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夫当日,整个国公府跪求我原谅》 第一卷 第1章 夫君的白月光 夫君的白月光回来了。 京城三月,初春的寒意尚未尽褪。 姜遇棠坐在马车内,静静地看着夫君谢翊和正与一女子私会。 女孩儿很年轻,一袭白裙,娇弱惹人怜。 此时,她正站在猎场上,颤颤的举着长弓,扭头对着她的夫君撒娇。 “翊和哥哥,我的手没力气……” 谢翊和清冷的面庞上,流露出了一种姜遇棠从未见过的宠溺神色。 他举步上前,将那抹娇小的身影轻轻圈入怀中,低下头,轻声说着些什么,逗得女子脸颊上飞起两朵红晕。 而后,谢翊和开始手把手地教她射箭。 二人举止亲昵,宛如一对真正的夫妻。 “呸,什么劳什子表小姐,奴婢瞧着就是个专门来勾引姑爷的狐媚子!” 马车内,侍女春桃满脸愤愤不平地说道。 昨日,谢翊和以远方表妹的身份,将那女子接入了府中,对此,国公府上下竟无一人提出异议。 姜遇棠望着不远处的那两人,突然觉得好没意思,放下了车帘。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酸涩的眼眶。 那女子根本不是谢翊和的什么远方表妹,而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正是这个女人,让谢翊和在一年之后,不惜与她的母族姜家决裂,付出惨痛代价也要与她和离,致使她姜遇棠从此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跌入泥潭。 姜遇棠自己都未曾料到,她重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打探这女子的行踪,并且偷偷寻了过来。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这个镇远侯嫡女究竟输在了哪里? 为什么她用了十年时光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另一个女人却只用了一年,就能让谢翊和神魂颠倒,甚至甘愿付出一切,并与所有人为敌。 从前姜遇棠不懂,如今却好像突然明白了。 谢翊和的心—— 从始至终就没有属于过她! 不被爱的妻子,名分不过形同虚设罢了! “少夫人,要不要奴婢带人下去闹一场,手撕了这狐媚子,让她身败名裂?” 春桃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若是您顾虑世子爷的颜面,奴婢这就去寻一味不易察觉的毒药,偷偷放进那狐媚子的饮食里,悄无声息地了结了她?” 若是在上一世,听到这样的提议,姜遇棠定然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那时的她,爱谢翊和爱得刻骨铭心,固执地想要抓住他、挽回他,却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都变得面目可憎,最终落得个恶毒善妒的名声,不仅遭万人唾弃,还家破人亡,不得善终。 想想实在是可笑又可悲。 如今,那些事都暂未发生,姜遇棠想要改变自己自讨苦吃的结局,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在车厢内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只剩下一片从容和淡漠。 “不用,回去吧。” 上一世,每当她对云浅浅动手时,最后遭殃的总会是她和春桃,后来姜遇棠才知晓,那是谢翊和保护白月光的方式。 春桃听到这话,不禁错愕不已,满心难受地说道,“可是少夫人,今儿个是您的生辰,姑爷说过下朝后会来陪您的……” 而且,当年谢翊和性命垂危之际,是她们家少夫人不远千里,一步一叩首,跪了三千个台阶,为他求来奇药,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也是她家少夫人,顶着骂名,不顾姜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他。 如今,姜家人都远去了边关,在这京城之中,姜遇棠只有谢翊和这个夫君了。 若是连她的生辰,谢翊和都毫不在意,那便更不会有人在乎了。 姜遇棠已经不在乎这种东西了,淡淡地道,“不过一场生辰罢了。没了他,我自己照样能过。” 既然已陷入穷巷,就该及时掉头止损。 春桃目光中满是诧异。 马车朝着安国公府缓缓驶去。 姜遇棠回到梦园,便开始清算起了自己名下的财产。 感情已然消逝,银子总得牢牢抓住。 春桃为她做了长寿面,端进主屋,放在桌上。 面条上点缀着翠绿的葱花,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少夫人,这是奴婢亲手为您擀的,您快趁热吃,要一口气吃完,可千万别咬断了!”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姜遇棠一怔,循声望去。 下一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正是谢翊和! 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衫,面孔俊美如妖孽般,生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专注凝视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让人误以为自己也被他这样深爱着。 谢翊和踏入主屋,看到圆桌上的长寿面,长眉猛地一拧。 “你不必如此做作的提醒,我记得今儿个是你的生辰,已经叫人给你备了礼物。” 什么? 不等姜遇棠回应,他又接着说道,“我先去沐浴了。” 语毕,径直朝着耳房走去。 春桃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再看向姜遇棠,只见她正坐在原位,愣愣地盯着眼前那碗长寿面。 春桃顿觉心疼不已。 “少夫人,姑爷他……” “端走吧。” 姜遇棠突然没了胃口。 一个男人的心若是偏了,那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春桃只得应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谢翊和从耳房走了出来,此时主屋内只剩下了姜遇棠一人。 烛火明亮,女子缓缓挪步到书桌前,似乎在翻看着什么。 “怎么还坐在外头?” 谢翊和走到姜遇棠身后,独属于他的沉木香气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他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 姜遇棠的身子瞬间僵住。 “我说过今日会陪你,便不会反悔。”谢翊和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说道。 他低下头,望着姜遇棠姣好的侧脸,眼底渐渐染上一丝欲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细细端详起来,“又长一岁,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懂事些?” 谢翊和所谓的亲昵,不过是狎玩,与逗弄一只听话的小猫小狗并无二致。 他的另一只手开始不安分起来,骨节分明的大掌朝着姜遇棠的衣襟内探去。 然而,还未等触碰到那细腻的肌肤,就被姜遇棠一把紧紧握住了! 谢翊和一怔,只见姜遇棠回头,水眸中一片冷漠,全然没了以往的羞怯和情意。 “和离吧。” 姜遇棠开口,声音清脆如同珠玉落地。 谢翊和登时惊愕不已,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姜遇棠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谢翊和,我说,我们和离吧!” 第一卷 第2章 我们和离吧 上一世,谢翊和提出和离时,给她的补偿是一笔丰厚的家财,足够她挥霍余生。 姜遇棠没有答应,反而用尽各种手段,拖着不肯和离。他们冷战、对峙、歇斯底里,最终走向决裂,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这一世,姜遇棠决定主动放过自己。 四目相对,谢翊和的狭眸逐渐冷却,顿时没了兴致。 “阿棠,你这就没意思了。” 他松开姜遇棠的手,站直身子,冷淡地说道,“我知道你白日里去了猎场,心里不痛快,但你耍这种把戏还威胁不了我。浅浅她对我意义非凡,我不可能为了你赶走她。” 云浅浅,便是谢翊和放在心尖上的那位白月光。 “你放心,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姜遇棠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又接着道,“三年了,我累了,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谢翊和一脸讽刺,根本不相信姜遇棠会舍得和离。 忽然,他的目光捕捉到了桌子上的契文…… 那是姜遇棠在盘点清算的嫁妆单子! 谢翊和愣了愣,再看向姜遇棠坚定的神色,突然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姜遇棠是真的不想和他过下去了! 谢翊和的心头陡然窜起一股无名火,“阿棠,你这是在耍我吗?” 他直视着姜遇棠的眼睛,好心提醒道,“可别忘了,世子夫人这个位置,当初是你自己寻死觅活哭着求来的,如今这么快就后悔,不想坐了?” 谢翊和是安国公世子,当朝大都督。 三年前,姜遇棠听闻谢翊和在议亲,为了嫁给他,不惜在家中闹自杀。 恰逢此时,谢家有把柄落在姜家手中。姜遇棠的爹娘,镇远侯夫妇在无奈之下,便借此威胁,逼着谢翊和娶了她。 这件事对谢翊和来说,是莫大的屈辱。 可他作为未来的安国公,他不得不为整个国公府负责,那时他心中无人,却也需要一位世家宗妇撑门面,便这样与姜遇棠将就了三年。 “天底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我的世子夫人。” 谢翊和狭眸中满是讥诮,替她分析。 “何况阿棠,你已不再年轻,别再天真了……” 他继续说道,“且不说你在床上毫无情趣,连取悦男人都不会,就单说岳父岳母都远在边关,你在京城举目无亲。你觉得你离了我,出了这国公府,一个人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姜遇棠听到这些话,麻木的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的爹娘,镇远侯夫妇一生清廉,却因替女儿威胁谢家,违背了良心,添上了一笔黑历史。 自此,对她这个不孝女彻底寒了心,掏空家底给了她一笔不菲的嫁妆后,便带着兄长和妹妹远去边关受罚,和她再未有过任何的联络。 这件事,一直是姜遇棠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疤,而谢翊和,显然是清楚这一点的。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谢翊和竟会亲手撕开这道伤疤! 姜遇棠的情绪微微失控,极力压抑着,语气中仍流露出几分悲切,“和离之后我自有打算,就不劳谢大人费心了!” 谢翊和没想到,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姜遇棠还在坚持。 更关键的是—— “你唤我什么?” 谢翊和不可置信,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忍不住反问道。 要知道,自二人成亲以来,即便吵架生气,姜遇棠再有情绪,也都是唤他夫君的,这还是头一次,她用如此生疏的方式称呼他。 过去的姜遇棠在他面前,一直都很柔顺……至少表面如此。 她突然的反叛,让谢翊和心底涌起一阵烦躁。 二人面对面站在桌子两侧,姜遇棠直视着谢翊和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喊道,“谢大人!” “很好。” 谢翊和的指骨紧握,面色阴沉,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屋子内一片死寂,沉默得令人心惊。 半晌后,谢翊和冷笑一声,“阿棠,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爱情。” 他狭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姜遇棠,声线凉凉地又说道,“我不可能同意和离,也不想跟你在这里做毫无意义的争执,你自己好好冷静冷静吧。” 谢翊和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梦园。 书桌后的姜遇棠,脸色无比难看。 她出身武将家族,虽是女子,却自幼跟随祖父习武,十岁时,父亲将她送去梅山学艺。之后为了嫁给谢翊和,才花费时间学习三从四德、女德女训,掌管中馈。 谢翊和凭什么认定,她离了他就会过得很惨? 单是她的嫁妆,就足以让她这辈子衣食无忧,她没必要在国公府继续委屈自己。 和谢翊和的婚,她离定了! …… 次日,姜遇棠起床梳洗完毕,便前往婆母谢夫人的院子。 安国公府,世袭爵位,作为京中的百年望族,极为注重规矩,晨昏定省必不可少。 姜遇棠如今还是谢家的儿媳,而她的婆母,安国公夫人本就不喜欢她,若是不去,定会借此刁难。 她走进屋子时,谢夫人已坐在妆奁前,由人伺候着梳头。 “儿媳给婆母请安。”姜遇棠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谢夫人目不斜视,连个眼风都没给姜遇棠。 一屋子的女眷纷纷看了过来,她们知道,谢夫人这是为昨夜谢翊和生气离开梦园、睡在书房的事不高兴,故意给姜遇棠这个儿媳妇下马威呢。 接下来,可有姜遇棠受的了! 众人交换着眼色,都准备看好戏。 雅致的屋子中,安静得连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姜遇棠俯身给谢夫人行礼,却未得到回应,还尴尬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她眼眸一沉,缓缓收礼直起身子。 果然,下一刻,谢夫人身旁的刘嬷嬷立刻站了出来,当众训斥起来,“夫人还没免礼,你怎么能擅自起身?你是不懂规矩,还是仗着夫人心善,故意给她难堪?” 刘嬷嬷深受谢夫人器重,平日里便十分傲慢,极不好相处,往日里经常明里暗里欺辱姜遇棠。 上一世,像这样当众拿着规矩,劈头盖脸教训她的情况数不胜数。 姜遇棠一心想要讨好婆母,每次都只能像孙子一样,被刘嬷嬷训得不敢抬头,忍着委屈。 “这就是你们姜家的教养吗?” 刘嬷嬷皱着眉头,嫌恶地打量着姜遇棠,“难怪会做出不敬夫君的事,这要是传出去,简直让人耻笑!” 谢夫人并未阻止。 众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同情怜悯的目光,纷纷落在站在中央的姜遇棠脸上。 她们都以为姜遇棠会窘迫地认错,没想到…… 姜遇棠抬头看向刘嬷嬷,问道,“你说什么?” 刘嬷嬷不屑地一笑,“少夫人您就算不高兴,老奴也要说,我们国公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您礼仪规矩都不全,丢自己的人无所谓,可别给我们国公府抹黑!” 姜遇棠一脸诚恳地请教,“哦,那可否请刘嬷嬷过来指点一下我的礼仪?” 刘嬷嬷正求之不得。 她拿起戒尺,毫无顾忌地走了过去,刚要开口,“啪”的一声巨响,姜遇棠猛地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第一卷 第3章 狠狠的一耳光 这一巴掌又快又狠,姜遇棠使出了十足的力气。 刘嬷嬷那整齐的发髻都被打歪了,她双目圆睁,满是不可置信,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肿起来,嘴角也破了皮。 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就连候在屋门口的下人,都没想到这位一向优雅文静的少夫人,竟会突然动手! “少夫人,老奴这是为您好,您这是干什么?” 刘嬷嬷捂着脸,几乎被气疯了。 她本想替谢夫人出气,顺便在这些庶女、庶媳面前立立威,没想到反被姜遇棠教训了一顿。 “一个奴才,竟敢骑在主子头上撒野,好日子过久了,都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姜遇棠眼眸冷冷,接着说道,“婆母都还没开口,你倒先替她做主了,拿芝麻大点的事故意来找我茬,还一口一个你们国公府,你究竟是国公府的下人,还是国公府的祖宗?” 姜遇棠言辞犀利,刘嬷嬷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向谢夫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夫人,老奴冤枉啊……” 谢夫人此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姜遇棠这一巴掌,打的可不只是刘嬷嬷的脸,还有她的颜面! 可她方才的话,也将自己给架了起来,若是因此发难,反倒坐实了苛待儿媳的罪名。 谢夫人重新审视起姜遇棠,她竟不知自己这个向来逆来顺受的大儿媳妇,还有如此厉害的一面! “刘嬷嬷,谁准许你替我做主了?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了,自己滚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谢夫人嘴上虽是在责怪刘嬷嬷,语气却轻描淡写,就这么把事情揭过去了。 刘嬷嬷狼狈地捂着脸应下,得意地瞥了姜遇棠一眼,退出了主屋。 “你也是,跟个下人计较什么,还亲自动手,哪里有世家宗妇的样子?”谢夫人坐在妆奁前,不悦地皱着眉,说了姜遇棠几句。 接着,她又对梳头的婢女说,“阿棠来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这明显是要姜遇棠来伺候她。 姜遇棠只得走上前,从婢女手中接过梳子。 前世今生,她没少伺候谢夫人洗漱,熟练地帮她挽起发髻。 “还是你服侍得称我心。”谢夫人望着铜镜中的姜遇棠,眉眼和蔼地夸赞了一句。 她又说道,“阿棠,在这些妯娌姊妹当中,我最疼的就是你,所以你使小性子,一个人霸占着翊和,我也从来没插手多说什么。” 姜遇棠垂着眼眸,手上的动作不停。 她心里清楚,谢翊和根本不爱她,她哪里有霸占他的本事? 谢翊和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心思都放在朝堂之上,无暇顾及儿女私情,所以后院暂时只有姜遇棠一人。 谢夫人曾多次提议给谢翊和纳妾,都被他驳回了,谢夫人不是不想插手,而是拗不过谢翊和。 姜遇棠知道谢夫人这话的意思,无非又是在催她生孙子了。 很久以前,姜遇棠也曾渴望能有一个属于她和谢翊和的孩子。 但谢翊和坚决不准! 或许在他心里,觉得她姜遇棠不配生他的子嗣! 所以每次房事结束后,他都会派人盯着姜遇棠喝避子汤,这种床帏私事又无法对外言说。 谢夫人盼孙心切,便不断对姜遇棠施压,三年来,给她灌下了无数各式各样的汤药。 “可是阿棠,这都三年了,你这肚子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一点儿都动静都没有?” 谢夫人略带愠怒地扭头询问,却忘了姜遇棠正在为她佩戴耳饰,这一扭头,自己反倒被扯疼了。 “嘶……你怎么做事的!” “大嫂,你瞧瞧,都弄疼娘了,这般笨手笨脚,能做好何事?还是让我来吧!”谢朝雨风风火火地闯进屋子。 谢夫人育有二子一女,谢朝雨便是她的小女儿,也是谢翊和的嫡亲妹妹。 此时,姜遇棠已替谢夫人梳好了妆,只差佩戴耳饰这最后一道工序。 谢朝雨快步上前,全然不顾姜遇棠是否同意,一把抢走她手中的耳饰,还顺势将姜遇棠挤到了身后。 “娘,我手轻,保证不会像大嫂那般弄疼您。” 谢朝雨一边说着,一边替谢夫人戴上耳饰,随后故作惊讶地望着铜镜,说道,“哟,这还是我娘吗?经我这么一打扮,简直年轻了好几岁,说您是大姑娘,都有人信呢!” 谢朝雨巧言如簧,逗得谢夫人眉开眼笑。 “就你会哄我开心。” 母女二人相谈甚欢,其乐融融,姜遇棠则被彻底排挤在外。 屋内其他女眷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在大夫人房中,任劳任怨干活的总是姜遇棠,可到最后,坐享其成、讨得谢夫人欢心的,却始终是谢朝雨。 “对了,我还给大嫂带了个好东西。” 谢朝雨眼珠子滴溜一转,余光不怀好意地瞥向姜遇棠,随后神神秘秘地掏出一枚黄色符纸。 “娘,您不是一直为大哥的子嗣之事忧心吗?今儿一早,我特意跑去寒山寺,诚心向大师求了这张送子符。大师说了,只要将其烧成灰,让大嫂兑水喝下,不出一月,大嫂便会有喜讯传来,您就等着抱大胖孙子吧!” 谢夫人一眼便看穿了女儿的小心思,不过此刻她正被谢朝雨哄得高兴,便佯装嗔怒地轻敲了下谢朝雨的额头。 “姑娘家的,说话做事没个正经!不过难得你有这份心意,阿棠,你将这符纸烧了喝了吧。” “我来我来!” 谢朝雨表现得异常殷勤,拿起火折子点燃符纸,兑了一杯黑乎乎、漂浮着灰烬的水。 她满脸笑意地从桌上端起水杯,走到姜遇棠面前。 “大嫂,平日里娘给你开的药你都喝,我这一番好意,你可千万别推辞。喝了这符水,你定能给大哥生个大胖儿子,到时候京城里那些人,就再也不敢说你是不下蛋的母鸡了。” 谢朝雨看起来是为了她好。 可—— 那符水里面偷偷加了东西。 前世的姜遇棠被逼着喝完,腹痛不止,闹了整整两天的肚子,引得国公府上下耻笑不止,之后谢朝雨就更是拿她当做消遣,肆无忌惮的来捉弄她。 重生归来,姜遇棠深知,一味的退让并不会换来安宁,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 她的眼底一片冰冷,“我不想喝。” 谢朝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大嫂,你可别太自私了!你自己没本事生养,让娘抱不上孙子,我好心帮你,你却如此不识好歹,莫不是存心要断了大哥这一房的香火?” “我岂敢?” 姜遇棠微微一笑,“大夫给我检查过,我的身子并无问题。你若实在心急,倒不如将这符水给你大哥喝了。” “这符水大哥怎能喝?” 谢朝雨顿时愤怒地瞪大双眼。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又指责道,“好啊你,不体谅娘亲盼孙之心也就罢了,竟还反过来质疑大哥的身子有问题?” 姜遇棠称自己身子无恙,那言下之意,有问题的岂不就是谢翊和了? 恰在此时,今日沐休的谢翊和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这番言语。 他猛地停下脚步,整个人愣在了廊下。 第一卷 第4章 求道和离圣旨 姜遇棠神色淡定,平静的说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谢朝雨一时语塞,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我大哥那些发小,哪家不是孩子满地跑了,唯独我大哥,被你拖累至今尚无子嗣。” 谢夫人也皱起了眉头,“阿棠,雨姐儿也是一番好意,你怎能如此不懂事?你既已嫁入国公府,便应以谢家的子嗣为重,否则外人定会觉得你善妒又无用!” “旁人的嘴,我管不住。” 姜遇棠眉眼间满是淡漠,“若娘也是这般想法,那今日便为世子爷多纳几房妾室,让她们早日为谢家开枝散叶。” 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谢翊和的房中就算进上一百个妾室,她都无所谓。 如此一来,倒正好能让阖府上下都看清,谢翊和房中只有她一人,究竟是她善妒拦着不让,还是她谢夫人放不进去人。 谢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娘,若无其他事,儿媳便先行告退了。” 姜遇棠言罢,在众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目光中,从容淡定地转身离去。 可未曾想,刚一出门,便与谢翊和撞了个正着。 她面无表情,径直与他擦肩而过,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带着春桃离开了院子。 谢翊和面上顿时一片阴沉。 再听屋子内,传来了谢夫人愠怒的声音,“反了她了,真是愈发不像话!不过是好心让她喝个符水,又没委屈她,她倒先闹起来了!” 话音刚落,谢翊和走进屋子,听到这些话,长眉紧紧拧在了一起。 “翊和……” 谢夫人一愣,满脸错愕,“你怎么来了?” 谢朝雨赶忙告状,“大哥,方才那女人说的话,你听见了吧?她对我和娘都这般无礼,你可得好好教训她,为我们出这口气!” 谁料—— 谢翊和却对谢夫人道,“母亲,是我一心扑在仕途上,不想要孩子,与阿棠无关。往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莫要再让她喝了。” 说罢,又看向谢朝雨,“还有你,日后对长嫂说话客气些,不许无礼!” 谢夫人惊愕不已。 谢翊和向来对姜遇棠不上心,这还是头一回主动为她说话。 谢朝雨心中不服,正欲回嘴,谢夫人赶忙拉住她,生怕女儿惹得谢翊和更加不悦。 毕竟,若真要追究起来,此事过错在女儿。 谢夫人率先询问起子嗣之事,谢翊和敷衍了几句,便借口离开了。 他虽不爱姜遇棠,亦厌恶当年她强嫁之事,但暂时还没有更换妻子的打算。 况且,姜遇棠容貌姣好、身段婀娜,至少在夫妻之事上,谢翊和颇为满意。 正因如此,他愿意暂且做出让步。 也希望姜遇棠见好就收,差不多得了。 谢翊和突然维护姜遇棠的消息,如风般在府中传开,等梦园也知道之时,谢翊和这才见了姜遇棠。 梦园的主屋内,姜遇棠拿着书,一脸恍惚地坐在软榻上。 见此,谢翊和先开了口。 “孩子的事我和母亲解释过了,也训斥过朝雨了,这样的事今后不会再发生了,你要是还有其他什么要求,也可以直接对我说。” 姜遇棠安静听着。 她认识谢翊和这么多年,多少了解他的性子,他从不沾手后宅的事,更别提是和她有关了,如今谢翊和破天荒肯为她出头。 按道理来说…… 她应该感激涕零的接受,才不算辜负了他的恩赐。 谢翊和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又接着说,“不过避子汤,不会停,你还是照旧喝。” “那万一要是有了呢?” 姜遇棠突然很想问。 谢翊和掀了掀薄薄的眼皮,轻描淡写回了她两个字。 “流了。” 姜遇棠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她庆幸自己没有犯蠢,偷换了避子汤,不然那才是真的害人害己。 谢翊和方才是说了软话,可他的让步中…… 只字未提云浅浅,也就是说她一旦接受,那么未来仍旧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而她,则会被继续困在这充满绝望,而又窒息的婚姻牢笼中。 姜遇棠是真的累了。 “我……” “世子!” 姜遇棠刚想要和谢翊和说个明白,自己这不是在和他闹,外头突然有人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话,是谢翊和的近身暗卫、楚歌。 楚歌进来,恭恭敬敬对着谢翊和行了一礼,看向姜遇棠的眼神冷极,没有任何尊敬。 “怎么了?”谢翊和转身问。 楚歌并不避讳姜遇棠这个正妻,直言说,“云小姐问您,晌午还要去她那儿用饭吗?” 谢翊和的长眉一拧,“她还没有吃?” “她一直在等您。”楚歌低头回。 “胡闹。” 谢翊和再没给姜遇棠一个眼神。 他没有半分犹豫地抛下她,疾步出了主屋,去寻另一个女人。 楚歌讥诮扫了眼姜遇棠,跟了上去,主仆二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梦园。 春桃站在门口,被气得心肝脾肺疼。 “姑爷难得主动来找您修复关系,话都还没有说上两句,那狐媚子便按捺不住的跑来抢人了。还有这楚侍卫也真是的……” 她愤愤不平地骂道,“仗着受姑爷的器重,从初入府就对咱们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如今来了个云小姐,可算是显着他了。” 谢翊和对姜遇棠不上心,连带着他的亲信,也对姜遇棠没什么好脸色。 春桃越骂越委屈。 姑爷不许她家少夫人生孩子。 她家少夫人往后没有子嗣傍身,后半辈子要怎么过啊? 姜遇棠平静的放下书起身。 “过来给我更衣梳妆。” “少夫人,您这是要去哪?” 春桃回来,愣了愣,“是要去找老太君,让她老人家主持公道吗?” 谢老太君,是谢翊和的祖母,是国公府中唯一愿意庇护姜遇棠的人。 姜遇棠不想再为谢翊和争风吃醋,做那些跌份儿的事。 她看出了谢翊和的态度,不打算和离,想要继续维持现状。 可这样的婚姻,对她姜遇棠而言,如钝刀子割肉,是持续不断的痛。 她不想又一次的去见证,谢翊和爱另一个女人的过程。 也不想再忍气吞声,忍到谢翊和一年之后主动和她提出和离。 姜遇棠望向窗外,眼眸折射出了一道冷锐。 “我要进宫,求陛下做主和离!” 第一卷 第5章 不会再伺候他 春桃却被这话给惊得目瞪口呆。 之前姜遇棠提出和离…… 她一直认为,姜遇棠是因云浅浅的事不满,想要吓一吓谢翊和而已。 “少夫人,您,您别冲动,这事您可考虑清楚了?这要是一旦进了宫,由陛下做了主,那就是半点儿的转机都没有了……” 春桃惊慌失措,赶忙继续道。 “姑爷再怎么对云浅浅上心,但究竟您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连个妾室都算不上,怎么着绕不过您去,要不然您再忍一忍,兴许姑爷会回心转意呢?” 春桃还想要再劝一劝姜遇棠,姜遇棠的内心却是前所未有过的坚定。 “傻姑娘,你以为国公府上下为什么敢这样作践我们,不就是料定我被谢翊和吃得死死的,肯让步吗?” 姜遇棠扭头,笑了笑,“不蒸馒头争口气,离了国公府,我们照样能过得好,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劝我,也别再说这样没出息的话了。” 春桃心中茫然,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她拗不过姜遇棠,只得扶她去了屏风后更衣梳妆。 午后,两个人就出了国公府,直奔皇宫而去。 天穹乌云密布,死寂沉沉。 长长汉白玉台阶的尽头,是朱漆大门紧闭着的御书房,带刀侍卫森严的守在两侧,气氛威严而又肃穆。 姜遇棠和春桃在外头等待传唤。 北冥如今的君王,北冥璟,昔年曾跟着她的祖父习过武,称得上是她的半个师兄。 姜遇棠希望北冥璟能看在祖父的面子,以及同门师兄妹的情分上,允了她与谢翊和和离的请求。 然而——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她却连这位‘师兄’的面都没有见到。 姜遇棠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她想要再等等,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初春的寒风犹如冰刀,姜遇棠站在御书房侧边的柱子旁,裸露在外的肌肤冻得生疼,双颊通红一片。 她死死盯着御书房的大门,如木雕塑般站着,一动不动,身子冷得麻木,手脚都失去了知觉。 春桃心疼地看向了姜遇棠。 这条路,只怕是行不通…… 忽然,咔哒一声,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太监常顺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 姜遇棠双睫一颤,赶忙上前问,“常顺公公,可是陛下愿召见了?” “这……” 常顺想到皇帝的拒绝,面上露出了为难。 他委婉道,“世子夫人,您今儿个来的可真不巧,陛下这会儿正忙呢,没功夫见您,这天也怪冷的,您都冻成什么样了,不如就先回去吧。” 姜遇棠听到这话,心顿时凉了半截。 陛下不愿意见她。 也是。 如今的谢翊和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而她的祖父早已身陨,多年前的那点儿情分,勾不起这位年轻帝王的半分心软。 终究是她天真了。 常顺看着姜遇棠被冻得发紫的双手,有些不忍的对春桃说,“快点儿扶你们夫人回去吧。” 春桃赶忙应下,扶着姜遇棠就往回走。 宫道冗长,一眼望不到头。 “少夫人,和离的事,要不然就这样算了吧……”春桃压低了声音,忐忑道。 姑爷本就不同意和离,要是让他知道少夫人在背地里的谋划,她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姜遇棠的脸色无比难看。 云浅浅不是什么好人,上一世入住国公府之后,没少撺掇着谢家的那群人算计她。 要是真就这么算了,那她们又要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朱墙绿瓦,姜遇棠边走,边思考。 皇帝不肯见她,无非是因为她的价值还不够,何况这还是朝臣的家事,他自然是不会出手。 