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之上》 1、第 1 章 认识时远音是在飞机上面,池雨疲惫不堪,一架波音737满满当当都是乘客,他举了几次手都被空乘忽略,他身边的男孩按了呼叫铃立刻有人来服务。 男孩指了指他:“是这位先生有需要。” 他向男孩点头致谢,然后向空乘要了毯子。 他盖上小毯子睡觉,本以为一觉醒来就能到目的地,结果睁开眼睛才刚发完飞机餐。 他的小桌板被放了下来,上面有一杯乌龙茶一份餐盒,一盒主食。 他搓了搓脸,掀开餐盒拿出湿纸巾擦手,身边穿着颜色明亮的防晒衣的男孩笑着说:“刚才你睡着了,空乘发餐,我帮你选了鸡肉意面,不喜欢的话我这份是牛肉米饭,还没有打开,我们可以交换。” 陌生人的热情往往让人唯恐避之不及,可这个男孩实在长得漂亮,池雨对漂亮的人无法抵抗,对他说:“谢谢,鸡肉意面就很好。” “那杯是乌龙茶。” 漂亮男孩指了指池雨小桌板左上方的一次性纸杯:“碳酸饮料会跑汽,果汁太甜,白水又没什么味道,我就擅自作主选了茶。” 池雨很友善的谢过他。 他说:“不要客气。” 池雨再次看看他,被他脸上不加掩饰的纯真元气鼓舞:“你是大学生?” “嗯,今年读大二,我叫时远音。” 他掀开餐盒,拿出酸奶,把吸管插进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学生,我常常被误认为是才读高中。”时远音指了指自己的脸。 “现在四月,高中生都在学校里本分老实的读书。” “我翘课逃学出来玩耍。” “你?” 看着他一副天真的样子,池雨断定他一定是被家庭过分保护宠溺的小孩。 “恐怕你连该怎么在非规定时间出校门都不知道。” “少看不起人。” 时远音又拆开食盒里的面包,吃了两口,又放了回去,干干巴巴,口感和味道都很难让人喜欢。 “那你说,要怎么出校门?” 这种乖小孩常常会觉得少年叛逆是一种很酷的事,他们做不到,但心中向往。 “这还不简单。” 时远音一副经验十足的口气:“找个矮墙翻过去,或者从带修缮的缝隙钻出去。我过去常常这么干。” 甚至为了捏造出的谎言能显得真实,编造了一个从来没有过的经验。 池雨轻笑:“这些是你从小说里看来的吧,其实在非规定时间没有什么机会从学校里出来,毕竟现在追责制度可是很苛刻的。” “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时候时远音才认认真真的看了看他身边这个穿着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你是老师吗?我还以为你是商务人士。” “我是律师。” 池雨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温和,很难把他的样子和律师的威严形象对等起来。 “律师?那赚很多钱,你怎么也来坐经济舱?” 时远音十分单纯的问,池雨苦笑:“我不是那种了不起的大律师,我是人权律师,薪水十分微薄。” 池雨和时远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才知道时远音是特地来帮助他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筹备一家快餐店,恰好他周一只有选修课,他是周五放学就坐飞机过来了。 时远音甚至还和他分享要怎么买机票才更划算更省钱,尽管池雨从时远音的衣着打扮,行为举止就知道他非富即贵,绝对不是经济舱的常客。 尤其是那块手表,江诗丹顿,他即便不知道型号,也了然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是绝无可能用一块上十抑或是上百万的手表作为装饰。 “可以和你加微信吗?” 在大致了解人权律师的工作范围后,时远音很诚恳的询问:“我也常常想做慈善,我觉得回去后我们也可以常常保持联系。” 人权律师并不仅仅是慈善那么简单的事。 在大部份人眼里,池雨就是那个拿着这些罪大恶极之人的不义之财在法庭上舌灿莲花混淆是非的帮凶讼棍,拿着巨额的诉讼金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飞机平稳落地后,时远音起身帮池雨拿行李,一只洗刷过很多次边缘有明显磨损的电脑包。 时远音的行李是一只银色的rimowa标准尺寸登机箱。 在行李处等了很久,他们两人的箱子才跟在其余大大小小的箱子后面被吐出来。 池雨习惯性抬手看表,他们已经在旋转台等了足足二十分钟。 两人拿着行李往达到口走,时远音问他:“池律师,你怎么回去?” “我坐地铁。” 池雨准备和他告别,两人虽然互换了微信,但这么小的小男孩,池雨想大概很快他就会把自己忘记。 对时远音而言,人权律师是个新鲜事物,但很快就会有更有趣的人和事足够激起他心里新一轮的兴趣。 “池律师是到哪里去?” 时远音看起来好像还想和他再走一段,池雨不吝啬告诉他:“我去律所。” 时远音有一张一看就让人会喜欢的纯真的脸和让人无法拒绝的真诚活力。 “在哪里?” “滨海大道。” “我家也在那里。” 时远音很激动的一拍手:“池律师,坐我的车子走!就在停车场。” 像是害怕池雨会跑一样,时远音很熟练的去挽池雨的胳膊,池雨有些不太适应,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他是同性恋,和男性过分亲密对他来说实在是尴尬。 可他身边的小孩只是帮他当作普通大人一样一般对待,他也不好过多纠正,以免显得他为人小气拧吧。 好在时远音也就是亲密的挽了一下就放开了,一直挽着实在不方便推箱子,他只是确认池雨不会过分客气执意偏要坐地铁或者机场快线巴士。 时远音开一辆白色奥迪r8,绝对不低调,但是和海城路上比比皆是的豪车相比,这样的车子已经显得不出格。 他开了车后备箱,把自己的行李塞进去,又替池雨放箱子:“池律师,别客气,你先上车,就坐副驾驶,我们路上好聊天。” 出停车场时池雨撇了一眼停车费,将近四百块,时远音收起扫过码缴费的手机自言自语:“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池雨听到忍不住笑了起来,时远音也跟着笑:“在ifc商场买东西消费还能抵停车时长呢,我都坐了一两千块的飞机,一分折扣也不给,有点过分了。” 才回到律所,还在整理这次官司的资料,岑律师便进来敲门:“小池,晚上有饭局,和我去吃饭。” 岑律师是所罗门律所的老板,也是海城权贵的府上常客。 无论怎样牵扯复杂的案件只要到了岑律师手上,委托人便只管高枕无忧等待胜诉的喜讯。 和池雨这样的工资只够温饱的人权律师比起来,岑如真才是大家印象里春风得意战无不胜的金牌律师。 岑律师的委托人也向来非富即贵非同小可,他是公司名誉的保证和财富的来源。 岑律师强调今晚的客户是长天集团的ceo时霄闻,还问池雨知不知道这个人,池雨老实说:“过去没听说过,现在知道了,咱们公司未来的财神爷。” 岑律师笑:“显你语文好是吧,还和我一句话整出三个时态,过去现在和未来。 晚上咱们去吃日本料理,坐榻榻米,你这风尘仆仆的,赶紧回家洗洗,别到时候脱了鞋子太有男人味儿了。” 池雨听得懂岑如真的玩笑,他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不算早退。 他也不客气,拎着箱子高高兴兴走,还不忘和岑如真的秘书打招呼:“资料都在我桌子上,整理好了,需要调取随时可用。” 秘书点头,送他去坐电梯。 为了上班方便,池雨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 虽然是附近,但也有5站地铁的距离。 比邻公司的房子房价都是十几万起步大豪宅,月租金等于他的半年薪,实在不是一个月薪三千的小律师该考虑的范围。 四月正直海城梅雨季,半个月没有回的家推门进去一股浓浓的潮意扑面而来。 他打开灯,把箱子放在一边,打开空调的除湿功能,又把暖风机拿出来烘干褥子和被子的水份,再钻进去热鹏鹏暖烘烘,整个人都十分满足。 起床之后洗了一个透彻的热水澡,池雨一边拿手机放着音乐,一边拾掇自己, 就算没有太多钱,没有什么昂贵的奢侈品可以搭配装饰,干干净净体面大方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接到岑律师发来的定位,饭局地点就在公司附近,池雨随手在网上查了查,还是一家米其林。 服务员引他去预订好的包房,拖鞋进门,包房是一张长桌。 岑律师已经坐在桌子旁边和人聊天,看到他进来,伸手召唤:“小池,过来,和时总打个招呼。” 被叫做时总的那个人顺着岑律师的手抬眼,池雨觉得一瞬间有一股电流从他的脚底直击天花板。 坐在岑如真身边的男人穿着lavin的丝质白衬衫,armani绀青色西服,深灰色的领带上别着一枚铂金镶嵌着蓝宝石的领带夹。 气场泠冽,风度偏偏,深邃的眼眶让他看上去似乎带有东欧血统。 池雨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英俊到摄魂夺魄得地步。 像明星一样闪耀,又看起来更沉着深稳,岑如真又喊了一声,池雨才回过神。 我真是太没礼貌了。 池雨批评自己,赶快坐到岑如真身边,礼貌的和时霄闻握手:“时总你好,我是池雨。” “你好,我是时霄闻。” 时霄闻对他笑了笑,是那种职业的客套的表情,但时霄闻有着一副无懈可击的好样貌,这份客套的职业性也变得格外有魅力。 “我听岑律师说,池律师是主要负责维护辩护人的基本人权权益,有时候还不收取任何诉讼费用,我认为您在做一项非常伟大的事业。” “您谬赞了。” 池雨坦言:“人权律师也只是律师职业里的一种,并不特殊。” 简单和时霄闻聊了一些比较有话题性的社会案件,岑如真就把话题带到了工作内容上。 慢慢房间里人多了起来,岑如真也就不再向来打招呼的人介绍池雨的工作内容,而是一句话带过:“这是我们律所的小池。” 池雨也无需过多应酬,心无旁骛的坐在岑如真旁边埋着头自顾自的吃菜。 榻榻米坐久了腿很难受,池雨都觉得自己的腿血液不流通了。 把脚往前伸伸,整条腿麻酥酥,好像老电视接收不到信号时的那种雪花点刺刺的痛。 岑如真和时霄闻聊得差不多,站起来问池雨:“走吗?我让司机送你一段。” 池雨抬头看着岑如真:“走呢,岑律师,就是要等一会儿,我腿坐麻了,站不起来。” 原本也已经站起来的时霄闻腰下腰问:“池律师,需不需要我帮忙。” 言行举止像一位获得骑士勋章的绅士。 池雨摇摇头:“等等腿部血液流通就好了。” 他伸手捏捏自己的腿,麻木得没什么知觉。时霄闻顺势端坐下来:“那我陪岑律师等一会儿。”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第 2 章 岑如真和时霄闻的合同签的相当顺利。 长天集团的业务涵盖范围很广泛,金融,房地产,商业,酒店,传媒,港口..所罗门律所又增加了一笔殷实的业务。 这几天时霄闻都是公司的话题人物,英俊又多金,行事低调洁身自好,池雨听了一圈,唯一的缺点似乎就是时霄闻自带的冷感,那个人气场太强烈,什么场合都不苟言笑,看上去一副不会爱人的样子。 不过这种事普通民众也无需替天子操心,他迟早有一天会联姻,至于爱情,这不是顶级世家强强联合时必须要考虑的事。 时霄闻坐在自己办公室外的阳台抽烟,好友陆殇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他的杜蓬打火机,掀盖的时候会有清脆的一声叮响。 近日陆殇公开了结婚对象,海大哲学系的一位年轻副教授,教授很难追,点头答应的那一刻,陆殇幸福得不得了,这些天四处向朋友炫耀,今天轮到在时霄雨耳边聒噪。 同性婚姻法通过不久,同性恋人依然只占很小份额,大多数家庭还是希望膝下承欢,子嗣延绵,只不过真是同性爱人到也不会遭到激烈的反对。 “看,这钻石怎么样?”陆殇拿一只蓝色的tiffany盒子掀开给时霄闻看,铂金戒托上镶着一枚三克拉钻石,澄色洁净,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时霄闻把戒指捻起来看了看,陆殇表情一脸神气,又见那位性冷的哥们儿把戒指塞进盒子里:“无聊。”不客气的锐评:“这东西除了骗你这种恋爱脑没有任何价值,你知不知道钻石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戈壁滩的沙子还不是永流传,你装一罐沙子回来和这有什么区别。” 陆殇冷笑:“话密就是嫉妒我。”收好了自己钻戒又说:“我结婚那天你过来给我当伴郎。” “嗯。” “接亲车队需要你那辆法拉利恩佐。” “这有什么问题。”时霄闻按灭烟头:“你那男朋友叫什么?” “许恕之,许教授。”陆殇幸福的一笑:“今晚我请客,喊上你弟一起吃饭。”又强调:“我是他男朋友,我才是上面那个。”口气之慎重让时霄闻觉得十分幼稚。 时霄闻见到了让陆殇茶饭不思,神魂颠倒的男人,他没有蛊惑人心的魔法,样貌倒是英俊,身材消瘦纤长,穿着logo小小的dior素色淡蓝色衬衫,周遭的气质都在向见到他的人宣誓,他就是个普通的学者,过的生活单调无聊且乏味。 可陆殇喜欢的就是这种乏味,他觉得许恕之清晰脱俗虚怀若谷。他看向许恕之时,眼睛里闪耀的都是崇拜,时霄闻担心的却是,这位许教授真的会爱陆殇吗? 陆殇和许恕之在一起,像一个十足的小孩。 可陆殇是他的朋友,许恕之是他弟弟时远音的导师,有着知遇之恩,他祝福他们。 这天后,时霄闻的生活再无宁日,隔三差五被父母逼迫相亲,就好像结婚也是一场比赛,时霄闻已经三十岁了,在这条赛道上已落后同龄人太多,留给他的时间相当紧迫。 “哎,我们学校有同学知道许教授结婚都哭了呢。”时远音坐在书房和他哥哥聊天,他赤着一双脚盘坐在沙发上,碗里是时霄闻亲自剥好的晴王葡萄。 “许教授不和陆殇结婚也轮不到同学啊。”时霄闻时常说出这种十分冷漠无情的话,好在弟弟从小跟在这样的哥哥身边讲话,已经完全习惯了:“话也不能说那么死,爱情这种事皆有可能。” “你们许教授不可能。”时霄闻断言:“他是很有原则的人,老师喜欢学生或者做出引导性暗示涉及到权力滥用,人格会被指摘,你们许教授不会想沾这个污名。” 时远音一下坐直了:“哥,你怎么和池律师说一样的话,池律师也说,师生恋不违法但是不道德。” “谁?”时远音的朋友时霄闻大多都认识,这个池律师却是新名字。 他对时远音交友非常谨慎,长天集团的二公子,十九年来没有尝过挫折,至今仍然单纯,谁知道接近他的人是否不怀好意。 “我在飞机上认识的新朋友。”时远音圆圆的眼睛看着时霄闻:“周末我喊他到家里来玩好不好,我把他介绍给你。” 池雨不是爱社交的性格,虽然和时远音聊得很来,但是登门这件事他还是婉转地回绝了,不过也很大方的答应时远音下次一定请他吃饭。 时远音追问:【这个下次一定是不是就是后会无期】,池雨忙发信息解释:【不是不是,我结了这桩案子马上约你】。 【什么案子?能讲给我听听吗?】时远音特别好奇,好奇得恨不得转系去读法律,未来也做人权律师,他对池雨的职业太痴迷了。 【校园霸凌案件,你在网上可以看见,最近话题热度很高】。 池雨这样说,时远音立刻问:【葬礼游戏那桩案子吗?】 这桩自杀案件最近在公众话题领域关注度很高,初中二年级学生在地铁站内的卫生间自杀,在死者的遗书坦然深受霸凌迫害。 死者父亲想要起诉学校,要求学校承认校园暴力的存在,并且公开道歉,这对池雨来说是常见但棘手的要求。 他要面对的是一个省级顶尖教育集团的律师团队,以一敌众,从搜集口供开始就困难重重。 所罗门律所能给的支持就是按时发工资,以及,给他配了一个助理。 助理是岑律师的儿子岑屿,博士学位证还没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接大诉讼案,被分配到池雨身边一直嘟着嘴,做什么人权律师啊,吃力不讨好,费劲又没钱,下了班就轰轰烈烈去找他爸换岗,人前脚进去,整层楼都听到从董事长办公室传来一阵骂:“真把自己当个东西,滚!” 负着气回到池雨的小办公室,噼里啪啦的整理资料,嘴上不服:“他就是偏心我哥,我哥什么都好,我什么都不行,这么刻薄我,当初别生我呗。” 池雨抬眼看他一眼,发现岑屿也在看他,小少爷头立刻一百八十度扭开,池雨沉口气,也往董事长办公室走。 岑律师不屑一问就知道怎么回事,开口就是:“我那个不孝子啊。” 本来还打算和岑律师这边争取争取,让他把儿子调去油水丰厚的律师身边做助理,这么大间律所哪还容不下小少爷一张助理桌,来他这凑什么热闹,再说,岑律师也不舍得他儿子日后真做人权律师。 他可是亲爹又不是后爸。 到底是老狐狸,一开口池雨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只能苦笑:“真是给我原本不富裕的工作情绪雪上加霜。” 岑律师宽慰:“我这儿子打骂由你。不用看我脸色。” “你可真是不心疼。”池雨调侃,他这宝贝日后跟着他那真是有吃不完的苦,暂时和享福告别了。 “就是原来太心疼了。”岑律师也不藏着掖着:“老来得子就是娇纵。惯得他。明天你和我去打球。”岑律师坐在椅子上做了个挥杆的动作。 池雨连忙拒绝:“我都不会,怎么打。” “你学什么不快。”岑律师喝了一口手边的太平猴魁:“明天教育局几个领导也来。” 池雨听明白意思,这里面有他经手的霸凌案的诉讼方向。 明天他的任务只是到球场作陪,打完球再和岑律师一起吃餐饭,饭桌上能领导们露那么两三句消息,他的方向就明朗了。 他没有高尔夫专用球衣,就穿了件看起来新一点的t恤。工作这么多年存款实在不丰厚,他这个职业唯一的优点也就是说出去风光,一捧精美的绣花枕头。 他照照镜子,优衣库一身加上几年前买的斐乐球鞋,说大学生可能有点过分,说是高中生简直刚刚好,这张脸实在是太嫩了,一副很没有社会经验,站在诉讼席就会被对方律师碾压摩擦的青涩感,常常让委托人十分不放心。 他从自己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副框架眼镜戴上,看起来稍微好一点,但也不多。 如他所料,到了球场大家都以为他还是岑律师的在校生。 陪岑律师打了几杆,他就被发配到休息区吃点心喝饮料。才坐下来他就看到时霄闻也坐在休息区,和身边的人不知道在聊什么。 上次时霄闻穿的是西装套装,又一直坐在榻榻米上,除了能看到整体的身体轮廓标志壮硕以外,看不出什么细节,这次他穿的高尔夫球衣露出结实的手臂,池雨看到他拿着咖啡杯的右手张扬的显露着有力的肌肉线条。 池雨看了看自己纤细白皙的手,忽然觉得自己要是也能拥有时霄闻那样的身材,站在委托人面前一定能给他们充足的安全感。 池雨刚刚移开眼睛,余光就瞟到时霄闻从他原本坐的位置站了起来,没想到他是超自己这边走过了,还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一本正经的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时总,我是池雨,所罗门..”池雨还在很老实的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对面却忍不住很轻的笑了一下:“我记得你,池律师,你今天怎么在这里?和同学约了来打高尔夫?” 时霄闻是话里暗示他看起来像个学生,不过池雨没往那方面想,长天集团ceo有闲情逸致和他开玩笑? 真是开玩笑。 他也很认真的解释:“我是陪岑律师来的,不过我不会打高尔夫,就被岑律师发配到这边来喝茶了。” “高尔夫很简单,我教你。”时霄闻拍拍他的肩膀:“你坐着也没什么意思,玩手机也不必专程挑这里。”示意他站起来跟自己走。 “时总,你的朋友..”池雨看了看对面的那桌人,时霄闻解释:“朋友的客户,我招待的差不多了,他们自己玩吧,我清静一下。” 时霄闻带他去了练习区域,找了个专业的高尔夫教练叫他基础的握杆姿势和击球方法,他自己在一边辅助。 池雨学的很快,第一杆就很完美的将球击了出去,后面陆陆续续打了很久,直到手臂都酸了,池雨说想要休息一下。 时霄闻请他喝咖啡,问他晚上什么安排,池雨告诉他:“和岑律师吃应酬饭。” “都有谁?” 池雨说了几个姓和职称,刚才岑律师也没有很仔细的介绍,他知道也就这么多。 时霄闻点点头:“我问问岑律师方不方便一起吃饭,正好有块学校用地的事他们一直想找我聊,我之前也没什么空,今天顺便,省得还要专门给他腾时间。”说完站起来:“我们去洗个澡换衣服。” 池雨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打球打得一身汗,尴尬的说:“时总,我没带干净衣服,我回家换,一会儿和你们在饭店见面。” “别折腾,这边就有衣服卖。” 时霄闻轻松的说,池雨还没来得及表态,时霄闻才又想起:“这种球服也不行,太不正式,我让助理给你去买一套,等下你坐我的车去吃饭。”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第 3 章 池雨再不识货也知道时霄闻助理买来的成套的西装价格不菲,衬衣,西服外套,裤子和鞋,还有一只锁头亮闪闪的皮带和一条浅灰色的领带。 衣服拿到手,池雨才后知后觉高尔夫球场的更衣区域洗衣机和烘干机一应俱全。 这些时霄闻肯定早就知道。 他穿着时霄闻助理买来的衣服,尺寸刚好。毕竟每样都买了三个尺码,不合身的那些他不知道时霄闻打算怎么处理,衣服的吊牌和水洗标都已经被贴心的摘掉了,大概不能拿回去再退换。 时霄闻身价千亿,到也轮不到池雨来替他操心这些事。 坐在时霄闻劳斯莱斯的后排,池雨努力想些话题来聊,总不能什么都不说,两个人就这么尴尬的坐着。 “时总平时经常来打高尔夫吗?” “多数属于应酬。” 时霄闻没有抬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回信息,时远音发信息问他怎么突然不回家,时霄闻拿起手机发语音:“临时有个应酬。” “连你也不回。”