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修仙界一点魔女震撼》 1、第 1 章 霍灵从魔法传送阵里走出来,满是期待地看着眼前的镇子。 好多活人。 好热闹。 正要发表感慨,她肩上的猫头鹰突然发出尖叫——“这是什么地方?!” 她茫然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大!”猫头鹰用翅膀指了指远处,发出灵魂的质问,“我们应该传送到皇家魔法学院附近的小镇,但这是哪里?” 霍灵看了眼街上来往的活人,说:“小镇。” “森林门口接新生的人呢?魔法学院呢?学院那座几百米高的白色魔法塔呢?” 因为出门带了祖母制作的魔法系统(猫头鹰),霍灵对入学流程并不是很清楚,但魔法塔她还是知道的。 皇家魔法学院的魔法塔是魔法师的圣地,俗称白塔。 她亲爱的祖母反复地叮嘱过她,一定要拿到白塔的终身荣誉,并且在颁奖的时候向世人宣布“我是伟大的不老魔女叶琳阁下的孙女”。 这可是她出来上学的主要任务,没有白塔岂不是直接宣告任务失败了? 霍灵紧张起来,四处望了一圈,决定找个人问路。 她叮嘱系统扮演好猫头鹰,检查斗篷,确认隐匿的效果依然在奏效,才谨慎地朝着城镇走过去。 片刻后。 霍灵蹲在一个很大的陶缸里,踩着略显湿润的落叶,手扒着缸沿,暗中观察不远处的一个摊位。 摊位的两侧分别挂着旗子一样的东西,书写的文字让她感到有些眼熟。 像是祖母教给她的另一门语言。 那据说是祖母故乡的语言,难度很大,她口语还行,字却是不怎么认得的。 好在从那位摊主和客人的交谈中,能够分辨出摊主是一位巫医。 摊主有着一头秀丽的白发,面容年轻英俊,气质亲切,热心地接待每一位前来询问的客人,耐心倾听,再给出答复。 客人(大汉):“大夫,我媳妇嫁进门五年了,还没生下来孩子。” 摊主:“我掐指一算,你这个媳妇……是个男人。” “神医啊!” 客人激动地站起身来,握上摊主的手:“大夫您看……我媳妇这病能治好吗?” “能治,这世上就没有我治不了的病。” 俊俏的摊主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从空荡荡的桌子底下取出来两瓶药丸递给客人,叮嘱说:“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你们都得服药,红男绿女,一天三次,一次一粒。” “可这两瓶都是红的。” “你们夫妻两个不都是男人吗?” “是哦……谢谢大夫!” 摊主笑得和蔼:“不用多谢,快些回去跟夫人喝药吧。” 这位客人还没走远,摊位前又来了新的客人。 这次是一位身姿妖娆,让霍灵颇感亲切的女人。 她坐在摊位前,一条腿翘起,红色的布料丝滑地落下,露出勒在腿上的宝石链子,近乎将上半身压在桌子上,然而仍然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模样。 “大夫~人家心口好痛啊~” 说着,这位女客人抓起摊主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与此同时,猫头鹰也用翅膀遮住了霍灵的眼睛。 霍灵不知道这种医患交流有什么不能看的,无情地扒开它的翅膀,继续自己的观察。 只见摊主摸着女客人的胸口,仔细地诊断了一番说:“你在去年年底被人一剑扎伤了心脉,我说的可对?” 女客人脸色一变,瞬间坐直了身体:“神医啊!” 摊主淡然一笑。 她紧接着追问:“您觉得我这病还能治吗?” “能治,就是药比较难得。” “您尽管开,多难得的药我都会去找。” 摊主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从空荡荡的桌子里取出来一副纸笔。 那笔与霍灵印象中的羽毛笔或是钢笔都不同,笔尖很软。 所以当摊主笔走龙蛇地在纸上写下药方时,霍灵露出了敬佩的目光。 然而收到药方的女客人却笑容勉强:“您……这写的是什么?” 摊主将一枚丸子递给她:“先把这枚药吃了。” 女客人接了药,仔细观察了一番,又看了看他的神色,一咬牙,闭着眼睛吞了药。 随后惊喜地睁开眼睛:“很有用,不愧是神医。” 摊主:“是不是觉得心口没有那么痛,还有一股暖意在身体里流窜?” 她用力点头:“对对。” 摊主:“因为客人的伤是因情而受,所以也需以情补之,这颗药还需要与心爱之人双修,才能够彻底消化。” “好好……呃,必须要与心爱之人双修?是的话,要多心爱?能不能多试几个?”女客人露出为难的表情。 摊主用郑重的语气说:“你只有一次机会,对方也必须是你在这个世上最爱的男人,他爱不爱你不重要,但你必须爱他爱到不愿再让任何一个人碰你。否则——” 女客人脸色煞白:“否则如何?” 摊主勾起唇:“否则刚才那颗九品灵丹就会撑爆你的心脏。” “九品灵丹……” 女客人瞬间站起来,不再像方才那样亲昵,反而猛地后退几步,低着头将一只漂亮的镯子放到桌上:“我明白了,多谢大夫,这里头是小女子预备的诊金,但也实在抵不上您开的药,若有机会,日后再行报答。”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霍灵看了看自家号称知晓魔法领域内一切知识的系统。 系统:“大概跟九级魔法药剂差不多。” “那有点厉害。”她点点头,没有冒然上去,而是继续观察。 虽然摊主一直表现得很热心,但她感觉摊主与前两位客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再看看。 没有让她等太久,第三位客人突然出现在摊主的面前。 这位客人全身被藏进宽大的黑色斗篷中,兜帽底下的面容被隐匿,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森的的气息。 比上一位客人更让霍灵感到亲切。 这位客人我们暂且称为黑斗篷。 黑斗篷坐在桌前,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轻轻地按在桌面上,发出仿佛从棺材中透出来的腐朽声音:“大夫,我的尸体有点不舒服。” 摊主伸手摸了他的手腕,说:“你已经死了一百八十年整,每过一甲子,你的尸体就会很不舒服,对不对?” 黑斗篷:“神医啊!” “不知道从前给你开方子的是哪个庸医,虽勉强留你一息,但却不能保住你的神智,以至于你不仅境界难以突破,还心魔加重,时常忘记许多事情……” 摊主又说了些症状。 那原本气势有些阴冷可怖的黑斗篷彻底变了态度,越发激动地喊了一声“神医啊”,随后将自己的症状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又期待地等着摊主的诊疗方案。 摊主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直接道:“你的病情已经拖延到晚期,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 “哪两条路?” “要么成为毫无神智的疯子,要么,破后而立。” 霍灵不知道什么叫做“破后而立”,但她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又经过了一段她没太听懂的交流。 黑斗篷突然像前面两位客人一样主动握住了摊主的手,嗓音嘶哑:“大夫真的有把握治好我?” 摊主任由他尖利的指骨陷入自己的皮肤,仍旧笑容温和:“如若不能,这幅皮囊送予你如何?” “好。” 黑斗篷重重地点头,突然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斗篷裹着锈红的枯骨倒在地上,一圈黑气冒出来,边喊着“大夫我控制不住自己”,边朝着摊主扑过去。 摊主从袖子中掏出一只瓶子:“张浪,进来吧,我带你回去治疗。” “你如何知道我的名……” 失去了黑斗篷的客人没能说完,就以黑烟的形态被装进了瓶子中。 不远处的大缸中。 霍灵与系统就“要不要去跟摊主问路”的问题产生了分歧。 系统:“那不是个好人。” 她:“挺好的呀,热心解答客人的问题,不在意客人的冒犯,能够控制住发狂的客人还愿意继续治疗对方。” 系统:“什么热心……那三个人会被他玩死的!” 她:“有一个本来就是死人呀。” 系统:“……” 因为现在并非是教学场合,霍灵没有太在意系统的意见。 她轻盈地从缸中跳出来,站到摊主的桌子前,摘下兜帽,礼貌而乖巧地说:“您好,我想问路。” 对于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新客人,摊主并未意外,乐呵地问:“小姑娘是想去哪里?” “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在招学生么?” 霍灵含糊问道。 虽说她没把系统的话放在心上,但谨慎是她的本能。 据说学校招生和开学的时间都差不多,招生的地点也都在一块儿,她这么问不仅能够确认位置,对方也不会借此知道她是哪个学校的新生。 她小小地得意了一下自己的机智,摊主的话却让她蓦然变了脸色——“方圆百里,不,千里,只有我这里招生。” 系统又尖叫了起来。 只是这次发出的是猫头鹰的叫声,显得凄厉古怪,有一股浓烈的敌意冲着摊主而去。 霍灵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这点。 遭了,这里没有她要上的学校。 今天是报名的最后一天,如果赶不上就没法入学了……那祖母给她的任务怎么办? 要不明年再来上学? 可是第一次独自出门没超过一小时就回去……实在是太丢脸了! “小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资过人,不如考虑拜入我名下,我今年只有一个收徒的名额,错过可就没了。” 霍灵闻言,后退半步,摇头。 “不了。” 摊主靠近半步,言辞恳切:“反正你现在也找不到要去的地方,不如随我上山,在见过我的水平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拜师。” 霍灵有一点心动。 就像他说的,她现在是多半找不到原本要进的学校。 进入别的学校获得学生身份,从而得到注册魔法师的资格,之后取得魔法上的成就,再去获得白塔的荣誉,也算达成目标。 嗯,前提是他所说的地方是正经学校,他是正经老师。 有问题就立刻跑路。 不好跑路就召唤伟大的不死魔女。 霍灵看了看面前的热心摊主,又看了看不远处面容模糊的行人,缓缓地点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第 2 章 一眨眼的工夫,霍灵出现在山道上。 她回头朝下面望了眼。 陌生的建筑如棋格般整齐分布,行人如流水一般涌动,似乎离得很远,又好像极近,近到她能望见某座楼上站着的女人戴着一朵沾着露水的红花。 这幅景象有一种她难以形容的韵味。 霍灵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梦里是祖母的故乡。 某个预感如惊雷一般掠上心头,后知后觉的惶然让她停下攀登台阶的脚步。 她转头看向前方,发现那位疑似巫医的摊主早已停了脚步,微笑着看她。 除去过分俊美的外表与温和热络的态度,他还有一双浅色的眼睛。 介于灰色和茶色之间,也介于有焦距和无焦距之间。 再温柔的水光也无法完全遮掩那种由内里透出来的诡谲凉意。 在这沉默的片刻时间中。 刚从回忆中挣扎出来的霍灵又陷入回忆。 这双眼睛让她想到了祖母。 虽然祖母是赤金红瞳,两人的长相也毫无相似之处,但此刻他给自己的感觉,很像那年祖母带她去城里放火,被一群老爷爷当场抓获的样子。 有点亲切。 有着浅色瞳孔的男人面上闪过古怪的神色,随即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热情地介绍自家门派:“寻常山门多讲究远离尘世,高入云端,我们家不同,讲究入世近俗,多方尝试,探求己道。” 霍灵似懂非懂:“您的意思是,实践出真知?” “嗯……也可以这么说。” 男人点点头,继续领着她走了几级台阶,台阶上萦绕着雾气,看不清前路。 恍惚间便来到一座山门前。 门前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写着一句话,霍灵只看懂了第一个字。 是“一”。 男人用风轻云淡的语气念出了石碑上的话:“一入此门,再无难关。” 霍灵:“哇——” 好厉害,皇家魔法学院都不敢这么吹。 见她如此捧场,男人清了清嗓子,分外熟练地进行了介绍:“难关门,就是我们门派的名字。我们拥有顶级强者坐镇,门下用于历练的秘境从练气到合体期一应俱全且有多种选择……” 霍灵:“哇——” 虽然听不太懂,但很厉害的样子! “我们门派招收心怀大道的有志之士,无论身份年龄,只要符合我的需求,不,符合我的眼缘就能加入。” 说完,男人颇为期待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到期待与欣喜。 一无所获。 甚至没有他方才吹门派有多好时激动。 想来是没有听懂他的暗示。 他用通俗且直白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觉得你很适合加入难关门,当我的徒弟。” “我可以看看您的研究成果么?” 因为某种猜测,霍灵现在对上学都没什么心情了。 但人家如此热情,她也不好太过冷漠。 前方的男人听到她这句话,越发兴奋起来:“好,我这就带你去。” 眼前的场景一晃。 光线突然暗淡非常,仅能瞧见前方那人银雪似的长发。 黑暗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摩擦地面或是墙面。 霍灵掏出一个发光水晶球。 室内瞬间被照得通明,四下摆满了镜子,镜子的中间是一群形状奇特的长条状生物。 颜色以褐色系与绿色系为主,体表覆盖着不规律排列的鳞片,首尾一般粗细,身体中段却有许多分叉或隆起。 室内一亮,方才还在阴暗爬行的一群长条状生物惊慌四望,看到镜子中的景象后发出尖啸,疯狂扭曲身体。 有的头跟尾巴打结,有的疯狂打洞,有的甚至钻进其他生物的嘴里,试图在肚子里躲避光线…… 画面一时非常凌乱。 “抱歉抱歉——”霍灵悻悻地将水晶球收起来。 “没事,它们不畏光。” 一阵镜子碎裂的声音过后,头顶的球状照明物品亮了起来。 中间的生物扭曲成一坨,陷入诡异的静止,一双双乌黑的眼珠子盯着两个人,眼中透着恐惧。 此地主人:“说说你对它们的见解。” 霍灵:“我可以摸它们吗?” 他笑着点头。 她便三两步走到这群生物的面前,蹲下来用手触碰某个打结的地方。 掌心传来树皮一般的粗糙手感,应证了她的猜想。 “是活化的植物,多半是乔木类。”她给出结论。 他的笑容更盛:“特性呢?” 霍灵眨了眨眼睛,突然从地上捡起来一块较大的镜子碎片怼到一双眼睛前。 上一刻还安静如画的生物立时发出尖叫,将头奋力地塞进身后的一团中。 她便将镜子挪到下一双眼睛前。 这一只也发出了尖叫,随即晕了过去。 她拿着镜子走了一圈,如魔鬼一般,在引起惊慌混乱后只留下死寂。 很快,它们如同枯木一般躺在地上。 霍灵丢开镜子,给出答案:“接受不了自己丑。” 不是畏光,对地上碎掉的镜子没有过激反应,镜子一凑到眼前就开始情绪过激。 不是被自己丑到爆炸,能是什么? 男人点了点头,眉梢微微挑起:“你看起来毫不惊讶。” 霍灵:“森林里像这样的生物并不少。” 比如明明树心有火,但一沾上火焰就会边尖叫边狂奔的幽灵树。 比如成天张着大嘴,但投喂祖母给她准备的早餐后就会狂吐三小时的食人花。 再比如…… 大家都很有个性,有这种觉得自己丑见不得人的存在也不奇怪。 “是么……”他的眼睛微微发亮,透着从未出现过的情感色彩,对她的态度更热情了两分。 “这些其实是我造出来。” 他简单讲述了自己的研究灵感:“兽类能够捕猎迁徙,奔跑飞翔,草木不仅很难做到这些,还时常沦为妖兽的食物。我想让普通的草木也拥有自由,能够捕猎兽类……” 霍灵歪了歪头。 觉得这些东西不太聪明的样子,不像是那种能够逆转食物链的存在。 “因为这些都是失败品,但出现了很有意思的特性,就单独给了间屋子住。”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他笑眯眯地解释道:“比起那些成功的,它们甚至更具人性。” 霍灵不置可否。 人性? 远称不上。 只是肖似人类的习性而已。 从魔女的角度来看,这些东西并没有灵魂,她的评价是灵性不如森林里最低阶的魔物。 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讲,它们初具活着的特性,在人造物中算是出色的。 但比她家系统还是差远了。 咦……系统现在怎么如此安静? 她转头看向肩上的猫头鹰。 猫头鹰歪了歪头,像是一只真正的猫头鹰那样。 是……担心被这个人发现问题? 她揣测着,没来得及深想,眼前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这次来到一栋高大的建筑内部,四周排列着高大的架子,架子上摆着许多闪闪发光的器物。 男人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一件递给她。 是一柄画着百花图的团扇。 “此物名为敛春华,共有两种效果,其一,瞬间收容方圆十里的花卉,其二,将收容的花卉瞬间释放,并令周身一百米的气候进入春日。” 霍灵:“好厉害!” 当初祖母带她去皇家花园采花的时候要是有这个,就不会那么辛苦,最后还被人当场抓获了。 对方又接连介绍了好几样物品,作用从“让方圆十米的人都变猪”到“把方圆一里塞进画卷”,大多是范围性的,就是效果千奇百怪。 霍灵也感受到这位的博学。 不仅精通医学,对植物学也有深刻研究,最厉害的是在空间系有着极高的造诣。 空间系可是最难的魔法系别! 她祖母连传送阵都经常弄出问题…… 终于从她身上感受到敬佩情绪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又带着她去参观了自己的丹室,并将一把高阶丹药塞进她怀里,让她当糖豆吃。 霍灵礼貌拒绝:“家里大人说了,在外面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好吧。”他耸了耸肩,带着她抵达最后一站。 悬崖边。 一轮红日近在眼前,孤鹤飞过,带起一丝奇特的涟漪。 涟漪在空中荡开,也在霍灵的心中荡开。 一股难以言语的感受笼罩住她。 世界的奥妙仿佛在无所保留地向她展开,她却无法阅读一字一句,只能大脑空白地呆立,感受到自身于世界的渺小。 “这里有一丝道韵,是昔年本座进阶大乘时留下的。只要你拜入我门下便能常来参悟,再有我的尽力教导,你也会有证道飞升,离开此界的那天。” 离开此界…… 已经准备礼貌告别的霍灵疯狂心动起来。 是的,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外面的世界虽然跟森林里很不同,但也不至于让她找不到一丝熟悉的地方。 文字和语言都出现了问题。 那就是她的问题。 祖母说自己曾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穿越到她所在的世界。 那么作为祖母的孙女,她突然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也不是不可能(况且,她很怀疑祖母这次也画错了传送阵)。 祖母一生都没有回到家乡。 她不想也如此。 无论如何也要去尝试。 “不要觉得我是在哄你,我欲收你为关门弟子,将其他事情放到一边,从今日起对你悉心教导。” 霍灵闻言,重重点头:“好,我拜您为师。” 对方面上温和的表情突然褪去,唇角勾起戏谑的弧度:“为了离开此界么?从天外来的小姑娘。” 她:!!! 他开怀地笑了一阵,才安慰她:“别紧张,本座是真心收你为徒的,也会替你遮掩,只要你自己不暴露,不会被人抓起来搜魂的。” 霍灵安抚了半天自己受惊的心脏,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决定先顺着他的需求来做。 “那么,老师您要教我些什么呢?” 男人的笑容缓缓消失,转而陷入沉思。 沉思了许久后,他道:“要不,我先教你关门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第 3 章 霍灵刚开始还以为“关门”在这个世界有着另外的含义。 直到她重新回到大门处。 她的新老师看着没有门板的大门又是一阵沉思,随后将她带到某栋楼前,煞有其事地指着面前的门说:“这扇门上附有三道阵法,每道阵法都需要一道密令才能解开,说错一道就会触发天雷。” 某人:“为了弟子们的安全着想,山上大多数的门都有禁制。” 霍灵一愣:“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谁家为了安全拿天雷劈弟子? 某人叹了口气说:“门里的东西大多比天雷危险。” “好吧,所以这扇门的三道密令是?” “一二三。” 霍灵:? 他将一张地图塞到她的手中,开始随机指宫殿:“这间的密令是一三二,这间是金木火,这间是三六九……” 听完所有密令的霍灵:…… 简单的密令以一种复杂的方式离开了她的脑子。 她是绝对不会冒着被雷劈的风险,去尝试打开那些门的! “具体如何将你培养成才,为师还要思考一番,这段时间,你没事干就更换和启动这些阵盘吧,通过这种方式来了解和熟悉阵法的运行和构成。” 因为她看起来听不太懂文言,他尽可能说得白一些:“门内的东西有你感兴趣的可以随便拿,有这只猫头鹰在,你大抵是不会遭遇到危险。” 霍灵:“……” 但愿系统能记得他刚才说的那些密令,不然她就要冒着被雷劈的风险去开门和关门了。 对于这种不靠谱的安排,她并未拒绝。 因为祖母叮嘱过她,在学习方面要听老师的话,即使对方言语有谬误,也不要反驳,自己参考系统的提示来完成功课。 “好的。”她点点头。 就见对方转了身,似乎是要离开。 “等等——”她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袖子。 “嗯?”他回过头来。 霍灵:“老师,您还没有告诉我要怎么称呼您,以及我的宿舍在哪里,生活上有问题找谁,学习上有问题该如何联系您……” “瞧瞧,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虽然这样说着,他面上却毫无悔过之意,只是很随意地摸了摸下巴。 用力一拽,便将一张脸皮扯了下来,露出另一张脸来。 老实讲,这里的人长相与霍灵熟知的不同,她并看不出来两张脸的五官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气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与“温和热情”毫无关系的人。 色调上过于黑白分明。 肤色森白,唇色淡淡,眉与眼睫又浓黑,因为他扯脸皮而有些凌乱的黑发更是如黑幕一样纠缠着他。 像是某种神秘而危险的庞然大物,被强行塞进了这具精致美丽的身体。 他的神色上有一种缺乏人性的讥诮与玩味,开口说道:“我师尊给我的名字叫做冷观。” 霍灵:“能关门的意思?” “是冷眼旁观的意思。”冷观叹了口气,“我师尊希望我不要那么热心,少管别人闲事。说这样的话,世上能少许多孽。” 她:“哦哦。” 他:“……安慰一下为师啊!” “可是您本身也不在意这件事,并且觉得有意思不是么?” 冷观的表情又是一变,换做满脸笑容:“住处你也可以随便选,这是炼制成法器的楼阁,同样念出密令就能够打开,它的密令是‘欲上青天揽明月’,每天晚上晒晒月亮就能维持使用。” “你要找我的话,在山上随便什么地方大喊一声师尊就行,至于生活上的问题,门派各处都有傀,你随便抓一个问就行。” 她一愣:“您的意思是,这里只有我跟您两个活人吗?” “嗯,你会觉得寂寞吗?会的话,我把你的师兄师姐喊回来陪你。” 对于新收的这个小徒弟,冷观十足地耐心。 或者说,他每次新收了徒弟都是如此。 不过,面前这个即使是在他的徒弟中,也足够特别,特别到让他看到某种希望。 霍灵摇了摇头:“怎么说呢,我很习惯这样的生活。” 有种回到家的亲切感。 让她迷茫恐慌的心产生了一点点的安全感。 抱着巴掌大的精巧楼阁,她沿着山道逛着整个门派,顺便熟悉一下地图上自己需要更换阵法的地点。 最后选在一处依山傍水,靠着林子,周围几百米都没有其他建筑的地方作为自己的新家。 磕磕绊绊地念出那句“欲上青天揽明月”,怀里玩具一般的楼阁飞出,自动寻找了空地,迅速变大,稳稳当当地落在那里。 小楼一共三层。 一楼是正厅,茶室,休息室。 二楼是主卧,书房,一间空屋子。 三楼是阳台,两间空屋。 楼后面还有厕所,花园,厨房,杂物间,和温泉浴室。 “三间空屋子,一间改成收藏室,一间改成魔法工房,还有一间……” 一直安静如鸡的系统突然说:“还有一间给我!” 霍灵:“咦,你可以说话了?” 系统崩溃地说:“你也知道我被他禁言了啊,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答应拜他为师了?” 她说了句很现实的话:“我难道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吗?” 系统是不老魔女的最高杰作,不仅储存知识,还储存着好几十道禁咒。 不夸张地讲,要毁灭一座城镇只是眨眼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它别说反抗了,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 这足以证明那个人所说的“顶级强者”不是吹牛。 就算是祖母在这里,两人大约也是五五开。 她答应当他的徒弟,可以获得他的庇护。 要是不答应,一个知道她来自天外还被她得罪了的强者(甚至道德水平也不高)能做出来什么,她都不敢想。 系统:“……但我感觉你还挺愿意的。” 霍灵叹气:“外头的世界太陌生了,这里还有点儿熟悉的感觉。” 系统想到她只是一个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小姑娘,陷入沉默。 在意识到自己处于另一个世界,很难回家后,还能有这样多的考虑,做出那种应对,她已经很厉害了。 恐惧未知,对带有些许熟悉感的地方产生好感,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它用毛茸茸的肚皮贴了贴她的脸颊:“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一起回家的那天。” 霍灵摸了摸它的脑袋:“那现在就开始陪我干活吧,三层楼呢,天黑之前整理完就算成功。” 和全天下所有的祖母一样,伟大的叶琳阁下也为她这个出远门的孙女准备了床单被套,零食玩具,洗护用具,学习可能用到的材料,甚至是锅碗瓢盆,桌椅沙发等等。 这些东西不仅填满了三件空屋子,还装饰了稍显空荡的房间。 深夜,终于完成家务的霍灵奢侈地拿出吃一块少一块的黑森林蛋糕,泡了一壶甜茶,坐在沙发上,边吃边思考日后的打算。 “系统,打开面板。” 一道只有她能看见的虚幻荧幕投射到她的眼前。 【姓名:霍灵·弥尔波洛斯(省略中间名若干) 年龄:15/102 种族:人族/魔女(封印中) 等级:12级(初级魔法师) 魔法熟练度:风系lv.11、水系lv.13、火系lv.33、土系lv.7、木系lv.16、冰系lv.12、雷系lv.23、暗系(不可读取)、光系(不可学习)、无系魔法lv.2 掌握技能:一阶魔法(除光系),禁咒1-20号,诅咒(需激活魔女身份) 魔药等级:1阶】 是的,霍灵有一百多岁。 虽然在人类中算得上高龄,但在魔女当中,她无疑还是个孩子。 她只是初级魔法师的原因不是太笨了,而是花了很多年学习禁咒。 禁咒不需要魔法等级多高,效果强力。 只是需要付出“代价”。 常见的代价是寿命,而对生命漫长的魔女来说,这代价几乎等于没有。 所以魔女在尚未成长起来时,家族长辈都会教她们掌握几个杀伤力巨大的禁咒。 可能是叶琳的仇敌太多,轮到霍灵的时候,祖母表示她要学20个禁咒才算安全。 霍灵在春天的时候才开始学习正统魔法,也就是火球术之类的东西,即使在火系和雷系两方面展示出了非同寻常的天赋,也谈不上多厉害。 她愁苦地吃掉一大口蛋糕:“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系统拍拍胸脯说:“有我在,保准你以后跟叶琳阁下一样厉害。” “老师那里大约也会安排一些学习任务,也不知道他说的阵法跟魔法阵有什么区别……要是完全不同,那就要从头学起……” 越想越觉得学海无涯。 霍灵将甜茶一口干了,推开杯子准备洗漱睡觉。 刚下楼,就见到老师站在门口。 月光从背后打下来,照得他面容阴森。 某人对此全然不知,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笑眯眯地说:“太久没收到徒弟,忘记要给你功法了,这是一本最基础最简单的功法,你先拿去学着,日后为师再给找更合适的。” “谢谢老师。” 霍灵接过书,翻开第一页,陷入沉默。 冷观:“有什么问题吗?” 她小声说:“不认识字。” 冷观:“……” 沉默的气氛蔓延开,两个人心中都有些许绝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第 4 章 冷观从来没有收到过不认字的徒弟。 他对自己是很有数的。 小孩根本养不活,所以他捡回来的,大多成年且拥有一定的修为。 也就是说,大多数都是入了门的。 他做好了这孩子不懂道法的准备,但是想不到她这么大的年纪,连字都不认识。 作为大乘期强者,他是见过一些外界人的。 那些人跟她一样能说话,但是对本地的一些名词不熟悉,但也没有不认字的呀。 抓了抓仍旧没有扎起来的头发,他假装镇定地说:“无事。今天夜色已晚,你早些休息,为师明日便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好的,老师晚安。”霍灵乖乖点头。 她的精神还很活跃,但情绪上已然十足疲惫,确实需要一场放空大脑的睡眠。 冷观也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乖仔,很是高兴地点头,顺着她的说法道:“晚安。”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一个仙人般的背影。 走远后,又拿出大乘期的速度狼狈逃离。 白玉京,聚宝阁。 刚从华宴赶回来的阁主热情地接待了冷观:“仙尊您又来了,这次是想买点儿什么?” 冷观仙尊是他们聚宝阁的老客户了。 时常来此采购各类材料,还经常清空他们卖不出去的破烂,不,滞留货物。 因此,即使冷观在外界的名声很差,也不妨碍他们聚宝阁将他当做贵客。 冷观沉吟了一会儿:“有没有那种,教人识字的玉简?” 聚宝阁阁主一愣,试探着问:“您是……又收了一位不识字的小徒弟?” 他点头。 不愧是最顶级的生意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实情。 聚宝阁阁主也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问道:“恕我多问两句,您那小徒弟可已经踏上修行之路,能够动用神识来阅读玉简?” 冷观摇头:“她连入门的书都看不懂,也不懂道法。” 身上是半点灵力也没有,所以他给的那些东西都不需要灵力就能运行。 聚宝阁阁主心道:这是从谁家偷了个两岁娃娃吗?以这位的脾性,做出这种事情没人会意外。 面上却十分体贴地说:“不如这样,阁中有一份以道法为基础编撰的教习玉简,是新编的,没有试过效果,直接出售不大合适,便赠给您,算是答谢您这么多年的关照。您可以寻人读取玉简,然后再慢慢教导您的小徒弟?” 仙二代的教育还是很卷的,这类玉简十分畅销。 当然,最新的版本都是用来作为赠品送给那些喜添后人的大佬来刷一波好感。 就比如现在这种场合。 冷观拿了玉简,却有着另外的想法。 等小徒弟学会认字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他直接自己把玉简读了,再灌进小徒弟的石海中。 换做别人这么做可能会伤到脑子,但他不会。 无他,唯手熟尔。 冷观满是自信地将玉简读完,回门派整理了可能用得上的东西,第二天一早就蹲在小徒弟的门口,准备开展教学。 九点起来的霍灵端着热牛奶从楼上下来,正打算去花园吃早餐,看到门口蹲着的某人,抬手打招呼:“老师早上好,要一起吃点儿吗?” 虽然起晚了,但态度要自然。 要让老师吃人嘴短。 冷观对自己等了一早上的事情也并未在意,点点头,跟着她进了花园。 吃了一顿久违的,带着甜香的早餐。 好乖的徒弟。 他想。 于是给对方塞了一手的见面礼,又用温和的语气,尽可能简单地讲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霍灵:“哇——您是说,可以直接将知识灌进我的脑子里?” 还有这种好事? 系统都做不到哎! “可以这么说。”某人自得地应着,“也就是为师了,换了别人可是有不小风险的。” 小徒弟的眼睛闪闪发光,表示他可以直接开始。 这份信任令人感动。 以至于冷观在动手时都比以往轻柔不少。 两根冰凉的手指轻轻地点在霍灵的眉心,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一股暖流遮盖了凉意。 她开始感到头脑发热,发昏,难以思考。 似乎过了很久,她才渐渐清醒过来,只是并未感受到自己多了什么新知识。 她迷茫地睁开眼,与满眼迷茫的冷观对视。 冷观:“刚才……好像有个女人在骂我。” “什么样的女人?” 他眼神涣散:“银发红瞳,很漂亮,身材很好,骂人的时候引经据典,没有脏字。” “啊,那是我祖母!” “好吧。”他回过神来,神色恹恹,“她对你的识海,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精神海下了禁制,我没法动你的脑子。” 霍灵心头一暖,又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样的好事,颇为担忧地问:“那怎么办?” “那只能给你请教书先生了。”冷观安慰她,“我让你三师兄为你找最好的老师,为师相信你的天赋,一定很快就能学会的。” 三师兄? 霍灵有点期待,也有点忐忑。 用祖母的话说,等她建立了自己的人际关系,对事物有了自己的判断,有了自己要做的事情,那她就成为真正的大人了。 就能长高了! 魔女并没有严格的年龄段划分,她们的外表取决于心理年龄。 像是她的祖母,一千多岁了依然年轻貌美。 也有一辈子都是小女孩的魔女,还有那种经历了太多失去,内心沧桑以至于看起来像是老婆婆的魔女。 她的目标就是成为祖母那种个子高挑,漂亮又身材好的魔女! 所以要尽力成长起来呀。 她的老师也有着非同寻常的行动力,都没有让她等到第二天,三师兄就连夜带着一车教书先生赶回了门派中。 三师兄回来的时候,她正提着一盏灯,跟在冷观的身边行走在山道上,前往下一间屋子更换阵法。 “师尊?!” 听到声音的她回过头去,视线被身后跟着的傀阻挡,便探出身子,抬眸望去。 人群中间的男人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霍灵:? 不仅那男人发出了嚎叫,就连他身边的一群人也都神色紧张,强行镇定,缓缓后退。 在这群人的视角中。 乌云笼月,漏出的几缕惨白月光将树影投射得宛如鬼影,崎岖的山道上站着一群奇形怪状又仿佛具有人形的东西。 在男人喊出那句“师尊”之后,这群在缓缓朝山上挪动的东西纷纷停下,头部折过来注视他们。 这样已经够可怕了。 从这样一群不可名状的“人”当中,还突然钻出来一个红衣小女孩,圆若猫眼的双眼泛着幽绿的光泽,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 恐怖! 霍灵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两遍,觉得这些人长得实在是像,放弃依靠自己来判断对方的身份,扭头问冷观:“老师,哪一个是三师兄?” 老师的身上透着一股奇妙的愉悦:“站在最中间,看起来最有钱的那个就是。” 山道上的一群傀化作一滩五颜六色的水,如有活性一般,扭曲爬行到那群人的脚下,让刚刚缓过气来的三师兄再次发出嚎叫。 那群人纷纷掏出一叠黄色的纸片丢在地上。 一阵燃烧反应后,蒸发掉一些的水钻进地表消失。 三师兄也终于冷静下来,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我说过多少遍了,师尊你不要大晚上的还把这些玩意儿放出来。” 冷观很是受伤:“这么久不见,你还一见面就数落为师。” “呵。”三师兄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宗门在外头的名声这么差,您的这些‘作品’功不可没,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进了邪修的大本营呢。” 冷观耸了耸肩,没太在意。 而弟子的数落还在继续:“而且小师妹还这么小,你吓着她了怎么办?” “她胆子比你大多了。” 经常跟亡灵生物/魔物打交道的小师妹眼神清澈:“老师说他们可以帮忙拿东西,平时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他们帮忙。” 三师兄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到一点儿害怕,但一无所获,自觉有些丢脸,嘴硬地问:“你不觉得这些长得像人又跟人不一样的东西看着很渗人吗?” 霍灵:“还好吧,这些傀的制造素材里不包括活人,没必要强求他们跟人长得一样。” 三师兄欲言又止,最后选择揭过这茬:“小师妹好,我是你的三师兄叶琰清。” “三师兄好,我叫霍灵。” “啊,小徒弟原来是叫霍灵。”从来没有问过关门弟子名字的某人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引得另外两人露出无语的表情。 叶琰清显然对自家师尊的德行十分了解,像这种事情都懒得吐槽,直接进入正题:“师尊说你要开蒙,我从族中带了几位先生过来,轮流给你上一堂课,你觉得谁教的好就让谁留下来教你。” “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小师妹还是早些休息吧。” 他这么急着赶回师门,是觉得小师妹连字都不认得,在师尊面前简直就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他已经在冷观门下吃尽了亏,不忍心看到这么小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 虽然见面之后发现小师妹的年纪比想象中大,但这样的年纪还不识字,更可怜了有没有? 冷观对此仿若不知,而是摸了摸霍灵的头,一副慈师的模样:“你三师兄说得对,今晚先早些休息,明日也早些起来,来了六位先生,便是一人上一堂课,也得三个时辰。” 某小徒弟心虚地点点头。 在心中发誓从明天起要早睡早起。 然后在睡了四个小时后,被系统的第九个闹钟喊醒。 她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轻轻地打了个响指,挂着的衣服飞过来往她头上套。 梳子轻柔地梳理着乌黑的长发,牙刷踹了踹牙膏,一段牙膏被挤出来,它飞身接住,跟接好水的杯子一起飞到霍灵面前给她刷牙。 等霍灵穿好鞋子的时候,正好结束漱口环节,沾好冷水的手帕糊到她的脸上,用力地擦拭了两下,让她彻底回神。 “为什么……六点上课……” 她发出有气无力的惨叫,接住飘过来的蝴蝶结固定在头发上,匆匆下楼,去昨天说好的地方接受开蒙教育。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令她难过,因为单个的字她能听懂,被先生组合成一句话,她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先天一炁,混元无极……先天是什么意思,炁是什么,混元是什么,无极又是什么?” 八个字,她只懂“一”的意思。 霍灵学得想哭,先生们教得汗流浃背,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件事名誉扫地,断送教书生涯。 冷观跟着旁听了六堂课,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识字倒是挺快的,就是不解其意。 不解其意的原因,是她对世界的认知,跟本世界的人对世界的认知不同。 从开天辟地起就不懂,还能指望她懂什么叫做道法自然吗? “真是棘手啊……”他说着,反倒笑了起来,“也好,这样才有挑战性。” 说完,遣散走了所有的先生,独自去想办法了。 叶琰清安慰了霍灵一阵,并表示:“是他们的水准不高,师兄再去给你找别的。” 所有人都离开后,霍灵也回到自己的小楼。 钻进卧室直接在沙发上躺下,刚闭上眼,系统就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咩哈哈——你这个老师实在是没用,只有我才能教导好你。” 霍灵疲惫地睁开眼:“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要是有,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系统骄傲地挺了挺胸脯:“我可以指导你配置魔药,用魔药辅助你‘吃掉’那些知识。” 她一下子坐起来。 还有这种好东西?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第 5 章 系统当然是故意等到冷观的方法没派上用场,才出来说自己有办法的。 它诞生的意义,就是辅助霍灵在魔法上取得成就。 某种意义上也相当于导师。 而冷观成为了她的老师,并且想带着她走上另外一条道路,直接违背了它的本能。 再加上对方曾经禁言它,背地里还对它露出想要拆掉它研究的邪恶表情,它对冷观的好感直接跌入谷底。 但霍灵显然对冷观抱有非常大的期待,视对方为自己回乡的希望。 对跟着一起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它却没有太多的依赖和亲近。 她虽然年纪不大,接触的事情也不多,却很有自己的想法。 它必须拿出实力来,才能在她这里获得重视和话语权。 现在,就是它的机会。 系统兴冲冲地从空间里掏出来一堆魔药素材,又将配方具现到霍灵的眼前。 【主材料:智慧书虫x3,金苹果x1,写有知识领域贤者名讳的纸张x1 辅助材料:香琥珀10克,梦魇血液100克,课本适量】 还有很长一段的实验操作,她决定等开始调配了再仔细看。 先把材料清点一下。 只差“写有知识领域贤者真名的纸张”和“课本适量”。 “贤者的真名……” 霍灵掏出典籍一顿翻,边翻边在纸上写。 太清道德天尊、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这三位经常一起出现,听起来也差不多厉害,写的书也很多。 写三个,保险! 课本适量…… 她将今天教过的几本书掏出来,又将冷观给她当纪念品的玉简全部拿出来放到工作台上。 然后架起煮魔药的大锅,激活火晶,在系统的指导下将材料一一下锅,她的动作非常小心,因为材料里的金苹果只有一颗,没有失误的机会。 根据系统判定,这属于四级魔法药剂,超过了她的水平。 但它被判定为四级,并非是操作上要求多精细或是对魔力的运用要求多高,而是材料很稀有。 梦魇血液是六级魔药迷梦药剂的主材料。 而智慧书虫更是很少入药,大多被高阶魔法师豢养,用于修复各类残卷和古籍。 金苹果据传是神物,据说服用者能够获得人类所不能沾染的禁忌知识,拥有触碰神位的资本。 也不知道祖母是从哪里搞来的…… 这些材料就算是单独服用都会有惊人的效果,对魔药的配置手法自然没有太高的要求,而且这些材料已经被预先处理好,只要火候控制得当就没什么问题。 嗯,即使火候有点问题,不在乎某些副作用的话也能喝。 在调整火焰时不小心用力过猛的某人如此安慰着自己。 随着材料一件件加入,坩埚中的魔药颜色越发梦幻夺目,奇特的香气涌入鼻腔,让人精神一振,有一种“智慧+1+1”的幻觉。 等魔法素材都融化之后,霍灵将厚厚的一摞书和玉简拿了过来。 先将玉简放进去,看看能不能融。 巴掌大的白玉落入锅中,五颜六色的魔药中迅速聚集起一股金色,朝着白玉包裹而来,随后与它一起沉入锅底。 大约过了五分钟,她拿起勺子在锅中搅拌。 非常丝滑,找不到固体的痕迹。 有用! 她脸色一喜,将书一本一本地丢进去。 这些书立刻便化开,融进魔药中,为它增添一丝黑色。 这黑色越扩越大,直至将所有的颜色都覆盖。 最后,她将写有知识领域贤者名讳的纸张丢了进去,入锅即化。 系统:“好,关火!” 霍灵猛地将坩埚上的火晶抠下来。 系统:“……” 屋外。 各自表示要离开,又各自悄摸跑回来的冷观和叶琰清在鬼鬼祟祟地偷窥,他们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将沸腾未歇的魔药倒入杯中。 那漆黑的色泽,散发的不祥气息,让叶琰清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咽了咽口水说:“我以为师尊你炼丹的手法就已经够邪门了,没想到小师妹她……这东西真的能喝吗?” “这可是你小师妹的家传手艺,看着味道怪,说不定会好喝呢?” 冷观用笃定的语气说着不确定的话,换来三徒弟的无语表情。 真的好喝吗? 霍灵的答案是几乎没有好喝的魔药。 但也称不上难喝,因为魔药对精神或是身体上的改变将占据绝大部分的感官。 等待杯中的液体平静下来,她端起杯子,一闭眼就给干了。 这一闭眼,就是三天三夜。 霍灵陷入了一场长达三百年的梦境中。 第一个百年,她在学习太清门下的典籍。 刚开始学习进度非常慢,像是需要反刍消化的老牛,一页知识要反复咀嚼很久才能消化些许。 很枯燥,但她只有这一件事情可干。 大约过了二十年,她终于读完了面前的一架子书,这时,她翻开了第一页。 发现上面的字句不再生涩难懂,她可以随意说出其他典籍上对这句话的释义,与它意思相近或是相悖的语句。 面前的一架子书变成了一本。 她又花了八十年来理解第一本书,合上书本的那一刻,她陷入第二场梦。 第二个百年的经历与第一个百年相同,只是架子上的书来自玉清门下。 第三个百年的书来自上清门下。 当她看完所有的书时,周围的天地变作空茫一片。 她亦浑然无我。 一位年轻的道人站在她面前,看了她良久,突然摇了摇头说:“我截教虽不讲究根脚,奉行有教无类,但你连根脚都没有,收不了你。” 说完便消失了。 过了片刻。 一位中年的道人站在她面前,看了她一眼便摇头:“无缘。” 随即消失无踪。 又过了许久,一位白发苍苍的道人坐在青牛上,缓缓地路过了她。 路过她时,也摇了摇头:“错咯,你该修行而非修道。” 青牛与白衣白发的道人化作一副画卷,画卷中有了天地,山水,风云。 而霍灵被排出了画卷之外。 她睁开眼,望见床头神色关切的两人一猫头鹰,仿佛不太熟练地控制着身体坐起来,然后“哇”得一声,扑进冷观的怀里大哭。 冷观大惊失色:“怎么了怎么了?” “师尊,我是不是没救了,刚才三清看到我都摇头,呜呜呜……” 冷观:“呃……” 很想说别放弃,但一向自信的他在此时也说不出话来。 那可是三清啊。 霍灵抬头一看他的表情,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她学了三百年! 最后告诉她没办法走这条路! 不想活了。 叶琰清在一旁自顾自地手忙脚乱了一阵,颤抖着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口不择言地安慰:“小师妹别伤心,说不定,说不定梦里都是假的,其实你很有天赋呢。” 冷观:“三清还能是假的?你再说一遍。” 叶琰清闭上了嘴。 诋毁三清才是真的活不耐烦了。 霍灵一把将冷观推开:“算了,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两人讪讪退场。 这次是真的跑出去想办法了。 霍灵趴在床头痛哭了一场,才算找回自我。 用冷水洗了把脸,又喝了一大杯甜水,她长舒一口气:“看来,还是得走魔法师路线。” 系统不大高兴:“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要走魔法师的路吗?怎么现在像是被迫的一样。” 霍灵看了它一眼:“这是另外一个世界,没有神,魔也与我们的世界不同,其他种族,甚至是人类都是不同的,你带来的魔法素材终究有用完的那天,到时候该怎么办?” 系统默了会儿,嘴硬道:“可以找替代,而且魔法师也不一定非要魔药辅助,实验也不是非做不可。” “就算材料能找到替代,又有什么能替代魔力呢?”霍灵说出自己一直未表露出来的致命问题,“这里的世界没有魔力,也就是说,我的魔力不会恢复,用一点少一点。” 她是魔女,天生拥有充沛的魔力。 可再充沛,没有补充也终有干涸的那一天。 所以她才会努力地配合教学安排,消耗那么珍贵的素材去学习入门的课本(在入梦之前,她以为只是学会那几本书和玉简上的内容)。 谁知道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系统听完她的话,只说:“我的空间里有一些能够补充魔力的宝石,原本是要作为升级奖励的。” “继续作为奖励吧,这样我才有升级的动力。”霍灵抓了抓头发,“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先试着升级,万一我突破到中级魔法师的时候能够补魔呢?” 同时也可以让老师帮忙想想办法。 三百年的道法学习并非全无作用,至少让她明白了冷观到底有多厉害。 修行者多践行大道。 而冷观在试着解析和创造,就像她那个世界的高阶魔法师尝试解构世界,获取奥义一样。 那些成果在她看来尚不成熟,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却足够离经叛道。 这个世界如果有人能解决她的困境,那一定是她的老师。 如此一想,她的开局还不算太地狱。 给自己打完气,霍灵出门开始完成那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给山上各处的房间更换阵法。 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因为山上足足有三千多间房。 她花了三个月才做完,期间没有看到任何人。 而等她完成之后,消失已久的冷观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他相当自信地说了一句:“为师找到办法了!” 她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你之所以无法踏上修仙之路,是因为原本的世界没有道统,你也没有灵根。”他又换上了熟悉的笑容,“为师为你带了一条灵根回来。” 霍灵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后倒着一个浑身鲜血,半只脚踏入天堂的少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第 6 章 霍灵第一想法是:啊,老师这个语气仿佛是出门抓了只大补的野兽要带回来给她炖汤。 她用不确定的口吻问:“这……是老师您从哪里抓回来的吗?” “怎么不喊师尊了?” 对方反倒问出了一个与话题无关的问题。 她:“呃,我希望保留某些称呼上的习惯。” 那天喊师尊是因为脑子被道法充斥,下意识地喊出口。 照她的习惯,她还是想喊老师。 这里也有“老师”的说法,不算出格。 她:“所以,她……” 冷观悲天悯人地说:“在路上捡的,当时她的师尊正一剑捅穿了她的胸口,要剖她的灵根给她师姐。” 霍灵:“啊?” 她知道同一位导师的弟子之间可能会存在竞争关系(毕竟大部分导师都专研某个方向,资源人脉有限),但是激烈到让导师掏师妹的灵根还是太奇怪了吧? “人心是偏的嘛,她师尊收她这个弟子,就是为了给她师姐换灵根。她入门多年,不但没有看清,还身陷于虚情假意。这么蠢的姑娘,若不是我刚好路过,连将灵根卖个好价钱的机会都没有。” 冷观这话自然是有一些艺术加工的成分在。 首先,他就不是路过,而是奔着这件事去的。 天剑门的瞬华仙尊有一个灵根被废的大弟子,又有一个天生仙灵根的小弟子。 不知情者觉得他是大弟子不行了再培养一个。 而知情者,自然能猜到他的打算。 冷观跟天剑门的关系不大好(或者说,他跟大部分宗门势力的关系都称不上友好),但瞬华仙尊曾经找过他,想求他为自己的大弟子治好灵根。 能求到他面前,可见是执念深重。 他那时给了对方两个建议。 一个是先入魔,夺血衣城的血气滋养身体,补上缺陷,再抽去一身的魔气,废去修为,以灵药养护,便能再次踏上仙途(撺掇对方去惹血衣城)。 第二个,就是换一条比天灵根更好的灵根,比如仙灵根,比如特殊道体所拥有的变异灵根(撺掇对方去惹南海的道子)。 瞬华怕大弟子吃苦,最后选了第二个建议,但去了趟南海,什么也没做就回来了。 冷观以为他终究不会为了所爱冒风险,没想到还真让他找着了没有后台的仙灵根。 冷观本来是去看乐子的,突然想到自家小徒弟也缺一条能够修行的灵根,就临时决定热心一把,从瞬华的小弟子手中买下对方的灵根。 以捅瞬华一剑,给她另一条修行之路为交易条件。 他信誓旦旦地说:“即使以因果论之,也足以对等,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问题的。” 他做事可细致多了,要是瞬华的大弟子换了自家师妹的灵根,欠的因果足以阻碍她突破境界,甚至是遭遇天劫。 毕竟,仙灵根的拥有者虽不如天生道体厉害,却也深受天道眷顾。 霍灵听懂了来龙去脉,却还是摇头:“我不想安别人的灵根。” 虽然她严格意义上说不是人类,对人类没有归属感,这种拿别人的器官安装在自己身上的行为在人类中也不算少见,但是!她对这种事情并不接受! 她很喜欢自己原生的身体,不想加入一些别的东西。 哪怕是她缺少的灵根也不行。 况且,如果她缺的只是灵根这种可以移植的东西,也不至于让那三位都摇头。 “或许他们只是觉得此类事情有悖天道,未曾考虑呢。”冷观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略劝了句。 他可是已经把瞬华给捅了一剑。 不换多亏呀。 霍灵依然摇头。 他:“尝试都不想尝试么?” 她只是拿一双绿宝石般的眸子盯着他,态度坚决。 冷观偏了偏头,乌黑的发从肩头滑落,露出他颈上的一抹血痕。 那血痕像是画上去的,鲜艳夺目,既无血液流出,也无愈合的迹象,旁人若是多看两眼,便会被那恐怖的剑意摄住心神。 瞬华是大乘期剑修,他自然不是毫发无损地捅了对方一剑。 所以小徒弟这样一点儿余地都不留地拒绝他,让他有点儿不高兴。 “算了,你不喜欢便罢了,为师再想其他的办法。” 冷观很快无所谓地摆手,让傀将昏迷的少女拖去附近的空屋子休养。 他不是会强扭瓜藤的人,对这个早几年的方案也缺乏新鲜感。 救人是一时兴起,其实也不过可有可无。 但总要物尽其用的,先放着吧。 霍灵向冷观汇报了这段时间在阵法上的学习成功。 除了刷“开关门”技能的熟练度之外,对各个阵法的特性和运行原理也有所了解,还自己找到了几本阵法的书看。 她对这个还算感兴趣。 因为有些阵法的布置不需要使用者拥有灵力。 手动布置的阵法自然不如刻制的阵盘或是附着在法器的阵法上方便,但却是她能够尝试的。 冷观欣慰地听完,又冷不丁地说:“你不是已经打算走原本的路了么?” 她愣了愣,老实回答:“我想,无论在哪个世界,异端都是会被加害的对象。” 祖母偶尔会拿“被人发现是魔女就会被拉去烧死,死前还要被骂几个小时”的话来吓唬她。 真正的魔女是很难被烧死的,但恶意会烧死所有“异端”。 想要不那么糟心地活着,想要顺利地寻找回家的路,她必须伪装自己,使自己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同类。 冷观感慨着她的觉悟:“你很聪明,今天那小姑娘要是有你半分明白,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霍灵没有接腔。 她未曾经历过这类事情,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评判别人。 冷观也只是随口一说,给她塞了一堆刚淘来的阵法领域的实体书说先看着,有不懂随时问他,他去想想其他让她容纳灵气的办法。 霍灵过上了学习阵法,在系统的指导下学习魔法,无聊的时候就去关门(换阵法)的日子。 生活充实,便渐渐遗忘了某些情绪,逐渐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 直到傀突然来跟她汇报说那个被带回来的姑娘醒了。 她有些懵:“怎么不去通知老师?” 对方表示冷观不在家。 作为门派内唯一的活人,只有她能做主。 霍灵也只好放下手中的事情,过去看看情况。 那女孩已经被收拾得干净整洁,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也没有什么伤口,看起来与自己外表年龄相近。 她仍旧有些分不清此界中人的五官,但觉得这女孩有一种坚韧又脆弱的美丽。 像是迎风的花朵,不知在为着什么在接受磨难。 “你感觉还好吗?”霍灵干巴巴地说着开场白。 方青黛摸着自己仍旧作痛的胸口,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冷观仙尊是在为你寻灵根?” 对方摇摇头:“他只是一时兴起,觉得可以这么做。” 她:“你有灵根?” 对方又摇了摇头:“没有,但我拒绝移植你的灵根。” 方青黛突然叹了口气,说:“我或许就是因为不像你们这样善解人意,惹人疼爱,才被师尊那样弃如敝履,是我心生妄念,太过强求……” 霍灵:? 霍灵感到非常疑惑。 她不明白,对方明明是被师尊师姐设计迫害,到了要死的地步,为何还要在醒来之后,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按捺不住好奇心,她颇为委婉地问:“你让我的师尊捅了你师尊一剑,该是恨他的吧?” 方青黛苦笑一声:“只是当时不忿不甘,想让他也体会我的锥心之痛罢了,可事实上根本没人能理解我的痛苦……我争了这么多年,竟只有那一日叫他真真切切地看了我一眼,当真是可笑可悲。” “唔。”霍灵不再追问,转而说,“我家师尊有事,暂且不在山上,你得等他回来。” “你不要我的灵根,我对冷观仙尊就没用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赶我下山……” 提到冷观,方青黛又从情绪中挣扎出来,陷入另一种情绪中。 那情绪很复杂,后悔担忧恐惧惊慌,甚至是有些怨怼。 唯独没有感恩。 因为她后悔让冷观对瞬华出手了。 当初是不甘不忿,却也是没想到冷观真的能伤到她的师尊,伤到当世最强最强的剑修之一。 瞧见瞬华痛得面色发白的模样,她远比自己受伤要难受。 当然,这种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离开冷观的庇护,就很快会被瞬华抓去为命在旦夕的师姐换灵根。 那时候,她对谁都失去作用,才是真正地完了。 霍灵对她的想法和打算都失去兴趣,只说:“具体如何,等师尊回来处理,你暂时养伤,不要四处走动。” 经过短暂的交流,她已经将对方剔除“可以尝试交友”的名单,所以并不想在对方落入陷阱之后浪费自己的时间来救人。 她马上就要掌握二阶魔法,准备升级了。 方青黛点点头,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些什么,终究是觉得面前之人与那名声不佳的冷观仙尊一样,是个彻头彻尾,不通人心的怪人,没有再说话,任由对方离开。 没有五官,人形也显得扭曲的傀将门掩上。 方青黛如触电般收回目光,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魔窟。 可天地之大,只有这里能容得下她,委屈和难过的情绪滋生着,直到天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冷观,将青黛还给我!” 她下意识地生出欣喜的情绪来,还没反应过来就下了床,胸口的剧烈疼痛又让她回神,眸子黯淡起来。 她不能去见他。 另一边,霍灵却不得不去见他。 因为整座在都在震动,导致她的火系魔法点燃了裙摆上的蝴蝶结。 手忙脚乱地灭了火,她深吸两口气,按照冷观曾经嘱咐的,大喊了几声“师尊”,回去换了件新衣服,才慢腾腾地朝着山门走。 这对师徒真烦。 她想。 谨慎地站在山门里面(有结界和阵法保护),她对着门外的不速之客露出礼貌的笑容:“我师尊不在,您不妨改日再来。” 说完,她的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面前的这位……怎么扮相跟她第一次见到自家老师时,对方的扮相一样?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第 7 章 霍灵觉得面前这个人应该跟自家老师有点交情但不多,因此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 对面,瞬华仙尊听到那句“师尊”不在时,眸光闪烁一瞬。 激动的情绪冷静下来,他就像是正常拜访的客人那样,态度自然地说:“我在此等他便好。你是他新收的弟子?” 霍灵点点头:“他说我是他的关门弟子,大约没有比我更新的。” 他:“你也没有灵根。” 对方没有回应,但他笃定事实就是如此。 “那是本座的弟子,他即便是要为你想办法,也不该将注意打到本座弟子头上,冒着与天剑门,与本座为敌的风险来做这件事,你该劝劝他的。” 天剑门与瞬华仙尊的名头在外面是极为厉害的,几乎没人会不给面子,不畏惧他们。 然而作为一个天外来客,霍灵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面前的人受伤很重,是被她的老师打伤的。 然后自动地将这件事与“被打得半死的教会主教对祖母说狠话”划为同一类事件。 所以完全没在害怕,也不觉得自己给冷观带去了麻烦,而是思路极为清晰地表示:“不管你跟你的徒弟们是怎么想的,我是不会接受别人的灵根的,我的师尊也不会强迫我接受。” 听到她的话,瞬华仙尊有些恼羞成怒,冷哼一声道:“本座门内之事,无需别人操心。” “我看你挺操心我跟我家小徒弟的,也想替你操心啊。” 突然出现的冷观坐在山门的飞檐上,撑着脸,俯视着门前之人:“难为你撑着未愈的伤势找上门来,你那大徒弟快死了对不对?” 瞬华仙尊面若冷霜,强忍怒意:“都是拜你所赐,速将青黛归还于我,当日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什么叫还给你,她是自愿跟我走的。” 冷观满是戏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虽然是你的弟子,却不是你生的,灵根长在她的身体里,她愿意给谁就给谁。你自己说服不了她,却在这里说我的不是,哪有这样的道理?” 瞬华仙尊自知理亏,只道:“方才你的徒弟说了,她不需要这条灵根。” “我也可以留着做别的呀,毕竟仙灵根还是很稀有的,不能叫我白得罪你一场。” 瞬华仙尊盯着他:“你如此做,便是要与我不死不休。” “哈哈。”冷观笑出了声,“你这话一百年前说出来,对我还有些威胁,如今说出来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瞬华,你是剑修,但我可不是。” “你被我用剑伤到如此地步,就该意识到,你的剑已经不够纯粹了。” 短短几句话,给瞬华仙尊造成了成吨的伤害。 白发白衣,仙人模样的仙尊口吐鲜血,仍然不肯承认:“那日是因为我对青黛心怀愧疚,但我对我所行之道,从无亵渎。” “哇哦。”冷观鼓起掌来,“好厉害的剑道,好一个天剑门的太上长老,拿剑剖开弟子的胸膛夺取灵根,竟然无愧于剑道。” “实在是令魔道修士都自愧不如啊!” 霍灵在一旁很是捧场地跟着鼓掌。 这个工作很熟悉! 等大人把对面气得吐血,她在边上喝彩就行。 瞬华仙尊见这对师徒如此,不仅又吐了口鲜血,连胸口的伤都撕裂开来。 “本座自知不如你伶牙俐齿,便拿剑来说话。” 瞬华仙尊拿剑指着冷观,正要喊对方出来一战,就听到对方说:“你过此山门,与我斗过一场,你若是能赢我半招,我不仅将你的小徒弟还给你,还保你大徒弟重登仙道,不被因果纠缠,如何?” 霍灵觉得自家老师这是在骗人进来杀,傻子才会相信。 一转眼外头的人便坚定地踏了进来。 冷观犹有余暇去关注小徒弟,见她露出古怪的表情,不禁露出微笑。 虽然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但对人心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在瞬华仙尊戒备的目光中,冷观慢腾腾地站起来,山道上忽有狂风吹起,将他仍旧没有好好束起的发吹得乱舞。 “瞬华,你当真是被你那个大徒弟吃了脑子,竟然真的敢进我难关门。” “你难道忘了,我是修哪一道的么?” 瞬华仙尊身形一僵,苍白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然而剑修就忌讳的便是临阵畏敌,气势被挫,他抬头直视对方,缓缓说出答案:“你是,炼化之道。” 这一道,不仅涵盖炼丹炼器,还有一切可炼化之物。 冷观是迄今为止,在炼化一道上走得最远的修士,他炼制出的秘境都不下一百。 “我所修之道,以天地为熔炉,以天地为锻材,难关门是我迄今为止最好的一件作品,你既然来了,便好生体会吧。” 见瞬华仙尊沉默,方才还锋芒毕露的冷观突然笑了笑说:“你总不会以为,我是要跟你比剑吧?你脑子有问题,我可没有。” 瞬华仙尊:“……” 现在说什么都显得他很愚蠢,所以他彻底不再说话,直接朝着冷观出剑。 剑光寒澈,似有劈开天地之威能。 而天地具怒,风雨雷暴齐聚,地陷山塌,浩荡地压去。 霍灵难以看清具体的情况,只觉得自己如果处于这种天地都与自己作对的状态,活不过十秒,那个什么仙尊还是有点厉害的。 她用漂浮术悬在半空,正打算再观望一会儿,就被带到另一个地方。 冷观兴奋地说:“为师有了另外的思路,今天一定能有结果!” 经历过多次失败,她心里没有太多的期待,但仍旧乖巧地配合。 老师:“对着那边那块石碑,用出你最厉害的招数,最好能够达到刚才那种动静。” 她点头的动作一顿:“刚才那种动静?” 老师:“对,动静越大越好。” 作为一个初级魔法师,霍灵最厉害的技能,是火系魔法“火焰流星雨”。 最多对森林造成较大伤害。 所以老师说的是让她使用禁咒。 霍灵有些许犹豫,因为她会的最厉害的禁咒,要十年的寿命作为代价。 虽然代价可以忽略不计,但会让她短时间无法再使用禁咒。 冷观猜到她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便解释道:“大多数从天外来的人,都受到本界意识的压制,灵力难以恢复,招数威力也大大降低,施展的招数越厉害,越能感受到本界意识施加的压力。” “但你曾在梦中见过三清,习过三家典义,虽未能成功入门,却也不像是受到排斥的。” “你试着撼动一下此界的法则,也叫我看看你的情况,寻找症结所在。” 原来是这样! 或许是天性谨慎,不想让别人摸透自己的全部情况,霍灵确实从未在老师面前展示过魔法。 没想到还耽误了自己。 她略有些懊恼,将又被迫当普通猫头鹰的系统赶到一边,深吸一口气,开始念咒。 随着晦涩冗长,不知其意的咒语从她口中念出,她整个人都漂浮起来,绚丽的魔法阵逐渐浮现,层层扩散开。 从冷观的视角来看。 自少女开始闭眼念咒起,周围的空间就被锁定,一股古老的从她身上荡开,让他都产生了一种受到威胁的直觉。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 发现她还在念咒。 “嗯?” 冷观有点儿闲不住,走过去绕着小徒弟观察了一圈,觉得对方的状态有些许奇怪。 他突发奇想,拿剑戳向她。 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却再也无法往前一步,用上灵力也不行。 他谨慎地拿出来一张五行雷震符朝她丢过去。 土崩尘扬,而她连头发丝都没有动一下。 尝试越发过分,而位处风暴中心的人对此浑然不觉,依旧按照奇妙的韵律念完了咒语。 天空突然撕开一道漆黑的裂缝,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从中冒出,形成黑色的光柱直劈而下。 看得冷观有点汗流浃背,担心自己山头能否保住。 看似来势汹汹的光柱造成了出人意料的结果——只有那块两米高的石碑被轰成两半。 魔力和灵性都耗空的霍灵从半空中掉落,瘫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 回过神的她四处望了望,只看到一片废墟,她不确定地问:“这是我干的?” “不。”冷观诚实回答,“这是我刚才试图攻击你干的,你只是将那块石碑劈成了两半。” 霍灵:??? “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她毫不犹豫地说:“坏消息。” 根据套路,好消息通常会被坏消息破坏效果。 所以先听坏消息。 然而某人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好消息是你‘通过飞升找到回家的路’的想法是正确的,证据是你那个世界的高阶存在能够注视到这里。” “坏消息是注视非常弱,你即使飞升了,要找过去也费劲儿。而且像方才那类手段的威力被严重缩减。” 霍灵点点头,松了口气。 还好,坏消息在预料之中。 方才她发现自己寿命没被收走的时候,就对这件事有所预料了。 “那更好的消息是?” “更好的消息,经过为师的检测,在你念咒期间,一切攻击手段都对你无效。” “哇哦——等等,也就是说,周围这些……都是因为老师您攻击我造成的?” 冷观没有任何愧疚地点了点头。 她:“……” 完全不怕把她打死是吧? “我看你应该没法再试一次了,那就等下次再尝试另外的情况,比如念咒是否可以中断再重新开始,可以的话,消耗如何,能不能当做可多次使用,持续时间灵活的无敌金身……” 霍灵笑容勉强:“好呢。” “那这件事先放一遍,我们进入下一阶段的尝试。” 冷观正打算徒弟换个教学场地,山门那里又传来异动。 望了望那边升起的冲天剑气,他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他还没有完全变成废物,这就破了第一关。” 霍灵:“啊?那怎么办?” “不管他,过了第一关,后面还有八十关等着他。” 她:“哇哦。” 真黑啊,老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第 8 章 “既然你没有明显地感觉到本界意识在排斥,就说明有戏。” “接下来,我们来测试一下你对灵力,妖力还有魔气的适应性,来确定你日后适合走哪一道。” 方才的测试,除了看世界是否排斥霍灵之外,也有抽空她的魔力的用意。 毕竟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身体里相遇,很容易产生问题。 霍灵看了看冷观,没有直接点头。 “做没有人做过的事情,不可能没风险的,况且咱们现在的情况还属于死马当活马医。”他干笑,“我保证没有生命危险。” “好吧。” 她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便答应下来。 “那么,先从灵力开始。” 冷观指着不远处的阵法,以霍灵目前的水平,已经能看出来这是个高阶的聚灵阵。 她住的小楼里也有聚灵阵,但她平时除了发现阳台的花很水灵之外没什么感觉。 高阶或许有奇效? 她半信半疑地走进去,很快感受到有奇妙的能量侵入身体,又如涟漪般远去。 冷观:“不奇怪,你没有灵根,留不住灵气是正常的。令人惊喜的是你的身体不排斥灵气,这说明只要想办法留住灵气,你就有运用的可能。” “接下来试试魔气,一些在仙道上有缺,无法修炼或是进阶的人在入魔之后不仅会补上缺陷还进步神速,所以每年都有很多正道修士加入魔道。” 这也是冷观当初推荐瞬华仙尊大弟子入魔的原因。 毕竟他那大弟子的灵根废的彻底,全无修复可能,拖久了还有生命危险。 他一边想着八卦,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让霍灵觉得非常眼熟的瓶子。 又从瓶子里掏出她眼熟的一团人。 那个说“我的尸体不太舒服”的黑斗篷,脱离了尸体的黑斗篷跟山上的傀一样有些抽象,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冷观用黑斗篷替换了聚灵阵的某一处阵眼,整个聚灵阵便发生了极端的变化。 从聚集灵气,到从黑斗篷身上抽取魔气汇入阵心。 霍灵一直站在阵心没有动弹。 别人可能因为这阵黑气感到不安,她只会觉得像回到家一样亲切。 亡灵生物的气息可比这阴森的多。 魔气朝她的身体涌入,停留了更久的时间,但最终依然又全部离开她。 “你对魔气的适应性要稍微好一点,但大体上没什么区别。” 冷观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虽然他不介意徒弟是修仙还是修魔,但小徒弟已经在瞬华那里露过面,若是修魔,难免被拿去做文章,带来些麻烦。 小徒弟的身份在大乘期面前可不太经得起推敲。 说完结论,他将黑斗篷从阵法里拔出来,好心地帮对方回复了些许神智,语调关心地问:“感觉好些了吗?是不是感觉整个人很轻松,情绪不再激烈,也不会觉得身体不舒服?” 黑斗篷僵硬地点了点头。 “很好,坚持下去,你马上就能治愈了。” 黑斗篷依然点头,然后乖乖地钻回了瓶子当中。 “接下来是妖力。”冷观摸出来一颗妖丹补上了阵眼。 妖力的反应比前面的灵力和魔气都要灵活,仿佛有意识一般,四处游荡,不小心晃进霍灵的身体就会迅速逃离。 “对妖力的亲和性不是很好啊……”冷观摸了摸下巴,将阵法停下来。 所有的能量都逸散开,霍灵感到些许空虚。 “修行者,无论是人妖魔,要踏入修行之道,最重要的就是拥有根脚,这根脚,其实并非是灵根,而是有所属的道统。” “万物有灵,而万物归属于天,得到天道的承认,才能够择一道前行。” “你没有根脚,但也没有被天道排斥,所以还有折中的法子。” 冷观拍了拍手,周围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 两人站在玉石砌成的池子旁,池子中有似水似雾的东西在翻涌。 颜色半透,流淌时呈现出一种银月半的光辉。 “这是为师这段时间搞到的帝流浆,帝流浆蕴含道韵,能够强行令根脚几乎没有的草木化妖,也能强行留住灵气。你待会儿进去泡着,直到帝流浆不再减少时出来。” 这是冷观遍查古籍,经过多种实验后得出的天才想法。 帝流浆的特性是能够被任何有生命的物体吸收,并留在生物体内直至对方消化,期间会自主地吸收灵力以增加宿主的修为。 也就是说,在它流淌于人体经脉的时候,灵气也流淌于人体经脉。 单纯将帝流浆当做留存灵气的载体固然有些暴殄天物,但冷观糟蹋的天材地宝也不是一件两件,他毫不在意这点。 “而且说不定把这些都吸收了,你也能生出一条灵根来。毕竟,这里的帝流浆数量按道理是生出一具后天仙骨的。” 有仙骨之人,便是没有灵根,天道也会赐下一条仙灵根。 而方才测试灵气,魔气和妖力的适应性,则是因为后面两者也有类似的天材地宝。如果要走魔修路子的话,他会带徒弟去血衣城,如果要走妖修路子的话,就带去妖族圣地。 好在徒弟是个省心的,能用现成的帝流浆。 霍灵听完他的分析,顿时生出无限的期待来。 “你泡着吧,为师去处理下瞬华的问题。” 冷观贴心地退场,揣着袖子进入看乐子模式,先是去慰问了一番丢在一旁数月的方青黛。 用的是“神医”的脸,也就是与瞬华仙尊有七分相似的那张。 在屋中纠结多时的方青黛一看到这张脸,不可自制地陷入恍惚的情绪中。 她想到师尊这么多年以来的悉心教导,想到与对方的每一日相处。 大多数时候,瞬华严厉,疏离,像是立于众生之上,不通人情的仙人。 她无论多么努力,取得旁人多少称赞,都无法从他那里得到一句认可,永远都只有一句“还差得远”。 天剑门中的人常以艳羡的语气告诉她,她的师尊当年是多么的天纵英才,多么的优秀。 三百余岁便位列大乘仙尊,还是战力超绝的剑修。 相比起来,她确实差得远。 而且她每每陷入危险的时候,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对她紧张得不行。 那是,她以为他是在乎她,心中有她的。 就在这样的自洽的逻辑中,她从懵懂无知的幼年长至春心萌动的少年。 动了不该动的春心。 为此羞愧,为此辗转反侧,却又难以自拔。 在意识到一切的真相前,她愿意为师尊做任何事。 “瞬华的大徒弟马上就要死了,你现在是开心更多,还是担忧他发疯更多呢?” 听到这充满玩味的语气,方青黛立刻回神。 因为她的师尊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哪怕是剜她的灵根,他的语气也是漠然的。 回味着冷观话中的含义,她咬了咬嘴唇。 自己确实为师姐的将死感到欢喜,为师尊可能的疯狂感到担忧和酸涩。 这是难以启齿的情绪,却被以这样轻佻的方式点破。 她对冷观仙尊的感官又低了一分,便冷着语气说:“既然您不取我的灵根,便放我下山吧,我自己与他们做了断。” “谁说我不取你的灵根了?你可是收到过我的定金的,难道还要反悔与本座的交易。” 冷观似笑非笑,一句话更比一句话毒:“这灵根留在你身体里也没用,你自入瞬华门下,所修习的功法,所吃的丹药灵物,都是在替别人蕴养灵根。你难道没有感觉么,自从进入金丹期,身体内的灵气明显不服管教,丹田常有胀痛之感。” “这是因为你的大师姐曾到元婴期,神魂境界仍在,若是有一条能够承受元婴境灵气的灵根,她换上你的仙灵根后便即刻能够恢复到元婴境界。” “他为自己的大弟子殚精竭虑,丝毫不管你的死活呢。” 继将瞬华仙尊气得吐血之后,冷观又将瞬华的徒弟气得吐血,他站在那里直乐:“你还说要自己与他做个了断,殊不知,自己一出现在他面前就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成为案板上的鱼。” 方青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却突然平静下来,问:“您欲要如何?” 冷观:“但我这个人最是热心,自然是同意你的要求,带你去与他做个了断,不仅要带你去,还为你撑腰,不叫他强夺你的灵根。” “我要看看,你能不能扛得住他的哀求,不答应将灵根给你大师姐。” 方青黛:“……你这样的人,竟也是仙尊。” 当真是,如妖魔一般。 “我不是仙尊的话,不知多少人会为此昼夜难安。”冷观笑了笑,将她带到瞬华仙尊面前。 他的九九八十一道难关,瞬华仙尊刚刚过到第十关。 已然是白衣成血衣,气息难继。 冷观:“看在你如此执念的份上,如果你的小徒弟愿意将灵根送给你的大徒弟,我便出手替你的大徒弟移植灵根。” 瞬华仙尊望向衣服上同样沾血,面色苍白至极的方青黛,第一次在小徒弟面前放下姿态,用恳求的语气说:“为师求你,青黛,你师姐如果再不换灵根,不仅难以修行,连命都会葬送的。” “你是天生的仙灵根,即使暂时失去了灵根,只要找到合适的天材地宝就还能恢复,为师答应你,无论上天入地,历尽磨难,也一定会为你寻来的。” 方青黛眼中落下泪来:“师尊,我伤得很重,如果此时将灵根换给师姐,我也会死的。” 瞬华仙尊似有心疼之色,却很快回避了她的目光,道:“冷观道行高深,必不会叫你死的。” 方青黛见状,彻底死了心,也彻底狠下心肠。 “那么,徒儿的答案是:不愿将灵根割与师姐。” 冷观啪啪啪鼓掌,不等瞬华仙尊再说些什么,就将方青黛送回养伤的屋子。 瞬华仙尊用剑支撑着身体,漠然地盯着冷观。 两人确实是相识多年。 冷观能够透过他淡然的神色窥见他内心的情感与挣扎,他也知道对方将事情引导至此后还有下文。 大多数时候,冷观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所以即便行事怪诞,离经叛道,也没有令仙门将他视为公敌。 “我将你伤成这样,天剑门怕是很难善罢甘休,我或许该做点什么挽回一下。” 冷观摸了摸下巴,似有忧色,但唇角却缓缓上扬:“瞬华,你来选吧。是要我替你恢复伤势,还是要我替你的大徒弟续命三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第 9 章 瞬华仙尊伤得很重,修为大损。 如果没有冷观的治疗,单靠他自己恢复,少说也得三五十年的闭关才能稍稍恢复。 短期内更是不能再动手,不然会使伤势剧烈恶化,难以挽回。 他是天剑门的仙尊,失去战力对整个门派来说将会是巨大的损失,甚至会使地位下降,引起旁人窥伺。 冷观如此问他,是在问“宗门与爱徒你选谁”。 “你……去替阿芜续命。” “有趣,你比当年有趣太多了。” 冷观忍不住笑出声,又热心地搀扶了瞬华,态度积极:“走走走,我这就去替你那爱徒续命。” 等到了天剑门,天剑门内的掌门长老皆如临大敌地看着冷观和几乎是个血人的瞬华仙尊。 正当他们要对冷观进行强烈谴责的时候,冷观抢先开口:“你们家瞬华仙尊为了爱徒强闯难关门十道难关,本座深为其感动,特来替他的弟子续命。” 听到这话的天剑门众人顿时脸都绿了。 冷观拱火完,也没跟他们言语拉扯的兴趣,直接去给林芜做了治疗。 所谓的治疗,也不过是扼制对方灵根恶化,恢复其生气。 这类事情,瞬华仙尊已经请其他的医者丹师做过多次,治标不治本,药石渐不可医。 如今也只有冷观能为她续命了。 他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意味深长地一笑,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 别人的乐子固然好看,但是自己的徒弟更为重要。 至少目前是如此。 难关门。 自一梦三百年之后,霍灵又体会到三月如一瞬的感觉。 泡在帝流浆里的感觉,就是没什么感觉。 呼吸一样简单。 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被夺走。 回神时,满池的帝流浆完全消失,她与躺在池子正中心的系统大眼瞪小眼。 很显然,帝流浆的消耗出现了一些异常。 霍灵幽幽地说:“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系统:“我升级了!从逻辑到功能,还加载了这个世界信息!” 系统是非常有危机感的。 宿主一开始就对它有些无视,随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是逐渐把它抛在脑后,只有练习魔法的时候才会搭理它。 它自然要想办法作出改变,努力挽回在她这里的信誉和地位。 事实上,霍灵对系统的态度非常明确。 那就是一款教学辅助工具。 而系统不能为她解惑就算了,还时常试图左右她的选择,说一些有的没的。 祖母当初制作时,或许有让它陪伴自己的初衷。 但她并没有那种情感需求。 也不会沉迷这种没有灵魂的魔法造物所带来的虚拟情感。 可惜系统并没有这样的自觉,她只好自己无视它。 系统兴奋地说:“我已经完全了解了,以后你单是靠着我就能飞升成神了!” 它不仅从帝流浆中获取足以运行千年的能量,还获得了大量本世界的信息,对信息库进行了史诗级的更新,运算能力也有了极大进步。 用制作者的话来说,它加载了足以引起质变的更新包,成为了系统2.0。 霍灵:“请展示你的更新。” 系统立刻给她弹出了新版的角□□面。 【姓名:霍灵·弥尔波洛斯(省略中间名若干) 年龄:15/102 种族:人族/魔女(封印中) 等级:19级(初级魔法师/筑基后期) 蓝条:100/100(灵力) 魔法熟练度:风系lv.20、水系lv.20、火系lv.37,土系lv.,17、木系lv.20、冰系lv.20、雷系lv.29、暗系(不可读取)、光系(不可学习)、无系魔法lv.2 掌握技能:大部分低阶魔法,禁咒1-20号,诅咒(需激活魔女身份),入门级阵法。 魔药等级:2阶】 霍灵:? “这就是你的更新?” 增加了蓝条,魔法师等级与相对应的修士境界,技能里加个阵法就算是史诗级更新了? 她感到手痒,想掐着系统的脖子让它把吃下去的帝流浆吐出来。 系统见她的表情不是非常美妙,连忙解释:“这说明我已经可以用当前世界的数据来换算你的情况,能够改写一些魔法咒语及其原理……” 霍灵:“说重点,以我能够听懂的话。” “你现在可以运用灵力来施展魔法了!” 笑容爬上她的脸,正当她难得地要夸奖系统几句的时候,系统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失去了笑容。 系统:“但是呢,之前学的魔法只能通过魔力施展,你现在用灵力就要重新学习。后续吸收灵力的问题,我也有了一些思路,但是需要你先升级看看。” “……” “…………” 继三百年读书毫无作用之后,又告诉她前面一百多年学的魔法没用了是吧? 等冷观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向勤奋的小徒弟站在一颗歪脖子树边,正在往上面挂绳子,脸色麻木,眼神涣散,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将脖子放进去,那披着鸟雀皮囊的器灵在一旁尖叫着喊“你不要想不开啊”。 “嘭——” 歪脖子树和霍灵应声倒下。 冷观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出来让为师开导开导你。” 霍灵沉默良久,用痛彻心扉的语气说:“我感觉我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冷观安慰她:“没事,多的是大器晚成之人,而且你还年轻,要学什么都还来得及。” 霍灵:“我知道,只是感觉很空虚,很痛苦,很迷茫。” 魔女从不在乎时间。 她只是觉得努力白费的感觉很痛苦,有一种尽全力奔跑,但连起跑线都没离开的感觉。 霍灵在难关门已经待了大半年,却依然没能有所突破,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万事开头难,你的事情格外难一些,但既然已有成功的第一步,之后便会顺利很多。” 冷观仍旧耐心安慰:“这样吧,为师送你去天剑门进修一段时日,你多看看寻常修士的修炼方式与使用的法门,自己心中也好有个谱。” 山上连活人都没有,霍灵就是想融入人群都没有机会。 况且,他对于基础法术的教习毫无兴趣,不如让别人来教。 霍灵大为感动,却又按捺不住疑惑地问:“老师,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句话,你前面的每一位师兄师姐都问过。”冷观笑得莫名,给出一个自己都不信的答案,“因为为师是一个很热心的,常不计回报地帮助别人,对自己的弟子自然要更好一些。” 霍灵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凉意。 总觉得其中的故事不会太温馨。 但她的乖徒弟人设不能倒,于是违心地说:“老师确实是很好的人。” 幸好她对别人没什么道德要求,不然这话还真说不出口。 “那我何时离开,去天剑门呢?” “很快。等你大师姐回来,你就可以启程了。” “大师姐?” 冷观点头:“对,她有事回师门一趟,为师得先处理她的事情,才好安排你去天剑门进修。” “好的。”霍灵点头,又想起许久未见的三师兄,问了对方的近况。 冷观回忆了一会儿,才说:“你三师兄想起某个南海的炼丹师还欠着他灵石,过去抓他来替你想想办法,南海遥远,仙岛又封闭,一去一回三五年正常,三五十年也并非不可能。” 霍灵一听,顿时觉得自己的进度还挺快的。 至少她现在能够正常升级了,从零开始就从零开始呗。 “我们门派有大师姐,三师兄,我,还有……” 在她求知的目光中,冷观回忆了很久很久,还是没能给出准确的答案:“你还有个二师姐,不,二师兄,呃,也可能是师姐……算了,不必在意,对方少说有三四十年没回师门,多半是死在外面了。” “哦哦,好的。”她愣愣地答着。 两日后。 霍灵见到了来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场雪。 大雪将整座山染成白色,对这等无人之地,本该显得越发冷清的。 实际上反而有些热闹。 一群傀忙碌地清理道路上的积雪,更换路旁从未亮过(至少霍灵没见它们亮过)的路灯,做完这一切后,它们融入地面,消失不见。 有一道青色的人影,沿着山道缓缓而行,逐渐映入眼帘。 青衣白裳,左手执一柄素色的油纸伞,宽袖堆起,一条朱砂红绳若隐若现。 女子站在霍灵的面前,纸伞倾斜,露出她的面容。 她的神色与气质分明有着隔离尘世的疏离清冷,偏偏叫人望了她一眼便满心俗念。 即便缺乏对此界人五官的辨识能力,霍灵也在见到那张脸的瞬间感到惊艳,难以挪开目光,只觉得这么漂亮的人,应该跟她多多亲近。 “你好,小师妹。” 女子的嗓音出乎意料的柔婉动听。 “我是你的大师姐,柳如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第 10 章 霍灵乖巧地跟对方打了招呼。 “师尊在吗?” “师尊出去了,说是去找师姐你要的东西。” 柳如烟眉梢微动,望过来的眼神毫无波动,却莫名让人品到一丝怜悯的情绪。 “既然师尊不在,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快些问我。” 霍灵敏锐地察觉到问题:“为师要在师尊不在的时候问?” 对方的语气毫无波动,但内容令人细思恐极。 “我虽然是你的大师姐,却不是师尊收的第一个弟子。” 柳如烟:“你应该知道山上有三千多间屋子,但恐怕不知道那些屋子都曾经住过师尊的弟子。” 少女瞳孔一缩,立刻回想起许多细节。 那些屋子风格各异,楼阁,瓦屋,院子各种都有,还有凿壁的山穴,确实都像是住所。 若是原本就用作仓库或是饲养之所,有些设计有显得太多余了。 她原本以为是老师试图营造出山上很多人,顺便消耗自己的库存,才这样乱七八糟地摆得满山都是。 没想到山上居然真的曾经有那么多人。 霍灵咽了咽口水:“那些……师兄师姐去了哪里?” 该不会全都死掉了吧? 不,说不死亡算是好结果,这山上的傀虽然不是以活人为素材,但被老师装进瓶子里的那个黑斗篷可不是亡灵,是生魂! 说不定有人被老师抓去做实验了,什么试药,测试法器功能,甚至是人体实验…… 她越想越害怕,对面的大师姐即使阻止了她往这方面深想:“他们大多自请离开师门,也有不少身死道消的。” 霍灵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已经能够听懂“身死道消”的意思,并且知道这是大多数修士的结局。 听起来,老师没有残害弟子的前科。 柳如烟:“师尊他虽然是大乘期修士,但性格古怪,离经叛道,完全不能像正常的前辈修士那样教导弟子。” “修行之路本就崎岖坎坷,他所指之路更是难上加上。” 虽说冷观的名声在大乘期里算是最差的,但好歹被称一句仙尊,又是擅长炼丹炼器炼制秘境的大乘期。 难关门刚建立的时候,想要拜入师门的不知凡几。 那时候冷观对此也很有热度,一口气收了三千多个弟子。 然后因为奉行“因材施教”的准则挨个教导,用二十年的时间把一千多位弟子教了第一轮。 剩下一千多跑了。 冷观当时短暂地反思过自己,将所有的弟子喊到一起准备讲讲公开课。 开始“你们需要这样,那样,然后就成了”教学,并用“这么简单的东西不需要说”来跳过重要的部分。 几乎没有人听懂他的课。 他渐渐觉得没意思,上课的间隔越来越久。 寻常修士不像他一样长生,耗不起时间,不过百年便尽数离开。 后来再收徒弟,就捡着感兴趣的收。 “虽说师尊后来收徒弟不多,但他师德也很一般,刚入门的时候把你当宝,热情消退,就根本不管你的死活。” “二师弟可怜,师尊几十年都未曾过问他一句,连他是男是女都忘记了。” 霍灵:“哦哦。” 