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往许灼华身上看。 大夫人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瞟了许灼华一眼,就这一眼,许灼华就觉得自己要被卖了。 “贤侄勇闯火场救人,于情于理,恕华都应该照顾一下贤侄,所以也不用什么丫鬟了,就让恕华贴身照顾你吧。” 程牧昀脸上表情和善多了,“多谢大夫人成全。” 许灼华很是震惊,剧情这样发展下去真的对吗? 不是说这些古人都很封建的吗?让一个黄花大姑娘照顾一个男人这合适吗? 就算这个男人是娃娃亲丈夫,就算这个男人是为了救这个姑娘才受伤,就算…… 好吧,好像这么发展也对。 许家两口子铩羽而归,屋内只剩下程牧昀和许灼华。 程牧昀翻身坐在床榻上,动作轻盈利索,一点也不像个受伤的人。 许灼华心里疑惑,“你没受伤?” 程牧昀挑眉,“伤了。” “那你怎么不注意一点?” “我高兴啊,既得了美人,又得了东行南线。” 许灼华紧了紧眉,她的直觉告诉她,程牧昀此行来许家的目的,绝对是东行南线! “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程牧昀笑了笑,“你指什么?你是寺庙里的小尼姑的事情?” 许灼华忽然不想说了,她如果说出来自己被领养的真相,程牧昀很有可能会因为东行南线的缘故,直接换人。 那时候许灼华就会被大夫人报复,随便找个老地主就嫁了,她被困住,这辈子就完了。 但若是自己手握东行南线的一半运营权,程牧昀就不会轻易动自己,到时候找到逃脱的机会,把东行南线当成筹码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许灼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其他问题。 “你来许家的目的就是东行南线吧?” 程牧昀没有否认,“当然,许家若是没有东行南线,仅仅靠着老一辈的交情,没有资格把女儿嫁到程家。” 许灼华无语了,许家并不是很想把女儿嫁给你啊大哥,否则这个好事根本就轮不上我。 “不过……”程牧昀忽然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许灼华的面前,抿了抿唇,带着点意犹未尽的餍足,“我对你倒是很满意……” 许灼华趁着程牧昀还没有完全挡住她的去路,握紧扶手站了起来,后退好几步。 略带警戒地看着程牧昀,“我警告你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 程牧昀双手插兜,“你真的跟其他女人不一样,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还能这么坦然地面对我。” 许灼华又后退了一步,“不然呢?投河自尽吗?又不是我行为不端,是你先……” 那个词许灼华实在是说不出口。 程牧昀却饶有兴趣,“现在你可是我的未婚妻,你还想跟我划清界限吗?” 许灼华当然想划清界限,而且是三八线一样的,清清楚楚地划清楚,程牧昀以后妻子又不是她。 只是现在程牧昀对她来说是个很好的大腿,必须先抱住。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要点饭菜。” 许灼华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程牧昀轻轻勾起了唇角,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许灼华有意思极了。 就在程牧昀第八次说茶水不好的时候,许灼华直接将茶盏里的热水泼在地上,哧啦一声,热气蒸蒸冒上来,又瞬间消散。 程牧昀不喜不怒,笑着问:“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许灼华一个白眼送过去,“你还知道我是大小姐啊,还让我给你端茶倒水,我不伺候了!” 说着,许灼华转身就要走,身后的程牧昀忽然捂着肩膀的嘶了一声。 “嘶——这伤口又开始疼了。” 程牧昀受伤有自己的原因,许灼华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没有办法,只好转过身。 半分无奈半分纵容,“你在这里疼着,我也无可奈何,倒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转移一下注意力。” 正好许家正在筹备嫁妆,许灼华昨天在这宅子里,倒是见到了几个顶顶好的宝贝,到时候稍微提点一下程牧昀,他一张嘴,许家敢不加在嫁妆里面吗? 嘿嘿。 许灼华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跟强盗一样,但是许家对原主这么差,还想放火烧死她,实在可恶至极! 