那边口气有点失落,时霄闻想大概是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各自忙各自的应酬去了,时远音是想要他陪着吃饭,立刻改口:“我送个人就回。” “什么人洪福齐天还要你送?”时远音实在想不出来海城谁还能有这样的待遇,哥哥的朋友都有司机,哪怕一起玩也从来都是各走各的。 “律师。” 时霄闻回信息的时候看了池雨一眼,池雨用一种很端正且不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似乎是想避嫌,表示自己并没有要窥探他和谁在发信息的意思。 从时霄闻的角度看,恰好能看到池雨双唇紧闭的侧脸,消瘦单薄的肩膀,和因为不知所措而握紧的手。 自从知道他是人权律师,也了解他代理的几桩著名社会性案件的始末后,在时霄闻的印象里,池雨一直是一个在庭审期用清晰的思维,沉着的口吻,顶着巨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为自己的当事人争取应有权益的形象。 今天再见,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池雨比他印象里的要瘦弱得多。 时霄闻身边的律师有许多,时远音不知道是哪个也不再多问,知道他要回来,便吩咐佣人准备做饭。 池雨被时霄闻领进包厢,上坐和岑律师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池雨很知道自己该坐哪里,乖乖落座后,时霄闻和所有人示意打招呼,又用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说:“你的衣服我明天洗好给你送去公司。” 这句话歧义太深了,池雨以今天和时霄闻的深度接触浅薄理解为:你的衣服我今晚让佣人送去洗衣店洗好后明天会由司机或者保镖,助理这类人送去律所。 但省略定语后,就好像他们是一对热恋的情侣一样,洗衣服这么暧昧的举动甚至没办法用朋友,兄弟这样的词一笔带过。 时霄闻交代完转身就走了,只留下不知情的所有人和内心惊愕表面淡定的岑律师。 池雨当场也不好解释,老狐狸便借题发挥,声称时总和我们池律师私下关系非同一般,本来饭局还需要争取的项目一下就变得手到擒来。 岑律师送池雨回家时了解了情况,还给池雨出主意:“你直接把衣服的钱给时总肯定不合适,他不仅不会收,还会觉得你很不懂事,你请他吃个饭,别说为什么,他心里也懂,一般不会和你吃,他哪有空,但是一去一来人情就抵消了,明白了吗?” 池雨点点头,岑律师拍拍他肩膀:“我一会儿把他电话给你,主动打,估计也是秘书接。” 池雨家的信号不怎么好,讲电话都要去窗台,索性下了车就在楼下打。 不出岑律师所料,果然是秘书接的电话,秘书说这件事需要请示老板,但近三个月老板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安排的话也要到六月。 池雨说没关系。 毕竟按岑律师的估算这饭就是个莫须有,不吃的概率大于吃,谢过秘书后,池雨挂断电话上楼。 这身衣服都是矜贵的,池雨脱下来放在一边,打算明天送去洗衣店洗,好好收起来,等到重要场合再穿。 一天里洗了两趟澡,睡前池雨就是随便冲了一下,出来坐在书桌边继续整理案件资料。 今天在饭桌上听到,学校的校长想往市里走,主任也想更上一层楼,一旦学校内部存在的问题被曝光,多年努力便成泡影。 学校三番五次找到他希望达成庭外和解。 十万,这是学校给出的封口费标价,并且言之凿凿的说,小孩是在学校以外区域发生的事故,与学校没有任何瓜葛。 学校当然不存在校园暴力,我们可是省级直属高校,我们的学生也是千里万里挑一的优秀人才,他们全部来自海城的精英家庭,家教良好,怎么可能会做出霸凌的事。 学生只是学习压力太大才选择以死亡逃避,重点是家长应该反思自我,是否在青春期孩子情绪产生大幅度波动的时候适时干预充分陪伴? 听到这样的话,死者武小吾的父亲武昆几乎崩溃。 武小吾六岁的时候父母离婚,武昆的工作非常忙,他在航运公司,常常要跟船出海,武小吾小时候就和奶奶爷爷住在一起,后来武昆再婚,对武小吾的关注就更少。 武昆对武小吾的印象一直是:“他是一个乖孩子,老师说什么都会很认真的去做好,和同学关系也处理的很好。” 他不明白怎么这样一个乖孩子就会被所有人针对。 池雨想说,小孩的世界和大人的世界一样,并不是想象中的纯真无邪,也有他们的复杂性。 就好像一滩湖水,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但在看不见的湖水地下却有着汹涌澎湃的暗涌激流。 放在窗台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到是陌生号码顺手挂断,他想大概是搔扰电话,又看见手机上有两条信息。 一条是他哥发来,另一个发信人是许恕之,他们说的是同一件事,许恕之本月结婚,希望他能到场。 哥哥往他卡里转了一笔钱,让他拿一半包成红包送去给许恕之,剩下的留着零花。 他谢过哥哥,问他好不好,哥哥没回复,大概在做紧急手术,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事暂时无法回复。 许恕之则是希望他能来认伴郎,他犹豫了一下,回复:【好啊,恭喜许教授】。 第二天,许恕之给他发了个动图,小熊猫用鼻子顶了顶屏幕,样子十分可爱。 时霄闻的秘书没有再给池雨回复电话,池雨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下午时霄闻忽然到律所来,岑律师受宠若惊,赶快请时霄闻去办公室。 岑屿不参与开庭的日子总穿得很明亮,拼色的卫衣外套,水洗牛仔裤,一双看起来就昂贵的限量款运动鞋,手上装饰品一大堆,怎么看都和律师这个职业不沾边。 他爸让他穿衣打扮消停点,别这么轻浮,他怼他爸,人生而自由。岑律师让池雨把自己办公室的小门关好,别把那个不孝子放出来,心烦,池雨笑着说:“逆子猛于虎。” 岑屿守在复印机旁边,打听他爸办公室是谁啊,来一趟声势浩大,池雨抬头说:“大客户吧。”他不知道时霄闻来了,这一天他都闷头在处理材料,暂时没有空去关心办公室外的花花世界。 临到下班,另外一件案子的委托人联系他,想要和他聊一聊,他收拾好资料让岑屿跟他走。 “走去哪啊?”岑屿上班等于坐牢,眼看就要刑满释放了,怎么池律师的口气听起来像又要给他把服刑时间拉长。 “见委托人。”池雨说:“你把我们的资料文件准备好。” “可是该下班了啊,池律师。”岑屿当着池雨的面看手表:“我还约了朋友一块儿吃饭呢,池律师要不这钱你一个人赚了吧,我回头把我那份加班费转给你。” 池雨自然没有给他好脸色,岑屿也只是试探一下,也没想过池雨能纵容他,扁着嘴把资料,最新款的苹果笔记本电脑和平板装进黑色的巴宝莉双肩包。 接下来要见的委托人是一位乡镇学校的老师,池雨觉得岑屿这身打扮实在太高调了,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写着所罗门律所的帆布包:“你背这个。” “啊?”岑屿口气里说不出的嫌弃:“这也和我这身不搭配啊。”搭配不搭配还是其次,这一看就是回馈客户的赠品,背这个上街也太丢人了。 不过池律师的态度和气场都让他觉得不要造次,岑屿还是老老实实把自己背包里的东西腾空,准备全部转移到帆布包里。 岑屿不懂,明明在这个律所里池雨的收入最低,可能也就比保安大哥保洁阿姨高点,却最受大家尊敬。 就连自己老爸那里,敢冲进去拍桌子的也只有池律师一个人。老爸还对池律师和颜悦色,在律所里明目张胆的偏袒池律师。 岑屿把帆布包抖了抖,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池雨问他怎么了?岑屿说:“包上怎么会有香味?”池雨想了想,又打开柜子看。拿出一个香皂盒:“我放了这个,你是不是不喜欢。” “这是什么?”岑屿把香皂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块圆圆的香皂,盖子掀开的时候一股清淡酸甜的味道涌进他的鼻子,他用力嗅了嗅,很喜欢这个味道。 “无花果味的香皂。”池雨又把香皂盒放进柜子里:“你要是不适应这个味道,我出去问问他们还有没有之前搞活动剩的帆布包,应该有的。” “就这个。”岑屿飞快的把自己的那些小零碎转移进去:“池律师的东西虽然朴实无华,但胜在干净卫生!”字里行间充满了高情商,脸上表情还很诚恳,俨然一只岑家的小小狐狸做派。 池雨听到耳朵里的是:包难看,小柜子里还矫情的放香皂块充当香氛剂。 走到电梯间,恰好碰到岑律师和秘书出来送时霄闻一行人。 岑律师越过亲儿子,和池雨打招呼:“池律师下班了?”岑屿此刻赶紧表现:“我和池律师一起去见委托人。” 他在试用期里底薪少得可怜,绩效更是不值一提,他爸嫌他工作态度差,零花钱一扣再扣,现在手头拮据得不得了,买新出的3a游戏都要考虑是豪华版还是普通版。 “池律师还要加班?”时霄闻顺口问了一句,池雨笑着说:“委托人有时间就去见面,对我们来说是工作,对委托人来说是他平静生活的一段节外生枝,能迁就最好。” “听到没,跟着池律师多看多学。”岑律师提点岑屿,岑屿张口胡说八道:“池律师表扬我学得好,专门还送我一个包,你看你看!” 岑屿转过身,特地把肩膀上的包亮给他爸看,还得瑟的一耸一耸,池雨想起昨天岑律师在饭局上介绍他和时霄闻关系非同一般时的言之凿凿,简直就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时霄闻的秘书此刻乘着另外一边的电梯上来,刚想和老板报告,看见池雨就在面前,赶紧把手里的纸袋递过去:“池律师,你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已经全部洗干净了。” 岑屿很自觉的接过袋子:“我来拿,我是池律师的助理。”他爸那么直直盯着他,他也懂得看眼色。 “儿子很乖啊,岑律师。”时霄雨随口夸赞,岑屿内心沾沾自喜,暗想这目的不就达到了嘛。被外人这么一表扬,岑律师自然也是心花怒放,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顺口问:“你们去哪见委托人?” “陇翠县。”岑屿很快回答。 他毕竟是专业律师,池雨给他的案子都会认真看,工作不会出错,就是那股自幼以来养尊处优的精英傲慢劲岑律师觉得需要好好磨练磨练,也就是要脚踏实地的去吃点苦。 时霄闻本来还想和池雨聊两句,电梯门开了,他也不方便再多讲,直接问:“池律师,你昨天是打算约我哪天吃饭?” 池雨脑子还没转过来呢,岑屿倒是嘴快,面朝池雨:“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位帅哥零帧起手,敢问阁下如何应对。”岑律师刚才还满脸堆笑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明天。”时霄闻都问到家门口了,池雨不得不答,而且自己老板和助理都在,也不方便撒谎,拿工作搪塞。 “那就明天。”时霄闻说话的口气不容置喙。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1 虽然轿厢还有空余,但是池雨和岑屿已经不打算往里面再挤了。电梯门关上时池雨一直在笑,看到数字从76跳到75又继续往下降,才放松的揉揉脸。 岑屿拿胳膊拱拱池雨:“池律师,大帅哥约你吃饭,开心不开心,欢喜不欢喜?” 池雨好无奈:“你是没吃过应酬的苦,和他那样的人吃饭还得说场面话,还不如自己在家煮盘饺子吃着舒服。” 等到另一边的电梯门开了,岑屿大步流星的先走进去:“我爸亲自欢送,肯定是大老板,池律师,抓住机会好好把握。” 池雨摇头:“抓不住。”又伸手:“东西给我。我拿。” “谁拿都一样。”岑屿一手拎着池雨的东西:“池律师车停几楼?” “我没车。”池雨泰然自若的回答,岑屿干脆的按下负二层:“那开我的车。” 池雨没有车也不会开,近一点的地方全靠小电驴通勤,再远了就地铁公交网约车,从来没有觉得不方便,岑屿却完全不理解:“现在电车也很便宜啊,池律师偶尔接几桩有钱人的案子改善生活嘛,又不耽误您为一般人维权。” 池雨老实回答:“有钱人选择多,就算没有我也多的是优秀律师为他们辩护,可普通人却很被动,我不是说我有多好,只不过我希望用有限的时间精力力所能及的帮助更需要帮助的人。” “我就没有这种觉悟。”岑屿开了车门锁让池雨等一等:“我把前排收一下你再坐啊。”池雨看岑屿的车里东西堆放得乱七八糟。 岑屿开了导航,市区内每条路都是一片殷红,正直下班高峰期,哪条路都不好走。 “池律师,我看我们这个案子委托人是被告人的老师,被告是因多次盗窃被他老板起诉,金额超过三十万,证据确凿,我们最多也就是给他把罚款金额和刑罚时长给他往下拉一拉,也没有什么辩护技巧可以施展的余地,就算是法院委派的律师也能做到这些,咱们有必要跑这一趟嘛。” “他老师在电话里和我说他不相信那个学生会去偷东西。”池雨拉了拉安全带,啪的一声扣上。 “可不,咱们就说他是中邪了,被魑魅夺舍,灵魂还在阎罗殿呢,阳间难断阴间案,自有判官做定夺。”岑屿按下启动键,还没等池雨开口,又说:“看守所里哪个不是冤假错案啊,都是情非得已,急需清汤大老爷给他们作主。” 岑屿最烦这种无聊的有罪辩护了,偷东西被抓,人赃并获,还辩什么辩,都是狡辩。 池雨想说什么,看了岑屿又觉得有些话说了反倒是矫情,改口:“反正咱们去听听嘛,不讲理你就当故事听,我觉得肯定比电视剧有内容。” 一路拥堵让开车的岑屿十分烦躁,终于是开离市区路又坑坑洼洼,岑屿边开边骂:“什么豆腐渣工程,路都填不平,等我有时间搜集取证,把这段路的施工单位告了,绝壁贪污腐败了。”他转头看池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抛下他,独自一个人靠着车窗玻璃睡得很香了。 到了目的地池雨自动醒过来,眨眨眼睛,开车门下车,他给委托人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吴老师就顶着凌乱的头发出现在他们面前。 吴老师请他们到屋里坐,问他们要不要吃点东西,池雨赶紧说不用,我们坐一下了解情况就走了,岑屿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吴老师笑着说:“吃点吧,这边村子里自己打的糍粑,我用猪油给你们煮一碗。” 岑屿吃饱了心情特别愉快,疾疾搓手:“让小岑律师为你们沉冤昭雪,扭转乾坤。” 案子聊了很久,池雨心里有数,又询问了开庭时间,让吴老师不用担心,他会给小汪辩护,尽量降低对小汪的量刑范围,并且刑期内表现好也能获得减刑的机会。 临走前吴老师送了一些糍粑和村里相亲在自留地种的嫩菜心,还说小汪的事就拜托他们了。 再坐回车里岑屿态度完全不一样:“池律师,听吴老师的意思他怀疑小汪偷东西可能是被人教唆犯罪,他又才17岁,咱们朝着这个方向辩岂不是可以一举翻盘。” “这也只是他老师的一面之词,现在我们还没有掌握他被教唆的证据。”池雨很冷静的说:“看守所的口供也记录着他主动犯罪的事实。” “不过现在赃款不是还没有找到嘛。”岑屿敏锐的说:“吴老师也担保小汪绝对不可能拿着赃款去赌博,这极有可能说明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犯罪,再把他偷盗的钱拿去花天酒地。” “是嘛,那小汪在伏法后为什么不供认背后主谋呢?” “害怕被打击报复。” “还能去看守所里打击报复?背后主谋脾气挺倔强啊。” 岑屿牵了牵嘴角,陷入自己脑内的逻辑沼泽。 第二天岑屿早早给池雨发信息,把公司附近的早餐问了个遍,最后得到指示,池师傅想吃小笼包,还很贴心的买了热豆浆。 池雨到办公室的时候,岑屿已经在勤勤恳恳做准备工作了,池雨很惊讶的问:“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怎么没人通知我呀。”岑屿从资料堆里抬起头,眼睛都圆了:“池律师今天怎么打扮这么帅,不会是等会儿有一场重要的婚要结吧。” 池雨哑然失笑,岑屿眼睛圆圆一转,想起来:“哦,是和帅哥约会,那是要隆重一点。” 本来这身华服池雨是想留到许恕之结婚那天再穿的,当伴郎总的来说还是要体面一些,不过时霄闻这边也很重要,他也不能敷衍了事。 为了不显得过于商务,池雨在西装里面配了自己的一件深蓝色衬衫,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搭配白色衬衫十分正式的西装外套,里面换成深蓝色就显得好像是有所企图一样。 中午他又给时霄闻打了个电话,接听的依然是秘书,池雨想这应该就是秘书的号码,随后告知下午吃饭的地点,秘书说确认好后会给他回复。 一直到快要下班秘书仍然没有联系池雨,岑屿让他再打一个,肯定是忙忘记了,还说他爸也忘性大,随后向池雨投诉:“我生日都忘,你敢信!” “岑律师忙,你要理解。” 岑如真对池雨有知遇之恩,池雨的导师和岑如真算是莫逆之交,听说池雨的志向是成为人权律师,二话不说就把他招进了自己的律所。 像所罗门这种大律师事务所而言,池雨这种类型的律师完全就是负担,是累赘,官司打赢没几个钱,官司输了口碑便会一落千丈。 可岑如真也有血性,他说自己做不来的事,有人坚持他就支持,决不使抱薪者冻毙于寒夜。 “大帅哥也忙,池律师你再打一次。”岑屿在他身边催促:“就算是池律师今晚领证明天蜜月,小岑律师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今天领不了证吧,民政局快要下班了。” 池雨话音刚落,就有人敲他办公室玻璃门:“池律师要去民政局吗?需不需要我送一下。” 看到门口站着的是时霄闻,池雨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和小岑律师开玩笑。时总是来找岑律师吗?我带你过去。” “不是你约我今天吃饭吗?”时霄闻走进池雨的办公室,看看也没有多余的椅子,乖乖罚站,岑屿很有眼色的站起来:“今天有大帅哥莅临,我们池律师的办公室蓬荜生辉,帅哥你坐我这,我去给你们冲咖啡。” 岑屿不认识时霄闻,但他认得气场,认得他爸昨晚欢送时的满面红光,认得时霄闻一身裁剪得当的高定西装和手腕上只露出一丝边缘的百万豪表,这样的人自然不好接杯热水就敷衍了。 他很自觉的去岑如真办公室冲咖啡,走出去还不忘给池雨的办公室关上门。 “小助理调教得不错。”时霄闻依然站着,池雨讪笑:“我哪敢啊,他就是天生热情,性格随我们岑律师..时总坐,我昨天选了好几间餐厅,您要不再看看。” 池雨刚准备汇报,时霄闻问他:“你没有预订位置吗?” 池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根本没想过要提前订位置,时霄闻看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赶紧说:“去我朋友开的餐厅吃怎么样,粤菜,符合池律师的口味吗?” “我都可以。”池雨赶紧回答,他虽然不挑食,但是所有菜系里面,对粤菜的喜好排第一,要是时霄闻也喜欢,那倒是蛮巧合的。 时霄闻打了个电话说要过去,朋友说来得真巧,今天有野生鳗鱼,还说远音最喜欢吃鳗鱼,以为他是带弟弟过来吃饭,挂了电话,时霄闻询问池雨:“介不介意和我弟弟一起吃饭。” 池雨赶紧摆手:“当然不介意。” “那晚上这顿饭我来请。”时霄闻没给池雨争取的余地:“你的那顿饭留到下次。” 池雨也只能对时霄闻的自作主张说好。 岑屿嫌在他爸茶水间摆弄咖啡机麻烦,找了一套摩卡壶往办公室拿,一起捧过来的还有研磨机,咖啡豆,一次性纸杯,接线板。 时远音还没下课,时霄闻不着急走,池雨还在尴尬没话和时霄闻聊,正好岑屿过来冲咖啡,能缓解一下气氛。 岑屿社交能手,从埃塞俄比亚咖啡豆聊到华尔街期货市场又跨越至火奴鲁鲁日落沙滩,有他在就根本不会冷场。 差不多到时间,时霄闻说走,池雨才刚套上外套,吴老师的电话打过来:“池律师,小汪的老板想庭外和解。” 池雨觉得奇怪,小汪多次行窃终于被老板人赃并获才拉去了派出所,怎么又突然想要庭外和解,赶紧答应:“我现在就去。” 挂了电话,池雨转头对时霄闻说:“时总,实在不好意思,我..” “你这边比较重要,我不耽误你工作,池律师。”时霄闻立即表示理解,岑屿这时站了出来:“池律师,什么案子啊?” “小汪的案子,你和我去一趟,原告要求庭外和解。”池雨利索的把需要资料文件夹整理出来,岑屿一听,马上表态:“我去就行了,庭外和解只要与原告律师协商达成一致就行了,顶多就是让他把钱还上去,签个合约期限。” 池雨不置可否,总觉得这案子没那么容易解决,但岑屿一副自信满满志在必得的样子,他也不好当场打击。 毕竟盗窃也不是命案,不涉及到复杂的伦理道德,就算出了差错,也有自己和他爸爸兜底,也就没再反对。 岑屿一把拿过池雨手里的资料文件夹:“小岑律师出马,正义使命必达,池律师放心和大帅哥约会。”飘飘然的岑屿像已然胜诉一样,朝着时霄闻挤眉弄眼:“大帅哥,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已经给你创造机会了,你可要把握住啊。” 时霄闻谦虚的点头说:“好好。”池雨拼命把他往办公室门外塞,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虎狼之词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2 送走了岑屿,池雨转头向时霄闻求谅解:“时总,你千万别和他计较,童言无忌。” “工作了还童言?”时霄闻矛头指向池雨:“池律师,溺爱百害无一利。” “嗯,这话我会原封不动传达给岑律师,也请时总宽容。”池雨还不至于会跑到岑如真面前去投诉,这些话只是用来安抚时霄闻的情绪。 “我要是不宽容呢。”时霄闻的脸上笑容狡黠。 池雨愣了一下,他知道时霄闻是在和他开玩笑,却想不出来和他开玩笑的乐趣在哪里,老实回答:“我无法左右时总的态度。” 时霄闻不再穷追猛打,他知道继续这样的话题只能得到索然无味的结果。 池雨和他认识的大部分律师不同,似乎离了诉讼台就变得不善言辞变得羞涩内敛,一点也看不到舌灿莲花口若悬河的风采。 就连刚才他在和岑屿闲聊时池雨也没有想要加入的兴趣,只是在旁边安静的听着,实在问到他头上才吝啬的用两三个字表明立场态度,仿佛聊天这件事对他而言根本就是要命的苦差事。 司机的车开到海城一家五星级酒店大厅门口,乘电梯时池雨还在好奇,时霄闻的朋友在这种富丽堂皇的酒店里开的餐馆会是什么样。 电梯到达一百零三层,池雨觉得有点轻微耳鸣,出了电梯稍微站了一下,就被空中花园走廊外的景观吸引。 即便是夜晚,体验不到行走在云端之间的感受,俯览城市夜景也十分壮观。 进入餐厅,跟着服务员的指引往里走,直到走进尽头一间玻璃房间,池雨觉得自己仿佛置身神话传说才有的空中楼阁。 时霄闻请他在沙发上坐,茶几上摆着色泽鲜明的当季水果,池雨吃了一块蜜瓜,又甜又软汁水丰盈,想表现得矜持一点,却忍不住又吃第二块,第三块。 时远音到得很快,路上还在想哥哥约了客人一起吃饭会是谁,哥哥不透露名字,他问了几个哥哥朋友的名字都被排除,实在猜不出来,还担心会不会是哥哥的商务应酬,推门进去看坐在沙发上的是池雨,心高兴得跳出来。 “时远音?”池雨也同样惊讶,他虽然知道时远音非富即贵,却万万没有往时霄闻身上联想。 真笨啊,他腹诽自己,时远音,时霄闻,怎么会想不到,时姓又不是赵钱孙李这种遍地走得大姓。 “怎么会这么巧。”这话也不知道是对时霄闻说的还是对池雨说的,时远音激动的赶紧为两人互相介绍:“池律师,这位是我哥哥时霄闻,身高一米九二,除了偶尔会抽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目前单身,过往感情经验为零。 哥,这是池律师池雨,我对池律师的了解大多基于灵魂共鸣,池律师绝对担得起一句漂亮的皮囊触不可及,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然后露出天真又顽皮的笑,一张脸永远容光焕发,像一种奇迹,这让池雨喜欢又羡慕。 时霄闻很配合的向池雨伸手:“池律师,幸会幸会。”池雨也顺水推舟的伸手:“时总,久仰久仰。”让时霄闻把自己从时远音给他搭建的浮夸高台上拉下来。 用餐区是一张大小适中的圆桌,时远音幸福的被两人夹在中间。 他和池雨有聊不完的话题,嘴巴不够用还要用手比划,时霄闻强调食不言寝不语,他太打扰池律师吃饭了,池雨赶紧说:“没有关系,这样吃饭才热闹。” 时霄闻想到几次池雨面对自己时的拘谨,猜测池雨恐怕并不是不喜欢聊天,他只是不喜欢和自己聊天。 吃完饭时远音说要喝点茶,看到房间有钢琴,又要表演弹钢琴给池雨听。 掀开琴盖叮叮咚咚毫无章法的弹了一段,转头问坐在沙发上的两位听众感觉怎么样。 池雨虽然不懂欣赏但总觉得时远音的演奏有说不出来的奇怪,时霄闻则是盲目夸奖,我听懂了,现代艺术,很有天赋。 茶也喝得差不多,时霄闻抬手看表说:“走吧,我们送池律师回家。” 池雨忙客气:“时总不送,我坐地铁回去,很方便。” “池律师住哪里啊?”时远音穿起一件连帽外套:“地铁很难到家门口吧。我们有司机,很方便。” 时霄闻很早就安排司机开一辆七座车来接,池雨刚从沙发起身,就接到吴老师打来的求救电话:“池律师,你快来一趟,小岑律师在看守所和小汪的戒护吵起来了。” 吴老师在电话里说的是吵起来不是打起来,这说明岑屿的理智还尚在,他立刻在电话里说:“吴老师,你让岑律师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岑屿暴躁的喊:“池律师,你别劝我,我今天非要替天行道,收拾这帮王八蛋。” “注意你的言辞!”池雨没忍住也对着电话吼了出来,大概是和平时温文尔雅的气质相差太远,电话那头的人忽然止住了声音。 “从现在起你一句话都不许再多说,保持沉默,直到我过来,做不到的话从今以后都别进我办公室!” 池雨挂了电话,转头对时霄闻很温和的说:“时总,我就不和你们走了。” “你去哪里?”时霄闻见过的大场面多,对池雨的转变并不惊讶,依然很平静的问他:“陇翠县?” “嗯。” “我送你去。” “时总,别麻烦。” “池律师,你觉得现在是抓紧时间重要还是和我客气重要?” 时霄闻人情世故老练,出发前还让时远音拿件白衬衫让池雨先在车后排换。 池雨一米八一,时远音和他一般高,但肌肉骨骼发育的很好,池雨穿他的衣服并不合身,整整大了一码,但白色起码看起来庄重,打上领带就很有律师风范。 “我弟弟这件衬衫是全新的,他上去拿的时候我就和他交代过,池律师不用介意。”时霄闻特意说明。 “怎么会,感谢都还来不及。”池雨整理了一下袖口:“我明天再买一件还给他。” 时霄闻设置好导航路线发动汽车:“你想感谢远音话方式有很多,但池律师,千万别买衣服,他喜欢的品牌每个季度上架前都会有专门的销售送到家里。” “我也不能一点不表示。”池雨直说,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礼才妥帖,穷人到底该怎么照顾有钱朋友之间的人情世故。 “我弟弟喜欢向日葵,如果能收到一束,会特别高兴。”时霄闻体贴的提示,又叮嘱:“不过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保护好我们之间这个小秘密。” 池雨很懂事的答应:“嗯,我不会乱说话。我这个人嘴巴很紧。” “好,那池律师你休息下,我开车喜欢听歌。” 时霄闻从后排捞了时远音放在他车上的一张珊瑚绒毛毯塞到池雨怀里。 池雨理解时霄闻的意思是让他保持安静别没话找话聊,他也就不客气的用毯子把自己一裹,靠着车窗睡了。 岑屿觉得自己是在忍辱负重,等池雨的这一个半小时抽了好几支烟。 池雨对烟味很敏感,在看守所见到岑屿眼睛红红的想要上来和自己亲近,他很冷漠的拒绝:“你离我远点。” 按岑屿的脾气,过去他肯定要和池雨撒撒娇,不过这次他不敢了,他从没见过池雨脸那么黑,人有趋利避害的天性,地上有雷他断然不会随意乱趟。 好在时霄闻也在,他凑过去很小声的问:“帅哥,池律师心情是不是不好?”时霄闻表情很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不如问问我池律师是做什么工作的。”言下之意,明知故问。 岑屿找了个空地往地上一蹲,脑袋扎进胳膊里:“人生怎么这么难呢。” 池雨见到被告人小汪,和大多数他经手过的少年犯一样,面相老实而怯懦,眼神躲避,拘束的坐在那里,脊骨微微弯曲,头埋得很低,不敢直视池雨。 池雨喊他:“小汪。”他会认真的,条件反射的回答:“到!” 这是过去的生活在他灵魂里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烙印。 父母远走,把他留在老眼昏花的奶奶身边,他讨厌学习,终日游荡在街头,过风餐露宿的日子,把行侠仗义视为最高精神指示。 为了兄弟,他在街上和其他“帮派”打架斗殴,少管所几近几出,在片区警察眼里是个坏苗子,没救了,嘴里吐出的一切都是谎话。 池雨也知道这些孩子怎么看他,会以为律师和派出所的警察,少管所的教官一样,端着高高的姿态,回答不如意就会骂他,拿巴掌拍他的头。 此刻的小汪又紧张又疲惫,脸色玩如一潭死水。可他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人宰割,这样的生活他习惯。 “小汪,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如实回答。” 这算是模版对话,岑屿刚坐下时也是问的这句话,小汪乖乖的回答:“嗯。” 池雨看得到小汪身边的戒护一脸不耐烦,戒护也知道面前这位律师不如刚才那个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好对付,便把气撒在小汪身上,踹了一脚小汪屁股下的凳子:“大点声!” 小汪趔趄了一下,很快又调整好自己的坐姿。 对于池雨的问题,小汪的回答和案卷书上一致。 承认自己屡次偷盗,累计金额三十万,否认背后另有主谋,作案动机并非经由他人教唆,偷盗钱财全部拿来赌博挥霍。 只有一个问题小汪回答不上来,含糊带过。 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参与什么形式的赌博。 “小汪。” “到。” “你老板打算撤诉,他不告你了,我们会协商一个赔偿期限,在这个期限内你只要把三十万还给他就行。” “我没有钱。” “没钱我和吴老师一起想办法。” “嗯。” “别再偷东西了。” “知道了。” 处理完小汪事已经后半夜了,时霄闻,吴老师,岑屿在看守所接待处的铁椅子上并排坐着,看到池雨出来,吴老师和岑屿都很激动的站起来,问他怎么样。 池雨先是安抚吴老师,和对方律师协商之后,就可以给小汪办手续离开看守所,吴老师连连感谢,池雨却说:“不必谢我,吴老师,你对学生很上心。” 然后他越过激动的岑屿,望向坐在椅子上的时霄闻:“时总,我有话想和你聊。” 时霄闻从椅子上站起来和池雨走出看守所,两人站在空地上,池雨对视着时霄闻:“时总,我想借用你的资源。” 时霄闻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烟含在嘴里,又拿出自己的黑曜石面铂金边杜蓬打火机。 池雨从他手心里拿过打火机,单手熟练的掀开盖,打火,时霄闻嘴里卷烟的前段燃起猩红的微光。 敬完烟,池雨甩了甩手,打火机盖合上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吧嗒声。 “你常做这种事?” “第一次。” “很熟练。” “没做过不代表我没看过。” 时霄闻朝旁边吐出烟雾:“怎么想到找我要资源。” 池雨直言:“我走投无路,与其和你客气,不如抓紧时间。” 时霄闻用牙齿咬着过滤嘴:“你怎么知道我会同意。” “我当然不知道。”池雨表情认真:“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如果我说,不?” “我也认命。” 时霄闻一只大手将池雨细瘦的手腕盈盈握住:“我是生意人,讲究将本求利。” “我曾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不过贱命一条。” 时霄闻松开池雨的手腕,把烟从嘴里拿下来:“你说,什么事?” “长天集团在陇翠县有一块投资28亿的项目用地,长天集团的ceo必然与区内高层密切往来,我的诉求微乎其微,想请时总帮忙让我和这里看守所所长见一面。” 池雨看着时霄闻,黑色的眼睛宛如深渊,时霄闻说:“我给秘书打个电话。” 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池雨靠近他,轻轻把他又含在嘴里的烟摘下来拿在手里,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朦胧了天上的月亮。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3 池雨很久没抽过烟,不习惯,抽了两口就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灭。时霄闻的秘书很快给了他回复,所长现在从家里开车赶过来。 凌晨一点三十七分,郊区的夜晚遍地蛙叫声,池雨把岑屿招呼出来:“一会儿这边所长来了,认认真真给小汪的戒护道个歉,听到没。” 岑屿脑袋嗡嗡,不服气:“我和他道歉?他什么东西啊,池雨你是没见他那副嘴脸,小汪他也是人啊,犯了错误也认真改正,他有羞耻,不是牲口。 我他妈要不去起诉他徇私枉法让他也尝尝坐牢的滋味我名字倒着写。去你们妈的,王八蛋。” 岑屿发泄似的朝着安静的看守所大楼大喊大叫,池雨伸手揪住他的领子,声音寒意刺骨:“绩优主义精英该闹够了吧,你自己又比他们强的到哪里去,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得了个好爹。” 岑屿直愣愣的看着池雨,不相信那个对他百般容忍的律师会说出这样的话,池雨却并不打算停下来。 “读了名牌大学很了不起吧,法学博士很了不起吧,看守所里的这些戒护算什么,书也没有读几天,不过就是些仗势欺人的蝼蚁,垃圾。 你只需要一纸诉状就能轻而易举将他们踩在脚下搅弄他们的人生,你说起那些人来口气高高在上,你对他们和他们对小汪又有什么区别?” 岑屿被池雨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心里憋屈的厉害,他不是小汪的代理律师嘛,小汪在看守所那么受欺负,他给小汪出气,池雨怎么还反而怪他。 “你道歉还是我去替你道歉?”池雨问他。 “我道歉。” “委屈吗?” 岑屿把脸撇向一边,没回答。 所长来的时候态度非常客气,和池雨还有时霄闻握手,他根本就不知道谁是时霄闻,还以为所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上级打了电话来狠狠发了一通脾气。 池雨压着岑屿道歉,又给所长和护戒递烟,岑屿脸上不服,但还是按池雨教的给面前两个人点了烟。 聊了几句场面话,池雨把所长送回车里,招呼岑屿回家,明天还要再来一趟。 岑屿板着脸看池雨:“你明天自己来吧,我回去就和我爸说我不干了。” “自己来就自己来。”池雨口气轻松:“你爸输我两千块,堵你在我这撑不过试用期,明天找你爸拿钱。” “激将法也没用。” “多看得起你似的。”池雨一转身,对时霄闻说:“帅哥,送我回家,最后享受一把专车待遇,才风光一天,明天就又要坐地铁转野摩托了。” 跟着时霄闻上了他的benzg630,池雨不客气的抖了抖小毛毯搭在身上看着窗户外面发呆,时霄闻问他:“岑屿真不干了你怎么办?” “那不就和从前一样。”池雨把身上的毯子往胸口提了提:“就是要输他爸两千块有点不爽。” “你信他能撑过试用期?” 池雨摆摆手:“我就是盲目自信,非要和他爸抬杠,所以时总你看,人一抛弃逻辑理性必然输钱。” “池律师现在是单身吗?”时霄闻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 “要不是单身怎么可能坐在你的副驾驶。”池雨把头扭向时霄闻:“不过我不是没人追,你别误会了。” 时霄闻忽然笑了一下,池雨问他:“怎么,你不信?你现在打电话问岑如真。” 说完他还言之凿凿:“我们律所楼下那间两层楼的星巴克少说一半,一大半,全部坐的都是我的追求者。” 吹牛皮么,何必小里小气的亏待自己。 “没有不信,我就是想说,池律师,既然你暂时对海量钦慕者眼花缭乱举棋不定,我想优先向你求婚。” “好啊。” 本以为池雨会不知所措一阵,没想到抛出去的回旋镖瞬间砸到自己头上:“池律师,你不考虑考虑?” “身价千亿的时霄闻向我求婚我还要考虑?” 池雨把头伸到时霄闻耳边晃了晃:“我这里面装的是货真价实的大脑,不是你家大平层举目可及的无垠海景。” “也不问问我爱不爱你?” 池雨干笑两声:“你都放下身段愿意和我结婚了,我还要你爱我?你也把我想得太贪得无厌了。” “池律师,我没和你开玩笑。” “横竖都是我赚你亏。” 池雨脑子里都被小汪的事占着,暂时理不清时霄闻的求婚动机,他说这事咱们明天再聊细节,然后把帅哥一抛,小毯子一裹,就靠着窗户睡了。 时霄闻把车停在他家楼栋的巷子口,目光可及的路段路灯昏暗,时霄闻说陪他上楼,池雨把话说在前头:“上楼行,不能进去,领了证再另当别论。” 时霄闻很绅士的在门口和他告别,又说:“明天接你上班。” “接不接都行,你是要和我结婚又不是要和我谈恋爱。” 池雨口气随意,倚着门框想了想:“早上堵不堵车啊,可能我骑小电驴还更快。你别来了,免得打乱我的生活节奏。” “尊重你的意见。”时霄闻语气诚恳。 “那你赶紧回去吧,我抓紧睡几个小时,晚安,帅哥准老公。”池雨把食指和中指放在嘴唇上,送了时霄闻一个撩人的飞吻就关门转身去洗澡了。 可能被时霄闻这种无懈可击的帅哥求婚把运气都用光了吧,第二天池雨骑小电驴上班就在路口被交警拦下来挥了十分钟协勤旗。 他没戴头盔,第一次学习警告,还要发朋友圈集赞。池律师知法犯法被抓现行后老实得很,习惯性的点开岑屿的微信头像,发了三条语音。 【我晚点到。】 【我忘了你不干了。】 【当我没说。】 池雨很少骑小电驴上班,除非睡过了抢时间,今天实在是想在床上多躺几分钟,站在路边吹交通哨时后知后觉,就算是堵车,时霄闻的劳斯莱斯也宽敞舒适,必然好睡。 真是苦太久了思维都被禁锢了,和时霄闻结婚后第一个要改的缺点就是眼界狭窄。 作为结婚对象,时霄闻完全符合池雨的择偶要求,学历一流,双商在线,颜值满分,虽然这婚也不是非结不可,但对方是时霄闻,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而且领证了,婶婶大伯和哥哥也能少为他操点心。 还在想这些心事,交警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旗子一收,手一挥:“走吧。”他把哨子从脖子上摘下来准备还回去,交警还大方:“做个纪念吧,下次再犯就是20。” 池雨把自己的小电驴停在岑如真的车位边上,转头看到岑屿的车也在车位上,心里有了数。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岑屿坐在位置上也没和他打招呼,他看到自己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红包,拆开一数,整整两千。 他知道怎么回事,岑屿笃定他赌的是这小助理熬不过实习期,输岑如真两千块,这会儿拿钱羞辱他,告诉他小助理骨头硬着呢,准备死磕到底。 他也没客气,钱从红包里拿出来,一弯一对折塞进口袋里,准备一会儿就拿去买个咖啡机摆办公室。 在办公室就能喝咖啡可太享受了。 偏财运就是该花则花,绝对不能攒着。池雨也会有点根深蒂固的小迷信。 岑如真的秘书过来找池雨,推门进来先看到的岑屿,惊讶的说:“小岑律师,你这个身材穿西装打领结挺帅啊,这是下定决心跟着池律师好好干了?” 岑屿神气的看了一眼池雨,阴阳怪气:“穿正经点,省得有人看扁我。” 池雨一声冷笑,不和小孩儿计较。 岑如真让他坐,他说:“不坐,岑屿的事你就长话短说吧,谢我就没必要了。” “多大的头啊,还指望我给你戴高帽。”岑如真拿他也是没脾气。 昨晚岑屿回到家半夜三点,砰砰敲他房门,黑着脸问他是不是和池雨打赌了。 这事岑如真早就忘了,岑屿一提才想起来,是赌了,赌他儿子能不能在池雨那呆过两个月实习期,起初是他不信岑屿能坚持,扔到池雨那也是想让他受点挫折教育。 岑屿是小儿子,从小被他妈溺爱呵护,人生坦途一帆风顺,怕他进入社会心灵脆弱。 池雨不理解,说你们这种家长什么心态,小孩儿好好读书,快乐成长,非逼着别人没苦硬吃,回头搞叛逆了又要跳脚。 岑如真反驳:“还回头?我抬头看到他耳朵上那些洞,夏天露个大花背就想给他两脚。” 池雨从岑如真那边搞了杯手磨咖啡回来,看见桌上多了束花,按惯例准备拿去丢掉。 他很烦这些匿名暧昧,时霄闻昨天的求婚虽然没什么感情在里面,但至少不拐弯抹角,在他这里是绝对加分项。 岑屿即刻制止:“大帅哥的秘书送来的。” 池雨搞不懂时霄闻什么意思,准备打电话过去问,结果想起来他只有秘书电话,只能很被动的等他来了当面问。 岑屿好奇:“池律师,大帅哥是不是打算追你啊。” 池雨如实告知:“昨天确定过了,他没那想法。” 岑屿表示遗憾:“昨天他又是送你又是在那边等你,这一大早还安排人送花,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呢。” “没意思。”池雨把自己的桌子整理了一下,把花摆好,看了看,赏心悦目,随后吩咐岑屿:“走吧,去见原告律师。” 时霄闻的律师正在给他拟婚前协议,主要是财产赠与的部份,他名下不动产收藏股份各类项目琳琅满目,律师们需时间仔细整理核对。 他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个电话打给陆殇:“我过几天结婚了,你伴郎赶紧重新找。”那边迟疑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朝着电话尖叫,时霄闻果断挂掉。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4 结婚了应该就不能当伴郎了吧。 池雨坐在岑屿的副驾驶上抽空想私事。 要是这样,确定下来就赶紧通知许恕之,让他提前准备。 许恕之那个人一向孤僻,不爱和人社交,他印象里算得上是许教授好友的,他哥算是一个,那是出生入死的友谊。 他勉强合格,后来他做了人权律师,就滑落到不及格那一档。 不及格的朋友都能想到拉去做伴郎,许教授那边可能真是没余粮了。 本来这伴郎该是他哥楚岩做的,交情在这,当仁不让,可他这婚结的太突然了,楚岩还在瓦努阿图共和国做医疗支援,回国起码要到年底了,许恕之实在等不到。 轮到他已经是委曲求全,他这边要再开天窗,许恕之若没有planb,婚礼上身边空着会不会很难看? 不对,他站在许恕之身边已经很难看了。 至少许恕之的妈妈见到他脸色一定会很难看。 下午回来连这件事一起和时霄闻商量吧,他那种人在商政两届都应对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他担心的这种小事自然能够照顾得面面俱到。 池雨忽然想到,和时霄闻结婚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情世故困扰,看来婚姻状态从单身变成已婚也不是百无用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翘。 