还好还好,老师对她这么好,不是想要拿她做什么,而是觉得好玩。 经过这一段时间相处,她其实也察觉到了冷观的性格。 喜欢特别的,越特别的越喜欢。 是那种会在路边买冰糖王八并啃两口的人。 在老师的心目中,她大约跟冰糖王八差不多? 逐渐理解一切。 见证了她全部表情变化的柳如烟:? 这是放心了个什么东西?又是理解了什么玩意儿? 柳如烟哽了哽,又说:“听闻你踏入修行之路便是千难万难,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霍灵:“老师说送我去天剑门交流学习。” “这样也好,免得耽误你修炼。” 柳如烟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她:“这里面放着一些低阶修士用的基础物资,虽说不值什么钱,但采购花费时间容易错漏,更不能指望师尊会准备这些,你拿着用吧,就当见面礼。” 后又用平淡的语气叮嘱:“天剑门还有事求着师尊,想必不会为难你,也不会阻止你学低阶的法术。至于其他的风言风语,不要放在心上。” “此行,只有一件事要格外注意。远离瞬华仙尊的大弟子林芜。” “她若对你纠缠不清,告诉我,我去杀了她。” 乖巧的师妹直点头,对此没有异议。 “我今日的话好像说得太多了。”柳如烟突然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两步,丢下一句“我去寻师尊”便转身离开。 被油纸伞半遮的身影窈窕绰约,依然是令人觉着清冷。 霍灵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感到十分奇怪。 她可以感受到大师姐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也能察觉到对方是一个很有人情味的人。 但大师姐无论是外表,神色还是语气都很冷淡,还说什么“我今日的话好像说得太多了”。 就像是一个割舍了七情六欲,选择断情绝爱的人。 很奇怪。 但按照大师姐的逻辑,在二师兄被遗忘几十年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得到师尊关注和帮助的大师姐,显然是极为特别的。 逐渐理解一切x2 霍灵带着储物袋回到小楼,边收拾东西,边在系统的指导下用精神力模仿神识波动,从而达到使用储物袋的效果。 另一边。 方青黛的屋子中,不知何时回到难关门的冷观和前来的柳如烟打了招呼。 冷观:“最近修行还顺利么?” 柳如烟:“不太顺利,已经一年未有进益了,前段时日还有倒退的迹象。” “这很正常,你所修之道对你来说如过刀山,莫要心急。” “我没有心急。” “实在是急的话,眼下正有一个好机会。” “……” 方青黛在床上默不作声地听着两人对话,正觉得莫名其妙,却见两人齐齐看向了她。 心中一凉,她往被子里缩了缩。 柳如烟站在她的床前,直直地与她对视:“方道友的事情,我已从师尊那里得知。” 方青黛这才看清冷观仙尊这位大弟子的模样,顿时惊艳非常。 比天剑门第一美人莫姝雅还要美,比她那脆若琉璃的大师姐林芜还要动人,气质又肖似她的师尊。 实在是……得苍天钟爱。 在惊艳过后,方青黛才接收到对方所说之话,不禁自惭形秽起来。 她是听过这位冷观仙尊大弟子的。 据说是一位天资惊人,寡言少语的剑修,战绩赫赫。不像大师姐林芜那样病弱,也不像她这样进阶缓慢。 门中长老每每提到对方,都会说一句“这样的弟子合该由瞬华尊上来收”。 如今看来,确实比她,比大师姐都更像是师尊的弟子。 方青黛正心中酸涩着,对方又说了句让她不知所措的话。 柳如烟:“如今看来,你过往十几年的人生全无意义,只是一笔会要了你命的烂账。” 她别过头:“多谢关系,但大可不必。” 柳如烟:“师尊今日要取你灵根,失了灵根,你连处理烂账的资格都没有。还是说,你觉得瞬华仙尊会像对林芜那样,费心为你寻重新踏入仙途的机会?” 方青黛是得到过瞬华仙尊类似承诺的。 但前提条件是她把灵根给师姐,而且她也拒绝了。 过了许久,她才将紧咬的牙关松开,嗓子喑哑地问:“你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柳如烟:“你可以用自己烂到泥里的过去和能要你命的身份,与我做一笔交易。” “不要急着拒绝。” “我给出的价钱,是瞬华仙尊对你的悔意,以及林芜的命。” 方青黛:“……” 过去了很久很久,她嘲讽道:“世人皆说你不像是冷观仙尊的弟子,如今看来,你们果然是亲传的师徒。” 都如妖魔一般可怕。 靠在门边的冷观很捧场地转过头,露出一个吃小孩的笑容:“我要你的灵根,她要你的过去和身份,不正好将你如今的一切都分走,好叫你重新开始么?” “今日说的话太多了。”柳如烟皱起眉,“我只再问一次,你答不答应这场交易?” “我……可以答应!”像是担心自己后悔,方青黛快速地说着,“但我有一个条件,你不答应的话我也绝不答应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柳如烟如覆冰霜的面容舒展开,勾唇而笑,眼神却毫无波动。 “那本也是交易的一部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第 11 章 作为一个谨慎的姑娘,霍灵在出门前先尝试了用灵力使用魔法。 虽然都是构成世界的基本能量,但魔力与灵力在体内的状态并不同。 魔力就像是水池蓄水,以身体为容器,内部游散但不流通。 而灵力更像是泉水,具有很强的流动性,会按照某种规律顺着经脉流动。 按照本世界修士的习惯,这些灵力需要以功法引导,在体内运行周天,去除杂质,最后储存在丹田。 但她没有灵根,更不会有丹田。 只能从魔力的运用中获得灵感,来尝试驱使灵力。 自称已经进化了的系统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原理,又开始分布指导。 “首先,你尝试将火属性的灵力剥离出来一部分,不需要太多,大概能放个火球术就行。” 这世界的灵力和她那个世界的元素魔力相似,也有属性划分,只是没有暗属性和光属性,多了魔气和妖力的类别。 但不是相似就能轻易驾驭。 从流淌的灵力中剥出一些火灵力,就像是从溪水中捞鱼,没有经验和熟练度,很难有什么收获。 霍灵尝试了快两个小时,才成功剥离出来一部分火灵力。 “接下来,像你平时使用火球术那样构造出实体,但是咒语需要改一改。” 霍灵:“啊?火球术还有咒语吗?” 不都是瞬发吗? 系统被她问得一愣,慌忙开始翻自己的资料库。 它记得没错,即使是最简单的火球术,一般魔法师也是需要吟唱才能够施展,要把熟练度刷上去并且拥有足够的相关元素亲和力才能瞬发。 之前霍灵瞬发火球术和某些纯攻击性的魔法,它还以为她是太熟练,没有太在意。 但实际上是因为霍灵受过“火之魔女”的祝福。 以元素命名的魔女,相当于该元素领域内的“贤者”,拥有活化知识,支配规则的能力。 系统想了想说:“那你用二阶魔法中的火焰风暴吧。咒术是……” 霍灵听出来咒语是古语发声,原意是“炎炎火元,炽热生生”。 好耶。 三百年的书没有白念。 她有点开心,按照自己的习惯闭上眼开始念咒语。 一开口就是老咒语,念了两句发现不对,又转成系统给的咒语。 系统:“不行啊,你不能这样磕磕绊绊地念,要流畅,不能停顿,还要念得有信念感!” 霍灵找了找信念感。 她先是回忆起“三清见了她都摇头”的著名场面,之后又是自己“苦练魔法多时被宣告无用”的痛苦。 顿时对学会这招充满了信念感。 她再次闭上眼,调整呼吸,开始念咒语。 这次非常成功。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的林子已经烧起来了。 霍灵:!!! “快,系统你快点教我一个水系魔法,不,土系魔法也行!” 然而她在水系和土系的天赋都被火系甩了一大截。 不仅学得慢,好不容易施展出来了,还灭不了多少火。 两个时辰后。 霍灵呆呆地坐在焦黑的树林里,脸上沾着黑灰,像一只小花猫。 赶过来的冷观见到她这样,没忍住笑出声:“果然是小姑娘,还喜欢放野火呢。” 她呆滞的目光逐渐凝聚,望过去。 老师又换上那张招摇撞骗的脸,还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衣。 只是白衣上被溅了大片血迹,半藏在宽阔袖子中的手上也还滴着血。 像一个斯文的魔鬼。 “您从那位姑娘那里取了自己的报酬?” 冷观见她没有害怕的神色,点点头:“为师虽然是天下第一热心肠,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我这里占到便宜的。” 他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想法和态度,不会像大部分强者那样不容冒犯。 但也没有以德报怨的美德。 除非有乐子。 很遗憾,方青黛身上的乐子并不需要他对她有多少优待。 反而在失去仙灵根之后,她才能做出更有意思的反应。 霍灵:“您打算拿它做些什么?” 冷观想了想说:“仙灵根难得,我准备给血衣城的那位快死的少城主安上,看他是成仙还是成魔。” “更可能成为鬼吧?” “哈哈,他有个好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正当霍灵以为自己成功转移话题时,她家老师冷不丁说:“你还是去天剑门放野火吧,难关门是为师的心血,山上宝贝多,烧了我心疼。” 她:“……刚才是意外,意外!” “那你可以故意在天剑门放野火。” “……好的。” 如果以后真的在天剑门里放火,就算她说全是老师指使的,大家也会深信不疑吧? 某表面乖巧的徒弟想。 “你喜欢什么花吗?” 霍灵:“唔,玫瑰?” 这算是魔女的代表花了。 其他她熟悉一点儿的花卉(比如食人花),这个世界并没有。 玫瑰对冷观来说是一个相对陌生的词汇,他不确定地问:“就是那种比月季刺多,也比月季更香的花吗?” 她点点头。 冷观一挥手,将周围被烧毁的树林变成了一大片玫瑰花园。 姹紫嫣红,香气馥郁。 霍灵:这下真的和回到家一样了。 冷观:“你下山去吧,等你回来的时候,这里就变成真的了。” “好!” 霍灵十分感动地点头,再抬头的时候就到了山门口。 旁边是一脸苍白,虚弱至极的方青黛。 啊? 这么快就被扫地出门了? 还好她是把东西收完了才开始学的魔法。 将精神力沉入储物袋清点物品的霍灵没发现前面不久的山道上有人。 被派来接人的李钱本就极不情愿,见两人没一个理会自己更是难以压制怒气:“两位可叫老夫好等。” 他堂堂元婴期,冷观仙尊不理会他也就算了,这两个小辈凭什么连个正眼都不给他? 要不是她们都有大乘期的师尊,他定要让她们知道不尊重前辈的下场。 妈的,最烦这种有靠山的人。 霍灵猛然回神,警觉地四处看了一圈。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是第一次接收到如此重的,针对自己的恶意。 她看到山道下边的李钱,确认恶意是从对方身上发出来的。 便走下去,乖巧礼貌地跟对方打招呼:“您好,我是难关门的弟子,请问您是?” 先摸清对方的身份,留个标记。 之后再想办法消除威胁。 李钱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见她态度礼貌,神色稍缓:“老夫是天剑门内门执事李钱,来接冷观仙尊的关门弟子霍灵去内门,顺带将我门弟子带回。” 他提起方青黛的语气非常随意。 作为内门执事,他自然知道方青黛的定位是林芜的仙灵根容器,哪里会真的把人当成仙尊弟子? 方青黛从前觉得这些人是觉得她配不上仙尊弟子的身份,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太过愚蠢,竟发现不了一点猫腻。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又吃了几颗疗伤的丹药,继续默不作声。 霍灵记住对方的名字,又让系统给他来个敌人标记,才继续乖巧地说:“那我们这就走?” “这便走罢。” 李钱意思意思地对着山上的方向拱手,召唤出灵舟,载着两人离开。 霍灵还是第一次坐这个,颇为新奇地打量了一番灵舟,又扶在船边眺望远方的风景。 李钱看到她这样子,在心里笑话她像个乡巴佬,嘴上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小丫头是从未坐过仙舟?” 霍灵诚实点头:“是啊。” 他笑了:“我看你也不会御剑,从前出门都是靠双腿?” 没背景的低阶修士出门,大多靠神行符和轻身术让自己跑得快一些。 按照内门给她准备的那些资源来看,她应该才入门不久。 冷观仙尊有那么多宝贝都没能改掉她身上那股穷酸气…… 霍灵:“不是啊,我以前在家出远门都是靠传送阵的,来这边之后,也有老师带着传送,还是第一次需要坐交通工具呢。” 李钱:“……” 妈的,最烦这种有背景的人。 传送阵不贵吗? 有大乘期带着瞬移了不起啊? 一把年纪才靠着元婴修为混成内门执事的李钱险些嫉妒得面目扭曲。 尽管勉强做好表情管理,心里也难以控制地阴暗扭曲起来。 他得想办法让这丫头吃点儿从前没吃过的苦头。 难关门的背景在外面可不好用。 尤其是像天剑门这样历史悠久,实力强悍的仙门,对这种名声狼籍的门派更是隐隐鄙视。 内门弟子排外又竞争强烈,有身份有背景的不少。 到时候,只要他稍稍挑拨…… 霍灵感受着这人身上涌过来的恶意,不动声色地低了低头。 等到了天剑门,就想办法去对方家里放野火。 给他找点事做,免得来找她麻烦。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第 12 章 冷观与天剑门如何商议的,无人知晓。 但从天剑门的态度来看,是冷观把他们给拿捏了。 心中恼火,又不得不笑脸相迎的感觉。 霍灵进了天剑门的某个大殿中,上首坐着一群男女老少。 居高临下地投来的目光,极具压迫力。 李钱都背后生汗,赶紧拱手说:“李钱幸不辱命,将人都安稳带了回来。” 某外表青年的长老笑问:“小友就是冷观仙尊的关门弟子?一看就天资出众,想必不比你那大师姐差吧?” 柳如烟虽然在外现身不多,但到处都是她的传说。 要是这个小徒弟天赋好,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将人哄到自己门派,也算是挽回了一定损失。 冷观仙尊会不会因此生气? 难关门跑了那么多弟子,也没见他生气。 霍灵不知道他的打算,只说:“我才刚入门,与大师姐相处也不多,实在是没法比较。” 而且各人所修的道不同,问这个没意义。 看着也是个长老级别的人,怎么比她还要业余,道法没毕业? 某束冠道袍中年长老皱着眉问:“你这是穿的什么?何处的风俗竟如此不知羞耻。” 霍灵目前穿的还是自己带来的衣服。 红色洋装,蕾丝边的白色长筒袜和一双红色小高跟。 就裙摆到袜子那里露了一截腿,远称不上暴露。 这段时间碰到的人都没有对她的着装发表任何意见,就这人觉得她穿得不合适。 不正经的老东西才会这么想。 “这是我家乡常见的衣裳。”她说着,眼中泛起泪光,“而且这是我祖母给我做的,她说很好看。我这辈子都很难见到她了,穿着它就像祖母还在身边一样。” 道袍长老:“……” “天下之大,即使是仙尊也无法一眼观尽。各地风俗迥异,着装不同实属正常。”另一位女长老打了圆场,“只是也有入乡随俗的说法,待会儿让人带你去领两身内门服饰,你日常穿着,也好说明身份。” 这女长老看着温柔,实际上也不是多好的人。 霍灵是来交流学习的,又不是来加入天剑门的,跟内门弟子穿得一样算什么? 真要好心,就该送她几套法衣。 心里吐槽着,霍灵颇为感激地看了那女长老一眼,然后婉拒:“老师与大师姐都有为我准备法衣,我穿旧衣只是因为怀念。” 那道袍长老没忍住又插了句:“你师尊没有说过么?修仙之道,要断绝俗念,不可被过往束缚。” “好了,别这么说,她还是个孩子。”坐在正中,一直没有说话的掌门突然和稀泥起来,“冷观仙尊有言先在,要你从最简单的法门学起。” “但内门弟子如今大多已经筑基,没有适合你的课程,刚好我们天剑门马上就要开始招收新弟子,到时候你跟新入内门的弟子一块学习。” 霍灵敏锐地意识到,这个“马上”存在水分,也意识到对方想要耽误她学习。 不然就该像三师兄那样,请老师来单独教她。 但她没有这么要求。 因为这些人显然不怀好意,就算答应她单独教授,教给她的也未必是正经知识。 不如等着新生一块儿,他们总不会坑自家的萌新。 霍灵与这群或明着嫌弃或暗里挖坑的大人周旋了会儿,对方见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让李钱带她去内门寻一个住所。 掌门:“日后有什么问题,也可随时问他。” 无视李钱难看的脸色,霍灵乖巧点头,在心里想:算是说了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两人接触的多,她才好下手啊。 离开大殿之前,霍灵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方青黛,觉得有些古怪。 那些人,一句也没有问过方青黛。 对瞬华仙尊相关的事情,更是一个字也没提及。 不知道是在遮掩,还是在酝酿着什么。 而且方青黛给她的感觉,与之前见到的时候有些不同。 她接着又想到大师姐嘱咐自己的事情,想到那位同样缺少健全灵根的瞬华仙尊大弟子林芜。 水好深。 外面的世界,果然危机四伏。 她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危机(指李钱),再为学习想办法吧。 大人的事情交给大人自己解决。 李钱感到自己的背后一直在发凉,但以为是冷汗干了带来的凉意,没有太在意。 他带着人去了内门的俗务堂。 这里是处理弟子及长老衣食住行相关事务的地方,不包括发放俸禄但杂事极多。 油水么,略有些,但会大大拖慢修炼进度。 李钱之前就是俗务堂的内门执事,蹉跎了许多年,才攒够钱,搭上一位长老,从而换去掌门所在的那座峰里当内门执事。 结果第一个任务就是去那个连仙尊去了都得脱层皮的难关门,接那位恶名远扬的仙尊的关门弟子来天剑门。 之后还要一直负责这位小祖宗。 心中难受着,李钱面上还是很意气风发地踏入俗务堂,得意地接受过去同事的奉承。 喝过灵茶后才说出来意:“这是从难关门来的霍灵小仙子,要在内门修行一段时间,期间待遇等同内门弟子,你们给她登记下,在紫灵峰(掌门所在主峰)安排一下住所。” 内门中的弟子分为普通内门弟子,记名弟子和亲传弟子。 他说得厉害,其实是要给最低的一档待遇。 而且只要人安排住所,没说发点内门弟子的资源。 新来俗务堂的内门执事黄银眼珠子一转,到了霍灵的面前:“仙子来的时间正好,新弟子还未入门,可以好好地挑一挑山上的住所。” 霍灵略有些失望:“不是发我一个屋子,然后我找个地方放吗?” “哎哟,我的仙子,宗门弟子众多,哪儿能人手一个法器级别的洞府?”黄银摊了摊手,“而且我们天剑门门风严谨,对布局有规划,不准随意开辟洞府的。” “哦。” 霍灵没有再说什么,在黄银拿来地图后仔细选了选。 最终选了一处靠近山脚,且附近有空旷场地的两进宅院。 李钱凑过来,看到她选了这么个住处,暗笑她没有眼光。 别看这宅子在弟子中算大的,但越靠近掌门所住的山顶,灵气越是浓郁,山脚附近的灵气,跟其他峰上的没什么区别了。 还不如他住的地方。 正笑着,冷不丁听到霍灵问了句“这位前辈住在哪里”。 李钱:“……你问这个做什么?” 霍灵:“刚才那个掌门不是说,让我有什么问题就去找你么?” 黄银的目光闪烁,似乎品出来一些猫腻。 李钱不不情不愿地指了下自己的住处,又很快收回:“这是老夫的住所,只是平日有门派要务在身,未必在。” “哦。” 李钱:“……” 死丫头,方才在长老掌门面前那么礼貌乖巧,到这里就这态度。 也是见人下菜碟是吧?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霍灵没再理他,登记了身份之后,自己在俗务堂转了一圈。 正巧有内门弟子进来领闭关期间没领的俸禄。 她顺口问了句:“既然我这段时间的待遇等同内门弟子,那我是不是也能领这个什么俸禄?” 李钱脸色一变。 而黄银很快接了话:“应当是的,怪我新来的,还不熟练,忘了这茬。” 随即赶紧让弟子给她来了套内门新人大礼包。 由弟子服饰,基础功法,少量丹药灵石和一些低阶素材组成。 不值钱。 但应该属于她的东西,她不会让别人昧下来。 或许是第一步设绊子没成功,李钱有些难以遮掩自己的恶意,在带着她去住处的路上,每碰到紫灵峰上的内门弟子,都主动给对方介绍霍灵的身份。 在听到霍灵“难关门弟子”的身份后,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地表露出嫌弃和敌意。 倒没有出言嘲讽的。 能来掌门所在的主峰,就算是关系户,也都是有眼力见的关系户。 没有弄清别人的背景底细,也没大腿要对付她,何故结仇? 唯有一人,语气莫名地说了句:“冷观仙尊近段时日应当只收了一位弟子,听闻难以踏入修行。” 霍灵:“是我。” 消息都传到这里来了? “你既然来天剑门学习,想来是已经解决问题了。” 霍灵没有搭腔,继续朝住处走去。 也就没有听到对方那句“可林芜师姐的问题还未解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第 13 章 霍灵安顿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它安排上自己从难关门带过来的阵法套装。 就是那个共有三层,每层都要输入密令,输错就会降下天雷的阵法。 隔音效果也很好,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就是在阵法里面炸院子都没人知道。 她还在门口放了自己带来的魔法监控设备,平时录像,有物体移动靠近她的院子,就会自动发出警报。 激活阵法之后,她才开始打扫近段时间要住的地方。 内门是有杂役弟子负责洒扫的,李钱没提,她也不行让人进来打扫。 反正也不要她动手。 她有全套魔法家具,扫帚和抹布会自己打扫卫生的, 在打扫期间,霍灵开始画天剑门的关系表。 李钱虽然给她拉了不少仇恨,但也不是一点儿好事没做,他给她介绍了那些弟子分别是哪位座下的弟子,从而让她将那些名称与大殿中的人对上号。 天剑门一共六个主峰,排除炼丹,炼器和御兽峰,剩下三个主峰为掌门所在的紫灵峰,兰星真人所在的青檀峰,若淳真人所在的乌明峰。 兰星真人是那个试图让她穿天剑门弟子服饰的女长老。 若淳真人则是第一个跟她搭话,问她天赋好不好的青年修士。 那老古板一样的道袍中年人是戒律长老姚江真人。 当时大殿里还有一位没有开口的老者,似乎是太上长老之一。 天剑门是最顶尖的剑修门派,能被称为太上长老的只有合体期和大乘期,像是瞬华仙尊就是太上长老,独居一峰,不怎么管事。 请那位来,是怕她带什么东西进来把天剑门炸了? 很可惜,她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 将主要的人物写好备注,霍灵又开始填紫灵峰的人际关系。 老师在跟她吹嘘自己有多厉害的时候,提到过天剑门的掌门。 说天剑门掌门代表普通的天才,瞬华仙尊是顶尖天才,而他是绝无仅有的天才。 天剑门掌门玉华真人与瞬华仙尊是同一个师尊的师兄弟,掌门是师兄,但修为只有化神,跟大乘期之间还差着分神与合体。 水平差别如同萤火之光与日月之辉。 所以玉华真人不太管得住瞬华仙尊,但换了别人当掌门,后者可能更不给面子。 比较值得注意的是,玉华真人收的徒弟不少,他们很可能因为玉华真人和瞬华仙尊的关系,而与后者的弟子关系亲近。 方青黛入门时间短,身份又特殊,暂且不提。 林芜入门已有百年,又当了这么些年的病美人,难免被紫灵峰上的这些亲传弟子维护。 大师姐提醒过她要远离林芜,她就有必要连着这些人一起远离。 霍灵今天碰到的紫灵峰亲传弟子有孔寒雁,孟雅君。 其中,孟雅君就是那个关心她有没有解决修炼问题的男的。 大概率与林芜关系密切。 立刻拉入黑名单。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监控突然传来警报。 一斯文俊秀,衣冠楚楚的男子站在她门口,很有礼貌地研究该如何将自己来访的事情通传她这个主人家。 乍一看很有风度,仔细一看是孟雅君。 他在山道上可没有这样进退有度的礼貌。 霍灵不太想搭理他,但屋子里的灯没关,对方又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要找到她很容易,躲这一次的意义不大。 所以她还是换了最好的法衣,假装对其一无所知地去给人开门。 孟雅君见她换了身光彩照人,符合当下流行的衣服出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才见过一面,就对他这般殷勤。 看着年纪不大,竟如此轻浮,还是仙尊弟子呢…… 不过是那位的弟子,这样倒也正常。 他压下心中的厌恶,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我听师尊说,霍灵妹妹要在紫灵峰待上几年,跟门内弟子一同修行。” 霍灵点头:“挺多人知道这事的。” “……”他一梗,继续说,“我师尊与你师尊也算是有些交情,你也在此学习,姑且自称一句师兄。” 霍灵:“你也要加入难关门?但我已经是关门弟子了,老师说他不收。就算要收弟子,也不该是我叫师兄。” 孟雅君:“……”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妹妹说笑了,不是非要同一师门才能称师兄妹,两方师长关系好,门下弟子也多如此称呼。” 霍灵的眼中浮现笑意:“我第一次听见有人承认自家师长与我老师关系好。” 孟雅君:“……” 霍灵以为话题到此为止,没想到对方也是个不要脸,这么尴尬的气氛都能强行续上话题。 孟雅君:“总之,我贸然打扰,是想尽地主之谊,前来看看你安顿的如何,缺不缺什么东西。” 某人眼珠子一转,说:“不缺的,掌门嘱咐李钱照顾我,他极为尽心尽力,住处让我挑,还让我领了门内弟子才有的俸禄,又一路给我送过来,介绍天剑门的人给我认识……” 孟雅君目光闪烁,显然是想到了那会儿给他们做介绍的李钱,确实态度热络。 对一个外人还如此尽心尽力,当真是糊涂。 “没有缺的就好。”他仿佛松了口气,“招收新弟子的试炼大会即将召开,你可要去看看热闹,顺便也好认识一些日后一起修行的同龄人,以免不合群。” 真实年龄超过一百岁的某少女心想:刚踏入修行的人要跟我同龄是有点难的。 而合不合群从来不是她会考虑事情。 因为无论对谁来说,合群的魔女都像是恐怖故事。 但她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试炼大会是什么时候?” “原本定的是下月十五,但到下月十五的话,好几个有望进入内门的弟子年纪就超了,所以我打算说服师尊提前到下月初一。” 为了方便内门弟子的教学,招新弟子和外门弟子的入内门考核是同一个日期。 霍灵想到自己曾经卡最后一天去报名的事情,对此人的印象瞬间又减分一大截。 说提前就提前,那些住的远的人赶不过来怎么办? 孟雅君其实也知道这个安排不好,但他有自己的考虑。 林芜师姐如今下床都十分艰难,眼看时日不多,他想尽快找到机会测试霍灵的灵根和修为,然后再从对方嘴中套出方法。 提前试炼大会既能让机会早点儿到来,也能让他获得霍灵的好感。 霍灵模棱两可地回复他:“到时候我要是有空,会去看看。” “好。这是我的通讯灵符,你若是考虑好了便知会我一声,我替你安排。” 他暗示着自己在门派中的地位非同寻常:“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我这就去找师尊商讨试炼大会的事情。” 霍灵点点头,拿出关门弟子的速度,后退,关门,打开阵法一气呵成。 门外的孟雅君神色瞬间阴沉下来,驻足许久,才甩袖离开。 附近的树林中,一只猫头鹰静静地盯着他的行动,在他走远之后,展翅飞翔,落在李钱的门外。 然后开始嚎叫。 李钱愤而出门,想要掐死这只乱喊的怪鸟,却怎么也找不着。 只好忍受一夜,第二日再喊人来处理。 然而被他喊来的没有找到一丝鸟雀的迹象,白费工夫不说,还被他强行要求,留下捕鸟的陷阱若干。 第二日,李钱仍旧被怪鸟的叫声折磨了一夜。 他换了一批人来找,仍旧没有一丝痕迹。 如此几日,李钱惹了众怒。 内门的人也分三六九等,像他这样没有背景,还刚来没多久的人如此大动干戈,便是普通的杂役弟子也要对他心生怨怼。 便有人将此事悄悄地告到了孟雅君那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第 14 章 孟雅君这时已经说服了掌门师尊将试炼大会提前到下月初。 但也被臭骂了一顿,还会在试炼大会后被派去出一个辛苦的任务。 他的心情正差,猛地听到这个名字觉得陌生,正打算敷衍过去,又觉得有些耳熟。 他:“那个负责难关门那丫头的内门执事?” 来打小报告的杂役弟子:“是。” 孟雅君眯了眯眼:“他最近没有跟那丫头接触?” “没有吧……不过他前天去过俗务堂,之后没多久俗务堂现在的管事人来紫灵峰给霍灵送过东西。” 其实李钱这几天去俗务堂很频繁。 黄银上紫灵峰的时间也跟他去的时间隔了好几个时辰。 但被李钱指使还遭骂的杂役弟子心里有气,故意这么说,好叫大哥给那老东西一点颜色看看。 孟雅君冷笑一声:“不是说自己被怪鸟扰得难以修行么?竟还有空去献殷勤。” “许是……觉得咱们瞬华仙尊被冷观仙尊所伤,心里起了另投他门的龌龊想法。” “闭嘴!仙尊的事情是你能说的?”孟雅君厉声呵斥,脸色阴晴不定,“师叔他那是投鼠忌器,又太过年轻,一心顾忌着林芜师姐,才遭了算计。” “是是,旁人不清楚情况,才有这样浅薄的想法。”这弟子说完,狠狠地甩了自己几个大嘴巴。 心里却不这么觉得。 那天冷观仙尊将他们家瞬华仙尊送过来的时候,可是说得明明白白。 瞬华仙尊去为大弟子求医,在难关门闯了十道难关才把自己搞成那副样子。 这不是技不如人是什么? 孟雅君表面厉声厉色,实际上对“李钱想改投他门”的说法信了八成。 他如今没空找对方的证据把人踢出门派。 但也不能这样轻轻放过。 “霍仙子是门派的贵客,掌门师尊既然让李执事照顾着,就让他好好照顾。别的俗事,让他暂时不要理会了。” 意思是要免了李钱的职务。 即便是到了长老的层次,也分有实权的和没有实权的,何况是宗门里一抓一大把的内门执事? 夺了他的职务,会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之后李钱要是真的要从霍灵那里想办法,他这边也好抓个把柄。 届时,李钱就是他安插在霍灵身边的眼睛。 对于这边发生的一切,霍灵都看在眼中。 经过她家老师的检测,系统自带的隐匿功能连合体期都难以发现。 用来监视这些中低阶修士最合适不过。 见李钱受到如此重的惩罚,她决定暂缓烧对方院子的计划。 除非对方又对她使什么坏主意。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要准备升级了。 之前已经19级的她在最近升到了20级,并且摸到了升级的瓶颈。 魔法师升级是指灵性的提升,所以她虽说魔法都得重新学,但境界并没有丢失。 从初级魔法师到中级魔法师,如同从筑基到金丹。 会带来质变的提升。 以她在火元素魔法的天赋,只要彻底驾驭中级魔法师的灵性,就能够尝试一些高级魔法师才能施展的魔法! 别说烧李钱的院子了,就是烧他本人都有机会。 怀揣着美好的期望,霍灵开始了自己的闭关生活。 闭关是指每天在宅院外头的林子里学习和施展新版魔法。 用火系魔法烧林子,水系魔法灭火,土系魔法掩埋大坑,木系魔法催生出新的林子…… 一套下来,林子恢复如初。 就是紫灵峰的山脚附近常有震感。 让住在靠近山脚的李钱更加难受,想来找她,却被挡在阵法之外。 想了借口准备强闯,结果被天雷劈得躺了七天。 其余想要来找霍灵的人也都被挡在阵法之外。 在她足不出户的情况下,一切阴谋都无法直接对她造成影响,只能在外部阴暗交织。 终于,到了试炼大会这天。 孟雅君在霍灵的院门外等了许久,扬声喊了好几回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险些装不下去,凭着一股信念感才挤出一个三分落寞三分包容四分期待的笑容,在门口留音:“霍妹妹,试炼大会今日开始,就在外门的大广场上,我要过去帮忙,你若有兴趣,可以直接过去找我。” 这样也好,他不用半路找借口把她甩掉。 今天从内门前往外门的弟子执事长老都要穿门派制服,外门的人根本不认识霍灵,只要她过去,必然会被当做前来拜入师门的新人。 等到检验灵根和资质的环节,他就能得到想要的信息了。 将得不到回应的羞辱感抛到脑后,孟雅君的目光渐渐坚定,离开霍灵的院外。 他在山道上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急着去外门。 而是转道去了附近一座孤冷高耸的山峰。 瞬华仙尊的雪寂峰。 确实是一座极为安静,终年覆雪的山峰,让他每次见到,都觉得住在这座山峰里的人很寂寞。 这山上的人也大多冷清。 他的师叔,与那位入门不久的小师妹皆是冷清之人。 唯独林芜师姐爱笑,对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也多有关照,视他们为亲人手足。 师叔与小师妹此刻都在养伤。 但孟雅君丝毫没有去探望他们的意思,而是十分熟练地走向后山谷的一处小屋。 后山谷要温暖许多,宛如停留在春日,充满生机。 小屋的窗户被推开一半,一只纤细玉手伸出来,提着水壶给窗台上的小花浇水。 那是他从某处秘境里为林芜师姐寻来的灵植。 师姐说自己如今已经药石难医,与其吃了它,不如将它养在窗台打发时间。 师姐确实将它照顾得极为精心。 鲜丽动人。 更衬得她的脸色苍白无比。 孟雅君如触电一般低下头,略关心了两句,就开始说霍灵相关的事情。 “……她能正常使用阵法禁制,宅院中也时常传来响动。肯定是已经能够修炼了,听闻她原先连灵根都没有,比师姐你的情况还遭,她能如此,师姐你定然也可以的!” 手肘撑着窗台,半卧在床上的女子目光闪烁。 枯瘦的手缓缓收紧,又无力地松开,显然是心中激动非常。 但她一句多的也没有问,而是说:“师弟,你不要犯傻,不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最好不要去招惹她……” 孟雅君不以为然:“冷观仙尊的弟子还少吗?散落各地招摇撞骗,出事了就自称仙尊弟子,从未见他管过那些事情。” 那位顽童心性,没心没肺。 便是有人直接指着那位鼻子骂,那位都不会发怒,反而会笑。 “不一样的。你听我说……” 林芜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孟雅君慌忙凑过去扶着她:“师姐你说,我一定听。” 她目光渐远,陷入回忆:“那些自称是难关门弟子的,大多是一批弟子,没上过几节课,冷观仙尊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 “但他近五十年收的弟子不同,每一个都是他费心教导过的。” “他给这几位弟子重新排了序,甚至还郑重其事地带来给我师尊看过。” 林芜还记得冷观仙尊的大弟子。 柳如烟。 五十年前的柳如烟不像现在这样,人人都称赞其剑道天赋与孤冷果决的性格,说她是天生的剑仙。 那时的柳如烟,眼中满是死气,又仿佛痛恨着世间的一切,心中燃烧着渴望改变的火焰。 就跟现在的自己一样。 孟雅君听到林芜的说法,不由目光一凝:“她自称是冷观仙尊的关门弟子,如此看来,冷观仙尊确实对她十分重视。” 林芜笑了笑:“不是重视那么简单,你不要拿看其他师徒的目光去看他们,觉得他的弟子出了事,最多就是寻仇或是要求一些赔偿。” “他对还没有完成自己期望的弟子,看重到旁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世人都说我的师尊为我费尽心思,却不知道柳如烟的师尊曾经为她杀了三位合体期与一位大乘期修士。” 孟雅君一时忘了呼吸。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第 15 章 “他……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孟雅君嗓音干涩,难以置信,又因为眼前之人的身份而不得不信。 合体期都能够做一些一流宗门的老祖了,他们正道的大乘期一共也不到十位,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几乎不会有生死之战,就算是仇敌也不会拼尽全力。 冷观仙尊居然为了个弟子,杀了三位合体一位大乘。 这件事还没有引起任何轩然大波! 就算对方是著名的疯子,做出这种事情也太癫了! “这涉及一个秘密,你最好不要知道。” 林芜想起这其中的秘密,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有些像是怜悯,也仿佛是叹惋。 她并不像外人猜测的那样听不得林芜的名字,相反的,她每次听到那些人说柳如烟为什么不是她师尊的弟子时,都觉得好笑。 因为,柳如烟根本就不是剑修。 在不算遥远的过去,柳如烟连被当作人的资格都没有。 冷观仙尊救了她,却也给她指了一条扭曲的道。 林芜不知道有多扭曲,只知道那时她的师尊和冷观仙尊吵了一架,本来还默认对方时不时来打扰的师尊再也不见对方,还视其为邪魔。 直到她的灵根毁在那个秘境里,师尊才为了她去求冷观仙尊。 回来时什么都没说,又为她寻访了许多名医丹师。 林芜知道,冷观仙尊当年一定给了办法,只是违背了她师尊的认知和坚持。 经过这些年的生死挣扎,她也彻底明白一件事:只有冷观仙尊的办法能救她。 难关门那个小姑娘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 林芜提起床头桌上的茶壶,为孟雅君倒了一杯茶:“那些过去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弟你千万不要去为了我去试探冷观仙尊的底线。” 尽管孟雅君说的不多,她也知道这个师弟出身好天赋好,向来有些傲气在身上。 还喜欢以势压人。 这一套用在难关门那群人身上是行不通的。 孟雅君想到自己原本蒙骗套话,威逼利诱的计划,脸色发白,还要嘴硬:“我只是想跟她搞好关系,然后从她口中套出她能修行的秘密。” 林芜没有揭穿他,只说:“她毕竟是客人,若是在门内有什么差错,就是我们招待不周,我想这个道理师弟你应该懂的。” 她不是要维护霍灵,而是担心折了人手进去,破坏自己的计划。 故而拿那件旧事吓唬孟雅君。 他也确实被吓到了,答应得颇为认真:“我不会给门派丢人的。” 随后与师姐告别,匆匆往试炼大会的方向去。 结果半道被师尊叫过去训话,一训就是许久。 山脚的院子中。 持续多时的震动终于停下。 “有什么感觉吗?”系统采访着刚刚突破的霍灵。 “看东西有点儿重影。”霍灵闭上眼,周围重叠的影像褪去一层,却也与她往日所见大为不同。 被她催生的花草不是她用眼看到的那样生机勃勃,反而比原生的花草萎靡许多。 就像是被强行塑成造艺术品形状的草絮。 没有灵魂。 她自以为填补如初的地方此刻正与周围格格不入,裂缝越来越大,有崩塌之势。 万物有灵。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句话的真实性。 也感觉自己能够“修补”得更好。 霍灵没有睁开眼,伸出左手,轻念咒语。 绚丽的魔法阵在半空展开,三阶的火系魔法在几次呼吸间完成蓄能,轰向树林。 这次的破坏比以往更彻底。 威力也更大,直接冲到了阵法结界的边缘。 更令人惊喜的是,火自己停了,不需要她再用水系魔法浇灭火焰。 突破到中级魔法师后,提升的灵性使她多出一重视觉,也能够更精准地控制魔法的效果。 确实是质变。 霍灵花费了一些时间重新修整树林,趁机适应了全新的视觉,不再有重影晕眩的错觉。 这才满意地回屋换了套衣服出门。 孟雅君在门口说的话她都听见了,也打算去看看那个所谓的试炼大会。 她不可能一直背着人施展魔法,所以观察“同龄人”是必须的。 当然,以她的谨慎程度,不可能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过去踩别人的陷阱。 所以她掏出了入门大礼包里的内门弟子制服。 当别人都以为她不会穿的时候,她穿上了,这就是最好的伪装。 为了合群,霍灵还给自己的蝴蝶发夹换成了老师给她的头饰,又戴了黑色的美瞳。 不认识她的人没法通过特征来锁定她。 而认识她的人只要出现,戏就很难唱下去。 为自己的伪装点赞的霍灵刚到外门,就遭遇了意外事件。 一位内门弟子冲到她面前,将一只圆球塞进她手里,抱怨道:“说好的申时来接我的班,生生迟了半个时辰。” 霍灵:“啊?” “长老没跟你说什么时候换班吗?”该弟子看了她一样,突然温和了语气,“算了,看在你年纪小还可爱的份上,这半个时辰算师兄我替你值班。” “不多说了,我表弟马上就要参加外门大比,我得过去看看,你赶紧去给新弟子测灵根。” 说完,他就闪离原地,直奔外门比试的地方。 徒留霍灵在风中凌乱。 这难道也是阴谋的一部分吗? 她思索着。 在四处观望一圈,发现所有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人都在干活后,霍灵确认这只是一场误会。 实际上,内门弟子根本不关注这个试炼大会。 因为招的新弟子绝大部分是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剩余少部分能直接进内门天才自有长老们去拉拢。 比起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外门弟子晋升的现场去投资即将进入内门的弟子。 既有修为,又因为出身外门而天然地低他们一等。 正因如此,这里的人只分为两类:负责招生流程的人,来参加招生的人。 她不穿内门制服会被当做后者。 穿了则会被当成前者。 失策了。 霍灵看着手中和水晶球神似的东西,想起那人说要用它给新弟子测灵根。 那要是她这种没有灵根的人用会怎么样? 难以压抑自己的好奇心,她趁着大家这会儿都在忙,闪身躲去无人的角落,准备自己用用看。 她:“系统,这玩意儿怎么用?” 系统:“就跟测试魔法天赋一样,手放在上面,然后开始冥想。” 这对于已经入行的人来说非常简单。 霍灵直接进行一个尝试。 测试灵根的法器发出璀璨的红光,转瞬融化在她的手中。 “……” 很想尖叫,感觉被碰瓷了。 正当她思考开溜之后要如何解决刚才那个目击证人(指将法器递给她的人)时,一位穿着内门弟子制服的女子映入她的眼帘。 脑中忽有灵光闪过,她掏出一个测试魔法天赋的水晶球,冲过去直接塞进那女弟子的怀中,并说:“你怎么现在才来?” 女弟子脸色羞红:“抱歉,我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 霍灵正色道:“不止你有熟人在参加外门比试,你快去测灵根,我就先走了。” 女弟子讪讪点头。 一抬头就不见那人的身影。 霍灵跑路之后惊觉自己的计划还没进行,又换了身款式流行的法衣,丢掉美瞳,扎个双马尾,蹲在暗处等那些完成试炼的新人出现在广场。 作为一个顶尖门派,天剑门每五年招收一次弟子,每次收一千名弟子。 先完成试炼的人能够先测试灵根资质,录满一千人就会关闭山门,后面的人即使完成了试炼也无法加入门派。 霍灵来的时间比较晚,又因为刚才的误会耽误了些时间,此时已经就差一百来个弟子了。 她关注着测试区的动静,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金木火三灵根,灵根综合纯净度下,不合格。” “水木土三灵根,灵根综合纯净度中上,合格。” “土金火木四灵根,不合格。” 哪怕是外门弟子,最低要求也是三灵根。 灵根的排列顺序不是按照金木水火土,而是按照灵根的品质排列。 为了合群,她最好只展示三系魔法,并且有所侧重。 “土火水三灵根,灵根相冲,不合格。回去吧,别人修行是容易死,你修行是必死。” 灵根相冲……是指水和火? 那她以后在大家面前施展水系魔法,别人是不是就不会怀疑她在背地放火? 收集了足够多的样本后,霍灵对自己的明面人设有了规划。 假装是雷风水三灵根修士。 雷主攻,风跑路,水用来迷惑别人。 资质可以装得高点儿,实力拿出七成左右。 师门在外的仇恨有点高,要是装得太弱反倒有很多麻烦。 自以为做出了完美人设的某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变异灵根通常以单灵根的形式出现,同一个人身上出现两种变异灵根更是古怪之极。 霍灵看着时间差不多,准备离开这里,去看眼外门弟子的比试。 脚刚迈出去一步,就见那被她塞了水晶球的女弟子被一长老提着路过。 长老边走边骂:“你躲什么懒,没看到快结束了?要不是你,试炼大会早结束了。” 女弟子欲哭无泪:“我第一次操作这种测灵根的法器,怕出岔子,在一边研究了会儿。” 长老露出和蔼的笑容:“要本长老给你亲自示范吗?” 女弟子疯狂摇头:“不不不,我已经会了,这就开始给他们测,这就开始!” 霍灵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像一只安静的蘑菇那样缩在阴暗角落里。 在长老和蔼的目光中,女弟子麻利地将水晶球摆好,等待别人来测试灵根。 此时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广场上的人很多,一见她这里没人便纷纷涌过来。 最先跑过来的是一位红衣少年。 少年生得极为精致,脸色苍白像是久病之人,沉默地将手放在水晶球上。 “冰灵根,灵根综合纯净度极品……” “加入内门!”长老抢话,对少年挤出一个真正和蔼的笑容,“你先在旁边等一下,本长老待会儿带你去见掌门。” 排名第二的同样是生得俊秀的一位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看了眼水晶球,挑起眉梢,什么也没说,随意地将手放上去。 “单火灵根,灵根综合纯净度极品……” 女弟子变了脸色,开始怀疑法器出了问题。 按理说资质好的人早该到了,这会儿怎么连出两个资质这么好的单灵根? 其中一个还是变异灵根! 长老也觉得有点问题,抓了红衣少年的手,闭眼查探一番,露出笑容:“法器没问题,他确实是极品冰灵根。你继续测试。” 然后让白衣少年也站在一旁等候。 女弟子将心放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并在连续测出五个单灵根后淡然自若。 而霍灵已经在想该如何让今天见过自己的人遗忘她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第 16 章 被提前批入内门的人已然能够凑齐两桌麻将。 长老的表情从惊喜到淡定到惊恐。 “等一下。”他一拍桌子,阻止女弟子继续测试灵根,招手让隔壁的弟子把自己的法器拿过来,重新给这些人测。 依然是从红衣少年开始。 “极品冰灵根,没错!”长老眉头稍松。 至少他们已经有了一个保底的变异天灵根,即使出了差错,上头也不会太过苛责。 红衣少年还没有将手撤回,白衣少年就凑过来将手放上去。 两人的手一碰到,白衣少年就发出“嘶”声:“兄弟,你好冰,这就是冰灵根么?” 红衣少年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用力地将手收回。 长老没有在意两人的小摩擦,他死死地盯着法器,看透明的晶体被纯粹的红色充斥。 “极品火灵根。” 他忍不住又说了个“好”字,开始在心中安慰自己。 天才多自傲,万一他们自恃天赋卓绝,觉得自己到哪里都能被当作核心弟子培养,故意来晚呢? 然而下一个测试灵根之人就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金土双灵根,金灵根品质上等,土灵根末等。”测试灵根的弟子采用了更细致的说法,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长老:“……继续测。” 土灵根差成这样,等于没有,法器用了多年,没那么敏锐也正常。 “金水木三灵根,金灵根品质中等,水灵根下等,木灵根下等。” 长老:“……”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之后将这八人全部都重测了几遍,除去最开始两个单灵根的之外,其余人都是双灵根到四灵根不等,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有一条灵根资质压过其他灵根。 究其原因,是水晶球测的是元素亲和力,一般只显示天赋最好的。 要资质相差不多,才会同时显现多种颜色。 前面有几个人就是如此,才让测试继续推行,以至于他们在集齐两桌人后才彻底怀疑。 负责这次试炼大会的长老脸色难看。 而那些原本以为自己是单灵根,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的一群少年少女,脸色也是极为难看,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特别是四灵根的那位少女,从预定内门到连外门弟子的资质都不够,落差不可谓不大。 四灵根少女此刻已经从慌乱中回过神来,捏着袖子,挺直背脊,对长老说道:“您先前所说的,让我们几个进入内门的事情,可还算数?” 长老:“嗯……” 另外一位资质略差的少年紧接着说:“测试的法器出了问题,是贵派的失误,与我们无关。” 长老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但没有发作,而是一挥手说:“老夫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你们愿意,觉得自己能跟得上内门的进度,都能入内门。” 不符合进入内门条件的也就五个人。 他担得住。 而这几个妄图借此占便宜,进入内门的人,就未必担得住内门弟子的职责了。 几人听出了长老的轻视与嘲讽,有人脸色涨红,有人心中不忿,觉得资质不能决定一切。 但没有人硬气地离开。 成为天剑门内门弟子的机会,这一辈子可能就这一回。 他们不愿意放手。 “好,既然你们有了决定,待会儿便随老夫去见掌门。” “现在,该说说这个法器的问题了。”长老指着桌子上的水晶球,又指了指旁边的法器,“这两个不是一样东西,是谁换走了你手中的法器?” 水晶球和真正的法器外表并非完全相同。 水晶球更透亮一些,半径略小些,底端没有像法器那样刻有铭文。 女弟子:“我拿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长老:“那是谁把它交到你手上的?” 霍灵:!!! 正当她绝望地开始想逃跑路线的时候,那女弟子的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 “一个不认识的内门弟子,男的,个子很高,瞳色发红,看着像最近修炼出了岔子。他把法器塞给我,我也没敢多问。” “你何时何地遇到的他?” “申时中,在广场靠近青檀峰的那条路上。” 长老眉毛一竖:“你不该是申时过来这里轮值么?半道上随便碰到个人你都信了,真是蠢货,兰星真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女弟子苦着脸受训。 长老又让人去将本该等女弟子来轮值的内门弟子找来问话。 他也只是心虚地说自己半路碰到个内门弟子,以为对方是来轮值的,直接把法器交给对方。 而他对拿走法器之人的描述,与女弟子相同。 “擅离职守!因私误公!” 长老给两人都骂得跪到地上,两人自知这下要吃处罚。 为了弥补,那女弟子小声说:“弟子记得门内公用的法器都登记在册,打过标记,长老不妨顺着标记找一找?” 长老立刻让人顺着罗盘指引去搜。 指引停在某个丢杂物的垃圾堆上头,一群弟子捏着鼻子将垃圾堆翻来覆去地找。 什么收获都没有。 没人认出来附着在某布料上的红色琉璃状的东西就是他们失踪的法器。 线索就这么断了。 霍灵剧烈跳动的小心脏逐渐平静。 庆幸之余又感到疑惑。 她也没用幻术,跟他们接触也用的不同打扮,为何这两人对她的认知与她本人充满反差,还那么一致? 难不成,是今天带的哪个法器起了作用? 霍灵回屋检查了一番自己身上的东西,也什么收获都没有。 她复盘了一下今天在试炼大会上的经历。 一开始没打算彻底隐瞒身份,只是想躲过阴谋,然后趁机出现在孟雅君面前让他不得不为她的身份作证。 后来是时间来不及做更多的伪装,也觉得水晶球测不了灵根,那女弟子发现坏了会换一个。 虽然是意外情况导致的,但还是不够谨慎。 下次必须改进。 至于两个弟子记忆被篡改的事情……她跟两个人都只有短暂接触,又离得远,很难发现端倪。 当时在场的人中,有问题的很可能不止她一个! 没等她分析出是谁有问题,院外就传来孟雅君的声音。 “霍妹妹在吗?” 霍灵想了想,去门口见了对方。 “有事?” 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孟雅君颇为小心地试探道:“我今日被师尊喊去办事了,没有去试炼大会,你有去吗?” 霍灵摇头。 今天就是老师亲自来问,她也要说没去过。 “那就好,不然我会觉得很愧疚。” “嗯。” 孟雅君不指望从她这里得到台阶让自己下去,便自己跳过话题,转而说:“我想着你年纪这样小就离开师长独自来这里,总是有点孤单的。” “我虽然很愿意关照你,但到底男女有别,我也总有事务要处理,有些地方容易疏忽。” “和你一起回来的方师妹倒是和你年纪相仿,听闻她在秘境里受了伤,被冷观仙尊带回去医治了段时间,你们可有处成朋友?” 霍灵摇头:“我跟她说不上话。” 孟雅君眉目一松,觉得她不像是说假话。 方师妹那个执拗要强的性格,很多人都吃不消,这丫头看着不像是能迁就人的,两人肯定关系不好。 即使方师妹说了些林芜师姐的坏话,对方估计也不会相信。 他:“李钱之前不知为何想强闯你的院子,不慎被天雷劈伤,如今还在修养。” 霍灵警觉地答:“阵法自动防御,不是我操控的。” 她不担责,也不赔医药费!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恐怕不能继续负责你的事情了。”他连忙道,“好在新一批的内门弟子今天已经安顿下来,明日便开始集体教学,你跟着他们一块就行。” “教导你们的是我堂姐孟雅虞,我已经拜托过她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她。” 霍灵抬头看了孟雅君一样,奇怪地发现对方这话说的还蛮真心的。 怎么突然转性了? 她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没说谢谢。 有些恶意既然存在过,就不能当作无事发生。 孟雅君觉得这丫头比方青黛还要难搞,心中烦闷,也没有再献殷勤,礼貌告辞。 然后被担心他闯祸的天剑门掌门连夜赶下山去。 霍灵则是趁着夜色,悄悄摸到了新弟子的住处。 新弟子住在紫灵峰附属的蓝雨峰上,那里也是内门弟子在被划入各主峰之前待的地方,建有学堂食堂和低级的藏书阁等。 建筑不少,人不多。 所以哪怕是新弟子,也能够单独住一间院子。 通过试炼大会被选为内门弟子的一共才四十五个人,让系统飞一圈就能够找到那八个人的住处。 这八个人中,霍灵觉得最可疑的,就是那个白衣少年。 她穿好自己具有隐匿效果的斗篷,翻墙进了那白衣少年的院子。 怎料屋子里的灯开着,却没有人。 隔壁红衣少年的屋子倒是传来一阵响动,霍灵压低帽檐,又翻上两个院子共用的墙。 一打眼就瞧见了那白衣少年站在邻居的院子中,嬉皮笑脸地说:“兄弟,我跟你一见如故,交个朋友如何?” “滚。” 屋中传来红衣少年冷漠的声音。 白衣少年热情不减:“我觉得你眼熟,像是……” 屋中人走出来。 红衣少年勾着唇,眼睛透着冷意:“你也不怕别人觉得你眼熟?我们互不干扰不好么?” “我很期待别人发现我眼熟,可你不一样。” 两人打着哑谜。 墙上的霍灵看着他的脸,觉得十分相似,区别在于白衣少年左眼有泪痣,红衣少年右眼有朱砂痣。 十分对称,好像那个双胞胎。 霍灵想了想,准备上科技。 给俩人拍下来,之后让系统录入其他人的面孔进行对比分析。 谨慎起见,她让系统自己找角度拍摄两人的正脸,自己则缓缓离开墙头。 谁知院子里的两人起了冲突。 他们动起手来的样子根本不像萌新,招招致命。 红衣少年挥出一道威势恐怖的剑气,白衣少年一个错身,那剑气便冲着霍灵而来。 她灵活地跳到墙的另外一边。 然后跟被击破的院墙一起倒在地上,斗篷的帽子还掉了。 院子中的两人停下来,纷纷看向坐在地上的她。 霍灵双手捂住耳朵:“……我什么都没听到,也没有怀疑你们两个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 两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第 17 章 “你觉得我们两个长得很像?”白衣少年面色古怪地看着她。 霍灵点头,眼神真挚。 她是真分不清啊。 红衣少年:“谁跟他长得像,你是眼瞎了吗?” 霍灵:“我祖母说这叫脸盲,不,是叫跨种族效应,难以分辨幼年时没有相处过的外族人的样貌,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情况!” 她连精灵那种长相高度相似的种族都能分清的。 结果来这里只能分辨男女老少,以及差别巨大的美丑。 红衣少年:“管我们叫外族人,你是生长在什么深山老林里吗?” 她一惊:“你怎么知道?” “……” 红衣少年仔细端详了她的样貌,发现确实与中州人的长相不同。 五官更为立体精致,瞳孔像是天生的碧色,而非受到灵根或是功法的影响。 跟西陆那边的人有点相似,但不似他们那样,无论男女都体格健壮,而是纤细娇小。 他想起自己见西陆的人时,也无法分辨他们的长相,对霍灵的话信了几分。 如此看来,她发现他长相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 可以暂缓灭口。 当然,暂缓的主要原因时他刚才没发现对方藏在墙头,现在也有人在靠近他们。 在附近巡逻的内门执事带着两个弟子赶到院子中。 他们见到破烂的院子,衣衫被剑气撕裂的白衣少年,跪坐在地上的少女。 和一身戾气,仿佛要杀人的院落主人。 心下立刻有了决断。 已经将剑收起来的红衣少年手里抓着几张符箓,对赶来内门执事说:“诸位来得正好,此二人夜闯我的住处,欲行不轨,迫得我动用了家中长辈赠予的剑符。” 这话听着还算有逻辑,但他到底是年轻,演技不过关,杀气都没有收干净。 内门执事并未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拿出名单和留影仔细核对他们的身份。 新弟子要在引气入体后再发放身份牌,只能麻烦他们靠肉眼辨认。 好在人不多,找起来不慢。 “夜狩。” 红衣少年:“是我。” 内门执事看向白衣少年:“温良?” 白衣少年:“是我是我。” 另外两人不由侧目。 温良一看就不是真名,这副不安于室的样子也好意思取这样的名? 内门执事又翻了半天名单,才纳闷地看向霍灵:“你是?” 霍灵眨眨眼,想到明天还要去跟他们一起上课,便老实说:“霍灵。” 对方面上闪过异色:“暂住在紫灵峰的那位?” 她点头。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面不改色地说:“孟雅君孟师兄说担心我一个人孤单,建议我多跟同龄人交往。我听闻今天有两个人天赋格外突出,生得也好看,便过来交个朋友。” 名唤温良的白衣少年:“我也是来交朋友的。” “我跟夜狩是同一时间完成的试炼,又一块检测出单灵根,还这么巧地住着相邻的院子,可以说十分有缘。” 他有些伤心地捂着胸口:“谁知道他居然如此冷酷,如此无情,如此无理取闹!” 其他人:“……” 好做作一人。 内门执事:“你们交朋友这么大的动静?” 霍灵正想着怎么编的时候,温良语出惊人:“可能是因为我来的时候,夜狩正在洗澡吧。我们俩拉扯的时候,这位小仙子又恰好过来,惹得他有些恼羞成怒。” 众人看向夜狩。 发现他腰带没系紧(实际上是刚才打架的时候被温良拽松了),头发披散(被温良拽掉了发冠),贴着身体的里衣有些湿润(斗法出的汗)。 夜狩是偏瘦的少年体型,又似乎久病,这幅模样看起来当真是一个身娇体软易推到的美少年。 他刚才说的“欲行不轨”原来是这个“不轨”。 夜狩被众人看得心中发毛,张口想否认又闭上嘴。 与温良交谈的话不能让外人知道。 他本想栽赃二人进屋盗窃,但从众人对霍灵的态度来看,她的身份应当十分特殊,搞不好背景比他还大。 那样的话,说她偷东西就站不住脚了。 温良找的借口虽然极为无耻,但确实能解释现在的场面。 内门执事见他这样,便相信了温良的话。 “少年气盛是可以理解的,但你们如今是同门,不该如此大动干戈,伤了和气。” 他劝了一句,又对温良进行口头批评:“你跟他交朋友的想法也能理解,但交朋友不应该在大半夜,还未经主人同意便进人家的院子。” “这不像是来交朋友,像是要来找事的。” 对于霍灵,他的语气要更温和一些:“交友的事情不急,明日上课的时候再与人认识也是来得及的。可要我派人送仙子你回紫灵峰。” 霍灵乖乖点头:“好,麻烦了。” 度过了精彩的一天,第二日出现在学堂的新弟子看起来都有点萎靡。 见到其他人之后又纷纷强打精神开始你来我往的试探。 “你有按照功法尝试引气入体吗?” “尝试了,好难。” “唉,我也觉得好难。” “我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成功,以前家里人总夸我天赋非凡,如今再看,果然是在哄我。” “……” 旁边某路过之人:“哎?那我花了一个时辰,应该还算可以?” 两人:“……” 破防的心碎了一地。 看了热闹的师兄露出淡笑。 正式的教学还未开始,就已经有人偷偷卷了起来。 现在破防还太早,因为之后的竞争只会更加激烈,天赋带来的差别也会更明显。 师兄:“好了,没有引气入体的来这里登记一下,今日课程结束会有人来给你们单独指导。” 大部分人都走了过去。 没有过去的人则互相观察,试探,交流。 很快形成了一个圈子。 霍灵注意到温良和夜狩都没有去登记,也没有跟别人交流。 看起来就很有问题。 她后撤一步,准备远离他们。 然后被一位师姐拍了肩膀,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 “霍灵是吧?” 她唯唯诺诺:“对,是我。” “我是孟雅虞,负责你们的道法课和剑道课。雅君跟我说过一些你的情况,掌门也说让你跟着新人学,但我还有事未明,需要你解惑。” 霍灵:“请问。” 不愧是姐,这气势,这实力,甩孟雅君两条街。 她见到对方的第一眼起,就决定在对方面前当个乖宝。 孟雅虞:“你身上有禁制,我看不出你的虚实,但你应该……不是毫无修为吧?” “是的。” “什么境界?” “筑基。”霍灵面不改色地扯谎。 她不用火系魔法,还只出七成实力,应该在筑基范围内。 “那你为何还要跟刚入修行的弟子一块儿上课?” 霍灵:“我师尊说他教不来,未免耽误我,就直接没教。” 孟雅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筑基期了还不懂基础知识,这件事放到别的门派会很离谱,放到难关门就显得极其正常。 “那这样,你的道法和术法跟着新弟子上,剑道和对战跟着外门晋升的弟子上,阵法炼器炼丹符箓等都是随机开设,你有兴趣可以去听听。” 说完,她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你不要对那些课程抱有太高的期待,要学好这些法门都需师父领进门,你师尊也是擅长这些的,旁人不好再教你。” 冷观仙尊至少在炼丹炼器这两门走到顶端,于阵法符箓也极为精通。 其他人越过他教他的弟子,无疑是在妄自尊大。 霍灵:“嗯嗯。” 真是个好人啊。 这样认真负责,不搞偏见的姐姐,为什么会有那种堂弟? 孟雅虞和孟雅君真不像一个家族教出来的。 霍灵心中闪过这些想法,一抬头看见其他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禁回了一个无辜的眼神。 没能打动他们。 但有些人回给她一个友好到有些讨好的表情。 关系户这种存在,向来是让一部分人讨厌,又让一部分人想要接近的。 孟雅虞没有因为她是关系户而在课堂上给出什么额外的优待,于是晚一步进学堂的她只有最后一排可以坐。 并且只剩夜狩和温良中间的座位。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坐下。 讲台上,孟雅虞饱含威势的目光扫过一圈,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她方才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道法不像术法或是剑法那样带来实质性的提升,也很少涉及修炼法门,对没有基础的人来说也很枯燥。” “但事实上,道法才是所有课程中最重要的那个。” “为什么宗门弟子比起散修更不容易走火入魔,为什么宗门弟子的基础更扎实,晋升时的心魔更好击败?” “这是因为他们对‘道’拥有更清晰更明确的认知,选择向道而非一味地寻求实力增长和长生。” “道法,正是帮助你们见天地而见自我,明悟己道的最佳途径。” 非常精彩的课前动员,使人精神振奋。 但依然不能阻止大家认为道法课非常枯燥,频频走神。 更有甚者,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个“更有甚者”,指的是霍灵左边的夜狩和右边的温良。 她觉得坐在中间的自己显得非常突兀,于是也趴下来睡觉。 作为拥有三百年道法学习经历的人,她听这课也是怪无聊的…… 讲台上的孟雅虞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吼道:“最后那排三个,谁准你们睡觉的?” 三人本来睡得就浅,立刻坐了起来。 霍灵诚恳道歉:“抱歉。” 温良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以后走火入魔了算我活该。” 夜狩无动于衷:“学这个对缓解我的心魔没用。” 孟雅虞:“滚出去。” 三人麻利地离开学堂,下午才有其他课程,他们本该就地解散的,温良一手拽住一个,发出邀请:“反正无事,我们来探索天剑门怎么样?” 这段时间出门次数屈指可数的霍灵有些心动。 夜狩想拒绝,被温良一句“你知道天剑门有多大吗”堵了回去。 靠他自己找到想找的人,确实很难。 因为有前车之鉴,在展开探索之前,霍灵对自己进行了精细伪装,还穿了增高鞋垫。 并在兜里放了好几张高阶传送符,准备随时丢下两人跑路。 事实证明,她的谨慎非常有用。 因为温良这小子带他们俩去偷看别人洗澡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第 18 章 准确地说,是偷看别人泡药浴。 浓郁的药香弥漫,水雾氤氲,三人只能模糊地见到对面的池边靠着一位白发的男子。 温良:“九华果,乌灵胶,碧仙藤……传闻果然不错,瞬华仙尊受了重伤,短时间内无法动剑。” 另外两人向他投来诡异的眼神。 霍灵小声说:“你难不成……是别的门派的奸细?” “不,我只是好奇。”温良矢口否认,“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吗?瞬华仙尊和他两个女弟子的感情纠葛,什么我爱你你爱她,一个师门容不下三个人之类的。” 霍灵:“有所耳闻。” 不仅有所耳闻,还是见证者。 夜狩:“无聊。” 夜狩准备离开这里,脚刚抬起来就猛然意识到正在泡药浴是一位大乘期。 还是受了重伤,在秘密疗养的大乘期。 被发现了,他还能有活路? 温良用包容理解的语气说道:“你要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可以不看。” 夜狩:“……” 满足了恶趣味的某人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很快带着他们传送到附近的山谷。 “瞬华仙尊那位多年不出现的大弟子,就是在此处修养。” 霍灵:“谁?” “曾经夺下南海会武擂魁首,扬名于天下的天才剑修,林芜。” 夜狩眉毛一动:“这些年,并未听见她的名头。” 温良轻叹:“因为她在十几年前的定风秘境中,为了保护同门,被分神期妖兽啃食了半边身体。” “那妖兽名唤化影玄蛇,拥有一种侵蚀性极强的剧毒,不仅伤了她的丹田,更毁了她的灵根,令她再也不能修行,想要活下去也十分艰难。” 对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来说,即使身躯尽毁也不是多大的伤,依靠灵药灵宝或是功法就能重修肉身。 丹田与灵根也会与原先一样。 但这两样东西一旦受损,换多少次身体都没用,等于绝症。 夜狩似乎对化影玄蛇这种妖兽有所了解,纳罕地说:“就算她当年修为与那妖兽相近,也早该死了。” 温良耸耸肩:“人家毕竟是仙尊弟子,又因保护天剑门弟子而遭了那样的罪,自然是要什么天材地宝都有。” 只是都治标不治本而已。 “我很好奇,被化影玄蛇的剧毒折磨了这么多年的她变成了什么样子。” “在失去了修为,连出行都艰难之后,她是否会后悔当年做出那样的选择?她是否还是那个温柔可靠,爱护同门的大师姐?她又愿意为了自己做到什么程度呢?” 温良的话里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另外两人默默地远离了他一些,怕被他看在眼里,成为他的下一个探究对象。 霍灵更是直接与他道别,表示自己要回去准备下午的课程。 温良:“不跟我进去看一眼么?” 她摇头:“我大师姐警告过我,不要靠近这个叫做林芜的人。” “可你最近遭遇的许多事情,都与她有关。” “那我也对她不感兴趣。” “傻姑娘。”温良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想要不为阴谋所伤,一味地谨慎和逃避是没用的,高明的做法是了解全局,并成为阴谋的编织者。” 霍灵若有所思。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确实很被动。 虽然主观地做出了许多选择,但遭遇的许多事情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或许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碰到了很好的老师,她潜意识里还保留着原来的习惯。 不喜欢的事情不去做,不想搭理的人不搭理,凭着直觉和喜好前行。 说是谨慎,其实也做过怼仙尊,不给大门派的人面子,无视禁令到处乱逛之类的事情。 有点有恃无恐在身上。 不够独立。 很想要那种能够既不勉强自己,又能够不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办法。 这个温良的建议倒是很符合她的需求…… 逐渐理解祖母和老师的生活态度。 整。 一旁的夜狩扶了扶额:“他是想骗你进去啊。” 霍灵:“就算我今天不见她,她改天也会想办法见我的。我选择主动不好么?” 只要林芜的问题不解决,就一定不会放过她这个“成功案例”。 她不能终日将时间花费在思考“身边的谁是林芜的人”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说得好,那你去见她,我们在暗中观察。” 霍灵:??? 她正要抓着他们一块儿进去,眼前一花,便跌进了方才还有段距离的屋子。 “嗯?”靠坐在床上的女子看过来,“是陌生的客人。” 霍灵将染成红色的头发撩到耳后,镇定地说:“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多谢那位仙尊的治疗,我如今清醒许多,我有实在无事可做的时候才会休息。”林芜也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长发,邀请她进来坐。 “如果你也暂时无事可做的话,可以坐下来和我聊聊。” 霍灵觉得对方会像是森林里的肉食性魔花,有着柔弱美丽的外表,惑人的香气,猎物靠近也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但若是猎物落入陷阱中,就会显露出可怕的攻击性,将其吃得连渣都不剩。 她并未接对方递过来的茶水,坐下来后随意发问:“你是知情者么?” 在涉及方青黛灵根归属的矛盾中,林芜明明是核心人物之一,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没有方才温良的科普,她甚至不知道对方的灵根是怎么被毁的。 林芜:“我一个将死之人,终日被病痛折磨,踏不出这里一步,能知道些什么?” 霍灵:“关于你的师妹方青黛,你知道多少?” “她入门的时候,我已经是这副鬼样子了,别说是照看她长大,就是见面也没有几次。” 林芜仿佛全然不知自己的好师尊做了什么,还苦笑了一声说:“青黛是个要强的性子,处处想跟我比。见了我,会说她打破了我当年的什么纪录,说自己哪里做得比我好。” “然后你师尊怕你听了伤心,狠狠地训斥过她,不准她再过来见你?” 霍灵根据那师徒俩的性格,做出合理猜测。 林芜顿了下,点头:“师尊原本也是不准她来打扰我修养的,只是我想着她是我的师妹,我们之间不该如此生分,才放她入谷。” “可惜,我们师姐妹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了解了。”霍灵没有给出任何评价,站起来告辞。 林芜:“山谷的花很漂亮,只是我许久没去看过,你代我沿路看看吧,作为报酬,我替你打开出谷的通道,并假装今天谁也没有见过。” 出谷的路本身就穿过花海,她这话只是表示客人可以从容地离开。 对方没有同意她的提议,而是将一顶宽檐尖顶的红色帽子扣在头上。 红色的火焰从倾斜的帽檐滴落到地上,掀起一人高的火焰围墙,少女的身影与火焰一同闪烁,最终一起消失不见。 灼热的地面证明一切发生过。 霍灵其实并没有走远,她只是通过火焰闪现在了温良身后,然后给对方来了个悬浮术。 正脸色阴晴不定的林芜见到窗外缓缓升起的人后:? 温良扶着窗台,神色自若地跟对方打招呼:“早上好,林仙子。” 林芜:“早上好,你是?” 他:“听说这里的花很美,我过来散步,顺便跟主人家问好。” 林芜:“……” “仙子你是歧视男人么,怎得对我这样一位美少年都如此冷漠?” 林芜挤出一抹笑容:“男女有别,你这样突然出现在我的屋外,让我有些受惊。毕竟,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 “你这么说,这山谷里的各种阵法可不同意。” 温良丝毫没在怕的,他调整姿势,坐在窗台上,非常地随遇而安,继续说道:“你也并非像你说的那样,对一切一无所知。” 林芜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 他:“瞬华仙尊确实会瞒着你那些事,可你是聪明人,又有那么多崇拜你心疼你的师弟师妹,在门内里多的是眼睛和手脚,又怎么会察觉不了呢?” “你只是在装傻,想当不知情的受益人,然后在换上新的灵根之后,再也不过问自己的小师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没有换过谁的灵根。”林芜冷了脸上,“你的话冒犯到了,请你离开,不然我要告知师尊和掌门有人擅闯了。” “我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走。” 温良捧着脸,乐道:“愧疚总有用完的时候,掌门没你想象中那么容忍你。他今日送走了孟雅君,明日就能派人看守山谷,不准人进来。到那时,你才是真正的不知情者。” 说完,他就带着另外两人离开山谷范围。 徒留林芜一个人破防。 三人出现在离食堂不远的地方,各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霍灵首先打破了沉默,两眼放光地看着温良:“你好会说话,教教我!” 她跟人交流还是太少了,很容易陷入被动。 需要进修语言艺术! “不要学这种人说话,容易被人打死。”夜狩插话,又假装不在意地问,“你刚才讲的灵根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感情纠葛么?怎么还涉及到灵根?” 温良:“我饿了,你们俩请我吃饭。” 食堂内的餐食分为两种,一种是免费提供给未筑基弟子的,由杂役弟子用品相一般的灵谷和未满足出栏要求的灵兽肉制作而成。 一种是收费的。 由专门的食修挑选食材精心烹饪,吃完后会产生增益效果。只要花的灵石够多,甚至能让厨子为自己量身定做菜肴。 温良说的请客,当然是后者。 夜狩主动请两人吃了顿最好的,期间他一直想将话题引到“灵根”这件事上,但另外两个人都回避了这个话题,表示有些血腥不适合在吃饭的时候讲。 他也只好忍住再问,味同嚼蜡地吃了几筷子。 然后昏倒在桌上。 温良指着霍灵,一副震惊的样子:“你居然下毒!” 霍灵四处看了眼,凑过去小声说:“老师?” 温良:“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第 19 章 霍灵觉得对方在装傻。 刚才那一手四处瞬移,以及偷看仙尊洗澡都没被发现的本事,绝对是大佬才能有的! 还有这种刀子专往伤口扎的说话作风,完全就跟她的老师一样。 温良不确定地问:“你说的老师……是冷观仙尊?” 她:“你知道这么多内幕,不知道我是难关门的弟子?” “很少有人用这么复古的词汇来称呼自己师尊。”温良摊手,“而且我知道的内幕是多,并不代表我对难关门内部的事情也很了解。” 霍灵仍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你的老师。” “不过我也算是难关门的弟子,如今在百闻楼里就职。百闻楼呢,顾名思义,是一个买卖消息的组织。” “我接了任务过来打探瞬华仙尊的伤势,你应该能理解吧,有关仙尊的消息非常值钱,对时局的影响也大,我们必须对此消息灵通。” 霍灵迅速从这一段话里找到重点:“你也是难关门的弟子?难不成……你就是我素未谋面的二师兄?” “不,我是他那跑了的三千弟子之一。” 温良的目光陷入回忆:“仙尊他收我们这一批弟子的时候,还很不熟练,也没给什么退出门派的章程,有人选择留书,有人自断头发,也有人直接跟他道别,他也都笑呵呵地同意了,没有为难。” 霍灵:“那你是那种?” 他:“我是另外一种,把回难关门继续当弟子作为退路,直接跑路的那种。” 她:“……” 够无耻。 温良:“但我跟那些打着仙尊弟子名号,四处惹是生非的人不同,我利用仙尊弟子的身份,在百闻楼的招聘面试中拔得了头筹。” 她:“……厉害。” “经过百年的努力,我现在已经是百闻楼的骨干成员,组织非常看好我,才让我来完成这个危险又艰巨的任务。” 温良骄傲地挺了挺胸,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捭阖之道》塞给她:“你也算是我的小师妹了,这个送给你。” 他又掏了另外一只袖子,将一枚令牌拿出给她:“之后你去百闻楼买消息,也可以报我的工号领取折扣。” 霍灵低头,看到书内封上写的书名是《套话诀窍》。 又看了看写有百闻楼地址和温良工号的令牌,暂时相信了对方的说法。 据她所知,老师是去血衣城给他们少主治病去了。 血衣城在很远的地方,治病应该不是一下子就能治好,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而且老师要来看乐子,完全能像以前那样随便路过。 没必要假扮萌新混进来给天剑门当新弟子。 暂时放下怀疑,她看向还在昏睡的夜狩,准备解除昏睡魔法。 温良:“我可以问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林芜吗?” “你的建议非常好,我准备给她来一点儿阴谋,从而打乱她节奏,让她无暇来打扰我。” 霍灵没打算做太过分的事情。 毕竟从林芜的态度来看,对方并不打算以她为敌。 但肯定有利用和算计。 说话也不真诚。 嗯,她就让对方说话真诚一点好了。 霍灵看着漂浮在半空的魔药配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魔药名称:吐真剂(2阶) 主材料:笃笃鸟的羽毛x1(可替换),独眼狡的舌头x1(可替换) 辅助材料:迷思草5g,圆斑飞蛾的翅膀1对,方糖10g。 备注:低级的吐真剂并非无色无味,辅料里的方糖据说是用来中和味道,但反而让味道更加可怕。如果想悄无声息地加到别人的水杯里,你也许还需要一份扼杀味觉的毒药。】 1阶魔药都只有基础的治愈或者增幅效果。 到2阶才开始出现各种神奇作用。 因为上一次制作魔药给她带来了糟糕的经历,系统在更新前也没有替换材料的提示,她很久没有进行魔药制作。 所以她谨慎地选择了最低级的吐真剂。 如果能成功的话,以后说不定也是一个能令她离独立更近一步的收入来源。 夜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两人脸上带着相似的迷之微笑,吓得他双手抱胸,惊声说:“你们该不会对我做了什么吧?” 霍灵和温良:“……” 温良:“我承认你有几分姿色,但我们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在食堂对你行不轨之事。” 霍灵立刻与他划清界限:“我年纪还小,不近男色,你说这话别带上我。” 温良:“……我要近也是近女色啊。” “那你们,刚才是背着我说了些什么?” 夜狩边说,边检查自己的杯子碗碟,吃过的菜肴,试图找到他们下药的证据。 温良:“我们刚才在讨论要不要送你去就医,但发现你好像只是睡过去了就没喊人。你身体看起来真的不大好,吃着饭呢,还能睡着。” 夜狩:? 他见两人神色自若,又实在没有发现问题,深思片刻,竟相信了这个说法。 因为他过去确实有突然昏睡过,如今刚痊愈,或许是还有些后遗症? 反正没有受伤也没丢东西,他没太在意,继续追问灵根之事。 温良送给了他一份百闻楼出品的相关情报。 他的表情几度变化,最终变为失望:“所以那方青黛受到冷观仙尊的庇佑,没有交出自己的灵根啊。” 温良摊手:“这是百闻楼给出的情报,我目前也只能确认林芜没有换上她师妹的灵根。” 夜狩:“百闻楼的消息,真实性还是有保证的。” 看得出来,百闻楼的名声不小,算是这一行的权威了。 霍灵的怀疑又少一分。 各怀心思的三人回到学堂准备听下午的术法课程。 下午的课没有让霍灵失望,先生详细地讲解术法的原理和基础施展技巧,还给他们示范了简单的五行术法。 效果跟一阶魔法几乎一样! 而且有些术法新手用起来也需要口诀辅助,甚至还有手势要求。 就是不会展开魔法阵,没有闪亮的光效。 这个再想办法解释! 由于许多新生还没有引气入体,这堂课上也没有实操,她也就不急着暴露。 下课后,霍灵准备去找地方买点材料制作吐真剂。 正好温良邀请她一起去逛山下的坊市。 对方也算是她的半个同门,而且一副很识货很会讲价的样子,只要不坑她,就是好的逛街搭子。 天剑门山下也有镇子。 但跟难关门下边那个人口不足一万,住客多奇形怪状的镇子不同,天剑门山下的空桑镇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城池。 凡人与修士混住,人口逾百万。 许多大势力都在这里设有分部,天剑门的大部分产业也都在这里,所以平日会派人维护治安。 修士的一切活动都能在这里进行,天剑门弟子还有额外的优待。 温良:“可以打折,外门弟子九五折,内门弟子九折,记名弟子八五折,亲传弟子八折,非弟子的执事或是长老,便看实力和在天剑门的地位来打折。” 霍灵看着面前的两位内门弟子(还有个被强行拉出来的夜狩),礼貌中带有一点羞涩地问:“那等会儿你们谁帮我付钱,我再付给你们?” 她的灵石都是大师姐给的,有极品灵石五百,上品灵石五千,中品灵石五万,下品灵石五十万。 应该够用蛮久的。 不过没有收入来源还是能省则省。 夜狩:“摆出来卖的能有什么好东西,真正稀有的好东西都有溢价,就算有内门弟子的九折,也不会比正常价格便宜。” 温良:“但若是正好要用,溢价也得买不是么?” 霍灵在一边直点头。 他无奈地说:“但不能让人看出来你急着买,晓得不?” 她又是点头:“我还要买一些平时常用的素材,算在一块儿他肯定看不出来。” “聪明。” 夜狩看着两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被良心促使着开口:“他在诈你啊,你不说谁知道你急着要买东西。” 霍灵:“……” 啊,城里人的套路太多了! 没事,反正没人看得懂魔药配方。 她自我安慰道。 接下来的一路,霍灵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效率逛街”。 她先从街头逛到街尾,每进一家店,就直接跟对方要材料单子。 然后依靠系统的计算能力来快速筛选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并列出表格。 再通过表格对比价格和质量,确认要去哪家店买什么东西。 最后再喊上能使用折扣的两个人一家一家地买单。 买完所有东西后,她歪着头问温良:“你能猜出来我要买什么吗?” “像是新学生来买学习用品,不管有没有用就一口气买上一车。”温良说完第一句后,又没忍住露出笑容说上第二句,“听闻冷观仙尊很喜欢买下商家积攒的奇怪货物,你很有他的作风。” 丹药依据药理,魔药依据神秘学,不懂魔药的人自然会认为魔药的材料很奇怪。 霍灵愉快地笑了笑:“你肯定也猜不到我要做什么!” “那我可要好好地期待一下了。” 两人边走边聊,走着走着发现不对劲。 一回头看到夜狩捂着胸口躺在地上,目光涣散,神色痛苦中带着点迷茫。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第 20 章 夜狩仅仅是在人群中多看了某人一眼,就心跳过速,丹田发热,大脑混沌,新装的灵根有种要创开身体飞出去的感觉。 一下子厥过去。 他隐瞒了有关灵根的部分,咨询了看起来见多识广的温良。 温良:“你爱上人家了?” 夜狩:“……不可能。” “那就是遇到了对的人。” “……” 就当夜狩下定决心要跟此人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他的表情突然顿住。 差点儿忘了,他不是来上学而是来找人的! 他看着温良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越看越心生敬畏。 对方知道的太多了。 知道那么多还能有这种悠然态度,代表有着非同寻常的底气。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温良带着他们去偷看瞬华仙尊洗澡(划掉)泡药浴的事情,不是搞怪,而是别有深意。 天剑门的水,比他想象中还要深的多。 “你……想做什么?” “别怕,我的立场很中立,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明明是很虚伪的话,不知为何,夜狩居然相信了对方并放下心来。 “她呢?”他询问起另一位小伙伴。 温良:“她听说你没事,就回去忙自己的了。” 霍灵正在进行紧张刺激的魔药制作。 摆在她面前的,有好几份份替换材料。 主材料她一份也没有,只能使用本世界材料进行替换,系统从生物学和药理上给出了替换选项,但没尝试之前,谁也不能确定有没有用。 她拿起某件材料,发出质疑的声音:“用虚影雀的羽毛替换笃笃鸟的羽毛我能理解,用青鬼的头发替换独眼狡的舌头是怎么回事?鬼还能有毛发吗?” 系统:“被青鬼附身的人会被扭曲言语,只能说一些偏激的真话,效果上是差不多的。而青鬼的头发是青鬼储存法力的容器,在被割下来之后就是实体。” “虚影鸟则是比较克制青鬼的一种妖兽,起到中和效果,避免喝下吐真剂的人留下后遗症,也避免让人说话太过偏激。” 要的就是他们说话偏激。 霍灵想。 并且在煮魔药的时候偷偷多加了一点青鬼的头发。 反正她还有很多这玩意儿。 买的时候,老板确认了好几遍她是要这东西,最后喜极而泣,以跳楼价卖了她一整份青鬼的头发。 在系统的指导和高科技魔药坩埚的帮助下,霍灵失败了两次。 第三次。 霍灵屏住呼吸地看着面前的坩埚,在心中向自己认识的所有魔女前辈祈祷,让她们保佑自己能够成功。 漆黑的魔药在坩埚中沸腾翻滚,一直试图爬出锅外的头发被反复地卷回去。 在这种拉扯下,头发渐渐溶解。 待魔药停止沸腾,霍灵用勺子在锅里捞了捞,确认所有材料都已溶解,忍不住露出喜色:“我是不是成功了?” “看起来是的,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找个人试一下!” 霍灵是个好姑娘,所以并没有想着随机挑选一位幸运路人,而是自己的记仇名单里扒拉一下。 她的仇人不多。 其中,孟雅君被赶下了山。 林芜是主要目标。 只剩下一个好久没关注的李钱。 “他最近应该没做什么针对我的事情吧……”霍灵有些犹豫,觉得被雷劈过,还没了工作内容的李钱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教训。 但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 所以她决定去李钱那里打探一下,如果对方已经重新做人就不动他。 如果还是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使些害人主意(不管是不是要害她),那就不能怪她替天行道了。 霍灵轻车熟路地潜伏到李钱所在的院子。 之前院子里伺候李钱的杂役弟子全都不在了,附近的树木也砍得光秃秃的,短短时间内,他原本还算不错的院落显得荒凉。 李钱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整个人都很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灵蹲在院子外头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她挑的时机很好,正是俗务堂的人换职的时间。 以李钱如今的地位,如果有人还愿意搭理他,必然是俗务堂的人。 而俗务堂的人也很大可能不愿意在工作时间专门过来。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没等多久,就有一外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进了李钱的院子。 躺在椅子上的李钱抬了抬眼皮:“哟,大忙人来啦?” “李师叔,不是我故意来晚,是那黄银在我要换班的时候故意给我找事做,我才耽误了这些时间。” 男人解释着,但神色上并无太多愧疚之色。 李钱佯装没有看到,顺着台阶下:“新官上任,总是要打压前任嫡系的,难为你们了。” “嗐,那黄银从前也是受过您恩惠的,一向也对您尊重有加,谁知道上位后是这幅嘴脸?” 男人抱怨了一大堆,似乎是对这个新领导有很大的怨气。 “好了,你不喜欢他,我会想办法也把你调到紫灵峰来的。”李钱打断他的话,“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到了么?” 男人沉默了会儿,道:“李师叔,您为什么非要跟她过不去?她到底是客,便是掌门对她也有几分客气。” “我知道您因为她受了委屈,可我们这样的出身,受委屈多正常,您忍一忍,她在天剑门待不了多久就会走的。” “我们出身不好,就活该受委屈吗?” 李钱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因为牵扯到伤口躺下去:“我好不容易搭上孙昌长老,让他把我调到紫灵峰来,眼看着一切都要好起来,就摊上了她的事情。你知道孟雅君派人跟我说什么吗?他说让我好好招待客人,暂时不要沾手事务。” 男人眼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低声劝他:“孟师兄的性子向来如此,从不管我们这些没背景之人的死活,您就没想过从那位客人那里想办法?” 李钱又是一个仰卧起坐,悲愤地说:“我也想过讨好她,可是我去她的院子,不仅人没见到,还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霍灵在暗处呸了好几下。 