可要是…… 让皇帝欠了她一个不得不偿还的人情呢? 想到这儿,姜遇棠也记起了前世一件关系到皇帝性命的大事。 皇帝被敌国探子暗算,身中罕见奇毒,令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命悬一线之际,是谢翊和从民间寻来名医,这才让皇帝勉强撑过了这一关。 皇帝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余毒难清,自此一病不起,常年缠绵于病榻。 姜遇棠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如今这个时间点…… 皇帝已经被敌国探子暗算了。 他体内的暗毒,将于七日后在行宫发作。 如果她抓住这个机会,救下皇帝,那不但与谢翊和和离势在必得,日后做什么都会方便些。 姜遇棠少时顽皮,被送去过梅山学艺,曾学习过医术,师父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她跟着修习过数年,兴许可以试一试。 姜遇棠的眼中一暗,出宫回了国公府梦园之后,就叫春桃去派人打听了一下,太医院近日来是否在招收医女。 她虽学过,但常年待在后宅,并无施展的机会,如今急需要一个有说服力的身份。 这件事给了姜遇棠一个灵感,她要抓住前世一切有用的信息,为自己所用。 姜遇棠坐在桌前,专注回忆。 而后,她又吩咐,“还有,给我名下铺子不景气的那几个老板,拨上三千两银子,叫他们去采些买商船。” 未来的北冥,海上生意发达,提前投资,必赚的盆满钵满。 和离后的生活,也要打算起来了。 春桃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是,奴婢这就去。” 屋子里,姜遇棠一个人坐在桌前忙活。 一时无话。 暮色四合,夜晚来临。 谢翊和来了梦园。 他和姜遇棠成婚后,除非吵架,其他时间都是睡在一起的。 姜遇棠也乐意伺候他。 虽然她在床榻上有些放不开,但都是在尽力配合,满足他过分的要求。 如今他们已经和好,那谢翊和没必要委屈自己睡书房。 只是这次—— 偌大的主屋内,不见了姜遇棠,只剩下一个别有用心的美婢,还是姜遇棠安排的! “世子爷,少夫人说了,她的身子不舒服,怕染了风寒给您,就去隔壁屋歇下了,还特别吩咐了让奴婢服侍好您……” 那婢女粉面桃腮,说着就羞羞答答的走上前,来解谢翊和的腰带。 “夜深了,奴婢服侍您就寝吧。” 谢翊和闻言,狭眸猛地一沉。 第一卷 第6章 放弃掌家权 “出去。” 就在那婢女的手即将触碰到谢翊和衣衫的瞬间,他陡然出声。 声音仿若寒潭之水,透着彻骨的冷漠。 婢女的手瞬间僵在半空,尴尬不已,讪讪说道,“世子爷,要是奴婢就这么走了,只怕少夫人会不高兴……” 实际上,少夫人高不高兴倒在其次,最关键的是,谢翊和的母亲会不高兴。 这婢女本就是谢夫人特意安排过来的。 谢夫人被姜遇棠之前的行为气得不轻,心想既然姜遇棠不介意给谢翊和纳妾,那她也不必再客气,直接借着姜遇棠的名头往谢翊和房里塞人。 谢翊和的耐心已然耗尽,冷冷地斜睨了婢女一眼,沉声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一眼仿若一道寒光,令婢女心中发毛,一股森冷的寒意自脚底陡然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当下,她便不敢再有丝毫停留,低着头,喏喏地退出了主屋。 琉璃灯罩内的烛火轻轻摇曳。 谢翊和步入内室,屋内空荡荡的,他独自坐在冰冷的床榻之上,俊美的面庞在昏暗中显得晦暗不明。 一夜悄然过去,寂静无声。 姜遇棠有许多日常用品都未来得及搬到新住处,次日清晨起床后,便前往主屋梳洗。 她本不太想与谢翊和碰面,知晓他每日晨起都有练武的习惯,便仔细掐算好时辰,带着春桃一同前往。 姜遇棠踏上台阶,掀起门帘走进主屋,却冷不丁对上了一双沉冷的狭眸。 正是谢翊和。 他静静地坐在圆桌前,并未如姜遇棠所期望的那般避开。 满室晨光洒落,下人们皆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忙碌着,整个屋子的气氛犹如一潭死水,沉闷而凝固。 “早。” 姜遇棠略作思忖,还是率先打了招呼,轻声问道,“你练完武了?” 她想,若是谢翊和练武的时间有所变动,那日后她便再早些过来。 谢翊和照旧没有搭理。 他的眼神冷漠,就仿佛她姜遇棠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姜遇棠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心中并未因他的冷淡而泛起丝毫波澜,也不再像往昔那般,强忍着内心的难过,换上热情的笑脸去刻意讨好、纠缠。 她径直越过谢翊和,朝着妆奁走去。 未曾想,就在与谢翊和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突然开口了。 “你每日搞这些把戏,不累吗?” 姜遇棠闻言,猛地停下脚步,满心疑惑地看向谢翊和。 “我想要纳谁,自有决断,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谢翊和站起身来,身形颀长高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眉心处满是不耐之色,冷冷说道,“你是世子夫人,不是拉皮条的老鸨子,别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就将那些香的臭的,都推到我的床上来试探,你不嫌累,我还嫌脏。” 这话羞辱意味极强,还是当着下人的面,是半点儿的颜面都不给姜遇棠留。 屋子内的下人们偷偷觑了过来。 姜遇棠的手指一紧,火光电石之间明白了过来。 她皱眉问道,“有人给你房中塞人了?” 谢翊和却已经认定了是姜遇棠,不愿意和她说话,直接掀帘出了主屋。 “少夫人也是你们一个个可以打量的?都下去!” 春桃见不得姜遇棠受辱,当下便将屋子里看热闹的下人们给打发了出去。 待里面只剩下她们主仆之后,她双目满是关切,“少夫人,您、您还好吗?您别难过……” 谢翊和对姜遇棠的成见很深,认定她为爱不择手段,用旁的女人去试探他的心意,自然称不上是什么稀奇的事。 姜遇棠的心上大抵是被扎满了刀子,竟觉得也不过如此了。 她的表情平静,淡漠的说道,“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他对我的看法,有什么可难过的,先梳洗吧,接下来还有的要忙呢。” 既决定了利用救皇帝,与谢翊和分开,那她就不想再拖泥带水了。 她打算尽快理清楚国公府的总账,将她一直看重,且引以为傲的掌家之权交出,与谢翊和正式的分割清楚。 “是,少夫人。” 春桃应下。 谢夫人可能是因为昨夜的事心虚,今日姜遇棠梳洗完毕,去她那儿请安,倒是没受到太多的为难,姜遇棠简单和这一家子用过早膳,就回梦园开始理账了。 梦园的侧屋内,姜遇棠让春桃将账本给搬了过来,整齐摆在了桌子上。 安国公府家大业大,其实一开始,谢翊和是不同意姜遇棠这个新妇来掌家的,但…… 姜遇棠不想被谢翊和给看贬了,也为了多接近他一些。 故而在明知谢夫人让出掌家之权是不安好心,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谢夫人舍不得花自己的小金库,又还想要让安国公府的荣耀远胜过京中其他的世家,就勒令姜遇棠必须解决这个难题。 姜遇棠没了办法,为了讨好他们,让谢翊和刮目相看,便不惜自掏腰包,用每个月嫁妆铺面庄子里的进账,来支撑着这偌大的安国公府,叫他们过上了比从前还要更滋润的生活。 姜遇棠毫无怨言的付出,三年下来,成功得到了国公府上下的认可。 所有人都看得出她这样做是为了讨好谢翊和。 也没有人会相信姜遇棠会舍得放弃她这作为世子夫人仅存的尊严。 管家过来送账,看着忙碌拨弄算盘的姜遇棠,都习惯性觉得她这是要在掌家之事上好好表现,讨谢翊和的欢心。 毕竟…… 谢翊和与姜遇棠分房的消息在阖府上下传开了,他们都认为这俩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矛盾,以至于谢翊和连见都不愿意见她了。 专注起来的时间总是格外过的飞快,转眼间,日落西山,来到了傍晚。 “小的见过少夫人。” 有下人悄声进了侧屋。 姜遇棠还在忙,没有抬头,“怎么了?” 那下人回,“世子爷说要您煮好茶,亲自送到他书房里去。” 当初姜遇棠为了让谢翊和喜欢上自己,得知他喜好品茶,便在这上面下足了功夫,学的了一手煮茶的好手艺。 谢翊和尝过之后,每逢在家指定了要喝她煮的茶。 姜遇棠的心中无比欢喜。 可是后来…… 她渐渐发觉,谢翊和也仅仅是喜欢她喝的茶,对她的态度依旧冷淡疏离。 而且,她每次煮好了茶,都是由下人来取的,完全不给她半点儿靠近谢翊和的机会。 这一次,却居然主动让她去送。 姜遇棠还没有忙完,直接拒绝,“我没空。” 她为什么要再为谢翊和浪费自己的时间? 第一卷 第7章 她早已死心 谁料,那下人听完,哭丧着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少夫人,小的就只是个来传话的,而且世子爷今儿个的心情不好,要是小的就这么回去,免不得要挨一顿板子受皮肉之苦,还往少夫人行行好,垂怜一下小的。” 话落,他便砰砰砰的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都红了。 姜遇棠抬头皱眉。 她不想去,可也不想为难一个下人。 算了,就最后一次吧。 明日她就将这泡茶的手艺,随意找个人教了,省得他再为这种小事打扰她。 姜遇棠应下,煮了谢翊和向来爱喝的江南风团雀舌芽茶,淡淡清苦的气息弥漫出来,满满一壶,她放在了木托盘上便出发了。 谢翊和的书房离梦园并不远。 橘红色的余晖洒下,花木修建整齐,青石板铺着的小径尽头,就是目的地。 姜遇棠抵达,单手敲门,却不成想,这门就是虚掩着的,她的手刚一触碰上,就自己个儿打开了,书房里面的场景顿时一览无余。 紫檀木的书桌后,云浅浅坐在谢翊和的腿上,两个人亲密无间,好像是在…… 抱着缠绵! 空气陡然凝固。 姜遇棠握着托盘,错愕僵硬在了原地。 “啊!姜姐姐来了啊……” 云浅浅清秀的容颜满是绯红,惊呼一声,赶忙从谢翊和的腿上下来,看向姜遇棠的目光局促,“我不是故意的……” 谢翊和的长眉紧拧,狭眸中折射出一缕厉色,“谁允许你过来的?” 姜遇棠没想到这一世,谢翊和与云浅浅的发展速度居然如此之快,快到让她如此措手不及。 谢翊和的话音刚落,就在这时,楚歌快步而来,不悦瞪向了看姜遇棠,仿佛她才是那个要破坏人家夫妻关系的人。 “少夫人,世子他不想看到你,请你马上离开!” 对此,谢翊和没有异议。 他冷冷说道,“再有下次,你也不必掌家了。” 姜遇棠已经不打算掌家了。 她未再看书房内的人一眼,将托盘塞到了楚歌的手中,看着他道。 “又想我看到,又怕我闹起来,你自己矛不矛盾?有在这儿算计我的功夫,不如替他们把好门。” 楚歌被她拆穿,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只是想姜遇棠能有些自知之明…… 姜遇棠无所谓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想,撂下这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人了。 她大步流星,背后隐约传来云浅浅娇柔的安慰声。 “翊和哥哥,姜姐姐她是不是生气了,你别和她计较……” “……” 姜遇棠一路走回梦园,廊下有下人正在聊天。 “听说云小姐去书房找世子爷了。” “云小姐好漂亮啊,说话温温柔柔,看起来知书达理的,世子爷可喜欢她了,只怕是日后抬成平妻都有望呢……少夫人!” “少夫人,我们就只是随便聊聊……” 那俩人正聊着,见姜遇棠过来,顿时尴尬不已。 但令他们意外的是,姜遇棠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嗯了一声,便越过了他们上了台阶,进入了侧屋当中。 云浅浅都过分到登场入室,钻进世子爷的书房了,一直深爱世子爷的少夫人,不但没有大闹一场,甚至连火都没有发一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可真是稀奇。 …… 姜遇棠经历一世,亲眼见证过谢翊和对云浅浅的失态和执着,对他们俩人的事早有了承受能力,方才的那点儿场面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 相反的,她知道了谢翊和这会儿不在主屋,叫春桃抓紧时间,将自己在主屋中的日常物品都给拿了过来。 春桃的办事效率很高,马上就安置好了。 姜遇棠在侧屋内继续处理账本,就见春桃一直趴在窗户口,似在观望着什么。 她不禁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春桃扭头,犹豫说,“奴婢在看姑爷会不会过来……同您解释一下书房内发生的事……” 可是梦园主屋内的灯都已经熄了。 姑爷好像并没有要来侧屋找姜遇棠解释的意思。 春桃的心头酸涩的厉害,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明明姜遇棠才是谢翊和的正妻,而那个云小姐才不过来了两日,谢翊和就如此的上心。 那她们少夫人在国公府中的三年算什么? 姜遇棠不知道该怎么和春桃解释这才只是一个开始,便转移开了话题,问道,“太医院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春桃听到这话,这才从难过的情绪中回神。 “奴婢打听过了,太医院的确是在各处贴了告示,在招收医女,不过听说考核挺难的,而且……” 春桃停顿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梨花院的那位也报了名。” 国公府梨花院住着的人,是云浅浅。 姜遇棠知道云浅浅也会报名。 她面不改色,“她报她的,我考我的,不搭理就成。” 云浅浅初来乍到,这会儿正忙着摸情况国公府的情况,讨好众人呢,暂时不会贸然出手对她做什么。 春桃见此,不再多言。 隔天,姜遇棠起床,照例去了谢夫人的院子,然后和那一群乌泱泱的人抵达了膳厅,打算吃过早饭后就和春桃出门去太医院。 女眷云集,坐在了八仙桌前,地上铺着厚实的锦垫,丫鬟婆子们候在外头。 谢夫人叫姜遇棠坐在了她的身边,亲热拉住了她的双手。 她低声道,“阿棠,孩子的事,是我心急了,也是我这个做婆母的关心不当,让你平白无故喝了那么多汤药,你可千万莫要放在心上和娘计较啊。” 姜遇棠垂目,眼底藏着讽刺,知道谢夫人还藏着后话。 不出意料,谢夫人说着说着就话锋一转。 “翊和呢,哪里都好,样样拔尖,用不着我多操心,可唯独在子嗣上,他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糊涂,有些话我这个当娘的不好和她说,翊和疼你,就全靠你帮我去点醒他了。” 谢夫人是希望她去劝谢翊和要个孩子。 姜遇棠除非是疯了,才会去找谢翊和自取其辱。 她看着谢夫人的眼睛。 “娘,您应该知道我和世子分房了吧,他昨儿个突然冲我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说我给他塞人,我到现在都还一头雾水,娘,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第一卷 第8章 休想染指我的东西 谢夫人当然知道,因为那美婢就是她塞的。 她嘴角的笑容僵住,尴尬地松开了握着姜遇棠的手。 “可那总不能由着他就这样下去吧?” 姜遇棠不接茬。 她恭顺道,“婆母,您先用膳,别气坏了身子。” 谢夫人这下是真的气不顺了。 这个姜遇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娘,我大嫂连怀孩子的权利都没有,昨儿个傍晚还被我大哥给赶出了书房,俩人都已经分房了,你还看不清我大哥有多讨厌她啊,又指望她能做成什么事?” 谢朝雨坐在谢夫人的另一侧,见自己母亲被拒绝,她心中暗恼,直接扬声讽刺,“这些话,你还不如留着给新来的云浅浅说呢。” 八仙桌前的其他一众女眷们,并不知道谢翊和房中发生的事,听到谢朝雨的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家二房夫人就更是糊涂了。 “三小姐,你在说什么啊?” 谢朝雨就等着有人开口问呢。 她幸灾乐祸看向姜遇棠,直接当众撕开了她隐痛的伤疤。 “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原来我大哥真正想要娶的人,是云浅浅,所以才不许我大嫂怀孕,灌她避子汤喝呢。” 语毕。 众人都朝着姜遇棠投去了震愕的眼神。 怪不得姜遇棠这几年喝了那么多药肚子都没有动静,敢情是世子爷心有所属,不允许她怀孕啊。 