岑屿问他:“池律师今天心情很好。” “一进办公室就有帅哥们争先恐后的给我送钱送花,心情怎么可能会差。” 岑屿好奇的问:“池律师,大帅哥到底是谁啊?” “时霄闻。” 岑屿不知道时霄闻的身世,既然是他爸的大客户,那非富即贵没得跑,一时兴起用手机一查,惊讶得脸色仿佛被雷劈了,楞楞的看着池雨:“时总对你那么殷情备至,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了吗?” “….” 此时此刻,同一道雷也劈在了时霄闻家,远在奥克兰的余梦女士一个电话追到了时霄闻手机上:“你要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时霄闻:“你要不知道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对方是谁?” “律师。” “我问你名字。” “池雨。” 这名字余梦听都没听过,断定不是世家圈里人,继续追问,得知还是个男的,顷刻之间萎靡不振。 余梦那边交代清楚,他又给时远音发信息:【我准备结婚了,婚后会搬出去住】。 时远音同样问他是谁,得知是池雨的同时既兴奋又不敢相信:【哥,你喜欢男的?】 时霄闻好耐心的回复:【我只是结婚,不是要和池律师谈恋爱,不需要互相喜欢】。 时远音的对话框上显示了很久的对方正在输入后,时霄闻才收到他的信息:【人一旦过了三十岁就会变得这么抽象吗?】 家里人这边都通知的差不多,时霄闻想起给池雨打电话,约下午见面的时间,电话无人接听,他想起前两天给他打电话也是同样待遇,又发信息找时远音拿池雨的微信号。 微信加了很久也没通过,时霄闻把联系池雨的事交代给助理后,和秘书一起走出办公室面见股东。 池雨还没有来得及看手机,坐在法院调解室和被告律师进行庭外调解程序。 对方律师出具的文件都十分标准,池雨也没有任何异议,调解进行得很快,双方签好协议,池雨协助吴老师前往看守所办理释放手续。 见到从看守所出来的小汪,岑屿很热情的凑近:“小汪小汪,这次出来一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能再抱着侥幸心理偷东西了。” 小汪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岑屿,只是轻轻哼出一句“嗯。” “happyending,我们回去了,池律师。” 岑屿围着池雨转圈,这是他接手的第一桩案件,虽然很遗憾没能赶上开庭让他舌战群儒大放异彩,可结果是圆满的,岑屿内心十分愉快。 “回什么去,我们要给小汪解释纠纷调解协议的具体内容,现在先去小汪家。”池雨一句话驳回岑屿的诉求。 岑屿第一次穿皮鞋没有经验,踩在石子路上脚掌痛,新鞋磨脚后跟疼,没走几步脸上呈现出肉眼可见的痛苦。 小汪的家要穿过一片稻田,四月本就雨水多,深一脚浅一脚穿过田坎岑屿刚买的新鞋一下就变得灰头土脸。 裤脚上也都是灰,进屋后岑屿弯腰轻拍裤腿,鼻子尖尖的闻了闻,屋里弥漫着潮湿氤出的很不好闻的味道。 小汪靠着墙玩着吴老师的手机,声音开着外放,短视频ai合成的人声搭配千篇一律的低俗搞笑文案深深吸引着小汪。 “小汪。” “到。” “你来和我们一起看调解协议。”岑屿很无语的想,这个人怎么对自己的事一点都不上心,小汪连忙站起来回答:“报告,我不认得字。” “骗人吧。”岑屿不信,二十一世纪都过去四分之一了,怎么可能还有人不认识字。 吴老师很耐心的挥手:“小汪你来,我念给你听。” “嗯。”小汪关了手机坐到吴老师身边,听着他不太能理解的协议条款,头一点一点。 “意思就是说,你只要把钱全部还给老板,他就不会再追究了,期限是四十年。” 池雨给他解释,其实意思就是这钱老板已经既往不咎了。 小汪的老板今年都快五十岁了,再过四十年即便没有撒手人寰大概也神智不清,再加上通货膨胀,四十年后的三十万又能有多少价值。 “嗯,吴老师,借我钱,我去南城。”小汪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一个信的过的人,那就是吴老师,或许也并不是信任,而是只有吴老师愿意帮助他。 “你去南城做什么?”池雨抓住小汪的话头问。 “去赚钱。”小汪说。 “怎么赚?” “我会洗车子。” “为什么非要去南城?”洗车这个手艺又不需要学历,明明就在海城就有大把机会,小汪何必舍近求远的要往南城跑。 池雨觉得他这个举动大约和他偷钱的动机,钱款的去向有关联,但小汪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聊到一半,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进来,小汪抬头喊:“爸爸。”也没有要给其余几个人介绍的意思。 小汪的爸爸认识吴老师,弯着腰问:“吴老师,是不是我们小汪在学校惹事了。”没等吴老师解释,爸爸就拿着扫把在小汪头上打:“让你不听老师话!” 小汪抱着头蹲下来,并不反抗,只是咬着嘴唇恨恨的看着爸爸,这眼神让岑屿心有余悸,他从没直观的感受过这么强烈的恨意。 吴老师赶紧上前阻止:“小汪爸爸别打了。” 小汪只是一味的用手保护着自己的头,以一种最原始的防范姿势保护自己,让自己的身体只在小范围受伤害。 天上的阴云拢到了一起,好像是要下雨了,吴老师带着小汪坐上岑屿的车子去客运站,十几块钱买一张车票,小汪头也不回的上了开往南城的巴士。 赶在下雨前小汪离开了陇翠县,吴老师也没想到小汪的爸爸会回来。 说到小汪的爸爸,吴老师有很多无奈,当时还是学生的时候小汪的爸爸就总是打他,吴老师说这边学校的孩子没有不挨打的。 只是打得轻打得重,打在脸上看得到还是打在身上被衣服遮起来。 每次小汪挨打了都会向吴老师借钱,无缘无故消失几天后,他又会带着钱回来,把借来的钱还给吴老师。 吴老师问他去哪里了,他都说,去南城。 因为他的妈妈去了南城。 池雨问吴老师:“小汪这次去南城也是找他妈妈吗?” 吴老师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 把吴老师送回家,池雨说去见一下小汪的老板,转头看见岑屿眼眶红红,问他怎么回事,然后让他没事少玩点手机,多伤眼睛。 岑屿争辩:“小汪好可怜,爹不疼妈不爱,你怎么一点都不同情他。” 池雨声音冷冷的说:“这世上爹不疼妈不爱的多了,谁要你可怜,收起你泛滥成灾的同情心。” 岑屿小声嘀咕:“池律师你的心怕不是钻石做的,比石头还硬一万倍。” “小岑律师,我耳朵很好的。” 小汪的老板这几天在医院,暂时不方便见面,约他晚两天。 又问他有没有空接自己的离婚诉讼。 池雨解释:“我是刑辩律师,不负责民事法案诉讼,但是我们律所有这方面的律师可以接受委托。” 老板请他介绍一个嗓门大的。 回去的路上,池雨接到时霄闻助理的电话,确认池雨的下班时间,派司机去律所楼下接他。 池雨看看自己裤腿上的泥印子,想总得是要回去换身衣服,问助理他们时总定在哪吃饭,他一会儿直接过去。 助理说了地址,池雨说好,挂了电话打开微信才发现有人加他好友。 时霄闻微信就是用的自己名字,池雨放心添加,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时霄闻没有回复。 岑屿把他送到家门口,他舒舒爽爽洗了个澡。 时霄闻问他在哪,他说在家呢,时霄闻说我过来接你,池雨说不用,时霄闻说反对无效。 既然是聊结婚的事,池雨觉得着装礼仪这方面就可以宽松点,见面也不需要西装革履那么正式,池雨从衣柜里拿了件短袖t恤换上,整个人利落清爽。 时霄闻来过一次,记得路,池雨住的老式住宅也没有门禁,时霄闻上楼到门口接,池雨开门很惊讶:“又一束花?” “这束花放家里。” 池雨接过花谨慎的问:“时总不会经过一夜深思熟虑之后打算先和我谈恋爱吧。” “怎么问这个?” “谈恋爱才送花呢。” “这就是个程序。”时霄闻解释:“该有的过程还是要有。我不是很想花时间谈恋爱,你放心。” “那就好。”池雨把花放在桌子上,刚准备跟着时霄闻下楼,又说:“等等,我拿钱。” “和时霄闻出门不需要带钱。” 池雨在小小的屋子中间停了一下,一笑:“万一没谈拢我还有个退路,你说是不是。” 时霄闻今天换了一辆宾利,池雨坐上去夸赞:“时总的车真多,每辆都很好坐。” “这辆适合通勤,比较低调,婚后你用。” “我没考驾照呢。”池雨说:“而且宾利怎么都不低调。” “你喜欢什么车?我可以陪你去选,你和我结婚后会有专职司机。” “哇。”池雨惊讶的说:“扶摇直上三千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等结婚证拿到手,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伯和婶婶。” “大伯和婶婶?”时霄闻问:“爸爸妈妈呢。” “妈妈不在了,爸爸在国外。”池雨轻描淡写的回答,短短的句子,像落入没有回声的无底洞。 能感觉到池雨并不想深入去讲这段关系,时霄闻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好奇:“为什么要等到拿了结婚证再告诉他们,他们会反对你和同性结婚?” “不是,我本来就是同性恋啊,他们很早就知道。” 说到这里,池雨赶紧解释:“我这么说你会不会压力很大,不过我要说明一下,我们同性恋也不是会喜欢所有的同性,就像异性恋不会喜欢所有的异性一样,你明白吗,就是面对喜欢的人,我们也要找到那个契合的点。” “我明白。”时霄闻很冷静的说:“我不会有压力,我不喜欢男的。” “你不介意就行,我本来今天就是想和你着重聊一下这件事。” “还担心谈不拢吗?” “还有很多事情要敲定呢,一次性说清楚就是为了划分责任,以免结婚以后节外生枝。”池雨表情狡黠:“我们律所的负责离婚诉讼的律师也赚不少呢。” “我也喜欢项目开始之前先理清合同关系,以免执行过程中出现违反合约的僭越行为。”时霄闻同意池雨的观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05 时霄闻订了一家蟹宴餐厅,舒服满足的吃完,两人才开始聊关于结婚的事。 池雨先把领证时间的问题提了:“最早也要在下周,这周末我有个朋友要结婚,我答应他去给他做伴郎,结婚就不能做了,我这个人朋友挺少的,难得有一次机会我很珍惜。” “那挺巧,我周末也有朋友结婚。”时霄闻说,池雨问他:“周六是什么好日子吗?”时霄闻摇头表示也不太清楚,池雨追问:“那你也做伴郎吗?” “之前他邀请我,不过我以为我们效率会比较高,会在他婚礼之前领证,就让他去再找一个。”时霄闻口气很无所谓,池雨又问他:“你经常给人做伴郎吗?” “也不经常。”时霄闻承认:“我的朋友之间并不流行结婚,结婚大部分也是迫于无奈。” “你也是迫于无奈?”池雨话赶话的问。 “结婚这个形式是迫于无奈,不过和你结婚我心甘情愿。” 池雨惊了一下,不由得想商人说话真是好听,假话都能讲出真心,不像他,站上诉讼台再是据理力争力挽狂澜也没有人会高兴。 时霄闻看他在发呆,顺便提出要求:“还有,你以后记得叫我名字,不要叫我时总。” 池雨想了想:“时霄闻。”又顿了顿,说:“好,时霄闻,那你也记得以后叫我池雨,不要再叫我池律师。” 时霄闻点头,池雨忽然提要求:“你喊一声。” “池雨?” “别用疑问句。” “池雨。” “嗳。” 池雨答应得声音很软,时霄闻的心像被突然烫了一下,又才很仔细的看池雨的脸,发现他的五官都很精致,皮肤白得发亮,朝着他一颦一笑都是一种流动的美,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时霄闻这个时候才发现池雨右眼下方有一块小小的疤,是他如白玉皎洁的脸上一粒微小瑕疵。 “你这里是什么?”时霄闻指了指自己左边的眼睛,池雨和他对坐,因为是镜面,也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是什么?” “不是,另一边。”时霄闻干脆站起来用手指触碰池雨的眼角:“你的眼睛受过伤?” 池雨又用右手摸时霄闻摸过的地方,回忆了一下,眼睛一弯,笑容好明亮:“这里过去有一颗痣,婶婶不喜欢,让我点掉了。” “痣?”时霄闻想了一下,心中荡起涟漪:“要是还在,岂不是俘获众生无端迷死好多人。” “已经一石掀起千层浪了。”池雨又用手指摸了摸:“你要是真喜欢,我可以去纹身,都要嫁给时霄闻了,命再不好也有万贯家财兜底。” “不需要。”时霄闻喝了一口手里的茶:“完美的东西太刻意,瑕不掩瑜最好。” 难怪时霄闻生意做得大,池雨心想,这么会照顾人的心情谁不愿意把钱都给他。 中途服务员进来送了切块夕张蜜瓜,时霄闻把盘子往池雨面前推了推:“你上次和我们一起吃饭就喜欢吃这个。” 池雨又把盘子退回去:“来,一起吃。” “我不喜欢吃太甜的水果。”时霄闻这次没有去动盘子,池雨回忆了一下,那天一盘水果时霄闻一下都没有动过。 “那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池雨拿叉子叉了一块:“我们结婚前是不是还是要稍微了解一下,以后我们偶尔也要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吧,口味之间总还是要互相迁就一下。” “我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喜好。”时霄闻坦白:“这方面我可以迁就你。” “我喜欢吃榴莲。”池雨激进的表示。 “远音也很喜欢。”时霄闻一本正经的说:“我家的佣人很会做榴莲鸡煲。有机会我让她来我们家做一次。” “我们家…” 池雨默默的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次。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六岁前爸爸妈妈工作太忙,一直是外婆照顾他。 外婆去世后他就辗转到了婶婶家,再没多久,妈妈和还未满周岁的弟弟死了,爸爸彻底抛弃他,带着所有积蓄去了外国。 他还记得有一次妈妈特意来幼儿园接他,他太久没有见过妈妈了,以至于对突如其来出现在面前的这个陌生女人感到害怕,感到惶恐不安。 婶婶拉着他的手,指着那个穿着香槟色连衣裙,肩上托着蓬松卷发的魅力女人说:“小雨,快,叫妈妈。” 池雨抬头看她,一眼望见她眼角下那个粉痣,那是美人鱼的眼泪化成璀璨的珍珠。 妈妈牵着他的手,看他的眼神充满温柔怜悯,他到今天还记得那双手的手心是冰冷的,像一幢潮湿的空房间裹挟着他,让他身不由己。 她问池雨想不想吃冰淇淋,池雨说想,她就买了最贵的冰淇淋给他。 他还记得他和妈妈坐在花坛边时,他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要亲近她。 明明几分钟前还紧张的往婶婶身后躲,被妈妈摸了摸头发,耸立的尖刺就立刻脱落了。 他试着把头靠在她的手臂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当然那时候他还太小,并不知道这样的感情叫做依赖,他靠了很久,甚至想永远靠下去,直到妈妈欣喜的告诉他,池雨,你有弟弟了。 这段记忆他从来没有对谁谈起过,他深感罪恶,他为自己曾经狠狠嫉妒过那个还未出世的弟弟感到羞耻。 直到后来,刚满周岁的弟弟死在了妈妈怀里,他把这所有的结果归罪为自己短暂狭隘的想过,如果没有这个弟弟,妈妈或许就会回到他身边了。 时霄闻喊了他好几声才把他从过往的记忆里拉了回来。 “池雨,你是不是累了?”时霄闻关切的问他,他看到池雨脸上一副心绪难宁的样子。池雨摇摇头,十分勉强的笑:“不累啊。” “你刚才一直咬着叉子在发呆。” 池雨才把还捏在手里的水果钢叉放在盘子里:“哦,我在想,我们的家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大,很豪华,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想去看看吗?”时霄闻问他:“我已经让佣人清扫过了,不过暂时清扫工作还没结束,入住需要明天或者后天。” “我想等领证后直接住。”池雨恳切的说:“我怕参观过你的大房子就看不上我的小房子了,由奢入俭难。” “是我们的房子。”时霄闻纠正:“是池雨和时霄闻的家。” 池雨抬起头,对上时霄闻的视线:“时霄闻,我可以问你一件私事吗?” “当然可以。”时霄闻没有犹豫:“我们之间虽然没有感情,但我不反感坦荡。任何事你都可以问,我不会对你隐瞒。” “也不会涉及隐私,我是律师,我知道分寸。”池雨说:“我就是想知道,你还记得时远音出生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吗?” 时霄闻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实话我不记得了,只记得远音刚生出来的时候皱皱巴巴的很难看,我当时很失望,后来过了一个星期再去就不一样了,他的脸很软眼睛很明亮,他看见我就笑,好像很想要我抱他。” “那你抱了吗?”池雨发现自己想象不出来时霄闻如果抱小孩会是什么样子。 时霄闻摇头:“他太小了,手和脚都只有很小很小,我不敢碰。”又问:“你为什么问我这件事。” “我过去也有过弟弟,但他没有活过周岁,我总觉得是我的自私导致他的不幸。”池雨向时霄闻忏悔。 “你和我结婚,远音就是你的弟弟。”时霄闻宽慰他:“我觉得你会很爱他。” “会胜过爱你。”池雨狡黠的笑:“我们的灵魂很有共鸣。” “我又不会介意。” 三言两语,好像心情不再沉重,池雨想起他要和时霄闻说重要的事:“时霄闻,我还有一件事,是我自己的私事,你帮我想想。” 池雨没有说许恕之的名字,用我那个即将结婚的朋友代替。 许恕之也有一个妹妹,池雨见过,古灵精怪,落落大方。 许恕之对妹妹的喜爱近乎夸张,就好像要在他妹妹周围塑一面透明的墙,把所有苦难都隔绝在他妹妹周身之外。 直到有一天,许恕之的妹妹成为一场无差别杀人案的受害者,妹妹的离开彻底改变了许恕之,原本性格开朗的他变得沉默寡言,孤僻冷漠。 他花了很长时间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直到患上中度抑郁症。后来虽然慢慢算是走出来了,许恕之对这件事仍然耿耿于怀。 又过了很多年,池雨碰上了类似的案件,他出庭为杀人者辩护,走出法庭后许恕之冲出人群拿砖头砸了他的头。 说到这里,池雨若无其事撩起自己的刘海给时霄闻看:“还留了疤呢,好在他是个施暴新手,只是把我的头打破了,没有把我敲成傻子。” 许恕之不是第一个拿砖头砸他的人,大部分时候他都会很注意,可他没想到他曾经深深交过心的朋友也会对他不理解。 时霄闻说看不清,起身走到池雨身边,修长的手指插进他的短发里。 池雨的眼睛直视着时霄闻领口的温莎结,一股熟悉的香味把他包围。 温柔的,甜美的,又有些微酸的无花果味。 和他放在办公室的香皂一样的味道。 是帕尔玛之水的气味。 心都要被蛊惑得跳出来了,时霄闻却还不自知得用指腹摩挲着他藏在刘海下不深不浅的疤痕。 “时霄闻,你是不是忘记我喜欢男的了。”池雨善意的提醒:“你这样无端的撩拨我,我可以告你..” 时霄闻赶紧乖巧的把手拿开,又和他坐远了一些,假装天真的说:“第一次犯错,给个机会,我也可以发朋友圈集50个赞以示悔改。” 池雨很快领悟到时霄闻是在揶揄他早上发的那条朋友圈,愤愤抽出手机迅速将它删除,销毁赛博案底。 “你是不是想问我,你朋友的婚礼你到底该不该去做伴郎?” 池雨收起手机,点点头:“我觉得自己站在他身边,也挺尴尬的。而且他家人也肯定不想看见我。” “当初为什么又答应他?” 池雨犹犹豫豫的说:“我就只有这一个朋友,他既然主动找我...虽然他找我也只是委曲求全,他本来应该想找我哥做伴郎,他们才是最好的朋友,只可惜我哥在国外回不来。” “做出伤害你的事之后他向你道歉过吗?” “没有,但是这几年生日会给我寄很贵的礼物,过年也会发很大额的红包给我。” “那怎么行,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做错事先说对不起,再说我把玩具借给你玩。”时霄闻推测:“而且你肯定都回礼和退还了吧。” 池雨还没问你怎么知道,时霄闻接着说:“你这个人这么喜欢和人讲客气,我都怕我们婚礼上司仪让我们接吻,你会和我说谢谢。” 这是什么比喻?还有,为什么会提到接吻? “等他和你道歉。”时霄闻继续讲:“如果他婚礼的前一天还没道歉,你就大方告诉他,伴郎做不了了,但是你会包很厚的礼金给他。”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06 第二天时霄闻的助理就按照吩咐将准备好的礼金送去了池雨的办公室。 池雨接过手的时候对厚度很震惊,给这么多钱,许恕之收到肯定以为是两人的断交费吧。 他谢过助理把礼金放进自己的抽屉,希望不要派上用场,他送出去的是自己那封相对没有那么丰厚的礼金就好。 这几天时霄闻出差,池雨就和往常一样回家后煮一包方便面吃。 除了和时霄闻一起吃了一顿饭之外,他对两个人即将结婚这件事没有什么实感。 那天聊到最后,池雨对时霄闻提出结婚这件事的理解是,住在一起,各过各的,互不干涉,有需要应酬的场合池雨负责出席配合。 简单来说就是室友,安抚对方父母的工具,至于互相了解就没有什么必要。 池雨对此没有提出异议,毕竟他从没想过自己真有一天能结婚,对方还是时霄闻,婶婶大伯肯定特别满意。 就是有点担心,如果哪天时霄闻和他回家,对他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他哥哥肯定会很生气很不放心。 时霄闻说,你需要我注意哪些细节可以提出来。 