说得像是她的错一样。 明明是他想强闯院子才被雷劈的。 而且她也不需要这种人的讨好! 男人给李钱又是顺气又是倒茶,李钱才慢慢缓过来,脸色阴沉地说:“要是不能给她点颜色看看,我以后在这紫灵峰上岂不是成了任人蹂躏的软柿子?” 男人见状也没有再劝。 反正他只是打探消息,只要不掺和动手,管李钱做什么? “孟师兄去了真水秘境,临行前托雅虞师姐照顾霍灵,但她在道法课上的表现极差,第一堂课就被赶了出去。” “小丫头年纪不大,却已经知道如何迷惑男人了,不知羞耻。”李钱面露鄙夷,又问,“她修为如何?” “没人跟她动过手,暂时不清楚,但师姐把她的实战课程和晋升的弟子安排在一块儿。” “那估计也就是个筑基。”元婴期的李钱面露不屑,却又忍不住酸了句,“有身份的人就是不一样,才踏入修行多久,就已经筑基了。” 男人:“是啊,哪儿像我,没您的帮助连三十岁前筑基都做不到。”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入内门的就好。”李钱淡淡地说。 男人表情一变,低头道:“弟子不敢忘。” “行了,你回去吧,替我看好黄银,接下来的事情不必你掺和。” 李钱也知道恩情总有消耗完的那天,更知道人有多自私,所以并未打算让对方替自己办太过分的事情。 万一被出卖了,他就真成笑话了。 等人离开自己的院子后,李钱拿出某张传音符,小心翼翼地用狗腿的语气说:“孙昌长老,我是李钱,没有打扰到您吧?” “没,正好得空。” 李钱给孙昌塞的够多,在实力比自己强的人面前也非常会做人,因此孙昌对他印象还不错。 甚至关心了一句:“听说你最近被雷劈了,没事吧?” 李钱嘴角一抽。 谁被雷劈了能没事啊? 心里腹诽着,他用受宠若惊的语气说:“劳您惦记,我如今好全了,只是手里没活,深感愧对宗门每月给的俸禄。” 孙昌笑了一声。 李钱赶紧说:“我这里有一些新得的上好灵茶,想请您过来品鉴品鉴,不知您何时有空?” 孙昌又笑了一声:“你是我老乡,老乡的邀请,总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所谓的老乡,不过是都出身碧洲,实际上他们老家隔着上千里。 说得好听,就是奔着好处来的。 李钱肉痛地闭了闭眼,高兴地说:“那我这就用灵泉煮上,等您过来。” 霍灵看着他,觉得自己又学到了。 她对威胁不大和实力完全碾压自己的人也是两个态度。 但像李钱这样揣摩人心,对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一套,她是没有的(她只有正常相处和装乖装傻两种模式)。 所以也很难利用别人达成什么目的。 李钱虽然心性很差,但能够混到紫灵峰内门执事的位置,也不是全凭运气和积累。 可惜,碰上了她还想对她使坏,他的前途注定到这里了。 趁着李钱去准备茶点,霍灵悄悄地过去,往茶壶里加了一份麻痹味觉的药粉,又加了自制的吐真剂。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第 21 章 “毒药和魔药混用,应该不会影响效果吧?” 等躲回藏身处,霍灵才后知后觉地问出来。 系统:“魔药主要是神秘学作用,而毒药是药理学,虽然二者经常发生交叉,但后者要影响前者的效果还是很难的。” “那就好。” 因为不知道那位孙昌长老是个什么水平,所以霍灵在隐匿斗篷之外又贴了三张师姐给的敛息符箓。 并且背对着茶桌,准备只听声音,不进行注视。 惦记着李钱的宝贝,孙昌没过多久就到了李钱的院落外。 他四处看了几眼,笑着跟李钱打招呼:“老弟你这是又悟了什么道,怎的将边上的树都砍了?” “唉,不瞒您说,我之前夜里时常听到有怪鸟在院外嚎叫,扰我清修,刚开始还怀疑谁在捉弄我,后来发现不是,便干脆把外头的树都砍了,果真不再叫了。” 李钱没想着趁机告状。 他跟孙昌的交情有多塑料,自己心里清楚。 万一对方把这件事算做要办的事情里,他等会儿的礼就白送了。 孙昌闻言果真也只是笑了两声,没有多问。 而是坐到桌边,半开玩笑地问:“我见你脸色还有些苍白,像是没好全的,怎么想着要找事情做?” 已经吃过疗伤丹药李钱脸色微变,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他苦笑一声,说:“老哥你也知道,掌门安排我照顾难关门来的那位仙子,结果我却成天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连她的面都没见几回。” “我心中惶恐,觉得自己没做好掌门交代的事情,也担心她觉得我们天剑门招待不周。” 孙昌摸了摸胡子,模棱两可地说:“这确实不大好。” “是啊,不好,但是暂时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不说不开心的事情,我有一宝,请老哥掌掌眼。”李钱将一个盒子放到桌上,轻轻打开。 一朵纯白的花静静地躺在玉盒中,微光闪烁,花瓣呈现出一种玉石般的光泽,比玉盒要更像宝玉。 两人望它的眼神都有些呆。 孙昌更是屏住呼吸,忍不住伸出手。 李钱一下子将盖子盖上,在对方瞬间凶狠的目光中解释:“这碎玉花上有丹师留下的,用以保存药力的术法,长老您修为高深,我担心您一不小心破坏了术法。” “哦,哦,这么好的东西,是应该好好保存才是。” 孙昌回神,又回复乐呵呵的模样:“你小子,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给它用了?” 李钱忍着肉痛,挪开盯着碎玉花的目光。 “我是想着等出窍期了再用的,只是这许多年也没能突破到出窍期。” 碎玉花是一种能够提升中阶修士资质的灵药。 修炼资质是会随着修士修为提升而逐渐增加的,越到后期,灵药能提升的资质越是有限。 而越到后期,资质越是会成为他们晋升路上的一道难关。 可想而知,这类灵药对中阶修士的吸引力有多大。 碎玉花如果炼制成丹药,对化神期都能起效,对孙昌这样的大龄出窍期,更是比什么钱财资源都要重要。 李钱知道自己一旦把这东西拿出来,就再也没可能藏起来。 但他也有自己的考虑。 紫灵峰僧多粥少,他丢了职务,之后想凭自己要回来难如登天。 俗务堂如今被黄银把持,再难回去。 必须找别的出路。 而要让孙昌帮他这个忙,又必须下血本。 “突破出窍期哪有那么容易。老弟,你不如把它给我,等哥哥我修为有所突破,就能再往上升一升,也好为你说话不是?” 李钱听到他的话,有点傻眼。 这听着,怎么像是要白嫖他的碎玉花? 这么不要脸? 孙昌也觉得自己的嘴脸不大好看,改口说:“你也知道,内门像我这样的长老多的是,之前把你调到紫灵峰来,还是托我师叔的关系。” 到了出窍期可称为长老。 可要到化神期才能同时拥有实权和话语权,像是各峰的峰主更是都有着分神期的修为。 在那些人面前,他与普通的内门执事没什么太大区别。 唯一值得说的是,他是从天剑门内门弟子晋升到长老这一步的。一路享受的都是嫡系资源,师尊在他们那一辈也算有点威望,给他留了些人脉。 李钱闻言,略放下心。 原来是担心他所托之事超出自己的能力,不是想白嫖。 “我不是要在紫灵峰寻一份多滋润的活干。”他解释道,“我想去蓝雨峰,好就近照顾照顾那霍小仙子。” 他当然不只是为了去寻仇。 实际上,寻仇才是附带的。 李钱真正的目的,是接触这一届的内门弟子,趁着他们修为还不高,结个善缘。 这一届新收进来的内门弟子一共四十五个。 其中五个是天剑门长老家里的晚辈,三个来自一流世家,七个来自天剑门附属势力,剩下三十个,出身都不怎么样。 这三十人里,有两个人的资质都很好。 在天剑门里都很突出的那种好。 出身不好又拥有令人嫉妒的天赋,在天剑门这种已经有无数潜规则的大势力中,刚开始总是要吃点苦头的。 那就有他出手的机会。 李钱并不知晓,他觉得要吃苦头的两个人已经成功孤立全班,并跟他的复仇对象走得很近。 而孙昌一听他的要求,立刻松一口气,随意地说:“这事好办,你本就有掌门的嘱咐在身上,我替你去跟蓝雨峰的白长老说一声,你明日便能去当值。” 蓝雨峰只是紫灵峰的附属峰,没有正经的峰主,而峰上的弟子到分去各大主峰的时候就会离开。 在那里没什么前途,收新弟子的时候还忙,几乎没有主峰的人愿意调去那里。 像孟雅虞那种为了更好地培养新弟子派去的年轻骨干随时可以回来,李钱去了,要再回紫灵峰就难了。 看来李钱是真的在紫灵峰混不下去了,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事情定下来,两人才开始品茶。 霍灵本来听得都要困了,听到倒茶声又振作起来,支着耳朵听。 “……老弟,你这茶怎么没有味道?” “怎么会?这是今年的新茶啊,就算是陈茶,也不至于没有味道吧?” 李钱一惊,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口仔细品味。 “有点苦啊……怎么没味道了?” 两人对视一眼,警觉地站起来,对周围丢了数个探测的术法。 霍灵蹲在墙角,紧张闭眼,但一动不动。 在把院子里的树也给削掉后,两人一无所获。 孙昌怀疑地看向李钱:“你这院子,今天有来过其他人?” 李钱正想说没有,一张嘴却情绪剧烈地吐出了真话:“来过,俗务堂弟子王木森,他靠着我才能筑基,才能加入内门,没想到才过去一个月就想将我甩开,让他打听点消息都不耐烦,真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孙昌:? “你找他打听了什么消息?” 李钱理智上知道这个话题不该继续下去,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控制不住嘴。 “打听那位难关门来的丫头呗,她在掌门长老他们那里乖巧得不行,在我面前却一点儿都不客气,总觉得她看不起我。” 孙昌目露玩味:“看来你对那位小仙子心怀不满啊。” “看不惯她那种仗着家世师尊,过得随心所欲,万事只考虑自己喜恶的模样。” 李钱说起来就咬牙,情绪上头,竟说出了最深处的想法:“这些东西我从来都没有,一想到她要这样一生顺遂地过下去,就想给她添点堵。” 他破罐子破摔般问:“孙长老,你的寿数也不小,看到那些资质比你好,一路资源也比你好的人,就不嫉妒吗?” 孙昌的寿数近千。 有一种说法叫做,人类修士过了一千岁,修为境界就将难以前进,甚至可能倒退。 所以近年来他越来越焦虑,惶恐,担心未来的日子只有等着寿终。 以前的他是看不上李钱这种半路加入天剑门,借着身份拼命敛财的人,但现在只要对方给的好处够多,他也能跟对方称兄道弟。 可以说,李钱这一句无心的反问,深深地扎到了孙昌的心。 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破防地说:“怎么不嫉妒?我嫉妒得恨不得代替他们!大家都说瞬华他是大乘期掌门才化神期,掌门说不定心里不平衡。”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考虑我们这些长一辈的人?掌门也才不到六百岁,我们这些八九百岁还没有化神的人在他面前,不也像笑话吗?” 李钱:“这……” 这是可以讨论的吗? 孙昌抬手就是一个隔音阵法,坐回去。 说都说了,干脆一口气说个痛快。 “别说是资质比我好的,就是没我好的,我也嫉妒。” “我那个师尊不争气,早几百年就突破失败死了,也没给我收几个厉害的师兄,害得我只能靠自己。每次看到当年进阶不如我快的人突破到化神期,我的心都像是有蚂蚁在咬!”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许多阴暗的心思。 得知了彼此许多不为人道的秘密之后,关系竟比之前要好许多。 说到最后,孙昌拍了拍李钱的肩膀,话里带着三分真心:“你也不容易,蓝雨峰的事情我会给你尽快办妥。我记得你当初是靠着一手小成的少阳剑被前辈赏识,从而进的天剑门,新弟子年轻,容易收不住手,多一个两个实战指导更保险。” 似乎是完全忘记了李钱方才言语中透出来的,对霍灵的恶意。 “多谢老哥替我着想,我过去了一定好好干,不耽误弟子们的修行。”李钱感动地说,“这碎玉花在我这里多年,我也一直在打听有本事的丹师,晚点整理好名单给你送过去。” 霍灵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恶心。 她本来以为两个人在撕破虚伪的面孔之后,会难以维系这段塑料关系。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人类在直白地宣泄恶意与负面情绪之后,居然可以产生包含些许真心的友谊。 意识到孙昌的实力并不如何的霍灵转了身,安静地凝视了两人一会儿。 等她觉得自己解读出了一些东西的时候,她将这件事抛去脑后,带着剩下的吐真剂离开。 虽说有被恶心到,但总觉得自己眼前的道路更清晰了一分。 比如瞬华仙尊那三个人的事情。 三个人她都不喜欢,但终究对这件事有些在意,想要看到一些……在他们意料之外的发展。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第 22 章 要怎么把药下到林芜的杯子里,是一个大问题。 山上三个都是养伤的,其中一个还是不能被外人窥探的仙尊。 外头肯定有人看守巡逻。 山谷内外还有两层阵法,根据她当时的观察,比她家老师用来关凶兽的阵法都不差什么。 以她现在的水平,没法进去。 温良是肯定有办法的。 但是她这次决定依靠自己来办成这件事。 霍灵梳理了一番目前的情况,想找到能混进林芜所在山谷的机会。 在见到林芜的那天,温良说过,掌门很可能会派人看住山谷,禁止天剑门的其他人去见林芜。 也就是说,跟在某人探望师姐的人后面进去,是行不通的。 林芜虽然灵根毁了,但境界还在,只要体内的灵力不消耗空就不需要进食。 没有送饭的人进去。 送药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可以去打听一下。 然后也可以打听一下方青黛。 她是跟方青黛一起来的天剑门,知道对方的伤不是看上去那么严重。 方青黛在明面上也还是瞬华仙尊的亲传弟子,没有犯错,回自家山头应当很方便。 霍灵将两个计划写在系统的备忘录里,躺回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心绪渐渐平静,她很快睡着了。 系统站房间的架子上,像一尊猫头鹰摆件。 窗外的月色渐渐消失,有一道颀长的身影也随之消散。 第二天,基本上所有的新弟子都完成了引气入体。 所以安排了剑道和对战。 霍灵的这两门课刚好是要跟晋升弟子一起上。 好好好,不用跟温良见面,她的计划就又能瞒一天。 笑容刚刚爬到她的脸上,她就见到孟雅虞抵达演武场,让人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发一把剑。 啊? 她脸色微变,小声地问旁边的人:“这不是剑道课吗,怎么直接开始发剑了?” 她看过讲剑中道法的典籍,但是根本没有摸过剑啊! 谁家魔女拿剑近身作战啊? 她旁边的男弟子也是一惊:“什么?我们这不是剑法课吗?” 另一边听到他们对话的女弟子凑过来小声说:“我听过这位雅虞师姐,据说她在咱们天剑门里都算比较极端的剑修,把剑法课喊成剑道课也正常。” 天剑门的成员,从弟子到长老,甚至是化了人形的妖兽,百分之九十都是剑修。 整个宗门都弥漫着一股崇尚剑道的狂热气氛。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被称之为“极端”,可见是有多极端。 霍灵抱着怀里沉甸甸的剑,几次对着孟雅虞欲言又止。 总感觉自己要是说不想上这门课,会被对方当场乱剑砍死。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勉强自己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她表情的孟雅虞走过来,语气平静地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经过一天的心情平复,孟雅虞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跟霍灵说话了。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让她过去一天的努力都白费。 霍灵:“这个课我可以不上吗?” “道法课你睡觉,剑法课你不上,你还修个什么道?”孟雅虞忍不住提高了声调,眼神凌厉,“你师尊把你送到天剑门来,就是让你这样混日子的?” 紧接着又是一套不带停顿,不接受任何打断的训斥,让周围的弟子都噤若寒蝉。 霍灵刚开始还有点心虚地缩着脖子,后来就心情平静地等着对方骂完。 等孟雅虞说完后,她才开口说:“我不是剑修,道法课学过了,术法课有在上,之后会去听下阵法之类的。” 孟雅虞:“……”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她假装无所谓地说:“那我管不了你,日后我的课随便你上不上。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再来跟我说。” 霍灵点了点头。 她发现自己对一个人的评价不能过早。 孟雅虞虽然比孟雅君的心思更为正直,没有以势压人的习惯,对待弟子也一视同仁地希望他们能够好好修道。 但其实两个人有着同样的傲慢。 自以为是,绝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喜欢贬低别人。 孟雅虞的出发点或许是好的,但选择的方式让人非常不适。 霍灵不会接受这样的“好意”,所以她放下剑,转身离开这里。 然后在不远处看到神色冷清的夜狩。 和堵在夜狩前面的温良。 她:? “你们两个不上课的吗?” 夜狩昨天想了一夜,也没想通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俩人混在一起。 并且在心中暗暗发誓,要远离他们,找到想找的人就立刻脱离当前的身份。 结果今天一早就被温良堵住了去路。 听到霍灵的话,他又下意识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说我在家里上过,然后打败了来做示范的弟子。” 温良补充:“当然,理论上他还是练气一层,所以是比的纯剑法。” “他的剑法要胜过所有来做示范的弟子,让先生十分惊讶,我估计他会是我们这一批弟子中,第一个拥有亲传弟子身份的人。” 夜狩听了他的话,脸色更冷。 霍灵猜到夜狩也不是天剑门的人,适时解围:“你呢,你也打败了那些弟子?” 温良一笑:“我说我要去学炼丹,先生就让我走了。” 炼丹师在修仙界地位尊崇,无数修士想要入门而不能,只能花大价钱请炼丹师出手。 但对天剑门来说,弟子要去学炼丹属于不务正业。 还是不能阻止的那种。 所以先生连问他要去哪里都没问。 “你们应该对天剑门的探索比我多,这几天,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霍灵拿出系统记录的方青黛影像送到二人面前。 温良挑了挑眉。 夜狩下意识捂住了胸口:“这是……我那天见到的人,她是谁?” 霍灵:“嗯?” 等知道对方仅仅是看了方青黛一眼就昏过去,她的表情从疑惑到恍然到欣喜。 “把你借我用用!” 夜狩:“嗯?” 这是在说什么东西? 被人推着从这个山头逛到那个山头,从天剑门逛到镇子上后,夜狩终于意识到对方话中的意思。 他盛怒:“你把我当指引罗盘?!” 霍灵眨了眨眼,答非所问:“你也想找到她,不是么?” “你怎么这么快就学坏了?”夜狩还是不能接受,有种真心错付的崩溃,扭头骂温良,“你看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带成什么样了?” 温良:“这不是学坏了,是语言的智慧。” 夜狩:“……” 虽然但是,这位长相艳丽,面相清冷的美少年最终还是选择继续被当做指引罗盘。 霍灵了解的东西显然比他要多。 要是能找到人,被利用也无所谓。 第一天毫无收获,并从药房得知林芜的药在专门的地方熬制,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霍灵一边让系统盯着库房药材的流动,一边带着夜狩找人。 在连翘两天课(除了术法课)之后,霍灵终于在坊市的一家医馆里找到了正在喝药的方青黛。 月余不见,方青黛身上的死意已经完全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战意。 看起来像是又拥有了目标。 “你怎么在这里养伤?” 霍灵感到奇怪,就算瞬华仙尊不管方青黛,天剑门对亲传弟子也有完善的福利待遇,不至于不给她请医修吧? 而且根据她得到的消息,方青黛是在雪寂峰上养伤的。 听到她的问题,方青黛表情一僵,冷哼一声:“门内到处是林芜的眼线,你难道没发现有人在探查你的情况?” 方青黛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灵根。 就像冷观仙尊嘲讽她的那样,仙灵根是她最后的价值了。 她没有维护自己的师尊和亲友,要是被人知道,等待她的下场,是连门内的杂役弟子都不如。 “我当然知道,但她的试探没用。即使知道了,也没法把我怎么样。”霍灵微微一笑,“但她确实让我有些不高兴,所以我决定帮你一把,你要接受么?” 方青黛手一抖,药碗摔在地上。 她很快平复心情,看向霍灵身边的两人:“你倒是很快交到了朋友。” 霍灵懒得理会她这略带酸意的话,也看了两人一眼:“我跟她有些话要讲,你们先出去一下。” 夜狩欲要说些什么,被温良捂住嘴强行拖出去。 系统机智用了隔音的魔法道具。 屋内。 方青黛:“你要做什么?” 霍灵开门见山:“我有一份能让人说真话的……药液,你想办法让林芜喝下去,然后可以问任何想问的事情。” 她没提让方青黛带着自己一起过去的事情。 因为她到时候直接隐身跟着就行了。 方青黛对这个方案有点失望。 她还以为对方会帮她对付林芜,结果只是出一份药液。 还要她以身犯险,去让林芜喝下去。 但很快,她意识到这份药液能够解答自己的许多疑惑,又觉得值得冒险这一次。 “你把药给我吧,之后被发现我也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就说是冷观仙尊给的。 肯定没人怀疑。 霍灵将吐真剂丢给方青黛,语气随意:“那后面的事情,我可就不管了。” 方青黛没有怀疑,因为她还在难关门的时候,霍灵就对他们师徒的事情毫无兴趣。 如果不是林芜惹到了对方,对方估计连林芜的名字都懒得记。 霍灵出去之后,听到夜狩说“她到底是谁”时,随后回:“方青黛啊,瞬华仙尊的小徒弟。” 夜狩如遭雷劈:“怎么是她?不是说她的灵根没被夺走吗?” “谁说的?”她奇怪地反问。 他:“不是说冷观仙尊从瞬华仙尊的手中保下了她吗?” “她是得到我老师的庇佑没错,可也支付了灵根作为代价啊。” “……原来,当初来城里的那个庸医就是冷观仙尊。” 夜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觉得有些荒谬,紧接着又面露恐惧:“别吧,我听说凡是被他好心帮助过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他还年轻啊! 霍灵想起什么,眼睛微微睁大:“你是血衣城的那个少城主?你不是魔修么,怎么过来修仙了?” 夜狩:“……”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30 第23章 真相未必是想要的 霍灵没想到夜狩是血衣城的少城主,也就是那个移植了方青黛仙灵根的人。 主要是才过去这么短时间,方青黛现在还在喝药调理,夜狩却活蹦乱跳的,除了见到灵根原主人的时候会出现不适症状外,简直像个正常人。 前几天还跟人比剑,连挑好几人! 她:“老师果然妙手回春,让你这么快就恢复成这样。” “哈。”夜狩冷笑一声,“他就是个庸医!” 紧接着,夜狩就像是被灌了吐真剂一样,对冷观进行了情绪激烈的吐槽。 原来,冷观去血衣城的时候带上了他的神医三件套(桌子、招牌和脸皮),就在血衣城的门口摆摊给人义诊。 连诊十人,人皆感叹一句“神医啊”。 血衣城城主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派人将他请到了城主府中。 冷观一见到病床上的夜狩,就将他的病因说得半分不差。 夜狩是在接受夜家传承时出了岔子,原本准备的保护措施失效,他被血池的血气侵蚀,差点儿当场暴毙。 幸而他父亲就在身旁,及时救了他一命。 但也跟死了差不多,几十年来一直靠着家族秘宝吊命。 夜狩是家中独子,又是在自己父亲眼皮子底下出的事,血衣城城主对此极为愧疚,一直没有放弃救他。 突然出现在血衣城的“神医”固然可疑,但血衣城城主自负是大乘期魔修,能够武力镇压一切阴谋,恩威并施地敲打了几句,答应了对方提出的酬金,就让冷观上手医治。 “我醒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胸膛被开了一半。” 夜狩讲到这里的时候,情绪还很平静。 毕竟对修士来说,凡人的致命伤并不致命,缺胳膊短腿也是正常风险。 “他先是跟我说没想到我会醒的这么早,所以没有给我准备麻药。这也就算了,他把我的灵根挖出来之后,他跟我说自己对取出灵根比较有经验,但是没有装灵根的经验。” “他给装了三回,三回!”夜狩有些破防。 从小是个酷哥的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太剧烈的情绪波动,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折磨都不会低头。 但是那个庸医成功地打破了他的认知。 灵根拥有生理和神魂双层面的意义,既是身体的器官,也是灵魂的器官。 没有麻药地反复体验灵根的失去和获得,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下了滔天的罪孽,才要在地狱里受这种刑罚。 不,地狱的刑罚比起这个都算小儿科。 霍灵沉吟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一般来说,移植不属于自己的器官都会有排异反应,你在灵根装好之后有什么不适症状吗?” 夜狩摇了摇头。 她眼睛一亮:“那我觉得,我家老师是在解决你的排异问题。你知道的,他说话一向是这种调调,逗人生气,但不会恶意折磨人的。” 旁边的温良认可地点点头:“而且冷观仙尊的医术之强,连药王都认可,说他是庸医没必要吧?” 夜狩有些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道:“最后一次装的时候,我确实感觉像是缺失的东西回到身体里。” 而第一次的时候,像是有人要强行给他装第三条胳膊一样。 难道说,那个人真的是为了不给他留下后遗症? “不,我差点儿让你们给忽悠了。” 夜狩的目光又坚定起来,他给出新的证据:“如果真的是为了不让我出现问题,那为什么我看到方青黛的时候,还会又那么大的反应。” “这个我知道。”温良举了举手,“因为你欠她的因果。” “方青黛的灵根是先天形成的仙灵根,也就是说,她本身是比较受天道眷顾,不,是关注的,如今灵根到你的身体里,你自然欠她很大一个因果。” “怪不得我爹听说我要出来找灵根的原主人,不仅没有阻止我,还找了人为我卜算。” 夜狩再次恍然。 他刚开始决定出来找人,只是想要知道灵根的来源。 如果对方的灵根是被人夺走的,他就还给对方。 如果是自愿以灵根作为交易的,那就答应对方一件事。 如果是从死人身上得到的,那就考虑帮对方报仇或是照顾亲近之人。 听起来不像是魔修会做的事情,实际上魔修讲究直视自我,随心所欲,而非作恶。 夜狩不想欠别人的。 替他医治的人得到父亲承诺的家族秘宝,而给他提供灵根的人,他也希望给对方一份谢礼。 霍灵:“方青黛的话,她大约最想得到瞬华仙尊的忏悔?” “不一定哦。”温良说,“我们不如来打个赌吧,如果你猜对了她的要求,你日后找我打听事情都免费,如果我猜对了,你要替我去探查一件事。” 霍灵这几天在镇子上转悠,顺带了解过百闻楼,也知道百闻楼的消息有多贵。 温良说的免费让她非常心动。 所以她谨慎地换了一个猜测:“那我要猜,她想让夜狩帮她得到瞬华仙尊的爱情。” 就跟她那个世界里,人类都坚信魔女能制**情魔药一样。 这 个世界的魔修地位就跟她们魔女差不多,应该也有差不多的传说? “好。”温良点头,“那我猜,她会让夜狩去替她杀了林芜。” “……你们打赌能不能背着我?”夜狩这次决定选择不配合,“刚才某人还说要帮她对付林芜,她现在脑子里肯定全是怎么对付林芜,我不去问她,改天再问。” 他见不得温良靠自己赢。 当然,最好两个人都猜错了,因为他也不想帮人去获得什么鬼爱情。 确定好赌约之后,霍灵将温良立下的字据揣进包里。 然后抬手给老师发起视频邀请(修仙界版)。 既然夜狩能出现在这里,那她的老师自然也能出现在这儿。 温良的身份再次存疑。 怎料冷观那边一下子就接了她的通讯。 水镜中显现出另一方天地的景象。 乌云压得极低,天边只剩一缕光,将乌云的边缘照出血红的颜色。 红色的彼岸花开满荒野,点缀着亡者的骸骨。 那些骸骨有人类的,也有妖兽的,此刻都安静地沉睡着,没有差别。 她的老师依然用着那套神医的装扮,岁月静好地坐在一块墓碑上。 等等……墓碑?! 霍灵:“老师……您这是在做什么?” 冷观面带怅然:“拜访故友。” 她:“长眠在此的人?” “是的,他已经死了快一百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哦哦,是这样啊。” 霍灵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来挖坟的。 受到祖母的影响,她对“挖别人坟”这件事接受度不算高。 旁边的夜狩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插嘴:“谁拜访过世朋友的方式是坐在对方墓碑上吹风啊?” “我啊。”冷观坦然承认,“少城主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啊,看来我的医术依然出色。” 夜狩:“……” 想要骂人,又怕万一需要复诊,对方蓄意报复自己。 冷观的目光转向温良,笑了:“哟,你这是又怀念青春了,潜入人家天剑门从新弟子做起了?” 温良摆了摆手:“不不不,我是有任务的,有任务。” 霍灵:? 她也忍不住插话:“老师,他不是以前那批难关门弟子吗?” “是啊。他那会儿听说我要收徒,连夜跟百闻楼的楼主请假,花了二十年的工钱买半仙器来遮掩自己,就是为了给我当徒弟。” 冷观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含笑着回忆当年:“结果他第一次上课,就问我能不能用炼丹的手法来炼器,我闭关三年练成这一手绝活,准备出来教授给他,结果他人不见了。” “最后我在百闻楼找到了身为副楼主的他,他告诉我他急着就业,所以应聘了百闻楼的职务,凭借自己的实力在三年内当上了副楼主。” “还说为了感谢我的指导,准备给我一个终身免费查阅现有情报的贵宾待遇。” “我当时很感动。” 另外两个人:?? 不是很懂你们这种乐子人。 温良补充:“你很感动地当着楼主的面打了我一顿,把总部的楼拆了并跟楼主说修理费从我的工钱里扣,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领不到一分的工钱。” 霍灵:“所以老师你真的会用炼丹的手法来炼器?” 冷观:“是啊,这个流派就是为师我开创的,目前的传承人只有你三师兄,改天让他给你表演一个。” “好~”她期待地点头,“所以您什么时候回来” 冷观撑着脸想了想,说:“我难得来这边一趟,得收集点材料,至于何时回去……等你的学习告一段落吧,到时候你跟我讲讲收获,我好帮你选修炼的方向。” 通讯结束,水镜化作普通的水流落到地上。 夜狩心情复杂地吐槽了句:“真看不出来,冷观仙尊对弟子如此关心和负责。” 温良:“他对陌生人也很热心,时常不管别人死活地帮忙。” 一旁的霍灵则突然陷入沉思:“我刚才准备干什么来着?” 夜狩:“谁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 温良:“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先去吃顿好吃的吧!” 霍灵欣然同意。 她看到天剑门食堂饭菜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世界的食物跟祖母偶尔下厨时做得很像,之后便一天三顿饭地吃着。 而不是继续消耗祖母给准备的零食点心。 美食果然是能治愈人心的好东西,在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摆上桌后,她再也想不起那些让她感到世界乌烟瘴气的人,将身心都沉入美食品鉴当中。 过了几天。 方青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确认没人能看出她已经失去灵根后,光明正大地回到雪寂峰,如往常一般先去师尊所在的宫殿外询问师尊的情况。 得到侍者“仍在闭关”的答案后,她面露失望地下山。 然后顺着一条小道往山下走,走着走着,拐入一个洞窟当中。 雪寂峰的雪并非是终年不化的。 有一年天气异常暖和,积雪融化了许多,她见到这个山洞,好奇地钻进去,最终居然走到了一座如春的山谷中。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师姐。 师姐告诉她,自己并不喜欢师尊专门用阵法维系的春日,反而非常思念山上的风雪,希望有再见到的那天。 年少的她太过天真,居然说要带师姐回去山上。 师姐欣然同意。 然后因为吹了寒风险些死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师尊发怒,有一瞬间,她觉得对方想要当场打死她。 可是没有,他只说了句“她跟你不同的”,便匆匆去寻医师。 之后便成了她记忆中的那个严苛,寡言但会关心她安危的师尊。 之前的她太过天真。 不知道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人,不止会关心安危和修炼进度。 但也没有太过天真,看出来了林芜的蓄意陷害。 林芜欲置她于众叛亲离之境,那些人也心甘情愿地为林芜做任何事,包括伤害她这个没有做错什么事的同门。 而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不仅没有换来任何认可,还加速了受难之日的到来。 嫉妒与恨意在心中交织,壮大,催促着她前行。 山谷小屋的门被推开。 枯坐在床上的林芜迅速收敛起烦闷阴郁的表情,如以往那样,露出温柔亲切的笑容:“我还以为师妹再也不会走那条小道了。” 方青黛没有像往常那样被简单地激怒,也露出一个笑容:“为了在这个时候见你一面,受这点委屈是值得的。” 林芜的声音很轻,仿若呢喃:“看来师尊确实把你伤得不轻,你想做什么?” “师尊为师姐寻了这么多年的药,师妹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所以今日特地为你带了一支好药来。” “这段时日,你的长进也不少啊。”林芜往后靠了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大夫不让我乱吃别的药,师妹请回吧。” 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恐惧。 眼神甚至有些玩味,似乎是想看方青黛有没有勇气逼她喝药。 方青黛前进的脚步一顿,恶声恶气地说:“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废人,难道还有拒绝的余地?”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还是犯怵。 她在巅峰期也不过是金丹,林芜从前可是跟掌门一样有化神修为。 即便不能动用灵力,神识也大为受损,也说不准还有什么后手。 林芜目光越发幽深:“你可以来试试。” “去试试。” 一道声音浮现在方青黛的心头。 她顿时放下心来,从储物袋里掏出魔法药剂,一步一步地朝着林芜走过去。 她越靠近,林芜脸上的笑意越深。 屋内光芒大盛,重重阵法开启,如天罗地网一般将方青黛笼罩。 “你不该回来的,师妹。” 方青黛脚步未停,对压过来的阵法攻击视若无睹。 “师姐在想什么?以为自己能抓住我,从我身上获取灵根?这可是师尊都没能做到事情。” 林芜脸上的笑容寸寸开裂,眼眸深处有恐惧浮现。 “你该不会以为,师尊没能做到,是因为他不忍心吧?”方青黛压下心里的苦涩,笑不达眼底,“看来,你对自己也不是面 上那般自信。” “……” 林芜欲要弄出点动静,让谷外的人赶来,就被方青黛钳制住了动作。 苦涩至极的药液被强行灌进嘴里,令她作呕却不能。 “咳咳咳……” “别怕,我的心没有师姐狠,这药并非毒药。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解答我这么多年来的疑惑。” 方青黛松开林芜,厌恶地擦着手。 林芜虚弱地靠在床边,又恢复镇定:“你问吧,只是真相未必会是你想听的。” 方青黛有许多话想问,可到了嘴边,竟只干巴巴地问了一句:“是你告诉师尊我倾慕他,对吗?” “不是啊。” 林芜本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就是结束,但没想到自己竟难以控制地往下说起来:“我只是告诉了孟师弟,他告诉了掌门和其他师弟师妹,这么多人知道了,总有人会忍不住去告诉师尊的。” 深吸两口气,仍旧压不下恨意,方青黛哑着声音问:“你怕师尊也对我动情,所以一直陷害我,孤立我,让师尊厌恶我,对吗?” “哈?”林芜挑起眉头,“你未免太过自信了,居然会觉得自己能让师尊动情。” “我针对你的那些事情,只是担心师尊心软而已。毕竟他向来是个正直的人,唯独在我的事情上违背了道德,万一他突然觉得养着你挖取灵根不好,真的将你当做弟子了怎么办?” 方青黛忍不住反驳:“你凭什么认为他不会对我动情?” “当然是因为他已经心有所属了。” 林芜突然露出极具嘲讽的表情,连笑了好几声才说:“其实他也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他不是看不出来,光凭我做的那几件事其实不至于让他对你如此厌恶和冷漠。”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也生出了师徒不伦的龌龊心思,他内心有多煎熬,就对同样有这种心思的你有多厌恶。” “啊,他或许也很享受,觉得我做那些事情是在跟你争风吃醋。” “我们谪仙一样的师尊,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有七情六欲,俗念深重的男人。” 林芜的这一段话给方青黛和在暗处偷听的霍灵都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特别是方青黛。 她有些破防地倒退了好几步,完全不能接受这件事,捂着耳朵异常崩溃地说:“不,这不可能,你肯定是在骗我。” “药不是你亲自灌给我的吗?” 说出了内心压抑许久的想法,林芜感到一种变态的快感在心中弥漫。 以她的性格和打算,这些话是不会说出口的。 可真的说出来,她感到轻松许多,仿佛连痛苦也转移到别人身上了一样。 “这也不过是你的臆测而已。” 方青黛不愿承认,也不敢再问师尊相关的事情。 她对师姐有诸多不满,故而很快找到另一个话题:“师门的那些人,也是因为你的教唆和挑拨,才一直针对我的?” “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林芜调整坐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用闲聊一般的语气说:“但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能够对我有利。” “师妹,这世上装傻的人远比傻子多,而比起是非黑白,大家其实更在乎亲疏。” 方青黛咬牙:“可我也是他们的师妹,是在师门里长大的!” “可他们大多是我看着长大的。” 林芜的目光飘远,陷入回忆。 在很早以前,早到她还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天剑门大师姐的时候,她的人品与剑法一样出名。 她的修为越是接近掌门师伯,就越尊重师伯。 师伯的弟子们,她也视为嫡亲的师弟师妹,关心照顾。 师伯忙于宗门事务,她就连着他们的修炼进度一起看顾着,在宗门内答疑引领,离开宗门时也常带着师弟师妹一同历练。 那时候,他们都说她跟师尊一样是个极为正派的人,又比师尊更通人情。 在这样的赞誉下,她越发谨慎,对自己的要求也越高。 “我记得每个人的生辰,喜恶,为他们做过的事情数不胜数。你呢,你除了大喊偏心,在他们面前诋毁我之外,又做过什么?” 方青黛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说话的气焰顿时低了许多:“他们也不曾让我了解这些,况且我年纪小……” “年纪小不是你不懂事只懂索取的借口,没有付出,他们凭什么要对你好?在你与我之间,他们选择我是合情合理的事不是么?” “可你如今对他们也只剩利用了。”方青黛想起自己的目的,支棱起来质问,“你做这些事情,不怕掌门认为你破坏师门团结,搅弄是非?” “不怕,为什么要怕?我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可都是为了他的弟子们。” 林芜继续回忆道:“当初,在下山之前我就知道这一行十分凶险。可是掌门师伯对我说,那是上古宗门的秘地,里面有许多失传的传承,而宗门内并没有适合孟师弟他们的传承,希望我带他们去试一试。” “我那时已有化神的修为,道心稳固,功法相合,上古传承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可师伯相求,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临行前,师尊嘱咐我一定要保护好师弟师妹,我也答应了。” “没有人说过哪怕一句,让我保重自己。他们似乎也没有意识到,那处秘境对我来说也是极为危险的。” “我为了不辜负师尊师伯的期待,被化影玄蛇生生地啃了半边身体,让他们逃走。” “可是很快我就后悔了,因为太痛了,痛到我想杀了自己。那妖蛇却不肯,怕我死后不够滋补,特意寻了灵药吊着我的命。” “或许是师弟师妹跑得不够快,也或许是那秘境为了抵抗师尊在不停地更换地形,等师尊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我生不如死地撑了三十天,我回到天剑门之后,所有人都很愧疚,师尊更是发誓一定要治好我。” 林芜摸了摸眼角。 她以为自己再说起这段经历时会流泪,可是没有。 那些歇斯底里的情绪,早已在这十几年里耗光了。 她平静地说道:“别说只是这点儿排挤孤立你的小手段,我就是让孟雅君为了我去冒九死一生的风险,掌门师伯也没有立场拦。” 方青黛陷入长久的沉默。 对这些旧事,她有所耳闻,可很少放在心上。 因为就像她认为师长有义务关照自己那样,她觉得林芜做那些事情都是应该的。 可林芜所受到的痛苦和折磨,超过了“应该”的范畴。 她的恨意似乎平息了一些,只是还没有傻,也平静地说:“但我是无辜的。” “其实我也不想用别的的灵根,但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办法。师尊他从来都只会让我放心,一切有他的安排,却不告诉我具体是什么安排。” 林芜暗示着。 但方青黛没有接收到她的暗示,自顾自地说:“你是拿不到我的灵根的。冷观仙尊为你续命三年,不过是想看笑话。” 林芜:“那还是师妹更像笑话一些,这么多年都活在谎言当中,而真相又不是自己想要的。” 两个人都有些破防。 方青黛不欲再留,起身离开。 走远之后,她低头看着方才藏于袖间的留音石,想到刚才的那些对话,竟有些心灰意冷。 她本是打算撕开林芜的伪装,让对方吐露真相,然后当众揭露的。 结果没一句能公开的。 她要是真当众放这些,掌门头一个不放过她。 而且诚如林芜所言,她现在感觉自己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恨的没有依凭,爱的没有意义。 仇倒是真的,只是自己没有报仇的能力。 走出山谷之后,方青黛抬头看自己长大的地方,雪寂峰依然那样高,那样的白。 此刻的她却突然能看到白雪所掩盖的脏污。 也感到陌生 和迷茫。 藏于身体里的另一道声音并未再响起,任由她思考。 半路上有人将她拦了下来。 方青黛回神,觉得对方陌生之余带着些许眼熟。 是那日站在霍灵身旁的红衣少年。 神清骨秀,目光坚定,满身的少年意气。 分明是相仿的年纪,她却觉得自己与对方之间隔着鸿沟。 她哑着声音说:“有什么事情吗?” 夜狩开门见山地说:“你的灵根最终装到我的身上,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我跟冷观仙尊的交易已经结束,他将灵根卖给你也好,卖给别人辗转到你那里也罢,都与我无关。” 方青黛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是有些欣慰的。 看得出来,对方是久病之人。 却眉目清朗,毫无阴翳,还愿意不远千里地来到天剑门要报答她。 她的灵根被安在这种人的身体里,也不算埋没。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总算有一件事叫她觉得安慰。 夜狩:“你正需要帮助不是么?” “我不需要。”她冷下来,“用不着你帮忙。” “你的一切都依托着天剑门,而无论是瞬华仙尊还是林芜,他们在天剑门的地位都超过你,你需要外部的助力。” 方青黛不欲与他多言,转身便要离开,偏偏又被对方挡住。 她负气地说:“你想为我做一件事对吧?那就替我去杀了林芜,你做得到么?” 夜狩深感失望:“你居然真的只有这点追求,脑子里只有争风吃醋,仇恨情敌,就没想过叫男的吃点苦头吗?” 哪怕对付瞬华仙尊对他来说很有难度。 他也不想叫温良赢得这场赌约。 他懊恼着,殊不知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方青黛。 “够了,我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来说,你既然做不到我要你做的事情,就立刻从我面前离开。” “莫名其妙的女人。”夜狩嘀咕了一声,转身离开。 在他走后,方青黛再也坚持不住,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一双美得不真实的手从她的背脊伸出来,轻轻地捂着她的眼睛,婉转动人的声音响起:“眼泪如果既不能宣泄情绪,也不能作为武器,就毫无意义。” “你该做出决定了,决定,是否要开始这场交易。” 方青黛想到这段时间来所经历的一切,竟分外赞同柳如烟当初的话。 她的过去确实烂到泥里了。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我要改一改交易的内容。我不要林芜的命,我要所有人给我一个该有的交代。” “好。” 被双手遮住的眼睛缓缓闭上,如真似幻的双手也消失于空中。 良久。 蹲坐在地上的少女站起身,闭着的双眼再次睁开,却拥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另一边。 蹲得有点脚麻的霍灵想了想,还是走出来。 反正她做着伪装,趁机问点想问的好了。 倚靠着床头回复精力的林芜被红色晃了眼睛,半眯着眼看霍灵:“看来是你给我的师妹提供了帮助。” 霍灵点了点头:“是我。” “自从师尊受伤后,门派里来了许多外人,普贤城、百闻楼、魔修……不知道你是哪一方,不过也没所谓了,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 林芜想到掌门派来守着山谷的人,越发意兴阑珊。 霍灵:“听你刚才的话,我还以为你对天剑门非常忠诚。居然不是?” 原本情绪平复了些的林芜听到她的问句,又开始情绪失控:“过去是忠诚的。但我对天剑门的忠诚早在日复一日的病痛折磨,在一次又一次地被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继续受罪中被消磨殆尽了。” “你猜我的好师伯这些年做了什么?我要用剑自刎他把我剑折了,我自绝经脉他封我修为,我想上吊他把我的衣服全换成了我撕不动的法衣……” 她细数着每一次的自杀经历,说着说着,自己笑出声了声。 “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为了我好,在劝我不要放弃希望,后来我才发现他其实是为了我师尊。” 霍灵:“啊?” 林芜:“如果我那时死了,就会成为师尊的心魔,天剑门的这位大乘期修士就会形同废了。所以我必须要活着,要活到师尊做完所有努力,接受现实的那天。” 她这位掌门师伯实在是一位好掌门,好到能够为了宗门利益做任何事情。 都说她师尊不近人情,实际上这位才是真的冷心冷情。 “我要是早点儿死,还能说一句死是天剑门的鬼,现在我恨不得他们都给我陪葬!” 林芜苍白的脸浮现红色,眼中浮现如烈火般的恨意。 反复失去生的希望,遭受伤痛的折磨,又求死不能,她怎么会不恨? 掌门一脉的弟子如今大多修为进益缓慢,心思驳杂,就是她对掌门师伯的回报。 “如此。” 霍灵摸了摸下巴,接着问:“你说瞬华仙尊对你怀有不伦之情,那你呢,你对他可有过喜欢?” “没有。” 霍灵见她说完就紧紧地闭上嘴,有些疑惑她为何不解释下去。 有一种点开NPC没能开启剧情的疑惑。 霍灵追问:“为什么?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做过任何愧对你的事情,甚至还为了你打破自己的原则,做出收徒取对方灵根的事情。” “我跟师妹不同,她这辈子就是围绕师尊展开的,我既有师门亲眷,有知交友人,见过天地壮阔,人心无常,亦曾有……愿为之殉身的道。” 林芜缓缓地扭头看向窗外。 “可是如今我连师妹都不如,只能成日等在这里,守着师尊特地为我维护的花谷,等着他再次带着令我失望的消息回来。” “我的生死皆系于他,问他情况只能得到一句‘万事有我,你不必担心’。” “我若是如师妹那般傻,或许就爱上了。可我很聪明,也见过世面,不甘心做这笼中的鸟雀。” 霍灵若有所思:“是么……” “您为何每次的回答都如此平淡?好像一位不通人性的妖神,比台上的神佛还要无动于衷。”林芜探寻地看着她。 “你确实很聪明,即使是喝了吐真剂,你也总是在说对自己有益的话。” 霍灵将尖顶的帽子拿在手中玩,从中捞出一只火焰构筑的玫瑰,再合拢手掌。 火焰如流水一般从她的手心逝去。 又在空中如烟花般炸开,消失无踪。 玩完之后,她才在林芜明显紧张起来的目光中,缓缓说:“可我也不像你师妹那样傻,知道自己永远无法从别人的言语了解到一件事情的真相。” 祖母曾经说过,从人类嘴里说出来的话,永远只有故事。 而故事,哪怕听着再客观,再真实,也是带有个人情感的。 或存在虚构,或存在错漏与隐瞒。 林芜所说的话,五分是真,五分是情绪表达。 很有技巧。 大概是精读了整本《捭阖之道》的水平。 林芜垂眸:“看来在您的眼中,我已经完全是个坏女人了。” “我从来不用好坏来评价一个人。或者说,我很少评价谁,我的喜恶都是出于我的感受与心情。” 霍灵端详着林芜,想着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她已经不怎么讨厌林芜了。 自由的人总是很难讨厌笼中的鸟雀的。 嗯,用笼中垂死的困兽来形容林芜可能更合适,但也差不多了。 那么笼子是由什么构建的呢? 霍灵转头看向窗外明媚如春的风景,陷入更深一层的思考。 规则,权势,还是世俗道德与情感的约束? 不清楚,总归是她讨厌的东西。 “你派人去接触和监视冷观仙尊的小徒弟,是为了得知对方能够修炼的方法么?” “是。不过我有预感那办法对我没用,所以也打算通过她来得知冷观仙尊当初为我诊断时开出的药方。” 霍灵:“嗯?不是给你换一条灵根么?” “不,至少不会只有这一个方法。您或许不懂冷观仙尊,但我懂他,他 绝不会只有这一个别人也可能想到的办法。” 林芜摇头说:“他一定会给出一个更加挑战世俗,挑战我师尊良知,但切实可行的方法。再给出这样一个难度更高,没那么离经叛道的方法。” 移植灵根这种事情虽然不好听,但就跟豢养炉鼎一样,说出来就唾弃两句,没人说出来就当不知道。 对那位来说,不够极端。 只是冷观仙尊大约也没想到,她的师尊居然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尚未踏入修行的仙灵根,还将对方收为弟子。 霍灵:“嗯……” 看来老师的风评真的很差啊。 “冷观仙尊前不久还来替你续过命,你就没有问他?” “问了,他不肯告诉我。”林芜面带怒意,“他觉得我在知道自己只剩三年能活之后,肯定会发疯,能给他带去更多的乐子。” “咳,你现在确实挺疯的。” 霍灵尴尬之余,又有了新的思路:“但你还不够疯,要更疯一些,才能叫他尽兴。” 林芜已经认定她是混入天剑门的大能之一,闻言也不敢发怒,偏过头说:“那还真是对不起。” 霍灵:“我可以替你找到那另一个方法,但你接下来得按照我说的去做。” “你想要我做什么?” “当然是做一些能令人尽兴的事情。” “第一步,就从一个小小的把戏的开始。”霍灵将帽子戴到头上,俏皮一笑,“我要让‘你’走出这个山谷。” 林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惊诧地抬头。 却见汹涌的火焰将面前之人吞噬,又流动着消失,露出一个和她外表完全相同的人。 “你理论上从未被关禁闭,是自由的,也还是天剑门的大师姐,不是么?” “啊……确实如此。” 第24章 成为大师姐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林芜提出疑问:“诚然,你如今无论是外表还是气息都与我相同,可有一个最大的破绽,那就是我。” “我只要离开这里,病情就会恶化,可若是不离开这里,那些人发现了我该怎么办?” 霍灵:“如果在我出去之后,还有人来山谷里找你,我就结束这场表演,兑现诺言。” 林芜目光闪烁。 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起来。 “你是在恐惧吗?害怕没有人会察觉到我假扮了你,害怕自己就这样被遗忘在山谷当中?” 霍灵还记得对方说自己不通人情,故意揣测着对方的心情:“你嘴上说自己不像师妹那样困于情爱,但实际上,最离不开别人的关注,最希望所有人都围绕着自己转的人,其实是你吧?” 过去的林芜或许不是这样。 但现在的林芜其实已经习惯了被迁就和照顾,习惯了从别人对自己的感情中获得好处。 她针对方青黛,也未必只是因为两人之间有灵根的纠纷。 也很像是二胎家庭中,年龄相差太大的姐姐不能接受妹妹成为家庭乃至于家族的重心,心中滋生了恶意。 林芜:“是……”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肯再说半个字。 这是她不愿承认的事情。 仿佛只要承认了,她的坚强,她的谋算,她多年以来的挣扎都变得像一出闹剧。 霍灵见状,稍显满意。 她的吐真剂算是起到了一点自己想要的作用。 “好了,我准备走了。在我走后,你不可以通过任何手段,告诉任何人你在这里,不然我们的交易将立刻取消。我保证你到死,都听不到想要的消息。” 林芜脸色苍白地点头,并没有生出阴奉阳违的想法。 她觉得对方一定有监控自己的本事,也不敢赌自己能够做得毫无痕迹。 霍灵满意地点头,拿起门背后的油纸伞,模仿着师姐的样子,缓缓朝着山谷出口走去。 出口处有一队人守在那里。 见到她过来,纷纷露出见鬼的表情。 “林……林师姐?”打头的一个青年不确定地喊着她。 霍灵紧张的心稍定。 还好,跟她猜测的一样,守在山谷外头的人是不熟悉林芜的人。 她模仿着林芜的语气,温柔亲切,略带一丝伤感:“是我太久没有出来了么?师弟看着眼生。” 青年尴尬地挠头:“我叫季兰泽,是十二年前入门的,那时候师姐你……” “正是我病得最凶的时候。”霍灵补上后半句,又继续模仿着可靠师姐的模样,瞥了系统标注在青年头上的等级,勉励对方,“你入门十来年就有金丹中期的修为,很不错。” 季兰泽:“嘿嘿,多谢师姐夸奖。” 霍灵:“你为何在谷外守着?” “掌门说近来天剑门里混入了许多外人,担心有人来打扰师姐和仙尊休养,派我和几位同门来守着,不放任何外人进雪寂峰。” 掌门找了个合乎情理的理由来断绝林芜与外界的交流。 本意是给林芜一点体面。 却正好给霍灵提供了方便,她笑着问:“那掌门可有说不准雪寂峰里的人出去?” “啊……没有吧,方师妹之前就从山上下来,今天又回来了来着。” 季兰泽回头看了同伴们一眼,几人都是点头。 “我们没有接到命令说不准雪寂峰上的人离开。” 有人眼神闪烁,语气关心:“听闻师姐身体不大好,若是在谷外有什么事情要办,不妨交给我去办吧。” “我确实身体不大好。” 霍灵咳嗽两声,在她身边的季兰泽连忙伸手扶住她,还抽空给了那人一个不满的眼神,谴责对方戳人痛脚。 “我时日所剩不多,想出来再看看天剑门。”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有些动容。 就像林芜说的那样,被她关照过的师弟师妹很多,这些弟子过去虽然没有接触过林芜,但关于她的传说还是从师兄师姐那里听过不少。 林芜的师弟师妹们并不会像长老那样很快遗忘她的优秀,将她视同废人,眼馋别人家的优秀弟子。 在他们眼中,师姐即便是病了,也无法遮掩过去的光华。 当他们指点自己的师弟师妹时,也会回想起自己的年少,然后告诉自己的师弟师妹:“这个技巧是林芜师姐教给我的,如今我再教给你,你日后也可以教给其他后辈。宗门的薪火相传,便是如此。” 所以,在这些人看来,林芜仍然可以称之为天剑门的大师姐。 时日不多的大师姐说要出来再多看看宗门,他们怎么会不动容? 季兰泽立刻自告奋勇地说:“林师姐你想去哪里?我御剑,不,我用灵舟载你去。” 其实就是这个打算的某人推辞道:“怎好叫你擅离职守?” “师姐你出谷,山上就剩仙尊他老人家,谁敢来打扰?”他说了句大实话,“请诸位先打起精神盯上一会儿,我唤人来接替我。” 几人一口答应。 他们也守了几天,没见什么人来(来的人都没发现),别说季兰泽喊人来接替,就是直接少一个人,他们也不觉得有问题。 霍灵上了灵舟,文静地坐着,等灵舟稳稳飞起,便开始假装看景色。 随着灵舟远去,雪寂峰在她的眼前逐渐展露出全貌。 如同一柄冰雪铸成的长剑,剑指云霄。 冰冷,纯粹。 以至于外人也以为这雪寂峰里的人如它一样绝尘脱俗,有纯粹的向道之心。 季兰泽见她直直地望着雪寂峰,又暗自脑补了许多。 说话越发小心翼翼,不敢多问:“师姐你想先去看哪里?” 霍灵想了想,说:“你随意安排,最后去掌门师伯所在的紫灵峰。” 她出来晃这一圈,主要是宣告“天剑门大师姐”的出山。 最后去紫灵峰,则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找感觉,以免在熟悉林芜的人面前露馅。 怎料担心什么来什么。 刚到第一个景点,就碰到了林 芜的熟人。 灵池边喂鱼的一对男女见到她从季兰泽的灵舟上下来,惊得打翻了手中的碗。 鱼食倾倒在灵池中。 灵鲤激动地争食,搅起巨大的水声,色彩驳杂。 正映衬着他们此刻复杂的心情。 “林师姐?!”男弟子激动地欲要冲过来,被身侧的女弟子抓住手拉住。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神有些闪躲,语调略显尴尬:“我还说要跟元绿去探望师姐你呢,师姐怎么突然出谷了,现在可感到不适……” 那被他喊作元绿的女弟子牢牢地抱着他的胳膊,也挤出一抹笑:“我跟德扬已经结为道侣了,没能请师姐你来喝喜酒真是遗憾。” 霍灵:? 她还没有说什么呢,这俩人怎么把消息都一股脑地说出来了? 本来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她走过去,在两人身前站定。 “一晃眼,你们都结为道侣了,师姐很为你们两个高兴。”她感叹完,话锋一转,“但师姐也很担心你们如今的修行情况。” “都多大的人了,修为还赶不上入门才十来年的季师弟,怎么,师姐我病了没法指点你们修炼,你们就不修炼了?” 两人顿时回忆起被大师姐教导的日子。 仿佛也是这样先柔后凶,将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名叫德扬的男弟子习惯性地给自己找借口:“金丹期修士十几年境界不变也很正常吧,师姐你要求太严苛了……” 元绿亦是如此:“是啊是啊,我这些年还突破到金丹了呢,师姐你也不夸夸我。” 两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眼中竟都有了泪意。 过去这么些年,一切好像都没有变,但谁都知道,没有办法回到当初。 “好吧。你们也大了,成了家,顺着自己选的路往后走便是。我许久没来这里,想再往前看看。” 霍灵见好就收,竖起伞遮住半边面,继续往前走。 季兰泽紧跟在她后面,就像曾经那些跟在林芜身后的弟子一样。 元绿看了一眼面露怅然,站在原地的德扬,一咬牙跑过去拉住霍灵的胳膊,低声道:“我有事情要跟师姐说。” 季兰泽非常懂事地走远。 元绿用过隔音的法术,却半晌没有说话。 霍灵一看,就知道这是她在书上看过的例子,立刻来一招以退为进:“如果说出来对你和师弟不好,便不要说,我是将死之人,没那么多事情要在意。” 她一说,元绿就哭了出来,拽着她的袖子擦了把脸,才哽咽道:“我说的事情,不会对我和德扬不好,只是未免有挑拨的嫌疑。” 霍灵藏住笑意:“你尽管说,我是病了不是傻了,有自己的判断。” 元绿:“掌门师尊他……他让我们离你远点,说你只会耽误我们修行,还利用我们戕害同门。” 这倒是实话。 霍灵在心里吐槽着,接着又听到这姑娘语气愤愤:“可他作为师尊,都没有像师姐你这样告诫我们不要过于沉溺于情爱,不像你一样关心我们修行。” “说师姐你利用我们戕害同门更是毫无道理!师姐明明只是关心我们的生活,替我们解惑,从未让我们做过什么,那些事情都是我们自己想做的,关师姐什么事?” 霍灵:“……” 不是说都在装傻么,怎么还有真傻的? “我不知自己是做了什么,叫师伯这样误会。罢了,他毕竟是你们师尊,既然这样嘱咐,你们便少与我见面。” 霍灵语气忧伤,一招“以退为进”被她反复地用。 也反复地起效果。 “师尊平日不管我们,我们管师尊的话做什么。”元绿看着她的样子,简直心疼死了,各种安慰,甚至也想跟在霍灵身后护着她四处散步。 霍灵好说歹说,才让她放弃这个打算,跟季兰泽前往下一个景点。 走过几个山头后,她突然奇想,决定去蓝雨峰晃一圈。 听夜狩和温良喊几句师姐岂不是很美? 第25章 继续体验当别人白月光的…… 再回到蓝雨峰,霍灵甚至有点陌生。 因为她现在连术法课都不上了,上课的时候就用变形术把系统变成自己的样子,让系统去上课然后录下来等她有空的时候看。 还好道家讲究遵从本心和“各有各的缘法”。 负责任的先生训斥两句,发现没用之后也就不管。 霍灵期待地靠近学堂,又遗憾地发现温良和夜狩都不在。 孟雅虞在学堂里讲课,并将他们三个当做负面典型,教导弟子们要勤奋刻苦,抛去杂念,才能走得更远。 霍灵眸光流转,又靠近一些,故意从学堂的门口路过。 没走远几步,就听到学堂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她停下脚步,侧身回眸。 追出来孟雅虞触及她的目光,顿时恍惚非常。 霍灵:“雅虞师妹?” “师姐……” 霍灵一听她这弱了三分,柔如春水的声音,就很想笑。 但她还是忍住了,认真扮演自己的角色:“我只是来看看,并无事情找你,你不如继续回去上课?” “啊?”孟雅虞回神,有些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学堂里面,“没关系的,刚好到下课时间了,师姐你等我一下,我陪师姐你四处走走。” 她走回学堂,宣布下课。 弟子们听说今天不拖堂,顿时都又惊喜又好奇。 “外头刚才路过的那位是谁啊?” “不知道,我听到先生在喊师姐,可先生她不是掌门的大弟子吗?怎么还有师姐?” “许是哪位长老的高徒?” 他们作为刚进门不久的弟子,对林芜毫无所知。 也许再历经几届,新入门的弟子就会完全不知道有过林芜这号人。 孟雅虞心情复杂地撇开这些弟子,走出去。 见到仍旧站在廊下的女子,仍旧有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她亦步亦趋地靠近,问出和前面那些弟子一样的话:“师姐你怎么出来了?” “我出来不得吗?” 纸伞倾斜,露出一双美眸,眸中倒映着孟雅虞的身影。 像是在进行清晰明确,略带质问的试探。 孟雅虞受惊一般地错开对方的视线:“不,这里是天剑门,是师姐你的家,哪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家?或许吧。” 霍灵觉得这话有些讽刺,于是略过不谈,按照之前的流程来关心师妹。 “师妹如今也能教导新来的弟子了,只是性格作风还和从前一样,心境不够平和,处事冷硬,容易好心办坏事。” “掌门师伯将你派到这里来,除了让你远离是非之外,也是想磨磨你的性子,日后好将重担交到你的手中。” 孟雅虞听着这关心的话语,望着渐渐走近的人,越发觉得是在质问。 她跟其他的师弟师妹不同,只比林芜晚入门三年,又是掌门的首徒,一直是被师尊教导。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师姐妹的关系不亲近。 瞬华师叔的剑术极佳,带徒弟的本事是几乎没有的,时常要她的师尊帮忙照看。 师姐是极懂事的人,所以没几年就能照顾好自己。 师尊也收了她这个弟子。 那时,很多人都拿她们两个作比较。 猜测掌门会选择她们当中的谁来接替掌门之位。 出身大家,又天赋绝佳的孟雅虞有自己的骄傲,也总是暗自较劲。 可她就是处处不如林芜。 修为差距越拉越大,待人处事上也常被批评,心胸更是不如对方宽广。 后来也就服气了。 再看林芜,就能明白为何晚入门的弟子都更喜欢这个师叔门下的师姐。 她也喜欢,没人会不喜欢情绪稳定,兼有慈母严父两副面孔,见多识广,强大又可靠的师姐。 所以当师尊说师姐变了,可能对他们心怀恶意的时候,她很不可置信。 如今再看师姐,果真是有些陌生了。 孟雅虞情绪复杂地说:“我变化不大,师姐却像是变了许多。” 霍灵心中 一突。 该不会是被发现问题了吧? 她强撑着表情,反问:“我难道不该变吗?” 孟雅虞被她问得沉默。 她亲眼看着从前若大树一般的师姐落到生不如死,如同废人的地步,那种痛苦让她看着便心生恐惧。 经历了这样的变故,还要求对方跟从前一样,确实是苛求。 “师妹,我出谷的时候,看到有人守在外面,路上碰到的师弟师妹不敢与我亲近……我想问,我应该被这样对待吗?” 应该的。 霍灵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孟雅虞讷讷道:“许是……师姐你多心了。” “就算是我多心吧。”霍灵又开始了自己的以退为进,“我如今只想少折腾一些,安安静静地死去。” 一听到她说“死”,孟雅虞立刻红了眼眶。 又说不出安慰的话。 那些话说过太多次,已经没人会相信了。 “今日已经出来走了很远,本想最后去紫灵峰拜访师伯的,现下却是有心无力了。” 霍灵还是担心被掌门发现问题,决定先不去见他。 “雅虞你若是见到了师伯,替我带一句话。就说,我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能够与佩剑一同入葬。” 孟雅虞脸色剧变:“师姐你的佩剑,不该在你手中吗?” 霍灵幽幽地说:“因为一些原因,它被折断了,也不知师伯有没有托人帮我修好它。” 说完,她没有再回应对方任何问题。 转身对着远处的季兰泽招手。 季兰泽快速跑过来:“师姐,有什么事吗?” 她:“我累了,劳烦你送我去山下的客栈。” “哎?师姐你不回雪寂峰吗?” “在雪寂峰待久了,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牢笼里一样,我也好久没去山下的镇子看看了。” 像季兰泽这么好说话的弟子不是天天有的,对她来说,当然是从山下来山上更方便。 另外两人听着她的话,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季兰泽直接将霍灵送到了镇上最大的客栈,给她开了最贵的房间,付完钱就跑。 霍灵看着他的背影,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良心作痛。 一想到这都是林芜干的事情,与她无关,她又坦然了许多。 快活地在软如云朵的房间里打了个滚,又吃了顿客栈免费赠送的美味晚餐,她才躺在软塌上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扮演林芜是一时兴起,没被识破是她运气好。 之后如果想要继续利用这个身份,必须对“林芜”有更多的了解。 霍灵掏出通讯法器,给温良发了条传音。 “你要买林芜的情报?”温良似乎对她的要求感到意外,“你不是很少在意与自己无关的人吗?” 她:“我确实不在意她,但是对她的事情有点感兴趣。” 霍灵不再纠结他人的情感与选择,不感到困惑和苦恼,甚至也不怎么觉得恶心了。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人类的本相也是如此千面。 意识到自己与他们存在差别后,她开始以旁观者的态度生活,凭感觉去参与和推动某些事情。 通俗地来说,她开始享受看乐子的快乐了。 温良的声音充满笑意:“你这算是师门传统了吧……看在你师尊的面子上,我这次可以给你免费提供情报。不要关上窗户,大概半个时辰后会有人将情报放在你的桌子上。” 霍灵守在窗户边上,和系统交替眨眼,欲要看到传递情报的人。 到了情报该被送达的时间,明月与烛火在瞬息失去了光亮。 系统也只能捕捉到一团黑暗。 又过一息时间,一切恢复正常,与原先不同的是,她的面前多了一份卷轴。 她:“哇!” 天剑门,掌门居所。 掌门听到大弟子的质问,第一反应不是愧疚,而是怀疑:“你是说,她从山谷里走出来了?” 孟雅虞:“是,有一位负责值守雪寂峰山谷的师弟在师姐身边护送。” “她没有病愈,如何能从山谷里出来?” “冷观仙尊亲自为师姐续的命,有这样的效果也不足为奇。” “是啊,是他出的手。” 掌门一听到冷观的名字,就信了这事是他做的。 一个能活跃在人群里的林芜,确实比躺在病床上的林芜更能为那位带来乐子。 “所以,师姐的剑……” 孟雅虞追问着。 掌门打断她:“那是一个意外,我已经托人修好了她的剑,等晚些时候,为师亲自送还给她。” 他当时也是一时情急,不算故意。 之后没有把剑还给林芜,也是担心对方再做傻事。 孟雅虞没有从掌门脸上看到了心虚却没有看到一丝愧疚,她忍不住说:“师姐也是您看着长大的。” 夺走一个剑修的剑,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 师尊居然也忍心这样对师姐。 “我也很心疼她,要不是心疼,我能纵容她这么多年来做的事情?”掌门提高了声调,“为了弥补她,我,师弟,还有整个天剑门都付出了太多!她却不肯懂事,不肯体谅体谅我们!” 孟雅虞:“……” 她感觉自己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世上还有比师姐更懂事的人?怎么到了师尊嘴里就是师姐在无理取闹? 她心中突然感到十分失望。 掌门见状,又不得不耐心地跟她分析利害关系:“雅虞,之前你师叔为她闯难关门身受重伤的事情你也知道,后果非常严重,不仅长老弟子们心里不满,还给我们天剑门带来了外患。” “一旦出了什么差错,我就算是死,也没法向天剑门的先辈们交代!” 孟雅虞不以为意。 天剑门除了师叔这位仙尊,还有十几位合体期,是正道宗门里最多的,更别说那些太上长老大半是剑修,战力强悍。 两方势力交战,合体期已经是顶尖战力了,谁派大乘修士动手? 如今的情况哪有师尊说的那么危险? 不过是觉得这些年在师姐身上花费过多,不愿意再接着投入。 她想到提起死亡一脸平静的师姐,心中酸涩至极。 掌门一看她这样,心累万分地摆手:“你自己下去好好想想吧。” 等孟雅虞走后,他又传了人来。 来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侧,他没有抬头,用手轻抚桌上属于林芜的佩剑,淡淡问:“方青黛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他不相信方青黛在得知真相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做天剑门的弟子。 因此一直派人在监视对方。 来人:“她说自己想开了。” “嗯?想开了什么?” 他抬起头,还未看清那人的面目,就感觉胸口一凉,失去了意识。 “方青黛”将剑收回鞘中,自言自语:“好歹也是化神期的剑修,怎么连我的剑气都察觉不到?” “剑道上的本事不行,管理宗门倒是一等一的厉害,不叫你重伤昏迷一段日子,这天剑门很难乱起来,不乱起来,我算是要不到任何交代。” 第26章 坑错人了 第二天,霍灵一进入天剑门,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不仅有一大群年轻弟子,还有好几个老头子,包括她来的那天见过的老古板。 戒律长老,姚江真人。 这场面让她心里有些慌乱,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这群人要把她当做潜入天剑门的奸细一块咔嚓。 进入世界以来的最大危机就在面前,她反倒极为冷静。 她坦然地与姚江对视:“众位长老何故如此?” 幸好,在阅读送来的人物消息之余,她还钻研了一会儿温良送给她的书。 她已经不是昨天那个只会以退为进的霍灵了! 今天的她还会一招先发制人。 在别人找自己的问题之前,先指责别人。 姚江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掌门遇刺了,对方是 化神期剑修,使用的是十方剑法。而在掌门遇刺前,孟雅虞与掌门就你的问题起了争执。” 十方剑法,因林芜而闻名于天下。 霍灵有一瞬间以为这事儿真是林芜做的,毕竟对方一副还有后手的样子。 付出某种代价而短时间内恢复实力,也并非不可能。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林芜并不会将筹码浪费到这种看着像寻仇的事情上,而天剑门也不仅是林芜的囚笼,也是她的依靠之一。 她需要天剑门替她阻挡和牵制那些想要试探雪寂峰情况的人,就不会在这个关头让掌门重伤。 既然是栽赃嫁祸,就没有必要心虚。 “剑法,关于我的言语冲突……应该还有更进一步指向我的证据吧?” 霍灵模仿着林芜的淡笑和柔和语调:“让我猜猜,有目击证人?不,应该没有那么确凿的证据,不然你们该下山捉拿我而不是等着我上山。” “所以,凶器是我的佩剑么?” 有个长老忍不住冷哼一声:“知道的这么清楚,还说不是你干的?” 霍灵:“……” “我是病了,不是脑子坏了,哪里做得出来如此明显又满是痕迹的事情。”她真切地感到无奈,“况且,我只是一个将死的废人,哪里来的本事在掌门的居所刺杀他?” 姚江这会儿说话了:“经过冷观仙尊的诊治,没什么不可能……你从山谷里出来,还能四处走动不是么?” “诸位怀疑我勾结冷观仙尊,想要对天剑门不利?”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女子面含薄怒,似乎是不能接受被师门的人怀疑不忠。 实际上霍灵是在生气他们一搞就怀疑她家老师。 老师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不能出点儿啥事就把锅推到他身上吧? 站在一旁的孟雅虞面露不忍,出口劝说:“师姐,只要你愿意接受姚江长老查探你的经脉丹田,就能够还你一个清白。” 霍灵:“……” 她可经受不住查验。 外表用的变形术加药剂辅助,以这个世界的手段查不出来。 但她体内没有破碎的灵根,也没有丹田。 一查不就露馅了? 她边大脑高速运转,边开口拖延:“我这具残躯再受不得一点刺激,若是因所谓的查验而死,诸位是不是就要对外宣布说凶手伏诛了?” 当不想答应别人要求的时候,对其怀有最坏的揣测并大声说出来。 是“先发制人”这条计策的后续补充。 这一章节的精髓,就是指责别人! 众人的表情立刻难看起来。 姚江长老更是气得翘起胡子:“戒律堂向来实事求是,秉公执法,从不做这等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话!” 霍灵幽幽地说:“弟子也是向来尊师敬长,友爱同门,从不做不忠不孝之事。” 姚江长老:“……” 他目光锐利起来:“你是不肯答应接受查验?也不肯撤了身上的禁制,让我感知你的修为?” “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禁制,也没有不肯答应。”霍灵接连否认,再接再厉地找对方的茬,“如果我在查验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导致身死,姚江长老您得用自己的命偿我的命。” 众人大骇,想不到她竟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姚江长老可是分神后期,接近合体期的大能,她居然敢开口要他偿命! “我不会因为想要人陪葬而去害师伯,但若是因您而死,找您陪葬总是合理的。” “当然,我也没法逼着您去死,所以我会留一封遗书给师尊,就像由您来判断我是否要接受查验一样,由他判断您是否要为我偿命。” 她作势要掏出纸张来写遗书。 姚江长老:“你——” “阿芜!何必如此!我们没有趁着你师尊疗伤就要逼死你的意思,也只是想借着查验还你一个清白。” 另一位长老连忙出来打圆场,赔着笑说:“既然可能会导致你的病情恶化,我们用别的手段来验就是了。” 开玩笑,瞬华仙尊为了自己的大徒弟能有多疯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别说他们是同一宗门,瞬华仙尊要是觉得宗门比徒弟重要,至于把自己搞得重伤至此么? 被另一位长老拼命拉住的姚江长老深吸几口气,冷冷道:“你以道心起誓,接下来的话里没有半句虚言。” 道心起誓。 这个她喜欢。 因为她根本没这玩意儿。 霍灵干脆地答应下来,等待他们的提问。 天剑门已经将她昨天的行踪调查了个明白,所以只问了几个有疑点的问题。 “昨日为何离开雪寂峰?” “我同许多人说过,是想出来再看看天剑门。” “又为何离开天剑门?” “不想回雪寂峰。” “在东华客栈期间有没有离开过?” “没有,今天出门之前,连房间都没有出过。” “你没有身外化身对么?” 霍灵有些意外对方会这么问。 因为身外化身是要到分神期才能凝聚的,化神期只能做到分出一道神识远游。 他们这么问,是因为有办法绕过修为拥有身外化身? 将这件事记在备忘录上,她坦然答:“没有。” 姚江并非问话的人,他在人群当中,与某位面生的长老对视一眼。 对方微不可查地点头。 除了要求道心起誓,他们还用了别的办法来确认霍灵话中的真假。 注意到这点的某人在心里悄悄擦了把冷汗。 这要是问一句她是不是林芜,直接结束游戏。 姚江长老到底是容不得违逆和挑衅的性子,确认她并非是凶手后也没有完全放过她,冷哼一声说:“如今多事之秋,分不出来人手保护你,以免你在外面乱晃出了什么事让你师尊问责他人,这段时间你还是待在雪寂峰吧。” 说完,就让人送她回去。 不容拒绝,毫无商谈的余地,并且是为了她好。 霍灵:“……” 才爽了一天啊!她还没有来得及干什么呢! 她含恨地被孟雅虞亲自送到雪寂峰的山谷阵法外头。 孟雅虞:“师姐你放心,我会加派人手在外头巡逻,连只苍蝇都不准它飞进来打扰你。也绝不会让那些贼人伤你一根头发!” 霍灵:“……费心了。” 进入山谷之后,被监视的感觉依然没有远离。 她只能像个不能动用灵力的普通人那样一步步地朝着小屋走过去,好在她平时也是这样,并没有任何不适应的迹象。 小屋和她走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 联想到那些人只是守在山谷,从不进来的事情,可以得出“外人不能轻易踏足雪寂峰”的结论。 这个“外人”指非雪寂峰的人。 甚至是搜查的人,没有掌门和瞬华仙尊的允许,也不能进来。 而如今,这两个人都没有能力出面。 所以她虽然一时难以离开这里,却也没有被发现的危险。 安慰着自己,霍灵推开小屋的门。 林芜坐在床上,眼睛里有些许血丝,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似有怨气加身。 在发现没人再需要她表演后,她展露出了真实的一面。 “我就不问有没有人找过你了。”霍灵说着扎心的话,“我给你带了另外的消息来。” 她模仿着老师的笑容,并且自己也感觉很有乐子地问:“有人用你的佩剑刺伤天剑门掌门,使他重伤昏迷。你觉得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林芜一愣,过了会儿,脸上竟也浮现笑意:“那几位长老的派系该有的争了。” 掌门一脉没有能挑大梁的。 戒律堂的权利虽然大,但只有监察权,不能沾手决策事务。 兰星真人和若淳真人各领一座主峰,修为相近,人缘上也差不多,甚至都是爱笑且心眼多的人,斗 起来都瞧不见刀光。 不仅如此,就是那些个非主脉的合体期太上长老,都可能掺和一手。 从前她师尊是天剑门唯一的大乘期,又出身嫡系,宗门上下自然以他为首尊。 如今她师尊师伯皆受了重伤,师尊又名声有损,他们未必不会生出其他心思。 而且还有各方势力的拱火…… 一场腥风血雨已经到了。 霍灵:“那你觉得,谁会是最终的赢家呢?” 林芜含笑:“说不定都是赢家。” 霍灵没太听懂,于是决定在没想到办法出去之前,下苦工钻研温良给她的那本书。 休息脑子的时间用来学习和调配魔药(反正林芜看不懂魔药)。 另外一边。 已经成功摆脱掌门一派的监视,以亲传弟子的身份在天剑门内自由活动的柳如烟接到了自家师尊的传音。 “如烟啊,你师妹去假扮林芜了,她年纪小,火候还不够,你记得帮她打打掩护。” 刚坑了一把“林芜”的柳如烟:“嗯……” 坏了。 早知道不用林芜那把剑的。 现在好了,给小师妹关起来了。 第27章 故人 霍灵被温良连夜捞了出去。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能耽误孩子上学啊。” 她:“……都这样了还要上学吗?” 温良:“现在虽是多事之秋,但新弟子又派不上用场,自然还是要上学的。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当马前卒也得拿得起武器不是么?” 霍灵恹恹地答应下来。 变强是积极的,去学堂里上课是不想的。 但她现在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做,上课就上课吧。 温良见她兴趣不高,安慰了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林芜上场的时机。在这之前,去蓝雨峰跟故人玩玩。” 她眼睛一亮。 既是因为林芜,也是因为“故人”。 李钱现如今应该已经在蓝雨峰了,她还没跟对方打过交道呢。 事实上,蓝雨峰的“故人”不仅有李钱,还有刚被召回的孟雅君。 孟雅虞作为掌门首徒,在掌门重伤不醒之时,有权暂代掌门职务,自然不能继续在这里当先生。 所以她准备将此事交给堂弟来继续。 孟雅君便以接手她的工作为由,趁机问起了霍灵的情况。 “她?”孟雅虞一提到霍灵就皱眉,“道法课睡大觉,自称不是剑修不愿意上剑法课,这也就算了,实战课直接无故缺席,听闻术法课去上了,只是从不愿意演练。” 孟雅君一听,皱起眉头。 他以为过去这么久,霍灵的能力该有显现才对。 他:“那她有说自己是什么灵根么?” 孟雅虞回忆了下:“应该是水灵根,她唯一交过的作业是水形花,只是没人看得出来那是什么花。” “水灵根啊……” 在单灵根里也算倒数第一第二的废,还容易被人抓去当炉鼎。 孟雅君心里有些许快意。 尽管被林师姐劝过后,他不打算跟霍灵把关系搞得太差,但他依然不喜欢那丫头。 对他一点儿都不客气,还老是提防他。 孟雅虞见他这么关心霍灵,劝了句:“宗门内现在对冷观仙尊的态度不大好,说不得她什么时候就会被赶下山,你不要跟她太近。” “好。” 孟雅君应下来,又想起林芜的嘱咐,问道:“难关门的人没想过来接她回去?” 他觉得自己从那丫头口中获得消息的可能性不大。 不如从冷观仙尊的其他弟子下手。 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他也没有灰心。 因为以天剑门现在的情况,内部出现危险,“不慎”波及到霍灵这个外人,也是非常合理的。 他就不信,霍灵受了伤,难关门不派人来看她。 思考着“如何制造意外”的孟雅君来到蓝雨峰,碰见了李钱,当即一愣。 “李执事,你怎么调到这里了?” 李钱还记得被他夺了职务的事情,认定他当时是为了自己试图擅长霍灵院子的事情惩罚他,也是真的希望他能够好好照顾霍灵。 便拿出了之前那一套说法:“紫灵峰并无空余的职位给我,我想着霍小仙子在这边上课,我调过来也方便照顾她。” “很好,你还没忘记掌门师尊的嘱托。” 孟雅君表情不变,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 这老狗,若是难关门养的,还能夸一句忠心,可他是他们天剑门的人,就只能骂谄媚外人了。 如今的关头,容不下这等胳膊肘往外拐的人。 望着李钱的一张老脸,孟雅君心中渐渐有了计划。 借刀杀人的计划。 霍灵对这场阴谋一无所知。 她坐在学堂里,讲术法的先生在台上没有激情地讲课,比孟雅虞上课更令她困倦。 向两边望了眼,因天剑门内部核查而来上课的两人已经进入熟睡(实际上很可能是神魂离体),她也没有太矜持,直接开始睡觉。 特地路过的孟雅君看到这场面,露出笑容。 这丫头果然是个不思进取的废物。 想来对危险的察觉也不会太强,但考虑到她身上可能有不少的法宝,他还是应该再谨慎一些。 下午是实战课。 左右没事干,霍灵决定去上一下。 然后发现李钱居然混成了教导实战的先生,而不是她之前听说的助教。 李钱看到她惊讶的样子,有些得意。 他一开始确实只是来辅助的,但因为内门发现了有外人入侵的痕迹,人员调动频繁,蓝雨峰这边的人手被抽调了不少。 他好歹是个元婴期,便抓住机会,成为主教一门课的先生。 “听闻你是第一次来上这门课,之前是有什么缘由没来么?”李钱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假模假样地问道。 霍灵的实战课依然是跟新晋内门的弟子一起上的。 对这些依靠努力进入内门的筑基弟子来说,特权的存在本身就够讨厌了,对方还如此不珍惜机会,更是让他们恼火。 霍灵感受着那些隐晦的,略带仇视的目光,并未在意。 她随口扯着谎:“身体不舒服。” “这样啊。”李钱也没有追问是哪里不舒服,马上体贴地表示,“那你这堂课也先休息着,感兴趣的话,就坐在一旁看他们对战。” 霍灵欣然同意。 她也确实很少见到低阶的修士对战。 得仔细观察,才能决定自己出手的时候要用几分力。 看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先前打算用七分力的想法有些不合适,因为这些人当中最厉害的也不过她三成的实力。 对方还是个筑基期大圆满,很接近金丹期了。 看来,隔着一个大境界的坎就是隔着一条鸿沟。 李钱在这堂课上为霍灵拉足了仇恨,下课之后又仿佛十分关心地将霍灵单独留下,问她需不需要补课。 还未走光的弟子:“……” 霍灵模棱两可地问:“您打算怎么给我补课,寻一位师兄单独与我对战么?” 本来只是客气一句的李钱愣住,紧接着有了别的主意,说:“是,但恐怕不能在这里,学堂是宗门为了众弟子能够进修而修建的,非上课期间不得私用。” 其实按理说补课也算教学,算不上私用。 但他就是仗着霍灵不懂天剑门的规矩,以及这些弟子没人会帮她说话,而故意误导她。 霍灵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准备害她,便顺着他的话说:“那要去哪里?” 她想不明白林芜的思路和谋划,看懂李钱却是绰绰有余。 刚好拿对方练手了。 李钱:“天剑门有专门给弟子练习对战的地方,我去替你开一个擂台,晚些时候传音给你地址。”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 等会儿先去打听一下内门那几个战斗狂魔有谁在开能自由挑战的擂台,然后取 了牌子给霍灵,告诉她这是给她约的。 霍灵佯装不知,一口答应下来。 李钱来到预约擂台的地方,跟负责发放擂台入门令牌的弟子交谈,得知内门的聂启文正在开自由挑战擂,心中一喜。 这位可是战斗狂魔中的战斗狂魔。 并且实力强悍,金丹后期的修为,所使出的剑招让他这个元婴期都能感到威胁。 而且无论男女老少,下手很少留情,最多就是不把人打死。 他立刻用一位相熟的金丹弟子的身份,领了聂启文的擂台号,又用一位筑基弟子的身份开了一对一的擂台,领了号。 他将两块令牌拿在手中离开,还未仔细看,就撞见了来找自己的孟雅君。 李钱当即将号码牌收进储物袋里,对着孟雅君扬起笑容。 孟雅君就蓝雨峰的问题跟李钱聊了半天,又问他这是来干什么的。 李钱:“霍小仙子许久不来上实战课,我托了位相熟的弟子为她补习。” “哦,这样啊。” 孟雅君藏起眼中的戾气,又扯了几句,才放对方离开。 看着李钱离开的背影,他也扬起笑容,尾随对方一路,在李钱再次掏出号码牌时,派其他人去跟李钱打招呼,自己再利用秘法将其置换成形状相似的另一样东西。 披着隐匿斗篷看了全程的霍灵:精彩。 第28章 前往禁地 李钱若无其事地将牌子交给了霍灵。 霍灵也若无其事地接了过来。 只是没有去擂台,而是拿着那张不知作何用处的牌子去找温良。 温良正无聊地跟夜狩下棋,见了牌子直笑:“霍小仙子当真是有本事,多少势力想要而不得的禁地通行证就这样轻易地到了你手里。” 霍灵:“禁地令牌?什么禁地?” “剑冢啊,一个剑修门派最重要的地方。” 夜狩意外地说:“这也能算禁地?不是说优秀弟子都有机会进剑冢挑选佩剑么?” “他们去的,连剑冢的外围都算不上,真正的剑冢,还在更深的地方。”作为消息灵通的百闻楼成员,温良给两人讲了少有人知的秘辛。 “天剑门之所以叫做天剑门,是因为这里真的有一把‘天剑’。据说它是从仙界坠落,意外落到此处,天剑门祖师路过时发现了它,于剑下参悟,最终证剑道飞升。” “外界一直有传言,天剑门飞升成功的修士比别处更多,就是因为有天剑的存在。” “这把天剑就在剑冢的最深处,而你手中的通行证虽然不能直达深处,却能站在那条真正的通往剑冢的路上。” 霍灵:“这么厉害,那他为什么要想办法将它送到我手里?” 温良:“天剑门的弟子进入剑冢参悟,尚有被剑气侵蚀的风险,未习剑之人到了那里,恐怕会遍体鳞伤,有生命危险。而且,剑冢中很可能有人看守,让对方发现你不是天剑门弟子……” 她:“这样啊。” 孟雅君,好恶毒一男的。 霍灵将牌子收起来,准备就让那两人等着,回头再找法子收拾他们。 “别呀,这么好的东西,不用可惜。”解释了一大通的某人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还没见过那把天剑呢,若是能看上一眼,得到点儿消息,我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接下来十年都不必干活。” 其实也有点好奇的霍灵抬抬眼:“你有办法保证我不受伤害,并且不被守剑冢的人抓住?” “当然,这是我们百闻楼的拿手好活。” 温良十分自信地挺了挺胸:“再带一个夜狩都不成问题。” 夜狩:“嗯?关我什么事?” 他虽然也是混进来的,甚至还是魔修,但算不上卧底。 