她们都还以为姜遇棠这个当家夫人有多风光呢,没想到在自己夫君面前,连个妾室都不如…… 茶余饭后,又有的聊了。 “你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呢。” 谢夫人假模假样阻止,却没有否认谢朝雨的话。 谢朝雨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娘,你知道我向来心直口快,藏不住事。” 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看得二夫人的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无比后悔自己多嘴去问,给了姜遇棠这难堪。 二夫人看向姜遇棠,安慰道,“阿棠,你别多想,你是世子爷的正妻,他迟早会让你怀孕的。” 只可惜…… 二夫人再怎么替姜遇棠挽尊,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谢朝雨方才的话,也让谢夫人想起了梨花院的云浅浅。 谢翊和对姜遇棠不上心,却他对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云浅浅极为看重。 以表小姐的身份接入了国公府,护的和眼珠子似的,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连吃食都是单独送的。 要不是云浅浅主动来请安,她们只怕是到现在都见不了那女子的面。 正好,谢夫人有心敲打姜遇棠。 她的眼底掠过了一道异光,故意道,“我记得浅浅好像喜欢吃桂花糕,将桌上这盘给她送过去吧。” 候在外头的春桃听到这话,先变了脸色。 她赶忙进来提醒,“夫人,这桂花糕是我们少夫人昨儿个想吃,所以特别吩咐奴婢去排队买的。” “啊,这是阿棠的?” 谢夫人故作诧异,扭头笑问,“阿棠素来懂事,不会介意这小小的一盘糕点吧?” 春桃的眉头一紧。 她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姜遇棠一个眼神制止。 姜遇棠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问,“娘很喜欢云浅浅?” “我是挺满意的。” 谢夫人见姜遇棠上钩,赞不绝口。 “浅浅那丫头,聪明伶俐,才智过人,凡事一点就通,虽然只是个远亲,但翊和惦记的紧,指不定那天就纳进门,和你成为姐妹了。” “云浅浅,是我大哥喜欢的人,的确是比某些不识抬举的人要顺眼……” 谢朝雨想了想,又道,“以后她进门了,和我大哥夫妻一心,外加我大嫂加持家务,侍奉娘您,那咱们国公府的日子才叫真的和和美美了。” 他们夫妻一心,合着姜遇棠就是个当牛做马的命? 二夫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但她夫君是个庶出,官职也不高,她人微言轻,帮姜遇棠说不上话。 面对这些言论,姜遇棠却面不改色。 她点了点头,“正好,今儿个我也有话要说。” 姜遇棠看向了谢夫人,从容道,“娘,之前您身子不好,所以才叫我暂时掌家,如今您已然康复,那我就将掌家之权归还,日后府中的大小事务,我就一律都不过问了。” 此话一出,堂内无声,女眷们面面相觑,姜遇棠说什么? 她不做这个当家夫人了? 怎么可能的事。 姜遇棠这个世子夫人,在谢翊和面前唯一的存在感,就是替他执掌打理这个家了。 要是姜遇棠连国公府都不管了,那她在谢翊和心中就彻底查无此人了。 谢夫人都愣了一下。 她心知肚明掌家的弊端,快速压下情绪,笑着说,“阿棠,翊和时常在我面前夸赞你掌家有方呢,现下你突然撂挑子,只怕他会不高兴。” 这话假的姜遇棠都笑了。 “是吗?” 谢夫人有些心虚,轻咳了一声。 “我的身子还没有好全呢,而且你这三年掌家,大家都挺满意的,还是由你继续管吧。” 姜遇棠的眼底有些讽刺。 大家都满意,不就是因为她拿出了银子来贴补吗? 老太君和二房那边倒是还好。 主要开销在他们大房这一边,公爹官场往来的人情打点,谢夫人流水般的补品,谢朝雨的金银首饰,以及她那个不成器喜欢吃喝嫖赌的小叔子。 国公府这三年来的花销,足足有十万两之多。 要不是姜遇棠名下每个月都有进账,哪里能支撑的住? 以前她深爱谢翊和,也将这权势作为自己的荣耀和依靠,为这一大家子无怨无悔的付出,如今…… 她筹划和离,再也不要做这个冤大头! “娘你身子不好,有的是身子好的人。” 姜遇棠心意已决,眼眸一片冷淡。 “您方才不是还夸云浅浅聪慧,一点就通吗?反正她迟早都是要进门的,既得了您的青睐,我想她不会连这点儿东西都学不会,再不济……” 她话语一顿,看向谢朝雨。 “还有雨姐儿呢,她那么关注府中事宜,耳聪目明,想来定会比我做的好。” 谢夫人的脸色发沉,“这么大的一个府邸,突然换人怕是不妥,更别说雨姐儿之前从未打点过。” “每位世家宗妇都是这样过来的。” 姜遇棠有条不紊地回复。 随即她推开了椅子,直接站了起来。 “那就这样说好了,待会我就派人送账目过来。” 姜遇棠无视谢夫人的愠怒,看向了春桃,吩咐说,“将这桂花糕给我送去梦园,谁想吃,谁去买。”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她的东西,哪怕是一盘糕点,其他人也休想沾边。 第一卷 第9章 一并归还我的嫁妆 “你!咳咳咳……” 谢夫人被姜遇棠这话气得不轻,原本康健的身子瞬间就不舒服了起来。 她面色涨红,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剧烈咳嗽,那咳嗽声在膳厅内回荡,显得尤为刺耳。 但这次,姜遇棠没有再像以往那般,急急忙忙的上前排痰侍奉。 “姜遇棠,哪有你这样做媳妇的?你看看,都把娘气成什么样子了?” 谢朝雨见状,愤怒不已,“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双眼圆睁,怒视着姜遇棠,继续高声喝道。 “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大哥就是喜欢云浅浅,看不上你又怎样?你娘家人都在边关,在这京城之中,就你孤身一人,你在这儿跟谁耍大小姐脾气呢?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们国公府没人吃你这一套。” 二夫人虽然不知道掌家内里的乾坤,但她听明白了谢朝雨话里的意思,担忧地看向了姜遇棠。 是啊,姜遇棠在京城没有娘家依靠,没有人会为了她的委屈做主撑腰。 她除了依附夫君,讨好婆母,别无选择。 一个女人走到如此地步,多么悲哀。 姜遇棠正打算带着春桃离去,听到这话,脚步猛地一顿。 她缓缓转身,看向怒目圆睁的谢朝雨,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些华贵精美的罗衣首饰上,这些可全都是出自京城有名的商号。 而她自己,平日里却穿着旧衣,却毫不犹豫地为谢朝雨购置这些奢华之物。 姜遇棠神色冷淡,语气冰冷的朝谢朝雨道,“先把身上的衣服首饰脱下来,再来冲我发脾气。” 谢朝雨瞬间感受到周围众人投来的打量目光,顿时只觉得浑身血气上涌,小脸立即涨得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谁稀罕你买的这些破烂玩意儿,真当我离了你就没东西穿没首饰戴了?回头我就全都脱下来还给你!” “好。” 姜遇棠毫不犹豫地应下,随后又看向谢夫人,“既然我的东西没人稀罕,那娘,您之前替我保管的嫁妆,也一并还我吧。” 当年姜家为姜遇棠准备的嫁妆里,有诸多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等贵重物件。 这些财物,全都被谢夫人以保管之名,锁进了她的私库。 谢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咳嗽得愈发厉害了,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姜遇棠扫视了一圈众人,见他们神色各异,有惊讶、有尴尬、有看好戏的。 她不再多言,抬腿带着春桃,大步迈出膳厅,踏上了长廊。 春桃端着桂花糕,惴惴不安的跟在姜遇棠屁股后面。 “少夫人,咱们不管家固然是好事,可这般做法,是不是把夫人和三小姐都给得罪狠了啊……” 阳光透过廊墙的镂空花窗倾洒而下,光影斑驳交错。池塘里,碧波荡漾,荷花正肆意盛开,然而姜遇棠却无心欣赏这美景。 她望着眼前的一切,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讥诮的笑容,“以前没得罪她们,还上赶着巴结,可结果呢?她们不还是没给咱们好日子过?” 在这国公府之中,她这个嫁进来的媳妇,始终是个外人。 春桃听了这话,竟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姜遇棠穿过长廊,回到梦园后,当即将早就备好的对牌钥匙,以及国公府这几年的账本,全都派人送到了谢夫人的院子里。 随后,便和春桃出门前往了太医院报名。 谢夫人自然不可能将掌家之权交给云浅浅这个还未过门的女人,更何况云浅浅家世普通,手中又没有银钱贴补家用。 无奈之下,她只好强打精神,拉着谢朝雨在屋内进行交接,想着左右小女儿日后总归是要学这些的。 “娘,您真打算把姜遇棠的嫁妆都还回去啊?”谢朝雨坐在账本前,一想到库房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好东西,不禁肉疼地看向谢夫人问道。 她回来后,本想着硬气地将姜遇棠买的衣衫首饰都还回去,可一清点才发现,自己大部分像样的东西都是姜遇棠购置的。 若是真还回去,那自己可就所剩无几了,于是便反悔了。 谢夫人闻言,从桌前抬起头,冷笑一声,“还回去?她姜遇棠想得倒美,那些东西,我还留着给你日后添嫁妆呢。” 谢朝雨一听,顿时满心欢喜,忙不迭地抱住谢夫人的胳膊,撒娇道,“还是娘对我最好了。可是,这事要是让大哥知道了,怕是不依……” 谢夫人眼底闪过一丝老辣的光芒,“这事你别管,娘自有主意。先专心理账吧。” 谢朝雨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内心对姜遇棠充满了恼恨,埋怨她突然撒手不管,不肯再掏钱补贴家用,连累自己也要在这里忙活。 她一个爹娘不在、无人疼爱的孤女,手握那么多银钱,不花在他们国公府,还能花到哪儿去? 真是讨厌至极。 谢夫人许久未曾掌家,如今突然重操旧业,管理起这些繁杂琐事,难免会出些纰漏。 于是乎,谢翊和下朝归来,就发现主屋内是冷的,下人们这才手忙脚乱的要烧地龙,该送去浆洗的衣衫,都还原封不动摆在衣箱中。 姜遇棠是怎么管家的? 谢翊和不禁有些恼火,喊来楚歌吩咐道,“去把少夫人请来。” 他觉得有必要和姜遇棠好好谈一谈了。 楚歌有些困惑,心中反感沾手与姜遇棠有关的差事,但还是领命应下。 他出去一打听,才得知姜遇棠已经辞去了掌家之职。 楚歌顿时震愕。 这难道是谢翊和吩咐的? 不然凭借姜遇棠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不眷恋的放弃? 楚歌又去打探起了姜遇棠的行踪。 梦园的主屋内,噤若寒蝉。 “她人呢?” 谢翊和等了半晌,只等到楚歌一个回来复命,顿时有些不悦。 楚歌如实汇报,“世子,少夫人去太医院报名考核医女了。” 谢翊和闻言,眉心微动。 “她会医术?” “属下从未听说少夫人学过医术。” 楚歌顿了顿,揣测道,“只怕少夫人是因为昨儿傍晚的事心中不快,特意打探了云小姐的动向。得知云小姐要报考,这才起了与云小姐一较高下、争风吃醋的心思……” 人家云小姐是因为懂医术才去报名,她姜遇棠一个连医书都没翻过几页的人,居然为了争风吃醋跑去凑热闹,实在是丢人现眼。 楚歌别有深意地问道,“世子,要不要属下和太医院那边打个招呼,让少夫人回来?” 谢翊和不耐烦地起身,朝外走去。 “我很忙,你看着办。只一条,绝不能让她伤了浅浅。” 第一卷 第10章 难堪吗,她已不在意 楚歌得令,转瞬间就有了主意,立即行动起来。 而姜遇棠这边。 她和春桃在太医院,成功报上了名。 不仅如此,还在里面遇到了一位旧相识。 和对方打听了一下太医院内的情况,姜遇棠这才知道自己刚好赶在了报名的最后一日,明天就要进行考核了。 离皇帝毒发的日子越来越近。 姜遇棠知道,自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她的心情有些紧张,在回到了梦园之后,忙不迭的温习医书,再次巩固加深知识。 姜遇棠两耳不闻窗外事,春桃也不敢打扰,进出都是轻手轻脚的。 时间就这么充实的度过,月落日升,转眼间,就来到了翌日。 主仆二人都起了个大早。 “少夫人,国公夫人那边奴婢已经帮您告好假了,您这两日都可以不用过去伺候了……”春桃方才去谢夫人的院子,做足了要被为难拒绝的心理准备。 结果,谢夫人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姜遇棠对此并不意外。 谢夫人被迫重新掌家,这会儿正恼她呢,又加上不愿归还她的嫁妆,自然是能不见就不见。 临出梦园之前,春桃朝主屋内看了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少夫人放弃掌家,已经是断了自己在安国公府的后路。 姑爷却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 他的心,是真难捂热啊。 姜遇棠和春桃从角门低调的离开了安国公府。 太医院矗立在皇宫外一隅,位于京城繁华地段,正门恢弘大气,朱红色配着金钉的大门敞开,来往考核的年轻考生络绎不绝,无比热闹。 姜遇棠带着春桃,顺着人流朝太医院内走去。 忽地,外头的街道上传来了阵阵嘈杂声,枣红色的马儿拉着一辆精致乌木打造的奢华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太医院的门口。 几位院判匆忙迎了上去。 “谢大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这一声,让姜遇棠的身子一僵,她的视线不由随着考生们共同望去,就见到了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庞。 谢翊和一袭玄衣,率先下了马车。 这个时辰,谢翊和不该在上早朝吗? 春桃震惊地瞪大了双目。 姑爷?! 他出现在此地,莫非是终于心疼少夫人了,所以专程赶来打点行方便的? 这个念头才刚闪出,还不等春桃高兴,下一刻…… 不远处的谢翊和,他站在马车下,对着里面的人伸出了手。 云浅浅掀开车帘露面,素手搭了上去,被他给接着走了下来。 可能他们此刻是这里的焦点,周围的视线太多,云浅浅有些不好意思,双颊红红的,她的眼神害羞,就像是只腼腆的小兔子,紧跟在谢翊和的身后。 院判讨好的护送二人朝内走去。 考生们无比自觉站在了两侧,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连带着姜遇棠和春桃都被挤在了人群中。 春桃这才想起云浅浅也要来考核。 姑爷是来送她的…… 并非是为了她们家少夫人。 姑爷在外头这么张扬,让熟识的人知道了怎么想少夫人? 春桃看向姜遇棠,她突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将那愚蠢的心里话说出来,不然对比之下,显得她这个少夫人愈发可笑了。 人群中的考生们和同伴悄声议论起来。 “谢大人,就是传闻中的大都督,安国公府的世子爷吗?好帅啊,他那么忙,居然还亲自送自己的女人来太医院参加考核……” “果然一个男人的心里面有你,再忙也会为你抽时间。” “这么说来,谢大人旁边的那位就是世子夫人了?长得好漂亮啊,气质看起来也好好,俩人真是郎才女貌,我好羡慕世子夫人啊。” “……” 明明中央让出来的道路无比宽敞,可是那几位院判还嫌不够,对着她们一旁的考生斥责。 “都让一让,别冲撞了贵人!” 考生们纷纷后退,姜遇棠这位真正的世子夫人被撞得,后背都紧贴在了墙壁上,她和考生们人挤人,空气都有些不流通了。 姜遇棠在最后边,额前发丝微乱,却还得要亲眼目睹着中间的那对壁人走过去。 恰逢此时,云浅浅似有感应般地侧目,朝着这边望来。 她的视线穿过了前方的人群,看到被挤得满脸通红,尽显狼狈的姜遇棠,似是觉得有些滑稽般,嘲弄地扯了扯唇角。 云浅浅和谢翊和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人群慢慢散开,现场恢复了正常。 天差地别的落差感,犹如潮水般包围住了春桃的心,她压住了心中失落的情绪,脸上没有表露出半分异常,装得和没事人一样替姜遇棠整理头发。 姜遇棠也没有提及方才那刺眼的一幕。 两人沉默的朝着考堂走去。 太医院内里开阔,飞檐斗拱,参天古树,各处都散发着药草淡淡的清香,考堂外二门口,云浅浅正要进入,摸向腰间却是一愣。 “完蛋了翊和哥哥!” 