池雨想了想,想不出太具体的要求,就很笼统说,反正就是对我好点,表现出很宠爱我的样子。 至于要怎么宠爱他说不出具体的细节,时霄闻说我会做,怎么对时远音我就会怎么对你。 池雨连忙说,平时也不用,就是以后见面了,装得像一点就行了,别一眼就被我哥看出我们不熟。 并且强调,他哥非常聪明,自己在他面前撒不了一点谎。 时霄闻在回程的飞机上发信息问他想不想晚上见面。 他说好啊,正好还欠你一顿饭,时霄闻又问他朋友那边的事联系的怎么样了。 他说那边没有主动找我,恐怕很快就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时霄闻安慰,你还有我。 池雨解释,未婚夫和朋友是两回事。 时霄闻调侃,活了三十二年,你是第一个拒绝和我做朋友的。 池雨捧着手机笑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岑屿看到大声问:“池律师,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池雨否认:“没有时间也没有这个打算。” 还没等他把回绝给许恕之做伴郎的信息发出去,前台就敲门,漂亮的脸上写着八卦两个字:“池律师,有位许先生找您。” 说完一笑,小声说:“是您的委托人吗?好英俊。” 池雨抬头解释:“应该是我朋友,是在外面吗?” 前台点点头,他从位置上站起来,跟着前台走出去。 岑屿也跟在背后,好像池雨要见的那个人和他也很有关系一样。 许恕之看到池雨从办公室出来,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自从他为那个少年犯做辩护后,池雨就没和许恕之再见过面。 这次再见,许恕之的样子和他印象里并没有改变太多,甚至和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穿着白色衬衫。 只是现在身为高校教师,他不再佩戴华丽的袖扣。 他看得出来许恕之站在他面前仍然有些拘束,可许恕之原因为重新修复他们的友谊迈出一步又一步,他没有道理不接纳。 更何况许恕之是无差别杀人案的受害者。 他恨一个为杀人犯做辩护的律师本身就没有不合常理的部份。 没人能在巨大的痛苦面前做圣人,池雨自己也做不到。 “许教授来律所找我是有什么需要我提供法律援助?” 不过破碎的友谊隔膜依然在。 就算是拿出胶带纸重新把两个人粘在一起,也不可能再回到当初。 池雨和许恕之有相同的觉悟。 “许教授暂时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是来约池律师一同吃晚饭,婚礼上有些细节还想和你商量。” “可我已经有约了。” 池雨约了时霄闻,现在再推辞去和许恕之吃饭实在是没礼貌。 许恕之显然没有想到,表情遗憾:“我应该先给你打电话,是我失误了,你可以坐我的车去见委托人。” 岑屿都把今晚的活动安排好了,一听许恕之说委托人,惊讶的问池雨:“池律师,我们今晚还有委托人要见吗?” “没有。是我的朋友要和我一起吃饭。”池雨转头安抚岑屿。 “你的朋友?” 许恕之的口气听上去不敢置信:“没听楚岩说你交了什么新朋友。” 这些年虽然没和池雨见面,但不代表他对池雨就从来没有关心过。 每次和楚岩打电话,他都会问问池雨的状况。 “我哥也不是每件事都知道。” 池雨信誓旦旦,比如说他即将和时霄闻领证这件事,他就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楚岩。 许恕之表情复杂:“我有事想今晚和你说清楚,我送你去见朋友,然后我在车里等你。” 这样的话术岑屿太清楚了,大英俊这不明摆着要告白。 他很自觉转身给池雨腾出空间,没事找事的把办公室里摆了几天的花拿出来扔掉。 朝门口走的时候,前台看到岑屿手上的花眼睛一亮:“小岑律师,什么时候收到的花,这么漂亮。” “我哪有花收啊。” 岑屿实话实说:“时总送给我们池律师的。” “时总?”许恕之经常从陆殇嘴里听时霄闻的名字,难免会敏感。 “时霄闻。” 池雨直接说,不过他以为许恕之和大部分人一样都不认识时霄闻,便加以说明:“长天集团的ceo,我们公司的大客户。” 他之所以不提时霄闻提出和他结婚的事,是觉得这件事的知情权也有高低之分。 他哥哥楚岩当仁不让的理应排在首位。 虽然不知道时霄闻为什么会给池雨送花,但许恕之默认是业务上的往来,细节也就没有多问。 不过池雨当着他的面接时霄闻电话直呼其名的时候,许恕之还是惊讶了一下。 挂了电话,池雨抬头对许恕之说:“时霄闻司机来接我,有什么很重要的话方不方便就在这里说?” “时霄闻就是和你吃饭的朋友?”许恕之不敢置信。 池雨想了想,按照一般逻辑,在结婚之前时霄闻对他来说应该算是男朋友。 不过他们越过了恋爱过程直奔结婚,那么时霄闻也只能说是未婚夫。 对于许恕之提出的疑问他回答:“其实也不算朋友,有点事我们要聊一下。” 只是有业务往来的辩护律师,怎么可能和时霄闻做朋友。 许恕之觉得自己很了解池雨,一位务实主义者,从来不稀罕攀附权贵。 这样的脾气,和他哥哥楚岩同出一辙。 “和他做朋友到是没有坏处,他那个人有权有势,门路不少。” “你很了解他?” 池雨听许恕之说出来的话,断定他和时霄闻至少是有过往来。 “我的结婚对象是他朋友。” 池雨不知道许恕之和谁结婚了,他简化的理解:“你老公是时霄闻的朋友?” “小陆,我一般这么喊他。”许恕之纠正了一下。 时霄闻的电话又打进来,他说已经到池雨公司楼下了,问池雨要不要他上去接。 “不用。”池雨在电话里说:“我马上下来了。” 挂了电话池雨着急走,他转身回办公室。 想到大概是等不来许恕之的道歉了,就把抽屉里时霄闻帮他准备好的厚厚的红包塞进背了很久的律所帆布包里面,心里觉得遗憾。 再出来,许恕之还在,他想着不去做他伴郎的横竖是要说,就算许恕之再生他气,律所附近也找不到砖头,他直接开口:“许教授,明天做伴郎的事。” “我也是要和你说这个。” 许恕之接过他的话头:“我把给你准备的伴郎服带过来了,还有,池雨,对不起,那次我不该把我对杀人犯的怨气发泄在你身上,你愿意原谅我吗?” 池雨愣了一下。 他其实没想过许恕之真的会向他道歉。 他为杀人犯辩护,在无数人眼里他就等同于杀人犯,许恕之会误解他也是在情理之中。 “你愿意吗?” 许恕之又问,池雨一笑:“怎么,你在扮演明天你婚礼上司仪的角色?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你交换戒指的时候问小陆吧。” 许恕之对着他的回答十分释然,又问他:“我可以抱你吗。小雨?” 池雨知道许恕之只是为了他们之间的冰释前嫌而感动,否则许恕之那么冷感的人绝对不会主动提出肢体的亲密接触。 不过现在他已经有未婚夫了,和同性之间过份亲密的举动还是要谨慎。 而且许恕之也已经结婚了,他提醒:“还是不抱了,你明天就要交换戒指了,也要注意影响。” 许恕之当然知道他们再回不到过去了,就像一面碎掉的玻璃。 即便是一块一块捡起来,拼拼凑凑,上面早已千疮百孔。 可他还是忍不住问:“楚岩如果结婚了,你也不让他抱吗?” “那当然不一样。”池雨强调:“他是我哥啊。” “怎么不一样,你过去也叫我哥。” 许恕之甚至说:“过去你觉得你哥管你太严格,还求我把你带回家,你是不是忘了?” “怎么会忘。” 池雨想起第一次去许恕之家,空旷清冷的大房子里一条巨大的银龙鱼睁着圆圆的眼睛游荡在鱼缸里。 那条鱼的眼睛上覆着白蒙蒙的雾,他觉得很可怕,让他联想到死亡。 对于许恕之的反常,池雨无端到他们律所经常会有这样的案子。 在勉为其难的情况下拿了结婚证,甚至还没挨到婚礼就提起离婚诉讼,他问:“许教授,你是不是有结婚恐惧症?” 许恕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车库把伴郎服递给他的时候叮嘱:“明天千万要准时来,小陆那边的伴郎团很豪华,我就只有你了。” 池雨苦笑,这样的场景他倒是屡见不鲜。 只不过是在庭审期间,对方携带着豪华的律师团队,想要讨回公道的原告身边只有孤零零的他。 时霄闻的劳斯莱斯停在路边,司机看到池雨走过来立刻为他开车门。 池雨发现他见时霄闻时总是心情很好。 他把帆布包从肩膀上脱下来,把装着厚厚礼金的信封还给时霄闻:“不需要了,我的友谊保住了。” 时霄闻没接:“那你留着零用。” “哥哥给了零用钱。”池雨坚持要归还:“够我用很久了,我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少。” “不想拿着你就放这里面。” 时霄闻也没说收下,只是敲了敲他们之间的中控台。 池雨很乖的把十万块现金放好,又嘱咐:“你记得等下回家前拿去存起来,这么多钱放在车里多危险。” 时霄闻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他才发现自己替富人操的这些穷心有多么多余。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07 想起许恕之认识时霄闻,还说他老公和时霄闻是朋友,池雨忍不住分享,时霄闻冷笑:“所有和我见过面的都说是我朋友。” “毕竟时霄闻有权有势,叱咤风云,谁不愿意和你做朋友呢?” 池雨对时霄闻眨眨眼睛,暗示自己是在甜言蜜语。 时霄闻却不领情,十分记仇的说:“那当然是所罗门律所的池雨律师啦。” 池雨扁了扁嘴巴靠到椅背上,时霄闻指着他手上的护衣袋问:“这是什么?” “我明天的伴郎服。”池雨捏了捏袋子里的衣架:“不知道合不合身。” “给我看。” 时霄闻找他拿衣服,池雨刚才被时霄闻将了一军,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辩驳:“你还能裸眼量三围?” “和男朋友也要针尖对麦芒?” 时霄闻疑惑地看着他。 池雨自觉理亏,怎么还把职业习惯带到两人关系之间了。 他把衣服递给时霄闻,嘴巴却很不服的纠正:“是未婚夫,请正确看待自己的角色职责。” “是我不够严谨。” 时霄闻接受池雨的指正,在车内打开护衣袋,看了看标签尺码:“这衣服尺寸你穿大一码,一会儿我司机帮你拿去换一套。” 尽管之前在球场时霄闻确实给他买过衣服,那也并不能证明他就对所有品牌的尺寸都了如指掌。 为了避免一而再再而三的退换麻烦,池雨还是说:“我等下在洗手间试一试,能将就也就这么穿吧,又不是我结婚,没必要太把自己当主角。” 时霄闻没发表意见,不过要求司机把车开去高奢商场。 池雨伴郎西服品牌在海城仅有一家,恰好池雨选的餐厅也在附近,尽管不是米其林,池雨也尽量选了一间高格调西餐厅。 虽然比起意大利菜他还是更喜欢吃烧烤,火锅,可要请的是时霄闻,他还是需要向上迁就。 在vip室试好妥帖的尺码,时霄闻还指导他搭配皮鞋与领带。 站在全身镜前时霄闻站在他背后说,你的朋友十分有勇气,千挑万选这么漂亮的伴郎,但愿他气质出众,不要话题都被你夺走了。 池雨转头对时霄闻说:“他很英俊,喜欢他的人多得数不过来。” 时霄闻眼睛弯弯:“我的未婚夫这么夸赞一个我素未谋面的男人,我是不是应该狠狠吃醋。” 池雨叹口气:“时霄闻,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一个搞学术的无趣男人英俊一点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困扰。” 吃完意大利菜,时霄闻送他回家,说好明天安排司机来接他。 池雨怕时霄闻的车过分豪华,自己太隆重,喧宾夺主。 时霄闻问:“怎么,你还打算骑小电驴?” 池雨摇摇手机:“我也会用网约车软件。” 时霄闻把他的手按下去:“多此一举,明天几点在哪间酒店?” 池雨想了想,连忙把喜帖从包里捞出来看了看:“中午一点,滨海太子星。” 结婚的喜帖大差不差,时霄闻也没太留意。 不过地点和时间都和陆殇的一致,时霄闻想那大概明天是良辰吉日。 “我朋友也是这间酒店结婚,时间也一样,明天我来接你。” “顺路吗?” “相邻两个区,能有多复杂的路。” 也就是说根本不顺路,时霄闻是特意来接他,池雨把他理解为有钱人的绅士风度。 做伴郎肯定是要早到,在新郎身边帮衬。 但是许恕之说他家的亲友不多,也有几个学生帮忙,池雨明天要做的就是帮他保管好婚戒,在台上给他。 池雨很好奇明天许恕之会不会在婚礼上安排接吻,以他对过去的许恕之的了解,很难想象明天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和时霄闻婚礼的时候,他希望能把这个环节删除。 朋友结婚是喜庆的日子,换好衣服,他在耳根和手腕涂了很少的香水。 沙巴茉莉的清甜,这味道他很喜欢。 时霄闻依旧是到门口来接他,他把礼金捏在手里,很高兴的关上门:“走吧未婚夫。希望我这边婚宴的菜式硬一点。” 他走得很快很轻浮,下一层就回望时霄闻。 时霄闻的步伐总是不疾不徐,他的快步掀起一阵清甜的风。 “池雨,你擦香水了?”时霄闻问他。 “嗯,今天心情好嘛。”池雨和他并排走在巷子里:“这味道你不喜欢?” “不是。”时霄闻解释:“我很喜欢,以后约会可不可以都像今天这样,也为我做难忘的打扮?” “我们还要约会?” 池雨惊讶,他们的婚姻不就是个互相应付家人的形式吗? 至少时霄闻说起结婚的理由时,是这样讲的。 “你不是说不要让你哥看出我们不熟。” 时霄闻像是抓住一把有力证据:“那为了培养相互之间的默契,偶尔约会也是必须的。” 池雨考虑了一下:“但是我的工作很忙,你的工作更忙,我们真能凑出约会的时间?” “一起在家吃餐饭也算。” 在家也要西装革履的打扮吗? 池雨想大部分有钱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怪癖,莫非时霄闻的嗜好就是在家看人穿西装? 即便如此,那在有钱人里也是很温和的癖好了,池雨点头说:“我知道了。” 坐在车里池雨觉得时霄闻看了他很多次,池雨忍不住问:“是不是我哪里奇怪?” “不是。” 时霄闻靠近他,伸手摆弄他的领带:“和我换一下,我不想你看起来那么完美。” 今天来接他的是一辆宾利,后排中间没有中控台,前面的挡板又升起来,两人的空间隐私又暧昧。 时霄闻靠他很近,他周身无花果的微酸气息缠绕包裹着他荡出的巴沙茉莉的清甜。 他修长的手指靠近池雨的喉结,偶尔不经意的碰触,池雨便觉得周身激起微弱的涟漪如同电光火石。 只是为他换上一条新的领带,池雨却觉得像在后排座椅经历了一场不可告人的秘密。 即便是过去和他最亲密的哥哥,也没对他做过这样亲昵的举动。 时霄闻自己打领带熟练又随意,池雨留意到他们的领带花纹和颜色差别并不大,时霄闻的介意实在是有点敏感。 “时霄闻,你领带没弄好。” 他把手伸向时霄闻的领口,一只纤细的手握著时霄闻喉结下的温莎结向上顶了顶,又将他的领口重新整理。 他看见时霄闻性感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太子星大酒店有三对新人结婚。 大堂内电子屏展示的两对夫妻的婚纱照古灵精怪,甜蜜浪漫。 唯独许恕之和陆殇的夫夫照像一对不太熟悉的路人。 不,看得出来陆殇爱得很热烈。 紧紧的抱着许恕之的腰,把下巴放在许恕之的肩膀上笑容十分甜蜜。 许恕之却像是为了一尊配合这场婚礼租来的不尽责的演员,一张英俊的脸冷得似冰雕。 池雨注意到身边的时霄闻真看着这幅结婚照很没礼貌的冷笑,池雨心想,你可是高兴得太早了,咱们到时候拍出来效果只能更差。 起码这两个人里有一个是真心在投入享受这段婚姻。 许恕之提前和他说过让他到了就在告诉他,他会到大堂来接,池雨就在大堂和时霄闻分别。 “一会儿司机送你回去,你结束了联系他。” 时霄闻把司机的名片推给池雨,池雨添加后抬头问:“那你呢?” “想要我陪你?”时霄闻完全答非所问。 “不用啊。” 池雨一星半点也没往这方面想,时霄闻提醒他:“我们周一领证后你就搬来和我住,这两天趁我在海城,要不要帮你收拾东西?” “你亲自来?” 时霄闻误会池雨不欢迎他,立刻解释:“我有很好的家政,他们很愿意多赚一些外快。” “那还是不用了。” 池雨的小领地尽管是租来的,也并不欢迎无关的陌生人。 如果是时霄闻,看在是未婚夫的面子上,还是可以网开一面让他来参与劳动。 不过他养尊处优的未婚夫并不打算没苦硬吃,还督促他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就不要带了。 似乎特别害怕两人的豪宅一夜沦为废品收购站。 时霄闻本来还想和池雨在聊几句,恰好一个朋友走过来找他抽烟,不由分说的把他拉走,还调侃他也算是开窍了,居然开始找小漂亮搭讪。 前后脚的时间,许恕之就在大屏幕下面找到他,池雨赶紧把手里的红包递给他,祝他新婚快乐。 两人一起乘电梯,池雨感慨:“今天结婚的人真多。” 许恕之说:“每天结婚的人都很多。 你哥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是打算一生奉献给医疗事业然后孤独终老吗? 怕不是连你都结婚了,他只能沦落为大龄单身青年。” 池雨心想算你说对了,嘴上却没透露,还是附和:“我哥眼光可高了,要取七仙女。” 许恕之又问:“那你呢,也在等仙女?” 池雨含糊搪塞,转移话题:“许教授,你记得要把结婚戒指给我。” “戒指在小陆伴郎手上,我去给你拿。” 池雨原本打算就站在原地等,头一侧就看到许恕之的妈妈正在与一位贵妇人聊天,手上牵着一个小女孩。 自从许恕之的妹妹发生意外后,许恕之的妈妈和爸爸就离了婚。 过去许恕之的妈妈就不太喜欢他,虽然没有明说过,但大人对待小孩子的态度如何,小孩子的内心实际上十分敏感。 他转头追上许恕之:“我和你一起过去吧,你还有好多事要忙,别分心招待我。” “没关系,这里不需要我操心,我只是在需要上场时出席露脸就行。” 许恕之笑了笑,池雨觉得他看上去并不快乐,甚至是有些厌烦当下的声色犬马。 那他为什么要结婚呢,是和自己一样也是一方情非得已一方逢场作戏吗? 不过他自我评估,如果是他和时霄闻的婚礼,他的职业道德感一定远胜高岭之花许教授。 起码不会让外人看出来他们是同床异梦的散装夫夫。 不对,他们绝对不可能同床。 池雨提醒自己要在领证前和时霄闻协商好,就算同一屋檐下,生活也需要互不干涉双方隐私。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08 时远音手里拿着两只戒指盒到处逛,一会儿一会儿碰到熟人能聊好半天,陆殇打电话找他的时候他正在主桌位吃糖嗑瓜子,一起身,两个戒指盒就落在桌子上。 和陆殇见了面才发现最重要的东西没拿,一转身,时霄闻挡在他后面,把戒指盒递给他:“小朋友,这东西是你的吗?” 时远音赶紧收下,说自己再也不到处跑了。 许恕之带着池雨穿过人群,找到时远音,两个人一碰面就笑了。 许恕之问池雨:“你们两个认识?” 池雨点头:“飞机上认识的,这是你的学生?” “得意门生。”时远音强调,又为表谦虚加了句定语:“之一。” 许恕之看着池雨,感慨:“现在不错啊,朋友挺多的。” “屈指可数。”池雨实话实说:“和许教授差远了,桃李满天下。” “我哥呢?” 时远音伸着脖子满场找,看他哥手上拿着两杯柠檬茶,猛挥手。 池雨也望了过去,没想到两人居然参加的是同一对新人的婚礼。 “这么巧,池律师,又见面了。” 时霄闻把柠檬茶递到池雨手上,池雨就觉得面前这人不老实,他肯定早就知道了,故意瞒着不透露,忍不住牙尖嘴利的问:“这是巧吗?” “我哥说他刚才和你一起过来的,池律师你后来去哪了?” 时远音就老实多了,把戒指盒递给他:“刚才差点弄丢了,你的给你。” 池雨接过来,问他等下什么流程,时远音简单和他讲了一下,又一想,对他哥说:“要不你来吧,我给你和池律师拍几张照片,爸妈想看。” 陆殇刚把捧花拿到手,又被父母叮嘱了几句,回来一看,许恕之一个人站在司仪身边:“恕之,远音和你的伴郎呢。” 许恕之随手一指,时霄闻带着池雨和时远音坐在伴郎席吃喜糖。 时远音大致知道许恕之是池雨的发小,和他分享许教授有多难追。 只要许教授有外出活动,陆殇必定车接车送,鲜花礼物就不在话下了,而且一周三次陪许教授在学校吃饭,雷打不动。 时远音一边说一边在桌子下面拿膝盖撞时霄闻的腿,暗示他领悟精神。 时霄闻却无动于衷的和兄弟们聊近期投资收益,对许恕之和陆殇的爱情故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就这么持续追了大半年,终于把我们许教授这尊冰山捂化了。” “许教授过去也有很多人追吧?”池雨问。 他记得上学时就挺多人喜欢许恕之的,还有人找他递过情书。 许恕之不喜欢收这些东西,让池雨直接丢掉,不必给他。 池雨能在许恕之脸上看到麻烦两个字,那些情书他没有扔,而是一律收到了自己抽屉里。 这便成为他少年时期噩梦的开始。 “那些都不行。” 时远音摆摆手:“有钱的不如小陆哥帅,比小陆哥帅的没小陆哥大方,综合的考虑,小陆哥碾压性的胜利..池律师,再吃块糖。” 场内的灯暗了下来,暖场音乐结束,屏幕上开始播放许恕之和陆殇的结婚照。 时远音看得很认真,侧过耳和他哥说你们也拍这种,时霄闻没有表态。 池雨看着大屏幕上两人摆出的姿势,心想,这么亲密的动作他和时霄闻肯定做不出来,不如还是直接ps比较方便。 流程走到邀请许恕之上台,时霄闻喊池雨一起站到台侧,等到交换戒指,两人一起上台,把手里的盒子打开,一枚钻戒一枚铂金戒。 台下起哄接吻,许恕之站立着不动,陆殇很主动的去拉他的手吻他。 随后是掷捧花的环节,陆殇朝许恕之撒娇:“可不可以让给我抛。” 许恕之对掷捧花没有太多热情,他站在这个台子上的一切都身不由己,他手一伸,陆殇接过花十分兴奋,他把花束高高举起。 时霄闻从他身后拍了拍肩膀:“你这花给我。”陆殇本来还疑惑,随即醒悟:“对了,你也要结婚了,我恭喜一下。” 时霄闻接过捧花,陆殇还追问:“怎么没把男朋友带过来?藏得这么彻底,不会是你的审美剑走偏锋不敢公开吧。” “远音见过,他没告诉你?” “他说明眸善睐,红唇皓齿。” 