不是很想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不是剑修?不想去剑冢里历练一番,不想看看那把天剑?” 有些意动的夜狩没有吱声,半推半就地被拉着一起出门。 有人问起就说霍灵要去打擂台,他们俩去给她打气。 三人也当真是走到了擂台旁边,霍灵才拿出牌子,注入灵气。 眼前光芒一闪,显现在眼前的不是擂台,而是旧剑的坟茔。 天光熹微,不见日月。 万千灵剑或如山岳,或如破铁,或悬于空,或埋于土。 皆栩栩如生。 让人一下子相信了“高阶灵剑能诞生剑灵”的说法。 温良提着一盏灯,暖白的光扩散至三人周围,让他们能够喘上一口气。 即使被温良手中灯隔去这可怕的剑气,几人也能感受到它们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夜狩:“这就是剑冢……感觉比我们家的血池还厉害。” “那肯定啊,你们家的家底基本是你爹攒起来。这剑冢可是天剑门几千年的积累。” 被夜狩瞪了眼的温良耸耸肩,往前半步,走在前头给他们开路。 有着剑冢的压力,几人走得很慢。 然而有人走得比他们还要慢,他们没花多久,就追上了早就来此的几人。 那几个人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凛冽的风中,拦路者的声音渐渐清晰。 “我是仙尊弟子,师姐陷害我,同门孤立我,师尊养我竟是为了取我灵根换给师姐,我心有不甘,立誓报仇,现需一百万极品灵石重铸灵根,捐我灵石,聆听我的复仇计划。” 被拦路的几人:??? 哪里来的颠婆? 霍灵三人:??? 这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人群最前面,站着的是自山谷一别后再没见面的“方青黛”。 霍灵看对方的神情,隐隐觉得与从前大为不同。 但经过那么多刺激,疯了也正常(刚才的话就挺疯的)。 “丫头,听你也是身世可怜,何必阻拦我等?”那被拦住的一个人说道,“就算你想拦,以你金丹期的修为,也拦不住我们。” 拦路者抱着剑,歪头:“这是宗门亲传弟子才能历练的地方,你们想办法混进来也就算了,还敢在这里动手?” 被拦的几人:“……” 确实不敢。 在这里动手,势必会引起剑冢灵剑的注意。 这里的剑可是会根据来人的修为境界进行攻击的,就是合体期的大能来了都未必有好果子吃。 “就算不动用灵气,你一个人还想拦住我们三个?” “一个人?不,我们现在有四个人。” 那三人回头,见到刚走过来的霍灵三人。 霍灵伸手到胸前晃了晃,礼貌打招呼:“你们好。” 比起被同样当成闯入者,当然是作为协助者更合适。 温良可是说了,这里有守护剑冢的人。 她不认为被当成闯入者会有什么下场,所以才会在进来之前做那样一出戏。 立刻有人骂道:“卑鄙,居然拖延时间让同伴堵住我们的去路。” 骂完,他们就准备按照提前准备好的方案,让一人动手,其他人趁机往深处冲过去。 一人捏碎了手中的罗盘,分神期的气息展露无疑。 周围的灵剑骚动起来,远处更是有剑气可怖的剑飞速而来。 他一挥手打飞周围的剑,为同伴清理出另外的道路,又要出手打死这几个不知死活的拦路者。 手刚抬起来,就被一道剑气削掉了整只手掌。 一位布袍老者出现在半空中,平淡地看着他们,三名闯入者无一人能够动弹。 剑冢的禁空设定对他毫无作用,这说明他要么是修为在大乘期,要么就是管理这里的人。 “方青黛”捧剑问安:“弟子方青黛,见过太上长老。” 霍灵三人学着她的样子,乖巧地弯腰:“见过太上长老。” 守剑人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到“方青黛”身上:“你是瞬华的弟子?” “是。” “你方才说的那些事情,可是真的?” “……拖延之词,您不必放在心上。” “可你身上被瞬华留下的剑伤却做不得假。”守剑人不禁叹了口气,“瞬华也是被称为仙尊的人了,竟也会犯这种令道心蒙尘的错,你那师姐当初看着也是很不错的孩子……” “唉,外头事情我不管,我只需要守好剑冢就行。” “你小小年纪,倒是剑心通明,在这里带一柄剑走吧。至于其他人,便看自己的缘法吧。” 他说完,便留了一道剑符给她,提着三个人离开。 等守剑人离开之后,霍灵三人和“方青黛”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的气氛蔓延开。 温良:“一百万灵石真的能重铸灵根吗?我赞助你这一百万,你能将法子说给我不?” 对方:“……” 霍灵准备说点别的什么缓解尴尬。 至少要维持住现在的和谐,直到他们安全离开剑冢。 她刚张嘴,突然收到一道传音。 “小师妹,是我。” 她:??? 霍灵呆呆地看向面前之人,只见方青黛青涩的眉眼间,透出一股她熟悉的清冷,又很快消散,化作倔强般的冷漠。 好好好,她们师姐妹直接把瞬华仙尊的两个弟子都掉包了。 要是瞬华仙尊知道了,表情肯定很精彩。 柳如烟继续给她传音:“小师妹,我已经有自己的剑了,但这里都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我给你挑一把剑怎么样?” 第29章 给我们一个交代 霍灵有点犹豫。 她对剑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占这个便宜好像没什么意义。 这时,系统提醒她道:“这里的剑材料都很好,还自带灵性,你把它改成魔杖不行吗?” 霍灵恍然。 是哦,她还没有魔杖。 魔杖是辅助魔法快速释放以及增幅魔法威力的重要武器,她原本是打算上学之后再去找学校合作单位定制的。 结果穿越了。 魔法也从头学了。 就忘了这茬。 想到这里,她立刻点头,用目光表示感谢。 大师姐的声音透着笑意:“客气,你之后别让我叫你师姐便好。” 说得她又是一阵恍然。 她扮成林芜,师姐扮成方青黛,从这一层看,确实跟她俩的实际关系反过来了。 霍灵稍显尴尬地挠头,与温良还有夜狩跟在柳如烟身后,一起继续探索剑冢。 偶尔停下来在附近自行探索。 考虑到有守剑人在这里,不清楚对方会不会用某种手段监视他们,几人都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真像来历练的弟子一般。 但他们并没有待太久。 因为孟雅君是要陷害霍灵,而不是送她来历练。 通行证的时间很快到了。 他们被传送到剑冢的入口。 而这里已经被天剑门的人布下天罗地网,他们一出现就被抓了起来。 为首的姚江长老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来天剑门肯定不是学习那么简单,而是包藏祸心。只是没想到,你还有两个同伙以新弟子的身份混进来。” 霍灵不高兴地盯着他:“您要什么都不问就给我定罪?戒律堂的戒呢,律呢?好歹扯几条出来装一装,这样空口污人清白,当真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姚江怒道:“你擅闯禁地,光这一条,在天剑门的规律里就该处死。” “我不是天剑门的人,也没有擅闯。”霍灵举着手中失效的通行证,“这是学堂的先生给我的‘擂台号’,我在擂台附近激活,却跟同伴一起被传进了剑冢,险些出事。你们该给我们一个交代才对。” 姚江:“……” 他让人去取了霍灵手中的通行证,却什么话都没说。 一旁的另一位长老认命地抹了把脸,出来打圆场:“我派人去擂台那边核实,若确实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天剑门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便把三人请到自己这边,摆了桌子和点心给他们。 看得出来是在把他们当小孩哄,但也比姚江的态度好很多。 他们现在的身份都还是萌新,暂且也不好要求太高。 而姚江虽然脾气爆,古板霸道,但在办案上还是有一套,没多久就把涉及此事的所有人都喊了过来。 学堂的弟子证明李钱说过要给霍灵开小灶。 负责发擂台号码的人证明李钱一共领走两块擂台的号码。 李钱表示自己给的就是号码牌。 被他登记的另外两名弟子则表示自己拿到的都是一对一的擂台号。 “什么,难道我给错号码牌了?”李钱作出惊讶的神色,又关心地看了霍灵一样,颇有些咬牙地说,“还好霍小仙子没受伤,不然我真是没法跟掌门交代了。” 为了让霍灵多吃些苦头,他在给完号码牌之后,直接找了个理由下山。 所以他并不知道霍灵没有去那聂启文的擂台,而是去了剑冢。 姚江:“你可不是给错了擂台的令牌,而是给的剑冢通行证,李钱,你是怎么拿到的通行证,又为何要给她?” 他明显是打消了对霍灵的怀疑。 霍灵疑惑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刚体验过修仙者的传音,便猜到他可能已经跟守剑人有过交流。 而守剑人也果然在离开之后监视过他们。 由于他们什么都没干,连里头的剑都没有摸一下,还堵过擅闯者,守剑人给他们发了好人牌。 事实正与她猜测相差不多。 除了守剑人给她发好人牌的理由漏了一条“她毫无剑道天赋,没必要来剑冢自讨苦吃”。 对于天剑门的人来说,没有剑道天赋是属于鄙视链最底层的。 也意味着威胁性直线降低。 她的疑点被消除,李钱的可疑程度便直线上升。 知道剑冢代表什么的李钱背后立刻沁出冷汗,急忙否认:“我一个普通内门执事,即便认得几个亲传弟子,也没那脸面跟他们要剑冢的通行证啊。” 即便是对亲传弟子来说,要获得剑冢通行证也不容易,且基本上一辈子只能去一次。 谁没事儿会把通行证给别人啊? 姚江:“根据下面弟子的汇报,你近来行动诡异,多次在私下约见他人,包括俗务堂的弟子和一位内门长老,通过那位长老的关系调到了蓝雨峰。” 李钱额头也开始渗出汗水:“对,因为掌门嘱咐过我照顾霍小仙子,我想着离她近一些也好照料。” “但根据俗务堂那位弟子的说法,你对她极为不满,并有心报复。”姚江逼视他,“你不是因此故意给错号码牌的?” 李钱嘴唇动了动。 没敢再狡辩,直接交代了自己的全部计划。 又再三表示自己不知道号码牌为什么会变成剑冢通行证。 算计在宗门做客的人固然会受到重罚,但涉及宗门禁地会让他死都死得不痛快。 姚江确认他没有说谎,看了正在吃点心的霍灵一眼。 霍灵歪头:“您是不想再查下去了?是怕查到谁,不好跟对方的师尊交代?您想抓我的时候,怎么没考虑我师尊,是看不起他吗?” 他神色冰冷地让人去筛查亲传弟子有谁丢了剑冢通行证。 温良:“通行证不正在您的手中么,用追踪的术法更快吧?” 姚江:“……”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也只好冷着脸,对着那张通行证使用了追踪的术法。 孟雅君被找过来的时候,十分镇定。 他觉得自己最多就是被问问,今天找李钱说了些什么。 照实说就行。 如他的预料,姚江问了他的行程和与李钱的交谈内容。 他流畅作答,直到姚江突然问他:“近来有不少弟子说自己剑冢通行证丢失,你的可还在?” 孟雅君一愣,用奇怪的语气问:“我早就进过剑冢了,您为何觉得我会有剑冢的通行证?” 他确实是早年便去剑冢试炼过,出来的时候很狼狈,也没能从里面带出一柄剑。 此后多年修为无所进。 给霍灵的那张,是他师尊私底下给他的。 原意是让他在里面多接触各类剑气,磨砺自身。 只是他不想再去,一直放着。 姚江举起左手的通行证:“这不是你的?” 孟雅君大骇:“怎么可能还在,不该……” “不该在用过一次后消失,对么?”姚江非常失望地看着他,“掌门为你这样花心思,你却将心思用在设计暗害别人身上。你如此,如何对得起还在昏迷的掌门?!” 孟雅君后退几步,低头说:“弟子知错。” 霍灵吃完最后一块点心,用夜狩的手帕擦了擦手,站起来说:“是不是要进入‘给我一个交代’的环节了?我可以提点意见吗?” 温良扯了扯她的袖子,抱歉地看着戒律堂的一群人:“不好意思,小孩子不会说话,也不懂戒律堂的流程。无论是罚禁闭还是罚禁闭,我们都能接受的。” 姚江:“……不必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本长老向来秉公处事,绝不会因为犯人的身份额外开恩。” 他看孟雅君的眼神立刻凌厉起来:“掌门如今昏迷,没法亲自罚你,本长老就代为处罚。” “孟雅君,身为亲传弟子,为一己私欲,罔顾宗门律令,设计他人进入宗门禁地,此为重罪,剥夺一切亲传弟子待遇,受三日剑刑,遣往伏魔洞三月不得出。” 温良适时给霍灵做了科普。 剑刑就是在密室里接受剑阵的攻击,剑阵的强度会固定地比受罚者的修为境界高一层。 伏魔洞里都是从山下抓回来的妖魔。 这两样都会让孟雅君吃不小的苦头,但若是撑过去了,反倒会增进他的修为。 温良说完,又小声地说:“我看孟雅君未必有这份恒心毅力。” 那就只剩吃苦了。 霍灵露出笑容,算是勉强满意了。 回头再把孟雅君的屋子烧了,让他回来也不开心。 姚江对李钱的处罚则更为简单直接:“内门执事李钱,对掌门嘱托阴奉阳违,利用宗门规定设计陷害宾客,品性恶劣,罚没在天剑门所得,逐出山门。” 李钱面如死灰,但没有对此发表异议,点了点头说:“还望宽限几日,好叫我与来接替的人做个交接。” 姚江摆手,让人带他下去。 孟雅君则显得不配合的多,在被带走接受惩罚时推开了对方:“我要见我堂姐,如今宗门事务是堂姐在代为处理,你们不能越过她来处罚我!” 在这个时候提孟雅虞,他蠢得连夜狩都摇头。 第30章 你想不想当代掌门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从孟雅君出现起,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免提起他的堂姐。 因为以孟雅虞的资历,代替掌门主持门内事务本就不够格(事实上,她去蓝雨峰教书就是去刷资历的),摊上这事对她的影响会非常严重。 别人完全可以传流言,说她还没有当上掌门就有族人仗着她的势想逃脱惩罚。 加上孟雅君也是掌门弟子,这个流言会进一步变成他们孟家想要把天剑门经营成家族产业。 到时候孟雅虞将会没有底气再暂代掌门事务,也会彻底与掌门这个位置无关。 戒律堂一向持中立态度,不掺合这些事,所以只就事论事,没有将事态闹大的意思。 霍灵三人则是觉得目前最重要的是洗清嫌疑,攀扯别人容易被怀疑用意。 良久,姚江长老淡淡道:“那就请她过来。” 随便吧。 门派已经乱成这样了,他也懒得考虑太多,照往常那样一视同仁便是。 弟子们互相看了眼,也不敢当着姚江的面推脱,最边上的人视死如归地去了。 孟雅虞从繁重的事务中抬头,反应了一会儿弟子所说的事情,扶额道:“我算是听不到一个好消息。” 一听就是坏消息中的坏消息。 她也没想得太深,只觉得是自家堂弟在这关头还给她惹祸。 怒气冲冲地去了戒律堂。 等见到那儿的一堆长老和被抓住的外宗人,才反应过来其中的利害。 孟雅虞这两天被这些所谓的长辈明里规劝阻拦,暗里打压使绊子,心中烦闷,也懒得与他们周旋,直说道:“对待门内弟子,戒律堂执法向来可以自行决断不请示掌门,为何还要唤我来?” “姚江长老是怀疑我授意孟雅君做这种事?” 姚江长老还没说什么,孟雅君就不满了起来:“我既是你的堂弟,又是你的小师弟,于公于私,你不都应该过来了解情况,再判断姚江长老给我的处罚是否合理吗?” 孟雅君对孟雅虞谈不上尊重。 他们两个都算是孟家的嫡系,但他父亲更得祖父的看重,当了家主。 他是父亲成为家主的当年出生的,因此受尽宠爱,也被父亲想办法塞进了天剑门掌门的门下。 孟雅虞作为大师姐,性子太过刚强,不懂变通,于庶务上也不太行。 掌门便培养他这方面的才能,希望他日后能辅佐大徒弟。 但他自认为是更受掌门看好,在孟雅虞成为代掌门后心里生出许多不忿。 在孟雅君看来,孟雅虞只是出生比他早,天赋比他好些,别的什么都比不上他。 所以,他其实是故意提到她名字的。 “但凡你能将宗门看得比私欲重,师尊之前也不会收了你的权,将你派出去。” 孟雅虞平静地看着他:“你拿宗门禁地来设计陷害别人,是为不忠,姚江长老罚得再重也不过分。” “我被罚,你难道就能好过了?你不怕没法和我爹还有师尊交代?” 孟雅虞:“我首先得给天剑门上下一个交代。如果你犯错的底气是我,那我要告诉你,你大错特错。” 孟雅君欲要说什么。 她立刻说出后半句话:“如果你执意不肯受罚,我会将你逐下山,待师尊醒来后请他为你除名。” 孟雅君脸上浮现怒意,却没敢再说什么。 等他被带走后,兰星真人和若淳真人皆凑上来“安慰”,赞扬孟雅虞的大义灭亲,说她的家族和师尊必然会理解她云云。 “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孟雅虞打断了他们,“如今的天剑门,所缺的并非是我这样不够聪颖敏锐的代掌门,深谋远虑,在弟子中拥有更高威望,对门派付出更多的人,才更有资格,更有能力带领大家走出这个多事之秋。” 几位长老听得直点头。 身为主峰峰主的兰星真人和若淳真人更是眼藏期待,开始走谦虚流程,劝她不要妄自菲薄。 “我不能拿宗门的未来开玩笑。” 孟雅虞神色慎重。 两人于是准备改口承诺自己将统筹全局,让那些危害宗门之人付出代价。 然而孟雅虞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感到猝不及防。 她:“我要请林芜师姐出来主持大局。” “啊?”兰星真人险些没有做好表情管理,故作担忧的双眼里满是凉意,“放二十年前,她确实有资格,可她已经缠绵病榻多年,形同废人。这时候让一个废人出来主持大局,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 孟雅虞的脸色立刻冷下来:“此刻主持大局的不是主脉的人,而是您或是若淳真人,难道不是让人看笑话。” 兰星真人被她点破想法,略有些尴尬:“话不是这么说……” “林师侄当然是很好的人选。”若淳真人道,“只是她的身体状况未必能够扛得住,你这几日也该体会到了,操持一宗事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孟雅虞:“师姐如今状态很好,她之前来各峰走动,许多人都见到了,并且依然对她十分推崇。” 兰星真人:“但她如今动不得灵力,若是遇到了刺客……” “您是自信能够在遭遇重伤我师尊的刺客时全身而退?若是要找一个能够防得住所有刺客的人当代掌门,我们为何不去请瞬华师叔?” 所有人一下子噤了声。 因为谁也不能问,不能提及瞬华仙尊如今的情况。 问,就是伤势稳定恢复,随时能拿出大乘期的实力。 “现在说这些话,其实都还太早了。” 孟雅虞突然改了口:“此事我还未问过师姐的意见。不如这样,在师姐答应我之前,两位当中的任何一位能够抓到帮这三人进禁地的内鬼,代掌门的位置就交给对方,如何?” 两位真人深深地看着孟雅虞,像是没有想到她会在短时间内,在这方面会有这样大的进步。 “宗门正处危机之时,她受宗门庇佑多年,也该出一份力。” 不知何时到来的某位太上长老突然说道:“命林芜与若淳、兰星同查禁地之事,以七日为限,能揪出宗门内贼之人便能暂代掌门之职,你若是能将人找出来,你也能继续做代掌门。” 没人反对。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上头的人各怀心事地离开,下头的人忧心忡忡地离开。 霍灵三个人去食堂点了顿大餐压惊,并且相互约定在这七天内当个老实萌新。 如果被抓到了,也绝对不能把彼此供出来。 霍灵抱着这样谨慎的想法,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有人在等她了。 她一惊:“师姐你怎么进来的?” 柳如烟:“师尊的阵法以九数、五行与天干地支为密令,每一个字对应一层不同的阵法,听说你从未被阵法的雷劈过,难道是硬记的?” 靠外挂的某人:“咳……” 柳如烟还以为她是感到羞愧,安慰她:“你刚入门,能布置好阵法已经很不错了,这些日后再细细钻研吧。我带了柄材质极佳的剑出来,你到时候找师尊给你改成适合你的。” 一柄剑被交到霍灵手中。 剑身比寻常的剑要更长,也更宽两分,沉甸甸的像是有几百斤。 清透的凉意从与剑身触碰的地方传遍四肢百骸。 让她精神集中,感知提升。 确实是改成魔杖的绝佳材料! 霍灵:“谢谢师姐!回头我也会留意适合你的礼物的!” 柳如烟见她像是拿到绝佳玩具一样高兴,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你喜欢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急。” “好。” 霍灵想着对方如今也算是天剑门的“内鬼”,便拉着大师姐仔细讲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不必担心,便是瞬华仙尊见到我,都发现不了我的问题。”柳如烟极为自信地说,“倒是你,有把握在假扮林芜的时候不被发现么?” 霍灵想了想,点头:“如果需要,我甚至能够从意义上代替林芜。” 通过某种仪式,她能够从神秘学意义上代替林芜。 但仪式比较繁琐,她也不想彻底成为另外一个人。 柳如烟:“那你想当天剑门的代掌门吗?” 霍灵:“啊?我?” 她连人都不怎么分得清哎……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40 第31章 帮助/夜袭 “林芜不也还活着么?活让她干,你负责玩就行了。” 大师姐的花如醍醐灌顶,打开了霍灵的格局。 她:“那我可以干!师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柳如烟也没客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名单递给她:“这是我准备对付的人,你看有机会就给他们使使绊子。” “好的!” 霍灵让系统把名单录入,然后烧掉名单。 柳如烟见她行事如此谨慎,也更加放心让她自己玩。 “你那两个朋友也不是寻常人,对你也算真心,可以去提醒他们一句,天剑门开始查他们的身世了。” 夜狩登记的时候没填家族,用的人设类似于“从家中偷跑出来,想要独立的小少爷”。 用满是疑点但坦然的表现来掩盖自己真正的疑点。 温良倒是老老实实地用着“普通人”的人设,跟他们相处的时候,一颗灵石都没花。 还明确地表示自己要去当炼丹师赚钱。 霍灵没想到他们会被怀疑身份:“是因为剑冢的事情么?” “不,是因为有长老想收他们为徒。” 霍灵:“哦哦。” 她一来就遇到了老师,遇到的其他人也都有师承,忘了还有这种事情。 送别师姐,霍灵熟练地爬了夜狩和温良的墙头,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两人都不是很紧张。 夜狩:“他们只能查到龙首州的夜氏前段时间走丢了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小少爷。” 温良探头:“你不怕他们请夜氏的过来认领你?” “这个身份是真的。” 温良若有所思:“关于血衣城城主的身世,确实有一个说法,说他出身龙首州的夜氏,没想到是真的,也没想到夜氏还跟他保持联系。” “这也难怪,毕竟你爹是大乘期,夜氏最高也不过是合体初期,而且血衣城在魔道算是名声不错的势力了……” “你果然是百闻楼的人。”夜狩横了他一眼,“有没有人说过你们当面念自己获得的情报很讨厌。” 挖他消息就算了,还告诉他。 温良耸耸肩:“所以我们百闻楼的守备比聚宝阁还严。” 夜狩冷哼:“那你的身份更不用担心了,说不定天剑门还会去百闻楼买你的消息。” “那我得改成一个能卖出高价的身世。” 温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某某仙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怎么样?以天剑门如今的情况,说不定要给我供起来,那我就不用去上课了。” 夜狩给他一个白眼:“那位妻妾成群,又不缺儿子,私生子顶什么用?” 霍灵摸着下巴补充:“不是私生子,而是妾生子,并且因为资质太好而被正室夫人忌惮,被悄悄跟镇上普通人家的孩子调换……” 另外两个人纷纷鼓掌,夸奖她的想象力。 “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今天见到的方青黛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犹豫再三,夜狩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霍灵眼神漂移。 温良调侃他:“怎么了,这回遇上她没叫你小鹿乱撞?” “不,还是会心悸,只是感觉她跟之前很是不同。”夜狩极为认真地说。 “哪里不同?” “更稳重,更聪明,更厉害,更……” “有没有觉得她更美了?” 夜狩下意识地点头,随即意识到对方的意思,绯色爬上雪白的皮肤,恼羞成怒地赶他们俩出院子。 霍灵站在温良的院子,也反应过来刚才的事情,她倒吸一口凉气:“他该不会是喜欢上……方青黛了吧?” “他大概也是这么认为。”温良意味深长地说,“人总是很难看清自己的内心,但对身体的反应感知明确。” 霍灵若有所悟:“就跟那种每次娶小老婆都觉得自己找到真爱的人一样?” “哈哈……比这个情况要复杂一点儿,但本质上差不太多。” 温良没有细说的意思,而是突然说起另一件事:“林芜的情况你我都看到,她的状态不可能支持她出来走动,所以之前那个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林芜一定是假的。” 霍灵:“咳咳……” “所以是你假扮的?” “呃,这个……” “我来帮你当代掌门吧!” “啊?” 霍灵感到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乐子人快乐屋。 她还是太保守了。 温良也将一份名单塞给她:“这是内鬼的名单,刚才兰星真人出价到八十万极品灵石我都没卖,免费给你。” 说着,他又吐槽了句:“还拿天剑门来压我,那我更不可能给她了,不然她该怀疑我们百闻楼也掺和了这事儿才有的情报。” 霍灵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们百闻楼确实掺和了呀。 但她看着近在眼前的情报,最终只是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还有这个你也拿着,取林芜的血滴在上面,然后贴身放着,就能抗住绝大部分探查手段。” 霍灵看着手中小小的一枚旧铜钱,有点难以相信 。 温良异常自信:“放心,我已经拿你师尊试过了,就是大乘期也看不出你的伪装。” “好的……” “加油,你只要能成为代掌门,今年百闻楼的年度总结,我把你写在第一行。” 霍灵:“这个就不必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霍灵还有点儿恍惚,感觉今天的经历像是在做梦一样。 正当此时,一柄飞剑直冲她的心口而来,系统发出尖锐的提醒声。 霍灵跳到树上躲开这一剑,有些惊魂未定。 不是因为被这一剑吓的,而是因为她差点儿用火系魔法。 她还打算回去的路上把孟雅君的院子烧了呢,不能暴露自己擅长火系的事情。 抬头看向刺客。 只见对方穿着内门执事的衣服,脸上戴着面具。 她:“你是……混入天剑门的人?” 霍灵在天剑门树敌不多,今天全给送走了。 那就只能是冲着她的身份来的。 天剑门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好,如果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锅很容易就能推到天剑门的头上。 到时候她家老师肯定会以此为由来找茬。 这群人就能够借此真正探查到瞬华仙尊的状态。 就是找来的刺客水平不怎样,等级就比她高一点点,大概是金丹中期的水平。 刺客没有说话,将飞剑召回,握着剑朝她冲过来。 他的动作很小,剑气也控制得极佳。 是不想在得手之前闹出太大的动静,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这正给了霍灵还手的机会。 她将第一次与这个世界修士战斗的兴奋压下去,非常谨慎地选择先开结界。 【名称:雨夜回响 描述:三阶水系魔法,在一定范围内制造雨夜环境,黑夜将隐藏施术者的身影,雨声将完全遮盖施术者的声音,水系魔法威力提升10%。在夜晚使用降低30%施术消耗,在雨天使用降低50%。】 一片乌云笼罩在他们上空,降下细雨。 那刺客刚开始还很警惕地观察了一番雨水,发现只是普通的水,效果也只是遮掩了对方的呼吸声和身影,不由轻蔑一笑。 正经修士谁靠听声辨位啊,都是用神识的。 果然像情报里说的那样,这只是一个初入门的小丫头。 他正准备趁着对方放松警惕,一击解决她,却被眼前的光芒刺得半闭上眼。 漆黑的雨夜被雷光照得透亮,已经落回地上的少女背后竖着难懂的阵法,不停地有雷霆从阵法当中冒出来,声势浩大地朝着他呼啸而来。 刺客看得毛骨悚然。 除了雷灵根修士,没有哪个修士不怕雷的。 他欲要躲开,却发现雷电穿过雨幕,在湿润的空气中发散,交织成一张电网,让他无处可退。 只能祭出防御法器硬抗。 硬抗了整套技能后,雷光在他的皮肤上闪烁,留下焦黑的裂痕,却始终没能让他的血肉炸开。 刺客暴怒,想要腾出手来攻击她,却发现身体被雷电麻痹,难以动弹。 霍灵见这一套连招没能伤到他,也不泄气,继续念咒语。 这次的声势更为恐怖,整座山头都能听到雷声。 巡逻的人一开始还以为是有弟子在渡劫,没太在意,走了一段才想起了这山上全是新弟子,没有需要渡金丹雷劫的。 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朝雷降下的地方奔去。 等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只有一脸受惊的霍灵,和她身前焦黑的人形。 巡逻队的领队:“你是说,他是来刺杀你,你为了自保不慎将他劈成这样?” 霍灵用力点头:“对。” 第32章 当上代掌门 这天还没结束,霍灵又来到了戒律堂。 不过问询的不是姚江长老,而是另一位隶属于戒律堂的内门执事。 或许是因为如今的情况太过复杂,处于风雨飘摇之间的天剑门无法再承受更多的乱子,仅仅一日之内,天剑门对霍灵的态度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非常客气。 不想跟她沾边的那种。 “可以解释下你方才在与刺客打斗时使用的雷法么?根据学堂那边的回复,你应该是水灵根才对。” 霍灵:“我不是单灵根,是雷水风三灵根。” 众人:??? 他们脸上出现同款疑惑,纷纷怀疑自己是不是加班太久,导致脑子不清醒,以至于出现如此离谱的幻听。 霍灵见他们不信,指尖在空气中轻点,制造出雷球,水球和风眼。 “这样应该可以证明吧?” 在她的印象中,雷灵根和风灵根都是比较少见的灵根,拥有者一般都挺厉害。 这些人感到震惊,大概是因为觉得她的灵根太厉害了! 那内门执事看不清她的底细,额头冒汗,还是去后头请示了姚江长老。 姚江眉头皱起,过了会儿又松开,用冷淡的语气说:“这有什么好震惊的,她本是没有灵根的凡人,冷观仙尊有本事让她步入修行,自然也有本事给她装两个变异灵根。” 他嘴上对冷观仙尊的行为嗤之以鼻,心里却是有些眼热的。 谁家里还没几个难以修行的晚辈呢? 若是能造出如此天赋绝佳的苗子,岂不是会令家族世代昌盛? 那内门执事也面露羡慕,恭敬地告退。 霍灵大概交代了下遭遇刺客的经过,连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蓝雨峰都没说,就被轻易地放走。 临走前,对方还承诺说尽快调查清楚,给她一个交代。 那被她劈得焦黑的刺客还活着,大概会吐露一些事情,只是给她的说法大概率和实情不相符。 没关系,她还能假扮林芜。 在成为代掌门候选人之后,守在山谷的人已经撤走,各种监控法器阵法也都撤了,霍灵很轻易地上了山,顺着半山腰的山洞进入山谷。 林芜非常养生地喝着热水。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霍灵戴着自己的尖顶帽子走进来。 她今天穿了全套的魔女流行装扮,除了帽子,还有赤色的衣裙与小高跟。 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芜抬头:“您的心情看起来也不错,比以往要更从容一些,看来,事情的发展正是您希望的那样。” 霍灵没有在意她的试探,悠然地坐在桌旁。 她:“已经有人进过剑冢了,他们也见到了守剑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芜:“您是说,除了被抓到的人,还有其他人混进了剑冢?” “即使被抓到了也无事,有些消息并不需要人亲自带出去。”霍灵面不改色地捏造着,“守剑人并非像外界猜测的那样,是一位隐藏不出的大乘期。” “也就是说,如果你的师尊再不出现,天剑门将被视为没有大乘期战力的宗门,那把天剑,也将成为天剑门的催命符。” 这段是温良跟她说的。 也是天剑门目前的主要危机。 天剑门还有那么多合体期,其他宗门就算眼热天剑门的资源,也不会轻举妄动。 但若是“天剑”,就连大乘期也难以抵抗它的诱惑。 没有不想成为真正“仙人”的仙尊。 而天剑自仙界落下,在世人看来,它拥有帮助飞升的神秘效果。 就算没有,也是一把实打实的仙剑。 而大多数修士都用剑。 林芜对此心知肚明,她面上的轻松不再,微微叹息:“我还在外行走时,无人不因为我天剑门弟子的身份敬我三分,短短时间,竟落到如今的地步。” 霍灵:“在很多人看来,这都是因为你。所以如果无法当上代掌门,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林芜:“……” 她想反驳两句,又觉得没有意义。 争论是非向来没什么用,人做事凭借主观,那些长老确实会这样认为,并且会以处罚罪人的方式来处罚她。 “您是想当这个代掌门?”她问起对方的目的。 霍灵:“对,而且要尽快。这 张是卧底名录,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如何在合适的时间让他们暴露。” 林芜接过名单,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说不失望是假的,她原本以为,在掌门遇刺,天剑门彻底戒严后,这位不会再来这里找她。 那样她获取代掌门的权利后,找个理由在这里办公就行。 结果还是没法真正地将权利拿到手中,还得帮对方。 霍灵:“啊,对了,之前来通知你参加代掌门选拔的人,有发现你不是之前离开的雪寂峰的‘林芜’吗?” 按照两人的约定,如果有人发现霍灵是假扮的,她们的交易就算终止,她得告诉林芜另一条治好灵根的路。 林芜垂眉:“如果有,我在见到您的时候就会告知的。” “你也不必伤心,很快就会结束的。” 再不结束,霍灵都不敢想,自己要在天剑门混到什么地步。 林芜的效率极高,七日的限定时间还未过去一半,她就抓到了一大半的内鬼,另外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她多。 现在也不是内斗的时候,所以她顺利地成为了代掌门。 霍灵也顺利地安排系统去听课,自己坐在掌门办事的大殿工作。 实话说,完全不懂。 但并不妨碍天剑门按照原本的轨迹运转。 温良给了她一本《捭阖之道(补充版)》,上面有写作为领导该如何与下属交流。 开篇还有极简版的说话模板。 “这些事情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你看着办”“事情做不好以后就别再做了”等等,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分外好用。 当然,没有出大乱子的原因,还是在于兰星真人、若淳真人和孟雅虞都各自管着本峰事务,不叫她插手。 至于外峰另外三个主峰,向来就是自治,然后把公文放到掌门桌上。 她不看也不耽误事儿。 代掌门的主要任务,就是统筹全局,连接上下,准备应对外敌和处理一些突发状况。 而这些事情是不需要熟练度,也没有固定的处理流程。 她完全可以自由发挥。 霍灵的方案就是:有麻烦派师姐名单上的人去,没有麻烦就制造麻烦让这些人去。 名单上的人基本都是天剑门的高层,她这么安排,也没人怀疑她。 唯一让她感到困扰的,是有些分不清同性别外表又同龄的人。 天剑门的剑修都很喜欢穿白衣。 哪怕不穿制服,他们也是一身差不多的白衣,配一把古朴的长剑。 而且都很喜欢白发。 自诩长辈的,还喜欢整差不多的长眉和长胡子。 她一眼望过去,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担心穿帮也不敢带系统。 每次开会都非常紧张地背座次表,生怕自己喊错了人。 或许越怕什么来什么,担心的事情终究会发生。 这天,天剑门某处禁地丢失了一只被镇压多年的分神期妖狼,天剑门开了一场紧急会议。 炼丹峰的木横长老对妖狼的妖丹和妖血很感兴趣,炼器峰的霍焦长老对妖狼的牙齿和皮毛很感兴趣。 两个人分别找了相熟的分神期长老交谈,希望对方能够参与围剿妖狼,好替自己开口要材料。 其他人表示理解,便让他们两个坐在前边继续谈。 也就是说,除了前面的几位大佬,后面的座次全都乱了。 最后才来的霍灵对此全然不知,直接宣布会议开始。 第33章 代掌门英明啊 霍灵一出来,就遭遇了众人的针对。 某长老:“代掌门不是自称已经抓住了所有内贼么?为何还会有这种祸事?” 霍灵在小本本上记对方一笔,并说:“我所抓住的,是其他势力派进天剑门潜伏的贼人,但若是有人收受贿赂,给贼人大开后门,就很难抓到。” “毕竟,我总不能因为别人收到重礼就把人抓起来吧?如果真是如此,在座的诸位,可有人能幸免?” 众人皆不言语。 他们是位高权重,是修为高深,是不缺好东西。 但越是如此,收礼越是收重礼。 “负责禁地的人已经交由戒律堂审问,尚未有结果。当务之急是将那妖狼重新抓回来。” “那妖狼被镇压多年,凶性未减,还对我们天剑门怀恨在心,贼人将这畜生放出来,必是想闹出乱子。” 霍灵听到他们的讨论,不多的良心开始担忧起来。 这狼要是咬面前这群人,她拍手叫好,但要是去咬那些修为低下,没有反抗力的无辜弟子,她就有些不忍心。 她:“门内可有发现它的踪迹?” “根据卜算和查探,妖狼如今在青竹峰的后山疗伤。兰星真人已经开启了青竹峰的阵法,它若是强行逃走,必将再受重伤。” 青竹峰是青檀峰的附属峰,原先养着兰星真人的灵兽,后来那灵兽突破失败而亡,便留给它的后代居住,没什么人。 “好。”霍灵放心了一些。 “代掌门准备派谁去收服妖狼,还是真贯长老和宗端长老?你近来总是派二老去做事,一刻不肯叫他们歇啊。” “您说的什么话,单是他们没有歇过吗?大家这段时间都没有歇,宗门正值危难之际,我们这些人不顶在前面,难道要在后方饮酒作乐吗?” 霍灵熟练地发表了一番道德绑架的话术,并说:“既然您十分心疼两位长老,那这次就让您去了。” 身为炼丹师的木横长老:“让我去?!” “为何不能是您?我天剑门人人可为战,您也有分神期的修为,不该怯战才是。” 霍灵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指着附近一位膀大腰圆,看着就很有力量感的长老:“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也请这位长老与您一同前往。” 炼器峰的霍焦长老:“我也去?!” 霍灵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刚准备改口说继续派真贯长老和宗端长老去,又听到两人身旁的长老先后开口。 “妖狼凶狠好战,一股疯劲儿,即便是两人合力也十分危险,恐怕要耗掉不少法器丹药。” “是啊,还可能受伤,这损失……” 霍灵一听是要好处,当即无所谓地说:“以二位的安全为重,直接将那妖狼击杀便可,妖狼算作两位的战利品,你们自行分配。” 她是不打算拿天剑门一点好处的(师姐给的剑除外),免得这群家伙把他们难关门与那些前来争夺宝物的家伙混为一谈。 木横和霍焦两人沉吟良久,选择答应。 他们斗法水平不如其他分神期,但宝贝多,二人合力去杀一只被镇压多年的妖狼,成功率不低。 分神期的妖兽可不常见,他们还指望它身上的材料能帮自己突破境界呢。 错过了这次,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达成共识。 意识到座位可能有些问题的霍灵强调了两句“要加强宗门的安保工作”之后,迅速宣布散会,然后跑路。 木横和霍焦回去清点了一番家当,掏了几件压箱底的宝贝,自以为准备完全,便兴冲冲地朝着青竹峰去了。 青竹峰。 近十米高的妖狼像只狗一样趴在地上,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它的身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呼吸间可以看到内脏的蠕动,却没有流下一滴血。 少女没有握剑的那只手轻轻地拍在它的头上:“你也是分神期的妖了,怎么还如此野性难驯,非要把你打得半死了才肯低头?” 妖狼呜咽两声,讨好地蹭她的手。 “你也是可怜,被那炼妖塔镇压这么多年,别说化形了,如今连人话都说不得。嗯……他们大约是觉得,这样就能将你当做畜生对待而非妖修。” 妖狼险些绷不住,眼中的杀意难以遮掩。 “但你还是很聪明的,知道出来之后要找地方疗伤,也知道打不过我就要装乖狗狗。” 妖狼:“……” “我在这里也过得不大好,你我的仇人有重复的,所以我会帮你一把。” 少女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瓶丹药,刚一打开,泄出的丹香就让妖狼产生了迷醉的情绪。 “这颗丹药能够在一炷香内治好你的所有伤势,代价是之后十年,你得当一只普通的 狼。要吃么?” 妖狼有些犹豫。 普通的狼,那可是连最低级的妖狼都不如。 少女幽幽地说:“青竹峰的阵法已经开了,很快就有天剑门的人来杀你,你现在的状态,不也跟凡俗的狼一样好杀么?” 妖狼呲呲牙,最终还是选择低头,张着嘴任由她将丹药丢进来。 “待会儿人来了,你将为首的两人杀了,我就帮你逃出天剑门。” 妖狼点点头,答应了这场交易。 于是等木横和霍焦赶到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就是状态恢复到巅峰的分神中期妖狼。 他们刚开始还不知道,竟当着妖狼的面开始商量如何分割它的尸体。 妖狼暴怒,仰天怒吼一声,抬起前腿一挥,数道爪影飞向他们。 两人悚然一惊,当即祭出压箱底的法宝。 但他们脚下的青竹峰阵法突然光芒大盛,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所有的法器都失效了!而且也不能飞在半空! 木横见状不对,立刻吞服强行提升灵力的丹药。 丹药还需时间消化见效,妖狼趁机激发血脉天赋,身形变得如小山一般,又利用地形优势,朝着他们一跃而下。 被镇压多年的恨意,被觊觎身体的愤怒,作困兽之斗的孤勇,这些情绪在妖狼的心中爆发,使得他发挥出超常的实力。 山林是狼最佳的狩猎场。 而前来狩猎狼的猎人无法使用猎枪,四肢也不算有力,只能变作它的猎物。 木横两人很快变成破碎的尸体,逃窜的元婴则被妖狼吞进了肚子。 没有走远的柳如烟再次回到现场,有些惊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怎么不是真贯和宗端,而是他们?” 她还以为小师妹这次依然会派那两个人来。 所以在听说有分神期的妖狼出逃后,才赶来此地设局。 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一个炼丹的一个炼器的,怪不得结束的这么快…… “杀,杀错了?” 吃了分神期元婴后恢复说话能力的妖狼发出心虚的声音。 吃错人了,答应它的事情还能算数吗? 天剑门还有那么多合体期,随便哪个拦它一下,它都是死路一条。 柳如烟:“算了,他们也不算无辜。我答应你的事情依然算数。” 将方青黛的身体培养成蕴养灵根的容器,导致她在金丹期就出现不适症状,这俩人功不可没。 她捡起两人的储物法宝,神识探进去,有了意外发现。 “师妹当上代掌门我没能出多少力,幸而有机会帮她继续坐稳这个位置……” 柳如烟微微一笑,将储物法宝磕在妖狼的牙齿上。 储物法宝被磕坏,里面的物品撒了一地。 她一个眼神也没有给这些宝贝,带着缩小身体的妖狼离开。 霍灵扮演的是一位体弱多病的病人,所以等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会。 她先是震惊于自己居然派了炼丹师和炼器师去打怪,又震惊于众人对她的吹捧。 “代掌门果然明察秋毫,竟一眼看出这两人包藏祸心,骗他们去击杀妖狼,让他们去踩魔修准备的陷阱。” “代掌门说有人收受贿赂帮助外人,我还以为是推托之词,未曾料到他们竟真是这种人。” “呵,说什么自己觉得在天剑门内不受重视,被人排挤,宗门对炼丹炼器两峰一向优待,每年给他们峰批的钱都是其他主峰的十数倍,御兽峰都没有说什么,他们倒不满起来了!” 霍灵听着听着,竟也自信了起来:“诸位谬赞。” 没错,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英明有远见! 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要派这俩人去的! 第34章 瞬华仙尊出关 霍灵的快活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瞬华仙尊出关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天剑门三天一小乱,五天一大乱的,化神分神都死了好几个。 合体期的太上长老也有几个出现了“旧伤复发”“心魔加重”等严重情况。 他再不出来别人就要怀疑他死了。 由于已经对他跟两位徒弟之间的爱恨情仇有比较清楚的了解,霍灵准备激流勇退,在名声最大的时候退出舞台。 但没想到她还没有来得及脱下伪装,瞬华仙尊就跟风一样冲到她的面前。 她:“……” 救命! 好在来到她身边的瞬华仙尊跟个哑巴一样, 瞬华仙尊被打断疗伤,强行出关的时候,听到了令他无比震惊的三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他的大弟子成为了代掌门,带领天剑门度过了多次危机,抓出不少可疑之人,使得宗门还能勉强保持运转。 第二个消息是他的小弟子也成了门派里的中流砥柱,获得机缘,于不久前成功突破元婴期,目前是戒律堂的二把手。 第三个消息,是他的两位弟子配合默契,关系融洽,共同进退。 听起来就像是做梦一样。 当看到精神还不错的大弟子坐在卷宗旁,偏头聆听弟子汇报时,瞬华仙尊更加觉得自己在做梦。 在许多年前,阿芜也是这样坐在椅子上,耐心地听着年幼的师弟向她倾诉心中的不解。 散漫,无奈,又游刃有余,如随时能展开遮天之翼的鹏鸟在聆听幼鸟的稚言。 而不是像后来那样,太过温柔,太过小心翼翼。 瞬华仙尊极为触动,不敢靠近分毫,怕这场梦醒过来。 但他的目光又太过强烈,让人难以忽视。 最终,向霍灵汇报的弟子说完了该说的话,忍不住偏头看过去。 霍灵也不好再装瞎子,扭头看向瞬华仙尊,然后“震惊”地站起来:“师尊,您怎么来了?” 瞬华仙尊:“我来……看看你,听闻你最近很是辛劳,你身子不好,莫要勉强,多休息。” “……” 作为局外人,霍灵都感到无语。 这时候劝代掌门休息,他是对面宗门派过来害她的吗? 她忍不住发出灵魂的质问:“掌门师伯遇刺重伤,昏迷至今,师尊可有去看过?” 他略有些尴尬地答:“还未。” “您去看看吧,师伯伤得不轻,炼丹峰上又查出来叛徒,他不知何时能醒。” 大概要到大结局才醒。 她想。 瞬华仙尊说不出拒绝的话,又看了她几眼,方转身离去。 “你说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霍灵打发了来汇报的弟子,火速前往使用公权搞的秘密基地,找来自己的小伙伴说明情况。 小伙伴指温良和夜狩。 夜狩是在某次排查的时候露出了马脚,被霍灵遮掩过去,才发现了她的问题,随后被强行拖入这个小组。 她:“真是奇怪,他不是爱林芜爱到置宗门于不顾吗?怎么连我是假扮的都看不出来?” 温良:“越是爱一个人爱的不可自拔,就离看清对方越远,所以才有那么多难以置信,撕心裂肺的背叛。” 夜狩:“林芜有句话还是说的很对的,装傻的人远比傻子多。” 人总是难以摆脱“自以为”。 霍灵若有所悟:“也就是说,我的表现符合了他的幻想,所以他对我的身份深信不疑?那岂不是谁都可以是他心中的林芜?” 那还算爱一个人吗? 温良:“说得好,所以接下来交给我演。” 霍灵和夜狩:? 他:“要是你被发现是假扮的,他恼羞成怒,要将你当场打死怎么办?让我去,我还能抗他两剑,你们到时候喊自己家长来捞我就行。” 霍灵忍痛割爱:“既然你想,那我就把这个机会让你好了。” 夜狩痛心疾首:“想不到你居然有这种癖好。” 某情报贩子的话,他们是一句都不信的。 “……唉,还是以前的你们比较可爱。” 温良摆摆手, 从胸前掏出一本册子,摊到他俩面前:“这是冷观给我寄的锦囊妙计,说是能够帮助我们将瞬华玩得团团转。他们俩是老交情,冷观应该没有吹牛。” 夜狩忍不住说:“他们俩是老交情,还做这种坑人的事情?” 温良淡笑:“亲兄弟还有恨不得对方死的呢,何况是早就分道扬镳的朋友。” “他们俩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典范了,只是恰巧生在同一个时代,又恰巧同样站在山巅,便生出了能当知己的错觉。” “那瞬华仙尊对朋友也跟对所爱之人一样,全靠幻想咯?幻想被人亲手打破之后,便恼羞成怒,作出耻与为伍的可笑样子。” 霍灵随意点评着,翻开了成册的“锦囊妙计”,发现里面详细地写了实施方案。 他们每个人都有戏份。 剧情跌宕起伏,精彩至极,看着就刺激。 夜狩看了一眼后表示强烈抗议,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因为温良说“你这样也算是还了方青黛的因果”。 虽然平时一副闲散人士的模样,但某人身为百闻楼的副楼主,可谓是手眼通天。 他居然真的让一位仙尊来认领了自己当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这位仙尊名为云恒仙尊,来历神秘,据说第一次为世人所知时便已是大乘期,为人却极有烟火气。 喜好享乐,热衷权势,妻妾成群。 霍灵和夜狩一致认为他是收了好处才当的这个便宜爹。 不管有没有收到好处,云恒仙尊的态度都挺像那么回事。 在这个天剑门已经沦为其他势力眼中肥肉的节骨眼,他带了一份不轻的谢礼正式登门,感谢天剑门对“儿子”的照顾。 并表示:“说出来不怕诸君取笑,我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一时不好将这孩子接回去。” 温良用着林芜的脸,那个端庄大方的气场,比本人还要真三分。 他面不改色地说:“温良师弟虽然还未被哪位长老收为弟子,但他通过弟子选拔,已经是我天剑门的内门弟子,自然是要在天剑门内继续进修的。” 周围一同陪客的长老对他投来赞赏的目光,跟着附和:“对,我们有好几位长老都有意向收他为徒,只是门中近日比较忙碌,他也还未从学堂节课,没来得及问他的意见。” 这话倒也不全是场面话。 新生中数夜狩和温良这两个假萌新的天赋最高,即便温良成天逃课,还扬言要当炼丹师,也依然有人想收他为徒,将他“引回正道”。 云恒仙尊面露喜色:“能在天剑门为我儿寻一位良师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知是哪几位长老有意?” 众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为难。 仙尊亲自上门送礼,希望他们能给儿子作个好安排。 化神期以上都被称作长老,他们要是随便找个化神期分神期的长老把人收了,只会叫人觉得敷衍。 但是要说够格,他们目前只有瞬华仙尊够格。 而瞬华仙尊现在只是表面看起来无碍,实际上并不能动剑,他那个魔怔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再教一位徒弟的。 “其实,师尊他一直希望有人能够传承自己的衣钵。” 某代掌门突然发言,嗓音三分伤感三分无奈四分暗藏期待:“我当年受了伤,修为再不得进,师尊便对师妹要求十分严格,却没能考虑师妹的感受与想法,因而生出许多误会与矛盾,惹得师妹不肯原谅他。” “若是再有一位师弟入门,说不定能缓解一二。” 因为怕云恒仙尊发现问题,瞬华仙尊并未出面,而是让已经成为代掌门的大弟子来代表天剑门迎接。 众长老又是互相对视,纷纷点头,觉得这个主意好。 甚至还有要代掌门代师收徒的。 结果云恒仙尊来了句:“那我直接带犬子去拜见?” 他们:“不不不……” 扮演温良的身外化身适时开口:“可我不想当剑修,我要学炼丹。让夜狩去给尊上当弟子吧,他是冰灵根,在剑道上也很有天赋。” “夜狩?”云恒仙尊投来询问的眼神。 温良隆重地介绍了霍灵和夜狩这两位小伙伴。 “他们两个是我来天剑门之后交到的朋友,这位是冷观仙尊的关门弟子霍灵,目前在天剑门进修,这位是夜狩。” 云恒仙尊看霍灵的眼神有片刻古怪,随后态度更加热情。 “既然他们都是你的好友,那本座也该给他们一份见面礼。”他走上前来,往霍灵手中塞了一份包装精细,一看就是送给女修的礼物。 接着,又看向夜狩,说:“若冷观仙尊真的愿意再收一位弟子,我愿意替这位贤侄送一份拜师礼。” 一位长老:“那令郎……” 云恒仙尊摆手说:“他既然想学炼丹,那就与天剑门的传承无缘,便如这位小仙子一样,在贵宗进修,日后我再为他寻一良师。” 意思是想将仙尊弟子的名额给夜狩。 众长老又是一番对视,竟直接替瞬华仙尊答应下来。 在这种时候,一位大乘期仙尊愿意与他们门派结下善缘,无异于雪中送炭,绝不能错失机会。 至于瞬华仙尊的个人意见,他们这群人都是长辈,用长辈的身份劝劝他便是。 第35章 剧本 让装了方青黛灵根的夜狩给瞬华仙尊当徒弟。 是冷观计划中的一部分。 霍灵三人一致觉得,在“杀人诛心”这条赛道上,此人没有对手。 计划推行远比他们想象中容易。 因为瞬华仙尊在看到天剑门如今的情况后,感到非常内疚。 尽管他并不想再收徒,也为了能让宗门多一份助力,而答应下来。 云恒仙尊当然不可能真的帮天剑门,送了一份重礼后,便高调地离开。 天剑门这边有些不满,但毕竟人家也没承诺什么,不好强行将人留下(实际上也没本事)。 只能安慰自己,云恒仙尊的儿子还在他们这里,真到了危难关头,对方不会不管。 夜狩拜完师之后,只拿到一本高级剑法和几句勉励。 很显然,瞬华仙尊并没有心情耐心地教导一位新的弟子,而是一看到他就想到某位长辈说的“你当初要是收的都是男弟子就不会有这些破事”。 叫他尴尬不已。 他跟两位弟子的事情,天剑门的上层早就心知肚明。 之前装作不知,是给他这个仙尊面子。 现在大家对他都有怨气,很难控制自己不阴阳他两句。 而这种情况,正是霍灵他们想要看到的。 完成了身份上的转换,他们很快开始了计划的第一步。 由夜狩出演“二师姐的小迷弟”,温良一人饰两角,分别扮演“黑化白莲大师姐”,以及“追求方青黛的仙尊之子”。 是的,他们俩都要假装喜欢方青黛。 而霍灵则负责扮演方青黛的对照组——自恃出身,作天作地的大小姐。 剧情上,她在难关门的时候,就因为灵根问题跟方青黛有矛盾,来到天剑门之后,又因为自己的两个小伙伴都不跟自己玩,而是围着后者转而心生恼怒。 新仇旧恨相加之下,她跟“方青黛”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 夜狩忍不住说:“这种理由真的有人信吗?” 霍灵和温良异口同声地说:“这很合理。”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由于夜狩和霍灵的演技没有到温良那种可男可女,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们刚开始演的时候都很磕绊。 夜狩每天跟在“方青黛”的身后,好似一个冷脸的变态跟踪狂。 霍灵没能把握好“骄纵”的度量,在学堂跟重新回去上课的孟雅虞公然叫板,课后却获得同学的一致称赞,并得知他们其实也忍孟雅虞很久了。 也幸亏他们有温良这个指导老师,很快调整好状态重新开演。 夜狩早上去找名义上的二师姐问剑道相关问题,中午让对方演示剑法,下午和晚上跟着对方一块去抓可疑人士。 霍灵早上在学堂怼先生,中午抓不知道是谁的灵兽去食堂让人炖了,下午在演练场殴打内门弟子,晚上出门瞎逛,给人找茬。 两人不仅表演自然许多,并且心里还很 暗爽。 过了一段时间,见时机成熟,他们为瞬华仙尊的出场,准备了一场大戏。 利用林芜的关系网,霍灵联系到一位与方青黛久有矛盾的亲传弟子。 这位弟子名叫陆苓,也是掌门的弟子,还是一位合体期太上长老的重孙女,天剑门有名的仙二代。 更是林芜的头号迷妹,比孟雅君都要先被掌门派出去做任务,因为天剑门动乱才被她的太爷爷召回。 在仇视方青黛的那一批人中,她是最跳的那个。 也是她将“方青黛喜欢自己师尊”宣扬开来,导致那师徒俩的关系更加糟糕。 陆苓最近心情其实不错。 她最喜欢的林芜师姐当了代掌门,太爷爷不再拦着她与师姐来往。 唯一不满的地方,就在于方青黛那种觊觎自己师尊的家伙居然能够进戒律堂,还在姚江长老犯错之后趁机拿到了话语权。 陆苓本来想找师兄们帮忙,将那个女人赶出戒律堂,把戒律堂握在掌门这一脉手中。 师兄却怒斥她不懂事。 “掌门一脉不可主管戒律堂事务,这是老祖定下的规矩,休要胡闹。” “自从方师妹进了戒律堂,宗门内秩序井然,再无宝物失窃、弟子遇害等案件发生,混入宗门之人也尚未来得及实施恶行就被抓获,师妹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莫要添乱。” “如今林芜师姐都与方师妹暂时放下恩怨,携手共进退,你又何必那样容不下方师妹呢?” …… 陆苓愤然回到屋中,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推到地上,恶声恶气地说:“变了,都变了,从前一个个在背后奚落那贱人,怎么现在说起来都是‘方师妹’了?” “陆姑娘怕是不知道,她如今很是受你的师兄们欢迎。” 霍灵穿着自己最黑的一套衣服,优雅地走进屋子里,并抬起下巴,面露三分讥讽:“不仅是你的师兄们,还包括很多其他男人,都围着她在转。” 陆苓怒骂了两句“狐狸精”,又不爽地看着她:“再如何,也是我们天剑门内部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外人不爽。” “我对你们天剑门的纠纷不感兴趣,主要是不爽她这个人,不能接受她夺走我的朋友。” 霍灵煞有介事地说着。 按照从书上学来的技巧,一步步地说服陆苓与自己合作陷害方青黛。 陆苓实在是很好骗。 一听到“事成之后,方青黛不仅没法继续在戒律堂待,还会被重重处罚”,她就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 连细节都没太问。 问就是有被揭露后还有人捞自己的底气。 霍灵所说的“合作”也非常简单。 就是利用戒律堂的漏洞,伪造出有人刺杀代掌门的迹象,然后将这件事定义为“方青黛对林芜怀恨在心,故意放贼人进来行刺”。 陆苓听完之后很兴奋,又有点儿犹豫:“不会真的伤到林芜师姐吧?” 霍灵满口保证:“当然不会,我也没那个本事啊。你只需要找到代掌门所在大殿附近巡逻看守的缺漏,剩下的全交给我。” “好,我这就去安排。” 在天剑门中,身份比修为更重要。 所以陆苓的特权大的可怕。 她即使跟在巡逻队伍的后头,扯着他们问些有的没的,他们也只能忍受。 探查了一下午,终于让她发现了巡逻的漏洞。 陆苓兴奋地将消息传讯给霍灵,却没有就此撒手,而是躲在附近看情况。 没过多久。 大殿里果然传出来金戈之声。 笑意爬上她的脸,陆苓假装急切地混进人群,朝着大殿赶过去。 却见自己的“林芜师姐”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地上丢着一把凶器,正是方青黛的佩剑。 第36章 质问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掌门一派率先问责戒律堂。 “上次掌门遇刺,你们说是内贼所为,难以预防。但宗门里抓出来上百个内贼,也没见谁承认自己刺杀掌门。” “这次代掌门也遇刺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戒律堂则表示出问题的是负责巡逻的执法堂。 “虽说因为宗门有大量外人混入,我们戒律堂和执法堂合到一块行动,但各处大殿的看守一直是执法堂在负责。” “我们戒律堂向来是处罚违规之行,这种驻守巡逻的事情不归我们管。” 执法堂也有话说。 “我们都是听命行事,天剑门如今的布防,都是节律长老、代掌门还有诸位长老一起在会议上决定的,我们是按照章程办的啊!” “对啊,我们可是一刻也没有懈怠,担心巡逻队伍混入其他人,可是一个人的假都没批过!” 大家互相推锅了半天,最终一致决定先救人。 一位长老小心翼翼地将代掌门从地上扶坐起来,正打算探入灵力查探伤情,就听到赶过来的方青黛疾声阻止:“住手。” 他一惊,竟真的止住灵力。 由于凶器是方青黛的佩剑,她现在属于重点嫌疑人。 大家对她的态度称不上好。 立刻就有人出声质问她:“你这事何意?若是耽误了代掌门疗伤,你担得起责任吗!” 问话之人显然忘记了他们为了推卸责任拉扯半天,没有去救人的事情。 方青黛冷笑一声:“诸位难道忘了,之前掌门师伯遇刺,师姐的佩剑也在现场,姚江长老要查探她修为时,师姐是怎么说的?” 他们当然没忘。 毕竟不是谁都敢开口让分神后期修士给自己陪葬的。 扶着代掌门的人立刻收起了自己的手。 “她的身体不能遭受外人灵力的刺激。”方青黛语气淡淡,“未免将师姐治死,以致于死无对证,要我给她陪葬,还是请冷观仙尊亲自来治吧。” “说得倒是轻巧,那仙尊是随叫随到的吗?” 霍灵冷不丁说:“我帮忙问下师尊他老人家有没有空过来吧。” 众人一惊。 “你什么时候来的?” 霍灵其实早就来了,只是方才在捂陆苓的嘴,警告对方这时候暴露就玩完了。 她一脸无辜地说:“我本来在学堂上课的,先生课讲到一半便匆匆离开,我好奇之下跟了过来。” 她口中的先生,自然是孟雅虞。 孟雅虞把代掌门的位置让给林芜,但掌门一派的人还是只认她,所以她的消息仍旧灵通。 被众人看着,孟雅虞神色一僵,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让师姐醒过来,抓住凶手才是要紧的。还请你联系一下冷观仙尊。” 霍灵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自家老师打了个远程通讯。 这次对面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背景,冷观也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脸,像一个空巢老人一样坐在难关门的大殿中,桌上摆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和五副碗筷。 看得众人心里发毛。 冷观一见到霍灵,立刻露出笑容:“怎么啦,我的宝贝小徒弟。” 霍灵“嘶”了一口冷气,想说“您是不是被鬼上身了”,又觉得很符合人设。 真是糟糕的认知。 她:“您之前治过的那个林芜遇刺了,看着有点严重,您有空过来看看吗?” “有空,当然有空,为师马上来。” 水镜中的人影瞬间消失,让其他人那句“能顺便来看看掌门吗”卡在半道。 冷观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并将躺在地上的“林芜”带去附近的客房,留下整个大殿给他们探索现场。 霍灵作为他的徒弟,充当助手角色一起过去。 房内只剩三个人。 冷观一巴掌拍在伤者的伤口上,已经像个血人的 “林芜”直挺挺地坐起来,俏脸扭曲地说:“我们那么多年的朋友,你居然下得去这个手。” 冷观:“哎呀,我以为你这么能装,伤势也是假装的。” 温良:“那不能是假装的,万一你家大徒弟没拦住,真叫那些人检查我的伤势怎么办?” 冷观:“听说你取了个名叫温良,怎么,是想假装我失散多年的兄弟吗?” 温良:“哎呀,这不是想假名的时候想起你了么,咱俩一冷一热,多适合当朋友啊。” 两人非常熟稔地拌了几句嘴。 霍灵:“所以他的名字是?” 冷观:“他用假名的时间比用本名多上百倍千倍,假的比真的还真。” 温良:“百闻楼里,越是往上晋升,名字越多。你可以就叫我温良的,朋友。” 霍灵:“好的好的。” 虽然跟老师各论各的有点奇怪,但不用把小伙伴当长辈真是太好了! 冷观:“你们没安排人去喊瞬华过来?” 霍灵:“我以为有人会去通知他,结果没有,这样也好,等他自己发现了肯定会更生气。” 冷观感慨:“仙尊混到他这份上,也挺窝囊的,幸好我是自立门户的,不用讲这么多人情世故,也不用尊敬长辈。” 三个人在屋子里看着大殿那边的调查进度聊天,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十分惬意。 外头,一切证据都指向了方青黛,似乎也尘埃落定了。 但如果要处罚她,就不能绕过瞬华仙尊。 众人面面相觑了会儿,还是派了个人去通知他。 听闻爱徒受刺重伤,瞬华仙尊自然是震怒非常,第一时间赶过来看望。 冷观将他拦在门外,慢条斯理地布置好“治疗”现场,才将他和赶来的一众天剑门的人放进来。 瞬华仙尊冲过去将床上的人抱住:“阿芜,你感觉如何了?” “林芜”虚弱地靠在他的怀里,气若游丝地说:“徒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别说傻话!” 他一顿安慰,越是安慰心中越感悲凉,听到其他人说这一切都是方青黛做的,便越是愤怒失望。 “逆徒,你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了!你眼里可还有天剑门,可还有我这个师尊。” 柳如烟将方青黛平时被他苛责的模样学了十成十。 倔强,失望,强忍着哭意反问他:“您甚至不肯问经过,不肯亲自问一问,您的二弟子有没有做出这等不忠不义,骇人听闻的事情!” 瞬华仙尊被她问得一愣。 “林芜”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让他紧张地看过去:“还请师尊不要着急,听听师妹的说法。” 他便顺着台阶下了,让她自行解释。 结果她逼问床上的伤者:“师姐可有见到行刺之人,看清对方的模样?” “有,对方……恐怕是伪装成了师妹的样子,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对我动了手。凶手将你的佩剑丢到地上,应当是想嫁祸给你。” 有人插嘴道在:“是故意模仿掌门遇刺时的情景也未可知。” 瞬华仙尊想起什么,面色微变,语气也不好起来:“你的佩剑,为何会出现在阿芜遇刺现场?你近日不都剑不离身吗?” “方青黛”短促地笑了一声,眼神悲凉:“那剑是师尊所赐,弟子曾经十分珍重,视作生命,后来觉得它更适合束之高阁。所以前段时日去了剑冢,在里面拿了一柄新的佩剑,之后一直用的新剑,有许多人都能为此作证。” 他:“……” 陆苓见他竟有心软的迹象,立刻跳出来说:“除去佩剑,还有那诸多的证据,你作何解释?” 瞬华仙尊闻言,又让其一条一条解释。 然而对方却不肯像犯人一样陈述,直接以道心起誓,发誓自己绝不是刺杀师姐的刺客,也没有参与谋害师姐。 如果是,就令五雷轰顶。 这誓言非常标准,也有天道效力。 外面的天色一点变化都没有,证明她的话是真的。 场面一下子尬住。 “如此,可能证明此身的清白?” “方青黛”含着水光的眼睛,深深凝望瞬华仙尊,脸上逐渐失去表情,仿佛心灰意冷一般,直接转身跑了。 瞬华仙尊站起来,似乎想喊住对方。 然而“林芜”又一口血喷在他的衣摆上,吓得他又坐回去将她抱着。 “师尊,您快去追师妹……咳咳。” 他扶着人,说着违心的话:“是她不懂事,我何必追她。” 霍灵看得直摇头。 好好的一个仙尊,居然被一个男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第37章 经典悬崖二选一 随着瞬华仙尊的现身,云恒、冷观两位仙尊的先后拜访,天剑门的外部环境一时间干净了许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天剑门能够消停下来。 掌门没能苏醒,内部党争越发激烈。 由温良扮演的“林芜”和由柳如烟扮演的“方青黛”还再次上演了过往的经典节目。 栽赃陷害,言语挑拨,联合孤立。 但跟过往不同,现在一个是代掌门,一个是“戒律堂没了她就不能转”的新晋执事。 两个人斗起来,就不再是限于雪寂峰和掌门所在的紫灵峰,而是与整个门派息息相关。 而且方青黛也不是过去那个不受所有人待见的孤僻少女。 她身边如今已经聚集了一批年轻英俊,背景雄厚的帮手(包括温良夜狩),受了委屈有人帮她说话,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有人为她伸张。 再加上这个世界上的傻子没那么多,就算是不通人心的人,在同种情况发生多次,也会产生怀疑。 由“林芜”挑起的矛盾中,站在她这边,为她冲锋陷阵的人越来越少。 而“方青黛”也没有一直吃瘪,好几次都在证明自己清白的同时要把锅还给对方。 在这种情况下,就是瞎子,也看出来不对。 瞬华仙尊终于记起来自己首先是个仙尊,其次是个男人。 他是有尊严的,哪怕是自己所感到愧疚,所爱的人,他也不能容许对方这样频繁地利用欺骗他。 所以他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怀疑,开始亲自了解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然而一切都被收拾干净了痕迹(因为有受害者的配合),只留下怀疑在他心中持续发酵,却始终无法落下。 而且他也在探究中发现,那个从前围着他转,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徒弟,不,二徒弟,她已经彻底成长。 有了除去获得他认可以外的目标,在宗门中担当着重要职务,还有……许多许多的追求者。 对他这个师尊也极度疏离,私下里不愿再跟他讲一句话,也不回雪寂峰。 明明他之前养伤的时候,她还时常去殿外询问他的伤情。 还有新收的弟子,有什么问题不来问他这个师尊,反倒天天缠着二弟子。 瞬华仙尊不由对现状心生埋怨。 “他是真的有病。” 夜狩拄着剑坐在自己的院子里,雪白的脸上再见不到一丝病态,满是被折磨的疲惫和想要杀人的抓狂。 “早上给我一本剑谱,我学了一天把招式掌握了,他居然说我进度太慢了!” 夜狩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没法在一个仙尊面前完全装成萌新。 结果他竟然全力以赴都赶不上对方的期望。 有病吧! 要他一下子剑法大成,怎么不叫他直接证道飞升呢? 霍灵:“所以方青黛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喜欢这种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还想把自己灵根换给别的女人的家伙,就是被下咒了也该清醒清醒吧?” 面对两个小年轻的疑惑,温良摇头晃脑地说:“他长得好看,有地位,被很多人推崇看好,就能骗到傻姑娘将他当成山间的明月,奉若神明。你们觉得疑惑,说明你们不是受骗群体,是好事。” 夜狩“呵呵”两声:“那喜欢方青黛的人为什么这么多,我觉得我俩站旁边都显得多余 。” 霍灵支起耳朵。 她也注意到了,在短短的时间内,追求“方青黛”的人以夸张的速度增加。 而且个个都很上头的样子。 “嗯……”温良看了他们俩一眼,尤其多看了眼夜狩,“很多男人都会将身体上的冲动当做是在心动,心跳加快,脸脖子发烫,不自觉地注意对方的外表,露出的皮肤,身体曲线……” 夜狩将霍灵的耳朵捂着,怒斥某人:“当着小孩的面说什么呢!” 他是魔修,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但司空见惯。 只是有点儿尴尬。 因为这些症状他都有过。 但由于那师徒仨的事情太过乱七八糟,又牵连了他,他决心当一个断情绝爱,洁身自好的人。 霍灵茫然地四顾了一圈:“小孩,哪里有小孩?” “你呀。”温良笑眯眯地说,“但我猜,你对这类话题并不会害羞。” 霍灵点点头:“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谈之色变的吗?” 她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接受了相当完备的生理知识教育。 魔女之间,也经常开一些带颜色的笑话。 比温良的话要露骨的多。 “没有。”温良继续说完自己的话,“反正你们可以理解为,她天生招桃花,难以结果的那种。” “喔。”霍灵满足了好奇心,又问,“所以什么时候到我……不,到那位妖女上场?” “快了,等他找到陆苓的时候。” 他们的表演当然并非是完美无缺,还有故意留下的漏洞。 陆苓能够证明,第一场演出里的“代掌门遇刺案”,不仅与方青黛没有关系,还可能存在林芜的自导自演。 瞬华仙尊从陆苓那里逼问到具体经过。 确实对自己的大徒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怀疑,甚至还没有去问对方,就开始感到愤怒和失望。 就像他过去对二弟子那样。 但他到底是有些长进(也或许是对现状还有一丝侥幸),没有直接定性,而是带着陆苓去与其对峙。 代掌门办公的大殿空无一人。 公文被全部推到地上,曾被当做刺杀凶器的两柄佩剑放在桌上。 剑下压着一张纸。 白纸红字写着:雪寂峰后山崖,侯君前来。 瞬华仙尊瞳孔骤缩,立刻派人去找自己的两个弟子。 自己则赶往雪寂峰。 “代掌门和她师妹在门内被抓,歹徒公然挑衅,要在仙尊的山头搞事”这件事被迅速传开,整个天剑门乱成一锅粥。 大家纷纷放下党争,火急火燎地往雪寂峰的悬崖赶去。 “你来了。” 化身火焰魔女的霍灵站在悬崖的边上,真正的林芜和方青黛被她用火环绑着。 两个人的状况都非常差。 或者说,她们的状况本来就不好,只是被遮掩了。 霍灵清了清嗓子,用着那位“火之魔女”妩媚动人的声线。 “你看,这是你的两个弟子,其中一个灵根毁了,另外一个灵根没了。她们现在都不能动用灵力,而只要我轻轻一推,她们就会从悬崖上掉下去。” “而你,我保证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掉下去。” “放了她们”瞬华仙尊拿剑指着她。 霍灵有一点慌,但仍旧从容地说:“看来,你并不急着听我的条件,那我们来玩一个热身小游戏吧。” “你可以对我出十剑,如果能伤到我分毫,我就将她们都还给你,如果不能,我就将山崖下面的花谷烧了。” “瞬华!”人群之中,有人极力地想要阻止。 但瞬华仙尊充耳不闻,冷声说:“依你所言。” 不仅冷观觉得他窝囊,他自己也觉得这段时间以来,自己过得十分窝囊。 他急需要通过自己的剑,来证明自己。 而霍灵见他剑刃泛起光,立刻开始念禁咒。 经过老师认证,她在念完禁咒之前,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相当于长时间的无敌。 而且她这次用的是火系的禁咒,可以通过“火之魔女的赠礼”来自行做出一定程度的回应,释放出三成的威力。 天空变成火红色,她半悬在空中,无数火焰将她环绕。 这样刺目的光下,众人无法看清那些玄奥的法阵,只听着她念出的咒语,感到晕眩。 瞬华仙尊手中的剑多次劈开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火焰,甚至几欲灭掉全部火焰。 但没能伤到她一根头发。 在挥出第九剑后,身负重伤的他有些力竭,偏要勉强地使出第十剑。 这一剑完美地展现出大乘期的威能——他自己的山头,被削掉一块,护山阵法也被破掉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半空中的人影。 对方依然没有理会他,念着自己的咒语。 又过去不短的时间,将她包裹的火焰离开她,化作一只巨大的未知鸟类,朝着山崖下疾飞而去。 四季如春的美丽山谷被一寸寸点燃。 站在山崖上的众人都能感到那股逼人的热意。 雪寂峰的雪,开始化了。 “你……想要什么?”瞬华仙尊嗓音干涩地问,看起来前所未有地狼狈。 “别紧张,我跟那些觊觎你们天剑门宝物的家伙不同,我只是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霍灵走到林芜和方青黛中间,笑盈盈地说:“我要将她们中一个人推进下山崖,让她掉进火海。但这件事不由我决定,也不由她们决定,而是由你来决定。” “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你希望是谁呢?” 第38章 选择 悬崖边上二选一。 温良对这个安排吐槽过俗套,然后非常兴奋地布置了现场。 自掏腰包采购了不少材料,利用代掌门及雪寂峰弟子的身份,多次进行布置。 就住山上的瞬华仙尊都没发现他在搞事。 用他话来说:“拿命来检验真心,确实是最有效的,所以才俗套。” 确实。 瞬华仙尊的脸色极为难看,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是他身后那群人已经极为生气了。 在他们看来,瞬华仙尊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如今的状态,会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宗门再次陷入群狼环伺的境地。 至于他那两个弟子,他们恨不得全死了。 但是他们不能这么说,而是想要极力地安抚瞬华仙尊,怕他走火入魔。 场面僵持着。 林芜突然开口说:“师尊这次没有选我,是终于想要放弃我的吗?” 她的神色一如既往地沉静,温柔,像一朵解语花。 “您不必感到愧疚,活到今日,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痛苦了。我早就受够了在惶恐与伤痛中煎熬的日子,现在只想要解脱。” “师妹她还年轻,即使被取走了灵根,也还远没到结束一生的时候。” 方青黛冷冷地说:“不需要你替我说话,你要是早就想死,何必等到今天,不过是嘴上大度谦让,好叫师尊心疼你偏向你。” 柳如烟用她的身体在天剑门搞事期间,她全程醒着,只有部分不方便她知道事情屏蔽了她。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再三重置了她的三观。 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心态,只觉得世界陌生。 从前仿佛是人生意义的师尊此刻就站在她面前,还一反常态地没有直接选师姐 ,她心里也没有波动。 甚至觉得,此刻从山崖掉进火海,对她来说也是一个解脱。 林芜见瞬华仙尊神色复杂,依旧没有做决定,叹了口气,说:“弟子一直知道,您对师妹并非是没有感情,只是碍着我,不愿意面对自己。” “这种勉强得来的偏爱,对我来说亦是一种折磨,因此做出了许多幼稚的事情。” “您应该有所察觉,有所怀疑,心感失望,又不免审视起过往……当然,这些只是弟子的臆测,只是今日既然遇到了这样的局面,正好做一个了断不是么?” 瞬华仙尊嘴唇微动,终于看向一旁的霍灵:“这段时间,是你在从中搞鬼?” 霍灵一惊,还以为自己暴露了。 谁知道他紧接着又说:“是你教唆了她,让她们同门相杀。” “嗯?” 霍灵忍不住笑出声。 众人只见眼前被宽大帽檐遮住容貌的女子勾起鲜红的唇,似是玩味似是嘲笑。 “从方青黛被你收为弟子开始,她们师姐妹俩的厮杀就注定不会停止。”霍灵觉得火候差不多,直接当众揭露真相。 “一定要我提醒你么?你收方青黛为徒,是要养着她的仙灵根,换掉林芜被毁的灵根。” 人群非常沉默,只有很少一部分表露出惊讶情绪。 显然知情人不在少数。 但很快,有人跳出来反驳:“你这妖女休要胡说八道,我们尊上从未做过这等事情!” 霍灵:“是么,那他伤得如此之重,皆是为了去难关门求医?若真是如此,你们天剑门为何不发作?为何不要求冷观仙尊出手治好他?” 众人:“……” 她:“现在方青黛体内的灵根已经挖给了别人,枉费了你多年心血,她也对你再无用处,不如将她推下悬崖,如何?” 这话进别人耳朵里可能是中肯的劝说。 但对瞬华仙尊来说,是挑衅和质问他的道德。 是的。 尽管他跟两个女徒弟之间的牵扯乱七八糟,但他在外头的名声出奇好。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高风亮节,不被世俗污染的。 他从前也配得上这个评价。 直到他的大弟子被妖蛇所伤,灵根被毁。 这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挫折,他认为是自己对大徒弟说了那句“要护好师弟师妹”,才让她置自己于不顾,遭受了那些。 为了弥补,他立誓要将她治好,从那一日起,便一刻不停地寻找着办法。 可是他不停地失败。 他遇上了人生中第一件无法做到又必须做到的事情。这件事成了他的执念,成了他唯一想做的事情。 每一次失败,冷观的话都会在他的心中回响一遍。 直到那天,他真的在路边看到一个拥有仙灵根,父母双亡,被亲戚赶出门的小姑娘。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他将这个孩子带回了宗门。 刚开始,他并没有下定决心要将方青黛的灵根换给大徒弟。 可知道换灵根之法的人不少,炼丹峰和炼器峰的人自告奋勇地说能够将她的灵根养得完美适配林芜,而且要从小养起,以免剥离的时候太过痛苦。 再加上方青黛的性格远不如林芜年幼时乖巧省心,经常惹出祸来。 在她险些害死大弟子那天,他突然就下定决心要做这件违背自身道义的事情。 如今再看,或许他从收第二位弟子开始,就开始错了。 他害了一个全然无辜的女孩。 被压抑许久的愧疚在此刻涌上心间,瞬华仙尊看着浑身是血,灵力向外流逝的二弟子,艰难开口:“先将青黛放了,让她去治伤。” “好啊。”霍灵应得非常干脆,甚至没有给他再次确定的机会。 围绕在方青黛身边的火圈消散,她恢复了自由。 可是一步也没有朝着自己师尊的方向走。 因为她突然感到极度的愤怒,像是失去的所有情绪都被换成了愤怒涌入胸腔,让她急促地呼吸起来。 “您现在倒是看得见我,知道我无辜了。” 她突然笑起来。 笑自己居然过往有那么多次盼望,盼望他能够站在自己这边,盼望他能够为她解围。 也笑他,竟然会在她再也不期待的时候,选择了自己。 太可笑了。 瞬华仙尊皱眉看着她:“别闹,青黛,你过来,让他们先将你带走……” “您是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对师姐失望了吗?”方青黛笑容未减,“倘若我说,那些事情其实与师姐无关,而是我做的呢?” 他震惊:“你在说什么?” “您好好地看一眼师姐吧,她像是能够走出雪寂峰,打理宗门事务的样子吗?” “其实师姐从未离开过雪寂峰,她被人胁迫,被人替换了身份,一直待在您为她打造的山谷中,等待有人发现问题去救她。” “可是谁也没有来,谁也没有发现‘代掌门’是一个假货。” 方青黛故意说着。 众人哗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们。 她笑到伤口撕裂,捂着伤口继续笑了几声,才接着说:“这段时间,是我一直在配合那个人演戏,照着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在演,你们果然没有怀疑。” “有好多人都在帮我说话,真叫我震惊,原来……大家不都是傻子瞎子,而是在装傻装瞎。” 被她嘲笑的“装傻装瞎”之人:“……” 他们有些恼羞成怒,立刻声讨她,骂她勾结外人,背叛师门。 想要一拥而上,杀了这个宗门叛徒。 但灼热的火焰重新将她关起来,也隔绝了他们。 “要重新选一次吗?”霍灵体贴地问瞬华仙尊。 他勉强稳住心神,看向林芜,却不敢与她对视:“阿芜……你这段时间受苦了。” 林芜身上的火圈被撤销,她坐在地上,眉眼低垂,平静得不像是当事人。 又是一声轻叹。 她问出了一个让他感到有些难堪的话题:“师尊,此刻您心上之人,是师妹,是我,还是过去那个完美无缺的我呢?” 他没有说话,似乎依旧是难以面对自己的心。 “不会是都喜欢吧?”霍灵突然插嘴,“但我猜最喜欢的肯定是过去的你,因为那时的你已经死了,仅存在于他的幻想当中。” 幻想里的,总是最好的。 所以当林芜不符合他幻想的时候,他会因此愤怒失望,无法像过去那样包容她。 至于方青黛,他更像是将她当成了所有物。 都是以他的自我为中心的扭曲情感。 “见到那位假扮我的人,您大约很高兴,因为对方比我更像从前的我。”林芜再次叹气,“我或许当初应该死在妖蛇腹中,这样便永远是您心中的样子。” 霍灵见瞬华仙尊动容,挑了挑眉:“你该不会觉得这事她的心里话吧?” 她伸手掏出来一瓶吐真剂灌进林芜嘴里,让她再说一遍。 林芜:“……” 她捂住嘴干呕一声,什么也没吐出来。 还难以控制地按照对方说的来。 她:“师尊的喜爱,对我来说实在是负担,也叫我心生恨意,我当初要是死了,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林芜开始讲自己一次次自杀,一次次被掌门阻止的经历。 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压抑与绝望,能够感受到她滋生的恨意与疯狂。 最终,她说:“您的伤至今没有起色,是我在药池里动了手脚,掌门师伯之所以至今没有醒来,是我让人下了毒。” 柳如烟当时给了掌门一剑,是希望对方能够昏迷一阵子,好让她趁着浑水报仇。 之后想要赞助小师妹当代掌门,去补点能让他继续昏迷的毒药时,意外发现他已经中毒了。 林芜做这件事,除了报仇,也是是想要趁机掌权。 所以她刚听到掌门受刺时,笑得耐人寻味,只是没想到给霍灵提供了便利。 而 她给瞬华仙尊也下毒的事情,超出了霍灵的预料。 霍灵悄悄擦了把汗。 怪不得她师姐让她远离林芜,在几乎废掉的情况下还能将站在天剑门顶端的两个人算计成这样,果然是个狠人。 幸好她每次跟对方的接触时间都不长,也没留下什么把柄。 天剑门的人听到林芜的这些话,刚开始还有些虚,觉得她心生怨气实属正常,听到她给掌门下毒之后就不淡定起来。 林芜很快也被归为了宗门叛徒,另加一条欺师灭祖的逆徒。 瞬华仙尊唇角溢出鲜血,想说话却大口地吐出鲜血。 林芜和方青黛都没有什么表情。 “看来,您现在一个都不想救了。” 霍灵用遗憾的语气说道。 她伸手扶了扶帽子,颜色热烈的火焰从帽檐滴落,点燃她的裙摆。 随后,她提着点缀朵朵火焰的裙摆,跳到一块大石头上。 “接下来由本人发表总结感言——你愤怒于被她们左右想法,又为何要那样理所当然地要求她们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我的演出结束,接下来进入颁奖环节。” 火焰将霍灵的模样完全遮掩。 人们只看到她取下自己的帽子摆在胸前,伸手从中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了林芜。 那是一张普通的纸,纸的边缘不小心被火点燃,正在缓缓燃烧。 林芜瞪着眼睛,竭尽全力地想要看清上面的字,她看得很费力,但实际上上面只有两个字。 “入魔。” 第39章 落幕 对于一个名门正派里长大,受到最正统教育的人来说,这两个字无疑是禁忌。 即便林芜已经熟悉正派宗门的黑暗面,能够熟练地利用别人达成目的,她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加入魔道。 但这两个字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只感到恍然。 怪不得这么久都找不到办法。 原来,她的路是在这里。 林芜看了一眼瞬华仙尊和她身后的那些人。 虽然她嘲讽过方青黛,说对方的一切都围绕着师尊,但实际上她这些年,也只活在由这些人组成的世界中。 很早以前,他们是她最亲的人。 后来,他们是她必须依靠的人。 她能够割舍掉他们吗? 看着那群人眼中的愤然与不解,浅淡的笑意爬上她的脸。 称不上苦涩,只能说是了然。 她已经在这些人为自己建立的,四季如春的花谷中等了许多天。 没有人来找她。 所以这里也没有人能够让她停下脚步。 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她却没有立刻选择入魔,而是安静下来。 等师妹的结局。 “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方青黛听到识海中的柳如烟如此说道。 她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柳如烟继续说:“你本就失了灵根,我用你的身体时出手多次,这具身体要不了几天就会生机枯竭。” 她们的交易内容本就包括身份和身体。 柳如烟无需为此负责,只是提醒她,让她有什么想做的事情赶紧做。 方青黛看了眼瞬华仙尊说:“修士的生活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仙人生活不同,我不该有那样的憧憬,在街头流浪或许更适合我。” 没有听对方的回复。 她直接从崖边跳了下去,朝着火海坠落。 在坠落的过程中,她眼前浮现了过往的一生。 很糟糕。 即使后来在柳如烟的帮助下报了仇,得到那些曾经误会自己之人的歉意弥补和认可。 即使在最后,她看到了师尊对自己的在乎。 她也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枯萎的荆棘即使被修剪得再好,也无法开出花朵来。 如果有来生,她希望自己不要再陷入这样复杂的情感,能够孑然一身地在世间徘徊。 无边的火海将她吞噬。 瞬华仙尊二弟子方青黛的一生在此刻结束。 并没有时间留给瞬华仙尊整理心情,有人在霍灵跑路之后出现在雪寂峰的崖边。 一位身穿红衣的魔修站在天剑门众人的对面:“不是说天剑门仙尊的雪寂峰终年冷清吗?怎么今天这么热闹?” 他面容阴柔,长相斯文俊雅,说话很是和气。 身上的红衣却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煞气滔天。 “血衣城城主,饮血。” 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一时间,无数剑刃指向了他。 “别紧张,我不是来挑事的。”血衣城城主摆摆手,“我只是来接我儿子回家,顺便看看他在这里拜的师父。” 众人:??? 这又是什么剧情。 已经从后方回到人群当中的霍灵推了一把身边的夜狩。 夜狩慢吞吞地走出来。 并按照前面两个便宜师姐的惯例,在师尊心上扎一刀。 “师尊,我很惊讶,你竟然从未检查过我的灵根。其实只要你看一眼,就能发现它其实是二师姐的仙灵根。” 他爹:“这不重要,灵根是我们光明正大地买来的,不影响你们师门感情。” 夜狩没忍住看了亲爹一眼。 真看不出来,他爹还有说这种笑话的本事。 血衣城城主对瞬华仙尊的态度非常友好,可以说是在场中最好的。 他热情地发出邀请:“我看老弟你与我有缘,不如就地入魔,随我回去,也免得留在这里丢人。” 其他人:“……” 霍灵小声跟温良说:“我觉得夜狩他爹跟我老师肯定谈得来。” “别瞎说,你老师比他恶劣一万倍。”温良说着,摇了摇头,“大乘期好像就没几个正常的,我们修仙界要完咯。” 霍灵默默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是大乘期,也没好到哪儿去。 瞬华仙尊当不下去哑巴,开口说:“我没有魔修出身的弟子,带着你儿子立刻离开天剑门。” “好吧。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来我们血衣城。” 血衣城城主很好说话地点头,提着儿子的后领,假装离开。 等他的身影消失。 瞬华仙尊又吐了口血,但还没有昏过去。 霍灵对此叹为观止。 不愧是大乘期,身体就是好啊。 瞬华仙尊的脑子仿佛终于能处理眼前的状况了。 