云浅浅难为情的转身,看向了谢翊和,小声道,“我、我忘记带考生牌了,咱们可能要回府一趟……” 谢翊和毫不在意地说,“无碍,我和他们打声招呼就行。” 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云浅浅顺利进入。 不多时,姜遇棠也过来了。 她拿着考生牌子排队,好不容易轮到她了,但在核对之际却出了问题。 姜遇棠被医官拦在了考场大堂的二门。 “姜遇棠是吧?这登记册子上没有你的名字,你不能进去。” 这怎么可能? 姜遇棠的秀眉微拧,“我昨日才刚报了名,劳烦您再找找看。” “说了没有,那就是没有,还不信,那你自己看。”那医官的态度傲慢,啪的一声,将那册子扔在了桌子上。 事关自己的谋划,姜遇棠也顾不得上其他,快速翻找了起来,但册子上,是真的没有她的名字。 姜遇棠可以肯定。 昨日她绝对报上名了! 可如今她的名字突然消失,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而能给太医院下达这样指令的人…… 姜遇棠的心中有了答案,袖下的手指紧握成了拳头。 “看完了,确定了是吧,赶紧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别在这儿挡着路,拦着其他的考生进去。” 那医官说着,粗暴的扯开了姜遇棠,将她给拽到了一旁。 大队长龙,后面的考生们一个个进入,诧异的看着被单拎出来的姜遇棠。 谢翊和送完云浅浅出来,便看到了这无比窘迫的场景。 他冷沉的目光,在姜遇棠难看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似陌生人般移开,由院判们簇拥着路过她走了出去。 姜遇棠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了。 她站在原地,想着对策,自己手中的考生牌子是太医院发的,这点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抵赖的…… “棠棠?” 就在这时,一道明朗的男人声线,忽地打断了姜遇棠的思绪。 这是…… 第一卷 第11章 她不似从前那般了 姜遇棠扭头,就见到了自己的旧相识,江淮安! “你不进去考核,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江淮安一袭绯色锦袍,墨发高束,英隽的面庞流露出纳闷。 转而,他意识到了不对,挂在薄唇上的笑容一凝,看向了那医官,“怎么回事?” “江大人……” 医官错愕了下。 没想到姜遇棠居然认识这里统管着他们太医院的正五品院使,江淮安。 江淮安是姜遇棠的发小,从小一块玩大的,后面姜遇棠嫁人之后,二人的关系便渐渐疏远了,昨日姜遇棠过来报名,才重逢在了一块儿。 医官暗叫不好,硬着头皮回答。 “这位姑娘的名字没有出现在登记册上,按照规矩,是不可以放行的……” “昨儿个是我亲自给她报的名,她的名字没有出现,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误吗?” 江淮安的眉头一蹙,立即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他看向姜遇棠,“你先进去考核,这里我来处理。” “多谢了。” 姜遇棠感激点头。 江淮安看着姜遇棠那张精致的容颜,依旧是如从前那般,却失去了记忆中鲜活明艳的笑容…… 他想到方才看到谢翊和护送着别的女人过来,又漠视姜遇棠的场景,心口微微发堵,挺不是滋味的。 “你的本事我知道,要是真心感谢我,就夺个魁首回来,棠棠,加油,通过考核!” 江淮安双目明亮,扬唇笑得意气风发。 太医院,太多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之辈,需要姜遇棠这种有真本事的医者加入。 “好。” 姜遇棠收到鼓舞,也在内心替自己打气。 医官不敢再拦。 姜遇棠总算顺利进入了考堂。 考堂内,负责考核的监察看到姜遇棠踏入,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他们不是已经将姜遇棠的名字给抹掉了吗? 她是怎么进来的? 上头可是有人吩咐了,不允许姜遇棠留在太医院,更不允许她出现在云小姐的面前…… 这下糟了。 他们没留什么后手啊,如今准备根本来不及了! 不过…… 听说这个姜遇棠就是个见识浅薄,只知争风吃醋的深宅妇人,对于医术一窍不通,估计也通过不了考核! 思及此,监察们这才稍稍安心。 这个姜遇棠也真的是,就这么容不下云小姐吗?在后宅里算计也就罢了,居然还善妒的追到了太医院来要与云小姐一较高下…… 难怪谢大人会那么不待见她了。 任谁有这样的妻子,都会觉得丢人。 太医院的考核有两项,分为理论文试和实践诊治。 今日先考的是理论文试。 诸位考生到达,坐满了偌大的考堂,监察们就派人开始发放起了试策,铺在了众人的桌子上,是关于对《伤寒论》里中风的辩证和论治方法。 姜遇棠看着上面的题目,过往熟悉的记忆浮现,她提笔,认真思索着要如何作答。 空气一片安静。 只可以听见窗外沙沙的风声。 监察们怕姜遇棠作弊,就将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来回走动巡视,却震惊的发现—— 姜遇棠的试策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写! 他们顿时一愣。 其他考生们都写了大半页了…… 这个姜遇棠居然还没有开始。 也对。 没接触过医书的人,就算是想要胡编乱造,也写不出来。 他们本以为姜遇棠这无知蠢妇,好歹能写上两个字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烂泥就是烂泥,凭她,怎么配和云小姐比啊? 再看云浅浅桌上的试策,洋洋洒洒,都已经快要写完了。 监察们摇了摇头。 姜遇棠想明白后,才开始动笔。 时间悄然流逝。 考生们答完,陆续离开。 考堂内的人数越来越少,云浅浅也走了,里面只剩下了零星几人,监察们看着奋笔疾书的姜遇棠,眼底鄙夷意味更浓了,逐渐放肆。 “太医院的报名门槛,真的越来越来低了,只要有关系,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混的进来……” “可不是?有些头脑空空,不学无术之辈也就在里面,也不知道待会要收到什么贻笑大方的试策?还不如早早交了离开呢。” “有些人,早就连自尊和羞耻心都没了,又怎么可能会在乎这些。” “……” 他们的话明显意有所指,目光又落在姜遇棠的身上,只差没直接告诉考堂内剩下的考生,他们口中说的人正是姜遇棠。 其他考生们都皱眉望去。 姜遇棠手中的笔突然停下,抬头望了过去。 那监察也不怕,“这位考生,你有何事?不会是对号入座我们的话了吧……” “这里是你们闲谈的地方吗?” 姜遇棠的眼神冷淡,“你们在这里乱嚼舌根,打扰到我们就是不对。” 这意思是他们打扰到她姜遇棠了? 真是好笑。 她姜遇棠翻过几本医书啊,就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也不知道这会儿闷头在试策上胡写些什么东西呢? 那监察眼神轻蔑,还想要接着讽刺,就在这时,有考生不满地抗议了。 “你们打扰到我的思路了……” “是啊,还让不让考了?” “……” 那俩监察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只能忍着闷气闭上了嘴巴。 他们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姜遇棠能交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监察们都紧盯着姜遇棠。 终于! 姜遇棠作答完了。 她滕然起身,拿着试策上前,放到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对着那监察道,“方才你们有句话没有说错,的确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入太医院了……” 姜遇棠的眼神锐利而又干净,又夹带着几分讽刺,似乎是在讽刺他们浅见寡闻的肤浅,那监察顿时一恼。 “你!” 忽地,旁边的人拉了拉他的胳膊,“你先看看她写的东西。” “怎么,她胡写些什么东西了,还是在上面骂我们了……” 那监察扭头,朝着姜遇棠的试策望去,待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之后,顿时僵硬在了原地。 俩人呆若木鸡,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试策真是姜遇棠写的? 只见上面的辩证句句犀利,直指要害,一针见血,给出的论证治疗方法,更是前所未有的新颖,令人眼前一亮,叹为观止。 无疑,是这群考生中最好的。 甚至…… 连云小姐的都被比下去了! 第一卷 第12章 他对旁的男人笑得好开心 这姜遇棠并非无知蠢妇,她,竟然真的会医术! 而且他们方才就在考堂,还专门盯着她,她是绝无作弊可能的。 真是小瞧了姜遇棠。 这一刻,监察们的脸上都好像被甩了个耳光般,火辣辣的热。 姜遇棠给出的辩证和论治,出类拔萃,经验老道,稳扎稳打的习医功底是他们都自愧不如的。 可是…… 他们是外人不知道姜遇棠会医术也就罢了。 怎么上头的那位为什么也对此毫不知情的样子? 俩监察有些摸不着头脑,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将这件事给报上去…… …… 黄昏时分,天边染上了绚烂的晚霞,笼罩在太医院上空。 姜遇棠出了考堂,就在对面看到了两抹熟悉的人影,正是春桃和江淮安。 “少夫人,您结束了?” 春桃看到她,立刻惊喜地小跑了过来。 江淮安百无聊赖的墨眸,也跟着亮了起来,他的薄唇一勾,挂上了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快步来到了姜遇棠的面前。 “棠棠,考得如何?” 姜遇棠认真的想了想,“还成吧。” “呦呵,难得啊,咱们的姜大小姐这么谦虚?” 江淮安双手抱胸,稀奇地打量她。 而后又戏谑道,“你说归说,可别真给我掉了链子啊,我还指望着你进太医院来给我长脸呢,你是不知道,我成日里面对那些只会打官腔的老油子有多糟心……” 江淮安贵为众太医之首,执掌着太医院,哪里还需要她来长脸? 姜遇棠知道他在开玩笑。 不过这熟悉的口吻,让她的心情瞬间变得轻松了起来。 “我可没办法帮你解决烦恼。” “谁说的,你来了,可以和我一起糟心啊,起码有个伴了,再不济……” 江淮安挑眉,狡黠笑道,“拿出你小时候那上房揭瓦,翻墙打架的混世魔王劲儿,保证让他们全都退避三舍,再也不敢整那些弯弯绕绕了。” 姜遇棠小时候就是因为这样,才被扭送去了梅山。 她没忍住笑了,被气笑的。 女人的红唇上扬,清瞳明亮,依稀看得出少女时期的风采。 “对嘛,就该这样多笑一笑,别老是板着个脸,和老学究一样严肃。” 江淮安静静的凝视着姜遇棠的笑颜,温声道,“咱们心里头再不高兴,也别让旁人瞧了去。” 他虽然不知道姜遇棠成婚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谢翊和那极致冷漠的态度,江淮安不难猜测到,她在安国公府里过得并不如意…… 谢翊和娶了姜遇棠,身边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姜遇棠嫁给了他,却是多了一群陌生的家人。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家人,她要去融入,去适应他们的生活习惯,饮食口味。 无夫君帮衬,无娘家依靠,一个人独自面对千军万马,琐碎崩溃,其中辛酸,是他这个外人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可大人的世界是需要体面的。 江淮安哪怕心知肚明,也不会去道破,伤害了姜遇棠那小心翼翼维护着的自尊心。 他道,“放心吧,凭借咱们俩的交情,本大人会在太医院罩着你的。” 四目相对,姜遇棠的心头一阵动容,和江淮安继续交谈。 太医院门外,街道安静,一辆马车静静的停着,里面的人将这美好温情的画面尽收在了眼底。 谢翊和眼眸一沉,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他问向了车厢内的楚歌,“云小姐呢?” 楚歌讪讪回答,“世子,咱们好像来晚了,云小姐她先回去了,还有……” 他的欲言又止,让谢翊和感到烦躁。 “有话直说。” “方才院判递来消息,说少夫人她……” 楚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不敢欺瞒谢翊和,直言道,“通过了太医院的文试考核,还一举夺下了魁首,她作出来的试策,让许多的医官都惊叹不止,胜过了云小姐的所作!” 楚歌怕姜遇棠会伤害了云浅浅,干脆直接从源头解决,命人抹去了她的报名,让姜遇棠失去了考核的资格,哪成想…… 姜遇棠居然认识江淮安,还顺利通过了考核。 谢翊和闻言,顿时间变了脸色。 他的狭眸莫测,不由地再次望向了车窗外不远处的女人。 谢翊和停在街道上的马车醒目,很难不让人注意。 太医院的门口,江淮安送姜遇棠和春桃出来,余光就捕捉到了谢翊和,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头。 谢翊和这又是来接那个叫什么云的女子? 而面前的姜遇棠,似是早就接受了这一切,不会自恋到以为谢翊和是来接她的。 姜遇棠也看到了谢翊和,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她的脚步一停,对江淮安道,“时辰不早了,那我和春桃就先回去了。” 江淮安的心里头发涩得紧,很想像少时那般为姜遇棠撑腰,长街纵马,肆无忌惮地送她回去,告诉所有人,他们的棠棠也不是好欺负的。 北冥的男女之防不算严格,但姜遇棠已经嫁人了,他这样做只会给她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他只得道,“那成,你们路上小心点,明儿个见。” 两人就此分别。 暮霭沉沉,长街冷清,商贩们都收拾起了摊位,行人都是三三两两的。 姜遇棠和春桃往安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楚歌上前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少夫人,世子爷请您上马车。” 姜遇棠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有事你直说就行了。” 楚歌觉得姜遇棠有些不识抬举,平日里总想着凑到世子爷的跟前,如今世子爷主动愿意见她,她倒是开始拿乔装相了。 “这是世子爷的命令。” 楚歌不耐烦,留下这句话后,便直接转身朝后走去。 反正话他已经带到了。 世子爷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春桃气顿,什么人啊。 姜遇棠抿唇,顿了顿还是重新折返了回去,上了谢翊和的马车。 装潢精致的车厢内,入内是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气,那是独属于云浅浅的气味。 谢翊和坐在对面,如黑曜石般的狭眸,紧紧攫取着姜遇棠平静的面容。 “方才和江淮安聊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姜遇棠好像,很久都没有对他露出过那样的笑容了…… 第一卷 第13章 前世今生,毫无意义 姜遇棠却没有回答,抬头问道,“为什么派人抹掉我的名字?” 谢翊和闻言一顿,冷嗤了声。 “你还好意思问?” 他接着道,“府中上下一团糟,连带着我的朝服都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你身为安国公府的掌家人,放着正事不做,跑到太医院里来闹笑话,阿棠,你自己说说,这合适吗?” 马车车厢内的空气逼仄,还混合着那股甜香,让姜遇棠感到一阵窒息。 如今掌家的是谢夫人。 谢翊和怪罪错人了。 “掌家之事,你应该了解清楚了再来问责。而且,你大可以放心,我去太医院并非是为了云浅浅,我只是想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你也不是很烦我每天都围着你打转吗?” 姜遇棠只是不在府中围着他打转了,在外头照样可以碰到啊! 谢翊和狭眸微凉,“当初可不是我求着你掌的家。” 相反,他是反对的。 “你既然执意要掌家,那就做好,别这样又当又立的,显得吃相过于难看了些,还有,太医院那边你也别再去了。” 姜遇棠心中一阵无力,拒绝道,“不出意外,我通过了文试考核,我打算继续考下去。” 