必须让他们再出一点血。 程牧昀挑挑眉,似乎看穿了许灼华的小算盘,站起身,“好呀,正好我也见识见识东州许宅的景色。” 春色怡人,绿树垂髫,微风不噪,碧水蓝天,好不自在。 许宅很大,许灼华跟杏花手牵着手一起走在前面,丝毫不顾及身后有伤的程牧昀。 张岐撅着嘴问道:“少帅,我怎么觉得许大小姐有点不一样呢?” 程牧昀道:“哪里不一样?” 张岐挠挠头,“说不上来,感觉跟深闺里的小姐们不一样,谁家小姐跟丫鬟手拉着手啊。” 程牧昀笑了笑没说话。 许灼华终于看到了自己觉得最值钱的玩意儿。 就在正厅后面的书房里,许灼华昨天去正厅的时候看见的。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个玉石摆件,用一整块翡翠雕成,以翠玉自然的色泽雕刻出绿色的菜叶子和白色的菜帮,巧夺天工。 书房的门开着,许识秾正坐在里面,旁边还有大少爷许积孝。 许灼华回头看了一眼,程牧昀就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那个翡翠白菜。 “哟,没想到还能见到翡翠白菜!” 声音传到屋内,许识秾和许积孝如临大敌。 程牧昀脚步慵懒地走进屋内,绕着翡翠白菜走了一圈,“没想到伯父还有这等宝物。” 许识秾站起身,“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就是要个氛围,贤侄若是喜欢可以拿去。” 他只是客气客气,但程牧昀可不是个讲理的人。 程牧昀看了一眼许灼华,双手抱拳,“哈哈,多谢伯父了,正巧老爷子喜欢,我正愁没有贺礼。” 张岐立刻上前,将矿泉水瓶子一样翡翠白菜揣进兜里。 许识秾和许积孝目瞪口呆,这……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说起来,老爷子过寿,大小姐也得送贺礼,还有什么呢?”程牧昀在书房里溜达。 许灼华跟在他身后,等他走到汝窑天青无文椭圆水仙盆的时候,轻轻咳了一声。 程牧昀马上停下脚步,“哎呀,这个颜色倒是清新雅致,老爷子一定喜欢。” 许灼华微微一笑,那可是宋代官窑,汝窑啊,大学老师讲过,汝窑传世的作品本就不多,这个水仙盆技艺高超,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这……”许识秾有话说不出来。 “干脆加到嫁妆里面吧,伯父您说呢?” 许识秾只能点头,“嗯,好。” 程牧昀笑得开怀:“大小姐的嫁妆多多益善。” 第一卷 第14章 火车上的吻 程牧昀一句“多多益善”,差点把许识秾的书房搬空了。 两人一唱一和,程牧昀不懂这些价值连城的古董,许灼华不方便开口。 只要是值钱的东西,许灼华就轻咳一声,自有程牧昀找理由加在她的嫁妆单子里。 许灼华和程牧昀就这样在许宅逛了两天,不知道看上了多少古董宝贝。 许家终于坚持不住了,迅速列好了嫁妆单子,风风火火恭恭敬敬迫不及待地送走两尊大佛。 在许宅的门口,许识秾连表面的祥和都不愿意再维持,满脸的嫌弃之情。 “伯父,我们走了,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大小姐。” 许识秾点头如捣蒜,“走吧走吧,路上小心。” 大夫人这边假惺惺地拉着许灼华的手,“此去代表着许家的脸面,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 许灼华点点头,把手抽了出来,然后扶住杏花的手,上了车子。 许灼华坐进去后,杏花被张岐拉到了前面,“你坐后面了,少帅坐哪里?” 杏花抱着自己的小包裹,坐在了前面。 在许家人三分留恋七分欣喜的虚假不舍中,车子慢悠悠地开动了。 许灼华说不清楚现在的心情,她没在许宅长大,对许宅自然没有感情,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路。 过不了多久,战争就要在这片土地上爆发,她需要尽可能地努力让自己躲得远远地,苟活到曙光来临。 从东州去新海城,还要转火车,蒸汽火车,要开上一天一夜。 许灼华和杏花在一个包间里,程牧昀和张岐在一个包间。 许灼华第一次坐这种火车,充满了好奇,柔软床铺和典雅的帷幔,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在这个人人都吃不饱饭的时代,那些有钱人还是能享受到超越这个时代的物质。 不知为何,许灼华心里有了点罪恶感。 这份莫名其妙的罪恶感,让她夜里睡得极其不安稳。 杏花倒是睡得很香,甚至打起了酣。 许灼华无聊地看着窗外的野地,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争吵声。 有男有女,声音由远及近,正好停在许灼华的门前。 “我们要换包间,我们不缺钱,那个车厢里有人打架,太不安全了。” 这个声音,许灼华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她猛地一开门。 