他看着默然无语的林芜说:“我们师徒缘分已尽,你下山去吧。” 林芜点点头,拿着终于回到自己身边的佩剑,支撑自己起来,缓缓朝山下走去。 接着,他又宣布将联合外人扰乱师门的二弟子除名。 从拥有三个弟子到孑然一身,孤冷与出尘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他的身上。 但大家都不能再拿以前的目光看他。 或许他在剑道上足够厉害,但他在处理感情上,实在是令人难以评价。 偌大的一个门派,因为他的事情变成了这样。 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但这时声讨他,只会让他们天剑门更像笑话,在一位太上长老的带领下,众人退去。 只留下他独自站在山崖边,望着底下的火海出神。 冷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的身边。 他淡淡说:“这场热闹,你可还算满意?” 冷观抱着一把染血的剑,站在崖边沉浸式扮演冷血剑客,听到他的话没能装下去:“不要将我说得像是罪魁祸首一样。我刚才还替你们天剑门重伤了一位不怀好意的大乘期。” 他说完,又补充一句:“但我只有一个人,没能阻止你们的天剑被人带走。” “带走了也好,如今的我,已经护不住它了。” 冷观见他如此平静,忍不住说:“我其实一直没能明白,为何信章仙尊当初那样信任地将天剑门的安危交到你的手中,明明你很早就暴露了在人情上的短板。” 信章仙尊也是天剑门的仙尊之一。 但年纪不小,心里也一直装着证道飞升这件事,等到瞬华仙尊大乘的修为稳固,他便命瞬华的师兄担 任掌门,放心飞升去了。 所以天剑门只有瞬华这一位仙尊。 对冷观的疑惑,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的剑法比当年好了太多。” 这次陷入沉默的是冷观。 但很快,他就坦然地面对了这件事:“我看不到我所求之道的尽头,练剑打发时间,没想到居然已经这样好了。” 以大乘期的标准来看,他还很年轻,有数千年的时间来突破这个瓶颈。 没到他灰心丧气的时候。 “我好像很久没有关注自己走到哪一步了。你说得对,我剑道有瑕,道心不复以往。” 瞬华面对了自己一直不想面对,也不敢深想的问题。 他看向冷观:“与我论剑一场,以生死论。” 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况,他其实都不适合与人比剑。 不然方才就不会那样轻易地让血衣城城主离开。 但他迫切地想要拿起自己的剑。 想要再见一次自己的剑道。 “好。” 冷观答应下来。 没有说要帮他治伤之类的话。 毫无意义。 如果能够拿起心中之剑,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对方都能够发挥出该有的实力。 只需要那样的一剑便够了。 在白衣完全被染红之时,瞬华终于挥出了那一剑。 天地为之动容,万物避其锋芒。 但没有向着冷观而去,而是将耸立入云的雪寂峰劈开。 如同斩开他的过往。 与此同时,冷观的剑深深地扎进他的腹部。 “虽说是以生死论剑,但我要是在这里杀了你,免不得要被人诟病声讨。” 冷观收了剑,还贴心地给他的伤治了大半。 “我刚收的小徒弟,总不能叫她跟着我承担那么多恶意。” “你身上牵扯诸多,也还没到死的时候。” 他碎碎念念地讲了许多理由,将剑收起来,毫无留恋地往远处走去。 热闹看够了。 过去曾视为朋友的,也不过是个无聊之人。 下次再找点别的乐子。 第40章 告别 “他真的能看开?” 霍灵跟在冷观的后面,听完冷观讲完后续,忍不住问。 “到底是个大乘期,他这会儿要是看不开,已经入魔了。” 冷观提起瞬华仙尊已经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他的道心已损,剩下的时间不过是守着宗门枯等寿终。” 这对一个才五百多岁的大乘期来说,简直是噩梦。 且经此一事,瞬华仙尊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端坐于神坛之上,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他会过得非常忙碌。 霍灵在天剑门当了几天的代掌门,虽然不太喜欢它的规矩,但也清楚大部分人都是无辜的,都被规矩束缚,试图当个规矩人。 天剑门也没有烂到该倒下的地步,他们失去了天剑,之后必然会有所改变。 反正她玩得也还蛮开心,可以到此为止。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她:“所以,您果然是全程知道所有事情吧?” 冷观含笑着说:“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像你们一样伪装成其他人?” 她用力点头。 “有哦。你猜是谁?” 霍灵好几次都猜温良是师尊假扮的,但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有误。 她翻着所有经历过此事的人选,看谁都不是很想。 只好摇摇头,眼巴巴地等他揭晓答案。 冷观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当时招新弟子的负责人,蓝雨峰食堂的厨子,戒律堂巡逻弟子……” 霍灵:“什么?!” 她惊呼之后,又觉得很有道理。 怪不得她那个时候弄坏了测试灵根的法器,眼看着要暴露了,当事人却纷纷示意。 原来那个审问弟子的长老是她老师假扮的! 至于后面的一些身份,都有利于他了解整件事,并悄悄配合他们的行动。 他:“你们每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都说一些很劲爆的话题,都不用我再额外打听了。” 她嘿嘿一笑:“这不是他们会隔音的法术嘛,像您这样厉害的人,一般也不会去食堂偷听学生的对话。” 下次她会更谨慎的。 “你那个能让人说出心中所想的汤药很有意思,对炼丹有兴趣?” 霍灵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天剑门学习的,心中不由感到一阵心虚,乖巧地说:“魔药跟炼丹的差别还是挺大的,不过配方上很多材料都得找替代。” “遇到需要替换的材料,你可以总结药性和作用来问我。” “好的好的。” 边走边回答着学习进度,霍灵有些汗流浃背,试图转移话题:“老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接你师姐回难关门。” “那师姐在哪儿?” “刚才不是当着你的面跳的崖吗?” “啊?那不是方青黛?” 冷观:“是,但是你师姐暂时住在她的身体里。” 霍灵大为震撼。 活人也能住在别人的身体里吗? “你师姐所修的道非常特殊。”冷观准备解释,又觉得麻烦(他的认知中,徒弟对道法还是半个文盲),便说让她见到柳如烟之后自己问。 她按捺住好奇,跟着冷观走进山谷里的火海。 用禁咒释放出来的火焰其实威力不大,但足以将失去灵力的人身烧成焦骨。 在漆黑的尸体残躯中,素色的油纸伞格外显眼。 它不仅没有被火焰烧毁,反倒看起来比以往更白一分。 在霍灵惊奇的目光中,这把油纸伞从尸骨中飞出,自行展开。 一道曼妙的身影在伞下缓缓勾勒。 容颜绝色,气质清冷。 正是柳如烟。 柳如烟跟二人打了招呼,又听到小师妹的疑问,耐心地解释起来。 “我所修之道是克己,是无情,是弃身。简单来说,就是需要压抑自己的情感与俗念,进而摒弃后天产生的喜恶痴念,最后脱离肉身,证道飞升。” 她所修的无情道,不是断情绝爱,而是要超脱情感束缚,回归天性与理性,从而更加贴近“道”。 但柳如烟由于体质特殊,天生俗念深重,走这一条道异常艰难。 冷观给她找的办法是让她寄生于他人体内。 以他人的身份经历各种复杂激烈的情感纠纷,然后脱离。 每一次脱离,她的俗念就会轻上一分。 理论上讲,只要她经历的够多,她就能成功飞升。 霍灵对此深以为然:“我要是经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我也会四大皆空。” “哟,都在呢。” 一大一小从火海中穿梭而来。 “带着儿子离开”的血衣城城主又带着儿子回到了雪寂峰。 夜狩看着柳如烟说:“我还没有还掉方青黛的因果。” 他是为此而来。 虽然过程中时常忘记这件事,但也不会没完成就离开。 柳如烟将装有方青黛神魂的玉佩递给他:“她说,自己想当一个流浪的人。” 夜狩他爹:“这简单,血衣城里头多的是四处游荡的鬼和尸体,找具尸体把她往里面一塞,整点护身法宝往街上一放就是了。” 夜狩无语地看了自己老爹一眼,接过玉佩的时候礼貌道谢,最后看着霍灵欲言又止。 她眨了眨眼:“温良说他回头要把百闻楼的业务发展到血衣城去,让你帮忙走走关系。” 他很感动但是直接拒绝:“……让他别来,血衣城不欢迎他。” 血衣城平时就群魔乱舞的,让百闻楼的人去了还得了? 说完,夜狩像是终于考虑好了,对她道:“咳,但是你想来玩的话随时欢迎。” 血衣城是魔修的地盘没错,但跟正道的关系不算太差。 她即使去了,也不至于被打成勾结魔道的人。 霍灵开开心心地答应下来,与他告别。 冷观在一旁很是欣慰:“真好,交上了不错的朋友。” 处理完天剑门剩下的一点事情。 师徒三人去了山下的镇子。 镇子比上 次来的时候要萧条许多,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都在担心被天剑门的变故牵连。 但百闻楼开设在这里的据点十分热闹。 还有人坐在门口,以说书的形式揭露天剑门发生的事情。 雪寂峰的事情固然精彩,天剑门其他地方的事情也是紧张刺激。 在瞬华去救自己两个弟子的时候,有三位大乘期的不速之客拜访了天剑门。 其中一位是血衣城城主。 一位是哭灵老魔,被冷观打伤遁走。 一位是没有暴露姓名的大乘修士,强夺天剑后离开。 “第三位是普贤城朱氏的老祖,他的寿数将尽了,还是没能碰到那道门,所以把主意打到天剑上了。” 冷观讲解着,面上露出笑意:“但愿天剑对他有用吧。” 霍灵总觉得自家老师也摸过那把天剑,知道什么内情。 说书人讲完这三位来去匆匆的大佬,顺着“天剑失窃”开始讲天剑门丢了什么宝物。 霍灵听了一会儿,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会讲到我呢。” “你在这时候出名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位穿着深紫色长袍,气质亲和的儒雅公子从百闻楼走出来。 霍灵盯着他看了会儿,不确定地说:“温良?” “是我。”他笑了笑,很是斯文。 显然是装起来了。 温良招待他们师徒吃了一顿百闻楼的员工餐。 席上,冷观和温良如损友一般闲聊着。 温良:“你搁这儿扰人家修行,是不是因为自己陷入瓶颈才内心如此阴暗?” 冷观稀奇地反问:“我之前没陷入瓶颈的时候不是这样?” “那确实。” 温良对他一顿指指点点,最后说了句关心的话:“那你对突破瓶颈有什么头绪吗?可需要我卖你点儿消息?咱们是朋友,你不能叫聚宝阁赚钱不叫我赚吧?” 冷观:“我有一点疑惑。” “你讲。” “我到了大乘期之后,能够炼制秘境,使秘境自成一个小世界,连日月都能仿造出来。照理说,我已经很厉害了。” 其他人点头,在这方面,他确实是最强的。 冷观:“但在某一天,我突然发现,无论是炼丹炼器还是炼制秘境,本质上都不是在开创,而是在运用。” 温良:“大道三千,我们择一而行,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很对,但也是我的问题。”冷观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自称是要炼化天地万物,可为什么无法创造出新的东西出来?我为什么不能令没有生命的东西拥有生命?” 温良:“别的大能都是点化生灵,你是想创造是吧?你疯啦?” 按照他们的世界观,万物是自然生成,繁衍变化。 天道即自然。 而创造生命是在违逆自然。 所以温良才会觉得他疯了。 冷观:“如果到最后,不能以死为生,不能炼化出跳脱天道之外的东西,我走这条道的意义又是什么?那我不如去种树养花,贴近自然之道。” 霍灵有点听懂了。 她家老师想搞炼金术里的禁忌领域——“生命炼成”。 怪不得山上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50 第41章 二师兄归来 霍灵感觉自己对老师更了解了一些。 一旦将对方与“疯狂的炼金术师”挂钩,很多事情就变得合理起来。 这类人眼中的世界与常人完全不同,价值观念也非常扭曲。 世人觉得珍贵的东西,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 而他们所追求的,永远是“异常”,为了制造“异常”,他们会抛出无数“珍贵饵料”。 在部分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们就像不计回报的好心人。 但实际上,接受他们馈赠的人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总之,是一群名声比魔女好不到哪里去的家伙。 由于学习魔法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接触炼金师,祖母曾经教过她,该如何与这类人相处。 祖母说,这类人其实比表面上看起来要讲究的。 如果想要接受对方的馈赠,就一定要提前支付超过馈赠的代价并包装成礼物。 这样有概率收获对方的友谊。 霍灵突然想到自己有一样东西,很适合送给老师当做礼物。 回到难关门之后,她神神秘秘地将一本书塞进了冷观的手中。 冷观低头看了眼。 又看了看她。 期待他反应的霍灵:“嗯?” 冷观叹息一声:“为师不认识上面的字。” 霍灵很想忍住笑,但还是没能忍住。 当初认字的时候很痛苦,而现在,她老师即将经历与她相同的痛苦。 霍灵压了压嘴角,解释道:“这是一份《魔法生物培养守则》,主要讲,如何将没有智慧或是低智慧的魔法生物逐阶培养进化,最终长成类人的强大生物。” 虽然也不是从无到有地创造生命,但也极具参考价值。 因为这世界的灵物变异的方向非常单一,也不会像培养魔法生物那样产生质变。 老师的研究没有太大进度,大概是因为他还没有理解“生物从简单到复杂”的进化原理。 而这份守则里有提到进化论,并详细地讲解了培养原理,以及嫁接、扦插、融合、能量波动的干扰等等培养手段。 听完她的讲解,冷观的眼睛亮得惊人。 整个人有种从阴间走到阳间的开朗。 “这真是一件令人惊喜的礼物。”他说,“我师尊突然飞升离开的那天,我都没有这么惊喜。” 霍灵又将祖母曾经为她准备的启蒙教材拿出来,放到《魔法生物培养守则》的上面:“您可以先根据这个学一下文字,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好好好……”冷观将几本书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又主动地提起某件事:“你师姐不是送了你一把剑么?我给你改改?” 还在想该怎么委婉提出想法的霍灵眼睛也亮了起来:“好,谢谢老师!” 她将柳如烟从剑冢得到的剑,和一把魔杖递给他,示意他参考后者对前者进行改动。 因为改用灵力使用魔法,她从自己世界带来的魔杖无法使用。 “跟武器类的法器很像啊。” 冷观将魔杖顶端的宝石凑到眼前,仔细看里面篆刻的纹路,有些感兴趣。 用已经生出灵智的灵剑制作完全适配霍灵的魔杖,需要不短的时间。 他将自己关在炼器室中,霍灵闲了两天,又开始更换山上的那些阵法。 并在柳如烟的指导下自己手动布置了几种阵法。 晚上则用来煮“吐真剂”。 温良表示可以收购她这里所有的“吐真剂”。 按照五品灵药的价格。 1000倍的利润! 就是有些不可替换的材料她这里库存不多…… 但也足够她完成一个百万级别的小目标了。 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到了霍灵“降临新世界一周年”。 也是“三师兄出海抓大夫一周年”。 在这一天,不远万里去南海为师妹寻医的叶琰清终于回来了。 霍灵来门口迎接了他。 由鸾鸟拉载的华贵马车从天空落到地上,许久不见的三师兄掀开车帘走出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浅色的羽衣,在阳光下泛着类似孔雀羽般的光泽,身上挂着许多珍珠饰品,好似一个闪闪发光的小仙男。 “小师妹!我给你带了一位大夫回来!别看他只有五品炼丹师的水平,但他的丹药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还治好过好几个灵根受损的修士!” 叶琰清一开口就破坏了自己的形象。 他兴奋地将身子探进马车,提出来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 那男人脸上泪痕未干,表情麻木,像是遭受过什么非人待遇一样。 看到霍灵之后,他哭丧着说:“叶公子,我是治过几个灵根受损的修士,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治好他们的,您让我来治你师妹,这不是耽误她么?” “而且您师尊的医术已经独步天下了,我是万万不敢班门弄斧的。” 霍灵见他实在是可怜,帮忙说了句话:“其实,我的问题已经解决啦。” “嗯 。” 意外的是,三师兄看起来并不意外。 “恭喜,其实我到了南海,也觉着师尊能给你解决这个问题。” 叶琰清依旧没有给人松绑的意思,他看着手边的男人,笑了笑:“非常遗憾,你没法给我师妹治病,那就只能老实还债了。” 男人脸色惨白,哆嗦着说:“再……再宽限一段时日,我的丹药很快就能上架聚宝阁进行拍卖了。” “你炼制出来了?” “……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 男人情绪激动起来,就像是压上最后的赌注也没能获胜的赌徒,他握着叶琰清的手臂,低声下气说:“您再借给我一笔灵石……不,借我一些灵草就行,我保证给您把丹药配方完善了!” 不知为何,叶琰清对他的态度也有了极大的转变。 仿佛是相信了他的说法一般,点点头说:“好,我可以再借你一笔灵石。” 叶琰清发出一个传音。 没过多久,就有人赶来带走了男人。 霍灵前不久还靠着魔药赚了一大笔钱,对这件事颇为好奇,便在路上询问三师兄与这人的渊源。 叶琰清回忆了下,才说:“当初这人找到我,说自己准备研制一种能提升悟性且材料不贵的丹药,希望我能借灵石给他。如果他能够炼出那种丹药,利润与我五五分成,如果不能,他将灵石双倍还给我。” “三师兄借了他多少?” “五千万上品灵石?”他不确定地说,似乎忘了具体数额。 霍灵震惊:“这么多?” 叶琰清:“还好吧,他是五品炼丹师,就算是没炼制出来那丹药,要还清双倍的灵石,也就是两三百年的时间。” 相当于五千万上品灵石买五品炼丹师给他打工两三百年。 比他们家养一个五品炼丹师的花费要小。 “其实我当时把灵石借给他之后,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谁知道他在把灵石花光之后想要赖账,直接跑去了南海。” 叶琰清摇了摇头:“要不是他跑了,我可能在把别人欠的债都要回来之后才想起他。毕竟,和那些人比起来,他至少有还钱的能力。” 霍灵默了默,问:“有很多人欠师兄你钱吗?” “很多很多很多。”他摸着下巴说,“其实我当年之所以会拜入师尊门下,是因为二师兄欠了我一大笔钱,我来难关门要债。” 结果被冷观那一手“从丹药里开出法器”的本事震住,当场拜师。 整整十年都在浪费各种材料,直到前两年才算学了个小成。 叶琰清感慨道:“为了学这个,我花的灵石是我借给田蒙(那个借灵石的五品炼丹师)的上百倍。” 霍灵数了一下是多少个零,一时有些晕眩。 她咽了咽口水,问出心中的疑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在明知很难要回来钱的情况下,借给那些人灵石呢?” “算命的说我天生富贵命。我不信邪,所以一直有在很努力地败家。” 三师兄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我每次清点自己的资产,都发现比上次更多。” 第42章 绝活 有那么一瞬间,霍灵理解了酒馆里的酒鬼为什么经常大喊“该死的贵族”。 没有缺过钱的她在此刻也忍不住觉得,三师兄这种败家行为很拉仇恨。 霍灵:“我还以为三师兄你借给他这么多灵石,是准备直接让他给你打工到死呢。” 原来还没有这么资本家。 叶琰清:“他做不出来这丹药,说不定不需百年就死于心魔了。我家多的是炼丹师,其实也不缺他这一个。” 只是搞炼丹研究比较败钱罢了。 见师妹似乎有兴趣,他在从南海带回来的礼物当中,又加了一份那炼丹师给的未完成丹方,和一瓶废丹。 当初为了学会汉字,霍灵也算是对“增进悟性的药品”有所研究。 她看了会儿上面的配方。 对比着之前的魔药,突然有了灵感。 “能够提升全方位悟性的药非常难做,但要是只针对某一个领域,难度应该会下降很多吧?” 至少从等级来看,只提升某一方面的魔药都在中低阶。 而要提升智慧,只有加入了珍惜材料的高阶魔药才能做到。 除去霍灵之前喝过的那个材料巨珍惜的魔药,也还有许多同类魔药的配方里添加了“课本”和“梦魇血液”。 这说明通灵入梦来辅助学习是常见手段! 而根据系统的检索,这个世界没有梦魇但有“梦貘”。 霍灵检索了一批可替换材料并成功在冷观给她练手用的药材库里找到相关材料。 结合几张魔药配方和田蒙的丹方,她直接动手,进行一个魔药的研制。 这对一个魔药水平刚刚三级的人来说太过超前。 但反正魔药熬制失败和成功的迹象差别明显,只要成功了,就会有它的作用。 接下的两周,陪伴她的只有失败失败,和失败。 霍灵将最后一颗田蒙的废丹丢进坩埚里,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这次能够成功。 如果成功了,她愿意一个月不吃小蛋糕! 不知道哪路神明听到了她的祈祷,沸腾欲炸的坩埚居然逐渐平静下来。 就是颜色依然是令人倒胃口的脏紫色。 气味也很一言难尽。 “反正不是我喝……” 她自言自语道,将勺子伸进锅里,搅动了一下,发现没有未溶解的材料。 又试着将魔药倒进瓶子里。 魔药像是活了过来,先落进去的部分拉扯着后面的部分,很快全都落到瓶中,坩埚和勺子上都没有残留任何液体。 像是被刷过一样干净。 这正是成功的表现! 她兴奋地在原地蹦了两下,盖上瓶塞跑出去。 霍灵准备去找叶琰清看看她的新品魔药。 虽然“用炼丹的手法炼器”这种职业,很难定性成炼丹师或是炼器师,但至少可以认为,他对丹药了解很深。 在老师闭关炼器的时候,去询问三师兄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 应该。 叶琰清这段时间在炼丹房里忙活。 因为冷观让他给小师妹露一手,而他很久没有上手,有些生疏。 “小师妹你来了,刚好,我的灵器出炉了。” 叶琰清打开丹炉,伸手在里面抓了一把,走过来,弯腰将两只手递到她面前:“要先开哪个?” 他的左手和右手分别摆着一颗“丹药”。 鹌鹑蛋大小,表面有漂亮的云纹,一颗主色调是紫色,另外一颗是粉色。 都是霍灵喜欢的颜色。 她纠结了一会儿,选了紫色的那颗。 叶琰清将紫色的那颗放到她的手中:“你找个什么东西敲碎它。” “就像敲蛋那样?” “嗯。” 她拿着手里的“丹药”,直接在门框棱角上敲了一下。 丹药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光芒一闪,里面的东西窜出来,在她面前变成一只半臂长的猫头鹰。 跟系统长得一模一样! 仔细看才能发现它的材质是金属的。 她眼睛一亮。 紧接着,叶琰清又将另一颗粉色的“丹药”塞给她。 她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次得到了一只漂亮的白鹭。 叶琰清打了个响指,桌上出现了一个漂亮的琉璃罐子。 罐子里是好多颗同款“丹药”。 “我本来想炼制些簪子扇子之类的,又觉得师妹你未必喜欢那些,便选了鸟雀之形,嗯,其中一个参考了师妹你养的这只枭。” 说完,他朝着她确认道:“喜欢吗?” 她用力点头。 难怪三师兄那么草率地决定拜入师门。 这本事,谁看了不迷糊啊! 温良当初不留下来学这个,是 他一辈子的损失! 心情激动,她不免暗藏期待地问了一句:“三师兄,这是怎么做到的。” 叶琰清:“先用炼器的方式做出来雏形,然后转进丹炉,以属性合适的丹药材料将其包裹,一同炼化。哦,在做雏形的时候要提前刻好伸缩大小的铭文。” 听起来还蛮简单的…… “我刚开始学的时候,也觉得简单。”他看出她心中所想,扯了扯嘴唇,“直到我不停炸炉,并且意识到丹药材料仅仅是为了防止器胚的各部分被熔炼,导致失去原来的效用。” “而且炼制出来的法器,一旦坏了某个部分就只能报废,没有修复的可能。” 毕竟丹药没有回炉重造的。 霍灵:“呃……没有优点吗?” “好玩是它最大的优点。” 叶琰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他是不在乎浪费那么多钱,但他是个正常人。 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费劲儿做出来的东西却除了好玩一无是处,当然会感到心梗。 “嗯……” 也算意料之中吧,毕竟这门手法的诞生,是为了解答温良当年那个刁钻的问题(能不能用炼丹的手法炼器)。 别管有没有用,东西确实是做出来了。 “但我用这一手哄了挺多人开心,谈成了不少生意,算是没有白学一场吧。” 霍灵眼睛微微睁大,没想到这还能帮他赚钱。 “对了,小师妹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想起自己的来意,将装有魔药的瓶子掏出来说:“我根据那个丹方和一些家传的配方制作了药液,但是不清楚效果。” “嗯……” 他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某个建议。 叶琰清一直很希望这个师门里能有第二个正常人。 虽说小师妹的认知和常识有一点问题,但怎么看都是可爱乖巧,不会恃宠而骄的小姑娘。 很符合他对“师妹”的期待。 至少在他刚回门派那两天,他还抱有这种期待。 直到他接收家族传来的消息,得知小师妹去“交流学习”的天剑门在她学习期间发生了那么多乱子,那些乱子甚至导致这个顶级门派沦为普通一流。 她的玩伴,一个是血衣城城主的儿子,另外一个是云恒仙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却没有任何与小师妹有关的话题传出来。 这只能说明,她的消息被拦截了,而且有人专门收尾。 这代表她必然参与了这件事,还很可能是事件核心人物。 年纪小小就有这样的杀伤力,让她成长下去,说不定会有超越师尊的那天…… 想到这里,叶琰清释然了。 不再打算维护小师妹很可能没有的“纯真善良”。 而是说:“你把师尊的那一套招摇撞骗的东西去山下镇子摆上,会有人愿意替你试药的。” 反正镇子里都是些牛鬼蛇神。 没有一个无辜的。 第43章 结果对了就行 难关门的地理位置其实是有点儿刁钻的。 它处在妖修,魔修和正派修士地盘之间的灰色地带。 剩下的一面,靠近危险度极高的鸣骸山脉。 冷观当初准备建立宗门的时候,也是多方考察,才找到这么一个拥有灵脉,又能随时找到各种素材和试药人的“好地方”。 山下的镇子也不是像天剑门山下的镇子那样,最初由想要拜入仙门的人组建。 而是原本就存在。 这个无名的镇子汇聚着四面而来的人(包括但不限于人族),他们大多在外头惹了事,躲在这里。 可以说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关于“有神医偶尔来坐诊,他的药极灵”这个传说一直在镇上流传,一共有两个原因。 其中一个原因,是冷观不卖假药,他说有什么效果就能有什么效果。 只是不说副作用而已(但免费的药能起效就不错的)。 另外一个原因,是那些被冷观坑过的人,都会宣扬他的口碑,让更多人来上当。 那些真正在他这里吃到大亏的人,基本没有揭穿他的机会。 霍灵:“也就是说,一百多年下来,都没有人站出来说老师的坏话吗?” 叶琰清神色复杂地点头。 但凡镇上有一个好人,他都不会推荐师妹去那里找试药的,而是花钱去雇一个来。 霍灵也意识到这点:“那我去了!” 冷观的摆摊设备足足有一个仓库那么多。 在师兄的帮助下,她配出来一套全新的。 叶琰清也根据她的要求,在白布上写了句“增进剑法熟练度的灵药免费喝,限一位”。 然后目送她下山。 由于神医的名声有点大,霍灵担心出什么乱子,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摆摊。 还很谨慎地使用变形术变成了高挑的成年女性。 当然不是魔女那款,而是参考了天剑门的女弟子捏的。 结果半天也没一个人来,偶尔有人路过,瞥了一眼就匆匆离开。 霍灵想了想,换了一身白衣,把头发染成了白色。 又模仿了一下冷观摆摊时的气质,温和而关心地看着每一位路人。 试图拿捏住那种悬壶济世,众生平等的感觉。 效果显著。 没过多久,就有人神神秘秘地凑上来,问她是不是跟那个来义诊的神医是一起的。 她点了点头,说:“但是我不看病,只送药。” 来人看了眼桌前挂着的白布,震惊地抬头:“剑法熟练度……还能有提升这个的丹药。” 霍灵:“至少能提升熟练度,也可能提升一些悟性。” 如果真的能提升悟性,那她的魔药就成功了。 对方面露犹豫。 她趁机说:“只有一瓶,先到先得。” “那给我吧。” 霍灵没有太殷勤,指着桌前的小瓶说:“就是这个。” 来人看着透明瓶子中,仿佛在蠕动的脏紫色液体,萌生些许退意。 “你这不会是毒药吧?” 她:“我拿神医的名声做担保,你要是喝出问题了,我立刻喊他来给你治好。” 他:“……” 要不是急着提升实力,真想立刻逃跑。 他掏出一瓶解毒丹,含了一颗在嘴里,就着解毒丹,闭眼往嘴里灌魔药。 魔药一入口,他就惊讶起来。 这东西看着乱七八糟,味道居然还不错。 有种梦幻的感觉。 紧接着,他整个人都陷入了这种梦幻当中,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摔在地上。 王明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位执剑的老者。 老者见他醒来,便开始演示一套剑法。 演示完,老者问他:“你可知道这套剑法的名字。” 他答:“青竹剑法。” 这套剑法流传很广,是许多修士的入门剑法。 正因如此,大多数修士都知道它的套路和缺陷,在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会立即转学其他剑法。 老者慈祥的神色一变:“你看不起它?” “没有。”他否认。 但对方根本不听,而是狰狞一笑:“拿出你最好的剑招来,与老夫的青竹剑法对练一番。给你五次机会,如果一场都没赢,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学青竹剑法。” …… 王明醒过来的时候,问的第一句话是:“我睡了多久?” 霍灵看了看天色,答:“大概一个时辰。” “但我感觉自己被打了一个月。”他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缓缓地爬起来。 肢体动作非常古怪,像是刚刚找回自己的四肢一样。 事实上,他在梦境中多次被老者用剑斩掉四肢,后来甚至习惯了左手用剑。 给他喝药的人一脸期待地问他:“有提升剑法熟练度?” “……有。” “那有感觉自己悟性提升,能更容易看懂剑谱吗?” 霍灵掏出来另外一本大众剑法,他翻了两页,摇了摇头。 “这样啊。” 她也没有气馁,详细记载了他的服用体验和各方面的反应。 王明熟悉了一下自己的四肢,确认没有其他后遗症,也不免生出期待:“你这药之后还有吗?” “不一定。” 霍灵没给准确答案,将摊一收,回去告诉了三师兄实验结果。 这结果对她来说,不好不坏吧。 一次就成功什么的,也只是想想,后续再进行改进 。 “没关系,慢慢来……等等,你是说,你让他提升了对《青竹剑法》的熟练度?”叶琰清猛然发现了重点,“为什么是青竹剑法?” 霍灵:“因为我在配方里加了《青竹剑法》的剑谱。” “嗯?” 他茫然地看着她。 她重申了一遍:“是的,我加了剑谱。” “原来如此……”他艰难地消化了这件事,“那能换成其他的东西吗?” “理论上可以。”霍灵看了眼系统,补充了句,“但是需要调整材料,且高阶的功法秘籍只能加入原件,也就是由作者亲自制作的那版。” 因为联系越深,神秘学效果越强。 服用魔药的人在梦中见到的,算是神秘学投影。 越高阶的功法,创造者的境界越可能较高,而境界高深的人,没那么容易构建联系,从而于梦中召唤投影。 在梦中召唤,本身也是一种降低要求的手段。 想到这里,她有些失落:“那这么看来,这条路很可能是错的。悟性的存在实在是太抽象了,不使用本身具有这种效果的材料,根本做不出来。” 而具有这种效果的材料都很贵,不符合“把价格打下来”的初衷。 叶琰清:“不是啊,师妹,你仔细想想,修士为什么想要提升自己的悟性?” 她:“为了能够更好更快地消化所学的知识。” “那你这个不就相当于定向地消化某个知识吗?从结果上来讲,跟目的是一样的。” 叶琰清的眼睛亮起来:“你完全可以给有意向的客人定制。” 虽然这样会降低效率,但做定制赚的,比拍卖还多。 “是哦。”霍灵很快理解了他意思,兴奋地说,“而且也可以用一些没有版权纠纷的功法秘籍来做成品,体验过的人应该会更有意向定制。” “版权纠纷?” “就是不会有门派或是势力说我泄露他们秘籍!” 经过两人的讨论,这件事被正式敲定下来。 叶琰清负责提供材料和销售,霍灵负责制作魔药,所得利润两个人五五分成。 成品的利润率是二十倍。 而定制则根据功法秘籍的难度,按照一百倍到五百倍开价。 “炼药真赚钱啊……”霍灵不禁感叹道。 叶琰清:“主要是你的药没有替代品,而提升悟性的材料都比我们定的价格贵上好几倍,会有不少人愿意买的。” 计划是定下来了。 但霍灵还是想再改善改善自己的魔药。 她带着叶琰清塞给自己的一大堆废丹,回到自己的小屋里继续埋头研究。 之后也成功过好几次。 遗憾的是没能优化掉田蒙的废丹,也没有带来除颜色以外的质变。 颜色更好看的,效果却很一般,味道也一言难尽。 所以最终定下来的配方竟然还是第一版。 叶琰清帮霍灵给这份魔药取了一个符合修仙界审美的名字,叫做“梦神露”。 为了不让梦神露在上架之前走漏消息,叶琰清从族中找了一些自愿试药的人来试验。 中途冷观出关见到他们在研究这个,还赞助了一份他们师祖创立的功法。 并让大弟子喝下成品。 柳如烟在第二天顶着一张厌世脸表示:“师祖对着我骂了一宿师尊。” 冷观毫不在意地说:“这说明梦神露确实能梦神啊,建议拿去聚宝阁在兴云城的拍卖会上拍卖,会有冤大头,不,是会有有缘人买下它的。” 他将自己收到的请帖和炼制好的魔杖一起塞到小徒弟的怀里。 “你拿着去玩,在聚宝阁买东西,报为师的名字可以打八折,报你三师兄的可以领点小礼物。” 叶琰清忍不住吐槽他:“您该不会是早就打算把我们赶出去吧?” “别瞎说,我还是很愿意你师妹在门派里的。”冷观摸了摸霍灵的头,“只是我准备动一动难关门的布局,你们最好都不要留在这里。” 突然也被赶出门的柳如烟:“……” 算了,习惯了。 无所谓。 叶琰清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大师姐也跟我们一块去兴云城玩玩?” 柳如烟摇头:“我避世,自己去找个地方闭关就好。” 他又是一叹,接受了独自带孩子的事实:“好,那我带小师妹过去玩。” 第44章 寄售 兴云城是聚宝阁的总部所在,被聚宝阁打造成了一座珠光宝气,完全商业化的城市。 本地人只有一种,那就是聚宝阁的员工,其余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外来的商人和客人。 规矩呢,也只有一条:花的钱越多,就能获得越好的服务。 但即使是身无分文的客人来到这里,也不会遭到鄙视和冷遇,会有专业的人员为他们提供服务,评估价值。 “总的来说,是一个一切都能卖上钱,又能用钱买到一切的地方。” 知名败家子叶琰清对兴云城做出了总结。 并带着霍灵抵达聚宝阁总部。 聚宝阁的态度异常殷勤,他一进门,就有管事迎了上来:“叶二公子,真是好久不见,风采更佳了啊。” 叶琰清随意地应了一声,指着霍灵说:“这是我小师妹,她有些东西想参加这次拍卖会。” 聚宝阁对冷观仙尊的这个小徒弟也是有所耳闻。 不提天剑门的事情,往前一年说,霍灵开蒙的教材还是在他们聚宝阁买的。 但是从开蒙到做生意就花了一年,会不会太快了? 管事在心里思忖着,面上还是十分热情地对霍灵说:“小仙子是想出售些什么?” 霍灵:“一点自己做的药液。” 在大堂里,她没有说具体作用,因为要在拍卖开始之前保持神秘感。 这是温良教给她的抬价小技巧。 兴云城举办的拍卖会,无须宣传就有数不清的权贵富人入场,即使是提升悟性的宝贝也未必能让他们产生太大的兴趣。 但若是在拍卖会上第一次出现,就算是出于好奇,他们也会愿意试试。 管事一听是她做的,又是一愣,转而说:“正巧我们副阁主在,她老人家见多识广,不如叫她给小仙子定定底价?” 聚宝阁自然有专业的鉴宝人,但这里是总部,规矩稍有不同。 鉴宝人没有资格随意决定参加拍卖会的商品,连初出茅庐都算不上的小姑娘大概率也做不出够格的物品。 因为这次拍卖会的规格非常高。 但叶二公子的面子必须给,他哪怕是从南海打了一桶水回来,要在他们拍卖会上拍卖,他们也会答应(当然,不可能给多好的位置)。 所以直接让副阁主开口,安排这件事最为合适。 霍灵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并不熟知,叶琰清却是对管事的心思一清二楚。 他面露满意,一边领着师妹上楼,一边说:“你们阁主还在白玉京待着?” “是。” “看来传言是真的,你们真想搬去白玉京,这次拍卖也是为了在白玉京买地吧?” 管事赔笑:“上头的决定,哪是我们能揣测的?不过白玉京确实是极好的,不仅繁华,也是块风水宝地,人杰地灵,能出二公子你这样的优秀人物。” “风水宝地……”叶琰清突然轻笑了一声,“也许吧。” “听起来,叶二公子你对白玉京还挺嫌弃的。不如把你在白玉京的资产卖给聚宝阁?” 楼上,一满身华贵的女子慵懒地站在楼梯边的栏杆处,手搭在栏杆上往下望着他 们,笑意盈盈,像是在与旧友开玩笑。 “我倒是想卖给苏阁主,只是那些东西暂时还是家里老头说了算。” 叶琰清也随意地回着,给她介绍了霍灵。 霍灵礼貌地跟对方打了招呼。 女人很明显地变得更加热情,从楼上迎下来,拉着她的手说:“好乖的小姑娘,瞧着真不像是冷观仙尊的徒弟。” “让姐姐来瞧瞧,你有什么好东西想要拍卖。” 霍灵对她的热情适应良好,因为她知道这是场面化的情感表达,没必要当真。 她跟着对方进了屋,将三样做好的成品摆开。 介绍道:“这些是能增加身法秘籍熟练度的药液,这瓶增加的是《凌云》,这瓶是《追风》,这瓶是《逐霞》。” 饶是见多识广的苏酒(聚宝阁副阁主)都为之一惊。 这三种身法秘籍出自一位名为寻隐真人的前辈。 他由凡人武者得道,在大泽待了九十九年,于大泽的巨石上刻下这三套功法后离开,之后再无他的记录。 后来有一位大能路过,将它们拓印下来,寄售在聚宝阁。 每份仅售玉简的价格,销量极其可怕。 但能够使用的人并不多。 因为它们对悟性有很高的要求,大多数人连入门的“意”都无法领会。 但是少数学会的人,身法水准都远超同阶修士。 如果世上当真有这种药,愿意花重金求购的人肯定不少。 苏酒没有直接问“是不是真的”,那有失她的水准。 她拿起一瓶,打开瓶塞闻了闻,又取了与药瓶相同材质的小碗,将药液往里倒。 谁知道这药液如有活性,没有一丝断开地溜进了碗中。 也没有残留任何一点给她检验。 以她修为,当然可以强行割开一部分,但她隐隐觉得,一旦破坏了它的完整性,药就会失效。 苏酒看向叶琰清,少了几分玩笑的神色:“可有寻人试验过药效?可能再炼制同样的药液?” “自然都确认过的。”叶琰清左手抬着下巴,眼睛与手上的戒指一样闪着光彩,“如果聚宝阁能够将它们拍出一个令我们满意的价格,以后它们可以在聚宝阁长期出售。” 苏酒笑着问:“你不在叶家的商铺卖?” 叶琰清:“家里的老古板们不喜欢难关门,我能叫他们赚我师妹的钱?” 这算是他跟师妹的合伙生意。 他自然要比以往要认真一些,考虑得更多。 自己名下的商铺虽多,但不通过叶家,影响力远不如聚宝阁。 在聚宝阁寄售这三套身法的版本,可以大大提升梦神露的知名度,也不妨碍他们卖定制和其他功法的版本。 “既然可以是《凌云》《追风》和《逐霞》,那应该也能是《天火》《灵蛇引》和各种剑法,二少爷的意思,该不是只卖这三种的吧?” 苏酒是聪明人,一下子猜到他的打算。 她欲要与他周旋,多谈几种,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再次惊到。 叶琰清:“当然可以是其他的功法了。与这三瓶梦神露一同拍卖的,还有一次定制机会。嗯,高阶功法需要提供作者刻录的原件并且不保证能够一次成功。” 他又补充了一句:“提供功法时可以在上面设置禁制,师妹她不会查看。” “高阶功法也可以?” “五成把握。” 苏酒情不自禁地鼓掌起来,连说了几声“好”。 她再看霍灵的眼神,不再是看有背景的小姑娘,而是在看金凤凰。 每根毛都很值钱的那种。 “妹妹果真是冷观仙尊的关门弟子,年纪小小就有这样的本事,日后定然能继承仙尊的衣钵。” 霍灵眨了眨眼睛。 想到刚开始对方还算她不像是老师的弟子,觉得很有意思。 第一次说不像,是因为这种评价在别人看来属于夸奖。 第二次说像,则是在称赞她的本事。 这也算是说话的艺术了。 又学到一课。 苏酒请两人在聚宝阁吃了一顿,饭后,霍灵拿到专属于自己的拍卖品请帖(她还有一张老师给的)以及聚宝阁的贵宾证明。 报老师的名字能打八折,报三师兄的能领礼物。 用自己的,每年能免费挑走几样材料。 不愧是全天下最大的交易行,连贵宾待遇都搞量身定制。 分别时,苏酒状似无意地给了叶琰清一个消息。 “你九妹也来了这次拍卖会,她的未婚夫似乎在秘境里受了很重的伤,她恐怕是想在拍卖会上买能治好未婚夫的灵药。她要是知道你也在,可能求到你这里。” 叶琰清神色不明地说了句“多谢”。 第45章 叶琰歌 叶琰清把霍灵带去城中的客栈,叮嘱了她一句:“从现在开始,我没有来过兴云城,你是拿着我的请帖来参加拍卖会的,懂吗?” 霍灵先是乖巧点头,又问:“师兄的妹妹都排到九妹妹了吗?” 她印象中,哪怕是生活奢靡,不愁养孩子的贵族,也很少生这么多孩子。 叶琰清没什么情绪地说:“叶家流行三妻四妾,我爹别的不行,活了几百岁,尽生孩子了,我上头有个哥哥,下头有二十多个弟弟妹妹,不过这个九妹是继母生的,她母家强势,自己也算有天赋,在家里地位不低,不像其他人那样好打发。” 霍灵恍然大悟。 这个世界的人普遍活得久,孩子生得多很正常。 “师兄为什么要躲着她?”她接着问。 “因为她就是个疯子!她绝对不可能是来为未婚夫寻药的,而是想对她未婚夫下手!我要是留在这里跟她搭上关系,她肯定会在事情发生之后把罪责推我头上!” 叶琰清的表情立刻生动了一些,充满吐槽欲地说了一些有关自己九妹的事情。 他的九妹名为叶琰歌,一出生就跟嫡系的男丁同一字辈。 但这并不能改变她的联姻作用。 或者说,这是为了增加她联姻份量的手段。 叶琰歌一岁就跟白玉京肖家的肖羽定了亲。 照理说,一般的世家联姻也不会这么早,而是要精挑细选,等孩子长大一些,更有婚姻价值(除了家世,他们也考虑天赋,名声,实绩)。 但他们家情况不一样。 叶氏子弟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也因此一出生就被规划好了一生。 他们家族专门养了一批修炼卜算之道的术士。 每新添一位家族成员他们就会请人算命,叶琰清说自己“天生富贵命”也是因此而来。 叶琰歌远不如他这个二哥幸运。 她的命数是“天命者之妻”。 天命者,指的是受到天道关注,部分选择能够影响天下大局的人。 这样的人,活得多姿多彩,死也会死得惊天动地。 有很大概率会成为一方强者。 叶氏花了一年为她寻找“命定夫婿”,最终结果指向了肖家的肖羽。 肖家在白玉京中只是末流,甚至没能力让整个宗族在白玉京定居,只有一间宅院和些许商铺,连叶氏的零头都够不上。 那肖羽的天赋在肖家内部可以称一句顶尖,但在白玉京内就非常一般。 冒然让叶琰歌跟肖羽定亲会显得很突兀,很容易暴露肖羽是“天命者”的事情,那样他们想定亲就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所以那些老东西搞了一处救命恩人的戏码。叶氏的人,哪个出门不是带一堆护卫和供奉?还轮得到别人出手相救?” 叶琰清说完,霍灵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他:“……我情况不一样,我身上有护身法宝,就是大乘期亲自动手,想灭杀我,也不能一下子如愿。” 而且他跟家里也是有不少龌龊,闹过许多次。 只是这些都没必要跟师妹讲。 作为连爸妈都没见过,从小跟祖母两个人生活在森林的姑娘,霍灵根本想不到里头会有这么复杂的事情。 她:“所以是谁救了谁?” 叶琰清翻了个白眼:“肖羽他爹救了我爷爷呗,当初演的还挺真,他爹差点儿把命搭进去,用了一颗九品丹药才救活的。” 他爷爷是白玉京叶家的家主,也是叶氏的下一任族长候选(家主和族长分开是为了出大事的时候彼此分割),性命异常金贵。 除了治好肖羽他爹,还赠了白玉京三条街和若干资源。 并且让叶琰歌和肖羽定亲。 非常迂回地定了亲还不算完,叶琰歌更是从小就开始学习如何做好一位天命者的妻子,还得隔三差五去跟未婚夫联络感情,表现出一副爱得深沉的样子。 霍灵忍不住问:“她因为不能接受这样的人生,所以在压迫中变态了?” “对。” 叶琰清沉重点头,有点惺惺相惜,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跟对方是一类人。 “她不仅不能接受,而且还想留在叶家,成为下一任家主。” 既不想受控制,又想获得家族的认可与话语权。 至少在他们家,是属于痴心妄想。 但叶琰歌完全没有降低理想的想法,千方百计地想要达成目的。 然而叶氏是一座大山,她在山里蹦得再欢,也只能震起一些灰尘,撼动不了什么。 越是不能实现,她的心理就越是偏激扭曲。 到这里,霍灵和叶琰清都还能理解叶琰歌。 然后叶琰清就说她可能为了能够拿到白玉京的一片坊市,接连害死了四个兄弟姐妹,两个叔叔,一位叔祖,还搭着许多其他人。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是她做的。” “她仿佛只是恰好表现出想要,前面那些接手那片坊市的族人也仿佛只是恰好发生了意外。” 但哪里有那么多恰好。 在死了这么多核心成员之后,那片坊市就落到了叶琰歌的手中。 叶琰歌借此机会,正式步入管理层。 而同样的巧合依然时常发生。 她看起来越来越像完美的世家千金,在族人眼中也越来越像妖魔。 叶琰清:“我是觉得有些事情不是她做的,但这丫头确实没心没肺还缺德,会将每一个碰到的人都视作棋子,你最好也离她远些。” 霍灵看了他半晌,说:“所以,你躲着她,是因为怕成为下一个出意外的人吗?” 她是不懂家族宅斗,但不是傻子。 看得出来三师兄在家族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放到她的世界里,怎么也是“第一/二顺位继承人”这种。 叶琰歌想当继承人,他这个排名靠前的人就算绊脚石了。 叶琰清神色一变:“我当然不是斗不过她……只是她确实有些邪门在身上,每次碰到她我都倒霉。你也小心点,不要明着跟她作对。” “这样啊。” 霍灵听到这里,觉得这事儿像是一种诅咒。 就跟“公主会被纺锤刺破手指而死”那种诅咒一样,涉及命运层面。 命运决定的事情,自然是“巧合”。 诅咒也是魔女擅长的事情,偶尔会用来做些恶作剧。 真用来害人还是少,因为要付出的代价比直接杀掉对方要高得多。 霍灵:“我会注意的。” 她也会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会一会三师兄的这位九妹妹,探究对方身上的秘密。 霍灵觉得三师兄对她很好,她也想帮到对方。 三师兄一直躲避而不解决问题,迟早会出事的。 第46章 我们来打个赌 霍灵很快就见到了叶琰歌。 就在她三师兄刚跑路没多久,叶琰歌就抵达了她所在的客栈。 在听说“三师兄说你在他就走了”这个答复之后,一副大家闺秀模样的叶琰歌噗嗤地笑出声:“二哥还是这么有意思。” 霍灵抿着嘴笑,似乎很赞同她的想法。 “他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倒不怕我欺负你?” 霍灵说:“我跟你无仇无怨,又没有利益牵扯,你欺负我做什么?你就算心狠手辣,也总不会是那种谁路过都要抓着扇两巴掌的人。” 叶琰歌笑声越发清脆。 “我见过许多说话讨喜的人,像你这样有意思的还是第一次见。” 她说的是实话,因为与她身份相差太大的,不敢说这样的话。 而与她身份相当的,大多数都避着她。 霍灵观察了她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的等级还是太低了,又没有完全激活血脉,在诅咒没有触发的情况下,想要看出问题很难。 于是她跟叶琰歌继续攀谈:“听说你是来为未婚夫寻药的,你们家里没有合适的药吗?” “该怎么说呢。” 叶琰歌坐在桌边,单手撑着下巴。 “有一种说法,叫做交易市场上流通的宝物,其中四成来自聚宝阁,三成来自我叶氏,剩下三成才能叫别人沾手。” “我们两家的生意有许多重叠,但在珍惜物品上各有侧重,聚宝阁在丹药灵草方面的资源比我们强,我们家则是各种矿多,特别是灵石矿,作为货币流通的灵石,其规格标准就是我们家定的。” 她在介绍叶家情况的时候,颇有一种霸气雍容和自负傲气。 显然跟叶琰清很少提及自家的状态不同。 “我那个未婚夫,是在秘境被上万年前的机关伤到了,两家给他请了好几位医修和炼丹师都没有办法根治。” 霍灵:“具体是什么症状。” “修为尽失,无法吸收灵气,丹田也感知不到了。”叶琰歌摊了摊手,“可以说是个废人了。” 她既没有故作伤心,表面看起来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让先入为主,对她有某种看法的霍灵有些看不懂她。 以至于有点想给她灌吐真剂。 但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演技一般,也不懂语言艺术的小姑娘了,有办法试探对方的态度。 霍灵:“你希望我师尊去看看吗?” 叶琰歌神情凝固,很快笑着说:“听你这话,我要是答是,你就能请冷观仙尊去替我未婚夫医治?需要我提醒你么,因为二哥事情,我们家其实跟你师尊有些不愉快。” 有钱能使鬼推磨,添些宝贝能请动大能,但无论如何也使唤不动仙尊。 因为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所需要的东西已经脱离了价值体系。 冷观仙尊在大乘期里,也算是最古怪的了。 霍灵浅淡一笑:“我才刚入门没多久的关门弟子,在他面前还是有些面子的,只是他老人家最近闭关,恐怕一时不能去替你未婚夫看诊。” “你在试探我对肖羽的想法。”叶琰歌笃定地说,又微微一叹,“其实我的想法一直都不重要,我只能当好他的未婚妻,不然我将失去现在的一切。” 霍灵从她的话中获得了灵感。 “你不喜欢被天命摆布,却又一直在被它摆布,对不对?” 叶琰歌:“……” 被触及最不想提及的事情,她有些失态地说:“没人跟你说过,你说话缺少委婉吗?” “我时常觉得,你们这里的人说话太过委婉了,总是生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霍灵真心觉得这个世界的人说话实在是门道太多。她刚开始适应得很累,后来乐在其中。 迂回的真话时常比谎言更能欺骗人。 而从只言片语中挖掘别人的内心和故事,也很有意思。 “原谅我说话直白,我实际上很想跟你交个朋友,帮你走出这种伤人伤己的局面。” 霍灵给叶琰歌倒了杯玫瑰茶,以示友好。 她的心还是很真诚的。 如果真的像她猜测的那样,叶琰歌是被人安排了命运,那对方也算是受害人,不能主动决定是否要影响到她师兄。 只有解决背后的问题,才能彻底保证师兄的安全。 但对方并不领情,对她十分警惕。 她转了转眼珠子,心里有了个注意:“我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个,有些交浅言深的意思,为了能够让你更清楚地认识到,我对你的情况能够提供有效的帮助,在拍卖会期间,我们可以打个赌。” 紧急翻阅过诅咒相关知识后,霍灵给出自己的预言(或者是诅咒):“你在拍卖会上看中的第一样物品,你必须付出超出市场价三倍的钱才能拍下。” 诅咒是需要付出一定 代价的。 她目前最多也最愿意付出的代价就是“财”。 对叶琰歌来说,也是如此。 “我不会告知第三个人,也不会采取什么举动,事情只是在恰当的时间巧合地发生。” 叶琰歌:“……” 霍灵的话让她产生一种熟悉的反胃与厌恶感。 但正因为太过熟悉,而让她突然生出某种期待来。 叶琰歌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女,蓦然一笑:“我会拍下很多东西,但其中只有那么一件是我想要的,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样,即使对方的话实现了,她也有解释权。 能拿到一定的主动权。 霍灵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因为,如果一个人发现自己被命运所安排,那种恐惧是很难遮掩的。 她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上,送客之后就在屋子里翻看聚宝阁仓库囤积物品(滞销品)的名单,找自己可能用得上,又比较稀有的材料。 然而能够在聚宝阁总部囤积的滞销物品,大多数都很稀有。 价格也不低。 刚觉得自己是小富婆没多久的霍灵正想all一下,就发现钱还远远不够。 顿时又有了赚钱的动力,埋头熬了好几天的魔药。 又在温良的远程建议下,卖掉了两张拍卖会的请帖。 一直到拍卖会开始这天,她才收拾了一番自己的仪表,以“著名炼丹师的关门弟子”的身份,拿着属于冷观的那张请帖,来到拍卖会现场。 第47章 拍卖 霍灵只留冷观的那张请帖,是因为写着他名字的请帖卖不出去。 别人一听是天字一号的雅间,都摆手说自己承受不住这个福气。 只好她自己来享用了。 她将请帖递给门口的守卫,对方一看包装就没敢接,恭敬地说了声稍等,就用传讯的法器通知管事。 不一会儿,苏酒就亲自到了门口。 热络地将霍灵拉进去,边领着她走边说:“你拿着单子好几日都没来仓库里挑东西。是没有喜欢的?” “要是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等今天晚上的拍卖会结束,流拍的物品你也可以优先挑选……” 霍灵表面乖巧,实则敷衍。 根据她不多的砍价经验,如果对某个物品表现出喜欢,对方别说接受砍价了,都恨不得绑好几件卖不出去的东西才准人买。 而且,苏酒看重她的能力,想要跟她打好关系。 她越是表现得平淡,对方越会提高优惠力度。 在不明情况的人看来,就是聚宝阁副阁主对她过分热情,而她态度冷淡,摆的谱很大。 来参加拍卖会的客人此刻还不是很多。 里面闲着的招待侍者忍不住嘀咕起来。 “那是谁?竟让副阁主这么看重,还说让她挑拍卖会流拍的东西……今天晚上可没有一件便宜货!” “不知道,她拿的是天字一号雅间的请帖,肯定是大人物。” 天字号的房间布置和待遇相同,视野也一样好。 但大家都默认一号和六号是最好的。 前者是因为被首要安排,后者则大多来自贵宾指定。 在霍灵后面来的客人听到了两人的嘀咕,抬头看过去,只见到一晃而过的身影。 其中一道属于聚宝阁副阁主苏酒。 另外一人只能模糊地判断出是位个子不高的少女。 肖羽心想:倒是有些像他未婚妻。 如果叶琰歌拿的是叶家的帖子,在天字一号也有可能。 可惜他如今是“修为尽失,身受重伤”,不然就能直接问她在哪里了。 “您好,我是负责地字一号雅间的侍者,请您跟我来。” 侍者的话唤回他的心绪。 将买来的请帖收好,肖羽压了压脸上的面具,自然地跟着侍者朝楼上走去。 霍灵在雅间里吃了一顿特供点心。 就有人送来了这次拍卖会的物品名单和部分样品。 除了奢华的布置和周到的服务,聚宝阁还给天字号雅间的贵客提供了实在的好处。 所有材料类的拍卖品,只要不是孤品,他们都会送一份样品给天字号的客人,让他们感受材料的作用和品质。 这些样品大部分不足以入药或是用来炼器。 但有资格在天字号房间里的客人也在乎这点儿,他们只觉得,这样能够买到让自己满意的东西。 霍灵没有没豪气,她倒是把每一件样品都翻看了一遍。 然后发现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难关门的仓库里都有。 那都是随便她拿的。 她需要的是更基础或者更偏门的材料。 前来负责为她讲解的人见她不感兴趣地丢开材料,赶紧说:“您需要我为您介绍其他没有样品的拍卖品吗?” 霍灵翻了翻册子。 除了材料,也无非是些法宝秘籍丹药之类的。 都是她用不上的东西。 她选了几个外表好看的,让人给自己讲讲,很快又感到失望。 倒不是说没用吧,就是对需要攒钱的她来说,价格使它们缺少吸引力。 又翻了一会儿,霍灵终于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她:“这张地图提到的博古城是哪里?” “是万年前的古城,说是城,实际上并无人居住,里面摆着各种收藏,占地万亩,因而有了这个称呼。据说它曾经属于某个上古宗门,于一场异象中消失。” “现在有进入这座城的办法了?” 负责讲解的人并不尴尬地笑笑:“如果有,它就不会出现在拍卖会上了。” “将它拿出来的人表示,如果有人能提供进去的办法,就将这张地图赠给对方,如果有人能提供一些其他相关消息,就适当降价。” 霍灵:“如果流拍了呢?” 对方十分上道地说:“那么我们聚宝阁会买下,您可以选它作为赠礼。” “好的。” 霍灵看了眼底价,准备等它流拍。 应该没有傻瓜会买一张找不到目的地的地图吧? 不算太无聊的等待时间过去,雅间里的水镜一亮,显现出楼下台子上的画面。 霍灵定睛一看。 发现第一件拍卖品居然是她的魔药。 美女姐姐比她想象中还要热情啊,为了照顾她,特地把她的东西放到第一。 事实上,还真不算是特别照顾。 拍卖会的第一件拍卖品,是讲究开门红的。 必须是一件能令大多数人感兴趣,价格又不算太高的物品,这样才能有更多的人下场加价。 而客人一旦开口出价却没能拍到东西,之后就愿意出更多的钱买其他意向卖品。 霍灵能够提升身法熟练度的梦神露,刚好满足这个要求。 而且比他们之前准备的第一件拍卖品差不到哪里去,所以苏酒就做主调换了。 台上。 端庄大气,明媚爽利的拍卖师介绍了第一件的拍卖品。 “相信诸位都对这第一件拍卖品感到意外,没错,它就是被临时加进来的。” “我们副阁主在见到这组药液后,便迫不及待地要让大家见到这件足以颠覆炼丹界的宝贝,所以临时更改名录,将它们放到最前面。” 霍灵品“足以颠覆炼丹界的宝贝”这句话品了半天,才明白聚宝阁的意思——这是想让炼丹师也参与争夺梦神露。 一样东西可能原本只值一百。 以拍卖的方式鼓励别人争抢,可以卖到二百五。 但要是说它极具研究价值,就可能让搞研究的冤种花一千甚至更多钱来买下它。 欠了叶琰清一大笔灵石的那个炼丹师就是现成的例子。 正如她所猜测的,来参加拍卖的炼丹师们都打起了精神,听拍卖师后面的讲解。 拍卖师先是用简短的话讲了《凌云》《追风》和《逐霞》这三本身法的故事,卖了一波情怀。 紧接着揭晓了这组丹药的作用:“它们能够提升修士对这三本功 法的熟练度,在对它们的领悟进入瓶颈期使用,将有奇效。” 满场哗然。 一位地字号雅间的客人通过水镜传话:“从未听过有能够针对某部功法起效的丹药,提供这组药液的是哪位大师?” “正是因为从前没有,我才敢夸口说这是具有颠覆性的宝贝。” 拍卖师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笑盈盈地解释:“叶家曾经对外售出过能开出法器的丹药,这件事就很能说明不同领域的作品能够发生交叉关联。在此,我以聚宝阁的名誉担保,我方才绝对没有夸张它们的效果。” “至于它们出自哪位大师之手,请容许我卖一个小小的关子。因为我接下来话正与对方有关:拍下它们的人,可以邀请炼制者为自己量身定制一份梦神露。” 拍卖师停顿片刻,掷地有声地说:“量身定制的意思是,可以指定某一本功法。” 她接着又柔声说了一些限定要求和需要承担的风险。 但没什么人在乎。 即使要消耗掉原件这点排除掉了一些孤本残篇,但这里的客人,谁家里没几本家传的,有复数的高阶功法呢? 而且即使不定制高阶功法,中阶功法里也有很多实用的。 需要这种丹药的,修为大多在筑基期到元婴期,中阶功法反而更好用。 一时间,许多人都在催促拍卖开始。 见气氛到位,拍卖师立刻宣布了低价,开始拍卖。 考虑到之后会量贩,底价开的是一万上品灵石,但价格很快超过十倍。 一直喊到八十万,叫价的频率才有所减少。 但还是轻易地突破了百万,最终成交价是一百六十万。 天字六号房里的叶琰歌其实也有点意动。 但她并没有开口出价。 因为她才筑基,也不缺能提高悟性的宝物,现阶段接触到的功法她理解起来非常轻松,其中就有一种很不错的身法,这三种身法对她来说吸引力不大。 而且,以一位商人的敏锐,她猜测这名为“梦神露”的药液之后会上架聚宝阁售卖。 至于通过定制来接触炼制者的机会……以叶氏的能力,要接触到对方不难。 当然,以她的财力,买来尝鲜也是可以的。 只是她还记得自己与霍灵的赌约,担心对方知道这件拍卖品,故意在这里等着她。 怀着这种猜疑,叶琰歌一连十几件拍卖品都没有出价。 她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欲盖弥彰地胡乱拍了几件,才慢慢稳定了情绪,找到身为叶家九小姐的从容。 有一搭没一搭地关注着拍卖品,碰到新奇的才投下一点儿关注的目光。 “接下来的一件宝物,是一张万年前的地图。它将由我们聚宝阁的资深拍卖师袁仲袁老来介绍。” 年轻女拍卖师将一位老者扶上台子,后退两步,将舞台交给后者。 叶琰歌来了兴致。 不管是什么东西,能保存万年而不腐,就能证明它的非凡。 袁老白发苍苍,与古物非常搭。 他老神地站着,说话也透着一股不紧不慢,愿者上钩的从容。 “这张地图是博古城的地图,记载着里面的一些机关和放藏品的建筑名称,根据我们的考究,可以确认博古城里藏有至少一件上古仙器。” “但是,博古城已经消失万年,曾经拥有它的宗门都没能再找到它,如今连宗门的遗址都葬送在了沧海桑田中。” “所以意外得到这张地图的卖家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把它委托给我们聚宝阁。” 叶琰歌自言自语地说:“仙器,跟天剑门的天剑差不多的那种?能保存这么多年,还带着一座城消失,想来是的……” 她眼里透出势在必得的目光。 因为她从“仙器”这两个字中感受到摆脱囚笼的可能。 袁老又讲了寄售人的一些要求,才说:“它的起拍价,是一颗具有疗伤功效的九品丹药。诸位加价时,可以加同样具有疗伤效果的高阶灵药宝物。” 第48章 命运的巧合 “你在拍卖会上看中的第一样物品,你必须付出超出市场价三倍的钱才能拍下。” 霍灵的话在叶琰歌的脑海中回荡。 她端着茶杯,清亮的茶汤撞击杯壁,激起一片波纹。 她的手在抖。 有一瞬间,叶琰歌想要放弃这件拍卖品,放弃这次拍卖会,夺门而逃。 但她很早就明白,逃避没有任何用。 主动接受并使局面倒向自己想要的方向,才能让她获得一点点主动权。 所以她冷静下来,静待第一个出价的人。 叶琰歌不像是霍灵那种不了解市场的人,与仙器有关的东西,很难流拍。 就算之后得不到什么好处,大部分势力也不愿意它落到别人手里,变成别人的机缘。 因为仙器必然打造出强者或是引起动乱。 那会影响到格局和他们的利益。 九品丹药的价格固然昂贵,对她这个阶层的人来说却不是出不起的价格。 台上的袁老并没有提醒客人出价,老神地等了一会儿,就将一个沙漏放在桌上,公事公办一般地宣布:“本阁规矩,半刻钟之内无人出价,就算流拍。” 沙漏中的流沙以一种标准的速度往下流动。 有意竞价的人则都如渔翁一般富有耐心,等到它快结束时才打算开口出价。 他们还给自己出价找好了各种理由,以掩饰真正的目的。 “我也准备圈块地摆自己的收藏,买来看看古人是怎么建的。” “我家小子就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说,买回去哄他。” “万年前的地图还能保存得如此完好,想来是个宝贝,买来研究研究。” “……” 他们出价也极为讲究,一点一点地往上加,以一颗九品丹药为基础,加了些不至于掉身份又不至于太珍惜的材料,仿佛并不愿意为了这件东西付出太大的代价。 “两颗九品天宫落阳丹。” 天子房大佬们的勾心斗角陡然停顿。 坐在台上仿佛要睡着的袁老也来了精神,瞥向出价的房间,饶有兴致地开口:“地字一号房的客人开价两颗九品天宫落阳丹,后续竞价需以两颗九品丹药作底。” 天子房的客人均眉头一皱,找人问地字一号房的客人是谁。 但都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这个房间本就是被聚宝阁预留,私下给人的,之后又出现在地下交易场,谁也不知道过了几道手。 直接确认最后买家很难,但能出得起这个价格的势力不算多。 他们都认识。 在猜忌中,一时没有人加价。 只有叶琰歌猜到了地字一号房的买家。 尽管水镜传递出来的声音都经过处理,但是人说话的语气,咬字的习惯都有微妙的不同。 她对那个人太熟悉了,所以尽管是平铺直叙的几个字,她也瞬间反应过来。 那是她至今没能挣扎出去的噩梦。 她的未婚夫,肖羽。 他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资本。 但……也暂且只有这些了,最多,也就是加几样天材地宝。 叶琰歌不再犹豫,直接出价:“三颗九品朝元养意丸。” 全场寂静。 搁在聚宝阁举办的其他大型拍卖会上,三枚九品丹药已经足以买下压轴拍卖品了。 结果居然有人拿来买一张很可能得不到好处的地图。 袁老的困劲儿完全消失,赶紧走了流程,在无人竞价后喊了三次价格,最后宣布成交。 地字一号房。 肖羽的脸色有点难看。 因为他冒着被发现假装受伤的风险来这场拍卖会,就是为了这张地图。 他之前进去的那座秘境,就属于那个曾经拥有博古城的宗门——两仪殿。 两仪殿确实弄丢了博古城,博古城当中也确实有一件仙器。 他在秘境里得到了两仪殿的传承,同时也得到了“寻回博古城”的任务,如果没法完成,他将终生不能突破到化神期。 所以这张地图,肖羽势在必得。 尽管能在天子六号房的人,背后必然有着庞大的势力,肖羽在 此刻也起了杀心。 这来源于他曾截杀多位大家族子弟后逃过一劫的成功,也是一位“天命者”的自负。 是的。 叶家确实瞒了这件事许多人,但会卜命的不止叶氏养的那群术士,肖羽早在某场机缘中得知了自己是天命之人。 叶琰歌大概猜到了肖羽的想法,不过她并不在乎。 肖羽能成功那么多次,只是因为那些人“恰好”对他没有防备,或是太过轻视,又被陷入各种困境,才叫他当了渔翁。 而她已经提前预知,又有避开他的手段。 就算是老天爷帮他,也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还叫他得手。 天字一号房中的霍灵惊讶于这张地图如此有市场,都没多的情绪用来失落了。 反正她也只是一般感兴趣,很快就将此事抛在脑后。 聚宝阁在赚钱上果然是很有几把刷子,即使是对大部分拍卖品不感兴趣的她,也下场拍了几样物品。 因为拍卖师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让她产生“错过了要再等百年”的紧迫感。 成交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 付款的时候她才恍然想起:这材料并没有珍贵到独有一份,而她获取的渠道不少。 就算不在老师仓库里翻,她也能通过二师兄或者温良帮忙找。 还能拿优惠价。 最重要的是,要用到这份材料的魔药,她的水平连尝试的资格都没有啊!为什么要搁这儿拿拍卖会上的一般收益买一份材料? 霍灵捂着脸,感觉自己又被上了一课。 然而她并没有后悔的余地。 在付款之后没多久,聚宝阁的人就将她拍下的东西送过来了。 在准备打开雅间的门时,霍灵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窥视感。 给她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等一下,先别开门。”霍灵阻止雅间内的侍者,表情不大高兴,“请苏姐姐过来,我有事要与她说。” 侍者一愣。 高情商地没有多问,拿出通讯的法器通知了副阁主。 苏酒对霍灵足够重视,没多久就匆匆赶来。 在她的脚步声出现在这一楼时,已经有另一个人站在了天字一号房的外面。 此人身着紫衣,腰佩玉,手执扇,端的是俊雅公子的模样。 一开口却破坏了自己的气质:“苏阁主,你们聚宝阁的守备比从前有点进步,但不多啊。我早劝过你们阁主了,在这方面要舍得下本钱,不然得罪了客人很影响生意的。” 苏酒脸色有瞬间的难看。 她很快扬起笑容,打趣了对方一句:“以你的本事,要是真被我们的守卫发现,不得影响你们百闻楼的生意?” 苏酒猜到霍灵喊她来,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但她是不会当众承认聚宝阁的守备有问题的,那会引起客人对聚宝阁名下产业的安全性和私密性的怀疑,降低他们的信用。 就像对方说的那样,很影响生意。 所以她巧妙地将温良的指责化做玩笑。 “某些人的手段,确实是在班门弄斧。”温良意有所指地说,笑容微敛,“我这朋友还是小姑娘,却不是好欺负的。” 苏酒没有被点名,知道对方在一句话怼两个人。 她的笑容变淡了些。 不管怎么说,在自己的地盘,被另一家做生意的二当家指指点点,还很难反驳,都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情。 自从当上聚宝阁的副阁主,已经很久没有人能给她这种感觉了。 屋内,霍灵听到温良的声音,心中冒出暖意。 她让人开门,请温良和苏酒进来。 窥视的目光试图顺着门缝钻入,却不得寸进。 随着温良的一脚踏入,楼下的地字一号房中,肖羽猛地吐出一口血,神魂受损。 肖羽脸色极为难看。 他发现天字一号房外面站了个男人,还以为跟往常一样是恋慕他未婚妻的世家公子,没有太放在心上。 结果对方竟然是修为远超于他的大能,不但发现了他的秘法,还借机重创他的神魂。 一把年纪还作这种年轻人打扮,当真是无耻! 叶琰歌是在什么时候交到这种朋友,又想借着对方做什么? 肖羽阴沉地想着。 完全没想过屋内的人可能不是他的未婚妻。 在他看来,自己未来妻子必需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女人,同年龄段不能有人超过她。 所以只能是她。 “原来你也在这儿。” 霍灵将桌上自己挺喜欢吃的一碟点心端起来递到温良面前,温良也熟练地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吃完之后回答道:“听说聚宝阁想跟我们当邻居,过来看看有什么倒忙可以帮。” 苏酒嗔怪地看他一眼:“说得像我们两家关系很差似的,大家一起赚钱这么多年,你居然见不得我们好过。” 百闻楼和聚宝阁的客户群体高度重合,但赛道不一样,一个卖有形之物,一个卖无形之物,偶尔还有合作的机会。 他们关系确实还成,至少比聚宝阁和叶氏商行关系好得多。 温良煞有其事地说:“我们楼主其实早看不惯你们家了,因为你们总喜欢将消息免费送给客人。” “好了,别在这儿明里暗里针对我了。” 苏酒浅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对着霍灵欠身:“这次是聚宝阁的巡查不到位,叫贼人动了手脚,令妹妹受惊了,姐姐给你道歉。” “为表歉意,妹妹今天拍下的东西都由聚宝阁承担费用,回头我再去阁主的藏宝库里挑一件宝贝给你当赔礼。” 温良拍了拍手掌:“苏老板大气。” 霍灵有点震惊。 只是有人在外头窥视她,就不仅替她买单,还要从聚宝阁阁主的私藏里挑宝贝送给她? 就算她不懂规矩,也知道仓库里是难卖出去的,而真正的宝贝在老板的私库里。 “是封口费。他们不想让人知道聚宝阁里有人能用秘法窥视其他房间的客人。” 温良传音给她。 霍灵恍然大悟,点头接受了道歉。 温良满意地说:“追究的事情可以放后,苏阁主贵人事多,先忙去吧。” 苏酒点点头。 有人在他们的拍卖会上搞事,她自然是愤怒的,但这场拍卖会事关聚宝阁的核心转移,重要的事情太多了,并腾不出手来去追查。 等苏酒走了,温良才跟霍灵说:“偷窥你的是楼下地字一号房里的人,他买走了那张属于你的请帖。” 霍灵这下明白他为什么不催苏酒追究此事了。 聚宝阁虽然不禁止请帖转赠,但买卖请帖还是属于灰色生意。 那是她卖出去的,就算她是受害人,也要负一定的责任,苏酒要是知道真相,未必会拿出如此有分量的歉礼。 霍灵决定自己报仇。 她:“所以那个人是谁?” 温良笑了:“叶九小姐的未婚夫,本该躺在家里养伤的肖羽。” 霍灵也笑:“命运真是奇妙的存在。” 她明明只是刚接触上叶琰歌,竟这样快地与肖羽发生了交集。 第49章 太巧了太巧了 “你看着像是有什么坏主意。”温良摇头叹息,“我还以为你会跟你师尊以及师兄师姐不同,结果也是个肚子里有坏水的 。” 霍灵很是无辜:“你也看到啦,是他先冒犯我的。” “从命理的角度来讲,他确实有些邪门。”温良摸着下巴,“你接触过他身边的谁,并且产生过对付他的想法吗?” 天道出于对天命者的保护,一旦谁对肖羽产生恶意,并且很可能给他带去危险。 两方就会迅速产生一次命运的交汇,让肖羽意识到自己有这么一个对手,并有所防备。 霍灵:“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他足够特别,但对我来说,他比普通人要更好针对。” 换个别的穿越者,可能对肖羽这种受到上天庇护的人怀有敬畏,就算不抱大腿也不敢跟他作对。 但在她的世界里,对宿命的研究也比这个世界要深刻的多。 霍灵是魔女,而魔女喜欢拿命运来恶作剧,如猫拨弄毛线团一样拨弄别人的命运。 在她看来,肖羽就相当于故事中的勇者。 祖母给她写了好几十版勇者的故事,什么“公主是故意被恶龙抓走的”“勇者和魔王在一起了”“魔王是上一任勇者”之类的。 她已经从那些故事中获得了灵感,有了大概的方案。 只需填充一点灵感和一点巧合。 叶琰歌会为她带来这些。 刚想到这点,天字一号房的门就被人敲响。 门口传来谈话声。 “天子六号房的客人让我给一号雅间的客人带一句话,说她愿赌服输。” 霍灵露出笑意,提高声调:“让她进来。” 温良转了转眼珠,躲去了屏风后面。 进来的是一位打扮跟这里的侍者相同的女子,如花美丽,低眉顺眼。 霍灵一瞧见她,就对其他侍者说:“你们出去一下。” 等人都出去(不包括躲在屏风后面的某人),她又说:“看样子,你是信了我的说法。” 叶琰歌:“……” 她用高阶法宝幻化成了聚宝阁的侍者模样,连仪态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居然被霍灵一眼看出来是假扮的! 霍灵注意到她的震惊和敬畏,用力压制上扬的唇角。 其实是她在天剑门有了丰富的经验。 温良给她讲过很多技巧,和辨认方法,并表示:“这些在百闻楼已经过时了,但你学了足够对付绝大部分自作聪明的伪装者。” 在短暂的震惊后,叶琰歌没有再装下去,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承认,你确实有点本事。但我们家养的术士也都是有本事的人,你今天做的不算什么。” 她口吻故作轻松:“如果仅凭这点本事就想对付肖羽,我劝你最好不要跟他作对。” 霍灵:“需要我告诉你吗?你的未婚夫此刻就在拍卖会上。” 叶琰歌已经在对方拍地图时发现了这点。 霍灵能知道这点,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本事。 她眼中有某种光芒闪过,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张卷轴放到桌上:“他是来买这个的。根据我对肖羽的了解,他一定知道不少有关博古城的消息。” “博古城一定会现世。” “在这个前提下,这张地图的价值远不是三颗九品丹药能够对等的。” “你帮我对付肖羽,它就是我预付给你的报酬。” 霍灵有些意动。 她本来就有点想要这个,被人拍走她还可惜了一会儿。 没想到决定对付肖羽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她没多少犹豫,答应下来:“可以,我最近就会采取行动,为了避免你我联系太多,让他察觉问题,从这里离开之后,你就当没见过我。” “给你的提示,会以巧合的形式出现在你眼前。” 霍灵很有觉悟。 叶家再怎么说也是三师兄的家。 她搞事的时候要跟叶家保持距离,不能让人知道她们之间的联系。 叶琰歌也没问她具体要做什么。 怕自己跟肖羽联系太深,她听到后就不灵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丢下一句“那你要联系我的时候就通过我二哥”,匆匆离开。 “叶九小姐这算盘打的,啧啧。” 温良走出来,拿起桌上的地图展开看了眼,发出感慨:“上古就是宝贝多,拿这么大一块地方来摆收藏。” 霍灵:“她打的什么算盘?” “肖羽想要的东西,很少有得不到的。这无关身份,是气运加持下的偶然和巧合。” 所以这张地图如果继续留在叶琰歌手中,大概率会落到肖羽手里,成为增长他实力的工具。 但它若是在霍灵手里,情况就不一样了。 无论霍灵能不能留住它,都对叶琰歌有利。 留得住,证明她确实有办法对抗天命者,也能阻止肖羽的计划。 留不住,霍灵就会和肖羽结仇,不用她给出多大的好处,就会自发地对付肖羽。 “这倒是很符合三师兄说的话。用一切能用的手段,将局面变得对自己有利。”霍灵也拿过地图,边端详边漫不经心地评价。 “但这个世界上的完美受害人,从来都只有任人宰割的孱弱者,孱弱者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是瞬华仙尊和他的两个徒弟,哪一个都不是讨喜的人。 与其在这种事情中划分责任,进行没完没了的探讨,不如只考虑自己的心意。 反正她现在很讨厌肖羽,也是主动提出要对付他。 叶琰歌的算计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啊……这么想,确实是个极为聪明的姑娘。 温良:“有看出来什么?” 他对叶家的事情有足够的了解,比起这对各怀鬼胎的未婚夫妻,他更在意地图的事情。 霍灵摇了摇头:“地图的材质很好,但它单纯是地图。” “看来你我都没有那个触发特殊的命。” 温良叹息一声,跟她告别,去办自己的正事儿去了。 拍卖会的后半程也是跌宕起伏,波涛汹涌。 特别是最后两件,争抢得腥风血雨。 聚宝阁要为搬去白玉京攒资本,拿出来一套上古阵法和一颗仙丹,还只要灵石就能竞拍(一般最后两件都是以物换物的)。 各大势力就是冲着这两样来的,他们资本雄厚,各种天文数字张口就来。 霍灵置身事外,只当是来见世面的。 也没有因为苏酒说给她买单而再额外买些什么。 最后还是苏酒托人拍了几件炼丹材料送给她,又亲自将她送回客栈。 叶琰清在第二日就回来了。 原因是叶琰歌回家去了。 “他们家拍卖会上卖出的东西,价格是越来越离谱了。” 在得知那一组药液最终成交价是一百八十万的时候,他发出感慨:“聚宝阁任用苏酒这个没有背景,修炼天赋也一般的人当副阁主,确实比叶家有远见多了。” 难怪人家起步比叶氏晚,规模却比他们大。 霍灵:“因为拍卖价很高,那边说要提高上架的价格。” 叶琰清:“总不能让这次高价拍下的人觉得自己是冤大头,会影响生意的。让我猜猜……他们准备单瓶十万上品灵石,一组二十七万?” 一百八十万中,至少有一百二十万是买定制机会。 剩下六十万买提升身法熟练度的药其实已经是吃亏的价格了。 因为与那三本身法同档次的功法,价格也就是二十万上品灵石。 即使身法一般都贵一点,花等同于功法本身价值的灵石来获取一次熟练度的提升,也不划算。 他们原本商定的价格,是单瓶四万,一组十万。 涨到单瓶十万已经是到顶了。 霍灵朝叶琰清投来崇拜的目光:“三师兄好厉害!” 他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说:“你就说我同意了,然后他们什么时候上架我们不管,你每个月提供四十组,让他们先将分成付给你。” 分成是七三,优惠算聚宝阁的。 所以一个月四十组的话,就是二百八十万。 成本大概是十万。 暴利啊。 霍灵掐指算了算,两眼放光,一个劲儿点头,又有些担忧地问:“这么多,卖的完吗?” “聚宝阁开遍天下,你这四十组,估计只能在一些大城的分部卖,还不一定每月都有。” 她松了口气,又算了笔账。 按照这个赚钱速度, 她要买光聚宝阁仓库里的滞销货,需要五十年。 霍灵冷静下来。 即将成为富婆,过上随便买的生活什么的,果然是她的幻觉。 叶琰清:“对了,叶琰歌应该没有找你麻烦吧?” 她摇头,并没有说自己跟叶琰歌的交流和约定。 叶琰清也没有多想。 因为他那个妹妹是聪明人,他不在拍卖会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叶琰歌不会多做什么。 更不会去针对霍灵,那只会惹怒他。 聚宝阁的消息极为灵通,或者说,在兴云城中,没有他们看不到的人。 所以当天傍晚,苏酒就抽空过来跟他们确认了合作流程。 又表示那位拍下药液的客人打算次日来访。 那位大冤种,不,那位慧眼识宝的客人正巧是白玉京来的。 也不算太巧。 因为一流的家族都以入驻白玉京为荣。 有这般实力,又恰好需要这组药液的人,出身白玉京的概率不小。 霍灵没打算公布自己的身份,用了之前找人试药的那张脸。 会面的地方由聚宝阁提供。 霍灵坐在亭子里,远远地看到了一个球一样的男子走来。 嗯…… 据说修炼能够使身体趋于仙人的状态,这句话真假尚待考究,但身材和外貌确实都会有很大提升。 所以她还是第一见到这么胖的人。 “在下白玉京代家老六,代利,见过大师。” 胖公子走过来抱拳见礼,与她打过招呼后说:“在谈定制梦神露的事情之前,我有个问题。” 霍灵以为他是要问梦神露相关的事情,便不温不火地说:“问吧。” 胖公子:“您,或者说您认识的炼丹师里,有没有擅长治丹田灵根,或帮助恢复修为的?” 霍灵眉头一动。 觉得这个症状有些熟悉。 她不动声色地试探道:“你的修为与丹田皆无问题,这是要替别人求医?” “是。”胖公子坦然承认,“受伤的是我手足兄弟一般的好友,他家也请了许多医师却都束手无策。我想着大师您能做出这等神药来,肯定与众不懂,故而有此一问。” “您放心,只要您或是您推荐的人愿意一试,就算是不成,我也愿意付市场价两倍的诊金。” “如果能成,无论是我,萧家,还是叶家,都有重谢。” 霍灵战术后仰。 真是太巧了。 她拼命压住笑意,风轻云淡地说:“我有一位好友,从前便以替人治疗修炼方面的隐疾而闻名,他去南海进修数年,前不久才回来。我可以将你的话转告给他。” 霍灵说的这个人,正是躲叶琰清的债,躲去南海的田蒙。 她要借田蒙的身份,混到肖家去。 第50章 决定出诊 代利也觉得太巧了。 一问名字,还是个他听过的。 田蒙虽然只是个五品炼丹师,但他跟其他炼丹师不同。 不是当了炼丹师之后,才根据药理辅修医学。 而是先当的医修,觉得会炼丹的同行更有竞争力,才入行学的炼丹。 他的医术,在出窍期及以下的修士中还是比较有名的。 即便是白玉京的世家,也不会在情况不严重的时候去请高阶的医修或是炼丹师。 代利的狐朋狗友中,就有一个在拍卖会上买了不知名功法,自己瞎练,导致丹田出问题的朋友。 对方就是找田蒙治好的。 这样的例子还不止一例,以至于他的名声越来越大。 叶琰清也有所耳闻。 所以田蒙才有资格见到他,从他那里借到那么大一笔灵石去研究新的丹药配方。 正是因为野路子出身,成功得离奇,他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天才,自信地想要创造出一种能够提升悟性的丹药。 霍灵觉得,田蒙应该真的是个天才。 因为对方又不像肖羽那样受到上天庇护,能治好那么多人,肯定不只是运气和巧合,而且她的配方里也不能去掉他的丹药。 说好什么时候替田蒙给回复后,霍灵示意对方开始他们之间的交易。 代利忙不迭地点头。 他已经试过了那三瓶梦神露。 喝下之后会立刻陷入梦境,进入千年前的大泽并见到那位前辈。 那位前辈会亲自展示功法的内容。 还能跟他互动(锐评他施展身法的时候像是老母鸡跳脚)。 实在是神奇。 效果也是极佳。 哪怕是创立功法的大佬亲自教导,也未必能模拟出功法诞生时的环境,找到当年的心态。 梦神露,其效用没有辜负它的名字。 代利肉痛但坚定地掏出来一本古籍,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到霍灵面前。 霍灵没有翻开,看了眼封面。 是一本少见的拳法。 他体格这么胖,练这个倒是合适。 “有关于这本书作者的信息吗?” 代利担心会影响成功率或是入梦效果,说了全部细节,甚至包括了他获得的过程。 这是他的好兄弟肖羽送他的。 肖羽曾在一位名为封舟的分神期前辈的洞府中探险,突破重重难关,九死一生后才拿到了一些宝贝。 霍灵有点想问“去别人家里探险跟入室盗窃有什么区别”,但还是忍住了,因为在不久的将来,她得以医师的身份去给肖羽“看诊”。 她选择继续倾听。 据代利说,这本功法是当中最贵重的物品。 只是肖羽不练拳法,才将它送给了代利。 说到这里,代利眼中泛着些许水光:“但这种高阶功法,无论是拿到拍卖会上,还是以物易物,都不缺人要。他送给我,说明是真的将我当做兄弟。” 霍灵不动声色地让系统扫描了一下这本功法。 按照适用范围和学习要求评级,得到了5阶的评价。 对应出窍期修为。 也就是常见的中阶修士适合修炼并容易理解的功法,但稍有悟性的元婴期就能修炼,富有天赋的金丹期也能入门。 跟分神期差着两个档次,那就是云泥之别。 但谁规定分神期修士的洞府里一定产出分神期适用的高阶功法呢? 而且肖羽听起来可不像是会将最好的东西给兄弟的人。 霍灵:“你家中有人修炼这本功法么?” 代利点点头:“我爹试着修炼过,但他说功法可能有残缺,再加上部分用了分神期才能掌握的技巧,很难掌握。” 他爹也就出窍期修为,看不出太多名堂。 因为涉及自己的好兄弟和一位分神期大能,他也没有找修为更高的人看。 就这么放了一年多。 内容他跟他爹都背熟了,只要能让他爹对这本功法更加了解,消耗掉这本原件也不是不能接受。 “如此,我知晓了。” 霍灵将功法收起来,表示给他回复的时候一起将药给他。 煮魔药只需要十分钟,但为了让定制的客人不觉得自己花的钱太冤枉,需要适当地放缓交单,制造出很费力的感觉。 送走了代利,霍灵找到叶琰清,表示自己想跟田蒙见一面。 田蒙的废丹属于由叶琰清承担的花费,抵的是他那个天文数字的债务。 所以田蒙跟她是没有更多交集的。 叶琰清以为她只是好奇,没太放在心上,将人找过来之后就出门了。 聚宝阁要转移总部,许多压箱底,或是故意不放到市场上流通的好货都掏了出来,他已经错过拍卖会,不能再错过扫货的机会。 不管有没有用,会不会亏,买就完事了。 反正花的是家里的钱。 —— 田蒙见到霍灵的时候,心情非常复杂。 他没日 没夜地钻研了好几年,人家几个月就做出了成品。 即使跟他的方向不太一样,但也是能上市卖的东西。 第一次拍卖还卖了一百八十万!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里面还有他炼制出来的废丹。 霍灵见到他之后,开门见山地说:“叶家九小姐的未婚夫不知为何,修为尽失,请了许多人去看都束手无策。诊金丰厚,你要去看看吗?” 田蒙至今都觉得自己治好那几个少爷小姐是属于侥幸,一听对方的身份,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医术不精,就不去献丑了。” 其实他的医术还是不错的,就是炼丹的时候凭借直觉,自己都说不明白药理。 霍灵:“治不好也给诊金。而且是病者的朋友引荐,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对你有多大期望。” 她的口才比起刚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甚至学会了委婉暗示。 田蒙一听,也是十分心动。 白玉京的少爷小姐们虽然蠢,但给的是真多啊。 他如今是能靠着炼制废丹偿还一些债务,但自己手头没钱,过得颇为窘迫,毫无炼丹师的牌面。 哪怕是去病人家里住几天,享受一番尊崇和优待,也是不错的。 他正要点头。 却听到霍灵继续说:“但是,我要易容之后跟你一起去。” 他一愣,试探着问:“您是要去?” “先求到我这里来的,只是我医术几乎没有,才推荐了你。我跟三师兄的九妹妹也算是一面之交,有些好奇她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受得了她。” “所以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去看一眼,顺便在白玉京玩玩。” 根据叶琰歌的说法,肖家现在有大量叶氏的眼线,她必须有一个正规的身份进去。 接触到肖羽,拿到一些能用来诅咒的东西。 比如没有经过处理的血,用过很久的私人物品等等。 然后在离开肖家之后完成诅咒。 田蒙没有多想,即使听到她说“不要向人透露我的身份”,也只以为她是想沉浸式扮演“炼丹大师”。 霍灵又说:“我跟你说,你是去南海进修的,到时候别穿帮。” “这个您放心,我有经验的。” 田蒙算是半个野路子,师父就他这一个徒弟还死的早。 能出入白玉京的贵人府上,瞎炼丹给世家子弟吃事后也没被发现,他在装模作样这方面也是极具天赋。 代利能将肖羽视为手足兄弟,并坚信对方也是如此,就说明他的脑子也一般。 霍灵加上田蒙两个人,都没有使出什么功力,他就对他们的神医人设深信不疑,迫不及待地要带着他们返回白玉京。 未免表现得太过热心,霍灵婉拒了即刻出发。 做完那四十组梦神露才答应离开。 在路上,田蒙根据自己数年前的印象,跟霍灵科普了一番白玉京的情况。 如果说皇城是一国之都,那么白玉京就是整个修仙界的都城。 在这座庞大的城市中,修仙界普遍认为的“实力为尊”不再完全适用,这里的人彰显自身尊贵的方式,是告知别人自己的姓氏。 有点儿像霍灵那个世界的贵族,出门一说姓氏,别人都能认出来是某某地家族,家族里最高爵位是什么,但不像霍灵所了解的贵族制度那样严苛规定。 他们是按照“公认”的底蕴深厚来划分三六九等,排出鄙视链来。 又会因为诸如“有老祖突破/死了”“资产大量增加/减少”之类的事情,产生波动。 计算方式非常复杂,听得霍灵头昏。 她摆手说:“告诉我最厉害的几个,还有肖家代家的情况就行。” 田蒙一想她的身份,意识到她确实有这样的底气,羡慕了一会儿,就按照她说的讲。 “要说最厉害的,莫过于叶家和白家,叶家巨富,白家有两位大乘期老祖,在白玉京的世家当中,皆是独一份的。” 霍灵对“大乘期老祖”没有太多滤镜。 因为她接触过好几个,即便抛开自家老师不谈,无论是跟两个徒弟搞师生虐恋的瞬华仙尊,还是为了温良的好处认儿子的云恒仙尊,亦或是劝正道仙尊加入魔道的血衣城城主,都是令人一言难尽,难以生出尊重情绪的存在。 但她也知道,有两个大乘期的势力非常厉害。 所以她默默地记住这个姓氏,以后遇到他们家的人要客气一点。 田蒙接着又说:“白家只有一脉嫡系,目前只剩一对姐弟,你敬着他们俩一点儿就行。但叶家,嫡系旁系比较模糊,内部情况十分复杂,不知道叶二少有没有跟你讲过情况,反正外人很难明白情况。” 根据他跟叶家人的接触来看,他不想跟叶家人接触。 有种随时在被评估价值的感觉。 霍灵倒是明白。 他们家的评级标准,除了父系母系,还有“命数”。 相比起来,嫡庶之分听起来甚至有点人性化。 “代家和肖家就没什么好说的,代家中不溜,肖家排末尾。不过肖家跟叶家定了亲,应当是有些起色……” 田蒙对肖家了解不多。 更不知道肖羽是天命者,会连带着提升肖家的运道。 关于肖羽和肖家,都需要霍灵自己去了解和应对。 望着不远处庞大的城池,她心怀期待起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60 第51章 看诊 肖家十分气派。 