陆殇的目光落在池雨身上,扬扬下巴,小声说:“这样的已经是顶级了。要不是你已经心有所属,我都想让许教授为你介绍。” “那倒是不用,我们本来就认识。” 时霄闻把手捧花轻轻一抛,池雨恰好接住:“下一个该你结婚了,亲爱的未婚夫。” 时霄闻当场宣布,许恕之惊愕得说不出话。 时远音给他们留了位置,两个人坐下来吃饭,时远音很自觉的挪了个位置让时霄闻挨着池雨坐。 婚宴的菜如池雨所愿硬得要命,澳龙响螺帝王蟹,这一桌子又都是富家子弟,筷子伸两下就开人头马喝,只有池雨一个人很认真的吃菜。 一圈酒敬过来,许恕之已经酒精上头,走到池雨面前没忍住问:“你要和时霄闻结婚?” 许恕之和时霄闻这还是第二次见面,这样直呼时霄闻的名字十分冒犯,好在是婚礼,不会有人计较这种事。 池雨拿着自己的果汁和许恕之碰杯:“我俩一见钟情,缘份难得。” “楚岩知道吗?” 许恕之不知道他表情很难看,像是要责怪池雨草率。 时霄闻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池雨应付得来的,可他深知自己毫无立场,垂下的那只手握了握拳。 “打算领证后再告诉他。” 其实池雨也很心虚,他不知道楚岩听到他要和长天集团的ceo结婚会怎么表态。 可这几天相处下来池雨觉得时霄闻也还不错,很有教养很绅士风度,大概率会是个完美室友。 未经允许,时霄闻的手搂住池雨的腰,是暗示许恕之适可而止注意分寸,池雨被动的往时霄闻身上贴了一下。 “那我敬你一杯,弟弟,时霄闻一颗石头心算是被人捡走了。” 陆殇凑上来和池雨碰杯:“婚后我们常来往。你喜欢露营吗?许教授很喜欢,等天气再暖和一点我们约一次怎么样。” 时远音立刻举手:“你们带上我。” “不带你哥也不会不带你啊。” 池雨看着陆殇,觉得他既有干劲又有活力,是自己非常乐于与之交往的类型。 只是他总觉得许恕之一副想与在场所有人割裂的表情,他牵牵时霄闻的袖子,希望他能帮忙化解。 时霄闻举杯主动和许恕之碰杯:“祝你和我陆殇弟弟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一对新人又端着酒杯去下一桌,这边的伴郎团商量一会儿去会所泡澡再开桌麻将。 难得大家凑在一起,时霄闻问池雨想不想玩,池雨推脱今晚要回家整理东西,时霄闻没有强求他。 桌上的人提议出去抽支烟,一桌子走得只剩时远音和池雨两个人,恰好许恕之那边酒也刚敬完,才放下杯子,立刻找到了池雨。 他把池雨拉到一边,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陆殇身上,暂时放过了他。 “你怎么和时霄闻结婚?” 这个问题许恕之非要搞清楚不可,即便是陆殇足够爱他,他也疲于应付世家婚姻内的人情世故,鸡毛蒜皮。 “他向我求婚了。”池雨老实回答。 许恕之看了看池雨的脸,漂亮得无法无天,就好像阿修罗降临一般,带着噬魂摄骨得美貌,无端引人升起罪恶。 漂亮皮囊对有钱人而言是锦上添花,可放在普通人身上却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灾难。 许恕之很难不去猜测时霄闻是否也是对他见色起意,可时霄闻能力太大,岂是池雨能降得住的,他又不可能爱他。 许恕之定定心:“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你怎么能不合家人商量自己随随便便做主。 普通人的婚姻已经是一地鸡毛,他可是世家子中的翘楚,你打算和他结婚之前有没有好好了解过他,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除了从网上查到的资料,池雨对时霄闻几乎是一无所知,时霄闻也表态过两人不需要过多了解,他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他假装哑巴了不吭声,过去在诉讼台上被逼急了都没怂过,今天和许教授还没过招就败下阵,学哲学的固然可怕,教哲学的更是不要去惹。 “池律师,您的观点呢?”大概是知道自己太激进了,许恕之试图缓和一下。 池雨松口气,举手:“我想申请庭审休庭。” 他知道许恕之是为他好才说这些,他们过去有误会,误会已经解开了,许恕之对他的关心是竭力想要弥补过去对他造成的伤害。 可他也知道婚姻不是儿戏,既然已经答应了时霄闻的求婚,就没有再转头说,我又不想结了的余地。 “恕之,来和妈妈亲家母照张相。” 背后的声音很耳熟,池雨回头,心中惊愕。 刚才远看时只觉得许恕之的妈妈还是那个拒人千里的美人,近看才留意到她脸上的脂粉遮不住岁月的沟壑,脖子上的珍珠或许带了多年,也失去往昔的光泽,灰黄暗淡。 许恕之的妈妈看着池雨,脸上堆积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刚才婚礼目光都集中在儿子身上,没留意站在台上的伴郎是他。 “你怎么会在这?” 许恕之的妈妈口气咄咄逼人,不留余地:“今天是我儿子大喜的日子,我请你离他远一点。 你已经害死我一个女儿还不够,如今我儿子的生活刚有起色,我求你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求你,求你!” “妈,别在这闹!” 许恕之拖着他的妈妈就走,留下池雨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他暗自叹一口气,许恕之的妈妈听师傅说他是天煞星,克死自己生母,过去就不喜欢他,禁止许恕之和他来往。 女儿出了意外也把这件事怪在他身上。 池雨转身回自己的座位,才转身就和过来找他的时霄闻撞了个满怀。 “哇,对不起。”池雨赶紧道歉。 “我的心都被你撞痛了。” 时霄闻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我要申请医疗鉴定和司法赔偿。” 池雨一抬头,看见是时霄闻,换做平常肯定是要闹两句,今天实在没心情和他开玩笑:“时霄闻,烟给我一根。” 他极少抽烟,一般有烟瘾忍忍就过去了,可今天实在心烦意乱,需要找个情绪出口。 时霄闻没问他理由,把烟和打火机都给了他,陪他出去抽烟。 临走前没忘记从时远音那里拿过捧花。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09 池雨网购了纸箱和防撞泡沫,把自己书柜里的书仔细的包起来,这是他最看重的东西,有些书已经绝版,买不到了。 午饭吃得很饱,以为一直能坚持到晚上,结果才过七点就饿了。 中午那些山珍海味能打包就好了,现在随便热一热就又是一顿大餐。 想是这样想,他开了冰箱拿出两颗鸡蛋和一片芝士,准备煮泡面。 时霄闻发信息约他吃晚饭,池雨对着雪平锅拍照回复:【你晚了一步】,时霄闻不咸不淡的回复了一个:【好】。 到不至于没话找话要聊天,池雨就着锅子吃饭,把手机架子从桌子角扒拉到面前,架起手机看下饭剧,吃完把锅子刷干净。 海城的雨季就要来了,搬家之前两书架的书都要带走,池雨继续抓紧时间打包。 窗外细密的小雨不留痕迹的下起来,屋内湿度又升了一点,时霄闻和几个世家朋友们在会所打牌。 他公开了未婚夫,话题难免围着他转,说他终究是难逃情关,他否认,说根本没关系,家里催的紧,现在算是清净了。 今天打牌兴致不高,心不在焉地打了几把就下桌子了,时远音坐在外面玩手机游戏,他问要不要回家,时远音说好啊,刚准备起身,时霄闻又说,等下我回来再接你。 走的时候也没有说要到哪里去。 池雨书整理了一小半,他的效率很低,打包的时候总忍不住把手里的书拿起来翻一翻,有些特别精彩的要看到爽才罢休,剩下的他打算明天再收。 明天的自己是全新的自己,和今天三心两意的自己一定不一样。正准备去洗澡休息,听到有人敲门,他心里有数,门口站的果然是时霄闻。 时霄闻还没开口,他先发制人:“又是顺路?” 本来时霄闻是打算说顺路,可池雨这么一问,再遮掩就有点欲盖弥彰了,干脆说实话:“特地过来给你拿点东西。” 时霄闻把手里拎着的一盒布蕾递给池雨。 池雨伸手接过,又摆出夸张的姿态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结婚就结婚,怎么还每天都要找借口见我,时总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他的样子特别滑稽,配合这句无关痛痒的玩笑,时霄闻实在忍不住笑:“心情比下午好些了?” 池雨双手手指在后背交握,拉伸一下腰:“劳动总是让人心情愉快。进来坐会儿?” “不坐了,我还要去接远音回家。” “周一见。” “也不见得周一。” 时霄闻指了指他背后的纸箱子:“明天我过来帮你搬,周一下午我要出差,明天你就住到我们的婚房去。” “我还没整理完呢。这只是一小半,还有一大半。” “我明天来帮你整理。” 有时霄闻的帮忙效率远胜自己一个人边收拾边玩耍,池雨不禁夸奖:“少爷也很会做事啊。” 时霄闻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你是不是以为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池雨推卸:“我可没说,你不能凭空捏造供词。” 到中午书柜已经全部收好,剩余的东西他打算慷慨的留给下一任租客。 坐在时霄闻的车里离开租住的房子,看着窗外的街景从萧条到繁华,池雨忍不住感慨:“条条大路通罗马,可走的路却千差万别。” 时霄闻的家大得像一座迷宫,开门前池雨做好了迈入海城顶级圈层的打算,可看到玄关对面一览无遗的海景,还是没有忍住哇了一声。 两人一起坐在餐厅吃好午餐,再回到主卧室池雨的书已经摆在与卧室联通的书房里。 时霄闻走出房间前和他说晚饭时间见,池雨本来以为是玩笑,可他有意进出卧室在房子里逛了两圈也没找到时霄闻在哪里。 晚饭的时候问他,才知道他下午和朋友在楼下的高尔夫球场打球。 时霄闻什么时候出的门他一点也不知道,他的卧室离门很远,房间的隔音也十分完善。 晚饭后时霄闻让他到大书房签婚前协议,池雨不知道哪间是大书房,跟在时霄闻身后走进一扇推拉门。 他看见书房里的陈列,认为称这个空间为藏书阁更为贴切。 婚前协议主要商定了财产归属范围,时霄闻身价千亿,这样的流程着实必要。 池雨检查文本没有问题,签字落款,没有太在意罗列出来的名下房产,收藏,股票债券的具体数额。 那些金额过于庞大,看得他这位刑辩律师眼花缭乱。 协议签订,时霄闻打电话给助理让他送去律所,又把明天领证的时间流程敲定,池雨先去律所打卡,然后两人一起去民政局,办好手续再各自回各自公司。 至于婚礼时间,池雨希望等他哥哥回来再举行,时霄闻没有异议,这些对他来说并不迫在眉睫。 商量好这些两人就没有更多话题要聊,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 领完证当天下午要去见小汪的老板,池雨在琳琅的衣帽间挑了一套看起来最朴素的西装。 先到考勤机上打卡,关照岑屿他马上就回。 即便衣服再不起眼,岑屿也一眼看破他这一身价格不菲,开玩笑:“池律师今天穿这么隆重,不会是悄悄办大案子去不带我吧。” “怎么会。”池雨有所保留:“带薪摸鱼。” “这鱼肯定很豪华。”岑屿猜测,池雨没再多耽搁,时霄闻还在楼下等他。 结婚证手续很简单,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几对新人在排队了,无一例外情意浓浓。 只有他们两个人各自低头玩各自的手机,看起来不熟到好像是出来偷懒的民政局文员。 填表签字,钢印压下去,单身变已婚。 池雨把结婚证内页拍了照片,用微信把结婚的消息发给哥哥和婶婶。 还坐在车里,婶婶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他对方是谁。 他言简意赅的解释,一个做金融的,很帅也很有钱,婶婶问,他对你好嘛。 池雨盯着身边时霄闻的脸看了很久:“对我挺好的吧。” 婶婶和他聊了几句,意思是结婚是他自己的事,她和大伯不干涉,等他有时间了就领回来看看。 结婚证他没拿走,放在时霄闻车里管家会带回去收好。 时霄闻让池雨添加管家的微信,他不在海城的时候吃饭用车一切生活安排都可以吩咐管家去落实。 实在不符合心意,随时打电话给他。 池雨说:“你别操心,我这个人很好养活,有饭吃,有床睡就够了。” 时霄闻说:“总不能因为和我结婚了,让你对家人撒谎。” “我哪里撒谎了?” 是把他堂堂ceo贬损为一个普普通通做金融的吗? 池雨这样说也是有原因,要是在电话里讲他和一个身价千亿的世家子结婚,婶婶和大伯只会为他无谓担心。 “你不是和家里人说,我对你挺好的嘛。” 中午和岑屿在公司附近吃了饭,岑屿就开车往陇翠县走。 今天小汪的老板有时间,而且也愿意和他们聊一聊。 见面时小汪的老板头上还敷着胶带纱布,依旧很热情的和他们握手。 他经营一间不大不小的生产车间,流水十分可观。 和一般私人企业一样,没有很规范的股权构架,一言堂,老板说了算,老板不在就乱作一团。 老板请他们来办公室坐,很客气的给他们敬烟,池雨摆摆手,岑屿看池雨的态度自己也没有接。 老板就把烟含在嘴里,自己点上。 池雨让岑屿主动去向老板了解小汪的情况,岑屿没有经验,话术方面很青涩,但功课做得到位,要问些什么都一条一条记在备忘录上。 老板也很实在,不觉得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岑屿只要问了就十分配合的回答。 小汪是他爸爸带过来的,当时来的时候挺小的,他爸爸不喜欢他到学校读书,反正读书读出来也是打工,还不如早点打工。 小汪天生不爱讲话,做事认真也吃得苦,比别人做得多就是想多赚点钱,这样他爸从他这拿钱也能稍微给他留多一点。 吴老师来厂子里找过几次小汪,抓他回去上学,上了几天小汪就又被他爸拎回厂里。 读书没有钱赚,他少赚一天他爸就少拿一份,抓回来一次就把他打一次。 小汪自己喜欢去学校,有的同学有手机,他喜欢看同学玩手机,他的钱不够买一台手机。 老板絮絮叨叨讲了很多话,岑屿听得很认真,觉得重要的就在平板上记两笔。 直到讲到小汪第一次做案是在去年下半年,他撬了财务办公室的锁,拿了钱晚上就跑走了。 当时也报了警,警察过来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小汪回来后不知道听谁说偷钱抓起来要被枪毙,他以为是真的,很害怕,跑去找吴老师救他。 他说他怕死。 吴老师带他找到厂长,偷盗金额不大,让厂长从他工资里扣,别去告他,会留案底就真没有出路了。 厂长念在他初犯,也就同意了。 没过多久,厂里又第二次丢钱了,金额有大几万,厂长毫不犹豫的怀疑到小汪头上。 那几天小汪既不在厂里,也不在学校,跑去和几个街上混的朋友偷机油,他负责望风。 他因为厂里偷钱的事在看守所关了几天,又因为偷机油这件事被提审,结果协助犯罪给他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混混朋友家托了关系,关了段时间被放出来了,他被他爸狠狠打了一顿,双眼浮肿了好几天。 吴老师当时就问他,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偷了厂里的钱,他不肯说,没过多久就有了第三次。 也就是吴老师找到池雨的那次。 那几天小汪一个人跑到南城去了,他不知道听谁说,在南城看到了他的妈妈。 等他再回来,从客运站下车的时候,警察就把他扣回了看守所。 听到这里,岑屿实在忍不住问:“偷第三回了,财务办公室还不装个摄像头?” “怎么没装,回回一丢钱就坏。” 厂长一激动,拍得桌子砰砰响,办公室里烟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岑屿去开窗户,一阵湿热涌上他的脸。 “后来怎么庭外和解了?”池雨又把偏离的话题拉回来。 “还不是我那个老娘。” 厂长又续了一根烟:“听说我起诉小汪偷东西,拿着棍子打我。 过去她病了都是小汪在伺候,比我老婆手脚勤快,给她搞吃得,洗衣服,背我老娘上医院。 七十多的老娘把我的头都敲破了,非要我把小汪搞出来。” 岑屿被二手烟熏得要命,从厂里出来猛的呼吸,闻闻衣服袖子都是烟味,没忍住啧了一声。 刚准备回去,吴老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池律师,小汪洗车店的人打电话过来,说他在南城被人打了。” 岑屿开了运动模式一路疾驰,池雨狠狠抓住副驾驶扶手。 岑屿安慰他:“池律师,你别担心,我专门学过赛车,还拿过非职业类别的奖。” 池雨不放心:“我不信你f1赛道上还有这些外卖电瓶车窜来窜去。” 赶到洗车场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小工还以为来大单了,随即迎上去。 岑屿问小汪在哪,小工一指洗车场后面,小汪坐在一张椅子上没有生气的垂着头。 池雨打发岑屿去买一条烟,岑屿走的时候池雨请小工抽了一根,问怎么回事。 小工一看是好烟,不舍得抽,拿鼻子闻了闻,把烟夹在耳朵后面:“下午我们这来了个客人带着老婆来洗车,小汪非说那个女人是他妈妈,那个客人一发脾气,就把他打了一顿。” “打完就走了?”池雨用时霄闻的打火机点烟,小工也忍不住凑过去蹭火。 “打完还要我们老板赔钱。我们老板又把小汪踢了几脚。” 小工抽了一口,表情十分享受:“老板让小汪今天赶紧走。” 岑屿把烟买了回来,三四百一条的烟,池雨看了岑屿一眼,他嘱咐过岑屿买条百来块的烟就行。 岑屿自作主张加了码。 池雨把烟递给小工,小工拿到烟欢天喜地,动作熟练的往衣服里藏。 岑屿走过去喊小汪,小汪意识模糊的回答:到。 岑屿愣了一下,问他:能走吗? 小汪试了试,腿站不起来了。 岑屿蹲下去撩他的裤腿,看见他小腿肚堆积着厚厚的淤青。 回到陇翠,岑屿把小汪交给吴老师,他告诉吴老师,小汪碰到他妈妈了。 吴老师却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一会雨要下大了,让他们早点回去。 返回市区的路上雨越下越大,岑屿说他送池雨回家,让他在导航输地址。 池雨迟疑了很久,实在不记得时霄闻那间小区叫什么名字,他说你先开吧,我问一下。 岑屿奇怪:“池律师你连自己家在哪都不知道啊?” 他一边发信息一边回答:“昨天搬家了。” 岑屿嗯了一声,想想没道理啊,又问:“搬哪你都不知道吗?” 池雨没理他。 时霄闻回他信息很快,小区名字打在手机上,隔了几秒又发过来一条:【岑屿的车开不进去,到门口给我电话】。 池雨问:【你怎么知道是岑屿的车】 时霄闻回复:【这么晚你要是搭别人的车,我难免不会介意】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10 岑屿看了一眼导航,池雨的住的小区在海城最中心区,岑屿对房价不敏感,但也知道中心区的这块地皮寸土寸金,随口说:“池律师你太有钱了,住这个地段。” 池雨心不在焉:“和别人一起住。” 岑屿天真感慨:“合租也很有实力,池律师你该不会是隐形富豪吧,衣服都是givenchy。” 池雨苦笑:“我都是隐形富豪了,为什么还要合租?” 岑屿一想,那到也是,本来还想追问池雨怎么忽然穿起了名牌,池雨却岔开话题:“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偷了钱?小汪为什么又包庇他?” 岑屿摇摇头:“现在原告撤诉,也不会有人再去调查这件事,老板也说了他不会再用小汪,不管他包庇什么人,以后这个厂里再丢东西也怪不到他身上。” 池雨靠着车窗,看着雨滴顺着玻璃窗滚落,想起当他们谈起小汪妈妈时吴老师表情复杂欲言又止,猜不透这下面又藏着怎样的故事。 车子跟着导航开到目的地,池雨给时霄闻打了个电话,保安放行,岑屿开下车库时就感受到小区的奢华。 车位停满了各种各样的名车,好像豪华车展一样,岑屿的雷克萨斯rx本来也是高端车,可行走在一众超跑之间忽然就显得十分穷酸。 岑屿好奇又谨慎的问:“池律师,你这房子租下来多少钱啊?” 池雨仔细看着停车场指引辨别自己那一栋的入口一边回答:“没要钱,我就是帮室友办点事。” 岑屿几度想开口,又觉得池律师纵横法场多年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见过,可又担心池雨雾里看花不识庐山真面目,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池律师,天上不会掉馅饼,如遇意外请报警。” 池雨:“….” 时霄闻的豪宅温度与湿度永远是恒定的,无论外面怎样狂风骤雨,走进家门都能感受到被仔细呵护关照。 池雨当然知道这种被关照只是一种错觉。 并非时霄闻的主观意识,只是他巨大财富的细微辐射。 吃完佣人准备好的晚餐,池雨回到卧室,看见火红的玫瑰摆在床上,并不是艳俗的九十九支或者戏剧性的九百九十九支,而是一只圆形花盒里,陈列着大小不一尺寸错落的永生玫瑰。 玫瑰上放着卡片,掀开看,写着【新婚快乐】四个字,落款是时霄闻。 池雨忍不住拍照片发信息给时霄闻:【你送给我的?】 那边很快回复:【我暂时还不认识第二个时霄闻】。 池雨说:【谢谢!】又说:【要是喜欢你的人,一定会感动到哭】。 时霄闻不咸不淡的解释:【做好各自扮演角色就行,我们不需要相互喜欢】。 然后补充:【当然也最好不要有争吵】。 池雨:【大可放心,我这个人很讲道理】。 时霄闻:【我知道,你很会和人讲道理,讲不过你的都被关进了大牢里,我有自知之明】。 池雨知道时霄闻是在调侃他的律师职业,看看时间也不早,没再多聊,拿着手机到浴室准备一边洗澡一边听歌。 泡澡的时候楚岩给他打了个电话,先是问他结婚的事,他如实交待,结婚是时霄闻先提出来的,他也确实需要时霄闻这样强大的靠山,两人的情况就是各取所需。 楚岩说他知道时霄闻,许恕之已经和他说过,池雨淘气的说,他告我密,他小时候嘴巴还紧点。 