正在跟乘务员争执的许明华和许积義愣在原地。 “许灼华?”许明华率先开口:“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早就走了?” 其实他们本来应该坐早上那一班次,但是两人去尼姑庵里教训了一下欺负过原主的人,耽误了点时间,就选了晚上的班次。 许灼华翻了一个白眼,“你管呢。” 许明华此时正处于尴尬的境地,又被许灼华怼了,顿时心里不痛快,手指着许灼华,大声地说:“你别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乡下的野丫头,敢这么跟我说话。” 许灼华扬起下巴,“我就说了怎么着?你大晚上在我包间门口大吵大闹还有理了?” 眼见着吃瘪,许明华不端着了,伸手就要打许灼华,“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许灼华堓然不动,就等着许明华动手,然后把这些年原主受的气全都还回去。 大不了揪着辫子打一架,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烽火相对的前一刻,旁边的包间门开了,程牧昀微敞着领口,睡眼惺忪。 他靠着门框,似笑非笑,嗓音如空洞幽涧,眼神带着杀意,“二小姐想动手吗?在我的车厢里打我的人?” 许明华抬起来的手慢慢落下,她还没有狂妄到敢挑衅程牧昀。 乘务员得罪不起眼前任何一个大佛,“许少爷、许小姐,这个车厢已经被这位先生包下来了,还请二位回去吧,那边打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一听这个男人是许家少爷,许灼华抬头看了过去。 许家的人对原主都不算好,但三少爷除外,他喜欢这个妹妹,觉得她长得漂亮又乖巧,常常偷偷拿糕点给原主吃,还经常跟原主玩游戏,算是原主苦难生活中的一束光。 如果不是后来原主被送到寺庙里,他们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那天夜里匆匆错过,许灼华也没注意到许积義。 六年未见,许积義已经长得跟记忆中的样子大相径庭,当时爱蹦爱跳的调皮小子,此时已经变得稳重又成熟,眉间笼罩着一层阴郁。 像是朦胧细雨的江南,潮湿又坚韧,身形如松如柏,宽厚的肩膀上似乎扛着沉重的负担。 许灼华忽然感觉到一阵心疼,她捂住心口。 然后反应过来,不是她心疼,而是这副身体在心疼。 是原主在反抗! 难道这副身体还不属于许灼华? 许灼华的眼神,在程牧昀的眼中,无异于真情流露,他站到许灼华的身前,用肩膀挡住许灼华的视线。 “罢了,都是一家人,给许少爷和许小姐安排两间空包间。” 乘务员立刻引导着几人离开。 许积義走在最后,扭头看了许灼华一眼,带着几分不舍。 程牧昀不动声色地挡住许灼华的身体,许积義无奈转过头,跟着仆人进了包间。 等人都走干净了,程牧昀转身面对许灼华,她捂着胸口,失魂落魄地看着地板。 “他不是你三哥吗?” 许灼华叹气,“什么三哥,这么多年不见,大哥二哥三哥我全都认不清。” 程牧昀逼近一步,“你说谎。” “啊?”许灼华忽然慌乱。 程牧昀又逼近一步,许灼华彻底靠在了门上。 “我在军中经常审问犯人,你的眼神骗不了人,你对许家老三的感情不一般。” 许灼华猛然睁大眼睛,天知道,她这辈子是第一次见许家老三,他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一见钟情也绝对不可能,她可以对天发誓! 我许灼华喜欢肌肉男! “我不喜欢他。” 注意到许灼华的眼神变化,程牧昀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我知道。” “你知道?” “你的眼神告诉我的。” 许灼华这时候觉得程牧昀真的可怕,他这种相面知微的本事,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没有秘密,怪不得大家都很抵制他。 谁想有个握着自己秘密的疯子成天在外面晃悠? 想着想着,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杏花的声音传来:“大小姐?你在……” 程牧昀伸手拉上门把手,压在许灼华的身前,温热的呼吸打在许灼华的面前。 “是你勾引我。” 柔软的唇忽然被含住。 许灼华感觉心疼得厉害,是这副身体在抗议,这一下激发了许灼华的逆反心理。 让这副身体知道到底谁才是主子! 许灼华热烈地回吻。 昏暗的灯光下,二人唇齿相依,情动心动,或急或缓,丝丝深入。 许灼华觉得昏天暗地,氧气被夺走,耳边的声音也变得缥缈。 车厢的尽头,许积義忽然打开了门,看到灯光下交织在一起的两人,愣住,然后默默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