或者说,白玉京的建筑,无论其主人资本如何,都十分气派。 哪怕家族里有许多子弟拿不到修炼的补助,这些想在白玉京有一席之地的人家也会拿出大量的灵石资源来修建屋舍楼阁。 但从往来仆从的精神面貌来看。 肖家这些年一直在走上坡路,肖羽这个大少爷在府中的地位也重。 也是,他们再蒸蒸日上,如有神助。 也不可能短短十几年(从肖羽出生算起)就积累了能不在乎“叶家女婿”这个身份的资本。 所以这些人都不约而同,或明或暗地焦虑着。 担心小少爷彻底无法修炼,从而丢掉叶家的婚事。 代利带着霍灵和田蒙进肖家,就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自在,连领路的人都没要,问了句“世叔在哪儿”,就直接带着他们进了前院待客的正厅。 肖羽的父亲肖拓正在接待另外一位大夫。 在肖羽“病了”的这些天。 他接待了一位又一位大夫,越晚来的本事名声越大。 心中的绝望也越大。 到了今天,他心中只剩最后一丝期待。 面前的这位韦大师不仅是七品炼丹师,还身负医道传承,地位不比那少数的几位八品炼丹师差。 一般只出手为那些大人物诊治。 叶氏请动对方来给他儿子治病,不可谓不尽心。 肖拓说了几句奉承话,就准备把人领去给儿子看病。 怎料代利闯了进来。 还一边往里面冲,一边高声说:“世叔,我带了两位大师来,你快带我们去看看羽哥!” 肖拓:“……” “你还请了两位这么年轻的小辈?” 看着走进来的三人,韦大师似笑非笑地问。 肖拓面色发苦。 越是有本事的医者,越是不喜欢主家同时请其他的大夫。 他们会认为这是对自己医术的置疑,有些脾性大的还会甩手走人。 韦大师就是这类人。 他特意将府上其他的大夫都送走了。 没想到代家那小子这时候会突然带着两位大夫上门。 要不是熟知对方的脾性,他都要觉得这是在故意搞事了。 “我才刚回白玉京,不关世叔的事情。”代利一摆手,自行解释道。 又极为热情地介绍了两人:“这位林大师(指霍灵)是我在兴云城认识的,她炼制的梦神露一经面世就引起不少人抢夺,我好不容易拍下,才有幸结识。” “这位田大师您应 该也略有耳闻,熊家的老三丹田受伤就是他治好的。” 肖拓确实听过田蒙的名字。 在给儿子寻医的时候,对方就出现在了他的名单当中。 只是寻不到对方的消息,他就没再找。 另外一位他没听说过,但能在兴云城出名就没一个简单的。 这两人早一天或者晚一天来,他都会很高兴。 现在他只觉得骑虎难下。 他沉默良久,开口说:“贤侄,两位大师刚来白玉京,你不若请他们先在城中逛逛。等我这边事情忙完了,再请你们做客。” 霍灵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肖羽的父亲是肖家的家主,不算意外。 因为就是肖拓救了叶琰歌的爷爷,才有了这桩婚事。 但被扶起来的肖拓并不具备一位家主应有的智商和情商。 这点儿问题都处理不来。 吐槽归吐槽,霍灵没准备让对方把自己送走,正准备开口说点儿什么,那先一步来的韦大师就突然开了口。 “你这位贤侄也是一片好心,将他们赶出去未免显得不近人情,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排场大呢。” 肖拓脸色又是一变:“不不……” 韦大师竖起手掌,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自己做了决定:“就让他们一块跟我去替令公子看诊,若是真有本事,我们也好切磋医术。” 田蒙一下子被汗浸湿了后背。 他当然认出来这是谁,自己本来就是不太自信的人,在这种前辈大佬面前,不两腿发抖都是多年的功力在撑着。 哪里敢在对方面前展示医术。 但是从他背后投来的目光也令他心底发凉,容不得他退缩。 所以他只好挺直背脊,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在下于医术丹道上自是不如前辈的,但对于修为受损这一病症有不少经验,懂些门道,便在您面前献丑一番。” “口气不小。” 韦大师笑了声,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女子身上。 白裙紫披,是时下女修间的流行款式,一看就年纪不大。 脸上还戴着紫色的面纱,自进来起就没说过话,有意隐瞒身份。 别的,就很难看出什么。 心里留意两分,韦大师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肖羽修养之所。 已经赶回肖家的肖羽坐在床上,收敛神识和气息,从外表看,就像一个羸弱的凡人。 他见进来了三位大夫,先是一愣,又假装负气一般扭过头说:“父亲何必还请这么多大夫来,我清楚自己已经不能修炼了,不需要别人一遍一遍地告诉我。” 肖羽表达出来的情绪,三分羞愤三分不甘四分灰心。 出色地演绎了一位刚跌落神坛的天之骄子。 他不确定自己的手段能不能瞒过身负医道传承的韦大师,想着能避免就避免。 肖拓安慰了他好几句,都没能起效,最后板着脸说:“别胡闹,这是叶家丫头替你请来的,你可别辜负她的心意。” 肖羽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但只是躺在床上,麻木地让他们查探伤势。 韦大师眉头动了动,侧过身说:“让这位‘田大师’先替公子看吧。” 田蒙额头渗汗,缓步走过去,开始替肖羽做检查。 韦大师就在一旁揣手看着,时不时点评一句。 霍灵扭头对肖羽他爹说:“如果方便,我想看一眼贵公子的脉案。” “当然方便。” 肖拓立刻掏出厚厚的一沓纸给她。 她假模假样地翻阅起来。 脉象是病理是完全不懂的,但字大部分都认得。 她只需要找某些关键字就行。 过了会儿,田蒙检查完,颇为忐忑地说出自己检查结果:“令公子身上的伤大部分都已经被修补治好,只是还需要时间与其他脏器磨合适应,不宜大动。” “丹田确实有受伤的痕迹,而且比那些致命伤出现得更晚,似为古剑所伤,难以完全祛除剑气残留。” “然,据在下推测,这道伤并不足以令公子丧失修为,使丹田失去储存灵气之能。” 韦大师听完,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是个不懂装懂的半吊子,没想到医术如此扎实,倒是比寻常的五品炼丹师好上许多。” 田蒙听得更是汗流浃背。 他确实是半吊子,但不是医术方面,而是丹药方面。 韦大师:“那你可能看出原因?” 田蒙摇头,犹豫了片刻,说:“我猜……应当与那古剑有些许关联,不知公子可有将那古剑带出来?” 肖羽确实拿到了那把古剑。 甚至就是他自己拿古剑伤的丹田。 他自是不能承认,苍白着脸回答:“没有,我能出来已是死里逃生了。” 田蒙叹了口气,心安理得地开摆:“那在下除了开些稳固之方外,再无办法了。” 这答案跟前边的那些大夫相似,但至少提出了一个可能的原因。 已是有所进度了。 肖拓谈不上失望地点头:“麻烦您了,请去一旁稍坐,晚些时候让我替您和这位仙子接风洗尘。” 田蒙开心地去了一旁坐着。 韦大师坐到床边,没用那些常规的检查手段,伸手在肖羽的心口和丹田处按了按,又如凡间的大夫那般把脉。 摸着脉象,他的眉头缓缓皱起。 良久,他在肖羽他爹忐忑紧张的目光中,站起来说:“令公子无法恢复修为的原因,确实不是丹田的伤。具体原因,即便是老夫也看不出来。” 说完,他像是觉得有些掉面子,又补充了句:“我能将他的伤势彻底治好,丹田里的剑气残留也可以去掉,但剑气遇到那把古剑会有反应,看你们自己的决定了。” 肖拓这次是彻底失望了,半晌没有接话。 霍灵站在边上,突然说:“这脉案上,并未说公子你神识受损。敢问,你是何时受的伤,为何受伤?” 屋中几人皆变了脸色。 其他人是因为没发现肖羽神识受损。 而肖羽本人则是因为被发现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 居然有人能够看破他的秘法! 肖羽垂首,藏起眼中的忌惮,平静地说:“不知。我并未修习过凝练神魂的秘法,神识需以灵力支撑使用,自灵力修为尽失后,就没有动用过神识。平日嗜睡和头痛也只以为是伤势引起的,之前来看诊的大夫都未说我神识受损,不知姑娘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家传的一些手段。” 霍灵含糊地说着。 总不能说是因为她看着温良动手的吧? 其他人却对她敷衍的说法深信不疑。 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底气,绝对是有师承或是家传秘法。 “那此事暂且不论。”霍灵与肖羽对视,语气淡淡,“公子修为尽失,灵力是逸散出体外,还是融进了骨血当中?” 这就是她的猜测了。 既然是假的修为尽失,灵力又不在丹田里,所以她猜他跟她一样,将灵力藏进身体里,需要使用的时候再分离成灵气于经脉中流通。 肖羽闻言,险些没有绷住表情。 她怎么连这个都能知道? 不是说只要不动用灵力,就是大乘期也无法看出问题吗? 虽然被接连猜中情况,他也用一张嘴顶着天。 继续说:“若是知道具体情况,也不会请这么多大夫来了。” 隐隐有指责对方的意思。 霍灵还没说什么,韦大师先不高兴了:“望闻问切,‘问’本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这丫头问的都十分重要,你不努力回想,还怪她问的自己答不上来?” 肖拓连忙说:“两位大师见谅,小羽他突逢大变,心中太过难受,以至于言语偏激了些,作为他父亲,我代他向二位赔礼道歉。” 霍灵假装不在意,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我需要公子的一些血样,来确认具体的情况。” 肖羽答应了。 因为随着修为提升,灵力会滋润和改善身体,即便修为跌落,身体的强度也不会倒退。 即便发现他血中富含灵气,也有解释的余地 。 至于对方会不会拿他的血去做别的事情,他并不担心。 因为每一个试图对他下降头的人,都会被狠狠反噬。 她要是真敢这么做,或许都用不上他出手,就会自取灭亡。 心里这般想着,肖羽在取血的时候,仍旧谨慎地放了一些没来得及储存灵力的新血。 霍灵看着一满碗鲜红新鲜的血液,暗暗道:这也太配合了吧。 第52章 事成 不像下降头那样仪式复杂,诅咒的流程很简单。 利用目标的重要物品与本人构建神秘学联系,然后说出诅咒的内容就行。 它属于言灵的一种,与命运直接联系。 在话出口之前,就能预知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 经过慎重思考,霍灵最终决定诅咒肖羽失去修为。 因为在大众认知中,这是“已经发生的事”。 本身就具有象征意义。 诅咒成功的概率更大,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高。 只会影响她接下来一个月的运势,并有概率遇到一次当前水平无法解决的危险。 花钱请个保镖就能解决。 等等……这岂不是应了之前诅咒叶琰歌花钱的破财代价? 霍灵抱着猫头鹰细思极恐了一阵。 最终想起了祖母的告诫。 “摆弄命运会让自己走入命运的戏剧当中,所以在作出决定之前,要想好自己能不能接受结果,而不是能不能规避命运。” 也……也能接受吧。 又没说危险无法解决,自己当前水平没法结局,就让别人帮忙解决。 她的心情平复下来,将肖羽的血液倒进一个水晶碗中,开始诅咒。 “在一次日与月的轮替后,如同世人所知晓的那样,肖羽的修为确实消失了,他恢复的唯一契机……” 霍灵停顿片刻,说出解除诅咒的条件:“被伤害过他的那把古剑再次刺穿丹田。” 在诅咒的同时说出解除条件,一方面是防止出现像睡美人故事里,那种被其他人补充后续命运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降低代价的手段。 如何将条件设置得合理又不容易被触发,是一门学问。 这段时间的阅历让她对这门学问掌握良好。 无论那把古剑是否在肖羽手中,他都不会想到,自己需要用这种办法来恢复修为。 第二日。 霍灵来给肖羽复诊,田蒙作为混子,很自觉地跟着。 出人意料的是,韦大师也在。 还是特意等她的。 她投以询问的目光,对方却示意她先给肖羽复诊。 于是霍灵装模作样地做了检查,说:“公子的脸色好了些,想来是韦大师出手治好了你受损的神识。” 肖羽面无血色,看着比昨天还严重。 但是不妨碍她睁眼说瞎话,再引出自己的警告:“只是公子日后要更当心些,即便有了无须灵力也能驱动神识的秘法,也不要擅用,以免再有意外。” 他脸色难看地点头:“姑娘可有从在下的血中验出什么?” 霍灵摇了摇头:“公子体内的灵力恐怕是真的散归天地了,以我的能力,无法替你恢复修为。我医术本就不如两位前辈,只是仗着有两分眼力就想寻一条解决之法,叫诸位见笑了。” 说这话倒不是因为她突然懂了人情世故。 而是她确实不懂医术。 万一人家觉得她有本事,请她跟其他大夫讨论治疗方案怎么办? 话先摆在这儿,之后问就是不会。 韦大师的神情缓和了些,竟主动开口勉励了句:“不必谦虚,你眼力非凡,能瞧出他神识受损,还有别样的思路,已经胜过许多人。” “况且,你炼制的梦神露确实有几分说法,竟能使药效具体到某本功法,说一句开创先河也不夸张。” 原来,他昨日在离开肖家之后,就去调查了霍灵。 得知了拍卖会上的事情。 床上的肖羽原本松了口气,听到“梦神露”三个字又是目光一凝。 参加过聚宝阁拍卖会的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也见证过那些买家的疯狂竞争。 此女身份,绝不简单。 霍灵没在意他的目光,只说:“这背后有田大师多年的努力,是他的成果给了我灵感。” 没说是两个人共同研发,是因为田蒙出来的废丹不成丹型,毫无效果,还有丹毒。 距离成功还有很远的距离。 只是里面某种未知的反应物给她的魔药提供了有效成分,他算是原材料生产者。 韦大师颇为讶异地看了田蒙一眼,面露欣赏:“你也是有天赋的,比我那几个弟子强多了。” 田蒙连忙谦虚了几句。 韦大师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用意:“白玉京的畅天楼常有丹师往来,老板将第九层特供给丹师交流心得,你们若是要去,报我韦郗的名字即可。” 他开始时与两人有些不愉快,后来觉得他们有可取之处,更意识到霍灵背景不凡。 这么说,算是对之前态度的一个弥补。 顺便送送人情。 田蒙一喜:“多谢韦大师!” 因着半路入行,田蒙一直很难融入炼丹师的圈子,正需要这种机会。 霍灵只是点头。 因为她怕露馅,根本不可能去。 而在其他人看来,她这是在觉得自己跟其他人没有交流的必要。 她身上必然是有一份完善的丹道传承,甚至背后还有高人手把手教导。 没人能够猜到,她所使用的“炼药手法”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肖羽父亲依旧热情地请几人在府中用餐,即便他们都没能真正解决肖羽的问题,也都给了不薄的酬劳。 代利那边也按照说好的,给了一份酬劳。 这件事在表面上再与霍灵二人无关。 肖家。 肖羽与父亲大吵了一架,拒绝再看任何大夫。 然后将自己关在房中。 准备继续修炼自上古秘境中得到的功法。 那功法需要多次将灵力融进骨血,散掉修为,而后重新修炼,最后达到提升资质和实力的效果。 所以他才会看起来毫无境界。 对外说自己无法再修炼,一方面是遮掩功法,另一方面,他想看看叶琰歌的选择。 肖羽一直将叶琰歌视作自己的未来妻子。 但对方似乎一直对他存在不满,总是喜欢在背地里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 如果叶琰歌会趁此提出退婚。 那他以后将对她再无一分仁慈,等他功成名就,有了跟叶家叫板的底气,他就将她收进后宅,连名分也不给她。 肖羽沉浸在阴暗的想法中,过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毫无动静。 他惊骇万分。 又尝试按照重修的方法,引灵气入体。 外界的灵气丝毫不受他的牵引,偶尔流动到他这里,也只是透过他的身体离开,就像是没有他这号人一样! 肖羽的房中忽而传出一声巨响。 被遣至屋外的下人慌忙进屋查看,只见他从床上摔了下来,唇边鲜血溢出。 两眼圆睁,似乎是因为惊怒而损伤了心脉。 肖拓连忙赶来,也顾不得刚跟他吵过架,扶着他问:“我儿,你怎么了?” 肖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想到自己担心父亲穿帮没有告诉对方事情,便将话吞了回去,只说:“我感觉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那姓林的女人很可能拿我的血做了什么!” 他这几天就接触了那么几个人。 在这几人中,他唯独看不透那女人,还差点儿被对方看透。 再加上对方拿走了自己的血,他直觉是那人做的。 肖拓一愣,问:“具体是哪里不舒服,可有证据?” “……父亲你只需去将我的血拿回来,然后请叶家的人来验。就说,我可能被人下了咒才导致运势不佳。” 肖羽是第一次在无知无觉中被人暗算。 过去他每次陷入无法解决的危机前,都会产生强烈的危机感,从 而选择正确的做法。 所以他才敢做一些旁人看来极为危险的举动。 结果这次居然在家中就被暗害了! 那女人恐怕有绕过天命的手段,但在同样精于此道的叶家面前,必然能显形。 “好,为父这就去。” 肖拓如以往一样,没有问任何原因,就答应按照儿子说的去做。 因为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这样做,就会获得对他有利的结果。 然而这次,父子俩的想法都出现了错误。 霍灵被找上门的时候,正在翻看温良派人送给她的保镖人选。 听到肖拓的来意。 “看来,是在担心我拿他的血做了不好的事情。罢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你都带回去吧。” 她淡淡一笑,将一排试管放到桌上。 为了假装自己确实对肖羽的血作了分析检查,也为了防止别人能看出这些血沾了诅咒气息,她把所有的血做了化验。 有的离心分离,有的烧干称量,有的加入试剂反应。 反正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最后,她还让系统出具了一份检查报告,表明肖羽血常规正常,身体健康。 肖拓一看到这些东西,就对她信了三分。 但还是在表示歉意之后,将这些东西都拿走,即刻送去叶家派来的人检验。 叶家对肖羽这个女婿还是非常重视的。 不然当初也不会演那出戏,好叫肖羽跟叶琰歌定亲。 所以一听说肖羽的运势可能出了问题,就立刻派了几位术士过来。 几人挨个检查的试管。 最后得出了一致结论:血确实是肖羽的,但被化验之后已经不能用来下咒了。 然后又去看了肖羽的面相,证实肖羽的运势确实发生了巨大转变。 萦绕在对方身上紫气被不知来源的黑雾所包裹。 如若不能除掉黑雾,肖羽的运势将急转而下。 但是他们都没法解决此事。 肖羽想到自己在拍卖会上的遭遇,又有了新的怀疑对象。 天字一号房里的人,他始终都没有见到,还被伤了神识,那真的是他的未婚妻么? 叶家得到术士们带回的消息,气氛阴沉起来。 只有叶琰歌十分开心。 有这份报告,她在长老会议上就有九成的把握说服爷爷,让她退掉这门亲事。 正当她准备联络相熟的长老,让对方帮自己时。 一张纸和一本册子出现在她的桌上。 “让肖羽入赘叶家。” 当她看完这句话后,纸张自焚消失。 她一愣,伸手翻开册子,只见开头写着古怪的名称。 《新娘(划掉)郎婚前培训指南》 第53章 保镖 在霍灵的世界里,一些贵族娶妻,是要给妻子安排婚前培训的。 特别是大贵族。 他们甚至会将妻子接到自己的家中,让管家和女仆长教导对方。 学习的内容,除了礼仪与家族规矩之外,还包括“如何维持家族体面”“如果打理产业安排支出”“如何进行人情往来”等等。 用这个世界的说法,就是系统性地培养出来一个“贤内助”。 她觉得很适合肖羽。 因为从叶琰歌的态度与话语,以及她跟他接触后的感觉来看。 肖羽是一个非常自负,控制欲强,并且将妻子物化的男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从前叶琰歌以“成为他的贤内助”为人生目标,以后他以“成为她的贤内助”为人生目标。 两个人都不考虑对方的意愿。 多么合理。 能看到这样的乐子,也不枉她冒险进行这场诅咒。 叶琰歌看到霍灵送过来的东西,也立刻改变了主意。 她觉得,自己这些年看似光鲜实则囚笼一般的生活,就这样跟人退婚太过果断了。 人活着就应该互相折磨才对。 让肖羽体验体验自己的一生皆压在一个“未婚夫”名头上的感觉。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叶琰歌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变态笑声。 第二天。 “叶家很可能要退婚”的消息在整个白玉京流传。 但始终没有落实,也没有叶家人出来否认。 这种暧昧的态度成功引导了风向。 一夜之间,肖家从“有头有脸的人家”,重新跌回了末流。 诚然,他们的实力和拥有的财产都比当初好了太多。 但叶家代表的是“市场”。 市场不认可,货物就与砂砾无异。 霍灵一边吃着“肖家在某某竞标中失利”“肖家某某产业由旺转衰”的瓜,一边与温良介绍的保镖候选见面。 她目前还是中级魔法师,类比金丹期修士。 使用一些手段和宝贝,可以对付元婴期,所以找保镖的范围在出窍后期到分神前期。 再低没用,再高她请不到。 温良倒是推荐她找叶琰清兄妹介绍,但她是背着师兄来的,一说就暴露了。 叶琰歌那边,她要保持高深感,也没什么信任感。 祖母说过,每一个精彩的复仇故事,到了高潮部分,都是魔鬼在面对起舞。 那姑娘也不是善茬。 她是看乐子的人,要是真心起来,岂不是变成了别人的乐子? 霍灵将面纱带在脸上,缓步走进畅天楼。 在某间包厢中,她与自己最中意的保镖人选进行了第二次会面。 “石前辈的条件我可以答应,只是您真的要踏足魔修的领地么?” 她确认着对方的需求。 这位自称是“石老”的分神期老头提出的报酬很特殊。 三百万上品灵石和能够让他从血衣城安全来去的物品。 求分神期修士出手,不是单钱就能做到的,要么有人情,要么拿出能吸引对方的宝物。 她能够理解这个,但是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去血衣城。 要是跟她一样去访友,也不会要那种东西。 石老本就严肃的表情更绷紧了些,半晌,才嘶哑着声音说:“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被天剑门弃徒蛊惑,背着我将她送去血衣城了。” 她一愣:“林芜?” 他的眼中带了恨意:“嗯。” 霍灵告诉了林芜入魔能够让她重新修炼。 但是没有告诉对方,泡血衣城的血池能够根治她的残缺。怕给夜狩带去麻烦。 没想到林芜还是去了。 石老见她出神,还以为她在犹豫,咳嗽两声说:“我就这么一个孙子,还指望他传承衣钵,所以血衣城是非去不可。不求姑娘你拿出能抗血衣城城主攻击的法宝,能将我的气息伪装成魔修的也行。” “若老夫能从血衣城回来,法宝也归还于你。” 适用他这个境界的隐匿型法宝,比适用合体期的攻击型法宝都珍贵。 可他若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恐怕刚踏入血衣城,就会被发现身份,被视为挑衅,然后被血衣城城主当场灭杀。 血衣城确实在魔修势力中算名声好的,对正派修士通常没有什么恶意。 但那是对中低阶修士,而他恰巧在高阶修士的范围内。 霍灵对这个情况也能明白。 思索了一会儿,她说:“那林芜确实跟血衣城有些牵扯,若您的孙子真的与她在一起,他们此行的目的很可能是城主府。我想,无论是护身法宝还是伪装气息的法宝都不能为您提供多少帮助。” 石老一听,面露绝望之色,紧接着意识到她似乎知道些内幕,又卖惨了两句,希望她能够多说些情况。 霍灵却含糊地说:“我可以给您一只锦囊,您届时收敛气息,直接去城主府,将锦囊交给交给城主,他自然会去找林芜的麻烦。” “城主是讲理的人,如果您孙子没做什么危害到血衣城的事情,想必能被安全带回。” “你说血衣城城主讲理?” 石老惊道,似乎是认识到自己太过一惊一乍,立刻恢复了嘶哑的声音:“老夫只是去找 孙子,那林芜,纵使血衣城城主放过她,老夫也要让她晓得蛊惑我孙儿的代价。” 意思是会站在血衣城那边。 只是碍于正道修士的身份,不好明说。 霍灵将早就准备好的锦囊递给他,叮嘱说:“这锦囊内的纸,一旦有人看过就会自焚。按照江湖规矩,不到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不要拆。” 纸上写着方青黛的名字。 选这个内容倒是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展示她的字迹,又不防止其他人见到了,暴露她的身份。 “老夫懂得。”石老收了锦囊,又开了个玩笑,“你不怕我救人心切,直接拿着东西走?” 霍灵面不改色地说:“您就这么相信它能保住自己的命?” 他:“……小丫头总不会在耍我?” “以防万一,为您送行的时候,我还会给您一枚留音石,如果锦囊没有顺利地送到城主或是少城主的手中,导致您受到城主的攻击,您就捏碎留音石。” “里面的话,是我求城主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石老表情微变。 一个需要他当保镖的丫头,面子能在血衣城城主那里起到作用。 只能说明她背后至少有一个大乘期撑腰。 而且是不惧血衣城城主的大乘期。 他完全没想过她跟血衣城有交情的可能,对她的态度瞬间好起来。 甚至好心提醒了句:“我看你有意隐藏身份,身边又没跟着其他人,多半是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白玉京风水虽好,却也藏龙卧虎,我未必能保得住你。” “我只是来玩儿,没打算惹事。有人说我接下来一个月会有小灾,我还没头绪呢,但觉得先请您护着我比较妥当。” 霍灵说这个倒是蛮清楚。 因为她也不清楚危险来自哪里,这么说能够让他更警醒些。 石老一听,以为是有术士给了她预警,对她“隐瞒身份的某大族贵女”的身份更是深信不疑,十分郑重地表示会担任好护卫的职责。 霍灵见他态度比来时端正太多,颇为满意地为他倒了一盏茶:“那请石老喝完这盏茶,再与我同行。” 石老喝了茶。 两人下楼时,“恰巧”碰到了前来的韦大师。 韦大师见到她,一愣:“林丫头来了?” “嗯,我来问了些问题。还要多谢您的引荐,我在这里受益匪浅。” 韦大师摆摆手,示意她“这位是?” 霍灵为他介绍道:“这位是石老,暂且与我同行。” 韦大师身负医道传承,观察身体的眼力极佳,不仅能看出病症,还能以此判断对方的修为。 这位“石老”是分神期的强者。 尽管在高阶修士中排在最末,但往上的合体期和大乘期,都是一方巨擎,绝不可能担任护卫的工作。 即使是叶家的公子千金,也只有寥寥几位拥有这样的待遇。 只是她来的时候身旁除了田蒙之外无其他人,为何此刻身边带了这种层次的护卫? 韦大师心有疑惑,在与两人告别之后,直接上了顶楼。 顶楼的炼丹师们不似以往那样,各自与小团体的人交谈,而是人手一管血,或是在往血里加什么材料,或是兴奋地讨论着。 有人见到他,立刻跟他打了招呼:“韦大师,您介绍来的那位小姑娘果真是有些门道。竟然能想出将特定药粉加入血液中,从而确认是否有某种类型毒素的手段。” 修仙界的毒物数不胜数,更别提毒药了。 辨认“是什么毒”,一直是难题。 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通过患者症状和患者口述的中毒过程来判断是哪种毒。 完全取决于他们的见识多少。 韦大师一下子想到了霍灵要走一碗肖羽血液的事情。 他看着对方,问:“她来这里,是怎么问的?” 对方回想片刻,答:“她问我们通常会拿患者的血做什么。” 韦大师又问了一些细节。 细品之后,推测出了部分真相。 肖家多半是从她那里拿回了肖羽的血,而且拿回的过程不是很愉快。 她才会对自己要血的行为产生疑惑,从而来这里寻求认同。 才会在身边带护卫,以免再被人威胁。 肖家糊涂啊! 韦大师想了想,派人去给肖家提个醒。 他对肖羽的印象还不错,肖家此刻已然处于多事之秋,还是不要得罪更多的人。 肖家的人很显然也是这么想。 肖拓一得到消息,就带着礼物去霍灵待的客栈,当面道歉。 说了许多好话,又表示:“犬子想要当面向您道歉,只是身体实在是差,不好出门。” 接着又指着一旁明显用于载女客的豪华灵兽车说:“我府中已经备了宴席,希望您能赏脸光临。届时一定让犬子好生致歉。” 霍灵挑了挑眉,表面上十分勉强地答应。 实际上在车里悄摸给叶琰歌发了传音,让对方准备去肖家要求肖羽入赘。 这样的好戏,她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第54章 婚事需要重新商量 叶琰歌选择的时间非常巧妙。 霍灵刚接受了肖羽的道歉,婉拒留饭,被肖拓亲自送出肖家的路上,正巧碰着她带人进来。 肖拓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想先给霍灵送出去。 但他的处理能力啥样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居然选择绕过叶琰歌一行人,继续将霍灵从大门送出去。 修仙者五感敏锐,他们如何不会被发现? 叶琰歌直直地拦住了他。 “肖叔叔,琰歌有事情要与你商量。” 肖拓脸色僵硬:“琰歌,叔叔还要送客出去,你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霍灵适时开口:“不急,二位先聊。” 叶琰歌仿佛不认识她一样,目光在她的面纱和身后的石老上流转,露出浅淡笑容:“也请这位姑娘做个见证吧,日后若是传出什么‘叶家仗势欺人’的谣言来,还请姑娘你说句公道话。” 肖拓:“……贤侄女今日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叶琰歌没有直接回答,反倒介绍了身旁的青年:“这位是我的九太公,也是我祖父的叔叔,如今叶氏族长的弟弟叶朝庭。” 作为太爷爷辈的人,叶朝庭看起来十分年轻。 由于修士活得久,子嗣又艰难,各辈分之间的年龄差会比较离谱。 他这么年轻也有可能。 但以霍灵的眼光来看,这位“九太公”应该单纯是喜欢以青年样貌示人,本人说不定比她那千岁妙龄少女的祖母年纪还要大。 实力大约也很高。 因为肖拓的态度瞬间慎重了许多,请他们去正厅稍坐。 霍灵也在其中。 肖拓强行挤出一抹客气的笑容,问:“诸位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语气也比先前客气了数倍。 霍灵还记得田蒙给她讲过白玉京的规矩是看门第。 叶家的门第远超肖家,可肖拓对叶琰歌的态度却称不上多尊重。 就因为叶琰歌是肖羽的未婚妻吗? 可是在她的那个世界,身份尊贵的小姐即使嫁人到别人家里生活,家庭地位也很高呀。 她不懂,但决定讨厌。 当然,她此刻的讨厌并不影响局面。 叶琰歌端庄地站在叶朝庭的身侧,一副温婉的样子。 而叶朝庭面带微笑,刚开始的态度倒不算强硬,甚至称得上和煦:“我是刚从族里赶来白玉京的,听闻你救过我那侄儿,特意带了些礼物来表达叶氏的谢意。” 叶氏族系繁茂,自然不是全族都在白玉京。 他们另有祖地,做主的是叶琰歌的曾祖那辈的人,另有几支嫡系。 而叶琰歌跟肖羽定亲十几年,来外的基本都是白玉京叶家的人,他硬说自己不知道肖拓也没办法。 叶朝庭命人将礼盒一一打开并做介绍。 “这是三枚疗伤用的九品丹药。” “这是铁南(顶尖炼器师)所铸的灵剑。” “这是一瓶能够彻底改变资质的帝流浆。” 在边上吃瓜的霍灵眼睛瞬间睁大了。 她就是靠帝流浆使用魔法的。 同理,肖羽也能够依靠它来施展术法。 刚出事就有这样的宝贝送上门……这就是天命者吗? 尽管这只是一小瓶,但里面蕴含 的能量,足够肖羽用上一段时间。 给了他挣扎的能力。 霍灵看了眼叶琰歌,在想要不要提醒对方。 而肖拓脸皮抽了抽,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这些宝贝上挪开:“这事已经过去许多年,琰歌的爷爷已经再三谢过了,以我们俩家的关系,也实不必再送这么重的礼物。” 羽儿说了,叶琰歌如今已经接手了许多叶家资产,等嫁到他们家来,那都是嫁妆。 届时,小半个叶家都会是他们的。 所以,他绝不能让叶家退亲! 叶朝庭:“两家的关系……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肖拓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但还是怂着,不敢质问,只敢等对方主动提到两家的婚事。 “琰歌的婚事,是她爷爷跟你定下来的,照理说,我虽然是长辈,也不该过问此事。” 肖拓下意识地点头,深觉有理。 叶朝庭无语地停顿了片刻。 没想到自己假客气,对方还给当真了。 好在商人从不觉得尴尬,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但琰歌实在是个出色的丫头,即便是族长也对她十分看好,有意要立她为少主。” “既然是一族少主的候选,她的婚事,我们就不得不管了。” 肖拓沉默了半晌。 想了许多借口,也想站在道德的一方指控。 但都觉得在“叶氏少主”这四个字面前太过苍白太过无力。 叶氏是怎样的一座庞然大物,过去他可能短暂地遗忘过,备受排挤打压的这段时间他是深有体会。 信用和道德,只是人家用来美化自己的手段。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即便叶家背弃诺言与肖家退亲,甚至是直接打压吞并他们家,都没有人会站出来指责叶家。 所以他只是说:“既然只是候选,为何不等到定下人选了再考虑婚约的事情。” “你对我们叶氏的规矩还是不了解。”叶朝庭笑着说,“琰歌即使最终当不了少主,也将成为下一任族长的左膀右臂,经营众多叶家产业。” “为了叶氏的族产不被分出,她是不能嫁人的。” 肖拓与他对视,忽而生出强烈的恐惧。 他跟儿子的打算,该不会被他们发现了吧? 他喉咙像是被人掐着,说不出话来。 而叶朝庭话锋一转:“族长的本意是将婚约接触,再补偿你们肖家。但琰歌这丫头对你儿子很是深情,再三恳求我们不要解除这桩婚事。琰歌为了保住这桩婚事吃了不少苦头,我们也是疼孩子的,无奈答应了她。” 肖拓看向表情略带羞涩的叶琰歌,不禁面露满意。 叶琰歌对此没有反应。 甚至有些好笑。 她难不成还得因为他的赞同和认可感到荣幸么? 肖拓:“那您这是……” 他问的是那些贵重的礼物。 尽管只有三样,但也能抵得过肖家如今所有的资产了。 叶朝庭:“你既然不接受这是谢礼,那它们就是给令公子的第一道聘礼。” 肖拓:“啊?” “我的意思是,婚约继续,但不是我们琰歌嫁到肖家,而是你儿子入赘叶家。” 叶朝庭仍旧含笑,但语气十分强硬。 仿佛他再拒绝,这份礼物就要变成叶家以势压人的歉礼。 见到肖拓惨白的脸色,他不禁挑了挑眉。 真没想到,天命者的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 完全看不出来是有胆子妄想得到他们叶氏财产的人。 叶琰歌为了请动族地的人,主动地澄清了当年的误会。 那些因为与她夺权而死的人,并非是她的手笔,而是肖羽的。 给出的理由就是肖羽想要那些产业成为她的嫁妆。 如果每一个想要从她这里拿走资产的人都死了,叶氏除了让它们变成嫁妆之外,又能怎么办呢? 尽管她现在掌握的资产,还不到整个叶氏的百分之一,以叶氏一贯的作风,也无法容忍。 她适当地推了一部分锅给肖羽,但大部分事情都是真的。 原本觉得这只是“天命者人生中的一道坎,我们要继续投资”的老东西们立刻改变了态度,对他充满恶意。 但依然没有要为那些死去的族人报仇的意思。 他们就是那样一群笃信天命的可怜虫。 所以她提出了“不如让他入赘”的建议,既让肖羽继续与叶氏绑定,又让他们更容易掌控对方。 叶朝庭就是支持这个决策的人之一,甚至还是当初死去了的某位竞争者的父亲,被她请过来当这个恶人,还给了她一些好处。 肖拓被他的气势压得死死的,魂儿要飘出来了。 居然还能死撑着不答应让儿子入赘,再三表示:“这件事得考虑羽儿的意思。” “好。” 叶朝庭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叫人看不出来这就是他原本的打算。 一行人于是又去了肖羽修养的地方。 霍灵正准备跟着,肖拓就皮笑肉不笑地阻止她,希望她能走。 她:“我还有句话,需要当面问令公子。” 肖拓眼神开始变得不善。 一直默不作声的石老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半挡在霍灵身前,以更加不善的目光看着他。 肖拓顿时沉默了。 他们家老祖也才是分神期呢。 而有的人,护卫都是分神期的。 就算叶氏的人在这里,也不会因为这丫头想去看个热闹而跟她闹红脸。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那请您一道过去。” 肖羽原本不在房中,听到一行人的动静,才阴沉着脸回到房中。 继续装病,不,他这次是真的病了,还找不到治疗的方法。 叶朝庭有着能看别人运势的手段,观察了他两眼,唇角微微翘起,如同长辈一般慰问了几句。 又让开位置,令霍灵能够上前。 霍灵也自然地补上“需要当面说”的话:“其实,我也认为公子的伤情恐怕与那柄古剑有关,你能再多说些细节,让我确认自己的判断么?” 肖羽:“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霍灵遗憾地后退一步,将舞台留给叶琰歌。 叶琰歌生动地表演了“为未婚夫伤心担忧的少女”,扑在他怀里,连声音都是哽咽的。 最后欲言又止一番,似乎还是不忍心说出家族的决定,求助一般地看向叶朝庭。 叶朝庭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对着肖羽微笑。 随后,问出了让对方始料未及的问题:“你还记得叶崇壁吗?” 肖羽一愣,真切地感到茫然。 “他前年来的白玉京,本只是做客,却觉得这里很好,便跟我说他以后要在这里生活。” “他跟我提到过你,说你夺走了他看上的东西,两人起了矛盾,后来发现你是琰歌的未婚妻,询问我要怎么跟你缓和关系。” “很遗憾,在我的回信送到之前,崇壁便意外身故了。” 叶朝庭真切地遗憾着。 既遗憾于儿子没有写信跟他说肖羽,也为肖羽此刻极力压抑的惊恐。 他当初调查了儿子的死因,也调查了当时死去的其他人,居然没有发现那些人都或多或少地跟肖羽起过矛盾。 没有叶琰歌的揭露,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儿子到底是为何而死。 这正说明了天命者的可怕之处。 而他,接下来将要对上这位天命者。 第55章 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肖羽对叶崇壁确实没什么印象。 一个往上攀登的人,怎么会去关注脚底下踩的台阶是什么样的呢? 但是他不傻,很快就猜到了叶崇壁就是跟叶琰歌争过产业的那几个人之一。 他心中惊疑不定。 担心对方发现什么问题。 却又觉得自己没有真正出手,自然没有留下痕迹。 如果对方真的怀疑他,真的收到过儿子的信,早该来找他了。 他心中稍定,低下头说:“只是些小矛盾,我并未放在心上,这件事也早就过去了,请您节哀。” “自然,我们叶家的人都是很务实,并不会沉溺在哀痛中。” 叶朝庭笑着说:“所以我今天登门,是要办妥族里派我来做的事情。” 肖家到处是肖羽的耳目,肖羽对他要说的事情一清二楚,面上还是目光沉凝地说:“请您说。” 叶朝庭说了入赘的事情,威逼利诱了一阵,最后委婉地表示:“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你选择拒绝,这桩婚事只能到此为止。” 肖羽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我需要考虑。” 叶朝庭体贴地说:“我会在白玉京待到后天傍晚,然后带琰歌回族中接受少主的培养和选拔。” 不到三天的时间。 肖羽应了一声,表情称不上好。 叶琰歌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对叶朝庭说:“九太公,我有几句话想要跟羽哥说,晚些再回家。” 叶朝庭理解地笑:“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肖拓亲自送他离开。 霍灵也只好遗憾地跟着离开。 但是将隐身的猫头鹰留在了屋子里,记录屋中的内容。 肖拓送走了叶朝庭这座大佛,转身对霍灵说:“希望您不要将今日所见宣扬出去。” 霍灵颔首:“方才有很多人在场,我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他嘴角抽了抽:“还有何事?” “我这便要走了,话留在令公子的房中。”她浅淡一笑,故意卖关子,“我也会在客栈里待到后日的黄昏,如若想找我,可以派人去找我,只是不必像上次那么多。” 他的表情尴尬起来,但是并没有道歉。 或许是婚约可能不被取消的事情让他又支棱起来。 霍灵也没有在意,施施然离开。 然后随便找了个客栈,看系统给她转播的情况。 仅剩一对未婚妻的房间中,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但都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谁也没有揭开面皮的打算。 而是互相飚起了演技。 肖羽苦笑:“我如今,确实已经不配再当你的夫君了,连保护你的能力都没有。” 叶琰歌安慰他:“以后,换我保护你。” 他:“……” “叶氏怎么突然要推你当少主候选了?你之前不是说他们根本不看好你,你处处受阻么?” 霍灵嗑瓜子的手一顿,眉头微扬。 是哈,即便那些人的死是肖羽故意设计的,也不能证明叶琰歌在这件事里全然无辜。 因为肖羽从她这里知道那些人和她面临的问题的。 她真的没有,借肖羽的手做些什么的意思吗? 除去本人,别人很难知道她是否存在主观恶意。 霍灵回忆片刻,想到叶家之后并没有出现那种接连离奇死亡的事情,更倾向于叶琰歌即便想借肖羽的手打击对手,也没想过直接让对手死。 画面中。 叶琰歌面对肖羽别有深意的问话,回以惆怅一叹:“你知道的,他们一直属意我二哥,但是二哥想来不听家族安排,与长辈们的关系越来越僵硬。” “或许觉得我是姑娘家,更好掌控,也或许是想要刺激二哥,让他回归家族。” 她的话也很意味深长。 似乎是在说:你们之前不也觉得我好掌控么,可曾预料到有今天。 两人就叶家的问题交谈了一会儿。 叶琰歌表现得滴水不漏,就像少主候选这事儿不是临时决定,而是早有筛选一样。 肖羽见问不出什么,又旁敲侧击地问拍卖会的事情。 “我听说,给我看病的林大师,就是方才与你们一同进来的那个姑娘,她在兴云城的拍卖会上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琰歌你有去参加那场拍卖会吗?” 叶琰歌没有隐瞒:“去了,本来是想买些对你有用的东西,可惜没有碰到。” 肖羽笑了笑:“你向来要强,看着端庄实则喜欢张扬,想必是代表叶氏去的。” 她抬了抬下巴,露出些小女儿的情态:“怎么,不行吗?” “聚宝阁想要把总部搬到白玉京来,想必对叶家比以往态度要更好,让我猜猜……他们给你安排的天字一号房。” 叶琰歌一愣。 天字一号房,那不是霍灵的么? 像是这种派去各大势力的邀请,都会发两次。 第一次是确认对方有没有前来参加的意向,第二次是通知对方席位。 如果霍灵的师尊没有答应前往,天字一号房确实很可能安排给她。 可是冷观仙尊应了邀请且没有说明自己是亲自去还是怎么着,聚宝阁只能按照他的待遇来准备。 而她在剩下的房间里选了天字六号房。 两间房说不上哪个更贵重,她本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肖羽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他所在的房间是地字一号,莫非……他跟霍灵有了接触,但误认成他了? 叶琰歌有些豁然开朗。 怪不得霍灵一出手就是收走了他的修为。 原来是他已经得罪了她! 为了掩住笑意,她别过头轻哼一声说:“讨好我有什么用,想在白玉京当一方巨头,不是那么容易的。别说是叶家,就是白家都未必乐意。” 肖羽笑了笑,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 他有心问天子六号房内的人是谁,但不好表现得太过关注,便说:“你在拍卖会上,有碰到什么有意思的拍卖品吗?” 他在关注那张博古城地图的下落。 叶琰歌心知肚明,说了几件热度很高的拍卖品,又随意地提到那张地图,嘲笑那些竞价的人:“他们是什么理由都往外说啊,自己都不信,还在那里胡说。” “你有竞价吗?” 叶琰歌睁眼说瞎话:“没有,我还想着跟族里求药救你呢,怎么会浪费九品丹药去拍一张消失之地的地图呢?” 她打小就有八百个心眼子。 肖羽根本不知道叶家核心子弟的待遇有多好,再加上当初叶家拿九品灵丹救他爹的时候演得十分肉痛,他没有怀疑她的话。 只觉得这对上了天字一号房的表现。 肖羽没能从她这里得到太多想要的消息,心情烦闷,问:“关于入赘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叶琰歌说得冠冕堂皇:“无论嫁娶,最终的结果都是我们结为夫妻。这件事我无力再更改什么,但我可以像你当初对我的承诺那样,承诺对你好,保护你。” 肖羽:“……” 理智上,他知道现在不能失去这桩婚事,不然他想调查自己的问题都难如登天。 但情感上,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给人当上门女婿。 他感到屈辱和愤怒。 以至于连叶琰歌的脸都暂时不想看到。 他闭上眼,虚弱地说:“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现在就让我静静吧。” 叶琰歌看着他这幅狼狈的样子,唇角微微翘起,声音却还是惆怅和无奈参半:“好,那我走了,你有事就去老地方找我。” 等她走后。 肖羽坐起身,脸色阴沉地看着窗外。 日光从半掩的窗户中照进来,将某样事物上的金线照得璀璨夺目。 嗯? 他目光一凝,走过去将窗台上的东西拿起。 那是一枚制作精巧的锦囊。 里面放着一张薄纸,上面写着一句话。 他方才因为看清上面的字惊愕不已,纸张就化作了他指尖一缕火焰,又快速消失。 他顾不得自己此刻还穿着中衣,立刻跑去找父亲。 “父亲,叶朝庭他们带来的那三件东西呢?” 肖拓边心疼地给他披上披风,边说:“我自然是让他们带回去了啊,你不是说还要考虑吗?” 叶朝庭说那句“要么是谢礼要么是聘礼,再拒绝是歉礼”让他很是不爽。 所以让他们带走了。 肖羽:“……” 可是他暂时恢复修为的东西也在那里面! 望着面前不明所以的父亲,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父亲蠢得无可救药。 另外一边。 与霍灵再次见面的叶琰歌脸色也谈不上好看。 “你是说,那瓶帝流浆能让他恢复修为,并且你 已经告诉了他?”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霍灵姿态轻松地窝在秋千椅中,语气淡定:“距离我动手才多久,能暂时解决他困境的东西就这样巧合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叶琰歌喃喃道:“这说明,他依然是天命者。” “是的。我不至于为了你,去彻底破坏一名天命者的气运。” 其实根本做不到的某人摊了摊手:“他现在就像是被虫咬坏了花瓣的花,失去了重要的价值,但依然能够吸收阳光,汲取雨露。” “即便我不告诉他,他也会机缘巧合地发现帝流浆的真正用途。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主动告诉他呢?” 霍灵看着叶琰歌,随着话一句句说出,脸上的笑容越大:“东西现在就在你们手里,他想尽快恢复,就必定会尽快答应入赘。” “不然,他就会拖到最后一天,中间这两天,未必不会出现其他变故。” 叶琰歌补上后面的话。 很显然,她对肖羽足够了解,也意识到胜利并非唾手可得。 “没关系,好事多磨。”她也露出笑容,“看着他挣扎,也挺有意思的。” 她有些理解他某些时候的心态了。 肖羽大约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看着她试图挣脱命运,偶尔给她一些帮助,又欣然看着她再次跌进家族为她打造的笼子里。 第56章 婚前培训 肖羽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联系那些他能联系到的上位者。 作为一个被天命眷顾的人,他的依仗自然不知是叶家,还有其他许多势力的人,甚至是白家的人,他都有打过交道。 愿意帮他的人也不少。 但没有一个人能帮他找到帝流浆。 因为在一年多前,所有市面上能见到的,各家珍藏的帝流浆,都被冷观仙尊拿走了。 掌握着炼丹炼器两条途径的最高水平,并且还能炼制秘境和洞府的冷观仙尊,无疑是所有大乘期里最富,最不能得罪的。 人家要,他们不敢不给。 肖羽悲愤地砸了房间里所有东西,第二天就松口答应了入赘。 但是不答应跟叶琰歌一起去叶氏的族地,要求留在白玉京接受培训。 他是有点轻狂,但不是傻子。 去了叶氏的大本营,有点三长两短,后续都由叶氏粉饰。 龙潭虎穴能进,叶氏族地不能去。 叶朝庭也觉得他去了族地,自己没那么好插手,便没有太强硬,表示要去跟族里沟通一下。 在等待回复期间,肖羽光速联系了霍灵。 “东西已经拿到,还请大师出手替我恢复修为。” 霍灵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着他说:“这门秘法是冷观仙尊独创,他卖给了百闻楼(确有其事),价格极贵。” 肖羽早就猜到此人有所图。 比起她那个叫做田蒙的同伴,她对他的病要关心的多。 甚至比韦大师还要关心。 即便被他要回血样的行为惹得不高兴,她依然对他保持关注,还留下那枚锦囊。 要么,她是设局的人之一。 要么,她对他身上的某样东西有所求。 肖羽淡淡一笑:“大师想要什么?” 霍灵:“两仪殿的信物。” 她手里有博古城的地图,说不想去看一眼是假的。 至于肖羽手中可能有信物的事情,是叶琰歌的猜测。 叶琰歌说:“他愿意开那么高的价拍地图,手里绝对有能在博古城取得优势的宝物。” 别人几千上万年找不到的东西,天命者接连碰上俩。 这很合理。 “两仪殿?”肖羽故作疑惑。 霍灵没有理会他的装傻,继续说:“你将信物给我,我不仅用秘法帮你暂时恢复修为,还会在进入博古城之前彻底治好你。” “我以道心起誓。” 反正她没这玩意儿。 最后要不要恢复,都看她的心情。 肖羽陷入久久的沉默。 她并未催促,有恃无恐地说:“你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看看叶氏能不能找到其他能治好你的人。” 他:“既然你要在找到博古城之前治好我,不如等治好我,我再将信物给你。” “那帝流浆你自己看着办吧。” “……” 再三思考后,肖羽还是将信物给了霍灵。 他还有传承在身,不是非要这个信物不可。 两仪殿的信物,是一枚半黑半白,刻有阴阳鱼的令牌。 除了外表,看不出什么奇特的地方。 霍灵把东西揣好,非常干脆地在肖家的某间空屋里布下自己当初用过的同款阵法(实际上只是一种辅助吸收的手段),然后在澡盆里加了帝流浆和其他药草,让他自己泡着。 肖羽暂时恢复了修为后,并没有选择逃婚。 既因为肖家在这里,逃跑无用,也因为他打算继续利用叶家的名头,去接触更多的上位者。 叶家富了这么多年,总有看不惯的。 他要努力往上爬,然后找机会打压叶家。 想法是很好的。 但叶家给他提供的“新郎培训”是魔鬼的。 考虑到认识的人都警告她不要随便去叶家,霍灵忍住了没去看现场,找百闻楼下单搞了个水镜直播。 肖羽去叶家的第一天,就学了六个时辰的叶家族史。 连梗概都没有学到一半。 是的,他们家有专门出一本史书,详细记载了叶家几千年来的发展。 霍灵有点好奇里头讲了什么。 温良正巧办完了楼主给他的大活,休息的时候听到叶家的事情,一猜就是她干的,便跑过来吃瓜。 听到她好奇,就笑了笑说:“那是很可怕的,跟历史完全不像的一本历史。” 因为叶氏历史上做出的每个决定,都非常“正确”。 没有犯过任何错误。 且都为家族带来了不小的利益。 “王朝数百年便会迎来没落,最多不过传上五十代,而叶家传了两百多代,六千二百年。”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会令一个庞大的,拥有上千万人口的家族,自上而下地笃信天命。 他们为此不惜抛弃感性和理性。 为了能够生出“被上天眷顾”的孩子,他们会娶拥有特定命格的女人,在特定的时间行房,怀孕之后也严格按照玄学指引来养胎。 甚至,如果没有在预产期生产,他们还会动用手段干涉。 霍灵听得毛骨悚然。 而温良打了打扇子,悠然说:“叶二公子就是叶家近五百年中,命格最出色的那个。他的人生本该没有任何波折,从出生开始大富大贵,旺自己旺亲眷旺家族,旺到寿终正寝。” 叶二公子,就是霍灵的三师兄。 她好奇地问:“那跟肖羽的天命比,哪个更厉害?” “天命有什么稀奇的?每过几百年就会同时出现好几个,往前看,瞬华仙尊不也是吗?你看看他现在啥样?” 温良对肖羽不以为意:“而且天命者注定一生动荡,固然可能带鸡犬飞升,可也有很大几率克身边的人。” “对叶氏来说,这样的命格风险高,远不如你师兄的天生富贵命。要是你师兄愿意,别说他爷爷,就是叶氏如今的族长,都愿意退位给他来当。” 他看了眼霍灵,又笑了起来 :“可是叶琰清拜入难关门,你们师尊是全天下最难啃的硬骨头,叶氏在他身上吃了不少亏,所以才不待见难关门的人。” 霍灵闻言,更谨慎了一分。 这叶家,能不去就不去。 “不过你们让肖羽进叶家的门,确实是很好的打算。” 叶氏拥有丰富的,与拥有各类命格之人打交道的经验,肖羽要是想仅凭“苍天眷顾”来脱离叶氏控制,或是推翻叶氏,几乎没可能。 肖羽如果不能为他们所用。 大概只会剩下一个生孩子的作用。 天命者的孩子,通常也具有相当的气运,还没有天命者的经历那么跌宕,正是叶氏想要的。 霍灵摇了摇头:“那祝他好运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霍灵一边研究有什么魔药适合出售,一边关注肖羽的培训进度。 肖羽接受的课程,除了家族史之外,还有“礼仪”“经营”“人情”三大模块。 作为一个绵延几千年的家族,叶氏的礼仪规矩繁琐到凡俗的皇室人员见了都惊叹。 下至坐卧立行,上至见了什么样的长辈要怎么见礼都有严格规定。 尽管作为叶琰歌的丈夫,日后需要当做长辈的只有嫡系的那些。 但光是嫡系,就足足有千人。 而叶琰歌几乎是最小的那一辈。 由于叶琰歌手中握着叶氏将近百分之一,叶家将近十分之一的资产,她本人是不需要在意这些礼仪问题的。 她的丈夫需要,是因为他得替她补上晚辈应该有的尊老,从而维护她的名声。 至于“经营”,也并非是要帮忙打理叶氏资产的意思。 而是打理一些不会归公的,独属于叶琰歌的不动产,比如出租的地皮,一些矿产,各地的庄园等等。 各自独立,跟叶氏的产业没什么牵扯。 他也只是帮忙打理,不拥有处置权,收益也是大部分进入叶琰歌的口袋。 亏钱或是盈利太低,他还会担上责任。 最后的“人情”更是复杂至极。 不仅要注意跟各大势力保持人情往来,还要注意亲疏,对于一些中小规模的势力,还有另外的讲究。 肖羽每天都被迫沉浸在这些陌生且繁琐的信息中,偶尔的休息时间,还要接受叶氏其他人的挑剔和找茬。 可以说是身心都遭到了极大的折磨。 他无法忍受,又逃脱不开,终于找到机会跟叶琰歌碰上面。 对于他的抱怨和暗示她出头的行为,叶琰歌只是笑了笑,说:“这些其实都是世家主母的基本功,你向来聪慧,女子能做到的事情,你肯定能做得更好。” 肖羽崩溃了。 险些没忍住在叶家动手。 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没有把握瞒过别人。 但他也确实是个狠人,冒着把自己整残的风险,施计逼走一位教习的老师,获得了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 他准备制造另外一件事,让叶家人不得不放他走。 叶琰歌这次没有探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联系了霍灵。 霍灵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不想去她家。 便让她将肖羽带去白玉京郊外的一处庄园“养伤”,封锁与外界的交流通道,自己悄摸去监视对方,看看肖羽要整出什么花样来。 霍灵掏出久违的隐匿斗篷套在身上,鬼鬼祟祟地爬过院墙。 刚落地,人还没有站稳。 就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在急速靠近,她抬头,看到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 来不及闪开,对方狠狠地砸到了她的身上。 她惨叫一声,被砸得昏头转向。 跌坐在地上,欲要站起来,就有数道可怕的攻击接连从天上落下来。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起自己“接下来一个月中将碰到自己的能力无法解决的危机”的诅咒代价,立刻大叫的一声:“石老救我——” 一道苍老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接下了那些攻击。 石老祭出法器撑起一道防护罩,转头关心地问:“小姐没事吧?” 语毕,他猛然喷出一口血。 霍灵:!!! 第57章 恩人 霍灵曾经很认真地想过,自己出门遇到合体期杀手的概率有多大。 那时候的答案是几乎为零。 因为谁家合体期不坐镇势力,跑到外头杀人啊? 她又没有杀人惹事。 少数的几个仇家都不至于跟她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而且他们就是倾家荡产都请不起这样的杀手好吧? 但是,这种事情一旦遇上了,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看到石老吐血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自己这回摊上事了。 “叶琰歌!” 她大喊了一声。 藏于云层暗杀者原本在被石老挡下攻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犹豫了。 听到她喊出的人名,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就像霍灵想的那样,有正经身份的合体期根本不会来干暗杀这种掉身份的事情。 范延的身份不怎么正经,甚至眼下有些过街老鼠。 因为他帮普贤城偷了天剑,从天剑门畏罪潜逃。 又不敢转投普贤城,那位老祖要是突破失败身死,普贤城会第一个把他交出去平息天剑门的怒火。 这里既然是叶家的地盘,一旦出事,十息之内必有大能赶到。 他不能在十息内处理掉这里的所有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能有分神期护卫的人,身上会没有其他保命底牌? 要短时间内将他们都杀了,太难了。 瞥了眼生死不知的任务目标,他转头就走。 他与雇主之间是交易,又不是对方的走狗,才犯不上冒险。 霍灵见半天没有攻击落下,松了口气。 刚才是诈对方的。 为了给肖羽搞事的空间,叶琰歌今天并不在。 当然,假如对方不上当,她也可以当场吟诵禁咒进入无敌状态,但她的火焰魔女马甲还在天剑门的通缉名单上,暴露了不好。 所以能骗走还是骗走。 这里的动静不小,庄子另一边的肖羽谨慎地朝这边赶来。 霍灵脸色一变,对石老说:“您可还好?” “没有大碍。” 石老依然维持着法器运转,提防那人去而复返,抽空服用了疗伤的丹药。 他早预料这活不是那么容易干的,所以一月之期越近,他越是警惕和防备,方才虽然是强行挨了合体期几招,但对方有所保留,他身上也有护身的符箓。 伤筋动骨但不致命。 霍灵见他状态不算太差,松口气,接着说:“有人来了,我们立刻离开。” 石老动手毁了这里的痕迹,准备带着她离开。 “等等,带上他一起。” 霍灵指了指砸到自己的人。 能让合体期出手暗杀,身份必然十分可怕。 要是留在这里,把肖羽认成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了报恩搅乱她们的安排怎么办? 等三人转移到附近的另一座庄子(同样属于叶琰歌),霍灵才抽出空打量砸到自己的人。 白衣沾血,昏睡不醒。 这是他的状态。 白玉一样的郎君,有种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这是他的外表。 霍灵对这个世界的人缺乏五官上的敏感,评价外表时更侧重于气质和整体观感。 对方给她一种很舒服很吸引人的感觉。 啊,不对,不是想这个时候。 霍灵指着此人问石老:“您认识他么?” 石老摇了摇头,又说:“但我大概能猜到是谁。” “是谁?” “会遭遇这种层次的追杀,又这样年轻,在白玉京中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女人,他就只能是另一个。” 石老面带郑重地说出了他的来历:“白家,白尘安。” 霍灵一愣。 想起来白玉京之前,田蒙跟她说过,白家与叶家地位不相上下,一个有财,一个有两个大乘期老 祖。 她:“我记得说,白家嫡系没剩几个人,内情还这么复杂吗?” “哪是没剩几个人,就剩他们姐弟两个了。”石老又看了眼昏迷的青年,压低了声音跟她解释,“叶家是因为嫡系人多问题大,但是白家人少,问题也不小。” 甚至更大。 论古怪,叶家和白家谁都不好消化谁。 叶家看命数,而白家,看血统。 没错,就是血统。 据说他们家祖上有先天诞育的神灵,神血流淌在家族血脉中,使他们代代出天才,大乘期老祖不断代。 在最鼎盛的时期,白家拥有五位仙尊,最顶尖的宗门都要矮他们家一头。 但越是珍惜的血脉,越是难以传承。 到白家这一代,就剩姐弟俩,连原本庇护他们的嫡系老祖,也因为飞升失败而身死道消。 霍灵:“不是还有两个老祖吗?” “那是旁系的。”石老又是一顿解释。 白家为了延续家族,在家族人口出现大幅度减少的征兆时,就开始培养外族人,使自家血脉薄弱的成员与那些人成婚,从而构成旁系。 说是旁系,更像是附属家族,永远要奉嫡系为主。 这个策略确实使白家又延续了几千年。 但随着嫡系的人越来越少,旁系的实力越来越强大,这种“嫡系为尊”的局面就难以维持。 “有小道消息说,嫡系那位大乘仙尊原本没到该证道的时候,遭人算计,突然之间引动了飞升雷劫,才含恨而终的。” 作为有大乘期老师的人,霍灵在这件事上有一定的发言权。 “确实,大乘期也分为很多阶段,要是提前飞升,基本没失败的。” 像她老师那种极端的,要是提前迎来飞升雷劫,也是死路一条。 石老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态度越发恭敬:“所以暗杀他的人多半是旁系那两位老祖的后人派来的,为的是夺嫡。” “他们都没人庇护了,为何不直接逼他们放弃身份?” “他们祖上为了防止落到这种局面,对旁系都下过咒,一旦背离誓约就将背负血脉诅咒,而且嫡系对旁系有血脉压制。” “哦哦。” 霍灵懂了。 所以,这个什么白尘安,就是老天爷送来给肖羽解围的。 他处境是危险,但身份依然无可替代的贵重,就算一时不顶用,那还有个相依为命,贵为白家家主的长姐。 而正是因为危险,才有肖羽当他恩人的可能。 她的目光看向昏迷的青年,越看越满意:“虽然你砸了我一下,但来的正是时候。” 早一点,晚一点,这个恩人都轮不到她来当。 霍灵喊人来将白尘安带去客房躺着,为了避免出问题,没有让人给他换衣服或是喂疗伤丹药,一切等他醒了再说。 更是为了避免出现任何“错认恩人”的剧情,一直守在对方房里。 跟猫头鹰聊天。 系统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没有感情的移动书库,但依然没能改掉爱乱操心的毛病。 它站在桌子上,对正在吃叶家招牌点心的霍灵恨铁不成钢地说:“伟大的叶琳阁下说过,不能随便捡受伤的男人或是小动物回家。” 霍灵头也不抬地说:“这又不是我家。” 系统:“……但是你捡男人了啊!” “石老捡的,我跟他最大的接触,就是他砸了我一下。” “万一是个危险的男人呢?” “再危险能有老师危险?” 系统彻底沉默了。 而刚刚醒来的白尘安也有些失笑。 他觉得,这次的恩人似乎有一些不一样。 既非纯粹的善良,也不是精明地敲着算盘想获取利益,更像是在路旁见到一只坠落枝头的鸟儿,随手揣进兜里就回了家。 没有鲜明的目的,但依然充满了自我。 “你醒了?” 紫衣的姑娘走到他的面前,无情地打破了他的想象。 她并非是没有目的,而是早把要求都列好了。 “你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了我,我不计前嫌地将你带回来,所以你得答应我几件事。” 白尘安脾气很好地点头:“请说。” “首先,石老为了给你挡暗杀受了伤,你得承担医药费。” 他怔了怔。 这也要算在条件里?只要医药费也要的太少了吧? “这是自然的,那杀手本事不低,除了大乘期,寻常高阶修士碰上了都可能吃亏,若有因我而受伤的,在下自然要尽可能弥补。” “你要再给什么补偿的话,自己去跟石老商量。”霍灵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说出第二个条件,“你不准掺和肖羽跟叶家的事情,如果你姐想帮助肖羽你也得劝阻。” 这毫无征兆的画,让白尘安又是一愣。 “好的。” 他很好奇个中原因,但由于对方看起来很不希望他沾染这件事,所以选择不去了解内情,直接答应。 这是偿还恩情的部分,也不是什么违背道义的要求。 自然要无条件答应。 霍灵:“最后一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你在这里见到过去。” 她是悄摸去监视肖羽的,不能让人知道自己跟叶琰歌有联系,那可能会导致她身份败露。 白尘安这次没有惊讶,他笑了笑,用一种半是自嘲半是感慨的语气说:“您真是一位特别的恩人。” 这次是霍灵呆住了。 她:“听你的意思,你恩人还不少?” 他垂眸,因为醒来而淡去的易碎感再次回到他身上:“要我死的人很多,幸而愿意救我的人也很多,故而能磕磕绊绊地活到今日。” 好惨一男的。 霍灵突然想起童话中遭到各种迫害,又总是被救的女主角,一句话脱口而出:“难道,你也是位公主?” 白尘安:??? 第58章 点醒 “什么公主?” 霍灵掰着手指细数他是公主的理由:“皮肤很白,头发很漂亮,经常受到伤害和针对,每次遇到危险都会有人来救你……” 白尘安听了会儿,才意识到她是将他当成了话本里的女主角。 他无奈地说:“如果你救了我,就能得到一部分白家的产业,你会愿意做这个好人吗?” 他的姐姐曾经广告天下,称只要有人能够在危机关头救下他的命,就能得到白家产业的一部分。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不顾危险地来救他。 也有人婉拒那份重酬,只是所图更多。 他这么说,本意只是向对方说明,救自己的人并非是出于善良,也大多不怎么巧合。 但霍灵却回答说:“这当然是看心情啊。” 她很是神气地抬了抬下巴:“我超能赚钱的,想要什么我会自己去买。” 买不到的话,她也不会太在意。 总还有其他喜欢的。 很有活力的姑娘。 白尘安想。 他也遇到过许多出身高贵的女子,其中不少都深受家人宠爱,但几乎都有各自的束缚和苦恼。 也不是没有单纯天真的少女,任性妄为的天之骄女。 只是哪一种都无法与面前之人对上。 多出门走走还是好的,总有新的风景可以看,也能碰上奇妙的人。 尽管……有些危险。 但外面有时候比家里要安全些。 “你既然不是公主,那么我们可以跳过被国王赐婚的环节,直接分道扬镳。” 霍灵说:“这里是叶家庄子,你的身份,如果想在这里养伤,大概会有一些复杂的牵扯,我会将叶琰歌喊过来,你直接跟她谈就行。” 她觉得白尘安不是那种会背弃诺言的人。 所以在他答应不帮肖羽的那一刻起,他在她这里就失去作用了。 “好的。” 似乎是被她提醒,白尘安摸出随身带的灵丹,很有条理也很熟练地吃下了一堆。 他像是久病之人,但跟久困笼 中的林芜和一睡多年的夜狩都不同。 有种从容不迫在身上。 就像这病并非他的拖累,而是他人生路程的见证。 霍灵对他的观感相当不错,对白家的事情其实也有些兴趣。 但她很清楚自己的水平,也还没有被一直以来的顺利糊住脑子,丢掉谨慎。 搞搞肖羽也就算了,白家的水太深,她把握不住。 “可以看乐子,但坚决不能成为别人的乐子。” 这是她的座右铭。 坚决贯彻人生信条的霍灵把叶琰歌喊过来后,跟她嘀咕了一下前因后果,就愉快地在这件事中隐身。 而白尘安和叶琰歌分别作为白玉京两大巨头的核心成员,关系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紧张,反倒有些像很少碰面的朋友。 先是互相关心一番,才开始讨论要处理的事情。 甚至连商人之间讨价还价的环节都没有,叶琰歌直接答应让他秘密地在此养伤,直至他能够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而白尘安则承诺,将跟她产业临近的一部分产业转赠给她。 在他去属于自己的地方养伤后,叶琰歌看出她的疑惑,给她解释了句:“他跟他姐一向很大方,而且也很热衷于结交别人。也就是说,他们看重感情胜过利益。” 霍灵很能理解这件事。 毕竟白家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只剩他们两个。 如果他们死了,白家的家产只会便宜那些内奸,还不如用来保护自己,扩展人脉,寻找突破困境的可能。 “那你只是选择了适合他的说话方式?”霍灵问。 叶琰歌毫不犹豫地答:“当然,这是商人的必修课。” 她的话有些言不由衷。 霍灵听出来了,但没有太在意,仍旧专注着肖羽的事情:“我想,肖羽住的庄园遭受了不明大能的袭击,那里对他来说危险未知,或许回到未来的家中更为合适。” 能够救肖羽的人已经被她截胡了。 就算他是天道的亲儿子,也不会那么快地迎来下一个转机。 叶琰歌听懂了她的话,也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这是当然的。而且羽哥哥的父亲也很担心他,所以我打算先带着他回家一趟。” 霍灵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必要吗?” “看来你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女人嫁到男人家里,成为对方的妻子,为对方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如果换做男人入赘,那他必然会遭到百般的议论和歧视。” 叶琰歌的嘴角越来越上扬,让那张精致的脸看起来有些阴森扭曲:“我想让他看看,他自以为完全收服的家里,那些人会怎么看待如今的他。” 霍灵听到那句“你不知道”时,就开始心虚了。 坏了,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这种说法。 因为在她那个世界,贵族各有领地和产业,互相通婚的贵族之间是跟着继承权走的。 没有继承权的贵女会嫁给有继承权的贵族男子,去对方的领地生活,而有继承权的贵女会与没有继承权的贵族男子或是骑士学者之类的人物成婚,然后一同在自己的领地生活。 如果双方都没有继承家族的爵位,则看两方家族的实力和自身分到的资产多少,来决定日后生活的地方。 家庭地位的话,年轻的时候基本是看谁拥有更多的资本和更大的后盾,年长之后,基本上女性地位更高一些(有一部分原因是女性大多活得比男性久,熬到下一辈成为家庭核心就会成为“老祖母”之类的角色)。 简单明了地跟着钱走。 尊卑不仅按照阶级还按照性别这种复杂的社会构成,对她来说,确实有点新奇。 霍灵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如果是大乘期的女子,与人结为道侣,也要做那些事情吗?” 叶琰歌笑了:“如果到了那种层次,还要被世俗所约束的话,这世道就太没劲了吧?” “确实。”她深以为然地点头,“到了那个层次,几乎都不会委屈自己。” 某种意义上,瞬华仙尊才是大乘期中的异类。 或许换了别的大乘期遇到这种情况,会非常自然地要求别人为他寻找到能为弟子替换的灵根,根本不会因此产生心理负担。 “可是,能走到那一步的人,少之又少。”叶琰歌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其实,在别的家族当中,女孩只要有天赋,修为进阶快,情况也会好上许多。” “但叶家不同,我们必须成为术士说的样子,其他的,无论是修行天赋还是经商天赋,都只能是锦上添花。” 霍灵看了她半晌,说:“别人的怜悯确实能办成很多事,但也会让人上瘾,从而成为魔鬼的奴隶。” 用她那个世界说法就是,“蛇的诱惑永远存于甜蜜的苹果当中”。 她确实不懂这个世界的一些潜规则,可是她能够感知到对方的目的性。 人们常说魔女跟魔鬼一样,也是玩弄人心的怪物。 事实上有些出入,但她们确实天生就能感知人心。 叶琰歌:“……” 或许是因为她不像林芜那样杀死过去的自己和良知,霍灵对她的观感要更好一些,所以她又给了一句忠告:“事情正在像你希望的那样发展,你为何不做一个自己希望做的人?” 原本有些羞愤难堪的叶琰歌一瞬冷静下来。 甚至有种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感觉。 假使之前对着肖羽撒娇卖乖装可怜和钟情,是她迫于处境而不得不做的,那她为什么现在还要用这种手段去对着别人呢? 尽管她现在还跟肖羽绑在一起,尽管她这个所谓的少族长候选人只是个幌子,但她的处境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并且因为有面前的这个人在,她有信心不回到当初那种境地。 啊…… 她明白了过来。 自己原来仍旧在恐惧,因而露出了这样丑陋的一面。 “抱歉。”叶琰歌非常真诚地说,“感谢您的提醒,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她还是很想堂堂正正地,以自己的面目活着。 不以“天命者之妻”的身份,所以也要尽可能不借助这件事来获取好处或是别人的怜悯。 不然太可笑了。 她真心实意地感谢对方点醒自己,而霍灵也觉得这姑娘很听劝。 两人的关系无形间拉进许多。 从塑料的合作关系,到有点儿交情。 叶琰歌盛情邀请霍灵跟自己一起去看赘婿回家,还给她安排了合理的身份。 那就是负责拿礼物的侍者。 虽说肖羽是故意受伤的,但人在他们叶家受伤,叶家还是担了这个责任,给肖家送过赔礼。 这次叶琰歌跟肖羽一起回他家“探亲”,依然备了一份比往常更重一些的礼物。 突出的就是一个豪气。 为了能够在一线吃瓜,霍灵耐着性子跟着叶琰歌的侍女学了一个时辰的礼仪,就欢快地跟着她一起回门。 她们先回之前那个庄子接了肖羽。 一段时间不见,肖羽仿佛被磨平了许多棱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郁和麻木。 好在他并没有完全放弃,仍旧有暗自压抑愤怒,与久久未能等到转机的抓狂。 使得这出戏还能有看点。 叶琰歌站在马车上,将手递到肖羽面前:“羽哥哥,来,我拉你。” 肖羽自然还没到上不去马车的地步,但他不能拒绝未婚妻的“贴心”。 就像对方过去不能拒绝他一样。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关照,为了显示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支配地位。 他对此感到万分的屈辱。 偏偏只能感激地笑着,被她抓着手拉上去。 旁边看着的霍灵: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第59章 白欢 “少爷看着跟往常不太一样。精致好多,走起来也好优雅,跟叶小姐越来越像,真有夫妻相啊。” “少爷都这样了,叶小姐还对他不离不弃,真是深情。” “是啊,咱们少爷真有福气。” …… 纷杂的言语充斥在肖羽的耳朵中,令他的脸色越来越冷。 肖家的人对他依然有着不低的好感和忠诚度,不会说那些贬低他的话。 但越是真心地觉得他“有福气”,他越是难受。 难道叶琰歌不与他退婚,就算是对他天大恩赐吗? 这些人难道没看出来他被限制了自由,被迫地学了很多没用又不喜欢的东西? 叶琰歌将他的疑问和愤怒收入眼底,心里万分畅快。 将同样的痛苦施加到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人身上,实在是太爽了。 她凑近对方,用周围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关切地问了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伤口又在痛了吗?” 其他人的目光又发生了变化,纷纷艳羡地看向肖羽。 仿佛在说:有这样一位体贴的未婚妻,也太走运了吧? 肖羽感觉那些目光像是针一样扎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难受,喘不上气。 偏偏叶琰歌握着他的手腕在微微发力,目光幽深,关怀的表情越来越假,逐渐有些不悦起来。 他轻轻摇头,主动说起维护她的话:“你请来的大师很厉害,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在想该如何跟父亲说,怕他关心则乱,怪罪你。” 他必须讨好叶琰歌。 不然以叶家对他的严加管教和监视,他将没有任何采取行动的机会。 恢复的这点修为,也就是让他能够动用一些宝物,只能用在刀刃上,平日寻找机会还是得想别的办法。 叶琰歌无奈一笑:“叔叔向来将你捧在手心上,自然会关心则乱,况且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疏忽导致的,回去我就跟爷爷说,让他暂时不要给你安排课程让你再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肖羽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免了课程,他就机会去多接触别人,哪怕是叶家的人,只要能有接触,必然能派上用场。 而叶琰歌这么说,自然不是好心地安抚。 而是因为叶朝庭那边已经布好了局,准备请君入瓮了。 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也清楚困不住肖羽太久。 姜还是老的辣,在“命理”这方面,叶朝庭比她更懂,也更知道该如何对付天命者。 两人相携去见肖父,留于原地的原地人们感慨了两句“感情真好”,便各自去忙活了。 霍灵跟在两人后头,听着他们时不时的交谈。 倒没听出来什么阴阳怪气和单方面施压,只觉得虚伪的紧。 要是谈恋爱是这样的,她这辈子都不会想谈了。 等见到了肖拓,霍灵将手里的礼物往桌上一摆,礼貌简短而不失骄傲地介绍了一番:“这是能辅助分神期修士修行的白龙丹,药性温和,药效也明显。” 肖家的老祖,就是分神后期的修士。 达到了白玉京老祖们的平均水平,但寿数将尽,又早年受过伤,轻易不出,所以肖家在外头仍旧矮人一头。 实际上,肖羽已经替肖家老祖找到了治病的法子,让对方暂时恢复了分神后期的水平,能出手那么一两次。 只待他去博古城,取得里面的一味灵丹,就能彻底治愈老祖,还能让对方更进一步。 成为合体大能。 那时,肖家才会真正地在白玉京跻身上流。 只是如今他别说去博古城了,要出个门都不容易。 老祖的分神后期修为在叶家面前也不怎么顶用,只能算作一步暗棋。 想到此处,肖羽看着自己蠢笨的父亲说:“老祖不是年初还抱怨过修为多年未有进阶么?琰歌也是听说了此事,才求来了这瓶丹药。” 肖家对外自然是声称老祖没事的,然而叶家早就把他们家调查得一清二楚。 只是不知道老祖的伤势已经被暂且封住,能与人斗法。 他要做的,就是让叶家保持住以往的认知。 肖拓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哈哈大笑了几声,佯装高兴地拿起白龙丹,对叶琰歌道谢:“让贤侄女挂心了。” 任谁看了他这蹩脚的表演,都要觉得肖家的老祖怕是不行了。 而这,正是肖羽的目的。 叶琰歌也是笑,并未放在心上。 就算肖家这位分神后期的老祖能动手又如何? 在叶朝庭面前,也不过是大些的蝼蚁。 她心情很好地跟肖父分享了一些肖羽在叶家的经历,肖父没经历过这些,眼界也有限,只觉得自己儿子在叶家过得锦衣玉食。 功课虽然紧些,但学的都是外头学不到的东西。 家族史让儿子能够更好地与叶家人打好关系,人情世故什么的,本就是必学的,礼仪让儿子看起来更高贵,更像是上流的人。 而经营,更是了不得。 那可是天下第一商,别人花钱听,叶家都不会透露分毫。 他就像是绝大多数将女儿嫁入高门的父亲那样,由衷地高兴着,觉得儿子如今尊贵又体面。 肖羽如鲠在喉,却只能笑着附和。 霍灵看着乐子,觉得不是当事人的话,果然很难体会当中的压抑。 建议每一个试图在未来妻子身上施加规则框条的男人,都亲自体验体验。 从肖家离开之后,叶琰歌去了她名下的一处坊市。 然后进了一家成衣店,让肖羽给她挑了件留仙裙,带着霍灵进隔间换衣服,趁机让真正的侍女与后者交换。 霍灵直接用变形术变成了“林大师”的样子。 省去了变装的工夫。 叶琰歌看了她这副扮相一样,压低声音说:“你应当是成年了吧?” 女子十五及笄。 霍灵原本个子有些矮,又是娃娃脸,看着像年龄小。 但她觉得十五岁以下的姑娘有这种翻天覆地的本事,实在是离谱。 她十五岁的时候还在因为如何合理获得叶家家产而苦恼。 霍灵一听,就兴奋了起来,用力点头说:“年纪管够。” 可是有一百多岁呢! 叶琰歌松了口气,将一样东西塞进她手中:“三日后,在天黑时分拿着它去城中的博弈坊,有一场好戏将会在那里上演。” 博弈坊,是白玉京中最大的赌坊。 它的主人,是白家当代家主,白欢。 “不是说他们姐弟俩都是小可怜吗?怎么她还有心情经营赌场,还做得这么大?” 霍灵将叶琰歌派人从庄子送来的点心往温良面前放了放,收手的时候摸了两块酥点塞进嘴里,边吃边含糊地说:“最大的赌坊,听起来就像是叶家的。” 毕竟叶家很擅长赌命,商人气也更浓一些。 在她的印象中,白尘安就跟仙女一样,他姐就算不上仙女,也该差不多。 哪怕这赌坊是聚宝阁开的,她都不会这么疑惑。 温良拿起一块点心,闻言露出些微的笑意:“看来你是见过白家那位常年在外游历的公子。他与白欢确实是双生姐弟,但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不过,也是极有意思的人。” 他将点心塞进自己的嘴里,突然没有说话。 霍灵殷勤地给他倒茶,说:“谈十枚灵石的。” 总是白嫖,还是应该适当给点钱。 十枚灵石不能再多了,再多伤感情。 温良惬意地端起茶喝了口,放下茶盏,开始给她科普。 确实称得上科普。 他从白欢的第一任未婚夫讲到了第十八任,语气好像是在讲王员外和他的十八房小妾。 “她给每一任未婚夫都说家里催着她传宗接代,日后白家的东西都是他们孩子的,但是每一任都没在未婚夫的位置上待到成婚的那天。” 其中有白家其他人的从中作梗。 亦有白欢的推波助澜。 她是游戏花丛的浪子,不吝惜情话,热爱起舞,却从不触碰果实。 多情又无情。 “所谓的传宗接代,只是幌子。”温良顿了顿,“他们姐弟两个大约都不打算让白家的神血传到下一代。” 只是白尘安选择拒绝一个又一个追求者,而白欢选择谈一个又一个男人,苛刻地要求着,若是有一丝不满,就将对方丢弃。 方向全然不同,但都是断子绝孙的下场。 霍灵:“所以,那个博弈坊?” “她跟第六任未婚夫就是博弈坊认识的,所以 她重金买下了博弈坊,做大做强,时常过去缅怀追忆下自己的第六段感情。” 温良补充:“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那是她精心经营的势力,完全脱离白家其他人的视线,而且她也是自己喜欢庄家通吃的感觉。” “哇哦。” 霍灵感叹了句“这边人也挺会玩的”,又问:“所以博弈坊最近是有什么活动吗?” 温良:“白欢最近扬言,如果有人能在博弈坊连赢一百场,最后挑战她成功,她就答应对方一件不涉及自己和弟弟的事情。” “他们姐弟的慷慨举世闻名,这次更是给出空白承诺,世人自然趋之若鹜。” “其中就包括刚刚搬来的聚宝阁。” 霍灵看了他一眼。 这人对聚宝阁果然是有敌意的。 温良:“聚宝阁的副阁主苏酒你还记得吧?她很想拿下这次的彩头,从而让聚宝阁彻底在白玉京站稳脚跟。” 但是能在博弈坊赢一百场的人是凤毛麟角,能赢过白欢的更是尚未出现过。 苏酒找了许多善赌之人,从凡人到外海修士,但全都铩羽而归。 “她觉得要赢白欢,无论是赌术还是千术都不管用,得靠命好,好到哪怕刚入门都能闭着眼睛赢到最后。所以,你猜,她请了谁?” 霍灵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家天生富贵命的三师兄。 又觉得不大可能。 三师兄虽然跟家里的感情关系僵硬,但跟家里的金钱关系还是非常紧密的,不至于帮聚宝阁。 其他命好的,只有一个答案。 她有些无语:“肖羽?” 白尘安才被她救了几天,新的转机这就来了? 哦,不对。 那博弈坊的信物是叶琰歌给她的,说明这事是有人在背后设计。 她又快乐了起来。 温良点了点头:“确实是肖羽,天命者是很邪门的东西,平时可能有点儿小病小灾,一遇到这种能得到天大好处的事情,每回都能得手。” 霍灵不知道这事背后是如何安排的,所以好奇心更盛。 肖羽的气运若是真让他赢到最后,岂不是真叫他找到突破口了? 她是让白尘安承诺他跟他姐都不帮肖羽,可肖羽现在是要帮聚宝阁,而聚宝阁确实有跟叶家抗衡的资本。 “我只知道苏酒确实请了肖羽,他们怎么谈的我不清楚。” 温良将茶一饮而尽,看着她,笑吟吟地说出此行的目的:“不管他们谈了什么,肖羽赢了之后的事情总归不是我乐见的。” “你帮我阻止这件事,以后你在百闻楼所有的消费,都不收你一颗灵石。” 这相当于她拥有了数不尽的耳目,能够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秘密。 霍灵先是心动,又猛然发现不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本来就打算跟我说这些,还坑了我十颗灵石!” 还让她端茶倒水递点心! “别人的套路走多了,才能长本事嘛。” 温良笑容未变,贱兮兮地说了这句话,直接消失在原地。 第60章 博弈坊 霍灵是一个人进的博弈坊。 石老在完成一个月的委托后,又额外护卫了她几天。 但他孙子还在血衣城,不可能长留她身边,还是告辞离开了。 至于另一个勉强能算同伴的炼丹师田蒙,要是带着他一起过来,不仅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这事大概率要被三师兄知道。 少不了一顿唠叨。 只好独自来。 叶琰歌请她来赌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自然会给她上层保障。 不出霍灵所料,当她向博弈坊的人出示叶琰歌给她的信物时,她立刻获得了贵宾待遇。 一个管事模样的女子接待了她。 对方笑眯眯地问:“贵客是想自己玩,还是看别人玩。” “有人在挑战你们东家吗?” “今日还未曾有人完成一百场胜局,不过有几位挑战者已经胜了半数的场次,您可要去看看?” 霍灵隐有猜测,并不急着去看,只说自己想先在博弈坊逛逛。 博弈坊不像是寻常赌场那样充斥着赌徒的叫骂与围观者的起哄,也没有烟味汗味或是酒气。 这里的装潢像是什么风雅的场所,出入的修士也衣冠楚楚。 对于美人侍者都没有太多关注的那种。 或者说,他们都还蛮避讳与这里的人有过多的接触,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地去往某个房间。 霍灵想起温良跟她说过,博弈坊只接待熟客和被熟客介绍来的客人。 规矩不少,而触犯规矩的人,大多不是一句“再也不准来”就能了事的。 客人的素质自然比那些来者不拒的赌坊要高得多。 但是高素质的赌徒也不过是赌徒。 霍灵没有参与这些赌局的意思,对她来说,尝试系统计算出来的魔药配方就已经够刺激了。 每次都是在赌概率,何尝不是一种赌博? 她在赌坊里逛,只是在看这里的赌局模式。 也大多是赌概率。 像是凡俗常见的那种摇骰子和打牌的很少,因为以修仙者的脑力,可以轻易计算别人的牌和控制骰子点数。 霍灵看到一种叫做“测灵根”的游戏。 庄家和每个参与的修士都会得到一百张牌,每张牌上都会写一种灵根属性。 五行属性的牌出现概率各占17%的概率,风冰雷各占5%的概率。 一张风牌等于两张木两张火,一张冰牌等于两张水两张木,一张雷等于两张金两张水。 最后用属性最多的牌数减去与之相克的牌的数量,得到一个分值。 这个分值被称为“灵根资质”。 灵根资质最好的人将获得桌上所有的筹码。 “测灵根”这种玩法是最受欢迎的玩法之一,看来幻想“如果一切重新来过,我将获得什么样的资质”的人不在少数。 还有什么奖品转盘,拆盲盒之类的游戏,也有比较常规的翻牌和“六博”。 只是六博所使用的骰子不是常规的那种。 而是会在1-12随即自动报数的法器,玩家拍一下铃铛,法器就开始减慢速度,最终停在某个数字。 听闻那法器极为厉害,便是精于计算的方士和阵法师都没有办法总结出它的规律。 除此之外,大部分的赌桌也是由法器来支持玩法的。 法器旁边的公告上还写着一句“如若有人能提供法器不公平的证据,即可获得博弈坊的地契”。 看着非常坦荡。 但逛了一圈的霍灵觉得,这只是他们在有恃无恐。 因为这些法器表面是各自独立的法器,其实全都内置阵法,跟博弈坊的大阵嵌套的那种。 动博弈坊的大阵,就能连带着影响法器内置的阵法,从而更改概率。 大阵她没看到,最后一句是猜测。 照理说,这么大的一个产业,地下设置阵法用于防御很正常。 她为什么会这么猜呢? 因为这些阵法嵌套的逻辑,跟难关门的那些相同。 而在上次被师姐轻易破开门禁,她就连夜背熟了那些规律。 博弈坊的法器八成都是她老师炼制的。 阵法估计也是他布置的。 死去的阵法知识在此刻疯狂攻击她,搞得最近沉迷用魔药赚钱的她有点心虚。 她刚开始还对这个挺感兴趣的,后来能用魔法就丢到了脑后。 而且她平时也 不跟人动手来着。 霍灵想起什么,跟侍者说需要一间屋子休息,进去后在自己的储物袋里翻了半天,摸出来一个法器。 是冷观塞给她的“玩具”之一。 外表是个水晶球,每摇一下,就会改变里面的场景和小人。 必要的时候能够把人关进水晶球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内置的阵法跟这里的阵法相同。 并且更高一级。 加一点“媒介”,她就能够用它来影响博弈坊的大阵,从而改变其他法器内的阵法。 如果说每个赌桌上的法器是孙子,那博弈坊大阵是爹,她的这个可以成为爷爷。 霍灵紧急地从储物戒里翻出来书。 发现这个加“媒介”的方法被写在某一章开头,还加黑加粗了。 很难不认为,她老师是故意的。 这很符合人设。 鼓捣了一阵,霍灵将改造好的水晶球抱在怀里,态度自然地走出去。 并对守在外头的侍者说:“现在赢的场次最多的人是谁?” 侍者:“是一个叫做于潇的人,他已经胜了九十七场了。” 于潇,倒过来就是肖羽。 霍灵不由觉得有些晦气。 好歹是个本地人,起化名的水平居然跟她差不多。 她绷着脸,没有露出异样:“带我去看看。” 侍者恭敬地带着她过去。 肖羽恰好进行到了最后一局。 他玩的事最简单的翻牌游戏里面最快的一种。 庄家给他和对家各发五张牌。 牌上的数字从一到十,概率相同,且每个数都只有四张。 牌依次掀开,数字相加,最后尾数大的赢(但0比9大)。 如果一样大,那就比十位数上的数字,十位数的数字小的赢。 