然而,她这话刚说完,谢翊和的眼神就突然变得讽刺起来。 姜遇棠察觉到了不对,“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和江淮安的关系再好,也不该让他利用职权之便给你透题,帮你蒙混过太医院的文试考核。” 谢翊和的脸色冷漠,“这对浅浅和其他考生来说并不公平。” 那样出挑的试策,连医官们都写不出来,又岂是姜遇棠一个门外汉可以做作出的? 他才不信! 姜遇棠的双瞳一颤,满目不可思议。 “我没有。” 谢翊和对上她的视线,微愣了瞬,随即无所谓地轻嗯了声。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已经叫人摁下了姜遇棠的成绩。 魁首,只会是云浅浅。 气氛陡然凝固。 姜遇棠就这样怔怔的望着他。 她的目光太过沉痛,让谢翊和无法再向以往那般去忽略,而且这段时间,她的确是有些不太对劲…… 谢翊和沉默了片刻,“能有人情关系是好事,我没有为此怪罪你。” 姜遇棠看着眼前这张自己曾经深爱过的面孔,突然觉得好笑。 明明她和他离的这么近,却又感觉像隔了天涯海角那么遥远。 他不需要她的辩白,也不想听她的辩白。 姜遇棠想起,前世今生,她无数次的在谢翊和的面前为自己辩白过,可于谢翊和而言,都只不过是一些无聊的废话而已。 毫无意义。 姜遇棠突然没了心气,轻嗯了声,转过头去,淡漠的看向了车窗外。 外头将暗不暗,蒙着一层漂亮的孔雀蓝,车厢内一片昏暗。 谢翊和见姜遇棠终于懂事,就也未再多言。 马车平稳的回了安国公府,二人也就此分开,一个去了梨花院,一个回了梦园。 姜遇棠朝梦园走去。 府中的小道上,春桃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她小心觑着姜遇棠的面色,心情一会儿困惑,一会儿担忧的,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姜遇棠注意到,“怎么了?” 春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迟疑问道,“少夫人,姑爷他没误会了您和江大人的关系吧……” 那会儿她步行在马车旁,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姜遇棠忍不住笑了。 “没有。” 谢翊和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吃醋? 春桃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觉得这样不对,她以前听府里的嬷嬷说过,心悦一个人才会为对方吃醋,那姑爷这反应是…… 她沉默了。 主仆二人回了梦园,庭院内不似以往那般干净有序,主屋里面没有点灯,掉漆坏了的窗户照旧放在那儿,丫鬟婆子不是在磨洋工,就是躲在角落里偷懒闲聊。 晚膳到现在都还没有做出来。 难怪谢翊和会有所不满。 这些丫鬟婆子虽然是国公府的下人,但也都是需要约束的。 之前姜遇棠当家,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纰漏。 “你随我进来。” 姜遇棠的目光扫过那些心虚的下人们,对着梦园的一等丫鬟芝兰说道。 兰芝心中顿时叫苦不迭,只能不情愿的跟着姜遇棠去了侧屋,庭院内的其他丫鬟婆子看到,全都露出了一副了然的模样。 什么嘛,他们还以为少夫人是真放了权,不打算管世子爷和这个家了呢。 没想到才坚持不过一天,就又没骨气的吩咐起了兰芝,赶在世子爷回来前打点好主屋,以讨他的欢心。 下人们都不相信姜遇棠会舍得让出掌家之权。 坚信她一定会找谢夫人讨回。 然而…… 半晌之后,兰芝却欢天喜地的从侧屋内跑了出来,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般去火急火燎的打点世子爷的主屋,反而是一头钻进了茶室,拿着姜遇棠给的方子捣鼓。 少夫人好像将煮茶的好手艺,传授给了兰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都想不通了。 侧屋子内,烛火摇曳。 春桃的脸上有些不高兴,“少夫人,您真舍得将那一手煮茶的好本事,传授给兰芝那丫头啊?” 姜遇棠埋头在医书中,温习起了明日要考核的项目,淡淡回复,“兰芝本来也想学,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她不想再被谢翊和有关的事打扰。 春桃没多言了。 一夜无话。 隔天,姜遇棠又和春桃去了太医院。 这次要考核的实践操作,考堂内用帘子设立了隔间,里头坐着请来的病患,考生们要通过望闻问切,来观察他们的病情,并做出诊断和治疗。 结束的考生一个个出去。 时间悄然流逝,姜遇棠排着队,心情忐忑,注意力都放在了考核上,连谢翊和什么时候出现的都没有注意到。 里面一片安静。 监察点头哈腰,小心来到了考堂的大门口。 “谢大人,您来接云小姐啊?” 谢翊和轻嗯了声。 监察心中唏嘘,这谢大都督是真看重云小姐啊。 北冥五日一朝,大都督今儿个虽然不用上朝,但手头上的公事还是一大堆,硬是挤出时间过来,想来是因为昨日没接上云浅浅,便提前来了。 谢翊和的心情不太好。 一来是姜遇棠还在不务正业,搞得国公府乱七八糟的。 二来是…… 姜遇棠被他压下去的试策,被人单拎放在了明面上! 就在这时,考堂内的江淮安似有所感般回头,对着谢翊和露齿一笑。 在他的地盘上,想要欺负棠棠,门都没有! 第一卷 第14章 惊!姜遇棠当众打脸谢翊和 江淮安昨日和姜遇棠分别后,就专程去看她的试策,结果监察们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他察觉端倪,一查才得知他们竟想要压下姜遇棠的成绩。 这让江淮安怎么肯依? 当下,他就直接单调出了姜遇棠的试策,亲自和院判,御医们共同批阅,定下了名次。 姜遇棠遭受不公平的待遇,险些与太医院失之交臂,江淮安的心中要说对谢翊和没气,那一定是假的。 姜遇棠在太医院,低调至极,只是以普通妇人的身份来参加考核,从未借助过谢翊和的任何权势,也没以世子夫人自居,作威作福…… 她完全是在凭靠自己的努力站稳脚跟,真没碍着任何人。 谢翊和面色冷淡,不予理会。 他只是专注望着考堂内。 焚香在香炉内静静燃烧到无,隔间帘子内上一位考生出来,就结束去了太医那边做诊断治疗。 一旁的监察看了眼姜遇棠,又看了看名册,喊道,“下一位,姜遇棠!” 他的声音响彻考堂。 而谢翊和已经接上了云浅浅。 云浅浅飞快出了考堂,来到了谢翊和的身边,正叽叽喳喳的和他说着些什么。 谢翊和对云浅浅极有耐心,哪怕只是一些无聊的废话,也在安静聆听,再未看向考堂内一眼,就要带着云浅浅走人。 他对姜遇棠‘弄虚作假’的荒诞考核没有兴趣。 彼时,姜遇棠进入了隔间内。 这里面正坐着一位年迈的阿婆,岁月的皱纹爬满了她的面容,双目也变得浑浊,她似是有些不舒服,一直捂着胸口不停哼哧喘着气。 姜遇棠的秀眉一紧,感觉到这阿婆的状态有些不对,刚想要上前诊断,谁料下一刻—— 哐当一声巨响,那位阿婆居然直直的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姜遇棠眼疾手快去接,不想被对方一并带倒,一同跟着摔出了帘子搭起的隔间外。 赫然间,二人成为了考堂内唯一的焦点,打破了本该静谧有序的场景。 考堂内的众人皆是一愣,数不清的视线都齐刷刷望了过来,集中在了地上姜遇棠微微错愕的面容上。 连带着外头要走的谢翊和,脚步都是一顿。 “你、你对这位病患做了什么?” 监察震惊不已,他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阿婆,立即质问起了姜遇棠。 “我什么都没做,刚进去,人就昏倒了。” 姜遇棠顾不得被摔的有些发痛的手臂,快速回复完,便从地上起身,手指搭在了那阿婆的脉搏上。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 不好,这位阿婆是突发心疾了! 要是不及时处理,定然会威胁到对方的性命…… 监察看到把脉的姜遇棠,这会儿的心情简直是一言难尽,她是真会整事啊,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作秀? 姜遇棠之所以能通过文试,写出那样优异的试策,不就是江淮安帮她的吗? “诸位太医,麻烦你们赶紧过来诊治一下。” 监察喊了一声,接着就想要赶走姜遇棠,可当他再回头,那坐在地上的姜遇棠,居然反手一把扯下了帘子,盖在了那阿婆的身上。 然后半扶起了对方,手伸了进去,似在解对方的腰带。 “这位考生,你在干什么?” 监察只觉五雷轰顶,恼恨地瞪大了眼睛,这姜遇棠还在胡来?她的确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可怎么能为了在谢翊和面前继续扮演会医术,就这般不将人命当回事? 她不止愚昧,还恶毒! “这里自会有太医进行处理,请你速速离开。” “现下是我的考核时间。” 姜遇棠只回了监察这么一句。 她的面色沉沉,双目中没有任何的慌乱,在松开那阿婆的领口,替她保持呼吸畅通之后,便按压起了对方的身体内关,神门,心愈等穴位。 姜遇棠不会自寻麻烦,让自己陷入困境,可她发现,不止是谢翊和误会了她通过文试,是因为江淮安,还有一些医官们也跟着一并误会了。 她要在太医院立足,走到皇帝的跟前,达到最终与谢翊和和离的目的,那就必须要替自己澄清,这突发心疾的阿婆,是她眼下可以抓住的最好机会。 “想要保住这患者的性命,马上给我拿银针过来。” 监察怒火中烧,脱口而出,“你会哪门子医术啊,还在这里演上瘾了?” 这位考生不会医术? 此话一出,考堂四处的考生都惊呆了,不等他们多想,江淮安已经快步上前,背后跟着太医们,突破了人群,朝着姜遇棠递去了一包银针。 “用这个。” 江淮安的脸色凝重,“患者的情况怎么样了?” 监察看直了眼睛,抢在姜遇棠开口前暗示道,“江大人,你,你……糊涂了!” 江淮安这也是连演都不演的对姜遇棠包庇了。 他这样纵着姜遇棠胡来,就不怕上头怪罪,摘了他这一顶乌纱帽吗? “出了什么事,本官自会担着。”江淮安冷嗤一声。 那监察涨红了脸,嘴唇哆嗦了两下,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行行行! 反正这患者又和他没什么关系,要是姜遇棠真害死了人,那江淮安就一并跟着遭殃去吧。 江淮安的官职在这儿放着,其他的一众太医和考生们见此,也都不敢阻拦,他们的面色各异,眼神微妙,都不约而同的传达过了一个信息。 这位名叫姜遇棠的考生,后台背景很强悍,不会医术,都能在太医院横着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随意对患者上手。 可他们就不怕真闹出人命吗? 再看姜遇棠,面色沉着冷静的给江淮安做起了汇报。 “患者是先天性心疾,突然发作是因为近段时间太过操劳所致,造成心脏骤停,出现短暂晕厥,我已经帮她调节气血,疏通经络,缓解了心疾的症状,接下来我需要替她施针保住性命。” 江淮安没有拒绝,放手让姜遇棠来。 根根银针捏在了姜遇棠葱白的指尖,她从中拿起,双目认真,动作有序,精准无误地刺在了患者的各个穴位上,手法娴熟,游刃有余。 一旁的众人看着,逐渐发觉到了不对劲,这姜遇棠,好像并非如监察所说的那般是个不会医术的门外汉啊…… 姜遇棠一开始的行为的确是有些独特,之后细瞧下来,却不难看出是在为了配合后面的治疗,整体的动作沉稳而又老练,未出现半分纰漏和差错。 姜遇棠全神贯注,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怀中的患者上,好似考堂内的一切流言和猜忌都与她无关,她穿着一袭月牙白的素裙,侧脸轮廓的弧度流畅而又精致,双目如同明珠般耀眼。 淡淡的日光洒在了她的身上,她凭靠着能力,粉碎了场地内所有人对她的刻板认知,其中也包括…… 谢翊和! 第一卷 第15章 他的事,与我无关 谢翊和站在考堂外,亲眼见证了姜遇棠的整个行医过程。 他的狭眸深眯,目光转换成了审视,好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妻子般。 这令他感觉到了新奇。 考堂内有些混乱,姜遇棠坐在地上,怀中阿婆紧皱着的眉头松开,面上的痛苦之色褪去,她的身子还很虚弱,缓缓从昏迷中苏醒。 “您身上还有针,先别乱动。” 姜遇棠垂目,柔声提醒。 这患者,真的被姜遇棠给救了过来。 考堂内的众人有些沸腾,有太医谨慎的上前把脉,便发现阿婆的脉搏恢复了正常,稳住了心疾,姜遇棠将人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 姜遇棠不但懂医,并且还颇有造诣! 监察被这一场景给冲击到了,惊得目瞪口呆,傻眼站在了原地。 这算是什么…… 如果姜遇棠真的会医术的话,那也就是说,昨日的文试也是完全凭靠她自己了?并不是依靠了江淮安的缘故。 而在此刻,考堂桌上的那一根焚香,也燃烧到了最后。 姜遇棠的余光注意到,转头对着监察说道。 “这位大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救人是在装模作样,但我既在规定的时间内解决了患者的突发症状,那如今的这个结果也应当纳入到我的考核成绩中。” 听到这话,谢翊和绯色的薄唇忍不住轻勾了一下。 云浅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甜笑着提醒,“翊和哥哥,你答应过要今天陪我练箭术,这会儿时辰可不早了……” “嗯,走吧。” 谢翊和应下。 他没再看姜遇棠一眼,和云浅浅一同离开。 太医院的这一项考核,只是需要考生经过诊断,将患者的问题和要采取的治疗方式汇报给太医们,姜遇棠的这一操作虽然有些于理不合,但也算是变相证明了她的能力,自然是该纳入到成绩当中。 姜遇棠方才所说的话,不由让在场的人回忆起了那监察之前所说的话,马上就有不知情的同僚问了起来。 “你和这位考生素未谋面,是怎么知道人家不会医术……” “是啊,还毁谤说人家是在作秀,搞得考生们人心惶惶。” “……” 那监察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活像是个调色板般难看,讪讪的给他们解释。 来太医院的考生们,谁背后没个后台关系,人情世故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那云浅浅还有谢大都督撑腰呢。 姜遇棠得了江淮安的照顾自然称不上什么稀奇事。 姜遇棠淡漠的扫了那监察一眼,而后将患者阿婆交给了太医们,也就打算出去了。 太医院的考核还没有结束,江淮安还暂时不能离开。 不过还是悄悄的给姜遇棠递了个厉害的眼色,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他就知道她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姜遇棠浅笑颔首,算作回应。 这一场风波掀过,考堂内一切恢复如初,江淮安重新坐回了太医席,听到了旁边人的谈话,他面色一凝,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姜遇棠和春桃汇合,一同出了太医院的大门。 楚歌在街上琳琅满目的摊位旁等待着,在注意到了她们之后,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原来姜遇棠是真的会医术啊…… 是他小瞧了她。 还误会了姜遇棠的文试是提前做了准备…… 想到谢翊和的命令,楚歌只好故作镇定的走了过去。 “属下见过少夫人。” 姜遇棠脚步一顿,眼底压着抹不悦,脸色微变,“又有何事?” 楚歌有些不满于姜遇棠这冷淡的态度。 他能来找她,当然是因为世子爷啊…… 世子爷都对姜遇棠让步了…… 忽地,火光电石间之间,楚歌看着姜遇棠从容的面容,不由多加揣测了起来,她不会是换了种套路来吸引世子爷的注意吧? 故意展现医术,盖过云小姐的风头,让世子爷只能看到她。 “世子爷叫属下过来传话,说您要继续待在太医院可以,但别顾此失彼,忘了分内之事。” 楚歌其实也不太明白谢翊和这话的意思,春桃也是糊涂,但在场只有姜遇棠听懂了,谢翊和是在提醒她别忘了掌家夫人的职责…… 姜遇棠真是气笑了。 她早就交出了掌家权,怎么还对她不依不饶? 她的神色有些不耐,“他人呢?” 此话一出,楚歌几乎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姜遇棠展现医术的目的果然不单纯,谢翊和都已经让步,但她不止满足于只待在太医院,还意图更进一步。 “少夫人,这不是您该打探的!” 他不可能会让姜遇棠去打扰世子爷和云小姐的相处。 姜遇棠的眉头紧拧。 “请您就此打住。”楚歌双目满是厌恶,心中那点儿的愧疚也随之烟消云散,撂下这句话后,便疾步离开了。 姜遇棠这会儿的心情和吞了只苍蝇般,没了回安国公府的心思,加上今日的时辰还早,便干脆带着春桃去了酒楼里用膳。 