楚岩让他不要打岔,又一句话戳破他心里的小九九,说他就是看中时霄闻帅,猪油蒙心。 池雨问,你怎么知道他帅,在哪翻的照片,楚岩说,你不是给我发了结婚证,池雨为时霄闻开脱,把他照丑了,他本人还帅一百倍。 楚岩说,没关系,夫唱夫随,照片里有你陪他丑,池雨在电话里嚷,都说医者仁心,我看未必! 然后听到电话那头有人急切切喊楚医生,电话立刻中断。 池雨搭梯子看海外新闻,作为无国界医生,楚岩驰援的瓦努阿图共和国三天前又经历一次6.1级余震。 他在心里祈祷哥哥平安无事,请求神明为他逢凶化吉。 三天后时霄闻出差回来,在飞机上和池雨商量好一起去吃晚饭,然后买戒指,他来定餐厅。 池雨想起领证当天时霄闻送他的那捧永生玫瑰价格不菲,立刻提议两个人的戒指他来买。 时霄闻没反对。 池雨又说,他的收入微薄,问时霄闻是要奢华品牌的铂金环,还是独立品牌的小碎钻,时霄闻说,随意。 池雨想,毕竟只是形式婚姻,时霄闻恐怕也只会在和家人见面时戴着装装样子。 不过下午他还是在办公室悄悄把几个珠宝品牌的网店都浏览了一遍,心里有了大致的想法。 原本还以为下班前会接到临时安排和通知,没想到无事发生,岑屿从办公桌上站起来时对着他桌子上摆满的小人偶双手合十:“今天也很感谢不加班的神庇佑。” 时霄闻飞机还没有落地,他一个人先去商场看戒指。 卡里总共就几万块,戒指买完半个穷光蛋,可他全身上下都是时霄闻让管家挂在他衣帽间的名牌,看上去光鲜亮丽。 高奢珠宝店总是先敬罗衣后敬人,销售对他前呼后拥,以为迎来了大客户。 虚假繁荣过分滋润虚荣心,池雨坐在venchi巧克力店里吃冰淇淋冷静冷静。 他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款对戒的照片发给时霄闻,还要虚情假意的说:【这个我觉得还不错,就是朴素了一点】。 希望时霄闻等下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也选这一款。 毕竟也没立场在时霄闻面前恃宠而骄,强求什么。 还在沉迷看手机,肩膀被人拍了拍,池雨抬头,忍不住心想,协议老公真是帅,时霄闻再对他一笑,池雨简直要被色字冲昏头脑。 “等饿了吧,市区太堵车了,先去吃饭。” “嗯。” 池雨站起来,把手机塞进口袋,刚准备拿面前的冰淇淋杯,就被时霄闻拿走:“剩下的我吃掉,你一会儿好好吃饭。” 口气像个严格的家长。 法餐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吃完两份甜点,池雨说,走吧,我们去看看戒指。 时霄闻把最后一口配餐酒喝掉,抬了抬手:“不逛了,就买你发给我的那一对。” “还有很多款式呢。”池雨心口不一的争取,以表自己是个民主的人。 “不用看了。” 反正用得上的场合也不多,时霄闻也不想大费周章,他的时间很宝贵,一刻万金,不值得在这种小事上浪费。 池雨这样揣摩,忽然有种没有道理可讲的失落。 “还是你还有别的想法?” 时霄闻问他:“我以为你发给我那张图片就是你看中的。” “没有啊。” 池雨随口撒谎:“还有几个镶宝石的觉得你戴好看,但是价格我承受不了。 你要是愿意等等,我可以找岑律师要几个委托金高一点的案子做,攒攒钱,结婚戒指嘛,虽然也不常带,但还是含义深刻,希望我买给你的你能真心喜欢。” “哦,对了。” 时霄闻像想起什么事,竖了一下手指,从西服口袋拿出一张卡递给他:“我的副卡,这两天让管家办的,你自己绑定一下。” 池雨愣了一下,挥手拒绝:“我不要,我们又不是真的结婚。” “怎么不是?” 时霄闻把卡片放在他面前:“我们持有的结婚证可是婚姻登记机关签发的证明婚姻关系有效成立的法律文书。 我还是第一次普法普到律师面前,对于民法典内婚姻法的各项司法解释池律师肯定比我更精通,怎么还质疑起我们婚姻的真实性起来了。” 如果面前有镜子,池雨就能看到面对时霄闻这番说词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滑稽。 他努力寻找时霄闻话语里的漏洞,发现对方的举证有理有据,一时想不到该怎样有力驳回。 时霄闻看着池雨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很认真地思考怎么击垮他的诡辩,不好当着池雨面笑,索性站起来说要出去抽烟。 再回来池雨走了,桌上的卡也拿走了,他一个电话追过去。 对方律师态度恶劣:“我的诉讼方向是刑事辩护,现在正向我的主场出发,不太有空和自我感觉良好的野生民法爱好者进行无谓切磋。” 海城的雨季很漫长,通常要持续一个半月之久,即便是中途停雨也会格外潮湿。 道路湿滑,岑屿内心焦灼也不敢开快车,池雨把手放在他的腿上让他稳住。 小汪杀人了,死者是小汪的老板罗厂长。 据小汪供述,案发当天他是去向罗厂长讨薪,罗厂长把他从厂里赶走,拖欠他了一千三百元工资,罗厂长以他还欠自己十余万为理由拒绝支付,他一生气,拿起罗厂长办公桌上的纸镇就砸了下去。 在确认罗厂长死亡后,他将尸体运到后山抛尸,后来实在很害怕,他就去找了吴老师,说他杀人了。 岑屿和池雨赶到吴老师家里时,小汪正在玩吴老师的手机,面容淡定,仿佛杀人的事是吴老师为了捉弄两位律师恶意杜撰出来的一样。 岑屿大步走到小汪面前,一把关掉聒噪的口水短句。 小汪抬头看他,眼神空洞,好像在责怪他,自己已经快乐不了多久了,你这个陌生人又何必来插足打扰。 “小汪。” “到。” “你真的杀人了吗?” “嗯。” 岑屿很凶的拍桌子朝他吼:“你撒谎!” “我没有。”小汪的语气十分无助。 “那你说,你怎么做到的后山抛尸?罗厂长的办公室离你说的抛尸地点有十公里!” “我真的杀了人。” 小汪的眼睛直直盯着岑屿的皮鞋,又看看自己早就不合脚已经穿到变形挤脚的旧鞋,仿佛这双鞋面上有岑屿所寻未果的线索和答案。 “之前你说你偷钱,现在又说你杀人,你到底在包庇什么人?” “我真的杀了人。” “那你承认偷钱是假的了!” 小汪没想到会被岑屿抓住逻辑漏洞,转头无助的看着吴老师。 吴老师抓着他的肩膀:“小汪,你不要说谎,杀人是要偿命的你知不知道,警察会用枪打你的头。” “吴老师,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 吴老师看小汪油盐难进,转头向池雨求助:“池律师,求求你,帮帮小汪,这孩子从小命苦,他肯定没杀人,是给人顶罪。” “刑辩委托人的范围必须是本人或者法定代理人以及近亲属,您现在的身份不符合委托人要求。”池雨面容冷酷的拒绝。 岑屿把手放在小汪肩膀上:“小汪,我做你的代理律师,我绝对能给你打赢官司,你相信我!” “找律师要好多钱吧。” 小汪很缓慢的抬起头看着岑屿,“我没得钱。” 岑屿恳切的说:“我不要你钱,只要你点头同意。” 小汪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可是我真的杀人了。” 他继续申辩:“杀人就要偿命,这我知道。”他缓了缓又说:“我不是听吴老师刚刚讲的,我蛮早就晓得了。” 吴老师望着池雨:“池律师,怎么办?请你一定帮帮小汪,他真的是个好孩子啊。” 池雨对吴老师说:“他爸爸作为直系亲属可以担任委托人,您去和他爸爸商量一下。” “他爸爸…”吴老师沉了口气:“那次你们把他从南城带回来,他爸爸说他乱跑,差点又把他打死。他爸爸只会从他手上拿钱,哪里管他。” “那他妈妈呢?”池雨又问:“他妈妈是不是在南城?” 吴老师拧了拧锁紧的眉,摇了摇头:“他妈妈早些年就被他爸给打死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11 池雨给吴老师的意见,既然小汪承认自己杀人事实,那么首先应该到当地派出所自首,以争取能在法院量刑时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吴老师十分不解:“池律师,你也相信小汪杀人了?他真的没杀人,他是好孩子啊。” 池雨反问:“吴老师,你是否能提供真实有效证据证明小汪没有杀人。” 吴老师毕竟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具有基本思辨能力,他激动的说:“可你们不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杀了人。” “对。”池雨承认:“所以现阶段我们称小汪为犯罪嫌疑人。在争得委托人同意后,我们会作为代理律师承担法律资讯与诉讼部份。” “所以我们只要能证明人不是小汪杀的就行了?”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池雨解释:“即便小汪真的杀了人,我们也要搞清楚他的作案动机,临场状况,是否受到不可抗因素干扰,人类社会文明延续这么多年,早就不再是一句杀人偿命就能野蛮定罪的蛮荒时代。” 一边说着这样的话,池雨走到小汪面前低下了头:“但即便是证据证明你确实没有侵犯他人生命,可你撒谎,为庇护他人做伪证也会因扰乱司法程序接受处罚。” 小汪不敢看池雨,他觉得这个大人和刚才那个要送他的手机的人不一样,这个大人好像张开一只血盆大口,正准备一口将他吞掉。 “我真的杀人了,我没有骗人。” 小汪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话,池雨伸出手,捏住小汪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你要真的杀人了,法庭不会轻饶你。 你要是妄图给什么人顶罪,也休想混水摸鱼,一切真相都会大白天下,你少抱着侥幸心理轻看法律。” 池雨陪着小汪到派出所自首,一路上岑屿都在争取让小汪同意由他来做辩护律师,吴老师则从头到尾都不相信小汪杀人的事实。 笔录一直做到了凌晨三点,小汪作为犯罪嫌疑人暂时被收押,吴老师在警局替小汪办理手续。 办事刑警需要吴老师提供小汪身份证原件,吴老师想了想,推测小汪大概是把身份证放在家里,向刑警说明情况后又和池雨一起出发至小汪家。 “小汪是被冤枉的。” 吴老师一直向池雨强调这样的想法:“他们会不会冤枉小汪,随便按个罪名把小汪关起来?他们都不喜欢小汪,觉得小汪是个坏孩子。” 吴老师担心的问池雨,池雨却询问吴老师另外一件事:“吴老师,既然小汪的妈妈早就死了,那他到南城又是见的什么人。” 吴老师回答:“那个人应该是小汪的小姨。” 吴老师也没有见过小汪的小姨,这些都是他来到陇翠后从学生的家长那里听到的。 早些年陇翠县的村民们日子也是过得风风火火,当地有一家医药集团是著名企业,纳税大户,后来集团老总和高层涉事被捕后,集团迅速倒闭,陇翠县村民的日子也跟着一落千丈。 小汪的爸爸过去是这家企业的采购,企业倒闭后整天酗酒,不如意就拿老婆儿子出气,后来村子里的邻居就见不到他老婆了。 大家本以为是小汪的妈妈跑了,结果有一次小汪爸爸酒喝多了向人吹嘘是他把他老婆打死的,因为这事警察还拘留过小汪的爸爸,不过最后因证据不足只能释放。 吴老师来陇翠县当老师的时候小汪的妈妈已经过世很多年,第一次小汪找吴老师借钱去南城看他妈妈还是他读五年级的事。 小汪去南城的第三天,吴老师班上的班长来找吴老师借书,问起小汪怎么没去学校,吴老师才知道小汪的妈妈已经死了,他是有个小姨住在南城。 那次小汪回来后,吴老师并没有拆穿小汪的谎言,还问他见到妈妈了吗? 小汪很兴奋的点头,告诉吴老师他见到了,不过除此之外他没有对吴老师多说什么。 借来的钱小汪当场就还给吴老师了。 后来小汪又找吴老师借过几次钱去南城,不过间隔都很长,吴老师仔细回忆每次恐怕都相隔七八个月。他总爱夏天去南城。 可无论吴老师和小汪怎么亲近,他始终不愿意透露他在南城究竟做过些什么。 岑屿凭借着记忆把车开到小汪家门口,乡里的路不但崎岖,而且完全没有照明,岑屿非常庆幸自己开的是suv,要是普通卧车底盘估计已经惨不忍睹。 下了车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小汪爷爷的家白天看称得上一派田园风光,可到了晚上完全就是荒郊野岭,一点风吹草动岑屿都觉得心理发毛, 他贴池雨贴的紧紧的,恨不得还要上手去挽,池雨很不讲情面的把他推开,还奚落:“怎么,准法学博士还怕鬼?” 岑屿很识时务的辩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学历没关系,池律师你走慢点。” 话音才刚落,前面的池雨停了下来,转头对岑屿说:“屋子里有声音。” 岑屿下意识的一抖,汗毛都立了起来,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池雨尖着鼻子闻了闻:“你闻到什么味道没?” “没啊。” 池雨不走,他也索性站住了:“什么味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很臭。” 岑屿听到也闻了闻,确实有股说不出来的异味,混合在周遭潮湿的空气里让人十分不适。 这条路通往小汪家的路吴老师当初一次又一次走过,即便是在照明有限的条件下依然没有阻碍。 他心里惦记着小汪的事,毅然走在最前面,在推开破旧的木门的瞬间,腥臭味向扑面而来的海啸在空旷的场域里蔓延。 —— 在发现小汪爸爸尸体的时候小汪已经在派出所交待了整个杀人案件的案发经过。 三天前小汪的爸爸赌博赌输了,又喝了很多酒,回来看到小汪在家对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后来打红了眼就跑去厨房拿刀说要砍死他。 小汪觉得很怕,抄起家里的一把铁榔头就朝着他爸的头敲了过去,确认他爸死后他就从家里逃了出来。 洗车的工作丢了,他身上又没钱,家也不敢回,在村里晃了两天肚子饿得受不了就想起来厂长还欠着他钱。 他去找厂长理论,厂长以各种理由搪塞,他心想反正已经杀了一个人,再杀一个也无所谓,就又把厂长杀了。 可是后来越想越怕,做梦都梦到厂长的冤魂索命,从厂长那里偷来的钱花完了就想到还是应该自首。 同一时间,作为案发第一现场的目击者,池雨和岑屿也刚配合警察作完调查笔录,吴老师痛苦的用手掩住脸,喃喃自语:“他真的杀人了。” 仿佛已经听到了法院的一锤定音,听到法官宣判小汪的无期徒刑。 开车回律所的路上岑屿的精神十分萎靡,小汪真的杀人了,就算他是少年犯,杀死他爸爸是非主观因素的防卫过当,那杀死罗厂长也是毋庸置疑的故意伤人罪,无论如何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池雨开着窗户频繁的抽烟,思考着发生在小汪身上的两桩命案:“岑屿,下午和我去一趟南城。” “去南城干什么?” “看能不能和小汪的小姨聊一聊。” 和岑律师打过招呼后池雨就不必去公司打卡,岑屿送他到家门口。 他坐电梯上楼,本以为时霄闻已经去公司了,没想到他到家的时候时霄闻还在餐厅喝咖啡。 如果不是特意要去和时霄闻打招呼,池雨在进卧室之前是不会和时霄闻碰面的。 不过既然结婚了,也不能真把对方当室友视而不见。 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夫妻是不是也这么客气,毕竟池雨也是第一回结婚,没有太多经验。 “时霄闻,早上好。” 没有准备好要聊什么,就这样喊对方的名字然后打招呼显得十分生硬,倒是时霄闻应对自如:“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东西?” 池雨的困倦大过饿意,看着餐桌上面包篮里黄灿灿的面包问:“我能吃这些吗?” “当然。”时霄闻问他:“喝点什么?” “豆浆,没有的话热牛奶也可以,再没有的话,热茶也很好。” 池雨洗好手一杯热豆浆已经放在餐桌上,他很惊讶:“真是什么都有。” 端起来喝了一口,温度和甜度恰到好处。 他拿着面包准备折回卧室,时霄闻喊住他:“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了。” “我知道,那会儿我脱不开身,是有什么事?” 池雨记得时霄闻给他打过电话,不过他觉得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事, 本想着晚点回电话,后来事情朝着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他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没有要紧的事。” 时霄闻的回答和他猜测的一样:“但是我很担心你。” 他还没想好怎么答复时霄闻,时霄闻紧接着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抽空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你很安全。” “好。” 池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时霄闻的要求,他想大概是时霄闻并不了解刑事律师的工作内容,向他解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的工作范围很少有生命危险。” “我还是需要知道。” “好。” 池雨站了一会儿,也不吃手里的面包,也不喝豆浆,就是硬生生站着。 时霄闻问他怎么了,池雨回答:“我就看看你还有没有事想问我。” 时霄闻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你是机器人在等待我的指令吗?” 这么一形容,池雨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挺滑稽,也笑了一下:“没事我就先去睡觉了,下午我要去南城。” “需要给你安排司机吗?” “和岑屿一起去。” “池律师有助理,我忘记了。” 池雨也没着急回卧室,干脆坐下来把手里的面包吃完。 不过他已经没什么精力聊天,他安静的吃,时霄闻继续翻阅刚才就在看的周刊杂志。 时霄闻用左手拿咖啡杯的时候池雨才注意到他的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看设计应该就是他看中的那款,他抬头问:“时霄闻,你的戒指我能看看嘛。” 咖啡杯才送到嘴边的时霄闻愣了一下,又把杯子放下来,把戒指递到池雨面前:“当然可以。” 池雨捻着指环看了看:“还挺好看的。我只看过图片,拿在手里比图片好看..谢谢。” 他把戒指递给时霄闻的时候也不忘记礼貌。 “你的那枚我放在你床头了。” 时霄闻又重新把解释带回无名指,池雨才反应过来时霄闻戴的应该就是他们的结婚戒指。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12 池雨还没有打算公布结婚的事,只是时霄闻规矩的把戒指戴在手上,他要是不戴不知道时霄闻会不会胡思乱想,不过他现在实在瞌睡,没有空和时霄闻聊这件事。 时霄闻起身接了个电话,池雨趁这个机会顺理成章的离开餐桌,回到自己的卧室。 浴室的浴缸里已经很体贴的放满热水。 池雨拿着手机在浴室一边放歌一边洗澡,洗完又泡,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穿着睡衣准备往被子里钻,出来就看见时霄闻坐在他卧室内的沙发上。 “不好意思,我敲了几次门你也没有应,我怕你在浴室有什么意外就擅自作主进来了。” 时霄闻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脸上却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这让池雨有种直觉,就算他应了声,对方也会找个借口进到他的卧室来。 “能有什么意外?” 池雨没有点破时霄闻的心思,不过口气却并不欢迎这位闯入者。 可时霄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戒指试了吗?指环的尺码我是凭直觉猜的。” 这话提醒着池雨,两人并不仅仅是毫无关系的室友,而已经拥有合法婚姻关系。 “还没。” 只不过池雨还没有进入到婚姻内的角色,而且他一直把自己摆放的位置是两人仅仅只有婚姻之名即可,并不需要有婚姻之实。 “那让我来?” 还没等到池雨的表态,时霄闻的手已经将放在床头的红色盒子掀开。 一枚和时霄闻无名指佩戴的一模一样的铂金指环,只是尺码要小两号。 时霄闻把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伸出自己的左手,手心朝上放在池雨面前,意思是让池雨把手放上来。 池雨把自己的左手伸出去,时霄闻捏着他的指尖,很认真的将指环推到他的无名指根,大小非常合适。 “谢谢。” 池雨自己低头看了看左手,心中激荡起微弱的涟漪。 似乎结婚这件事是要到戒指戴上的那一刻才有了实感。 “不要什么事都这么客气。” 时霄闻提醒他:“我们并不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我们结婚了,你别忘了。” “我记得。” 池雨点点头,又说:“不过我想等这个案子结了再在律所里公开结婚的事,戒指..” “戒指放在家里。” 时霄闻并没有在戒指这件事上纠结,相反表现得十分大方。 刚准备替池雨把戒指取下来,池雨把手一收:“在家的时候我戴。” 看时霄闻的反应,池雨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算是哄得他开心了。 一觉睡到两点,池雨给岑屿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很朦胧,约好半小时后岑屿开车到他楼下。 