或许是赢了太多次消减了他的运气,他这次连翻了三张牌,“一一三”,加起来才五点。 而第四张牌,是四。 九点。 非常危险的数,除了一和十以外的数字,都会让尾数变小。 而他的对手,牌面分别为“二三五一”,此刻的点数是十一,除非翻到十,不然每个数都会使结果加一。 坐在肖羽对面的男人微微一笑,翻开最后一张牌。 九。 除非肖羽最后一张是“一”,不然必输无疑。 但只剩下最后一张“一”了,同时抽到三张“一”的概率也小的可怜。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提前为肖羽喝倒彩。 “这小子今天一来,坐在这儿没到半天就赢了九十九场,我还以为能见着白老板呢,没想到这么不顶用。” “赢一百场哪是那么容易的?这小子乳臭未干,大抵是因为新手才运气好些。” “散了吧,没意思。” …… 霍灵注意到,肖羽故意等这些人说了好几句贬低他的话,才将手放到最后一张竹牌上。 他的动作很缓慢,但整个人极为自信。 神色睥睨,仿佛这方世界的王。 而最后一张牌上的数字,确确实实,是最后的那张“一”。 五张牌加起来一共是十。 比对手的“二十”略胜一筹,却已是最强的一副牌了。 这张桌子上近一个月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局面,还恰好是肖羽胜的第一百场,众人仿若见证了一场传奇,大叫着喝彩。 在巨大的欢呼声中,霍灵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肖羽。 上苍赋予的运气,让肖羽得到了许多能力之外的东西。 时间一久,他开始认为这些东西是自己该得的,将运气视作能力的一部分,眼光和自负都上升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高度。 理所当然地贪婪,理所当然地想要一切符合他的期望。 就像一个赢了很多把的赌徒。 分明跟进赌场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却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人,妄想让一切都匍匐在自己脚边。 正常人见了都会觉得恶心和可笑。 筹码在肖羽的身前高高堆起,他表情淡定,眼中的傲气难以掩饰,语气自负地对一旁负责操控法器发牌的庄家说:“带我去见白老板吧。” “我们东家此刻正在与另一位公子博弈。”庄家却用歉意的语气说道。 肖羽的表情瞬间变了:“今天还有其他人挑战?” “是的。” 他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 肖羽没想到会有人比自己先一步见到白欢并开始挑战,他既担心那人在他前面赢了白欢,又担心自己在这里停留得太久,叶家派人来找。 他说:“你们只说胜过一百场就能见到白老板并与她赌一局,结果现在又不让我见她,哪有这样的道理。就算有人已经在与她对局,不能让一起挑战?” “请您稍候,我遣人去问东家和那位公子的意思。” 没过一会儿,庄家就收到了传音。 他对肖羽扬起微笑:“请这位公子随我来。” 他们前脚走,霍灵后脚跟着过去了。 白欢接待挑战者的地方,是一处水榭。 四面环水,莲叶接天,红莲灼目,金玉丝竹之声悠然荡开。 主位上是一位斜倚在软塌上,恍若神仙妃子一样的女子。 一只戴着红色宝石项链的黑猫懒洋洋地窝在她的怀里,不时甩甩尾巴。 两侧除了乐师,还有其他看客。 当中就有聚宝阁的副楼主苏酒,也就是请肖羽来挑战白欢的人。 以及她前不久才救下的白欢她弟,白尘安。 对霍灵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正坐在赌桌对面的人,是她数月未见的三师兄。 她猛然停住了脚步。 而水榭当中的人此刻恰巧都看了过来。 大部分人都在看肖羽这个“第二位挑战者”,也有人在看她这位陌生的新客人。 叶琰清是后者。 当他看清霍灵的样子时,直接站了起来。 霍灵:??? 她瞬间有种不妙的感觉,甚至想掉头就跑。 可是不应该啊。 她的变形术是温良都赞过的,而且明明就用了一张有别于原本容貌和“林大师”全新外表,他不应该看得出来的呀! 叶琰清跟白欢说了句什么,就气势汹汹地走到了霍灵面前,压低声音说:“小师妹,你来这里干什么?” 霍灵咽了咽口水:“三师兄你……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他呵呵一笑:“你这张脸,跟大师姐像了五分。” 她刚想说“我怎么自己没看出来”,就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脸盲。 自己是分辨不清的。 但在模仿本地人捏脸时,潜意识里对大师姐进行了过度借鉴。 她虚弱地闭上眼,又凄惨地睁开眼睛,可怜地看着三师兄:“我就是想来看个热闹,不像师兄你这样连赌一百场,我一把都没有赌过。” 正打算训她的叶琰清:“……”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70 第61章 出局 叶琰清将恢复本来容貌的小师妹提起来,放到聚宝阁副阁主苏酒的身边。 “劳烦照顾一下我小师妹。” 苏酒笑吟吟地答应,主动为霍灵添上茶水,又叫人上些小孩子爱吃的点心。 霍灵:“……倒不必如此照顾我。” 给她一种,她是误入大人世界的小朋友的感觉。 她成年了! 绝不能再这样被误会下去,长高的事情迫在眉睫。 霍灵狠狠一磨牙,然后手却很诚实地伸向做得松软的甜点。 这绝不是什么小孩子行径,一千多岁的魔女也都很爱吃蛋糕的! 霍灵自顾自地吃着,任由周围的人讨论她。 有人跟她搭话,她也只是嘴里塞着东西,无辜地望过去一眼。 对方也只能失笑地收回后面的话。 肖羽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女孩吸引,心里有些不满。 虽说这女孩的身份很高,但这里的哪位身份不高? 何必如此贴她的冷脸。 他径直走到白欢面前,站到叶琰清的边上,用改换过的声音说:“我来挑战。” 白欢摸了把猫脑壳,眉眼弯弯:“你来得巧,我 跟叶二公子的赌局还没开始,能加你一个,两位请坐,我好叫人发牌。”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她的对面。 三人的面前各放了一叠玉牌。 “这种玩法叫做九生一死,一副牌里有九张生牌,一张死牌,法器洗牌后,将依次吐出一张牌。” 玩家可以决定要不要翻开。 翻到“生”牌记一分,翻到“死”牌分数清零。 选择不翻,则以当前分数结束。 赌的是胆子够不够大,够不够贪。 肖羽:“如果分数一样呢?” 白欢:“那就再开一局,直到决出最后的胜者。” 肖羽的问话不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连续三局,三人的分数都一样。 全是九分。 有人在一边看乐了:“这法器难道是坏了吗?” “不如你来试试?”白欢那双多情的眼睛看过去,没有半点被质疑的恼怒,满是轻松笑意。 那看客还真就走了过来。 白欢让了位置,让他坐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他连翻三张,都是“生”牌,正“哟”了一声,就翻出来一张“死”牌。 “再请你试试另外两位的。” 肖羽和叶琰清依次让开位置,让此人尝试。 他依然是翻到“死”牌为止,第二次是第六张结束,第三次则是第五张。 “你们运气真好啊。” 他感叹着,又有些意味深长:“真该叫那群神神叨叨的术士过来看看这一局,再下注你们谁的气运更强。” “盈满则亏,此刻我们看起来是被天道眷顾着,可谁知道我们会在什么时候付出代价呢?” 听到这句话,肖羽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难道说,他最近的遭遇,都是在为以前的强盛气运付出代价吗? 白欢看向叶琰清:“叶二公子对此,该很有心得吧?” 叶琰清摊了摊手,不置可否:“我只做会令自己高兴的事情。” “说得真好,哈哈……” 白欢笑声动人,眼里又仿若藏了癫狂。 随后,她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让我们来继续赌局吧,我有预感,这一局会有些不一样。” 当然会不一样。 因为霍灵已经连接到了大阵,找到了这三个法器在大阵中的“位置”。 天干地支,一至九,还有金木水火土,每个字都代表一种阵法的嵌套规律。 即便以三个字为组合,也有数量庞大的结果。 至少那山上的一千多套阵法,没有一个重复的口令。 但根据不同需求,以及创作者的偏好,能够将范围逐渐缩小。 博弈坊的阵法,如果要用口令来概括,那就是——“金金土”。 她手里的水晶球,就是能够让赌徒面前堆积的金子化作黄土的最后一道钥匙。 真的恶趣味啊,老师。 霍灵并没有急着动作,她耐心地等到了第九张牌。 就像肖羽喜欢等到嘲讽的声潮到达顶峰时才展现自己的优胜,魔女也喜欢在一个人的自信达到顶峰的时候,递上考验。 三个人的第九张牌全都被她换成了“死”。 现在就看他们的取舍了。 霍灵并不害怕被发现法器有问题。 首先是信任老师的水平,其次是已经有人“检查”过了。 白欢看着吐出来的第九张牌,懒洋洋地说:“我方才说什么来着,这局定然有不同之处,所以这张牌我就不翻了。” 周围有笑声传开,似乎是在觉得她在强行制造“不同”。 不过能在这种局面下,做第一个放弃的人,不得不说,她很有魄力。 接下来是叶琰清。 他勾唇一笑,语气比白欢更无所谓:“我也不翻,给他一个赢我的机会。” 肖羽心中微怒。 这种富人子弟对一局输赢的无所谓态度,实在是让人看不惯。 更令人不高兴的是,这两人确实有无视的本钱。 他心思转动,开始想要怎么利用这一次的胜利,来为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 只是让聚宝阁出面,给他一个在外自由活动的理由还不够。 他得让叶琰歌吃个大亏,好叫她知道,两人之中谁才是主导方。 但作风不能太凌厉,要能同时收获苏酒和白欢的好感。 让她们感觉到他优秀的品性,又知道他跟叶琰歌的感情出了问题。 “这位公子要翻牌吗?” 白欢玩味地看着他,似是好奇他的答案。 肖羽点头:“翻。” “看来你对自己的运气非常自信。” 白欢笑了。 风情万种,令宝光失色。 即便这里的看客大多位高权重,身份尊贵,也很难不去注视她的笑容。 白欢:“那就请您亲自翻开它吧。” 在这样轻声细语的蛊惑下,肖羽伸出手,亲手翻开了那张牌。 其上写着一个朱红的大字——“死。” 像是一种宣判。 而被宣判的人无法接受。 肖羽惊声道:“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运气总有被花光的时候,我这博弈坊建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也出过十几个赌王,他们都很厉害,都在这里赚了很多很多灵石,那些灵石足够他们富贵一生,甚至是开宗立派。” “但是从未有一个人,能在这里,连赢一百零一场。” 霍灵在心中暗自算了一下。 即使按照两人局出一位赢家来算,连赢十局的概率都只剩下万分之一。 要连赢一百局,把所有修士乃至于凡人加起来都凑不够分母。 而这里居然出现了两个。 她脸上浮现笑意。 身侧的苏酒看着她,怔了怔,很快笑着问:“你是在为师兄赢了高兴吗?” 霍灵:“不,我在笑命运像个作家。” 肖羽并没有当场发疯。 他固然破防了,但这里不是他能发疯的地方,如果真的那么做,不仅会让他出尽洋相,还会让他陷入彻底的劣势。 对他来说,输了也不过是失去了一次机会。 他还会有很多很多机会。 想到这里,肖羽再次恢复了自信,他站起来,落落大方地说:“既然输了,在下就先行离开了。” 说完,他给了苏酒一个抱歉的眼神,转身准备走。 “稍等。”白欢喊住他,“公子虽输了这一句,可还赢了百局,我命人去将你的筹码兑成灵石,那些挂在大厅的彩头,你若是有喜欢的,也尽可带走。” 如同外界传言的那样,她很慷慨。 然而肖羽却拒绝了这样的慷慨:“但我方才输了,我是抱着压上所有筹码的心态在与您对局,既然输了,那就空手离开。” 白欢挑起眉头,竟也接受了:“好吧。” 众人目送他潇洒离去。 霍灵陷入沉思。 这肖羽不像是这么不看中利益的人呀,怎么说空手走就空手走了? 如果是另怀目的,也没见他跟别人多说两句。 “高位者青眼与好感,往往比看得见的利益更加重要。”苏酒见她疑惑,轻声为她解释,“灵石或是一两件宝物都对现在的他起不到什么作用,他需要的是机会。” 肖羽其实并没有向她透露自己的目的。 可苏酒是一个女人。 一个历经艰辛才爬上高位的女人。 相夫教子,主理家务,也曾是别人规划中的,她的人生。 她看懂了他的愤怒与不甘,也觉得这场面有些好笑。 不过也只是好笑而已。 既不会感同身受,也不会心生恶意或是怜悯。 商人看重利益,只主持有利可图的正义。 “青眼与好感。”霍灵重复着这两个词汇,试图理解。 难道就像童话故事里,会给灰姑娘穿上华丽衣服的仙女?仙女被灰姑娘的品格打动,对她的遭遇感到同情,所以不计回报地施展法术? 那确实比给灰姑娘一个苹果,或是帮助灰姑娘打扫卫生价值更大。 虽然灰姑娘本人可能更想要前者 ,但后者更能改变命运。 肖羽在指望苏酒或是白欢是这个仙女。 理解了肖羽的目的后,霍灵又对叶琰歌他们的目的产生了怀疑。 赌局是她动的手脚,他们的布局在哪儿呢? 白欢和叶琰清很快开始了下一局。 即便他们又开始了不断平局,霍灵也没再作弊。 她时不时地望一眼外头。 期望着能够等到自己想要的热闹。 在别人看来,她这是无聊了。 所以坐在她对面的白尘安唤人过来,命他去取些能在座位上赏玩东西给她。 那人领命离开,没多久,就带着一身血气回来。 托盘上的精致娃娃也被溅了血。 侍者跪在地上,一边告罪,一边说了外头发生的事情。 肖羽在离开的路上,遭到了埋伏。 那人没有动用灵力,用的也是特制的剑。 剑无灵性,刻的铭文是压抑铸剑材料灵气的,出招时不会激发任何防御法器或是阵法,却能够轻易刺破高阶法衣。 没人会料到有人敢在博弈坊做这种事情。 抓住的人说,自己本是来博弈坊刺杀白家姐弟的,结果被人赢走了半副身家,也失去了见任务目标的资格。 他难以接受,便干脆将刺杀手段用到肖羽身上。 此人手段极为残忍,一剑扎丹田,布置隔绝气息的幻阵,而后开始挑人经脉。 鲜血在那庭院里四溅。 端着东西回来的侍者恰好路过那庭院,被血溅到,他当场通知了博弈坊的打手。 打手只抓住了行凶者。 受害者却趁着他们抓凶手时,悄悄离开了。 白欢叹了口气:“他没有看起来那么聪明,我都提醒过他了,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而在运气回转之前,是很容易跌进坑里爬不起来的。” 叶琰清点评了句:“但他的气运又足够好,不然这会儿该死了。” “是么?” 白欢的语气十分玩味。 “或许吧。” 第62章 你想要什么 霍灵回过味来。 原来这就是要请她看的好戏。 肖羽连胜一百局,又与两位气运同样强大的对手对赌。 无论结果如何,他身上的气运都会得到很大程度的消耗,运势必将往下走。 此时再让人去截杀他,必定叫他狼狈万分,甚至于濒临死亡。 可惜肖羽在她的作弊之下,提前落败,导致他尚有些气运,还能在被发现身份前离开。 不过,被挑断经脉或许比杀了肖羽更让他难受。 那意味着他借助帝流浆恢复实力的时限更短了。 因为帝流浆会优先修复他的经脉。 而他成功逃走,就说明他已经开始使用灵气,帝流浆接下来将迅速消耗。 肖羽很快就会来找她了。 “是我招待不周,之后再请仙子做客。” 白尘安歉意地说,随即起身,带着那名被溅了一身血的侍者离开。 应该是去处理后续事情了。 “看给孩子无聊的,也不知道是谁喊你来这里的,总不是叫你来看戏的吧?” 白欢似是随意地调侃了句,走过来,将怀里的黑猫塞到霍灵的怀里,说是先给她解闷,等自己与她师兄赌出胜负了再安排别的娱乐。 被塞了猫的霍灵一呆。 随即两眼晶亮,宝贝似地抱着小猫坐下来。 霍灵从很早之前就想要一只黑猫了。 魔法师的标配才是猫头鹰,她们魔女都是配黑猫或者乌鸦的! 但祖母说猫的性格太难捉摸,家里养她这一个小祖宗就够了。 很快,霍灵就开始觉得祖母说得对了。 因为黑猫在白欢的怀里还懒洋洋的没什么动作,到了她的怀里却格外不安分,她想要摸头却被推开了手。 很怪,她的力气居然不如一只猫。 值得庆幸的是,这猫没有更过激的反应,只是从她怀里跳出来,窝在她身侧的软垫上,一双金色的眸子安静地看着她。 她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猫,时间就不知不觉地流逝了。 白欢也有些心不在焉,发一张牌翻一张,两人的赌局很快迎来结束。 她翻开一张写着“死”的牌,淡笑着说:“我输了,叶二公子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依旧是类似于调侃的语气。 但每个字都仿佛别有深意,连称呼都像是在意有所指。 叶琰清对此没什么反应,他的态度比白欢还要来的随意。 四处看了一圈,指着霍灵边上趴着的黑猫说:“我小师妹看起来挺喜欢白家主的黑猫,还请您割爱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他们都以为,这场赌局将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白玉京的格局。 这叶家老二费这么大力气赢了,结果就只是开口要一只猫? 理由还是“小师妹看起来”? 众人的目光不禁看向那趴在霍灵身侧的黑猫。 小黑猫身上只有微弱的灵力,看起来只是普通小宠,并无特异血脉。 有人古怪地笑了声:“从未听过叶家有兄友弟恭的传统,怎么叶二公子进了师门,却如此爱护一个刚入门没多久的小师妹?” 叶琰清掀了掀眼皮:“喜欢窝里斗但对外人好的人还少吗?我小师妹这么可爱,也不跟我抢家产,我为什么不能多宠爱一些?” 无论是在霍灵看来,还是在外界看来,叶琰清跟叶家的关系都非常奇怪。 他并不掩饰自己对家族的厌恶,做出过许多离经叛道的举动。 还加入难关门,借助冷观来摆脱叶家对他的掌控。 但他并没有拒绝管理叶家的一些产业,仍旧处于第一继承人的位置。 大家觉得他这种行为并不能用“又当又立”来形容。 更不能用年轻气盛来形容。 因为按照正常思路,叶琰清应该在彻底掌控家族,至少应该在成为家主之后,再展现出自己对家族的抗拒。 没有人觉得他是傻子,所以这种古怪的做法让所有人都充满猜测。 而叶家那种被打脸了还上赶着给他送钱送资源的行为,让人更为好奇。 此刻他提到了“争家产”,让众人联想到最近流传的“叶家在挑选少主”的消息,更加确信了“叶琰歌获得争夺少主之位资格”的事情。 还觉得叶琰清像是被刺激到了,准备做点什么。 叶家,该不会要乱了吧…… 正当众人各怀心思时,白欢拧着眉:“你确定要我家咪咪?” “您这取名水平……真令人不敢恭维。”叶琰清的嘴角抽了抽,肯定地点点头,“我欲求之物从来是自己争取,博弈得来的东西于我无谓,白家主若是不肯割爱,便随意给些彩头吧。” 白欢那句“叶二公子”是否是在阴阳怪气未能确定。 他这句“白家主”却实打实地在把人架起来。 白欢组这么大一个局,自己输了,对方也只是提出了看似很小的要求,要是不肯兑现承诺,恐怕今日之后,她就会成为白玉京最大的笑话。 回过神来的霍灵本来想说“我也没有特别想要这猫”,听到三师兄的话,又闭上了嘴。 问题应该不出在她跟猫上面。 城里人勾心斗角的样子,看着真有趣。 白欢显然是被架起来了,所以她只能选择慷慨,也必须慷慨。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有点仓促,因为我觉得自己需要点儿时间给咪咪准备嫁妆,但你家小师妹看起来有点儿不想呆了。” 她表示自己是个非常传统的人。 注重“聘狸奴”的流程,之前将“咪咪”请回家的时候就严格走了流程,给了一大笔聘礼。 赌局输了,不需要叶琰清给猫下聘,但她得给宝贝准备嫁妆。 叶琰清:“……” 他没说“无需如此”,因为这个女人已经让人去将宝库最里面的几个箱子抬过来。 不知多少修士曾在博弈坊输掉棺材本。 博弈坊的宝库可以说比得上一些白玉京中流世家的宝库了。 里面的东西甚至要更珍奇一点儿。 几口大箱子被抬过来,一打开,里面全是泛着宝光的透明珠子,珠子里是各种法器灵材的缩影。 每件宝物,都值得在聚宝阁拥有单独展示架。 苏酒夸张地用袖子遮了遮眼睛:“不愧是白家主啊,就是财大气粗。” 财大气粗的白家主袖子一挥,说道:“咪咪,你自己挑挑,喜欢的都给你 当嫁妆带走。” 霍灵身边的黑猫看着普通,实则极具灵性,一听到这话就跳了过去。 灵活的小猫在几口箱子中跳进跳出,叼出珠子放到霍灵的面前堆成小山。 非常忙碌。 也非常可爱。 以至于霍灵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些东西似乎在外人看来过于珍贵。 等她从其他人的目光中后知后觉时,白欢已经命人用锦盒将它们都装起来。 那锦盒小小的一个,镂空浮雕,镶金嵌玉,内铺锦缎,散发着怡人香气,还刻有高级阵法,扩容除尘。 也算是个宝贝。 霍灵看了看桌上的锦盒,又看了看自家师兄。 叶琰清颔首,示意她拿着。 随即准备带着她和猫还有猫的嫁妆离开。 白欢:“稍等,我还有些话要跟你家小师妹谈谈。” 其余人一听,便都识趣地告辞,白欢让人客客气气地将他们送走。 只剩他们三人时,白欢开门见山地说:“我弟弟的命是很贵的,你开出的条件显得有些太低。” 在霍灵要以为那些宝贝是她救白尘安的谢礼时,白欢低笑一声:“但你在博弈坊作弊,对我来说,要担极大的名誉风险,甚至可能影响到一件关乎我们姐弟身家性命的事情。” “嗯,对你的师尊也会有不小的影响。” “我不追究你,便就此抵消吧。” 霍灵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 她什么也没说,也没承认,乖巧地抱着锦盒离开。 “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在吓唬小孩子而已,咱师尊没有名誉可以损失。”叶琰清呵呵地笑了两声,“而且天底下就没有干净的赌场,她的名誉也不值钱。” 被他赢来的小黑猫听到他这么说自己的“前主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它先是站在霍灵的肩膀上,许是觉得少女的身形太过单薄,过了会儿又跳到了叶琰清的头上,爪子扒着他的发冠两侧稳住身体。 随即用睥睨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一切。 “白玉京看着光鲜,实则势力倾轧,没有一个过得舒心的。” 霍灵想了会儿,印象中过得比较潇洒的人,确实都不在白玉京。 而白玉京那些身份高贵的人,似乎各有各的忧虑。 譬如苏酒,譬如三师兄,还有那个看起来不染尘埃,但处理突发血腥事件分外熟练的白尘安等等。 “在白玉京,再简单的事情都会被解释出不同的意思,而后被各方推波助澜,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叶琰清说到这里,心里烦闷。 虽然他如今也是推波助澜之人中的一员,但这种如在蛛网上生活的感觉还是令他感到不快。 霍灵闻言,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这样不挺好的吗,只要放一把火,就能烧出一片火海来。” “若是自己也身处火海呢?” “那也不应该沉沦或是恐惧,而是应该将火烧得更大些,烧到人人自顾不暇,无法再操纵和掌控自己。” 她时常听祖母用“被人抓到你就会被烧死”来吓唬自己。 这句话除了玩笑意味之外,也是在警告她人性的可怕以及任何时候都要将自己当做人群中的异类。 “弱者会排斥异类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以势压人或许难以凭自己的实力抵抗,所以处于这种局面的时候就要抱着‘我不开心,那大家都去死’的想法行动。” 叶琰清:“……” 他:“小师妹。” 霍灵:“嗯?” 看着师妹清澈又无辜的双眼,叶琰清确信这丫头不是在装。 而是从小就接受了这样的教育,并不觉得有问题。 怪不得会觉得在难关门就像在家里一样自在。 叶琰清在失笑的同时又觉得这样挺好的。 没有世俗的道德观念,就不会被那些束缚。 值得学习。 “小师妹说得对,但我觉得,既然你不在局中,就没必要乱放火。” 他虽说没有监视小师妹的想法。 但今天这种局面,小师妹出现在现场,还坑肖羽一把,就说明了不少问题。 霍灵目光漂移:“我很谨慎的,你们的探查手段也用不到我身上。” 顶多就是演技差点儿。 但只要她不以自己的身份出现,那些不认识她的人也不会联想到她身上。 玩儿归玩儿,她从不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三师兄只是笑了笑,依旧不太认可,似乎还准备说服她放弃。 霍灵心中一紧,连忙转移话题:“话说,三师兄你这么费力地从白欢手里赢下这只猫,是因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叶琰清没想到她这么敏锐地发现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沉默片刻,他在周围布下隔音禁制,才缓缓开口说:“因为他是二师兄。” 霍灵:??? 第63章 难关门已撤离白玉京 二师兄。 短短三个字,霍灵消化了半天。 叶琰清将手放在她眼前晃了晃,担忧地问:“师妹?师妹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如此难过?” 霍灵摇了摇头,两眼含泪:“师兄你不懂。” 就在刚刚,一个小女孩关于“魔女与猫”的美梦破碎了。 叶琰清确实不懂。 他将一魔女一猫带到方便谈话的地方,开始解释情况。 “二师兄是妖族,时常以此形态混迹于各地,被拍卖也是常有的,那白欢并非等闲之辈,用手段困住了二师兄,我参加白欢的赌局,就是为了将他救出。” 出于世家贵公子的素质,当着二师兄的面,他的话颇为委婉。 实际上的情况是某猫豪放地花光了所有的钱,又得罪了人,就故技重施,变成猫给富婆当宠物。 白欢就是那个富婆。 然而在他想要像以往那样,在风头过去后开溜时,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机会。 每次逃跑失败,他都会被寄养到白家的一位老祖那里。 那是一位大乘仙尊。 即便身负秘术,又有师尊给的法宝遮掩气息,也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以白家的复杂内情,要是被发现自己并非寻常灵宠,九条命都不够死。 只好想办法喊叶琰清来捞捞。 “我早劝过你不要太过铺张,也不要在逢赌必输的情况下,见了赌桌就上。”叶琰清抱着手臂,没好气地盯着桌上的黑猫。 黑猫并未化作人身,蹲坐着,慢条斯理地舔了舔爪子。 把他的话全当耳边风了。 霍灵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她问:“还不知道二师兄的名讳。” 总不能跟白欢一样叫“咪咪”吧? “焚血。” 冷冷淡淡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清脆的,带着某种奇特口音的少年声。 显然不属于叶琰清。 霍灵意识到这是“二师兄”的声音,眨了眨眼睛说:“焚烧血液的焚血吗?” “嗯。” “好的,二师兄。” 焚血:“……” 所以为什么要问他叫什么? 这个小师妹怎么奇奇怪怪?跟大师姐和三师弟似得…… 哦,他们都是师尊的弟子。 没事了。 心里思绪乱飘,他的外表仍旧是一副冷艳高贵的猫猫样。 猫的心思,永远不会被人类猜中。 “所以接下来,二师兄要离开白玉京吗?” “不是二师兄,而是你跟二师兄。” 霍灵:“啊?” 为什么她也要走? 叶琰清冷笑一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今天分明是知道会发生点儿什么,才跑过来看戏的,还当着白欢的面操纵师尊的法器来坑肖羽……你也是厉害了。” 他像一个操心的老母亲,将霍灵从头到尾地数落了一遍。 直到冷观给他发来传音才告一段落。 冷观:“别骂你小师妹了,你所顾虑的因果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也并非没有自保之力,让孩子玩吧。” 叶琰清一顿,瞥向趴在桌上,一副“就是我干的,你能拿 我怎么样“的黑猫,扯了扯嘴唇:“那我让二师兄回宗门,由您替他检查一番?” 在白家待过,说不定有什么隐患。 “为师近日于观天命一道又有精进。”冷观含笑着说,“让他也留在你师妹身边吧,说不定有突破的机遇。” 叶琰清闻言一愣。 难关门的几位弟子,说来都是天骄般的存在。 无论是天赋,还是气运,都超过了绝大多数的人。 但除了霍灵,前面三位弟子都已经修为进入瓶颈多时,非天赋与努力能突破的那种。 只能等契机。 经过天剑门一事,大师姐柳如烟已经突破了瓶颈。 如今二师兄竟然也要遇到那个契机了。 并且也是在小师妹身边! 同样在瓶颈期的叶琰清心中泛起某种渴求与期待来,只是面上未显。 他叹了口气,对霍灵说:“你即便今天阻止了肖羽搭上白欢,他们日后也还会有交集的,无论是白家,还是叶家,都是龙潭虎穴,你掺和进来并不好。” 对此,霍灵有自己的看法。 “在这场漫长又复杂的阴谋里,我只是想挑起一幕闹剧,没有人会在意的。” 她很有自知之明。 也很谨慎,并不打算参与太深。 遇到很讨厌的人,用恶作剧来发泄情绪便够了,别的事情有什么好管的呢? 叶琰歌估计是发现了这一点,才给她发出来博弈坊的邀请,试图将她牵扯得更深。 果然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霍灵在心中感慨,却见三师兄神色有些复杂。 叶琰清:“该怎么说你好呢……” 说胆子大吧,时刻为自己准备后路。 说胆子小吧,这做的每一件事都惊世骇俗,损人不利己。 有一种跟师尊一脉相承的那种…… 嗯…… 祸害遗千年的感觉。 不过手段上还是比较稚嫩,痕迹颇多。 白玉京是乱,但聪明人太多了。 “我让人帮你把你的丹师身份落实了,注册地点选寻幽山脉旁,而后再为你聘请一位护卫。” 寻幽山脉是一处修仙界的绝地,环境恶劣复杂,有许多天然的迷阵,妖兽魔物凶悍,常有地形变动和种族迁徙,至今未被完全探索。 便是大乘期也少有踏入。 说里面藏着几个隐世家族也能取信于人。 霍灵寻思自己作为土生土长的森系魔女,可以说是非常懂森林。 这“老家”的设定非常合理。 至于护卫,即便她已经度过了诅咒反噬,也完全可以有。 也不知道上一任护卫石老去血衣城找孙子顺不顺利,林芜是否重新踏入修行…… 回头让情报贩子温良关注一下好了。 霍灵看向半眯着眼睛,仿佛要睡着的二师兄:“我之后要以另外的身份示人,二师兄方便换个外形吗?” 二师兄:“……” 叶琰清补充:“最好变成人形,你当猫的时候都是一个德行。” 二师兄又是一阵沉默。 才不情不愿地化作了人身。 赤发金瞳,肤色古铜,穿着一身白袍,披着大量的珠宝链子,头发上都缠着一些,面容俊美妖异。 他神色懒懒地坐在桌子上,没有任何妖化特征,却给人一种猫里猫气的感觉。 叶琰清:“年纪小点儿,你这样影响她的清誉。” 他不是在无的放矢。 宠物的某些习惯放到人身上会显得极为暧昧,焚血的那些烂了情账可以证明这点。 假身份的清誉也是清誉,必须维护。 焚血估计也是想到了曾经那些追在自己身后,骂他负心汉的女人,表情古怪。 很是干脆地变作了少年模样。 大约十岁,比霍灵还要矮上一个头,大眼睛,漂亮娃娃脸,一点儿攻击性也没了。 叶琰清满意了。 而后高调地带着“师妹”和“师妹的猫”离开白玉京,以表明“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与难关门无关”。 这位大少爷虽然嘴上说“咱们师父没有声誉”,身体却很诚实地维护起来自家声誉。 霍灵通过苏酒的介绍,用叶琰清给的灵石聘请了一位自称“子姜真人”的分神期护卫,并对外宣布焚血是自己老家来的亲戚。 苏酒亦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她本来还想着给对方来点儿遗忘自己的魔药,结果苏酒一见面就称她为“林大师”,只字不提叶琰清相关,还热心地给她讲了一些当地的规矩。 仿佛她真的某隐世家族的丹师,刚来白玉京,举目无亲且人生地不熟一样。 言语间也暗示霍灵有什么困难就直接走聚宝阁的路子。 从聚宝阁离开后,霍灵感慨道:“聪明人真多啊,我还有的学。” 她心中越发谨慎,将自己对肖羽的不喜完全压下去,不再展露任何针对的意图。 但肖羽的好戏还是要接着看的。 肖羽用假身份进博弈坊与白欢、叶琰清二人对赌,输局离开后遭到暗杀,底牌全出也险些被人打死。 但被气运庇佑的他等到了前来的博弈坊打手,还趁机溜走了。 他动用那些底牌,不免要动用灵气。 动用灵气就要消耗帝流浆。 随着帝流浆的消耗,他的修为就会一步步倒退,他必然要找机会来寻她,从她这里得到真正的恢复办法。 霍灵没有等太久。 她带着焚血于聚宝阁举办的集市中游玩,在某个摊位前选购能够制作魔药的材料,刚准备说“都给我包起来”,就猝不及防地听到摊主老头发出了肖羽的声音。 “这些都是赠给大师的。” 霍灵:“……” 叶家那么大的祖宅,居然都关不住一个天命者。 感觉迟早要完。 紧接着,老头的话又让她收回了以上发言。 因为老头只是传话的人。 传话的内容很简单,肖羽约她在霓裳阁见面。 霓裳阁,专门为女修定制法衣和配饰的店铺。 叶琰清给霍灵置办的行头里,有不少来自这家店。 但她觉得那些衣服首饰好看是好看,但穿上后行动不便,各种精致小配件也很容易掉。 不适合她做一些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事情。 故而很少穿在身上。 霍灵本来以为他是陪叶琰歌来选购衣饰的,没想到到了地方后,肖羽居然约她在更衣的屋子里见面。 她沉默片刻,猛地将二师兄推进屋里。 第64章 新的魔药 被推进更衣室的焚血很茫然。 看到焚血的肖羽很震惊。 正在更换衣服的肖羽僵硬地放下手,打量着对方,没有轻易开口。 小少年穿着一身过分华贵的金红衣衫,金色的瞳孔泛着没有情感的冷光,比他身上的宝石更像宝石。 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便毫无兴趣地收回,眸子半睁,手上盘着衣袖上的球球。 肖羽时间不多,没忍住开口问:“你是?” 焚血跟霍灵传音沟通着,充当一个传声筒的作用。 霍灵:“就说我不方便过去见他,委托你传话。” 焚血:“她不想见你。” 肖羽:“……为何?” 霍灵:“说我不方便。” 焚血:“你看看你,方便见女孩子吗?” 肖羽顿时就有些心虚。 他选在这个时间约见对方,除去没有自由时间外,也存着某种见不得人的心思。 “林大师”是叶家请来替他看病的。 即便后来他调查到叶琰歌是在那场拍卖上被前者卖出的药吸引,再 经过聚宝阁的介绍,才与她搭上线的。 即便他一直知道叶琰歌与同龄的优秀女修不大对付(肖羽觉得她们在为自己争风吃醋)。 肖羽也不放心。 因为他恢复修为的一切希望都在“林大师”身上,他不想赌任何可能性。 所以他要令这两人之间拥有不会轻易放下的间隙和矛盾。 而他最擅长的,就是以自己为矛盾点,挑起双方矛盾,又或者以自己为转折点,让双方和好。 未婚夫在与自己逛街的途中,躲进更衣室与另一妙龄女子私会。 别人能不能忍他不知道,叶琰歌肯定是不能忍的。 她将他视作所有物,以她日盛的傲气与自尊,定然要闹起来。 他的沉默让霍灵也有些沉默。 霍灵本来还觉得二师兄转述的口吻攻击性太强,想跟他协调一番的。 没想到肖羽居然心虚了。 在另一个世界长大的她并不理解“清誉”这个词汇,所以她的思路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肖羽该不会是想要勾引她吧? 他的自信已经到这份上了? 肖羽没打算得罪他们,解释道:“我被看得太紧了,只能作此下策。” 霍灵跟二师兄传音道:“警告他一下。” 她已然决定让二师兄自由发挥。 焚血:“下策就不要拿出来了,被我们打死难道就是你想要的下场吗?” 肖羽:“……” 压下心中的郁气,他态度真诚地道歉并保证下次一定找到合适的时机。 然后将话题转入正题:“我这次联系林大师,是想问帝流浆是否有替代品,或者是否能让帝流浆单单维持住经脉,再用其他产生纯净灵气的物品来制造灵力。” 找帝流浆比登天还难。 但寻找纯净的灵物或是能够储存纯净灵力的灵器就简单许多。 对他这类颇有奇遇的人来说,后者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他手中就有好几种。 只是不敢自己琢磨,怕好不容易稳定的情况被破坏。 在使用帝流浆之前,这些物品的灵气只要进入他的身体就会被瞬间污染,反过来伤害他的经脉。 作为罪魁祸首,霍灵自然对此心知肚明。 她说:“告诉他,我有一种尚未试验的药,可能起到效果,但副作用必然存在并且未知,问他愿不愿意尝试。” 因为发现这世界因为各种原因不能修炼的人大量存在,自己也曾是其中之一,霍灵在看戏之余,有做过这方面的研究。 然后发现在她的世界中,也有人不计代价地想要成为魔法师或是魔剑士。 这类人的故事中,时常出现魔女或是恶魔的身影。 魔法系统的记录证明故事没有造谣。 还真有不少相关的魔药。 就是药方上的大部分材料都很邪门,很难单凭描述来寻找替代品。 魔药的本地化离不开大量的实验,现在没法在难关门山下找“志愿者”,好在有现成的实验体。 焚血:“你这又怕死,又怕自己吃亏的样子,未必能承受得住。” 肖羽面容坚毅,决绝地说:“不会比如今更糟糕了,还请让在下一试。” 或许是因为太过年幼,对方丝毫没有因此对他改观。 反倒说:“有一分获利的可能性也愿意拿命赌,祝你成功吧。” 肖羽:“……” 不等他再说话,焚血就拿出霍灵将他推进来时塞进他怀里的药瓶,也不跟她确认是不是这个,摁着肖羽就往他嘴里倒。 很难形容这瓶药的味道。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邪恶与不祥。 有种站在深渊边上,被不知名的奇特软体动物往地下拉扯的感觉。 肖羽心中警铃大作。 这该不会是要让他入魔吧? 他要是想入魔,还轮得到别人来帮自己? 他猛烈地挣扎着,却被矮自己许多的少年按得如同案板上的鱼,徒劳无力。 想把药吐出去,却又惊恐地发现这药仿佛有生命的一体,直直地钻进他的喉咙里,迅速融进他的灵力中,扩散进了五脏六腑。 霍灵透过猫头鹰的眼睛看着这一幕,心里对照着研究手册上的记载。 【关于“完美打造光明圣女”可能性的第9次研究 主持人:降灵魔女 实验对象:凯瑟琳图伦 初始评价:擅长美化自己的私心,声称“爱德莉亚(真正拥有圣女资质的人)太过善良会变成傀儡,不如让我来承担这个风险”,并祈求我以不危及爱德莉亚的生命为前提,将后者的资质转嫁给她,依旧与教廷要求的心地纯善毫无相符之处,但人性尚存,不会像前几任那样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发现身份。 …… 实验出乎意料的顺利,凯瑟琳对爱德莉亚的圣力完全适应,并且能以50%的效率使用。尽管如此,教廷仍旧对新圣女的资质感到惊喜。他们认为这是神的指引,神明对他们的眷顾仍在,教廷的权利和威望将再次超过皇室。 哈哈,真期待他们发现真相的那天。 …… 笑不出来了。 凯瑟琳看上了爱德莉亚的恋人,两个人发生了矛盾。爱德莉亚不再像过往那样支持凯瑟琳,抽取圣力极为困难,她服用的魔药几近失效了。 …… 实验失败,我将与凯瑟琳一起被架上火刑场。 该死的。 我想不通啊。 爱德莉亚也就算了,凯瑟琳作为一个热衷权利与名利的人,为什么会陷入爱情无法自拔? 我去谈个恋爱试试。 有人对这个实验感兴趣,可以通过我的手稿和留下的魔药配方继续这场研究。】 霍灵对这位前辈略有耳闻。 因为关于魔女的大量谣言(例如“爱情可以杀死魔女”)就是这位传出去的。她后来改名叫“爱情魔女”,混迹于人类社会,热衷于胡乱撮合情侣,并以此制造混乱。 而且根据祖母的说法,这位到最后也没谈上恋爱。 这些杂谈暂且不讲,她选这位前辈的方案,是因为正适合当前的情况。 魔药两副为一套,由两个人同时服用,构成神秘学联系,并混淆他们的命星。 B体内产生的能量以60%的比例供给A,A再以某种效率来使用这些能量(取决于两人的适配度)。 B不会因此获得任何好处,但是可以终止能量的提供。 并且关于此事的任何占卜检验都会被扭曲。 如果能够还原这个效果,霍灵觉得会更方便叶琰歌控制肖羽。 更衣室外。 另一场密谈亦在进行。 只是结束的比肖羽他们快得多。 霍灵将魔药交给了叶琰歌,简单作了说明,并发表免责声明:“我只保证它效果类似,其他的不作任何保证。” 叶琰歌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会亲自服用,而是另有人选。” 她早厌倦了和肖羽绑在一起,如今还维持着未婚夫妻的身份,不过是为了报复。 怎么还会做这种事? 霍灵:“说来听听。” 叶琰歌的笑容没忍住加重了些:“我有位弟弟常规训与我,认为我迟早要嫁出去,何必跟他抢夺家族产业的经营权。我曾问他,他若是我,会不会甘心嫁肖羽,只相夫教子。” “他说自己若是我,一定以夫为天,全心全意地辅助对方,为两家带来繁荣。” “我虽然不能让他变成女子嫁给肖羽,如今却能叫他好生辅助肖羽,也算是成人之美。” 她与那位弟弟之间显然结怨已深,所以瞬间就敲定了人选。 霍灵:“确实是好事,既然事情已经定下,那我就先走了。” 她走到一半,似是想起什么,又回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下次有什么乐子我自会去看 ,你无需通知我。嗯……你也不想成为我的乐子吧?” 叶琰歌知道她是在警告自己,事先也已有准备。 但听到对方的话,心跳还是漏了两拍。 此人愿意帮她帮到这份上,无疑是为了看乐子。 上一个这样的热心人,就是此人的师尊,恶名遍布修仙界,谁见了都头疼的冷观仙尊。 她怎么能觉得对方是真的善良呢? “抱歉。” 叶琰歌拿出了此生最为真诚的态度道歉,再三保证不会将其牵连其中,才心惊胆战地送走了霍灵,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对方身边的少年。 不待她多看两眼,里间传来一声惊呼。 “不好了!肖公子在更衣室里衣衫不整地昏倒了!” 嗯? 第65章 戏中人 肖羽衣衫不整,脸色惨白地昏倒在了更衣室里。 大部分是因为他原本就没穿好衣服,之后又胡乱挣扎。 一小部分是服用魔药后带来的虚弱。 但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他在更衣室里遭遇了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所有人沉默着,悄摸看叶琰歌的脸色。 叶琰歌走进来时,已然是一副出奇愤怒的模样,先是问责店里的人,紧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急声问自己带来的侍女:“十六弟如今在何处?” 众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怎么未婚夫出了这种事情,她却问起了自己的弟弟在何处? 难道说……犯人就是这位的十六弟? 叶琰歌排行第九,她这位十六弟刚刚满十四岁。 虽说放到他们这种注重繁衍的大族里,已经是可以安排通房的年纪,但身为弟弟,却觊觎姐姐未婚夫,也太过荒唐了吧? 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众人将头压得更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叶琰歌的十六弟叶斩白还真在这附近。 她原本就是故意带肖羽来这里。 为的就是让叶斩白把当初对着自己的那套话,对着叶斩白再说一遍。 没想到会方便了此事。 叶琰歌命人去将叶斩白请过来。 叶斩白觉得莫名其妙,当场拒绝。 而后被人套了麻袋。 他情况特殊,得益于出众的天赋和命格,先是随母姓,后又改记到叶琰歌父亲名下,享受嫡系待遇。 看着很好,实际上跟叶琰清叶琰歌这种本身就是嫡出,命格天赋聪颖无一缺陷的天骄仍有差距。 至少叶琰歌的护卫比他的要强得多,也完全听命于她。 打昏他,给他灌药的时候毫不犹豫。 叶琰歌声势浩大地寻找,路人纷纷侧目。 而在这附近的路人,大多是人脉广博世家贵族,不消片刻便得到了许多似是而非的消息,全都暗中关注着此事。 就在这样的关注下,叶斩白被发现于一家茶馆的贵宾间当中。 同样衣衫不整,身上还带着异样的潮红(魔药副作用之一)。 他被护卫喊醒,脑子全然混沌,情绪主导身体。 先是当着众人的面嘟囔了句“嘴巴里什么味道”,又在瞥见叶琰歌盛气凌人的模样后陡然炸毛:“你不盯着自己的未婚夫,来我这里耍什么威风?” 围观群众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结合前面得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他们已经自行认定了叶斩白跟肖羽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并且玩得很大。 叶家的瓜向来不少,但常吃常新。 未成年姐弟抢同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是刚刚失去了修炼天赋,从娶人变成入赘,目前住在叶家的肖羽。 叶家内宅的事情他们不清楚,但越是不清楚,越是有遐想空间。 同一片屋檐下,有点儿奸情不很正常? 很快,关于这三人的爱恨情仇传遍了整个白玉京,演变出无数的版本。 基本没真的,但是够刺激。 当事人试图澄清,但都是越抹越黑,索性放任不管了。 霍灵一边吃瓜,一边密切关注着两位试药人的情况。 好消息是主要效果没出错。 叶斩白的灵力真的会凭空地消失,而后来到肖羽的身体当中。 并且肖羽能够以极高的效率来使用这些灵力。 他给出的反馈是七成。 估计有所隐瞒,但光是这个答案就足够惊人。 不愧是天命之子。 更好的消息是副作用确实存在,并且相当多。 身体虚弱,精力不济都只是最寻常的副作用。 最严重的有两点。 其一,虽说转到肖羽身体里的是叶斩白吸收的多余灵力,两人的修为都停滞在叶斩白筑基初期的水平,无法提升分毫。 其二,两个人之间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友谊。 按理说闹出这么大的绯闻,叶斩白该对肖羽产生迁怒与恨意才是,但他居然认为肖羽全然无辜,是跟自己一样遭受贼人陷害。 竟与他惺惺相惜,约定一起找出罪魁祸首,而后实行报复。 甚至给肖羽提供了不少帮助。 全然不顾别人因此而越发奇怪的眼神,被自家亲娘警告了都我行我素。 叶琰歌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之后笃定是魔药的副作用。 霍灵觉得熟悉。 很快发觉这情况跟研究笔记里的实验人很是相似。 真圣女不就跟叶斩白似得,一直信任和帮助假圣女,直到假圣女被送上刑场,她也没有一丝怨恨,只有悲伤与不解。 叶斩白甚至更魔怔,居然真因为肖羽跟叶琰歌针锋相对起来。 不似以往那样限于口头的针对,而是伤筋动骨的那种。 “不是说,没有能够影响感情的魔药吗?” 霍灵感到匪夷所思。 “爱情魔药”是关于魔女最大的谣言之一。 每当有人因为无法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在情感问题中展现出极端的迷恋,嫉妒,仇恨行为,都会有人说这人中了魔女的魔药。 这些人在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嘴脸多么可怕后,也不敢承认那是真实的自己,便默认了这个说法,接受“净化仪式”。 这是霍灵在各种魔女聚会中,从那些前辈的闲聊口中拼凑出来的认知。 并且得到过祖母的同意。 现在这种情况…… 难道她是天才? 霍灵很快发现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因为这段混乱的三角关系里,加入了第四个人。 这个人是白家的一位小姐。 白家正统嫡系虽然只有白欢白尘安姐弟俩,但强者为尊这条铁律依然适用,强者的子嗣地位也不差。 白幼禾是白家两位大乘期之一的亲女儿。 她出生于浮庐仙尊于权势鼎盛之时,又是老来女,当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 本人也是极为骄纵与荒唐,对白欢有着极为强烈的攀比之心。 两人并列白玉京第一纨绔。 没有前缀,后面也没有第三名。 就像白家和叶家一样。 白幼禾会来掺和三个人的事情,都没多少人意外。 未必是真看上肖羽了,更可能是想吸引目光,炫耀自我的权势。 这四个人在白玉京里上演了顶级豪门间的狗血大戏,一时间成为满城的焦点,连三岁幼童都能滔滔不绝地说上一炷香。 今天演到了“男小三和女小四齐心协力,欲彻底营救情郎于控制狂未婚妻身边”的大戏。 霍灵收拾了一番,对着镜子再三检查自己的伪装,才带着二师兄出门。 还没走几步,身边的焚血突然说:“白幼禾死了。” 她:“啊?二师兄怎么知道的?她死附近了?” 说罢,她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焚血:“你看天。” 霍灵抬头。 天上有一层薄薄的云彩,透出些许日光。 正适合出门。 “有什么问题吗?” “白玉京的风花雪月都是为人所控制,日常为晴,天气若有变动,会提前三日通告全城。今日本该是晴天,这乌云不重,却已是反常。” “你 再看云彩最厚重的地方。” 霍灵若有所思地眺望。 这一大片云确实不是一样的厚薄,越朝着东方越深沉,于远处凝成一条泛光的黑线。 “叶家崇金乌,以云遮日,以乌云遮住投向叶家主宅的日光,是对一族的挑衅。” “有此能力和胆魄的,在大乘期中亦是少数,即便咱们师尊没有理由也不会这样做。所以定然是白幼禾死了,那位浮庐仙尊在上门要说法。” “那我们现在还要去吗?” “去。” “哎?”霍灵惊讶出声。 焚血:“天象虽然有异,但并无威压透出,说明冲突远没有到动手的程度。” 看着他说得头头是道,霍灵不由感慨:“二师兄平日里看着一副蔑视人族的样子,没想到还懂这些。” “正是因为懂,才蔑视人族,否则便是傲慢。傲慢,是大忌。” 二师兄说着,露出标志性的“蔑视众生”神色,带着她换了条路,鬼鬼祟祟地靠近叶家大宅。 一路上,高阶的隐匿术法都不带停的。 霍灵:“……” 行。 这很谨慎。 然而,他们还是没能顺利地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抵达吃瓜现场。 路刚走到一半,便“不慎”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啊呀”一声跌坐在地上,披散的头发纠缠着肢体,歪着头仰视他们。 此人墨衣黑发,瞳仁深黑,俊秀的眉眼含着笑意,过白的肤色和阴间的气质带给人一种可怖的艳丽感。 霍灵觉得熟悉,又碍于脸盲,一时说不上来。 “师尊。” 二师兄的称呼让她心生恍然。 这原来是冷观。 还是没做任何易容,只隐藏了气势的版本。 焚血如临大敌地拉着小师妹后退一步,再也无法维持冷淡的表情:“您怎么又犯病了,还跑到了白玉京?” “这就是你跟师尊说话的态度?” 冷观不满地说,随即从地上爬起来,挨个摸了焚血和霍灵的头。 手上的灰尘也因此擦干净了。 焚血欲骂又止,隐忍地低下头。 霍灵倒是乖乖地喊了声“老师”。 “哎,还是小徒弟乖。”冷观脸上的笑意多了温情,“一段时间不见,你长得这么高啦?” 霍灵尴尬一笑:“是易容,我进行了易容。” “你们这样是看不了热闹的。”冷观跳跃的话题让两个人一愣。 他继续说:“叶家附近已经戒严,五位合体期共同出手结阵封锁空间,别说你们,就是我,也要花点儿工夫才能不惊动他们地进入。” 霍灵:“那要不……” “算了”两个字还没出口,冷观又是话锋一转:“但为师有办法让你们进去。” 焚血:“不……” 字音刚出口便消弭于空气中。 冷观:“你们直接恢复本来样貌,光明正大地朝着叶家大门过去,如若有人拦你们,你们就说有急事找你们二师兄。” 焚血隐忍不了,又出声说:“师尊,我才是您的二弟子。” “哦,那就是有急事找他们家二公子。”冷观不在意地摆手,将他们往叶家的方向一推,满口承诺,“你们放心去吧,有为师在,肯定没问题的。” 霍灵正准备问他要不要一起,一回头就看不到人影。 “二师兄,我们还去吗?” 焚血扯了扯嘴唇:“我们没有选择,只有眼前这一条路能走。” 物理意义的只有一条路。 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走,前方的景色都完全相同。 焚血变作了一只毛发厚重的白狮(是的,他本体其实是白色的),缓慢地往前踱步。 霍灵的变形术也不知何时被解除,变回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 她跟在师兄身后,慢吞吞地走。 但两人依旧很快走到叶家大宅不远处。 果然就有人上前拦截,说叶家今日不见客,请他们原路返回。 霍灵:“我有急事找你们家二公子。” 介于是被迫的,她敷衍地照搬了冷观的说法。 “您是?” 她随口说:“难关门的关门弟子,三师兄他卧室门忘了关就跑回家,我来问问他有没有丢失财物。” 对方并未在意她的胡编,听到“难关门”三个字便如临大敌般后退三步。 霍灵看了看蹲在脚边的二师兄。 终于意识到难关门,不,是他们师尊在修仙界的公敌地位。 “仙子在此处稍等,我这就命人去通传。” 去通传的人很快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他脸色苍白,浑身虚汗。 叶宅大如城池,但作为修士,他本不该如此狼狈。 这下霍灵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了。 她忽然意识到,戏中人似乎还包括自家三师兄。 原先拦住她的守卫斥责了那人一句,紧接着问:“发生了什么事?” “二公子他……二公子他为了救九小姐,被浮庐仙尊打成重伤,如今生死未卜!” 第66章 戏中人 在叶家的大宅中,叶琰清为了叶琰歌被浮庐仙尊打得重伤濒死。 这是一个无论谁听到都觉得惊诧的事情。 不知情者惊讶于有人敢在叶家最核心的区域动手。 知情者则惊讶于叶琰清会为救叶琰歌做到这个地步。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假消息。 但因为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不得人不信。 霍灵从中闻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阴谋的主犯,无疑是那位故意跟他们“巧遇”的老师,在修仙界恶名远扬,谁看了都要说一声“晦气”的冷观仙尊。 但她仍然感到迷惑。 这场阴谋是为了什么,三师兄是知情,还是跟他们一样被老师推着走的? 三师兄他…… 她出神地想着,跟在身边的二师兄忽然口出人言:“速带我们去见他。” 叶家的管事面露难色:“这……二公子他如今恐怕没有办法招待二位。” 焚血继续道:“我家小师妹是师尊的关门弟子,医术得师尊真传,或许能帮得上忙。” 霍灵:??? 她? 师尊不是就教了阵法吗? 叶家这边的人也是不信的,但他们也被提醒了一件事。 他们家二公子的师尊虽然是个歹人,医术却是冠绝天下,还有许多邪门但管用的手段。 “两位快请!” 叶家管事直接将两人请进府中。 临进去前,霍灵又抬头看了眼天空。 此刻云散天开,并未见到那位前来讨公道的浮庐仙尊。 叶宅内部气氛肃穆,也并无混乱。 需要仔细感知,才能察觉到安静之下的极度压抑。 那并不是“有一位尊贵的少爷濒死”的焦虑,而是她最熟悉的恐惧。 就像是魔龙来袭时,镇上百姓的情绪。 绝望而无力。 有古怪。 联想到三师兄平日里对叶家那呼来喝去的态度,霍灵意识到这恐怕是一场老师和师兄联手编排的戏剧。 不知道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霍灵并没有太花心思考虑这个问题,因为那反倒打乱她自己的节奏。 她跟二师兄一起来到一间极为宽阔的厅堂。 一位穿着富贵,气质儒雅的男子接待了他们。 正是来自叶氏族地,辈分奇高,又与肖羽有仇的叶朝庭。 他为报杀子之仇,一手推动了肖羽入赘的事情,又借由白欢在博弈坊的赌局大量消耗了肖羽的气运。 他仿佛跟叶家其他人一样着急,连客套话都来不及说,直接上前迎了一步:“二位来的正是时候!我那后辈受了大乘期一招,此刻生死一线,敢问令师此刻可在附近?” 焚血立刻接话:“世人皆知我们师尊个性古怪,行踪不定,如今他关了山门,将我们这些弟子赶下山,什么也没说,我们也无从揣测。” 叶朝庭的假笑一凝。 关于叶琰清的事情他是有所猜测的,这话也只是试探。 他原本更倾向于此事是他这位不服命的 后辈串通了某些有心之人在演戏,没想到能得到这么一个消息。 没想到冷观仙尊真的有所动作! 那位真是越发无法无天起来,天剑门的事情才过去多久,竟又盯上了白玉京叶家。 是胆子见长,还是修为见涨? …… 叶朝庭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面上的和蔼更真诚一分:“这样,那二位来找我家后辈是有什么事么?若是急事,我可以先代为帮忙。” 霍灵对守门的人说是叶琰清在难关门的房门没关,显然搪塞之语。 他是在给他们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焚血回头看向了霍灵。 霍灵意识到自己可以说话了,也没发愣,张口就来:“我被赶下山没多久发现猫丢了,那猫是白家家主割爱于我的,我想让三师兄帮我找回。” 叶琰清赢了白欢却只要了一只猫送给小师妹的事情,在白玉京也是广为人知。 叶朝庭表现得很重视,立刻问了她走丢的细节。 霍灵答起来丝毫不虚:“那天从博弈坊出来,三师兄就送我和猫回到了宗门,谁料老师闭关未出,没及时告诉我们二师兄回去了。” “猫一见到二师兄便受惊跑了,我们漫山遍野地找它。” “老师嫌我们打扰了他闭关,便将我们全都赶下了山,我心想不能留猫一个人在山上,就又山上寻找。” “结果惹怒了老师,他将我们和猫一起传送到了白玉京,警告我们短时间内不准回去。” “猫落地便跑了,我跟二师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好来找三师兄帮忙。” 这个故事逻辑通顺,符合人设,便是叶朝庭也挑不出错来。 焚血听得有些讶异。 他还以为小师妹久居山林,不解世事,没想到唬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会真得到师尊真传了吧? 叶朝庭看了仍旧以狮身面人的焚血,笑了笑:“你这位二师兄在入门之前,当是沐浴过佛光吧?” 焚血:“老黄历了,那些清规戒律我早犯了个遍,您是觉得我吓不着小动物?” 他并未否认自己的出身,佛门喜以狮虎为坐骑,而且被度化过的妖兽明显与其他妖兽不同,像是烙印,再伪装也会被人一眼看出。 叶朝庭说了句抱歉,又表示会立即派人去城中寻那只平平无奇但被分外重视的黑猫。 霍灵说了句谢谢,又表示他们来都来了,应该去看望三师兄表达同门之情。 两人说话的语气都很真诚。 内容都很官方。 让旁观的焚血有些反胃,更加寡言少语起来。 经过一番洽谈,霍灵吃了小半个时辰的点心甜茶,终于见到了三师兄。 叶琰清的房间里有很多人。 面容相似,表面紧张焦虑,心思,见到他们的态度也称不上热络。 只有一个少年,见到她时,似笑非笑地问了句:“听闻二兄长的小师妹医术得到了冷观仙尊的真传,不如来看看?” 此话一出,屋中的几位眉头紧蹙的医修大能具是侧目。 不等其他人出言嘲讽,霍灵主动说:“我随老师学的是阵法,不是医术。” 这是真话,冷观对她医术的最大帮助,就是让叶琰清给她表演了一手丹药炼器法。 那少年冷笑一声:“这怎么跟管事传话内容不同?” 霍灵:“我还说自己来找师兄是因为他房门没关,你们难道有人相信吗?” 众人:“……” 她不再将注意力分给其他人,凑到床边看了眼二师兄。 叶琰清看起来一碰就碎。 字面意义上的。 他的状态被定格在濒死的瞬间,经不起任何触碰,以至于这些堪称是全修仙界最好的医修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讨论出万无一失的治疗方案之前,谁也不想为他的性命负责。 即便是霍灵这样的半吊子,也能看得出来,他离死亡只剩最后一小步。 她有些担心地翻着系统存的资料,寻找为人续命的办法。 【该内容涉及生命炼金术,未满500魔女需监护人输入口令后方可查看。】 霍灵:“……” 她正懊恼着,忽然听到了冷观的传音。 冷观:“徒弟徒弟,跟其他人说,你要跟师兄单独讲两句。” 霍灵默了默,选择当做没有听到。 她是有点生气的。 既因为被摆布,也因为三师兄的生死真的成为了这出戏的一环。 祖母给她上的第一课,便是敬畏生命。 既敬畏自己的,也敬畏他人的。 在结束掉任何一条生命之前,都必须有过审慎的思考。 她说:“诸位是希望我们家老师来牵头治疗三师兄?” 众人皆点头。 她接着又说:“你们大约也很清楚,我们家老师既重视自身的修行,又一向对弟子很好,诸位做好了面对他怒火的准备了吗?” 这下没人敢吱声了。 冷观仙尊为弟子做过的出格事情可不少,跟大乘期打起来都是常有的事。 且此人心思古怪,爱说歪理,发起脾气来可不会管他们无不无辜,更不会在乎以大欺小坏了名声。 医术虽高,却是一个没有道德没有底线,还身怀武力和奇诡的手段的恐怖人物! 陪同进来的叶朝庭一看这场面就知道坏了。 叶琰清重伤背后要是没有冷观的手笔,他愿意拿全部家产送人。 结果被这丫头一说,反倒给了冷观发作的借口。 不,不对…… 首先要承担那所谓怒火的,不应该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叶朝庭的心态立刻发生了变化。 他上前打了个圆场,表示叶琰清现在暂无生命之忧,太过着急反倒容易办坏事情,不如先离开这里以免影响病人。 等上一两日,看几位医修大能是否有稳妥的方案,若无,再请他人。 屋中真正着急的没两个人,自然都说好。 至于霍灵和焚血,叶朝庭也邀请他们在府中暂住,说是方便告知他们找猫的进度和叶琰清的状况变化。 霍灵被很多人警告过不要离叶家内部太近,但如今情况不一样,略一犹豫,便答应下来。 她还想跟叶琰歌见一面,问问具体情况呢。 作为事件里的另一位当事人,到现在为止都未现身,也没有人提及,着实奇怪。 别不是被关起来受罚了吧? 叶琰歌的实际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好许多。 此刻,叶琰歌正坐在自己的院子中,和颜悦色地给肖羽倒了杯茶。 少女眉目低垂,脸若桃花,仪态端方,动作也轻柔。 仿若一夕之间,就退回了当初完美未婚妻的状态。 肖羽看得有些恍惚。 许是这些时日被争抢来争抢去,让他找回了一些自尊与自信,他对叶琰歌也少了许多痛恨。 由娶改嫁,本也是叶家的主意,她并无拒绝的余地。 表现得强势,也是为了在叶家这个深潭中自保。 她是爱着他的。 叶琰歌:“即便有二哥的事情当着,浮庐仙尊也是恨上我们了,大人们此刻都焦头烂额,不知会如何处置我们。” “我是叶家女,他们是割舍不掉的,你可还没有正式成为叶家女婿,我担心他们会将你推出去堵白家的嘴,再借二哥的事情跟他们要好处。” 肖羽的脸色立时难看起来。 因为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果他对叶家的价值足够,他就不会由娶改 嫁了,而白家能够给出的好处显然会极高。 他将茶一饮而尽,站起来握住叶琰歌的双手,目光坚定:“我们提前成婚吧。” 叶琰歌弯了眉眼,轻轻点头。 真自信啊,到了这一步,还觉得自己会因为他答应成婚就尽量保下他。 顺风顺水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半点风声都听不懂呢。 第67章 败家修仙路 霍灵待在叶家的每一天都十分精彩。 第一天晚上,有人偷偷潜入叶琰清的房间,试图解开他身上的禁制,让他直接跨进鬼门关。 被第二个潜入者当场发现,两人大打出手,招致结伴前来探望的叶家人注意,而后被守卫当场抓获。 根据内部知情人透露,那半夜来探望的两个人也是想搞谋杀,但是还没进到叶琰清的院子就碰上了,尬聊两句想要分开,却一路同行,只好假装是来探望。 在发现人太多后,他们觉得一定会被发现,才揭穿了前面两个来谋杀的。 两个倒霉蛋被关进了家族私牢,延后审判。 第二天,她终于见到了叶琰歌。 对方丝毫没有处于风暴中心的紧张,反倒气势更甚,落落大方地接见了她。 言谈也十分客气,像是跟她没有丝毫私交一般,为自己和未婚夫连累了哥哥的事情道歉,表示会尽力为二哥寻医问药,并向白家要说法。 霍灵也从她口中,得到了一个有八成真实的事情经过。 白幼禾确实是潜入了叶家,也确实死在了叶家。 她因触发叶家禁制而死。 作为大乘期的女儿为何如此轻易地死在了禁制之下? 她的护身法宝和保命符呢? 因为浮庐仙尊不赞同她搅入叶家的这一滩浑水中,一直劝她但她不听,两人在白幼禾出门之前更是大吵了一架。 为了防止浮庐仙尊通过那些法宝发现她潜入叶家,白幼禾将绝大部分的法宝都留在了自己家中,只带了些自己购入的法宝符箓。 奈何她闯入的是叶家最机密的禁地,那些东西根本起不了作用,当场便被灭杀了。 形神俱灭,只剩一捧灰。 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所以浮庐仙尊才会气得直接在叶家上空释放大乘期威压,交谈时还动上了手。 而突然出现在现场的叶琰清也很巧地没带护身法宝,直接被打成了九分死。 叶琰歌以一句体面话作为结尾:“浮庐仙尊并非是冲着我的性命而来,有所留手,二哥也是护我心切,才酿成此事。” 霍灵说不来这样的漂亮话,只说:“所以谁担责?” 叶琰歌没想到她这样直白,默了默说:“两家如今还在商议。” 霍灵懂了。 这就跟她在天剑门开会一样。 商谈多久都不会有结果,发生变故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变故在哪里,她也隐隐有预感。 第三天是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天,霍灵应付了一批又一批来问“你家师父何时来”的人,并再次探望了自己的脆玻璃三师兄。 很忙,但是没起到什么作用。 这天子时。 叶琰清的屋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叫。 全叶家都炸了。 因为他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被封印着,本该出不了声的人。 而发出惊叫的又确确实实是他本人。 这意味着,他的封印消失了。 所有人都朝着叶琰清的方向赶过去,每个人都在叫他的名字,急切悲痛之色不像是假的。 “什么情况?” 霍灵悄悄与二师兄传音。 仍旧是白狮模样的焚血慢慢踱步,回她的声音也懒洋洋的。 “他们盼着人死,又不希望人现在就死,因为还没有找到新聚宝盆,少赚一颗灵石都会让他们心如刀割。” 焚血顿了顿,还是没掩饰住自己的幸灾乐祸:“他们要是知道你三师兄不只是聚宝盆,会更伤心的。” 霍灵意识到二师兄也知道许多内幕。 但她此时已经没有想问他的冲动了。 聪明的姑娘会自己猜到。 上次博弈坊的赌局上,她就对命格一说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也从那些人的交谈中得知,叶琰清他旺整个叶氏家族的财运。 所以叶家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容忍他的出格举动,即便他败家也往他手中塞资产。 已知:三师兄的气运与叶家财运正相关。 从肖羽的经历可以得知:靠近死亡会大量消耗气运。 那么可以得出以下结论:三师兄要死,叶家也会破财。 霍灵的理论证明非常正确。 因为她没过两天,就听说了叶家亏大钱的消息。 叶家坊市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和纵火,早先布置的防御设置不是年久失修就是突发故障,巡逻团队也出现了错漏。 连凶手都没抓到。 这场事故不仅损失了坊市里的货物和店铺装修,还损失了叶家的声誉,间接影响了其他几处坊市的生意。 恰巧刚将总部入驻白玉京的聚宝阁此刻正在搞各种优惠活动,接着这个风头一下子搞得风风火火。 相比起来,叶家的生意颇有一落千丈的样子。 苏酒告诉霍灵这事时,嘴角完全压不下去。 讲完这些,苏酒还极其真挚地握住了她的手,道:“你在白玉京的经历,我已派人清理干净,绝不会有人将你和那位擅长医术的林大师联系起来。” 霍灵眼神动容,反握住她的手:“我其实最擅长阵法,全然不懂医术。” 苏酒立刻懂了她的意思,转头就派人宣传此事。 还请她去给聚宝阁新开的客栈布置阵法。 除了照搬难关门的禁制类阵法之外,霍灵还对他们的茶具器皿释放了自动魔法,使得它们能够简单地处理客人添茶之类的需求。 使得客人既被伺候着,也有了更高的私密性。 为了展现技术,她还将自己最喜欢的“镜中仙境游乐园”复刻到了客栈中,给客栈增加了儿童托管游乐设施,解放了带孩子的客人。 这种模式一时风靡了白玉京,霍灵借此提升了名气。 所有人都认为她只跟冷观仙尊学习了阵法。 一是她年纪小,入门时间不长。 二是叶琰清学习丹术的事情也很有名,相当一部人认为冷观仙尊会给每个弟子传授不同的本事,觉得既然三弟子已经学了丹术,再教四弟子这方面的本领不太可能。 至此,霍灵的两个身份彻底分割开来。 而她也再没有以“林大师”的身份出现,即便肖羽疯狂地想要联系她,她也假装对此不知。 在失去她这一助力之后,肖羽想在矛盾中心保全自己,就只能抓住叶琰歌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他接受了叶琰歌“七日后成婚”的提议。 是的,他们要在叶琰清受伤害后第七日完婚,所以他才又犹豫了,直到这时候才完全答应。 肖羽一答应,叶家就风风火火地准备起了婚礼。 一时间,重伤濒死的叶琰清仿佛被忘到了脑后。 霍灵没有去凑这个热闹,而是守在了叶琰清的病床前。 因为她意识到他并不是在装死。 叶琰清的封印被迫,情况立刻恶化了起来。 内脏彻底破损,肉身几近崩散,神魂有离体之兆。 一群顶尖的医修丹修轮流使出看家本领,让他在阎王殿门口打转。 霍灵已经明白了系统为什么不让自己查看能为人续命的研究资料。 如果看到了,她一定会尝试的。 自诞生以来,霍灵第一次对生命的流逝感到恐惧。 诚然,人之生死如树木枯荣般自然,如日月更替般难以逆转。 诚然,她与三师兄相处的时日并不长。 可她在这世上本就没有几个在意的人,三师兄这样好的一个人,却因为一些在她看来莫名其妙的理由,一次又一次地接触死亡。 霍灵甚至感到愤怒。 因为她迟钝地意识到无论是老师,还是二师兄,亦或是此刻躺在床上的三师兄,都已经接受了他极有可能到来的死亡。 三师兄在以性命为赌,参与了这一局。 霍灵在心里从见死不救的师尊骂起,骂了明显有所参与的叶琰歌,骂了将亲人视作物品的叶家人,接着骂了所有相关的人士,包括明显中计但真的打伤了三师兄的浮庐仙尊。 骂了几轮后,她伏在床前的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色的狮子雕塑般趴在她的脚边,一直半眯着眼睛。 “有这么生气吗?” 安静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道含笑的男声。 随着乌衣墨发的男人显现身形,守在房间内外的人皆动作凝滞,失去意识。 上一刻还在睡觉的少女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霍灵:“如果您是来参加葬礼的,那可以再来晚一些。” “那我晚些来?”冷观小心地问了句。 霍灵 :“……” “哎呀,照着你说的来,你又不乐意。” 冷观抬手按了按她的脑袋,一屁股坐在床边,瞥了眼叶琰清说:“我不是那种置徒弟生死于不顾的人,只是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一个机会,我若是治好了他,他也会再置自己于死地,这来来回回的,不是反折磨了他?” 霍灵:“……” 见她不说话,他反倒越说越起劲儿:“你可知你三师兄所修的什么道?” 焚血:“斩尘缘。” 霍灵一愣。 她来这世界的时日已不算短,对这三个字还是有所了解的。 “斩尘缘”是修仙者中十分流行的一种活动。 他们通常认为,斩尘缘能够使自己一心向道,提升修炼进度。 有人永别亲友,不问血脉。 有人压抑欲念,清苦度日。 也有人剑走偏锋,试图消灭在意之物来斩尘缘。 但从未听说有人以“斩尘缘”为道的。 “一般人哪有这个条件。”似是听到她心中的疑惑,冷观笑着解释,“若是家徒四壁,舍弃的再多也提升不了多少修为,而若是拥有的足够多,又未必舍得。” 叶琰清的修仙之路,概括来讲,就是通过败家的方来突破境界。 每提升一层,下次突破所需要败掉的家业就越多。 冷观替他打过算盘,败完叶氏一族的全部家产,他就可以飞升了。 霍灵:“可据我所知,叶氏的资源供出四五位大乘期都绰绰有余。” 只是有大乘资质的不多而已。 但纵然是不多,白玉京的叶家也从未缺过大乘期坐镇。 而三师兄那大富大贵的命格,走其他仙道也是十分顺利的。 为什么要败家? 还是败光叶氏财产如此高难度的事情。 “因为我最开始就是冲着毁掉叶氏一族去的。” 重伤昏迷多日的叶琰清突然开了口。 他在冷观的帮助下半坐起身,目录嘲讽:“一想到他们靠着我的气运大赚特赚,过人上人的日子,就比杀了我还难受。” 这不是比喻,而是真心所想。 霍灵不知道叶琰清身上发生过什么,但她见到刚恢复了一些的叶琰清毫不犹豫地将一柄匕首刺进了胸口,任由生机流逝。 与此同时,他被隐藏的修为也显现在她面前。 用系统的说法,这短短几天,她的三师兄从40级升到了79级。 少女碧绿的眸子翠色更深,瞳仁化开,仿佛一面镜子,倒映着眼前的人。 霍灵“看到”了叶琰清心中深藏的,如火山喷发般的怒火。 那怒火几乎要冲散他的皮囊,却被他管理着,只对着因果的另一方喷发。 霍灵沉默了很久,才问:“你在做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对吗?” 叶琰清缓缓点头,竟还说了声抱歉。 似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重,冷观将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一枚金色的蛋塞进小徒弟怀里。 那蛋巴掌大小,散发着极为璀璨的光芒。 “我按照你给我的那个什么培养手册培养了一下,但最后阶段一直没有成功,你看看为什么难产。” 霍灵仍旧在想三师兄的事情,她还想起了祖母的教诲。 “你先要敬畏生命,视其为第一重要的存在,而后才能理解那些重于生命的事物。” 转而又想到对方那似是祝福又似是预言的话语。 “去爱,去恐惧,去愤怒。” “而后成为完全的你。” 她长久积攒的恐惧与愤怒化作火焰,从她的手中升起,包裹着蛋。 金蛋上很快产生了裂痕,破裂开来。 随着一声尖啸,一道金芒从破碎的蛋中窜出,飞出窗户,直冲苍天。 屋中的几人纷纷走到窗边。 只见天上的太阳此时已然变作了两个,双日的光芒毫无保留地照耀而下,刺眼非常。 “金乌升天,天有二日。”冷观望着天说,笑得很是愉悦,“真是奇景啊。” 这样的奇景发生在别的地方,他恐怕要忧虑一番如何收场。 但发生在白玉京,就多得是高个子的人出来顶了。 第68章 穷则少亲友 霍灵所在的世界里,由于“神的唯一性”,并未出现过第二个太阳。 常见的异常天象是血月。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天文知识告诉她,天上出现第二个太阳,会对万物的生态造成巨大影响。 良心正要作痛的时候,霍灵又忽而想起二师兄曾经说过,白玉京的天象是人为控制的,不与外界共享。 人造的天象由于大小和高度不够,本身也不会影响到大片区域。 霍灵:理解一切。 对灾难最具抗性的地区,莫过于此地了。 缺德啊。 她忍不住笑了。 冷观看到她笑,也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你是最懂为师,最像为师的一个。” 霍灵想了想自己搞出来的这些事,坚定地说:“我帮人不是因为热心,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们魔女干坏事都坦荡的很,更何况这不算坏事,无需额外的修饰。 焚血沉默地看着目露欣慰的叶琰清,忍了又忍,还是没管住嘴:“你该不会觉得小师妹这样是落落大方,比师尊好得多吧?” 叶琰清苍白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他的目光清晰地传达了自己的意思。 叶琰清:不然呢? 焚血都没忍住提高音调:“他们做的事情,本质上没有不同啊!” “那不重要,师妹不伤害无辜,也懂得保护自己,这就很好了。”某三师兄眼中的慈爱更甚,“而且我明白,师妹也很想帮我。” 焚血:行。 都纵容是吧,那他也纵容。 他从白欢给他的“嫁妆”里扒拉出一匹千年冰蚕丝纺的布料,丢到霍灵怀里:“拿去做套衣服,别看个戏把自己晒成了人干。” 冷观一拍大腿:“对哦,想来白玉京里的千年冰蚕丝将价格飞涨,我这就囤货,好叫我把这些时日耗费的材料不回来。” 说完,也不管还流着血的叶琰清,扭头就跑了。 叶琰清捂着心口,气若游丝,又过了一会儿才说出来话:“师妹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霍灵摇了摇头。 “我不懂尘缘,但我知道人如果想快速地从复杂的社会关系中脱离出来,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变成穷鬼。你是在想办法变成穷鬼对不对?” 从三师兄的那些亲人的态度来看,他常年的败家,已经将本就不多的亲情作了个干净。 只差一把火来作了断。 她今天这把火说不定烧的正好。 “哈哈……咳咳咳……是这么个道理。” 叶琰清笑得岔了气,伤口的血都喷涌出来。 他仍像是不疼一样,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所求,不过是身无长物,心无所牵,以我视我。” 霍灵没听懂也没心思分析,她被血染红了手,大叫了一声:“有刺客,快来人救命——” 外面正为天象所 摄的人悚然大惊,纷纷涌入屋中。 叶琰清适时昏迷。 霍灵和焚血被带去盘问细节,但两人表示自己回过神来就发现叶琰清受了伤,而其他人也有短时间的记忆缺失,叶家也不好再抓着他们不放。 天上出现第二个太阳后,不仅白叶两家,整个白玉京都乱成了一锅粥。 气温上升只是最轻,也最容易解决的问题。 能降温的术法法宝阵法多的是。 问题在于白玉京的风水因此被大大改变,整座城的运势急速下滑,各种意外频出。 白天一个太阳,晚上一个太阳,夜晚无法来临,自然有损,不仅会导致万物加速磨损,还会导致修行者的修行不进反退,练功出岔子,甚至是走火入魔。 但让他们离开祖宗几代人的努力才奋力挤进来的白玉京,又是千万分的不舍得。 大家开始疯狂打听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然后发现城中倒卖千年冰蚕丝奸商竟然是冷观仙尊。 能在这地儿混下去的,就算自己是傻子,家里也有聪明人,他们很快就将目光对准了白叶两家的矛盾。 恍然大悟。 天上这灭绝多年又突然出现的金乌,肯定是冷观仙尊不忿白叶两家和稀泥这么久,都没给他重伤濒死的三徒弟一个交代,干脆让整个白玉京的日子都不好过。 听起来虽然抽象,但是冷观仙尊能干出来的事情。 一旦想到这个,看戏的人全都坐不住了。 纵然白叶两家在白玉京当中属于傲视群雄的地位,但被殃及也鱼龙皆有,不是好欺负的。 在多方施压下,白家现任家主白欢出面表示:只要叶家不在追究叶二被他们家老祖打伤的事情,天生异象的问题就由白家单独解决。 叶家在战力上本就不如白家,大乘老祖独有一个,经年养尊处优着,对付金乌这等上古神兽很容易受伤,再培养一个又太贵。 综合考虑下答应了此事。 而后,白欢理所当然地将事情交到浮庐仙尊手里。 白玉京其他几位仙尊联手将千丈以上到金乌附近的天穹封锁,再让浮庐仙尊进去抓金乌。 那金乌虽有金乌的外形,原身却只是一颗略有灵性的石头,是冷观用各种素材培养进化而来,对付金乌的手段对它毫无作用。 霍灵还为它注入了世界之外的火焰,使得它产生了更大的变异。 极难打死。 而且它刚开始的杀伤力约等于0.1个大乘期,随着在天上沐浴真正的金乌之光的时间推移,迅速地变强,如今已经等于0.8个大乘期。 敌人又难杀,又会增长实力,浮庐仙尊打得满头大汗,又无从求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 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中,叶家为叶琰歌和肖羽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有人说,他们是在给叶琰清冲喜。 也有人说,这是叶家准备放弃叶琰清,立叶琰歌当继承人。 但大家有一个共识:叶家现在真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了。 “搁以前我要是听到有人说叶家一代就能败完家财,我是不信的。” 一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对同桌的人说道。 同桌的人闻言一笑:“如今呢?” “叶家从族地里运到白玉京的东西都够起一个一流家族了,他们家的坊市还是接连的倒,真是邪门了。” “我就说那叶二往日里那样败家,家里竟也纵容着,还把他当宝贝似得供起来,原来是这么个回事。这段时日叶家败掉家财之巨,他败掉的那些连零头都算不上。” “他们家不就信这些邪门的东西么,也算是有因有果咯。” 两人笑谈着,心情很是不错。 叶家败了,他们这些人就有赚大钱的机会,家族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怎么会不开心呢? 像他们这样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或者说,大部分都是。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叶家快撑不住了。 他们自然缺少了很多敬畏和巴结的心思,甚至觉得自己愿意过来凑热闹是在给叶家的面子。 肖羽此刻的心情也不算差。 他一身婚服,正接受着叶家长辈们的祝福。 这些原本还蔑视他,怪他导致白叶两家结仇的人此刻已经换了一副嘴脸。 说着“以后就是一家人”“跟琰歌一起把家撑起来”“早生贵子”之类的话。 叶琰歌同样一身红衣,只是并非嫁衣,无凤冠霞帔,十二花钗盘发,衣上用金线绣着吉文。 她在一旁淡笑,想着自己过去在肖家被那些个长辈评头论足的样子。 原来肖羽真的觉得这些话是好话。 看来这段时间的经历还不够让他改观。 叶琰歌短暂地可惜了一会儿成婚太快,转而想到某人很快就会体会到叶家赘婿没那么好做,又愉悦起来。 叶家人自己都受不了,他一个外人能有好果子吃? 经受完长辈的教导和祝福,两人开始给重要的宾客们敬酒。 其中就包括了霍灵。 霍灵本来没想来参加的,奈何叶家人似乎有意拿她当人质,她到哪儿都有人暗中监视。 三师兄的突破雷劫再压抑不了,她只好带着监视自己的人来这里。 担心被肖羽认出来,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原来的人设。 霍灵乖巧地坐在单独的矮桌边,不时给二师兄投喂一些好吃的,仿佛什么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面对她的夸张表演,叶琰歌险些翻出白眼。 肖羽没有发现新婚妻子神色有意,他的目光先是被少女身旁趴着,占据一个宾客席位的白狮吸引。 心道:好神异的白狮,他若是有这样的灵宠,也不至于一时失去修为就沦落成废人。 为了遮掩自己的贪婪,肖羽很快看向霍灵,并被她明显血统不同的长相吸引。 五官精致立体, 叶琰歌也担心他被直觉提醒,发现霍灵就是为他治病的林大师,声音略沉地说:“这是二哥的小师妹,那位” “我看她有些面善,但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这是解释自己的打量,也是肖羽的真实感受。 他时常产生莫名的直觉,而这些直觉总是会帮他一个大忙。 他感觉眼前的少女对自己来说,极为重要。 “是吗,我上一次来白玉京,还是去的赌场,那天三师兄跟白家家主对赌,赢了一只猫给我。那猫被二师兄惊跑,至今还没找到呢。” 霍灵顺势低头躲开他的视线。 她叹了口气,话锋一转:“新郎官那天也在场?” 肖羽一听她说对赌,心就虚了。 “我当日并不在场。”他否认道,“姑娘在府上做客多日,可能是什么时候见到了,但没有正式见面。” 这话其实很牵强。 自从出了白幼禾救他被杀的事情,叶家对他的监管就摆在了明面上。 他在府中的活动范围十分有限。 但没人拆穿他。 作为年龄三位数的魔女,霍灵心安理得地喝了他们敬的酒,并说了些祝福的话。 “希望新娘事业蒸蒸日上,一生富贵。” “希望新郎长命百岁,修为进步。” 叶琰歌差点儿没笑出声。 肖羽则是沉默地去了下一桌。 两人敬完酒,算是完成了“宣告亲友”这一环节。 又回到高堂之上,开始向天地宣告与对方结为道侣。 肖羽正念到“苍天为鉴”的时候,云层密布的天空便忽然电光闪烁,震天的一声响动后,天雷直冲而下。 他瞬间脸色都变了。 那天雷没有劈到婚宴现场,让他的脸色有所缓和。 司仪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看来是有道友在府中渡劫……” 话音未落,又是数道天雷从天而降。 将叶家的一大片房屋建筑都劈成了 废墟。 “这天雷的威势……莫不是在进阶合体期?” 有宾客惊声道。 “合体期的雷劫尚不如此,渡劫至大乘又差许多,古怪……”说这话的人便说边站了起来,胡乱地扯了个理由就要告辞。 其他人闻言,都是细细打量起天象。 看雷云的样子,至少还有个百八十道。 这威能超过渡劫合体,数量也是远超的,随便一道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一时间,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有的人连借口都没给,直接往外跑。 霍灵一边在二师兄的庇护下跑路,一边沉思地回头看天空。 “浮庐仙尊……是不是就在雷云附近啊?” 第69章 修仙正统论 浮庐仙尊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妙。 早在叶琰清突然的时候,他便已发觉自己踏入了陷阱。 一边顶着压力与叶家拉扯,一边私下与族中另一位大乘期修士修复关系。 他们二人各领一支旁系,早对白家嫡支没有敬畏之心,意图上位,因而明争暗斗多年。 但若有外敌,从来是一致对外。 他称此事为白欢与叶家勾结,欲害自己,晓以“唇亡齿寒”之理,成功说服对方在危机时搭救自己一把。 在不久之前,雷云开始聚集时,他便已经预感不妙,及时向白家的另一位大乘期修士求助。 但没有接收到任何回复。 封锁此方天地的禁止也纹丝不动。 甚至更为牢固,他用八分力击打也没起到作用。 浮庐仙尊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变得惨白。 他低声念出一个名讳:“冷观……” “不用谢。”冷观略带笑意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白玉京住的都是些老东西,我担心他们享福久了,荒废了修行,便将此方天地炼化,金乌不死,此处便是不与人世相通另一重天。” 浮庐仙尊:“……你当真以为自己举世无敌,屡屡对大乘修士动手便罢了,竟敢在白玉京对我动手。” 他说的是天剑门的事,还有更久之前,冷观为了大弟子杀另一位大乘期的事情。 “你该不会觉得大乘期很厉害吧?不愧是长于族群的老东西,仍被境界之说所困。” 冷观嗤笑了一声,随即爆出了一个让浮庐仙尊瞳孔震颤的大瓜。 “你可记得云恒?世人皆以为他过去是隐世修士,其实不然,是我让他一夜之间成就半仙之躯,他的大乘境界不假,亦通几门法术,至今无人发现他有问题呢。” 云恒仙尊,一位横空出世,热爱权势美色的大乘期(之前在天剑门认领温良当便宜儿子的那个)。 隐世之说站不住脚,但一直未有人想到其他可能。 因为即便有仙骨,也应该一步步地突破境界,到大乘也得初步证道,得到天道认可。 浮庐仙尊不想相信,但他知道冷观没有说谎。 更知道自己恐怕不能活着离开。 即便自己杀了金乌,冷观也会给他补上一刀。 事已至此,他冷静下来,反倒关注起别的问题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冷观沉吟了一会儿,敛了笑意,认真地说:“我认为,天地开至今日,世间修士皆已入歧途。尔等循前人之路而行,不知自己行差踏错,易为世事左右,只提升修为并无道行,污了‘修心悟道’四字。” “便是通天地万法,若无开辟之举,何以超凡?” 浮庐仙尊浑身一震,因这一番言论而陷入巨大的怀疑与虚无之中,被金乌之火点了头发也毫无感觉。 险些控制不住地失去道心,跌落境界。 他强行压下思绪,冷笑一声:“你莫不是要说修仙正统在你,自己听着不觉得可笑吗?” “云恒已经证明彼道已毁不是么?这金乌算是我践行己道的一个新例子,还请道友品鉴。” 冷观笑着扎了他的心,随即再没了声音。 浮庐仙尊也没空再想他。 金乌唳鸣一声,携无边的火海向他冲了过来,他连忙奋力一挡,将火焰驱至高空。 没想到这一大波火焰直接将头顶的天穹烧穿了。 原本不得不绕开此处的天雷瞬间倾泻。 “冷观!” 浮庐仙尊接连怒骂了几声。 说好的“金乌不死,此方天地不破”呢?怎么一烧就破了? 于金乌和天雷的双重夹击中,浮庐仙尊再无破局之力,死局已定。 …… 三月后,金乌的天火终于消退。 霍灵在叶家的废墟里扒拉出了昏迷不醒的三师兄。 叶琰清于那可怕的雷劫中成功存活,已经拥有了合体期的修为,连被浮庐仙尊造成的伤势也痊愈了不少。 坏消息是修为提升太快,并且天雷被人分担了一大半,境界非常不稳。 身上还有某种奇妙的毒素,让他仍旧处于生死边缘。 霍灵查看了一番他的状态,沉默了好久。 这是真想家族死啊。 她撒开三师兄的手,侧头看已经变回黑猫的二师兄。 二师兄不语,只是一味地刨土埋三师兄。 小猫爪子舞出了残影,没一会儿就把叶琰清埋了半截。 霍灵犹豫片刻,一个土系魔法把三师兄挪进了地下三米,又用清洁魔法去掉了自己和二师兄身上的灰尘。 然后准备离开挖掘现场。 没走两步,一只惨白的手从地下伸出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裙摆。 霍灵:? 叶琰清张嘴,不慎吃进了一口土,又立刻闭嘴,选择传音:“浮庐仙尊就死在我附近,恐其残魂未灭,你们找找。” 浮庐仙尊没死彻底关他们什么事? 霍灵还疑惑着,二师兄就已经跑到了某个废墟堆里刨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眼附近,发现一些全副武装的修士在边翻东西边靠近他们。 叶家有派人在废墟把守,但由于宅子过大,主事的人又在争夺剩余资产,混进来并不难。 叶琰清所处的位置是风暴核心区,来的人不多。 但总归是有外人在。 她连忙跑过去给二师兄帮忙,探测魔法与土系魔法同时使用,快速工作的同时,冷不丁绊附近的人一脚。 由于体系的不同,没人发现她是始作俑者,本就处于竞争关系的一群人立刻起了矛盾,很快从嘴斗变成武斗。 焚血于百忙之中抬头看了眼远处的乱象。 他:“……师妹果真得到了师尊的真传。” 霍灵抬头:“啊?” “没事,你动作快点儿。” “好嘞。” 浮庐仙尊的半仙之躯没有抗住金乌的火和天雷,已然化为飞灰。 但他的佩剑尚余半柄,剑身遍布熔化的痕迹,剑刃也再无寒光,灵光更是一点儿没有,宛如一把烧火棍。 倘若不被他们找到,很可能被那些淘宝的修士拾走,作为一个价高但没用的物品几经转手,多番流落。 最后像故事里那样,落到某个气运之子手中,才展现出不凡的一面。 