时间来到了下午。 谢翊和回来之后,就先送云浅浅去了梨花院,一路上发觉国公府池塘内的鱼都死了好几条,泛着肚皮躺在湖面,无下人来捞。 他的狭眸一沉,径直去了书房。 谢翊和手中还有一大堆的公务要处理。 他坐在书桌前,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习惯性的唤楚歌进来吩咐。 “让她煮杯茶。” “是。” 楚歌领命,就给梦园那边下了指令。 兰芝收到消息,顿时一喜,在茶房按照姜遇棠给的方子,精心煮好了茶,然后送了过来。 楚歌在书房外看到兰芝,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不过也无所谓了,姜遇棠没来打扰挺好的,楚歌不等兰芝回复,就接过了木托盘,转身送进了书房当中。 青花瓷茶盏放在了桌子上,谢翊和停笔,端起送到唇畔,闻到气息却觉得有些不对,他低头看了眼,尝试地抿了一小口,长眉赫然紧拧在了一起。 “让她重新煮。” 楚歌愣了愣,“是。” 他出去,对着兰芝转述,“让少夫人重新煮上一杯送过来。” “楚侍卫,您误会了,这茶是奴婢煮的,不是少夫人。” 兰芝见楚歌疑惑,便将姜遇棠亲授茶艺的事如实道出。 楚歌听完,难以置信。 姜遇棠居然舍得倾囊相授,让别人日后来伺候谢翊和? 那她上午还打探世子爷的行踪…… 难不成,是有旁的话要说,是他先入为主误会了? 兰芝却有些着急地问,“楚侍卫,我煮茶的步骤都是按照少夫人所教的来,这茶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合世子爷的口味啊,劳烦您告诉我,我好重新去煮……” 楚歌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我也不知道。” 兰芝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好又重新煮了一杯,由楚歌送了进去。 可这次,谢翊和只是闻了一下,就放在了桌子上。 他的长眉微拧,“她今日是怎么煮的茶?” 茶香味道全都不对。 楚歌站在书桌角,有些为难的回答,“兰芝头一回给您煮,可能手艺有些生疏。” “兰芝?” 谢翊和一愣,变了脸色。 书房一片沉寂,楚歌沉默了下,解释道,“少夫人将煮茶的手艺传给了兰芝,说日后就不再负责这些了……” 第一卷 第16章 谢翊和得知她的态度 谢翊和顿时间沉默了。 背后的紫檀木书架,洒落下一大片阴影,笼罩在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庞上,他静坐着,神色晦暗不明,情绪令人难以捉摸。 “世子爷,那这茶……”楚歌忐忑地问。 谢翊和不由想起,和姜遇棠分床已经有好几日了,她没来主动求和,人也不似往常般热情…… 他的心中隐约间明白了什么,情绪微妙,再睇了眼桌上的茶水,只觉索然无味。 谢翊和沉声道,“端出去吧。” “是。” 楚歌应下。 书房内又只剩下了谢翊和一人。 他的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沉默了片刻,才着手重新处理起了公务,是关于沿海一带作祟的海匪,困扰当地百姓有一段时间了,必须要尽快铲除。 谢翊和的心中已然有了计划,着手安排了起来。 等他忙完,霞染长空,倦鸟归巢,谢翊和起身出了书房,朝着梦园走去。 还没有抵达,就听到里面一阵吵闹。 是谢夫人在训下人。 谢翊和踏入梦园,朝着侧屋看了眼,里面一片昏暗。 谢夫人面色严肃,站在主屋的廊下。 而在庭院的中央,正站着两排下人,刘嬷嬷从他们的面前走过,代谢夫人斥道,“你们这一个个如今差事当的是愈发好了,连世子爷都敢怠慢,耍懒骨头耍到梦园来了?” 谢夫人这两日重新掌家,忙的不可开交,才知道国公府的琐事居然有这么多,她勉强对完了账,便听说了梦园这边出的纰漏,简直是头疼不已。 她带着刘嬷嬷匆匆忙忙过来处理。 “翊和,你忙完了?”谢夫人见到儿子,双目一亮,关切地问。 谢翊和轻嗯了一声。 他走上台阶,目光冷扫过那些下人。 “他们犯了错,让阿棠发卖了就是,怎么还惊动您过来了?” 提起姜遇棠,谢夫人的脸色不虞,冷呵了一声。 “我哪里能使唤动她?” 谢翊和问,“她又怎么了?” 谢夫人抱怨说,“你娶来的好媳妇,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两句话不对付,就给我脸色看,连每日的请安她也都不来了,这么大的一个府,说丢就丢下了,只能由我来亲自出面操持。” 谢翊和听出关键,狭眸微变。 “如今不是阿棠掌家?” 这下轮到谢夫人惊讶了,“你不知道?” 谢翊和没说话。 他的确是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些天吧。” 谢夫人知道儿子对姜遇棠不上心,未成想他居然忽略到了这个地步。 谢翊和一愣,“那就劳烦母亲日后多费心了。” 姜遇棠掌家的确是很舒适,没让他烦心过。 但…… 她所做的那些,下人照样可以做,只不过姜遇棠比他们更细心周道点罢了。 不是什么要紧事。 谢翊和说完,转身进了主屋。 谢夫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谢翊和的冷淡,对此倒是无所谓,继续叫刘嬷嬷训诫起了下人,叫他们务必打点好梦园,再出纰漏,绝不轻恕。 谢夫人带刘嬷嬷走后没多久。 姜遇棠和春桃回了安国公府,就发现梦园焕然一新,齐整有序,主屋窗户更换,下人们都不敢再躲懒偷闲…… 看来是谢夫人出面了。 谢夫人本就是高门贵女出身,又有掌家的经验,上手只是迟早的事。 姜遇棠心想,那谢翊和也应当是知道了现下是谢夫人在掌家,日后不会再来打扰她了,挺好的。 春桃却一点儿也不高兴,心里面还有种茫然无措的沮丧感,头一回真切意识到,原来姜遇棠在这个家中真的是可有可无。 她的付出,无人在意。 就算放弃,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世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事是如此,人亦是。 夜晚如流水般悄然从指尖逝去。 隔天,是太医院放榜的日子。 姜遇棠起床之后,就满怀期待和春桃出了门,她虽然有入选的把握,也对自己在考核中的表现挺满意,但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取得一个什么样的名次…… “少夫人,您别紧张,这场考核您全力以赴,魁首定然是您的。”在前去的路上,春桃宽慰说。 她虽然没有进入考堂,但听闻了姜遇棠临危不乱,施针救人的事迹。 至于文试,凭借她家少夫人的实力,绝对可以拿下。 “但愿如此吧。” 姜遇棠不敢将话说的太满了。 她模糊记得上一世,夺得魁首的人是云浅浅,也不知道这次会如何? 太医院的大门口贴了张红榜。 远远的,就看到了墙下围满了人,无比热闹。 姜遇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和春桃费劲儿挤进去,朝着榜单上扫去,就发现此次太医院考核入选成功的人一共有二十。 名列前茅,夺的魁首的人是—— 云浅浅! 而姜遇棠在她之下,位列第二。 姜遇棠登时愣在了人群当中。 春桃不可置信,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她家少夫人表现那么优秀,怎么会是第二名? 人群中也有人好奇问了起来,“这个名叫云浅浅的考生是谁啊?这么厉害。” “就是谢大都督护着的那位啊。” 马上有人接话,“你们都还不知道吧,听说她在实践诊治中,在对患者诊脉后,居然当场写出了根治咳疾的方子,令一众太医都为之震惊。” “我们都是写出治疗的法子,人家直接写出了根治的方子,难怪能拿下魁首啊,真是当之无愧……” “关键人家还长得那么漂亮,美貌和实力并存,难怪能引得谢大都督折腰。” “……” 姜遇棠上一世没有报名太医院的考核,只知道云浅浅夺的了魁首,并不知道她还写出了根治患者的方子…… 咳疾是个非常折磨人的病症,云浅浅能当场解决,可见在医术上也是造诣非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优秀。 姜遇棠的心中了然,带着春桃退出了人群当中,远离了那些嘈杂的声音,转身便打算去太医院内报到了。 晴空万里,长街锦绣繁华,春桃站在姜遇棠的旁边,小脸变化莫测,“要是少夫人您遇到的患者,不是患有心疾的就好了……” 姜遇棠遇到的患者,患有先天性心疾,她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法帮对方根治,还遇到了突发状况,行医于理不合。 云浅浅解决咳疾,文试又考的还成,两厢比较下来,姜遇棠自然是要略逊一筹。 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而云浅浅的运气,又向来很好。 第一卷 第17章 打心眼里喜欢着姜遇棠 姜遇棠让春桃去了对面茶楼等她。 她自己则去了太医院,在医官那儿登记报道,正式成为了里面的医女,被划分到了江淮安的手底下跟着历练。 姜遇棠一出科房,就在外头的古树下遇到了江淮安。 他欠嗖嗖地说道,“棠棠,从今以后你就要跟着本大人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不介意你从今以后喊我师父哦。” 姜遇棠,“……” 江淮安知道姜遇棠的实力,让她做个医女有些屈才,但没办法,太医院的规矩就是这样,若是不满现状,那得要一步步考核才能往上走。 若是当年姜遇棠没有一门心思扑在谢翊和身上,和他一同进太医院,那如今在这里怎么着都会有一席之地…… 接下来的时间,江淮安带着她去了值房,药库,以及他的诊室,简单分配了下她的职事,是跟着江淮安出诊协助。 姜遇棠一一记下,然后问起了她最关心的事。 “上林苑的春猎是不是要开始了?” 上林苑是皇家行宫,专为打猎而建,在京城以西,占地广袤。 而皇帝,也是在此地毒发,算算时间,差不多还有两三日。 皇家春猎并不完全保密,姜遇棠又是安国公世子夫人,她会知道这消息,江淮安并不惊讶。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呢。” 江淮安一顿,面露正色。 “你知道的,上林苑的春猎,为防止皇室贵族和朝臣们受伤,咱们太医院是必须要派人跟随候着的,此次选拔的名单内,排行前三的医女都要参加,后日就要出发了,你能去的成吗?” 毕竟姜遇棠已经嫁人了。 江淮安又迟疑的开口,“要是你不方便,可以不用勉强。” “没有勉强,我可以去。” 姜遇棠立即道。 她来太医院,就是为了这个机会,如今近在咫尺,又怎么可能会放弃。 江淮安被姜遇棠眼中的亮光给惊到,愣了又愣。 “那成。” 他挠了挠头,又说道,“医术方面你不比我差,你跟在我的身边,我还真不知道该教你些什么,左右就剩两日时间了,我也要收拾一下行李,你也就不必专程来太医院点卯了。” 姜遇棠没有异议。 她刚好也想多钻研一下医书。 二人又聊了会儿,就此分别。 姜遇棠回了安国公府之后,便去了集福堂,那是谢老太君居住的地方。 谢夫人向来不喜欢她,和她说要去上林苑的事定会被为难,不如直接去找谢老太君做主。 谢老太君很喜欢姜遇棠,听到姜遇棠会医术,还考入了太医院里面,顿时笑开了花。 “没想到我家阿棠这么优秀,既然去上林苑是太医院的意思,那就去,到时候让翊和多照顾你一下,至于你婆母那边,我会和她说。” 谢老太君满头华发,坐在厅堂内的太师椅上,她笑容和蔼,拍着姜遇棠的手答应。 姜遇棠心中一喜,“谢谢祖母。” “你这丫头,和祖母客气什么啊,对了,今儿个十五,怎么没见到翊和啊……”谢老太君朝外打量,问道。 谢家每逢十五,就要聚在一块吃团圆饭,这会儿几个小辈都已经过来了,庭院里面热热闹闹的。 姜遇棠的笑容淡了几分,“估计还在忙吧。” 至于忙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谢翊和的行踪,从来不让她过问,也不许她过问。 谢老太君愣了一下。 她上了年纪之后,虽然不怎么过问府中事了,但也还没有到完全消息闭塞昏聩的地步,知道这段时间谢翊和的心思都在一个叫云浅浅的丫头上…… 还和姜遇棠分了房。 谢老太君是打心眼里喜欢姜遇棠这个孙媳妇得,也心疼她被谢翊和冷待,所以一直不留余力撮合他们,只可惜效果甚微。 她不满谢翊和的缺席,叫人去询问了一番,才知道谢翊和这会儿人在京城里猎场,和他的几个好友待在一起。 “估计这混小子是忘了今儿个晚上要吃团圆饭……” 谢老太君想到近日来这对小夫妻冷淡的关系,她心念一动,说道,“这样阿棠,你去一趟,以我的名字将他给喊回来。” 姜遇棠的心头一梗,实在不想去。 她委婉拒绝,“祖母,差人过去提醒一下世子也是一样,我来帮祖母揉肩吧?” 这傻丫头,怎么看不出她的用心良苦? 男人都是嘴馋的猫,见到新鲜的都挪不动脚步,姜遇棠要是再不主动点,那谢翊和就真要被那个云浅浅给勾走了…… 谢老太君故意板下脸,“阿棠这是连祖母的话都不愿意听了?” 姜遇棠一噎,谢老太君是国公府唯一对她好的人,方才还答应了她去上林苑的事,还真有些不好推脱。 “祖母,我去。” 谢老太君这才满意地笑了,“这才对,你也别太一味顺着翊和了,该强硬就强硬,不然他的心真野了,到时候想拉都拉不回来。” 姜遇棠无奈地扯了扯唇角,起身和谢老太君告退,坐着马车前往了京城的猎场。 约莫过了一刻的时间,才抵达了目的地。 下午的日头正好,猎场被围了起来,马蹄声阵阵,尘土飞溅,里面有着好几道年轻高大的身影,那是谢翊和的友人们。 谢翊和也在其中,还有熟悉的云浅浅。 他们一行人有说有笑的,似是在比箭术…… 姜遇棠在猎场门口停住了脚步。 跟来的小厮目光都变得尴尬。 少夫人的出现,好像有些不合时宜,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你去告诉世子爷,老太君催他回府。”姜遇棠脸色淡淡,招呼来了带出门的小厮,对着他吩咐。 “……是。” 小厮不情愿地应下,朝着里面走去。 不远处分割出来的靶场,云浅浅的脸上带着腼腆的笑,青衣身姿袅袅,在那一群人的鼓舞下,款步上前拿起了长弓。 可能是有了谢翊和的教习,对比之前,云浅浅的进步很大,没有再像之前那般连弓都拉不开了。 她的玉指轻捻,将一支箭羽稳稳地搭在了弦上,哪怕是和一行高大的男人比赛,也没有因此露怯。 第一卷 第18章 谢翊和爱她,神情专注 就在这时,铜锣敲响,射赛开始了。 一支接着一支的箭矢快速飞射了出去,只剩下了站在最后的云浅浅。 云浅浅拉开了长弓,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靶心。此刻的她褪去了往日里的温婉和娇柔,清秀的容颜中多了几分飒爽英姿。 随即嗖得一声。 云浅浅手中的箭矢破空凌厉而出,准确无误地射在了正红的靶心上,没有丝毫的偏差,未输在场的这些儿郎们半分。 顿时间,引发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雀跃声。 微风轻抚而过,吹起了云浅浅额角的几缕碎发,衬的她的容颜愈发出众。她手握长弓,对着谢翊和回头,双目弯弯,粉唇勾起了灿烂的弧度,让整个猎场都染上了颜色。 风华绝代,令人着迷。 云浅浅在短短几日内,不但学会了箭术,还练就到如此精准的地步,天赋异禀,万中挑一。 而谢翊和也似乎是被云浅浅给惊艳到了,此刻看着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过的专注。 姜遇棠站在猎场外门口看着这一幕,久久未动。 谢翊和对云浅浅的爱,并非空穴来风…… 猎场内分割出来的靶场,云浅浅俨然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不好意思的笑着听他们的称赞,那灰衣小厮的出现,被衬地无比突兀。 “世子爷,少夫人请您回府……”小厮满脸迟疑,鼓足了勇气上前。 场地内的空气一凝。 众人皆愣。 姜遇棠清楚看到,不远处的谢翊和脸色一沉,眉眼覆上了一抹不耐,毫不犹豫抬手拒绝。 “我没空,让她自己回去。” 小厮顿住。 谢翊和的眼中,只有云浅浅。 靶场内的众人,在听到了那小厮的话后,顷刻间都朝着猎场外望去,不出意外,就看到了姜遇棠,她那单薄的身影,在此刻显得极为碍眼。 “翊和,你这夫人又从哪里搞到了你的行踪追来了,她怎么和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你不放啊。” “这姜遇棠窥伺和抓人的本事如此了得,我看她该去大理寺当差……” 这话一出,就有人噗嗤笑了出来,云浅浅的粉唇也跟着上扬。 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候在外头的姜遇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谢翊和向来敬重谢老太君,知道这是她的命令后,他会回去的。 她垂目,静静等待着。