霍灵正脑补着,猝不及防听到这残剑中冒出泣血般的声音:“冷观不除,天道……” 后面的字还没有听清,眼前的“烧火棍”就被黑猫一口吞下,再无动静。 霍灵:“……” 刚赶过来的修士只见到面容稚气的少女与一只黑猫对视,少女神色肃穆,如临大敌,仿佛不是在跟猫对视,而是在凝视深渊。 少女:“不会消化不良吗?” 黑猫舔了舔爪子,不作回复。 少女长叹一声,回头向他们看过来:“你们有看到我师兄吗?当日天雷劈下,他没有来得及离开这里。” 众人摇头,也叹息了一声。 有人说:“当日没有逃出来,恐怕连尸首都没了。” 又有人问她的猫是不是误食了这里的东西,需不需要医修看看。 少女摇了摇头,又低下头,抱着猫失落地离开。 众人觉得一个小丫头带着一只修为不高的猫,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便也没有再管,低头翻找起来。 霍灵离开叶家废墟之后,又去了叶家在郊区的庄园。 当日事发,不仅宾客跑了,叶家人也都跑了。 如今都暂住在郊区的几个庄园当中。 这些人分作了两派。 一派认为叶家已经无力回天,不若彻底分家,想回族地的回族地,不想回去的散去各地发展。 另一派认为还有救,力推叶琰歌为少主,让她带领叶家重新在白玉京里站住脚。 相同的是,这两派都已经放弃了叶琰清。 之前还出过一个声明,说要把叶琰清除族,在冷观兜售金乌血的时候又迅速撤回,还表示会在金乌火熄灭后派人找二公子。 这个救人的队伍至今还没组建起来。 此事不提,霍灵来叶家的庄园,是以“感谢叶家帮自己找到猫”为由,上门看肖羽的近况。 撤离叶家之后,肖羽和叶琰歌的婚礼流程还是补上了。 但肖羽在叶家的地位是又降了一等。 霍灵进门的时候,正巧看到叶琰歌握着肖羽的手,情真意切地说:“羽哥哥真是旺妻,城南坊市的亏损已经停了,还有好些要撤的商户回心转意。” 肖羽穿着一身很精致的衣服,红玉发冠,身前垂着两根小辫,连指甲都被精心打理过。 富贵地养着,看起来却比之前还要瘦削。 肖羽面上带着勉强的笑意:“正是紧要关头,不可懈怠,不如让我去看看,我先前经营过肖家的坊市,或许能帮得上忙。” “羽哥说笑了,肖家的坊市规模如何比得上叶家……” 叶琰歌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看似讲理实则贬低。一直说到口渴,低头喝茶时才像是发现肖羽脸色难看一般,软和了语气。 她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你是好心,想为我和我们叶家尽一份力,但如今家里家外都乱的很,你又没有修为,若是出门,我怕护卫护不住你。” 肖羽:“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叶琰歌大声打断了他,“那白家的白尘安前两日还被人当街刺杀,连着周边几家铺子一块儿消失了。白玉京的治安不同往日,我不让你出门是为了你好!” 两人吵了几句。 带霍灵来的管事咳嗽一声,他们又同时停了声。 肖羽看了霍灵一眼,自觉丢脸,转头离开。 “才三个月,他就忍受不了了。” 叶琰歌看着肖羽离开的背影,似笑非笑地说。 “爽吗?” 被霍灵一问,叶琰歌反倒淡了笑意,边喝茶边悠然地说:“还好吧,这些时日忙着争夺家产,累了便来逗逗他,权当是放松。” “我看他的运势似乎没以前好了。” 对方神秘一笑:“这算是我们家的秘术,他的命格虽然稀有,却并不像二哥那样可与家族共长,他的气运供给全族,摊到自己身上当然不足。” 叶家吸着肖羽的气运回血,表面上给他锦衣玉食,实际上没给一点儿产业他,也不让他沾手叶家的产业。 叶琰歌倒是很“好心”地给了他部分管家权,让他安排家里人吃住,管理日常涉及的财务。 肖羽最开始几日还没发觉不对,只觉得自己可以循序渐进,逐渐提升权力,但很快便发现自己的路子被堵死,一日比一日沉郁。 霍灵咋舌,想起自己那拼死也要败光家产的师兄,问道:“你们家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吗?” “是啊,血脉就是最好的媒介,都不用像我这样哄着他成亲。”叶琰歌眉眼间透出讥诮,“不夸张地讲,我们都是术士接生的,每一步都走在他们的规划上。” “啊,二哥除外。”叶琰歌话一顿,扬起笑容,“以后我也除外。” 霍灵并没有被对方的情绪感染。 或许是因为生长的世界不同,她很难完全共情对方,且时常感觉对方的言语和神态都带着很强的表演痕迹。 为此她们还有过矛盾,在那之后,叶琰歌便很少向她示弱,寻求她的肯定与帮助。 但似乎仍旧很希望得到她的认同。 “得到金钱和权力是第一步。”霍灵往对方的茶杯里丢了两块糖,才颇为认真地说,“我希望你的第二步是自我认同。” 而不是一边做着想做的事情,一边担心别人觉得自己不好,想要惯性地伪装成别人认可的摸样。 叶琰歌看到她将糖块丢进自己的茶水里,险些绷不住脸色。 但还是很勉强地端起茶杯,准备给霍灵面子,喝上一口,忽而听到这一番话,心中百味杂陈。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身处此间,哪能真的不管别人的看法……” 她话说得含糊,后面又语序颠倒。 霍灵心想“这叽里咕噜地说了点什么”,猛然听到一声响,抬头一看,只见叶琰歌将空了的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直勾勾地盯着她。 正当她以为两人要吵一架的时候,叶琰歌义正辞严地说:“我没有这样喝过茶,但是很好喝,我以后还要这么喝。” 霍灵有些莫名其妙:“随你开心咯。” 搞这么大动静干什么。 她只是想着要说难听的话,才整两块糖哄哄人的。 无论如何,对方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很好,她也放下心,告诉对方要安排人去挖自己三师兄,又聊了点肖羽的事情。 肖羽如今与叶家的命运挂钩,而叶家对他这类人也有丰富的应对经验,他几乎没可能挣脱。 一想到这个,叶琰歌对他也没了恨意。 但也没打算放过他。 “叶朝庭三月前便启程离开,族地那边打算放弃我们了,我和二哥都不愿意他们断尾求生,所以还有一求。” 叶氏族地才是万恶之源,白玉京这一支所谓的嫡系没了,来日也会又另一支“嫡系”入驻,而他们这些想要摆脱家族掌控的人,也很容易被他们针对。 霍灵叹了口气:“说吧。” 叶琰歌提起了另一件事:“在叶家彻底掌控肖羽的命格之前,他的气运还会做最后一次反扑,给他一次天大的机缘。” “什么机缘?” “这本该由天定,但我们可以引导它指向某个确定的地方。” “矛头指向叶氏族地?” “对。为了做到这一点,我要请你换上那套伪装,去替肖羽恢复根骨,让他能够正常修炼,甚至是超过原本的修为。” 在霍灵上门之前,叶琰歌一直在犹豫,无法下定决心让肖羽恢复。 但此刻的她,已经不再恐惧见到过去的肖羽了。 霍灵端详了她一会儿,也觉得这场嫁娶颠倒的好戏到了该结局的时候。 “好。” 她答应下来。 第70章 信物 在听到“叶家寻回二少,重金求医”的风声后,霍灵才换上自己的马甲,闪现到肖羽的院子。 “大师!” 肖羽见到她十分高兴,连忙将她请进屋子,然后关门,检测是否有监控手段,又启动禁制,防止外人窥视。 谨慎而紧张。 全然没有先前的自信大方。 霍灵眉梢挑动,并没有先开口。 肖羽却主动说:“大师来得正好,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说说看。” “我有了博古城的消息,它马上要开了。”肖羽紧紧地盯着霍灵,话语小心,“不知道您当初承诺我的,在进入博古城之前就彻底治好我的事情是否还算数?” 霍灵回忆了下。 博古城,据传是一座藏有大量上古宝物的城池。 叶琰歌曾在拍卖会上斥巨资拍下它的一张地图,并送给了霍灵。 霍灵后来又以为肖羽治病的名义,拿走了博古城的信物。 “算数。” 霍灵点头,很干脆地说:“你将自己从两仪殿遗迹里带出来的剑拿出来。” 肖羽曾在治疗时,很嘴硬地说那把剑丢了。 其实那已经成了他的本命剑,一直在他的丹田里藏着。 之后他也无数次怀疑自己失去修炼能力与在秘境里的遭遇有关,只是找不到人帮自己验证。 霍灵都收了他的两仪殿信物,他拿出剑也没什么顾虑。 霍灵对修仙界的灵剑没什么审美,只觉得这剑跟二师兄吞掉的烧火棍很是相似,瞥了一眼便说:“你拿它刺破自己的丹田便能破除身上的诅咒。” 肖羽目光微动:“诅咒?”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某人面不改色地说:“若是疾病,那么多顶尖的医修丹师来看过你,至少也会让你有所改善,可结果呢?” “我还以为是林大师你医术高明,没想到您居然也擅长解咒。” 肖羽心生怀疑,试探道。 霍灵:“家传,我算是学艺不精的,你若是想见识下我们家族下咒的水平,我可以请人来给你演示演示。” 肖羽立刻道歉,并利索地扎了自己丹田一剑。 他已经没有其他的出路,此刻再多的猜忌也只会令情况更糟糕。 幸而对方并不是在欺骗自己 。 随着血液喷涌,天地灵气不再像以往那样视他为空气,主动地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丹田剧痛,但受损程度完全可以通过服用丹药来快速修复。 喜悦感近乎压下了疼痛,他沾血的脸上满是笑意。 霍灵泼了盆冷水:“老实讲,你即便恢复了修为,也没什么大用。” 叶家护卫的入队标准都是元婴。 三师兄那样的捷径不是谁都能走的。 肖羽笑容不减:“没有和没有大用,是完全不同的。” 即便还处于任人宰割的状态,也给了他相当的底气和自信。 “随你。” 诅咒被破,霍灵自觉跟肖羽没什么关系了,并不关心他的所思所想。 她:“你该说博古城的事情了。” “博古城就在叶氏族地。叶氏本身不知情,但多年来一直借着博古城的大阵遮掩天机,方便他们操纵命格。” 霍灵一下子就明白了叶琰歌的意图。 肖羽和叶琰歌成婚之后,二人去过叶氏族地,肖羽的两仪殿传承感应到了博古城的存在。 而博古城大阵是叶氏发展的根基,一旦现世,必然会掀起腥风血雨。 肖羽:“要想开启博古城,就需要集齐八枚信物,按照八卦的位置安放。只是叶氏族地守备森严,想要靠近很难。” 他正想说自己过去相对容易,从而委婉地表达想要拿回信物的意思,就见对方若有所思地说:“也就是说,拿信物进去的人需要有过硬的身份或是本事。” 肖羽:“……也可以这么说。” 不是,你怎么就开始考虑强闯了? “开启之后人人都能进吗?” “持有信物的人进去之后,八个入口各还能进入九人。” 也就是八个固定名额和七十二个靠速度抢的名额。 霍灵点了点头:“好,我没什么问题了,你我交易完成,自此不见吧。” 肖羽一愣:“姑娘不想跟我在博古城中结伴而行吗?” “我没说要进去吧?” 霍灵莞尔一笑:“比起宝物,我更喜欢凑热闹,聚宝阁如今俨然成为了白玉京的顶流,我打算将信物放到聚宝阁中拍卖,令此事举世皆知。” 肖羽:“……姑娘真是有魄力。” …… 霍灵确实委托了聚宝阁拍卖两仪殿的信物。 因为温良送了她一枚。 不仅送了她,还送了夜狩,甚至是林芜。 “林芜的事情真成了?” 霍灵有些意外。 林芜早年为了保护师弟师妹灵根受损,病痛缠身,她师尊瞬华仙尊因此有了心魔,收了个小徒弟想给她换灵根。 之后闹了一场,当事人把灵根给了血衣城少主夜狩,林芜叛逃天剑门前往血衣城,伺机使用血池来入魔道重修。 照理说,血衣城的血池只有城主和少城主才能使用,血衣城的城主是魔道巨擎,林芜该无法成事才对。 温良给她倒了一杯加了奶糖的茶,笑着说:“你不是知道石歧(给霍灵当过护卫)的孙子送林芜去血衣城了么?那小子虽然是个痴心人,却不算蠢货,给人全须全尾地送到血衣城还不算,竟给她找了个了不得的身份。” 夜狩他爹,也就是血衣城城主是白手起家。 这么大一个势力,自然不是全靠他大乘期的实力便能说建就建,还有数位元老。 那都是城主过命的兄弟。 其中一位元老当年打地盘的时候受了重伤,险些死了,城主花大价钱请冷观救活了那人,但也无法再突破境界。 这么些年一直荣养着。 林芜便冒认了那一位的血脉。 那位早年快意恩仇,有过不少风流债,也不怎么管后人的死活,养老的时日久了,反倒心软,对小辈很好。 也想跟城主府结个姻亲,时常带着林芜进出城主府。 夜狩的修行耽误了许多年,自打回血衣城便勤加修炼,几乎日日都要进血池。 竟真叫林芜抓住了机会。 不过他提前知道林芜要来,早有防备,直接打开机关将万蛊血放进了血池。 万蛊血是用大量蛊虫炼制的“血”,是他魔功第六重要用到的素材,含有剧毒。 他自己都难以忍受那种疼痛,没有练过魔功的人若是碰了,便会如万蛊噬心,恨不得挠破全身的皮肤。 “她也是个狠人,直接跳进去了。” 夜狩一边阻止温良给自己的杯子里放奶糖,一边说。 许久不见,他高壮了许多,性子没多大变化。 算是从冷面美少年变成了冷面美青年。 温良笑了笑:“你这就是没上心,万蛊噬心对常人来说自然疼痛难忍,对她来说却不是最痛的,她又久浸药石,吃过数不清的天材地宝,蛊毒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她,反倒叫她塑了个好根骨。” 他说完,又跟霍灵蛐蛐夜狩:“某人不仅给人家添药,还不知道通知家长,直接在池子里跟人打起来了,还没打赢。” 夜狩哼了声,没反驳。 他接受传承后,很快便进阶到了化神,林芜入魔后也勉强恢复到化神境界,血池又是他的优势场地,他觉得摇人很丢脸,就直接跟人打。 结果没打过,还被打昏了过去。 林芜借血池将身体炼成适宜修炼魔道功法的根骨,神色如常地回到城主府里头,又光明正大地出去了。 正巧石歧乔装进血衣城,要带孙子离开。 他那孙子非要带上林芜他也没法,只好带人一起跑。 事情顺利非常,都没用上霍灵给石歧的保命锦囊。 霍灵一听,战术性喝茶:“那不关我的事。” “没怪你。”夜狩说,他倒是很看得开,“是我技不如人,但我不会一直不如她,这次就是个好机会。” 林芜即便入了魔,也不会干烧杀抢掠之类的事情,她又被正魔两道通缉,生存得艰难,便不会错过博古城问世这个机会。 温良:“快谢谢我给你这个机会。” 夜狩:“……你不就是想看热闹,还想逼叶氏接受博古城问世。” 温良:嘻嘻。 “看来你除了修为,脑子也长进不少。” 温良欣慰道,又在夜狩暴起打他之前及时地提到拥有两仪殿信物的其他人。 除去肖羽给霍灵的那一枚信物,剩余的七枚有五枚被百闻楼得到,温良自留一枚,送出去四枚,另外两枚的下落他也知道。 所以他直接给出一份名单来。 他们三个,林芜,白尘安,蓬莱岛的鹿央,合欢宗的花朝月。 除了林芜和温良,每一个人家里或是宗门里都有大乘期坐镇,还涉及正魔两道。 这个配置下,叶氏族地即便底蕴比白玉京叶家更深,即便有再多的术士,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霍灵听温良科普完这些人的身份,又悟了。 她:“所以最后一枚信物,不出意外会被叶琰歌不计代价地拍下来。” 温良面带赞许:“你的脑子也变得更好使了。” 百闻楼将博古城的消息一放出来,叶家果然坐不住了。 叶琰歌私底下找到了霍灵。 说是找了人抬价,届时将用叶家的灵石矿脉来买下那枚信物,希望霍灵事后将那几条矿脉再卖给她个人。 霍灵的好处是叶琰歌和肖羽在博古城的全部所得。 博古城可是有上古仙器的,而天命之人在这类奇遇上有着绝对的优势。 霍灵对仙器没什么想法,但是很欣赏叶琰歌的歹毒,答应了这件事。 事情非常顺利,拿 到了信物的八个人没有多等,直接前往了叶氏族地所在的方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完结&番外 第71章 怪异的博古城 来接待“不速之客”的,依旧是霍灵有过几面之缘的叶朝庭。 从面上看,他丝毫没有叶氏底子要被人掀翻的怒意和恐慌,依旧儒雅随和,对叶琰歌的态度也非常亲近慈爱。 叶朝庭从蓬莱的人问候起,看样子是打算挨个试探一遍。 只是刚问完鹿央,就见温良冲上去拍了拍叶朝庭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这么多年不见,贤侄也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 叶朝庭:? “您是……” “你忘了,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那时我师尊说你是‘盈余之水’,我跟他意见不同,他追着我打了十里路。” 叶朝庭的亲和面具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过了几息,他才恢复过来,怅然道:“忘不了,因为令师当初只批了这一句话,未有解文,你们当时就这样离了我家,几百年了,我还是不懂你们的意思。” 众所周知,叶氏养了大批的术士。 为了避免这些世代相传的术士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说假话,叶氏偶尔会找外界的术士来为子弟批命,与他们的话做对照。 族中给叶朝庭的批语,是“一族门庭”。 意思是会成为家族的门面,有支撑家族的才能。 这使得他一出生就预定了氏族长老的席位。 利益相关,就有人去外头请了一位自称“天机老人”的术士来为他批命。 那天机老人身旁跟着一个少年,就如同面前的少年这般大,两人自述没有师门,云游四方,隐于市井,又说中了族中几位长辈的命格,便被引为高人。 但高人就说了四个字,身侧的少年就大声说:“他哪里是水相,分明是火象!” 而后天机老人追着少年就跑了。 再没回来。 虽然后来族中的术士补充说“盈余之水的意思是,他成长的过程中,叶氏一族将进入空前的鼎盛时期”,但那四个字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导致他做了不少脏活累活,在长老中的席位也不高。 叶朝庭看着温良,笑容没太多温度:“多年过去,您还是少年模样。” “是这样的,我到死也是少年。” 温良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冷意,笑嘻嘻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将他的试探全都挡了回去,对当年批命一事更是只字未提。 趁着他们言语交锋,霍灵观察起了其余几个有两仪殿信物的人。 白家的白尘安正在跟蓬莱的鹿央闲聊。 他看起来也没有被白玉京和白家的变故影响,锦衣广袖,眉目清朗,比身侧那拢纱缀珠的少年看起来更像是蓬莱仙人。 霍灵想起三师兄跟自己提过,这位曾经去蓬莱游学数年,参加过许多大能法会。 能认识蓬莱这一代的杰出青年也不奇怪。 鹿央是八人里实际年纪最小的,才十四岁,看起来也颇为天真活泼。 不过已经有元婴修为,家族绝学都已小成,即便在蓬莱那种修仙狂魔的地界,也是不世出的天才。 所以师门在得到两仪殿信物的时候,就交给他,让他过来历练一番。 合欢宗的花朝月芳龄十八,生得面若桃花,眼含秋水,却穿着一身无花纹的黑衣,领口比叶琰歌这个大家闺秀还高。 她身后背着一把散发着森寒剑意的长剑,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苦修的剑客。 霍灵不知道合欢宗是什么意思,所以也并没有觉得对方奇怪,看了几眼后就看向角落里的最后一个人。 对方全身笼罩在黑袍当中,露出的一点下巴很白。 白得不像活人。 稍有动作便有浓重的血煞之气从袍中泄露。 旁人也以为她是修了什么会导致肉身腐烂的魔功,并未在意她不露面目的事情。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是天剑门叛徒,林芜。 站在霍灵边上的夜狩也看了林芜好几眼,捏紧了手中的剑,冷哼一声:“能安然无恙地拿着信物到这里,她也算是有些本事。” 霍灵看了他一眼,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一只小蝴蝶,并小声说:“我给她做个标记,你进去之后可以跟着蝴蝶找到她。” 博古城是藏宝之城,到处都是上古禁制,即便是金丹修士也无法施展神通,高阶修士更是被压制的厉害。 类似于标记的手段估计也在禁止名单里。 但压制魔法的可能性不高。 夜狩把蝴蝶往袖子里一揣,也没说谢谢,只道:“里面的那些所谓宝贝,我是没什么兴趣的,你若是有喜欢的,我帮你带出来。” 像这种藏宝的地方,越贪越容易死,所以寻宝的人一般都不会拿太多东西。 霍灵觉得那些宝贝对她有用的可能性不大,但他都这么说了,便说:“那你看什么漂亮,给我捎一件玩吧。” 夜狩点头:“嗯。” 那边。 温良扯完皮,很不要脸地催促对方开放相关地区,让他们八个人去把博古城的通道激活。 夜狩和合欢宗少主这两个魔门人士也出言催促,要求他给出具体时间。 叶朝庭:“都已备好,几位若是无意在寒舍修整,这便能前往。” 他们当然没有兴趣参加叶氏的鸿门宴,皆表示要立刻前往。 霍灵也跟小伙伴分开,独自前往了“离”位。 阵眼所在之处,异火无薪而燃。 周围驻守的人谨慎地保持着百余米的距离,唯有几名年轻的男女踏火而行,面带傲然地站在阵眼四周。 这些是经过叶氏许可出现在这里的人。 博古城开启已成定局,叶氏只能想办法从中获利,所以提出了“剩余的进入名额要交给他们决定”的条件。 七十二个名额,叶氏子弟拿十六个,剩余都拿去做了交易。 能够拿到这些名额的也都是些天之骄子,此刻皆轻蔑又警惕地看着霍灵。 霍灵并不在意他们。 她借着跳跃的火光,转瞬出现在阵眼之上,手里抱着魔法闹钟,等铃声一响就将手里的信物放进阵眼的凹槽当中。 一阵强劲的光芒后,一道魔法大门出现在她的眼前。 霍灵:? 什么大门? 她揉了揉眼睛,又看向那如同星空一般的深蓝色通道,心里疯狂询问系统。 她的魔法系统已经很久没有跟她搭话了。 大多数时候,它都像一个猫头鹰挂件,偶尔充当拥有图书查询功能的魔法工具。 面对小主人的问询,它也只是说:“那确实是魔法大门,但是门内有什么,你需要自己去看看。” 霍灵也沉默了会儿。 在年幼的时候,系统就已经存在了,只是不是以猫头鹰的形态。 她的祖母叶琳是一位神秘,优雅,开明又浪漫的女士,因此并不擅长照顾小孩,只擅长逗她,为了保证她不被玩死,才有了系统。 它能够指挥家里的所有魔法器具,会唱歌,会讲故事,充当着她的玩伴和保姆。 合格又亲切。 “但它只是AI。” 叶琳女士曾经强调过。 “基于广受好评的母亲数据,拥有拟态的思维和感情模块,比伪人更像人类,但永远只会输出正确的结果,而它的正确有时候不是人的正确。” 年幼的霍灵尚不能理解那些话,但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不停地与系统产生分歧。 对于那些忠告,她像个昏君一样充耳不闻。 系统发现了这点,逐渐无声,从养育者变成了辅助者。 霍灵对此有些惆怅,但并未改变想法。 她将猫头鹰抱在怀里,迈步走进那扇很想魔法大门的通道。 结果并没有穿过魔法通道的扭曲和落空感。 更像是传送阵带来的混沌感,头脑一昏,就来到了新的天地。 血月,城堡,花园迷宫…… 她这是回家了? 第72章 神灯 没回家。 但宾至如归。 霍灵打了个响指,身上的留仙裙就变成了草莓兔子连衣裙。 外面套着红色带兜帽斗篷,系统变成的猫头鹰也解除了隐身魔法,久违地活泼起来,围绕她飞来飞去。 顿时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当中。 “你也许要需要金色的卷发和宝石一样的蓝眼睛。” 系统如此建议道。 它的小主人对此非常认可,并使用变形术伪装了外貌。 还很心机地变小了几岁。 现在的她 看起来就像是活过来的洋娃娃,是秘境里的土著。 “我有一个好点子。” 她说,并在系统开口前把它变成了兔子。 某花园入口。 夜狩驻足不前,仰头看了眼毫无变化的血月。 他已经找了林芜很长一段时间。 按照自己的估计,至少有两个时辰。 以他如今的修为,两个时辰都足以将这个秘境环绕一圈了。 可他不仅没有找到林芜,也没有感知到任何一个活人。 他怀疑其他人都进了眼前的花园迷宫,而那些爬满红色月季的花墙,能够干扰他的感知。 夜狩又观察了一番那些鲜艳的月季,顿时生出强烈的眩晕感。 他扶着门口写着“花园迷宫”的门牌,干呕了半天才缓过来。 随即脸色阴沉地离开原地,穿过密林,又来到了另一个花园入口。 “看来是必须进去了。” 自言自语完,夜狩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一步踏入,眼前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他到达了花园的腹部,面前是喷泉雕塑,四周都是花墙的入口。 雕塑是一尊跟迷宫格格不入的神女像。 雕像极为逼人,神女仪态端庄,面覆轻纱,眉眼弯弯,仿佛十分愉悦。 夜狩心里觉得古怪,低下头,在雕像的底座上看到了一张公告。 白底血字地写着一些话。 “欢迎来到博古城,在此地寻宝,请仔细阅读以下注意事项: “一、宝物只在花园里,其他地方不存在宝物。 二、获取宝物需要通过考验。 三、花园内存在守卫,‘筒’守卫不会离开岗位,‘条’守卫以三为行动单位,‘红中’‘白板’‘发财’不是守卫。 四、守卫只会说真话,‘红中’喜欢说假话,‘白板’不会说话,‘发财’能够指引宝物方向。 五、城堡是背景板,无需在意,不要靠近。 六、博古城只存在红色月亮,不要说祂的坏话。如果月亮变成其他颜色,请立刻躲到月光无法照射的地方。 七、如果你进入了城堡,请立刻忘记前面六条。” 夜狩读完,一股鲜血从神女像的裙摆底下渗出来,将整张纸污染,一股凉气从他脚底窜起,让他忍不住后退半步。 “真邪门……这上古大能,莫不是个魔修?”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并不感到开心。 魔修的心思大都难懂,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们肯定没有留宝与后人的慷慨。 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们。 思索间,从神像上流出的鲜血开始朝四周扩散,很快蔓延到了他的跟前。 这血不知由什么构成,让他这个以血液辅助修炼的魔修都感到恐惧。 强烈的危机感驱使着夜狩逃离此地。 他眼睛一闭,随便选了个方向,走进迷宫当中。 走了大约三百步,他遇到了进入博古城以来的第一个人。 戴着红色兜帽的小女孩提着篮子,篮子里有几朵蘑菇和一只趴着的兔子。 女孩的长相迥异于中原人,但让他莫名眼熟。 “勇敢的少年哟,你来得正好。”女孩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着,“我有一个关于宝物的秘密告诉你。” 夜狩警惕地后退一步,冷漠道:“不必。” 他对这里的宝物不感兴趣。 女孩沉默了一阵说:“那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他依旧摇头。 注意事项他没完全读懂,但记得很清楚。 “红中”喜欢说谎。 而面前的女孩穿得很红,说不定就是这个“红中”。 女孩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阴险地说:“你如果不答应,我保证你在迷宫里一个人也见不到,还要被守卫追。” 夜狩:“……你要我干什么?” 女孩由阴转晴,说:“你再往前走,就会看到一扇门,打开那扇门后走下十二个台阶,就能见到另一座花园,穿过花园进入屋子,你能看到桌上摆着一盏灯,将灯拿出来给我。” “在回程的路上,你可以在那片花园中任选一件物品作为报酬。” 这段话听起来,符合了注意事项里的第一条和第二条。 女孩的委托可以视作考验,花园里的物品则可以看做宝物。 夜狩:“我不要宝物,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女孩笑眯眯地摇头,又说:“只要你继续找宝物,总会遇到想见的人。” 他觉得有道理。 遂不再多问,直接绕过女孩往前走。 在他离开之后,女孩将兜帽往身前拽了拽,遮住眼中的狡黠,但没有遮住因笑容而露出的尖牙。 好在这里没有其他人。 她整理了表情,使用兜帽的隐形功能,鬼鬼祟祟地跟在夜狩的身后。 夜狩按照说法来到一扇大门面前。 但是大门紧闭,没有锁可以撬,剑也劈不开。 跟在他后面的人看着他在门口焦虑地走来走去,几次想走又回来,笑得直啃兔子脑袋,差点儿就暴露了。 为了避免夜狩真的跑掉,她清了清嗓子,用魔法变化过的声音说:“请说开启咒语。” 夜狩:“……” “两仪四象八卦十六宫。” 他开始尝试。 “咒语错误,请重新再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他继续尝试。 “咒语错误,请重新再来。” “你在耍我吧?” 他放弃尝试,并想骂人。 “咒语正确。”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夜狩:“……” 很想杀人,但无人给他杀。 郁闷地穿过石门,夜狩仍谨慎地数着台阶,到第十二台阶时,他停住了脚步。 大约过了五息,第十三阶台阶及后面的台阶变成了一条发光的小路。 沿着路走了一会儿,面前陡然大亮。 各类宝物的宝光一并迸发,险些闪瞎了他的眼睛。 他低声骂了句脏话,用袖子挡着光,一眼也不看那些宝物,继续往前走,直到进入道路尽头的屋子。 屋子内的布置简陋而陈旧。 桌上放着一盏提灯和一对燧石。 夜狩拿起提灯便径直离开,谁知道手中的提灯竟自发地点亮。 蓝色的烟雾汇成了女人的上半身体。 女人容貌极美,生有尖耳,长发和腰部以下的部分仍是蓝烟,让她有种梦幻般的美丽。 “我是灯神……” 她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他冷笑着打断:“什么时候,你们鲛人也敢自称为神了?” 夜狩猜到了对方的跟脚。 鲛人一族已经灭绝,但古籍中仍有对他们的描述和记载。 其中就有一条,说鲛人血肉制成的蜡烛,可以燃烧千年万年而不熄灭。 看来是真的。 “我也不算鲛人。”女人笑着化作烟雾绕他一圈,又化作了人形,“我自烛火中诞生了意识,受神女点化才脱离了蒙昧,你可以将我当做博古城的器灵。” “器灵?” “对,博古城被神女炼化,你可以当做仙界法器,而我就是器灵。” 夜狩也听说了博古城有仙器的传闻,没想到它本身就是一件仙器。这种做法……跟冷观仙尊很像啊。 “在博古城范围内,我近乎神明,所以我自称为灯神也没错。” 美貌的灯神贴近他,言语诱惑:“只要你带走我,我就可以实现你三个愿望。” 他不为所动,提着灯转身往外走。 路过金光闪闪的一堆宝物,他犹豫片刻 ,还记得给人带礼物的事情,伸手扒拉了会儿,拿走了一朵花。 跟外面花墙上的月季很像,但颜色透明,摸上去也像是石质的。 “这里所有的宝物都比不上我。”灯神的目光在花朵上一顿,仍纠缠着他,“你就带我走吧,如果我落到那个人手里,她不会放过我的。” 夜狩不语,只是往前走。 很快就回到了进来的那扇门前,他一脚迈出去。 见到了让他进来的人。 他脚步不停地来到对方身前,将手里的灯和水晶花都塞进了对方手里。 女孩:“我只要灯就可以了。” 他冷笑:“你不会以为我没认出来你吧?” 在去找灯的路上,他就想到自己为什么觉得她眼熟了。 某人在天剑门假扮魔道妖女,蛊惑林芜的时候,就是类似的长相。 霍灵:“哎呀。” 明明完全不一样。 难道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他们世界的人也都是一张脸吗?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决定再换一次装,然后去骗别人。 第73章 扮演NPC 霍灵是听着各种童话故事长大的。 作为不老魔女的孙女,她体验过各种魔法环境,每逢节日还能收获各种“惊喜”。 这里不要太眼熟。 即便细微的构造和设定跟她了解的不同,但核心没变。 所以她第一时间去找了许愿神灯并成功拿下它。 第一个愿望是获得这里的管理身份。 神灯发给了她三张身份卡。 分别是红中,白板,和发财,她刚才使用了“发财”的权限,为夜狩指引了宝物的方向。 接下来她准备用一下“红中”的权限,对别人发出提问。 如果回答正确她就能发奖励,错误则可以惩罚对方。 “诚实又勤劳的人啊,请问你掉的是这把太上无情剑,还是这把两仪落池剑?” 林芜看着眼前的白胡子老爷爷,以及对方左右手拿着的宝剑,一时无语。 这两把宝剑品质非凡,对正缺一把趁手武器的她来说,极具诱惑力。 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回答哪把剑是自己的,就能得到它。 诡异的神女像和那些所谓的注意事项都让她感受到此地主人的恶意,她不信这里的东西会这么好拿。 没有经历过“诚实考验”的林芜并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回答。 但她还记得注意事项里提到,“红中”喜欢说话。 既然有人喜欢说谎,对他们这些外界来的人而言,里面的所有人就都不可信。 所以林芜不准备回答对方的问题。 她直接转身离开。 “你不要自己的剑了吗?” 她没有回头。 然后真的丢了剑。 等她意识到这点找回去时,白胡子老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霍灵坐在花园的某个宝箱上面,身前是“一筒”“二筒”和“三筒”三名守卫。 她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剑。 林芜离开天剑门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带。 她现在的剑,是一把属于魔修的剑。 样式古朴,其上血煞之气萦绕,剑刃有残缺,是上了年头的东西,估计是从哪里夺来的,勉强合了她的功法,能凑活用。 霍灵拿这把剑做了溯回记忆的占卜,看到了一些近期的片段。 林芜成为魔修后,没有她想象中那样艰难。 即便有天剑门的通缉,也没什么魔修会故意抓她,因为被通缉的魔修实在是太多了,各个奖励丰厚。 她先是在魔域外围的一个小宗门中当了供奉长老,借此打探魔修这边的消息。 接着联系了一些在灰色地带做生意的正道修士,帮助对方除去魔修立功,或是帮助对方建立交易的通道,以此在短时间内结成联盟。 然后,她便开始联系自己某些旧友,在这些人的担保下,重拾旧日情谊。 林芜确实是极有个人魅力的人,即便其中一些人认为正魔不两立,不愿再与她有牵扯,也没人透露她的事情。 她就这么成功地补好了自己的身体,继续修炼。 平日里也不像大部分魔修那样修炼邪功,残杀无辜,动手杀人也是杀的魔修。 但霍灵依然觉得不对。 她想了很久,才明白了过来:林芜只是没有亲自动手而已。 林芜在魔修宗门里,无视自己下属可能犯下的罪过,与盟友相交时,默认了对其他人利益的伤害,她杀过的很多魔修,也跟她没什么仇怨。 像是还没有接受现在的自己一样,坚守着没有意义的“底线”。 霍灵又想了想。 竟然理解了林芜。 当过明月的人,接受“自己必须被捧在手心,一碰即碎”需要很久,接受“自己已经走上歧途,再不能回到过去”也需要很久。 但林芜从不愿意停下来。 她可能觉得自己像一棵坚韧的野草,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绝境也不会放弃生长,却没有深思过自己是否带毒,有没有烂掉。 虚伪又很真实的人类。 很多魔女喜欢跟这样的人玩儿,看着他们风光无限,看着他们烂到最后一分,然后她们就会背负“引人堕落”的骂名。 霍灵没有这样的爱好。 所以她只是感叹了下“还真挺有本事的”,接着打算去耍下一个人。 没等她离开这里,就出现了第一个寻找到宝箱的人。 还是个熟人。 被她救过一命的白尘安。 霍灵下意识地要按自己的兜帽。 接着发现她现在是用了变形术之后的样子。 现在使用的是“白板”的身份。 仙女教母。 不能说话版。 她觉得很有意思,这里的主人让喜欢说谎的“红中”负责向人提问,让能够监守自盗的“发财”指引宝藏方向,也让不能说话的“白板”为人赋予某些权限。 “您好。” 白尘安面对身形仅有正常女子五分之一大小的不知名人形生物,仍旧保持着礼貌。 他说明来意:“我想挑战一下守卫。” 霍灵:? 怎么这小伙子眼里全是守卫,没有一点注意力分给大宝箱? 不会真有人进来就是为了历练吧? 她沉默地挥动精灵翅膀飞起来,提起裙摆向他行礼,然后坐在花墙上看他挑战守卫。 守卫是四四方方的形状,身体上画着一到三个圆形来代表它们的身份。 四肢是不知名材质的黑色条状物,“一筒”拿着长矛,“二筒”拿着弓箭,“三筒”拿着盾牌。 别看长得抽象,其实是非常精密的傀儡。 它们的实力会根据交手之人调整,固定高对方一个小境界。 坚不可摧,力大无穷,行动灵活,还会互相配合。 白尘安袖中飞出五枚阵旗,分别扎在不同的地方,阵旗上灵气散开,勾勒出复杂联通的阵纹。 阵法中生出青色的藤蔓,攀上迷宫的花墙,与花藤缠绕。 眨眼间,藤蔓上开出了一模一样的玫瑰。 白尘安的气息藏于阵法之中,三个守卫竟一时没锁定他。 接着,他又布一阵。 这一阵法不以阵旗为阵眼,而以灵物为阵眼,那些灵物霍灵看着非常眼熟。 是博古城的宝物。 他已经挑战过其他的守卫或是关卡,并且很可能不止一次挑战,不然不会有这样的熟练度。 这些灵物的气息没有引起守卫的警惕。 就这样,白尘安的第二个阵法也完成布局。 宝物本身的作用没有显现,却成功地迷惑了守卫。 它们分辨不清自己要守卫谁,步伐迟疑起来, 第一个阵法是隐匿,第二个阵法是迷惑。 霍灵猜第三个阵会是杀阵。 她对外说自己是阵修,本身也确实跟着冷观学了很多。 冷观的阵法自成一派,对一般流派的阵法也研究透彻,给她讲过许多轻松破阵的小诀窍。 白尘安的阵法她自然能破。 但那是因为他的阵法只针对了这里的守卫。 能够针对敌人的特性,临时布置出如此巧妙 又环环相扣阵法,即便是她的老师来了,也要夸奖两句。 正如霍灵预料的那样,白尘安的第三个阵法是杀阵。 第三个阵法布置在他的身前,仅一丈方圆,自阵中走出了三个傀儡。 它们分别长成了一筒,二筒和三筒的样子。 连气息都没有区别。 这一阵法接通了前两个阵法,傀儡的材料又是另外的守卫,使得它们的拟态天衣无缝。 场地不分,主从难辨,然后敌我不分。 它们的配合本该完美无缺,此刻却因为不知道要配合谁而变得僵硬。 于是失去了原本的优势,各自为战,甚至是自相残杀。 还是不够智能。 如果是系统,现在就要开始跟它们对暗号了。 隐身在她身边的猫头鹰骄傲地拍打了一下翅膀。 战斗很快见了胜负。 这里原本的三个守卫变成了一堆木头零件。 霍灵飞到白尘安面前,拿仙女棒指了指宝箱,示意他去开。 然后等白尘安走过去开宝箱的时候,加了个爆闪的金光,在他闭上眼的时候趁机拿走里面的奖励,放了把钥匙进去。 白尘安看了眼钥匙,又看了看她,问:“这是城堡的钥匙?” 她点点头。 “城堡里有更强的挑战吗?” 霍灵顿了顿,又点点头。 白尘安笑得温文尔雅:“多谢。” 她很是震撼。 之前听温良说白尘安“恨海情天里走过,一心只有大道”,她还不信。 现在一看对方这什么也不探索,不管危不危险,眼里都只有挑战的架势,她是不得不信了。 好大的反差。 但她很欣赏这种纯粹的人。 正如她欣赏夜狩纯粹的爱恨,欣赏温良纯粹的爱乐子。 虽然最近开始理解一些复杂的人和事,但不妨碍她想跟纯粹的人交朋友。 所以霍灵准备再给对方一点方便。 她绕着白尘安飞了一圈,挥动手中的仙女棒。 金色的粉尘从仙女棒上洒落,白尘安本就一尘未染的衣服更加干净整洁,还多了一层光辉。 城堡晚上有宴会,获得祝福的人将得到贵宾待遇。 即便挑战失败,他也不会被打死。 第74章 茶话会 接下来,霍灵又扮成各种童话角色,去接近了其他人。 她将肖羽和叶琰歌关进了“只能说假话”的房间,然后向他们提出了一百个问题。 没有一个人触发了房间的惩罚。 两个人却好像是交心了一般,眼看着感情越发地好了起来。 非常有乐子。 蓬莱的鹿央在外面看着还是少年英杰的正经模样,一进了秘境就像是小鹿进了丛林,撒丫子就开跑。 他在迷宫里绕来绕去,遇到感兴趣的地方就停下来。 会认认真真地寻找线索,也会认真地跟守卫或是扮作NPC的器灵沟通。 被骗了也不生气,直接拔剑打一架。 玩得非常开心。 霍灵觉得他会是博古城主人最喜欢的那类客人。 她也很喜欢,接连陪他玩了两个游戏。 然后被发现是活人,塞给他一张城堡的请柬就狼狈跑走了。 因为在鹿央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霍灵想去找花朝月的时候,这姐妹已经一人一剑,孤身闯进了城堡里。 她在心里为对方默哀了几秒,就转头去找别人。 温良没找到。 碰到了当时在开启博古城时,隐隐对她产生敌意的一群人。 理论上,这些人即便不是金字塔尖上的少年天才,也该是世家或是大派里拔尖的一批。 但他们却很狼狈。 三步一踩坑,还被混入他们当中的老油条耍得团团转。 有仙器吊在前面,混进来的少年脸老头,自然不可能只有温良。 他们在这里发挥不了太大实力,但无论是身体强度还是阅历见识,都给他们带来极大的优势。 她遇到门口那一群人的时候,他们正齐刷刷地被栽在地里。 女巫“桀桀桀”地笑着,说要拿他们种出最新鲜的玫瑰,送进城堡里面。 说完,就往他们头顶上浇了一勺成分未知的恶臭液体。 唯一没有被埋进去的幸运儿,或者说叛徒,拿了个小板凳坐在背风的地方,冲着这群人笑:“被师长夸着长大,就真都以为自己聪明伶俐,碰上有别常理的事情,就一个比一个蠢。” “也难怪你们家里要花大价钱把你们送进来,也就是这里杀不了人,才叫你们不至于被别人玩死。” 被他嘲讽的一群少年少女愤怒至极,张嘴要骂他,肥料滑入他们嘴中,纷纷干呕了起来。 坐在板凳上的人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霍灵悄悄靠近了他。 他警惕地回头。 她遗憾地停住脚步,面露笑容:“请回答以下问题:你更推崇集体主义,还是个人英雄主义?” 此人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没有说话,怕语气词都会被当成回复。 霍灵顶着白胡子老爷爷的外表,表情更加遗憾。 “你不回答的话,请让一让,我要问下一个人了。” 对方不可能愿意她破坏眼下的局面。 即便是杀了他们中的谁,也会让女巫迁怒他。 所以他很快就说:“集体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是什么意思?” 霍灵:“字面意思。” 他思索了会儿,说:“个人英雄主义有其道理,因为人有分别,对强者而言庸碌之人只适合打下手,处理些杂事,强行带着只会成为拖累。” 他给出了充分的理由。 霍灵:“请你将他们救出来以表现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 他立刻改了口:“但人以群聚,心有大义,在面对外敌时,应该结成集体,以保证最大利益。” 霍灵点了点头。 把他也栽进了地里。 他:“……” 合着无论选哪个,他都没有好果子吃呗? 其他人见状,都期待地看着霍灵,希望她能够将他们解放出来。 然而霍灵只是坐在小板凳上,和蔼地看着他们,就像是老爷爷在看地里茁壮成长的大白菜。 于是他们明白,敌人的敌人在拥有把控全局的能力时,并不会成为自己的朋友。 一群人面露绝望,紧紧地闭上眼睛,不愿意面对现实。 没有发现那些浇在他们头上的,其实不只是肥料,里面还有种子。 这些种子有些在他们身上生根发芽,有些落到土里生长。 数个呼吸间就长成了一堵四米高的花墙。 九个人被镶嵌在其中,玫瑰花堵住他们嘴里的交换,带刺的花藤把他们凹成了各种造型,看起来像是邪恶祭祀里的浮雕壁画。 方才离开的女巫边打哈欠边走过来。 女巫围着花墙走了一圈,笑着说:“这样完整了。” 她看到板凳上坐着的霍灵,笑得更真诚了几分:“您怎么还在这里,茶话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去晚了可赶不上热点心。” 霍灵不知道她是在说自己,还是身上的灯神。 但她很自然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问:“这花墙是要运进去当装饰吗?” “是呀,茶话会总要些有趣的装饰才好。” 女巫将镶嵌了九个人的花墙放到鹿车上,热心地邀请霍灵坐她的车一起去城堡。 鹿车离开女巫管理的这一片花园,在花园迷宫里穿梭,偶尔遇到正在与守卫或是NPC纠缠的外来者,便热情地邀请对方去城堡参加茶话会。 有些人还记得神女像下面的提示,婉拒了她的邀请。 但更多的人想要探索城堡,答应了下来。 然后他们就被套上绳子,拴在鹿车的后面,狼狈地跟着鹿车跑。 整个花园像是无尽的迷宫,鹿车穿过了一个又一个传送阵,眼前的场景不停地扭曲变化,让除了霍灵之外的所有人都头晕恶心得不行。 好消息是之前看着像远景贴画的城堡越来越近,渐渐在 他们面前显露了真正外表。 通体漆黑,像一根根尖锥粘在一起组成的破旧建筑。 唯有中心阁楼上的水晶时钟称得上精致。 金色的秒针一格格转动,分针和时针逐渐靠近四点的整点。 女巫在大门口停下,用惊人的臂力将所有人带着鹿车一起推了进去,然后关上巨大的闸门,哼着歌离开了。 一群人站在门前,一时没有人愿意带头进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头顶的红月越来越大,像是某种巨兽在逐渐靠近,欲将他们全部吞噬。 无法名状的恐惧将众人包裹,滴滴答答的时钟更是加重了他们心中的焦虑。 很快,就有人扛不住压力,推开门进入客厅。 点心与茶水的香气飘了出来,瞬间缓和了他们紧绷的神经。 霍灵混在人群当中,悄无声息地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大厅里有一张长长的桌子。 桌上碗碟像活了过来,叮叮当当,你追我赶,热闹地准备着茶话会的点心和茶水。 桌边除了主位之外,还有十二张椅子。 此刻都空置着。 这对修仙界的人来说非常诡异,一时又没有人动了。 各自捏着兵器,四处打量着。 很快就有人发出惊呼。 “花朝月!她怎么穿成了这样?” “果然是合欢宗的,不知羞耻!” “……” 身穿女仆装的花朝月冷若冰霜地推着一堵花墙走进来,关上门,对他们的目光与言语视若无物,绕过他们将花墙摆到主位的后面。 然后不发一言地站在一旁。 霍灵眼珠子一转,灵机一动,问花朝月说:“这十二个座位,是为客人准备的吗?” 花朝月抿唇,似乎是不想说话。 但她的嘴自己吐出了一句话:“是的,客人请入座。” 霍灵转头对其他人说:“看来客人只有十二位。” 说完,作势要拉开椅子入座。 众人面色一变,顿时冲向了长桌,路上碰到人拦截偷跑,便大打出手。 然后站在一旁的花朝月动了。 她冲进了混乱的人群。 把所有动手的人都捆了起来,而后将他们砌进了花墙里。 原本就姿势奇怪的几人被挤得姿态更加扭曲。 客厅又安静下来。 “看来,这里不能动武。” 有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霍灵,似乎是在说她在拿别人做实验。 霍灵面带歉意:“那我也替大家做了个尝试吧。” 众人的眼睛越瞪越大,她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了上去。 无事发生。 温良戳了戳夜狩,示意他去支持一下小伙伴。 夜狩回头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坐到了霍灵左侧的第一个位置。 也无事发生。 眨眼间,所有座位都坐满了。 四点钟的钟声响起,被关闭的门再次打开。 一位身穿红衣的女人踏着银白的月光走进来,她身姿窈窕,面容倾城,仿若神仙妃子。 不,她就跟花园里的神女像长得一模一样! 众人心中一沉。 更令他们心惊的是,外面的月亮已经从红色变成了银色! 一些站在门口,准备突破出去的人瞬间就跳开了。 因为注意事项的第六条写着“如果月亮变成其他颜色,请立刻躲到月光无法照射的地方”。 不对。 第七条是“如果你进入了城堡,请立刻忘记前面六条”。 有的人面皮拧在一起,脑子也打结了。 女人很满意他们的状态,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来。 接着,笑容从她脸上消失。 “这位小姐,你为什么坐在我的位置上,还喝着我的茶?” 霍灵无辜地看着她:“不可以吗?” “当然……” 女人的话顿住。 一张美艳的脸忽然贴到霍灵眼前。 似虚似实的手,像风一样拂过少女的脸颊。 “当然可以。宝宝你很像一块黑森林蛋糕,完全可以原谅。”女人再次笑了起来,“你就坐我怀里吧~” 座椅宽大,女人个子高挑,抱着还是少女的霍灵就像是抱着一个小孩。 刚才还战战兢兢地给霍灵倒奶茶的灯神松了口气,很有眼力见地端了一块黑森林蛋糕放到两人面前。 “谢谢。” 女人礼貌地道谢,看了看十二把椅子上坐着的人,又看向其他人:“很遗憾,有些客人没有位置。” 他们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坐在椅子上的人表情轻快了许多,有人还微笑起来。 看来他们选对了。 “那就麻烦你们暂时坐在观众席上吧。” 一声响指过后,这些没有坐到桌边的人出现在长条板凳上,一条黑色的缎带横在他们面前,将他们与桌子这边的空间隔开。 四周烛火熄灭,只有桌子上方的吊灯还在散发光亮,桌上的每个人面前都摆了红茶和点心。 “那么,茶话会正式开始。” 女人端起自己的茶杯,笑意加深:“今天茶话会的主题是忏悔,每个人都需要说出自己的罪过。” 桌上的十二位客人:!!! 观众席上的几人:耶? “如果我们不愿意说呢?”有人试探道。 “那我也略懂几分拳脚。” 他们:“……” “不愿意说出来,就是不愿意面对,没有悔过之心。”女人微笑,“我不喜欢这样的客人。” 第75章 祖母 “就从我开始吧。” 出乎意料的,城堡主人选择当一个忏悔的人。 “我叫叶琳,出生在一个仙人还在大地行走的年代,那时没有宗门,最多也是师徒相继,法会听道,修士各修己道,百无禁忌。” “时运所致,我也混出了一些名头,勉强可说是一位仙人。那时,我做出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开宗立派,广收门徒。” “我想改变世界,推动时代发展,使人族即便无缘大道,也有功法可修,强大自身。” 在座之人,无不震惊。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即便上古时期的历史十分模糊,可若是对方真的是开宗立派第一人,他们这些人族修士,绝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霍灵也很震惊。 叶琳,不是她祖母的名字吗? 结合自己对这里的熟悉感,以及对方亲昵的态度,她直觉这人就是自己的亲祖母。 可她祖母不是魔女吗? 以前居然是这么正派的角色吗? “需要忏悔的是,我比较喜欢恶作剧,包括但不限于用一些诡异的东西吓唬人。”叶琳含笑着看着众人,“这点,我相信在座的诸位已经有了体验。” 众人都回忆起之前的经历,脸色都不好起来。 尤以女仆装的花朝月为甚。 “但恶作剧之所以被叫做恶作剧而不是恶行,是因为它有底线。我从不伤人,也会给予补偿,你们应该也都有收获。” 众人脸色缓和了一些。 叶琳:“但是呢,我还是要说但是。” “我看到了一些人的恐惧和贪婪,这两样侵蚀理智的东西迟早会葬送他们,所以我埋葬了他们,而后成为世人眼中的魔女。” 她简短地说了经过,但这里没有真正的蠢人,且大都经历过家族内斗和宗门派别之争。 很轻易就能猜到真正的情况。 人一旦出人头地,就会格外地在乎面子,不仅会因为她的恶作剧而感到羞辱,还会因为她的这些东西,怀疑她没有将真正的本事交给 自己。 所以既恐惧,又贪婪。 再结合她所说的“广收门徒”,就能猜到是她的一群弟子纠集起来想要欺师灭祖,然后四百了。 又因为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他们背后也有势力,在世人眼中,她无异于喜怒不定,对着弟子大开杀戒。 可不就是魔女。 正当他们心情复杂,感觉得知了什么不光彩的祖上事件时,叶琳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沉默。 “还是当魔女适合我啊。” 叶琳叉起一块蛋糕塞进霍灵的嘴里,嬉笑着说:“人一旦抛却了良心,生活立刻轻松了不少,快乐的时光又到来了。” 霍灵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因为叶琳女士确实是个极为自由的人,她这个亲孙女很难想象对方耐心经营势力的样子。 对方连魔女集会都会因为临时不想出门而缺席。 而且真的很爱恶作剧。 大陆上但凡有名一点的,无论是人,精灵,矮人还是龙族,都被她捉弄过。 所以这人塞自己小蛋糕,该不会是不想她的表情暴露真相吧? 真是……恶趣味。 霍灵奋力地吃着蛋糕,一双碧色的眼睛四处看,果然发现绝大部分都认为叶琳说话言不由衷,只是在掩盖内心的悲伤与孤寂。 叶琳:“以上就是我的忏悔,请下一个人发言。” 这一大段与其说是忏悔,不如说是在分享自己的过往。 在有的人看来,这甚至像是在讲自己做某些事的苦衷。 桌上人的抵触情绪顿时减少了大半。 “接下来就由我来说吧。” 坐在末席的一个人突然说道。 他笑着看了一眼叶琳,眼中带着同病相怜。 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诚意,此人还将易容解除,变回原本的样貌。 一位头发半百,被剁去半只耳朵,满面沧桑的老人。 “我叫方一峰,这里的小辈大约还有认识我的。” 温良打了打扇子,搭腔说:“您的通缉令如今还排在百闻楼的公告栏第一页呢,那赏金,又有灵石又有地又有功法的,足以建起一个中流宗门了。” “毕竟我得罪的是一位仙尊。” 叶琳:“哟,你们现在流行把没塑仙体的修士叫仙尊?” “仙界独立已久,如今飞升越加困难,于我等普通修士而言,他们确实像仙人一样。不过比之前辈,他们仍旧是凡胎。” 方一峰笑了笑,越发放得开。 “我本是云霏仙尊的弟子,资质驽钝,幸而师尊不弃,愿意让我常侍奉其左右。” 云霏仙尊是一位女子,早年创立云间楼,后嫁于旭升仙尊,一百年前骤亡。 “在还活着的人里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师尊。” 他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 “师尊心性单纯,又寡居多年,被那旭升甜言蜜语所惑,将云间楼并入大日教,自己也委身于他。” “然而她所嫁非人,只是个沽名钓誉,骄奢淫逸,奸诈狠毒的伪君子。” 旭升仙尊在一众大乘期里都算老资历,无论是本人,还是他名下的大日教,都名声不小。 观众席里就有他的徒孙。 其徒孙一听这话就炸了,张口就要骂人,却一个字也没有传到这边来。 方一峰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亲眼看到旭日与副教主的妻子厮混,又偷听到他跟副教主夫妻的谈话,得知他们想要暗害师尊,彻底吞下云间楼。” 温良将扇子合起,又笑了:“您是说,旭升仙尊认为云间楼比一位大乘期的帮手更有价值吗?” 方一峰一哽,过了会儿才说:“我说过师尊心性单纯,她是真心爱着旭升仙尊装出来的样子,定然不能接受他的真面目。” “事实上,在事发之前,师尊与旭升已经大吵过数次,还动过两次手,均以师尊胜出而收尾。” “旭升因此难堪非常,也不想一直被她管着,才想设计杀了师尊。” 这倒说得通了。 温良点了点头:“所以您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又想忏悔些什么呢?” “我想忏悔自己没有及时告知师尊真相,导致她仙逝。” 方一峰说着,面露悔恨之色:“我当时觉得,比起自己,师尊肯定会更相信枕边人。我想掌握更多证据再去师尊面前揭发,结果中途被人发现。” “旭升仙尊削掉了我的耳朵,将我打伤关进地牢里折磨。待我逃出时,师尊已经仙逝,而他把一切都嫁祸给我,让世人以为我是个欺师灭祖的贼人。” 他越说越愤恨,打算接着输出一些观点,却被叶琳打断。 叶琳:“有请下一位客人忏悔。” 下一位是林芜。 林芜也讲了自己的故事。 由于这里有好几位当事人,她的修饰不算过分,只是内容比较片面。 她说:“我是想活着的,但仍旧要为自己利用那些在乎我的人忏悔。” 忏悔但不后悔。 桌上其他人的忏悔内容大同小异。 无非是做了错事,但逼不得已。 到肖羽和叶琰歌的时候,画风就有些变了。 因为肖羽居然说了真心话。 他说:“我要为我过去对妻子做的一些事情忏悔。” 这些事情包括他没有在叶琰歌被家里人为难的时候出头,他在外面与其他女子过分亲密,他在她面前隐瞒自己做过的事情等等。 经过赘婿培训和婚后的一些事情,他终于意识到,叶琰歌过去遭受的待遇是多么令人压抑。 也意识到叶琰歌对此产生了很大的怨气。 更意识到,叶琰歌快要不需要他了。 他得挽回这段感情。 叶琰歌看起来十分感动,紧接着也忏悔起来,但内容居然跟他差不多。 小夫妻互相握着手,颇有种情比金坚的感觉。 桌上其他人:“……” 接下来轮到温良。 温良:“实话说,我需要忏悔的事情,说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说得完。那我就长话短说,总结一下:我为我爱装年轻人,爱探究别人秘密感到忏悔。” 夜狩白了他一眼,说:“魔道修士,凭心而为,从不悔改,也无需忏悔。” “好!” 叶琳鼓了故掌。 霍灵也跟着鼓掌。 一众人被她们的掌声整沉默的时刻,花朝月动了。 她拿起桌上的蜡烛,走到叶琳的身后,在一些人惊恐的目光中,点燃花墙上的一朵玫瑰。 火焰非常奇特,瞬间蔓延开,将整个花墙都燃烧殆尽。 却没有伤害到那些镶嵌在其中的人。 这些人堆叠地掉到地上,狼狈地爬起身,正对上众人诡异的目光。 他们尴尬得不行,欲要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就有人发现那些人不是在看自己,转动僵硬的脖子回头。 在他们身后的,是一面跟花墙差不多大的镜子。镜子被分割成多块,每一块都照出不同的人。 这些都是在忏悔环节中被提到的人。 有仇人,也有愧疚的对象。 他们看着花墙和花墙上的屁股,听完了故人的“忏悔”,此刻的表情都非常精彩,有的人恨不得冲进来打人。 不,有人真的冲了进来。 紧接着,大量的人通过镜子,从千里之外来到城堡内。 现场没有直接陷入混乱,是因为叶琳还在这里。 叶琳放下喝完的茶杯,站起来宣告下午茶时间结束。 桌椅等摆设融入地面,整座城堡像是竖着撕开的盒子一样向四面倒下去,阁楼上的大钟挂在天上充当月亮。 四周不是花香馥郁的花园迷宫,而是铜墙铁壁围成了一条又一条的巷道。 道上摆着各类展示台。 展示台上是常规意义的宝物,法器,丹药,符箓,功法。 外表方正的守卫或驻守或巡逻。 接近人形的各类器灵游走在其中,偶尔出现在人的视线中。 “欢迎来到真正的博古城。”叶琳对所有人说道,“这里摆放的都是我当年开宗立派时收集而来的,诸君可以凭本事自取。” “啊?” 霍灵发出疑惑的声音。 她以为之前就在博古城里面,原来不是吗? 叶琳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童话是给你这样的小孩子的,没有童心的大人必须面对残酷的世界。” 霍灵:“哦哦。” 叶琳又摸了一把她柔软的头发,转头对其他人说:“我要跟家里的这位后辈叙叙旧,诸位无论是寻仇还是寻宝,都请便。” 大家非常知趣地离开。 连花朝月也扒了身上的女仆装,露出地下的黑衣,扭头就冲进城中。 霍灵:“祖母?” “哎,让祖母亲亲!” 叶琳抱着小姑娘亲了好几口,才把人放开。 周围的环境又发生了变化,眼前是木质的地板,铺着毛毯的沙发,温暖的壁炉,还有一台魔法电视机。 跟霍灵印象中的家非常相似,仅有细节上的不同。 两人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播放着博古城各处的情况:有人在对峙,更多的是在厮杀。 真正的博古城禁制更 为可怕,所有人的修为都被封存,身体强度也退回了凡人水平,只能像凡人武者那样搏斗着。 霍灵看到了方一峰和旭升仙尊边打边嘴斗,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方一峰确实偷听到了旭升仙尊和副教主的密谋。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云霏仙尊,并不是因为还没有掌握证据,而是因为旭升仙尊最开始只是打算废除云霏仙尊的修为。 他爱慕自己师尊多年,眼见着她嫁了一次又一次,嫁的每一个男人都比自己优秀万分(指外貌和能力),一直被嫉妒和自卑的情绪侵蚀,时常阴暗地希望她跌落神坛。 所以那时的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主动跟旭升仙尊表示自己可以帮忙,条件是将废掉修为的云霏仙尊交给他囚禁。 作为陪云霏仙尊最久的弟子,他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两个败类一拍即合,很快就完成了阴谋。 然后旭升仙尊担心方一峰反水或是云霏仙尊重新恢复修为,当场杀了中毒的妻子,并削掉了方一峰的耳朵,说是惩罚他听了不该听的事情。 接着,就是世人皆知的追杀和通缉。 除了他们的狗血故事之外,霍灵还听到了“分赃时合谋干掉同伴结果反水”“夺走弟子功法声称自己所创”“冒认救命恩情把人当牛马使”等故事。 这些人打起来都跟不要命一样,白刀子进红刀子,血喷到宝贝身上也不在意。 那些没进行忏悔的人倒是认真地寻宝起来,结果不是被NPC耍,就是跟同伴勾心斗角起来。 也是好戏连连。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肮脏啊。”霍灵感叹。 “是啊。” 叶琳顺着她的头发,幽幽地说:“所以我才会被抛弃到这里,万年不得出,只能偶尔跟这些客人玩玩。” 霍灵:“所以您是祖母过去的一部分?” 她不算惊讶。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个祖母有些陌生,不敢相认。 不仅是外貌上的陌生,也感觉对方性格有些古怪,像是在故意模仿祖母的性格。 而且对方一开始并不认识自己。 “对啊,我是被否认被憎恨被厌弃的那一部分。” “我既是她的恶,也是她的善,是她爱恨的枷锁,是她起舞时的镣铐。” “我是她最初的人性。” 在摆脱宗门繁杂的事务之后,叶琳没有陷入世人的声讨,而是思考起如何更进一步。 圣人斩三尸成圣,她也想试试。 她自行定义了束缚自己的一部分,然后将其斩离。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更进一步,却没有证道成圣,而是去到另一个世界。 叶琳:“看你的样子,我似乎是又穿越到了一个魔法世界,我在那个世界里过得怎么样?” 霍灵不假思索:“挺好的。” 在另一个世界,叶琳是永远青春,永远美丽,永远游戏人间的不老魔女。 情感比火焰更热烈,心灵比风更自由。 爱情杀不死她,亲情没有软化她。 一位近乎完美的伟大魔女。 她的半身却仍旧自缚镣铐,将自己困在这座摆满了藏品的旧城里。 霍灵觉得对方既然可以将外面的人随意拉进来,想要出去应该也很简单。 只是没有选择离开而已。 叶琳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想法,笑着问:“那你还想长大吗?” “想。”霍灵依然很果决。 叶琳:“即便长大后的生活不再自由,心灵也变得沉重,痛苦都变成复杂吗?” “不,我永远拥有情感上的自由。” 霍灵深思熟虑了一番,发表内心的观点。 “祖母说过,成长是对自己和世界加深理解的过程。我已经开始理解喜怒哀乐的内核,既能够看见人性的美好,也能够理解人的贪婪,狡诈和堕落,无论是人性的哪一面都能够给我带来欢乐。” “我也会悲伤,愤怒,感到无能为力,但我没有因此胆怯不前。” “这就是我的成长。” “我将享受完整的世界。” 随着她说出这些话,仿佛有什么屏障被打破,女孩娇小的身形拉长,面容也成熟起来。 “魔女生长方式真神奇啊,眨眼就能从初中生变女高。” 叶琳感叹了句,依旧凭借身高优势摸她的头顶,语气中带着欣慰:“另一个我把你养的很好。” 很有底气和勇气,完全不会内耗。 霍灵抓着她的手蹭了一下,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节目。 突然,有人敲响了大门。 大门自动打开,露出门外的冷观。 “老师?!” 霍灵惊讶地站起来。 冷观也很惊讶:“一转眼,你就长这么高了?” “额……”霍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冷观看了下她身旁的叶琳,猜测道:“家族传承?” 霍灵:“可以这么说。” “你好你好,我是这孩子的祖母。” 叶琳站起来去跟冷观握手。 冷观:“您好您好,我是她的老师,您家孩子特别聪明……” 两人寒暄了一阵,互相吹捧一番,冷观才说明自己的来意:“是这样的,我主修炼化之道,但一直没能真正突破瓶颈,我一看到博古城,就知道您是此中高手,想要来请教一番。” 博古城是叶琳开辟出来的一方空间,里面的一切都由她定义,几乎不受外界法则的干扰。 冷观手搓出来的秘境也有上千,没有一个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有预感,自己可以在这里找到最想要的答案。 叶琳问:“你是做手工的,还是搞创造的?” 他理解了一下她的意思,眼睛一亮,觉得困扰自己的问题有了更明晰的说法。 冷观:“我想搞创造,但是一直在做手工。” 他想从无到有,但一直都只是在用现有的资源进行组装,可不就是做手工。 叶琳:“你很有探索精神,我很欣赏你,所以决定传你一门生化大法。” 来博古城的人估计想破脑子,都不会想到,博古城的传承最终会落到冷观手里。 叶琳开始讲解化学和生物的原理,霍灵听了一会儿头昏脑涨,悻悻地带着灯神出门溜达。 夜狩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跟林芜打了一架。 在林芜的那些旧日好友的注视下,两人搏命而斗。 林芜的状态并不好,对她这种多疑多思的人来说,花园迷宫这种充满人性试探的地方不是好地方,她踩过的陷阱和夜狩拿到的奖励一样多。 她并没有吃茶话会上的食物,没喝过茶,而吃喝不忌的夜狩从中获得溢出,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林芜刚开始还能凭借经验和谋略占据上风,但很快就被发疯了一样的夜狩打得疲于应对,被抢走节奏,越来越吃力。 节节败退之际,求生欲上头,她忍不住转头去看那些过去的朋友和师弟师妹。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既没有疼惜,也没有仇恨。 而 是恍惚和失望。 就像是看到神明跌落神坛,明珠陷于污泥。 她忽而想到自己在桌上的忏悔。 于示弱与虚假之间,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罪过。 向来聪明的脑子此刻生锈了一般,林芜说不出一句鼓动他们来救自己的话。 “嗤——” 长剑穿胸而过,又被巨大的蛮力拉动,将她的丹田搅得稀碎。 剧烈又熟悉的疼痛让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她挡在师弟师妹身前,被蛇妖啃食半身,依靠师门的教诲和他人的期望坚持着。 如果死在那时就好了。 夜狩并不知晓她心中所想,干脆利落地了结了她的性命,对着周围的人不屑一笑:“怎么,刚才打起来的时候不帮忙,人死了却想替她报仇?你们这些正道人士,当真好笑。” 无视周围人的怒容,他沾满血液的脸上带着笑:“这便是觊觎我血衣城秘法的下场。” 说完,他扬长而去。 路过霍灵的时候,抓着她的袖子擦了把脸。 霍灵因为捉弄他的事情,敢怒不敢言,干巴巴地说:“没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长高了呗。”夜狩浑不在意,“你再长五寸都没我高。” 霍灵:“……” 她愤愤地把人踹进守卫堆里,扭头就走了。 接着又去看了看肖羽和叶琰歌这对恩爱夫妻互相捅刀子。 肖羽这人是有点邪门在身上的。 他还真找到了仙器。 叶琰歌不能接受他就此崛起,当场翻脸跟他打起来。 肖羽作为天命之人,身上本有很多绝活,但遗憾的是都不能在博古城中施展,只能用基础的剑法。 他原本心存轻视,觉得叶琰歌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绝不是习惯拼杀的自己的对手,结果越打越心惊。 对方的剑法造诣竟不在他之下! 叶琰歌打到后面,血性上来,说话也发狠:“你有什么好看不起我的?觉得我是生了个好人家而已?我看你也不过是天生好命,得意自满,没了命格就是废物一个!”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好命,绝不会像你这样图谋妻族财产,四处留情,被情爱所惑,而是堂堂正正地去挣一番事业!” 肖羽怒极,又分辩不得,大骂一声贱人,冲过去以伤换伤。 叶琰歌对他厌弃至极,也不言语了,挥剑直取他的下三路。 霍灵原先还觉得他们俩之间多少有点感情,现在觉得他们像十辈子的仇人。 人类的爱恨,果然精彩。 最终,叶琰歌多年如一日的怨气和恨意略胜一筹,浑身是血的她在拽出肖羽的心脏丢到地上,避免此人诈尸后,才脱力倒在地上。 霍灵蹲在她面前问:“你这样杀了他,不怕保不住自己的财产?” 叶琰歌到底年轻,修为不高,叶家如今风雨飘摇,指望肖羽的命格来救家族才容忍她划拉那么多家产。 若是肖羽死了,她不成案板上的肥肉了吗? “这不是还有仙器吗?” 叶琰歌看向展示柜中闪闪发光的仙剑:“这里面应该有剑灵吧?” 霍灵看了灯神一眼,灯神点头。 “可以,我会让你带走它的。” 霍灵决定最后再帮叶琰歌一次,就当是这场戏的打赏。 以及对叶琰歌的祝贺。 希望她走出阴影之后,能像自己期望的那样,成为独当一面的强者。 让守卫将这一块封锁起来,霍灵继续溜达。 当她觉得瓜吃得有点撑,准备转身回去时,突然冒出一个人,捂住她的嘴想把她拖到角落。 被大惊的霍灵单手按在地上。 花朝月瞪大眼睛,似是不明白她小小的身体,如何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巨力,简直不像是人。 确实不是人类的霍灵警惕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莫不是被祖母戏弄了,想从自己身上找回场子? 花朝月因为被她按倒的事情颇为羞愤,但还是僵着脸说:“不要再往前走了。” 霍灵顿时来了兴趣:“怎么说?” “我看到无思仙尊拿着剑尾随白尘安?” “无思仙尊是谁?” 霍灵觉得,这世界的人取名虽然很短,但取道号都很同质化,xx仙尊完全没有xx魔女好辨认,她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花朝月无语,只得解释说:“白家如今唯一的大乘期。” “哦——还是内斗是吧?他终于忍不住,要对自己的主人家动手了?” 白家嫡出只剩下白尘安姐弟。 白欢虽然是家主,但修行天赋不佳,没有继承到祖宗的天赋,还被质疑过很多次血脉。 白尘安则是继承了血统和传承,是他们这些旁支大能的眼中钉。 白家其他人都认为,只要除掉白尘安,白家的正统就彻底消失了。所以他经常遭受刺杀,又经常被人所救,因此结识了不少朋友。 花朝月不是他的朋友。 所以她更想保全自身,不掺和进去。 阻止霍灵过去,是怕对方被无思仙尊灭口,导致博古城主人大怒,牵连到她。 “没事,我有权限,不受这里压制。” 霍灵给她看自己掌心的雷球。 花朝月:“……” 白担心了。 该死的关系户。 “我打算过去看看,你要跟我一起吗?” 霍灵还记着想跟白尘安交朋友的事情,如果对方现在还没死,就顺手救一下。 花朝月纠结片刻,点头答应。 爱看戏是人的天性,她也不能免俗。 两人鬼鬼祟祟地朝着花朝月先前看到的地方走过去。 结果到的太迟,只见到一人一尸。 死的却不是他们以为有性命危险的白尘安,而是那位大乘期仙尊。 白尘安对着尸体,温文尔雅地说了句:“承蒙您多年照顾。” 算是把临终关怀放到死后了。 花朝月吃惊地说:“他不是修习的阵法吗?” 霍灵:“对啊。” “我记得霍灵仙子也是修习阵法的,但其实颇通术法,对不对?” 霍灵面不改色地说:“不,那不是术法,而是我通过阵法模拟出来的。” 魔法阵也是阵法。 谁来问都一样。 “是吗?” 白尘安惊讶地看着她,很想细问,但还是礼貌地回答完花朝月的问题:“我觉得在阵法大成之前,有必要学一门防身术,所以去蓬莱学了剑法。” 花朝月不敢置信:“你去蓬莱才多久?” 他:“也有十年了。” “……怪不得他们要杀你。” 就算他去蓬莱的第一天就开始学剑,也不过才十年,居然在剑术上能超过无思仙尊! 这样可怕的天赋,没有人想成为他的敌人。 霍灵对此没有太多概念,只问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你之前并没有出现在城堡里,是提前来了这里吗?” 白尘安叹了口气,语出惊人:“我试验阵法,本想是以此围杀无思仙尊,结果进了城堡,遇到那位神女,交谈之下,神女许诺我说将他拉入博古城,让我们就地解决恩怨。” 他用霍灵给的钥匙,在城堡的地下室打开了一间特殊的房间。 房间里的神女对他说:“如果你一万年前把我放出来,我会让你得到成仙;如果你五千年前把我放出来,我会给你绝世的功法;如果你一千年前把我放出来,我会送你一件仙器。但你来的太晚了,我现在只想杀了所有人。” 白尘安对她说:“您想听听外面的事情吗?” 说要杀了所有人的神女为他倒了一杯茶,请他坐下说。 他讲了很多故事。 都是自己亲眼见过,亲身经历的故事。 神女说:“你这样的人,如果死在这里太过可惜了。所以我虽然不打算帮你成仙,给你功法宝物,但可以给你一个了结恩怨的机会。” 然后就把他传到真正的博古城,自己去参加茶话会。 死不了人的花园迷宫是一个恶作剧。 无视注意事项,踏入城堡里的人才是踏入了杀局。 这些人包括后来进入博古城的一百多号人,能活 出去的,估计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霍灵一听,就知道祖母是骗他的。 那段话分明就是抄袭的某个童话故事! 而且祖母在将自己分割成两个人之后就去了魔法世界,这里根本没人能关得住她。 不过她没有揭穿自家人的打算,礼貌地表示:“那你也算是完成了目标,恭喜。” “谢谢。” 白尘安礼貌地感谢了她。 霍灵又逛了会儿,被叶琳召回。 “人差不多死光,是时候出去了。”叶琳笑眯眯地说道。 死者的血液泼洒在博古城的青玉地板上,顺着纹路流动,汇聚成一轮地上的血月。 天空中的钟表月亮仍旧在走动。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一切都归于寂静。 现实世界中富贵奢华的叶家族地,被无声地替换成了博古城。 借博古城之力发家的叶氏一族,就像是过了零点的灰姑娘,不再光鲜亮丽。 “您要跟我离开吗?” 霍灵问站在身旁的女人。 叶琳:“你可是被送过来给我赔罪的,当然得在我身边。” “啊?” “咱是易穿越体质,她研究世界这么多年,又活了那么久,把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人送回来,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叶琳用怜爱的目光看着她:“我可怜的小孙女,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霍灵咬牙:“奸诈可恶的大人!” “是呢,所以我的宝贝还要走过很多套路才能长大。” 第76章 [番外]后来 1. 叶家凉了。 白家也凉了。 白玉京的两大世家,一个因为财产损失,另一个因为损失了两位大乘期仙尊,元气大伤,其余势力趁虚而入,瓜分两家。 白玉京最辉煌的两家成为历史。 但仍有人是例外。 白欢直接跟旁支分了家,带着祖产搬去了全款买下的蓬莱某岛。 叶琰歌跟家里说自己“不小心”杀了天命之人,被人连夜从族谱上划除。 在叶氏清算她财产时,她适时地请出了从博古城中获得仙器,送走了多位长辈。 世人认为此二女是这场动荡中的最大赢家。 实际上的最大赢家:叶琰清。 叶琰清大乘期了。 本来还差一点的,叶琰歌杀了他一波波亲人之后,直接给他堆成了大乘期。 他的境界非常虚浮,但修为是实打实的。 叶琰清将自己的财产全部转给了叶琰歌,条件是她不生子。 这样他只要熬死叶琰歌,就能修行大成,尝试证道。 听起来非常草率,但纵观无情道往届学生,也没有像他这样亲族几乎死绝,抛弃泼天财富乃至于抛弃天生的富贵命格的。 霍灵越发觉得成为仙尊什么人都可以当,于是决定发愤图强,狠狠地学习一段时间。 叶琳作为经历应试教育的穿越者,最早创立功法的修仙前辈,对她的情况进行了系统的分析和规划。 最后拆了自己两节肋骨移植到霍灵的身上,作为霍灵的能量来源。 真正的仙人骨,哪怕只是一根肋骨,其蕴含的能量都够霍灵用上几百年。 而且叶琳作为它的原主人,可以随时充能。 叶琳:“可以说非常好用。” 霍灵:真是熟悉的味道。 论邪门,老师和祖母可以说各有千秋。 叶琳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博古城。 她的解释是自己境界太高,已经超过了人界的承受上限,如果在外面待得久,被天道发现,很容易被阴死。 霍灵在她的督促下每天学习八个小时,冷观时常来跟叶琳讨论“生化大法”,顺便履行师尊的义务,给她加练一个时辰。 这导致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身心都非常疲惫,偶尔放假都懒得出门。 值得高兴的是,她的实力也突飞猛进,很快掌握了绝大部分魔法和禁咒,还学了不少阵法。 即便跟白尘安讨论阵法,她也不用心虚了! 2. 霍灵从“高等魔女职业培训班”毕业,已经是一百年后的事情了。 她告别正在研究“器灵与灵魂的相同点与不同点”的祖母和老师,带着“没事儿可以去谈个恋爱玩”的祝福,来到正常人的世界。 大概。 霍灵先是跟三个师兄师姐聚了餐。 除了三师兄叶琰清,大师姐柳如烟和二师兄焚血都提升了不少境界。 大师姐说自己这一百年内捅死了三百多个人渣,并且从体会被虐身虐心之苦,转向体会生杀不忌的放纵之乐。 后者指的是她附身别人后,看不惯谁就杀谁,想救谁就救谁。 效率提升了很多。 按照他们师尊的说法,大师姐走的是红尘道。 她是天生炉鼎体质,七情六欲比一般人要重许多,又不愿沉沦堕落,所以平日极为克制,只有附身在其他人身上,以对方的身份行动时才会放纵情绪。 这样,她抽离对方身体之后,也能迅速从那些情绪中抽离,还能借此提升心境。 霍灵觉得大师姐冷若冰霜的外表底下,是一个热心又温柔的人。 热心地帮助别人解决问题和造成问题的人,温柔在于她没有大开杀戒,只砍人渣。 二师兄焚血在霍灵离开白玉京之后就去了君山。 他在君山跟人喝酒赌斗,欠下一屁股债。 然后变成鸳鸯眼白色长毛猫,卖身给富婆当灵宠。 类似的流程发生了好几遍。 那些养过他的富婆对他极尽宠爱,在他“死”后还给他塑像画像,逢年过节给上供品。 然后他的修为就提升了。 原因竟是焚血所修的是香火道,需要信徒的虔诚信仰才能提升境界。 “人对猫咪可比对神佛虔诚多了。” 二师兄如是说道。 霍灵又了解到,二师兄在加入师门之前就走的香火道。 他是佛宗的镇派神兽,在佛前清心寡欲地侍奉千年,多次抵御外敌,镇压邪魔,所受到的香火却极少,旁人提起他都说是xx大能的坐骑。 压抑本性,修为却多年不得提升。 冷观某次做了缺德事,去佛宗上香积攒功德的时候见到他,顿时发表了“此兽与我有缘”的言论,强行将他收为弟子带走。 然后告诉他只需要给人当宠物享福,就能够提升境界。 霍灵:“老师他……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 三位师兄师姐:哈哈。 跟师门的大家道别后,霍灵又去拜访了自己的朋友们。 夜狩在进行城主上岗培训。 血衣城毕竟是魔修城池,突出的就是一个民风淳朴,肆意妄为,自我管理意识强烈,不喜欢别人管理自己。 这让他年纪轻轻的,就有种年纪不轻的沧桑和憔悴。 霍灵对他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并提出自己可以帮他捉弄那些跟他作对的人。 夜狩说谢谢,然后让她快滚。 温良又乔装混进了别的势力里面打听八卦。 这次他混进了蓬莱仙宫。 据说蓬莱少主爱上了搬来的邻居白欢,正死活要跟她成婚。 白欢的风流账在全修仙界都很有名。 她虽然没做过脚踏多条船的事情,但她的前任跟蓬莱的岛一样多,且大多数都对她余情未了,动不动就来蓬莱“游玩”。 最重要的是,白欢也根本没有跟蓬莱少主谈的意思,何况是成婚。 但她带着巨额的财产,又修为不高,必须跟蓬莱打好关系,所以拒绝的态度也不太强硬。 蓬莱之主也不想要她这样的媳妇。 风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孩子太单纯,玩不过她,在一起只有被拿捏的份。 但又拦不住家里的孩子。 局面僵持,时常就有乐子可以看。 霍灵:“那白尘安呢?” 她还以为这次过来,可以跟对方见一面,顺便坐而论道,讲讲阵法,然后坐实自己阵修的事情。 温良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他已经不是白家人了。” “据说是因为他当初在博古城中杀了无思仙尊的事情 被曝光,白家过去的旁支闹得很大,非要白欢杀了白尘安为其偿命。白欢几经周旋,还是没有推他出来谢罪,连夜将他送走,并对外宣布将他从族谱上除名。” 白尘安杀无思仙尊的事情,原本只有霍灵,叶琳和花朝月知道。 霍灵自己没有告密,也觉得叶琳和花朝月没兴趣做这样的事情。 那是谁泄露的呢? 只可能是本人,或是当初与其共同谋划的人。 白欢借此 霍灵第一次对人产生同情:“那他还蛮惨的。” 自幼时便有数不清的人想要他死。 最后连唯一的血亲,也这样算计他。 温良又笑了笑,说:“我有个委托,你或许会感兴趣。” 3. 霍灵接到了一个与故人有关的委托。 这个故人是花朝月。 她们在博古城有一面之缘,花朝月试图保护过她,还跟她一起吃过瓜,有了共同的秘密。 霍灵对花朝月的经历还挺感兴趣的。 她后来才知道合欢宗是一个讲究阴阳调和,推崇男欢女爱的宗门。 对不太开放的修仙世界来说,合欢宗太过开放了。 但对她来说,就很正常。 不过霍灵还是觉得花朝月跟合欢宗的画风不太符合。 温良告诉了她原因。 原来,花朝月出身于修仙界的某中流的世家,本是家里不起眼的庶女,后来救了一位大家族的贵人。 贵人觉得她是个好姑娘,不仅给了一大堆谢礼,还让她跟自己的孙子定婚,只等她结成金丹之后完婚。 那些谢礼被花朝月的父亲和嫡母收走,但婚事不是他们能改就改的。 她妹妹心生歹意,在她十五岁即将拜入宗门的时候,偷偷用她的名义给合欢宗写信说自愿加入,招生困难的合欢宗连夜派人把她接走。 花朝月一开始还以为是原本定好的宗门,等加入之后才知道来错了地方。 只好将错就错地在合欢宗修行。 自白玉京事件以来,时局一直动荡,发生了很多事。 合欢宗洗白上岸,从人人唾弃的魔宗,摇身一变成为正道宗门。 花朝月的父亲也打败了诸多竞争对手成为花家家主。 因为贵人那边一直没有要改变婚约人选的意思,她爹就把她喊回来,准备完成婚事。 温良让霍灵代办的委托,是探明花朝月的修行路子,顺带收集合欢宗的相关消息。 其他的随便她玩。 霍灵觉得花朝月的妹妹花眠雪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所以先去刺探了对方。 刚摸到墙角,就听到了炸裂发言。 “娘,我听说南萧真人突破在即,正四处搜罗炉鼎,不如就将大姐姐送过去吧。她是合欢宗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另一道女声:“洛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你最好老实些,别以为你当年做的事情没人知道。” “就算她知道又能怎样?”花眠雪冷哼一声,“她娘当初不过是您的婢女,她也只是庶女,您是当家主母,我是正经的嫡小姐,她生来就该是我们的奴婢,是我们可以随意处置的。” “南萧真人是合体期,万一突破成功就是大乘仙尊,算起来还是她高攀。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即便是洛家,也不可能去跟他要人。” “就算她嫁不了,也轮不到你,不然洛家早松口了。” “娘!” “……” 里面吵了一阵,没什么结果,花眠雪愤愤离开。 霍灵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 似乎是认为封建俗礼认证地位阶级可以凌驾于一切,以此规定的上位者,可以支配下位者的一切。 就不怕花朝月连夜把她杀了吗? 花朝月能回花家,可不仅是为了完成婚约,还因为她现在跟花家的老祖一样都是分神期。 她爹的家主之位未稳,请她回来更是想要借此震慑其他竞争对手。 也就花眠雪觉得还自己可以像当年那样,对着花朝月使坏。 弱肉强食的法则固然现实,但霍灵觉得她的世界观更值得尝试。 试想,若是这位嫡出的小姐把所有血统不如自己的人都发卖了,这家里还能有几个人呢? 霍灵转身去找了花朝月。 花朝月正在擦剑。 她看起来跟一百年前没什么不同。 美丽,冷淡,肃穆。 唯独少了从前那样锋芒毕露的剑意,更为低调一些。 等霍灵靠近时,她才明白对方的剑意并没有少,而是做到了厚积瞬发,收放自如。 霍灵:“等一下,是我!” 花朝月当然记得她。 “你来花家干什么?” 霍灵不能说自己是来探听她消息的,便说:“我听说你的事情,过来看看。你看起来跟之前一样,没有被迷惑心智的迹象。” “我只是回来拿些东西。”花朝月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倒没生气,“你倒是又长高了一些。” “嘿嘿。” 霍灵对她的好感进一步提升。 紧接着就说:“我知道你跟家里关系不好,我有一个绝妙的想法,你想听听吗?” 花朝月一下子就心动了:“怎么说?” 霍灵凑近她嘀咕了一阵,她的眼睛越睁越大。 “妙啊!” 两人一拍即合,霍灵被花朝月引为知己。 第二天,霍灵就拿着百闻楼伪造的身份证明,以“南萧真人弟子”的身份来花家做客。 都不用她主动,花眠雪自己就主动接触她,说自己有个很合适的人选。 但没直接说是谁,只说自己可以准备。 意思是要给花朝月下药后套麻袋交给她,为了让她答应,花眠雪还许以重利,希望她不要太过探究人选的来历。 霍灵欣然收下,并请对方喝了一杯魔药。 这药能够放大人内心的不满和仇恨,降低理智,削弱思考能力。 花眠雪本就不多的情商和智商彻底自由,杯子刚放下来,就突然说:“真人说要采补,有说限制男女吗?” 霍灵:“嗯?” 本来应该是有的,但是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可以没有。 花眠雪:“我父亲其实也是上好的炉鼎体质,不然我母亲身为秋家嫡女,也不会看上他这花家庶子,委屈下嫁。” 对于这个一直疼爱自己长大的父亲,花眠雪最近也有了很大的怨气。 在对待姐姐的事情上,父亲一直偏帮对方,时常因为对方责骂自己,还几度禁足自己,不让自己出门。 像是心里只有那一个女儿,对她只有虚情假意一样。 该叫他也吃一吃苦头。 “你爹是花家家主,会甘愿去给真人当炉鼎?” 花眠雪脑子转不动,愣愣地问:“真人的地位崇高,爹爹自从您来就很高兴,开始在家中遴选,他为什么不愿意?而且就算他不愿意,只要真人想,也没有不行吧?” 霍灵忍住笑容,高冷地点头:“自是如此,但洛家与花家有亲事将近,不好闹得太大,你只管将名字报给我,我派人把人都送回真人那里便是。” 花眠雪大喜,像是报菜名一样念了一大串名字。 有跟她不对付的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 也有跟她爹争家主之位时对她口出恶言的叔叔伯伯,婶婶姑姑。 还有在族学里批评她的师长,成绩太好的前辈…… 花家人的含量高达95% 霍灵听着,忍不住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能恨这么多人,还生活在花家里面,也是蛮厉害的。 花朝月拿到名单之后,也是心情复杂:“难为她记得这么多人的名字。” 然后二话不说,连夜套了一百多个人的麻袋。 把人送到了南萧真人的寝殿里。 并留下一封花眠雪情真意切写下的书信。 信中,花眠雪声称这些人“皆庶脉杂支,卑若婢子贱奴,真人可随意取用”。 南萧真人一回寝殿,看到殿中玉体横陈,衣衫堆叠,男女混乱的样子,险些昏过去,等看过花眠雪的信件,更是勃然大怒,当场拍断了寝殿的 一根承重柱。 而花眠雪在魔药药效失效后,也是惊恐万分,赶紧求母亲救自己。 她娘不敢相信她竟能捅出如此大的篓子,边骂边收拾金银细软,趁着人还没回来,直接跑路。 花家也因为少了大批主子而发生动乱。 等洛家的人到场时,花家像是遭遇了劫匪一样。 空无一人,东倒西歪。 霍灵跟着花朝月也早已跑路去了合欢宗的新山头,被带着游览一番,顺利完成了温良给的任务。 花朝月的修的是玉女道。 讲究身处欲海,我心不动。 别人谈情说爱她练剑,别人春深不眠她练剑,百年如一日,从未动过凡心。 从花家追到合欢宗的她未婚夫听到这些话,当即脸色惨白,昏了过去。 4. 霍灵后来在别人家里做客时,才见到白尘安。 彼时他是主人家请来演奏的琴师。 用了化名,也易了容。 但她的脸盲还没治好,没发现他是易容的。 只觉得他一身白衣,于高台上垂眸弹奏的模样,很像他那时从无思仙尊的尸体上收回剑时,说“承蒙照顾”的样子。 风月于一身,多情也无情。 他的气质太过特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白尘安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认出自己,于琴曲暂歇时朝她笑了笑。 霍灵在宴后悄摸跟在白尘安后面,溜进了他的休息室。 白尘安将琴放进琴盒里,去掉易容,转身为她添茶:“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挺好的。” 霍灵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说不出太过直白的话,抱着茶杯喝了口,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他却很是善解人意:“你是想听听我的故事?” 他看起来并没有神伤的意思,所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嗯!” “我的故事,与你知道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身份尊贵,被旁支视为眼中钉,从小被暗杀到大。 与姐姐相依为命,放弃继承家业,帮她坐稳家主之位,然后被她赶出家门。 任谁听了,都要说一声好惨。 白尘安:“唯一值得说的,大约是我的心态很好。” 在那样的困境里,未曾选择躲在家里惶惶终日,而是时常出门游历,见四方风物。 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兴趣爱好,阵法与符箓,棋与茶,琴与剑都算擅长。 不怨刺杀之人,不厌有意接近者。 对施救者赠以千金,愿意向陌路人伸出援手。 “对了,我也不像有些人想的那样可怜,离家前与阿姐长谈一番,走时带走了家传的秘籍与仙器。” 提到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那张颇具神性的脸上终于展现出些许的怅然。 “我始终懂得阿姐的想法,并不怨她,唯独有一件事让我不愿意原谅她,我过去有很多朋友,她让我失去了这些朋友。” 在这一刻,霍灵突然生出了强烈的使命感。 她得让他开心起来。 “虽然你的那些朋友没有了,但我可以当你的朋友,我还可以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你的!” 白尘安愣了愣,忽然说:“那你能接受我这个朋友并不是落魄至此,而是来杀人吗?” “啊?” 她不明所以。 “我的琴里有一把剑,有人托我来此杀人。” 她依然感到迷惑,试探性地说:“那我帮你放火?” 他闻言笑了,令一室生辉。 令霍灵有些头晕目眩。 也许刚才应该说当他的女朋友。 她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