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姜遇棠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了谢翊和的好友,季临安。 季临安正要进猎场,在看到门口的姜遇棠后明显一愣。 姜遇棠对上了他的目光。 成婚三年,谢翊和对她不上心,从未带着她出席过什么宴席,更没有像对云浅浅这般,将她介绍给他的好友们过…… 所以以季临安为首的这群世家子弟,向来都看不起她。 每次碰面,得到的不是无视,就是嘲讽,完全不给她任何接近他们的机会。 上一世也是。 季临安一众人将云浅浅视作自己人,他们真正的嫂子。 姜遇棠也是有自尊心的,不可能再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故而这一次,再遇到季临安,她没打算打招呼,冷淡错开了视线。 季临安的脚步却停在了姜遇棠的旁边。 他话里藏话问,“世子夫人也对箭术感兴趣?” 季临安的语气嘲弄。 姜遇棠听出了他的意思,是觉得她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配出现在这里。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姜遇棠利索的怼了回去。 季临安眉眼冷峻,不以为然。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毕竟世子夫人成日局限于后宅,看起来不太像是对骑射感兴趣的人。” 姜遇棠出生镇远侯府,武将世家,从小习武,骑射俱佳,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术更是她父兄的骄傲,只是在婚后为替谢翊和专心操持安国公府,才不得不放下。 她盯着季临安的双目,有条不紊回答。 “那什么样的人才能对骑射感兴趣?像季将军这样自以为是,爱搬弄口舌的人吗?” 季临安的脸色猛地阴寒。 “你什么意思?” “讽刺你的意思,听不出来吗?当然了,你也可以理解为好奇。”姜遇棠将他的话语还了回去。 季临安站在原地,再没说话。 他也不屑于与姜遇棠的争执,只觉得姜遇棠终于装不下去了! 姜遇棠平日里的沉默,柔弱,乖巧,果然都是扮演装出来的,实际上的她,心机颇深,手段狠辣,口齿伶俐。 否则当年也不会做出要挟谢翊和,强嫁安国公府的事。 “临安——” 彼时,那群世家子弟们散场,陆续从猎场内走了出来,其中一位名为许泽的公子哥喊道。 许泽出来,看到姜遇棠和季临安在一起,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姜遇棠又缠着你套近乎?” 她烦不烦啊? 晦气死了! 许泽用一种至极厌恶的眼神盯着姜遇棠。 要不是姜遇棠,他们还能再和谢翊和云浅浅多玩一会儿呢…… 姜遇棠巴结上谢老太君,总算是给她找上正儿八经来骚扰谢翊和的借口了。 云浅浅聪慧,得体,有趣,温柔又有力量,岂是姜遇棠这个刻薄善妒的闷葫芦可以比的! 许泽大步流星走来,对着季临安说道,“翊和都不乐意理她,你搭理她干什么,还不够跌份的。” 姜遇棠听完,淡漠回复,“既然觉得和我说话这么跌份,那就劳烦你先管好季将军的嘴,我也不乐意和他浪费唇舌。” 什么? 许泽愕然看向了季临安。 猎场门口的氛围陡然古怪,谢翊和走出来后察觉到了。 不过他不在意,冷淡的对姜遇棠说,“今晚的团圆饭,浅浅也去,走吧。” 谢翊和这是要将云浅浅引荐给谢老太君?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真的是要马上娶过门的节奏啊? 姜遇棠在谢翊和的面前没话语权,这会儿心里面怕是要难过死了吧? 许泽等人幸灾乐祸,都不谋而合的朝着姜遇棠投去奚落,鄙夷的目光。 姜遇棠却始终反应平平,只是轻嗯了一声,就先朝着马车那块儿走去。 她的背后传来云浅浅无辜的声音。 “翊和哥哥,你是不是该提前和姜姐姐商议一下?” 云浅浅在问谢翊和。 谢翊和神色淡漠,“不重要。” 第一卷 第19章 不心动,才不会心痛 姜遇棠的脚步未有片刻的停顿,回了马车。 云浅浅不问还好,这一问让大家都觉得姜遇棠这是脸上挂不住,迫不及待走人,想要找地方偷偷去哭…… 一直静侯在猎场外门口的楚歌,这会儿的心里面却有些五味杂陈。 方才的种种,他都瞧见了,少夫人虽然是奉谢老太君的命令而来,但好像真没有要继续纠缠世子爷的意思,也无所谓云小姐见不见谢老太君。 姜遇棠坐在马车内,安静无声,隔绝了猎场外门口的热闹,可那些不绝于耳的欢笑声还在响着,过了好半晌才慢慢结束。 谢翊和带着云浅浅过来,他们没有上姜遇棠过来接的马车,而是在那一行人的注视下,乘坐上了另外一辆。 车夫行动,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朝着安国公府的方向平稳行驶而去。 …… 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等姜遇棠再回去时,谢家的团圆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安国公府的膳厅。 一众女眷们先一步的抵达落座,几个主位都还是空着的,谢老太君,安国公,和谢家二老爷还没有过来。 里面吵吵闹闹的。 在谢翊和带着云浅浅踏入之后,膳厅内的说话声顿时一停,所有人都愣了下,什么情况? 不是姜遇棠去接的世子爷吗? 怎么现下,世子爷和这位‘表小姐’一同过来了? 紧接着,膳厅又进人了,是姜遇棠,她独自一人。 顷刻间,在场的女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心思马上活络了起来。 姜遇棠这是又被世子爷嫌弃了? 谢朝雨坐在八仙桌前,磕着瓜子,嘴角勾起了轻蔑的弧度。 她故意嚷道,“大哥,你这是带新嫂子过来给我们看吗?” 云浅浅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 谢翊和没有否认。 谢夫人斜睨了进来的姜遇棠一眼,抿唇笑着斥道,“你这丫头,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乱喊什么……” 谢朝雨回,“哪里没一撇啊,我大哥连捺都画上了。” 二夫人的眉头微拧。 姜遇棠无视他人的打量,走进了席间,准备去自己的位置。 然而,她才刚走了过去,还没有坐下,忽地,还站着的谢翊和开口了,对姜遇棠沉声道,“你去和母亲坐吧。” 空气一凝。 姜遇棠的身子一僵。 她怎么忘了,自己和谢翊和的座位连在一起,谢翊和带云浅浅过来,自然是要跟她一起坐的。 谢翊和不许她坐在这儿了。 “嗯。”姜遇棠轻应了声。 谢翊和注视着她的面容,狭眸却是微沉了下。 云浅浅已经坐在了姜遇棠的位置上。 主桌上的座位都是有数目的,突然多来了一个云浅浅,只好再叫下人给姜遇棠加坐,姜遇棠暂且站在膳厅里等待。 谢朝雨和谢夫人坐在一块,在听到谢翊和的话后,心头全是不满。 “大哥,你不能不愿意和大嫂坐,就将她推到我和娘这边啊。” 谢朝雨嫌弃的瞪了一眼姜遇棠,大声抗议,“她坐这儿,我哪儿还有吃饭的胃口?” 谢夫人没有出声,认同了小女儿的话。 姜遇棠孤零零站着。 这动静太大,连带着两侧偏堂庶出的晚辈们都瞧了过来。 二夫人的心都跟着拧了下,赶在谢翊和开口前,对着姜遇棠招呼。 “阿棠,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来我这儿坐吧,正好我也想要和你说说话呢。” 姜遇棠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二夫人夫妇是庶出,虽然也能坐在主桌,位置却比较偏,春桃低着头,红着眼睛将座椅加上,是一个稍偏突兀的角落。 姜遇棠总算是落座了。 二夫人侧目,眼神心疼,小声道,“委屈你坐在这儿了。” 姜遇棠笑着摇头,“还要多谢二婶帮我解围呢。” 二夫人愈发心疼了。 再看对面的那对壁人,云浅浅占坐在姜遇棠本该有的位置上,和谢翊和并排坐在一起,她双目亮晶晶的,双颊泛红,正在和谢夫人她们交谈。 要是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云浅浅才是那个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呢…… “没想到阿棠是想要和二夫人一起坐啊,我还说让你坐在我旁边呢。”谢夫人看了过来,假模假样地说。 而后,她的脸上浮现起了歉意,说道,“阿棠,我这两天忙昏了头,直到今儿个才想起要归还你嫁妆的事,你的嫁妆珍贵,我怕有什么闪失,就登记交去了钱庄让老板保管……” 谢夫人话语一顿,佯装懊恼,“说来也是不巧,那老板上午动身回乡探亲了,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回不来了,你怕是得要再等等了。” 谢夫人想要占着姜遇棠的嫁妆,又不想旁人说三道四,便想出了这么一条计策来拖延…… 谢夫人当众说完,见谢翊和在和云浅浅聊天,并没有对此事上心,便暗松了口气,也不管姜遇棠是何态度,扭头加入到了其中。 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姜遇棠的喉咙发涩,只觉这膳厅内的空气不流通,无比沉闷,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太君到——” 外头突然有人喊。 众人马上起身,就见谢老太君被谢父,还有谢二爷等人簇拥而来…… “阿棠今儿个怎么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快快起来。” 谢老太君上了年纪,眼神不太亮堂,她眯眸看着谢翊和旁边,低头躬身行礼的女子,含笑打趣走了过来。 一下子,所有人都愣住了。 云浅浅呐呐的抬起了头,“我,我不是姜姐姐……” 谢老太君嘴角的笑容一凝。 云浅浅有些尴尬,谢翊和递去了一个无事的眼神,马上解释道,“祖母,您认错人了,这是浅浅,孙儿之前和您提过,今夜特意带她来见您。” 而后,他又扭头,“浅浅,喊祖母。” “祖母。” 云浅浅乖巧,笑容甜甜,再加上她这温婉的打扮,是长辈会喜欢的类型。 谢夫人也道,“婆母,浅浅这丫头可不是寻常女子,她饱读诗书,礼仪周全,还精通医术,前几日去参加太医院的考核,还一举夺得了魁首呢,我是打心眼里喜欢她……” 第一卷 第20章 她的真心,不值一提 “祖母,您相信大哥的眼光,绝不会差。” 谢朝雨步伐轻快,走到了谢老太君的另一侧,替云浅浅说话。 她俏皮道,“浅浅姐她特别与众不同,您和她相处下来,定然会和我们一样喜欢上她……” 谢老太君面色一沉,不予理会,连眼神都没给云浅浅一个。 她看向了谢翊和,质问道,“咱们国公府吃团圆饭的规矩,什么时候变成由外人来作陪了,阿棠人呢?” 谢翊和一默,回头看向了人群后方的姜遇棠。 “过来,祖母唤你。” 他的声线冷冷。 姜遇棠只好从膳厅的角落里出来。 谢老太君看到,顿时心疼不已。 阿棠作为世子夫人,居然被排挤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谢夫人见此,赶忙找补说,“老太君您误会了,是阿棠见浅浅过来没位置,便主动调换去了二夫人那儿。” “我还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是非如何,我心中自有定论。” 谢老太君冷睨了一眼,又瞪向了谢翊和,八成,是这个臭小子搞的鬼! 她都气得想要拿拐杖敲谢翊和两下了。 姜遇棠只身走到了人前。 谢雨朝的眼底恼火,没忍住嘟哝了起来。 “呵,我看她就是嫉妒浅浅姐得了大哥的宠爱,所以才故意躲在那儿不露面,扮可怜,好博得祖母的同情,光会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真是虚伪……” 姜遇棠刚到,就听到了这话,她的脚步一顿,不由扭头回答。 “雨姐儿这话真的是让人心寒,我要是连这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的话,那从让座的那会儿就已经开始大闹了。” 如果谢翊和同意,那这正妻之位,她也都可以拱手相让给云浅浅。 谢朝雨顿时哑口无言。 谢翊和看着姜遇棠恬静的侧脸,眼底沉了又沉,道,“好了祖母,用膳吧。” 谢老太君倒宁愿姜遇棠不要这么懂事。 “阿棠,你坐到祖母的身边来。” 她拉着姜遇棠的手,为她撑腰道,“你的好别人忘了,但祖母记得,你永远都是咱们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谁也都无法取代。” 谢老太君这是在变相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只要有她在,旁人就休想动摇姜遇棠的地位,也休想对她不敬。 在场之人脸色各异。 唯有二夫人是真心替姜遇棠感到高兴,余光瞥向了云浅浅。 云浅浅的脸色无比难看。 她从未被人这如此冷待过,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谢翊和的眉心微动,刚要安抚,下一刻,谢老太君的话又落了下来。 “还有你,过来陪阿棠一起坐!” “祖母,浅浅生性腼腆,又初来乍到,孙儿不能不顾她。” 谢翊和一口回绝,罕见地驳了谢老太君的面子。 而后,又望向了姜遇棠,狭眸幽深一片,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扯唇讥诮道,“反正阿棠不是变得很大度吗?” 姜遇棠一愣,快速反应了过来,谢翊和这是在拿她方才的话来堵她。 她的心中有些可笑。 谢翊和大可不必如此…… 她没想过要利用谢老太君,将他从云浅浅的身边夺回。 “祖母,就让我来陪着您用膳吧。” 姜遇棠毫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温柔笑着搀扶上了谢老太君,哄着他老人家朝席间的主位走去,未注意到背后男人的神色变化。 “你啊……” 姜遇棠加座在了谢老太君旁边,两个人一同落座,谢老太君看着一侧安静乖巧的姜遇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 这丫头不拦着谢翊和也就算了,怎么还将人往云浅浅那儿推啊? 可姜遇棠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言。 团圆饭开始。 姜遇棠低头,细嚼慢咽地用着。 她和谢翊和全程无任何交流,连一句话都没多说,这是他们夫妻的常态,连谢老太君都已经习惯了。 席间谢翊和与云浅浅,距离他们不远,姜遇棠清晰的看到,向来有洁癖的谢翊和,在细心为云浅浅剥虾…… 他修长的手指沾染了油渍,褪下了鲜美的虾肉,送到了云浅浅的碗内,那是姜遇棠根本不敢奢望的待遇。 姜遇棠只瞥了一眼,就想要移开视线,不成想在下一瞬,余光便捕捉到云浅浅拿了一方帕子出来。 上面柳叶合心的刺绣,让姜遇棠顿时愣住了,因为那方帕子—— 是她从前送给谢翊和的! 柳叶合心的刺绣图案,没有人会不懂那代表什么,上面的一针一线,都倾注了她对谢翊和的满腔爱意…… 当时谢翊和收了,姜遇棠还开心了好久,认为自己在一点点打动着他,迟早能占据满他的心。 而谢翊和,居然将她的真心转送给了云浅浅…… 八仙桌上,云浅浅拿着那帕子在给谢翊和擦手。 用完之后,就丢弃在了那盛放虾皮的瓷碟中,染满一片狼藉,对此,谢翊和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一方沾满油污被揉皱的帕子,就好像姜遇棠被践踏的真心,尤其是那柳叶合心的图案,在此刻显得无比的可笑。 姜遇棠注视的时间不由地变长。 她不禁想到,谢翊和是在背后如何对另一个女人嘲笑她的…… 可能谢翊和以为她又是在对着他犯花痴,亦或者是在敌视云浅浅吧,等姜遇棠再回过神,就对上了谢翊和极致冷漠的眼神。 姜遇棠握着银筷的手收紧,垂目看向了碗内,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胃口,勉强陪着谢老太君用完。 谢老太君到底是上了年纪,用过后便要回集福堂了。 姜遇棠也不想再继续留在膳厅讨嫌,便对众人告辞,带着春桃离开了。 膳厅内依旧一片热闹。 谢翊和与安国公议论起了朝事。 云浅浅盯着膳厅的门口,故作不经意地说,“姜姐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她才用了一点点的饭啊,不过老太君对姜姐姐真好,真叫人羡慕啊……” “什么孝顺?那分明就是巴结。” 对面的谢朝雨,眼底浮现起了一缕嫉妒。 她嘲弄道,“祖母一走,姜遇棠没巴结的人了,当然不会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明明她才是谢老太君的亲孙女,谢老太君却犯了老糊涂,屡屡偏心姜遇棠这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