池雨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发呆,一时放空都忘了和岑屿约好的时间,电话打进来才着急忙慌的下楼。 都走出楼栋大厅了才发现戒指忘记取了,赶紧摘下来放在裤子口袋里。 岑屿没回家,直接在律所他爸的休息室里睡了一觉。 衣服快洗快烘,虽然干净了,衬衫来不及熨还是有点皱皱巴巴,头发也因为没干透就睡觉翘得乱七八糟。 两人一起又开车到南城的洗车店,池雨坐在副驾驶上没下车,让岑屿去交涉。 下车的时候岑屿还兴致勃勃,交涉了快一个小时,回来两手空空,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岑屿坐在驾驶位上抱怨:“干什么都不配合,真是难办,可惜咱们律师不是警察,亮亮警徽哪都愿意行方便。” “警察办案子未必也就一帆风顺。” 池雨示意他把车开走,岑屿点着火,犹豫了一下,问池雨:“池律师,洗车行不给那天小汪打架的记录,咱们怎么找他小姨啊。” 池雨解释:“不是不给,只是不给我们。” 岑屿按照池雨的要求把车开到市区中心的一家咖啡店。 坐了一会儿,一个相貌英俊却粗框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和池雨握了握手,寒暄了几句客套话进入主题。 中年男人带来了小汪小姨的消息,两人谈话之间岑屿插不进嘴,只有干听的份。 打人的男人和小汪小姨是二婚,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连锁店饭馆,生活不愁吃穿,但也算不上大富大贵。 这个男人刚和小汪小姨结婚的时候饭店只放得下5张桌子,小汪小姨手脚勤快,帮着这个男人一起干才有了今天的生活。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店里,他们饭店的总店在南城中心商业街,池雨想要见她,报虎哥的名字就可以。 说完这些,中年男人就走了,走之前又和池雨握了握手。 岑屿的眼睛一直没从这位虎哥身上移开过,就连他出了咖啡店的门岑屿都还在伸着脖子望,一点顾虑都不讲。 一边看他还不忘记嘴上一边评价:“池律师,您这算是黑白两道通吃啊?” 直到看到虎哥上了一辆奔驰大g才觉得圆满。 “说的什么话。” 池雨喝了一口面前的拿铁,岑屿压低声音问:“池律师,咱们从黑老大手上拿的线索不会不合规,不会法院不认可吧。” 池雨无奈的捏了捏鼻梁:“持证律师和黑老大通力合作?你的硕士怎么毕业的?” 岑屿骄傲的挺起胸脯:“我可是直博!” 车开到了小汪小姨的饭馆门口,岑屿停了车跟着池雨往里走。 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间,饭馆已经熙熙攘攘坐了四五桌年轻的客人。 服务员殷勤的倒水接待,岑屿让她把老板娘喊过来,说是虎哥的朋友来了,很快,小汪的小姨就走了过来。 她自我介绍叫小玲,是一位很健谈的妇女。 池雨很仔细的看了看,从她的脸部轮廓能看得出与小汪相似的地方。 随便寒暄了几句池雨直奔主题,问小汪过去是不是常来南城找她。 看得出来小玲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碍于虎哥的面子还是很配合的回答池雨的问话。 她说她从陇翠出来后就没有再回去了,家里发生了什么她其实也不清楚。 小汪是来找过她几次,意思是想留在她店里打工。 不过他们这里是正规饭店,服务员必须要办健康证。 她老公不喜欢小汪,不过她答应过,小汪要是能办的下来健康证她可以给小汪找个服务员的工作。 就算不在他们这里,这附近好多餐馆都愿意要手脚勤快的小孩。 只要肯吃苦,大城市总能有他一席之地。 “可现在,他连这一席之地都没有了。” 池雨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的脸冷漠的继续说道:“他杀了人,证据确凿,现在已经收监等待法院提审。” 女人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变得木木的,双手紧紧抓着衣服下摆:“他杀了谁?” “他的爸爸汪保春。” 池雨等着女人开口,女人却像是害怕掉进陷阱一样紧紧闭着嘴唇。 岑屿看着两人一直僵持着,对小玲说:“虽然他杀人情况属实,但是由于他长期遭受虐待又是未成年人,法院也会酌情量刑。 不过他现在拒绝指定辩护律师为他辩护,这样就只能由法庭派遣律师,您作为他的直系亲属可以作为委托人将这个案件委托给我们的池律师。” 岑屿本以为小玲会立刻热泪的握住池雨的手,请他们一定要救救小汪。 而他面前的小玲却十分为难的表示:“我不想和他再扯上关系,我的老公会不高兴,我相信法院一定能做出公正的判决。” 岑屿本来还想争取争取,一个大堂经理模样的女人过来喊走了小玲。 晚饭高峰时段来了,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池雨说就在这家餐馆吃饭,吃完饭回去。 他让岑屿点菜,自己出去抽了根烟。 餐厅的口味很好,岑屿中午就没有吃,连着吃了三大碗菜罢休,池雨只是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 “池律师,你是不是吃不习惯这家的口味?” 岑屿问,池雨说还行,就是没什么胃口,要是岑屿吃好了就可以出发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池雨没有主动聊天,都是岑屿问他回答。 岑屿猜这个小玲肯定过去就和小汪家不熟,不然怎么听到小汪杀人了还不赶紧想办法。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看池雨完全没反应,他主动问:“池律师,现在小汪唯一的亲属不愿意做为委托人替他找律师,我们怎么办?” “你自己去想。” 岑屿看了一眼池雨,察觉到他的心情肯定特别差,索性闭嘴不说话。 车开了一段路,岑屿以为池雨睡了,扭头看池雨发现他在发呆,又忍不住问:“池律师,那个虎哥到底什么来头啊?” 结果又被池雨瞪了一眼,刚准备老实,不敢再去趟雷,池雨缓缓开口:“小玲那家餐厅进驻的商场的老板。” 岑屿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厉害,池律师你过去给他打过官司?” “嗯。” “什么类型的官司啊?是不是见义勇为防卫过当这一类,然后死缓改判无罪。” 岑屿的脑海里已经开始上演真假黑大哥乱斗的场景。 “金融纠纷。” 怎么所有的事实都和想象的不一样? 岑屿发现自己很难冷静的去想象虎哥那样的人怎么程序化的委托律师去解决纠纷问题,不应该是约架,摇人,放狠话,谁怂谁孙子嘛? 池雨往家走的路上把手伸进口袋捞戒指,摸了几次最后确定戒指被自己弄丢了。 他过去有习惯把烟盒放在右边裤子的口袋,今天也是这么放的。 烟盒拿出来又放进去,来回了好几次,最后他也想不起来到底是把戒指掉在了哪里。 本来这样的意外对池雨来说也不是大事,再去买个一模一样的时霄闻也不会知道,池雨却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样的小事给时霄闻打了电话。 时霄闻今天在京市有个会,早上陪池雨吃早餐改签了一班航班。 午饭也没有来得及先吃再开会,现在会才开完,聊几句就准备赴对方的商务宴请,看到是池雨的电话,便拿起手机走到了一边。 池雨先是问他在哪,时霄闻说完他才知道原来对方在京市开会。 他有点后悔自己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打扰时霄闻,想想还是不说戒指的事,明天下班再去买一只就当作无事发生过。 心里不安的情绪,自己消化一下就好。 时霄闻问了两次有什么急事,是不是需要人脉资源,池雨都说不是,他就没再多问。 为了不耽误时霄闻这边,池雨只是浅浅聊了几句。 挂电话前忽然说到南城这边有家餐馆做得还不错,下次时霄闻有时间他可以请客两人一起吃一次。 不过餐厅不太豪华,时霄闻这边大概需要迁就一下。 这样的邀请时霄闻并没有过多表态。 挂了电话后池雨躺在沙发上发呆,他想起小玲对待小汪的态度,没由来的想到自己的妈妈。 那个漂亮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好生活不认她的亲儿子。 后来她的第二任丈夫搞外遇,外面生下的小孩比她腹中胎儿还要大三岁。 弟弟满周岁的第三天,妈妈抱着眼眸清澈的小婴儿从三十二层楼的阳台跳了下去。 这样的场面他并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人描述他已经觉得痛苦。 有很多年他都没有再想起这件事,今天见到小玲,痛苦油然而生。 他几乎可以笃定小玲就是小汪的妈妈。 吴老师对小汪的妈妈有一些错误的了解,以为小汪的妈妈已经死了,可小汪知道他妈妈还活着。 孩子总是可以一眼认出妈妈来的。 他看着天花板,将双腿卷曲起来,觉得胸口沉闷,有些喘不过气,他又给时霄闻打电话。 他说我把戒指弄丢了,对方只是很冷静的说我知道了。 他手握着电话,沉默了很久那边就等待了很久。 最后他很认真的问:“时霄闻,我有点难过,这种难过来自于毫无逻辑的迷信,我总觉得戒指弄丢了是一种凶兆,你可以安慰我吗?” 那边说,我试试,声音依旧没有太多起伏。 时霄闻的安慰没有起到太多的作用,或许因为他的语言实在太过理性。 他一直在说戒指本身的商品属性并不能证明爱情更不能代表爱情,可听时霄闻聊天能够实实在在的打发时间。 直到他从电话里听到时霄闻那边传来航班到港的广播,他才想起来问时霄闻在干什么。 “准备下机。” 时霄闻在空乘的指引下走出机舱:“我到海城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13 池雨对ceo的工作没有认知,不知道时霄闻这样在一天之内来回两座相隔一千多公里的城市是常态还是偶然。 不过换做是他坐四个多小时的飞机去开会又坐四小时飞机回来,只是想想就觉得身体吃不消。 可知道时霄闻很快就会回家,池雨心中的不安便骤然递减,这种安心感根本就没有道理,他不由猜测时霄闻回来会不会和他把戒指弄丢了有关系。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猜测,他也立刻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时霄闻有足够理性,不会做多余且无聊的事。 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看见时霄闻走进来,他忽然觉得无论出于哪种理由,时霄闻回家他都是欢迎的。 时霄闻匆匆换了鞋,坐在他旁边,问他:“你还好吗?” 他说:“对不起,戒指还没捂热就弄丢了。” 时霄闻说:“不要道歉,明天我去买几个。” 池雨很难去评价时霄闻说的这句话的意思。 时霄闻并不在乎戒指的事,弄丢了就再买,对时霄闻来说平平无奇的婚戒大约就和家里喝水的水晶杯差不多。 不小心打碎的话再买就好。 戒指并不神圣,婚姻也是。 即便如此,时霄闻坐在他身边的那一刻,记忆带来的所有的不愉快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他转头看着时霄闻,口气好奇:“我从没听说过结婚戒指要多买几个。” “我也没有经验,我以为你不会把戒指戴出门。” “出了点意外。” 烦心事散去就觉得疲惫,他问时霄闻累不累,时霄闻说不太累,他又问时霄闻饿不饿,时霄闻老实说很饿,然后看着他,希望他做出一些很有诚意的表示。 他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抽出手机:“我们来点外卖吃好不好?时总肯定没有吃过外卖吧,我很有经验,可以很负责任的给你推荐介绍。” 时霄闻假装苦笑:“我专程回来陪你,你就请我吃外卖?是不是太薄情寡义了。” 池雨自然不相信他的回来是专程为自己,不过还是不吝啬提供情绪价值:“我要说亲自下厨才是图穷匕现呢。吃外卖已经是接待的最高规格了,来,你点。” 说完还把手机往时霄闻手里塞。 “我就要图穷匕见。”时霄闻不领情,池雨说他不识抬举,却也从沙发上下来从厨房走。 装模作样的在厨房找了一圈,说食材不够,做不了。 时霄闻问他要什么食材,明天他让管家准备。 “速冻水饺,方便面,手抓饼我都很会料理,你家一样都没有。” “算了。” 时霄闻表示妥协,池雨评价他叶公好龙。 本来以为时霄闻辛苦从京市赶回来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结果第二天时霄闻不仅早上陪池雨吃了早餐,又约他吃晚饭,中午还找了个借口跑去律所看他。 事先他也没有知会过池雨,只不过知道今天池雨没有申请出外就趁他去吃午饭的时间跑到池雨办公室坐着。 岑屿昨天在副驾驶位捡到了池雨的戒指,上班的时候还给池雨才知道池雨闪婚了,对象是池雨的室友,目的是为了帮助对方应付父母催婚。 岑屿想了很多个角度思考都觉得很像是诈骗,又笃信池律师只要正常发挥诈骗他的一整个团伙都得进去,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很多余。 两个人在律所楼下的茶餐厅吃了午餐回去时看见时霄闻正堂而皇之的坐在池雨的办公位上。 不大的桌子中间还摆了一个纸袋,上面印着巨大的高奢品牌字母。 岑屿看得出来时霄闻是和池雨有话说,很机灵的从办公室出去,随手关门,给两个人留足空间。 池雨把戒指从口袋里拿出来给时霄闻看:“找到了,昨天掉在岑屿车上了,你要是重新买了可以退掉了。” 时霄闻刚准备从池雨手指间把戒指拿走:“我保管吧,你拿风险很大。” 池雨自己又把戒指戴上:“以后都不会弄掉了。” 时霄闻问:“你在律所公开我们的关系了了?” 池雨说:“把结婚的事告诉岑屿了,不过没告诉他是和你结婚了。” 时霄闻自嘲:“原来我的位置还是地下情人。” 池雨抬头看看他,他觉得时霄闻这么也说也就是话赶话。 他应该是不介意自己这边是怎么处理两人的关系,也就没多做解释,反倒是问时霄闻过来是不是有事。 “没事。” 时霄闻坦荡说:“这三天公司都不需要我做什么,下午约了人打球,还没到时间,就过来看看你,过两天我又要出差,就没这么容易回来了。” “去哪?” “慕尼黑。” “要去很久吗?” “行程是十六天,先到慕尼黑,后面还有几个国家城市都要去看看。” “要去这么久啊?” “嗯。” 其实池雨对时霄闻具体的工作内容并不清楚,只知道他是投资公司的ceo,常做的事应该就是签合同,商务应酬,打高尔夫。 不过把这个话题深入又显得聊天过于刻意,干脆放弃这个话题,转身问桌子上那个纸袋里装的什么。 “装饰品。”时霄闻言简意赅。 “装饰品?” “你拆开看看。” 池雨拆开包装,把盒子打开,真的就是装饰品,一只浑身印满logo的皮质小狗摆件。 “它有什么作用?”池雨把小狗拿在手上看,手感和做工都无可挑剔。 “没什么作用。”时霄闻解释:“我总不能空着手来,。” “是觉得和我生份嘛?” 池雨把小狗摆在桌子上:“以后来别带东西了,你送的礼物都价格不菲,免得岑屿以为池律师专门收受时总的贿赂,不太利于年轻人的价值观形成。” 时霄闻乖巧答应:“好。” 池雨又指指办公室每周都会送来一束的鲜花:“这个也不必再送。” “那不行。我订了一年,取消也不能退钱给我。” 池雨喃喃自语:“这违反消费者权益吧。” 时霄闻赶紧让他收住:“池律师,给普通人留一条谋生的路。” 池雨小声辩解:“我也没说要怎么样啊。” 岑屿在他爸办公室磨蹭了很久,快到下午上班的时间才回到办公室。 池雨已经开始工作,手上戴着的戒指非常抢眼,大家都知道从池雨嘴里根本套不出话,纷纷围住岑屿,让他仔细讲讲池律师怎么就忽然动了凡心。 实话肯定不能说,说出来肯定影响大家对池律师稳重的印象。 而且池律师和一个不怎么认识的有钱人协议结婚这种事本来就很难让人信服。 岑屿干脆随口编了一个上市公司ceo怎么苦追池律师十年终成正果,故事内容十分受欢迎。 时霄闻才打完球,和客户喝咖啡,接到时远音打来的电话,内容是拜托他从京市带点东西回来。 然后就听到时霄闻说昨天就回来了,时远音很惊讶:“你不是昨天才去的吗?” 时霄闻轻描淡写的说:“池律师好像心情不太好。” “我哥进步不少啊,还知道体谅别人心情了。” 时远音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恭维,可紧接着话锋一转:“你怎么破坏池律师心情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 “谁会无缘无故心情不好?” “也不是我的原因。” “真不是你?” ”确实不是。” 毕竟是亲兄弟,时远音十分了解时霄闻的为人,一度认为谁和他结婚痛苦简直可以预期。 时霄闻很自信他对婚姻内两人关系的把控,叉开话题,问时远音是要什么东西,过两天他去欧洲应该也很好买到。 “又出差?哥,你不觉得刚结婚应该多陪陪池律师吗?” “我们又不是初中生谈恋爱,不需要整天腻在一起。” “哥,你主动点,池律师愿意和你结婚不容易。” 被时远音教训一顿,时霄闻哭笑不得。 过去追求他的人趋之若鹜不占少数,现在是戒指戴起来了对他感情状况的旁敲侧击才逐渐销声匿迹。 他很享受现在和池雨之间的关系,不远不近,在一个可以互相关心又互不打扰的完美平衡里。 算到池雨差不多该下班了,准备去接他下班约他吃饭再一起看电影。 最近正好在上映维伦纽瓦的新片,他记得帮池雨搬家的时候池雨有许多科幻小说,他想池雨应该也是维伦纽瓦和诺兰的影迷,大概是会对这部电影很感兴趣。 不过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池雨又到陇翠县去了。 本来今天池雨没有加班的计划,收东西前岑如真律师还特地来祝他新婚快乐,还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请客吃饭,他要送大红包。 池雨老实说明年一月,因为要等他哥回来。 在旁边听两人聊天的岑屿内心十分惊诧,现在诈骗份子骗婚流程居然都完善到婚礼这一步了。 真是各行各业都在与时俱进,不容半点掉以轻心。 还没聊两句,吴老师就给池雨打电话,说他到村委会去办委托人手续没办下来,对方也知道小汪的事,说他杀人那么多人就该他偿命,让吴老师别做多余的事。 池雨想了一下,让岑屿收拾东西和他一起走。 在去的路上池雨一直在想小汪的案子,如果小汪还是一口咬死罗厂长就是他杀的,公安也不会动用大量人力去核实罗厂长死因的真相。 到时候小汪罪证做实,真正的杀人犯还逍遥法外,无疑对社会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危害。 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多大,为什么要杀人,他和小汪到底是什么关系,小汪才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他忽然想到了洗车场的那个年轻小工,他拍拍岑屿,让他往南城方向开,或许那个年轻小工知道一些什么,他和小汪年龄相仿,他们这个年龄总不会藏太多秘密。 岑屿掉转了方向,一路开到南城洗车店,停好车,池雨找到洗车店老板,打了虎哥的名号,老板很殷勤的把小工喊了出来。 小工告诉池雨,小汪总和他说起来,他有个朋友过去就是在这旁边的一个中学读书,后来因为户口问题只能回他们县里读高中。 小工还很热情的给他们指:“喏,就是这个中学,南城一中,那里的学生好有钱,来接他们的都是特别好的车。奔驰宝马,玛莎拉蒂,保时捷。” 他还说小汪的脚上有个很奇怪的纹身,是个大虫子。 他不喜欢虫子,觉得身上纹虫子有点恶心。 池雨打电话问吴老师,小汪周围有没有哪个朋友在南城一中读过书,吴老师否认小汪有这样的朋友,甚至否认小汪有一直玩得特别好的朋友。 不过从南城回来读县里高中的还不少,罗厂长的儿子就是其中一个,听说当时在南城还是尖子生,回来完全不行,读了一年就退学了。 池雨抓着电话问:“罗厂长的儿子在哪?” 吴老师说,他也不知道,听说退学后就去海城哪个高尔夫球场打工去了。 池雨给时霄闻打了个电话,问他知不知道海城有多少个高尔夫球场。 时霄闻说大概有十多个,问他怎么了。 他说他想找个人,是个球童,不过他也不确定,只有名字和知道在高尔夫球场工作,是否能找到。 时霄闻让他把名字发过来,他到家之前时霄闻已经打听到他要找的小罗就在他们家楼下这家高尔夫俱乐部。 池雨没有急着去找小罗,到家先问候时霄闻自己有没有给他添麻烦。 时霄闻反问,添麻烦的话是不是下次就不找他了, 池雨没吱声,毕竟真有下次还得找他。 “池律师当初同意和我结婚不就是看中我的资源嘛,怎么现在反而客气起来了。” 被时霄闻这么一说,池雨也觉得自己这婚结的功利心很重。 虽然确实是这样,不过池雨不喜欢这样的说法,还是争辩:“我在你心里是这么工于心计的人吗?” “哪能呢,池律师在我心里高风亮节。” 时霄闻甚至没有假装一下自己的心口不一,池雨就当看不懂他的表情,继续说:“和你结婚主要还是看重你长得帅,和你的那些身外之物无关,我这个人的出发点一向都很单纯,我们虽然不熟,但是我不希望你误解我。” “那是不是我们还是应该熟一点?” 时霄闻试探着问。 池雨很认真的想了想:“我觉得不用吧,现在这样不好吗?” “好,但是有点麻烦,池律师和我这么不熟,又找我帮忙,我难免会觉得自己吃亏,要从池律师身上找补回来。” 是呀,时霄闻到底是个商人,他做事讲究将本求利,这是结婚前就说过的。 池雨找他帮忙是欠人情,时霄闻要是不开口,他自己也会把这事横在心里过不去。 “我除了会打官司也没有其他的本领。” 池雨看着时霄闻说:“你身边又不缺精英律师,完全想不到能替你做什么。” “维伦纽瓦的新电影上映了。” 时霄闻说了句看似和当下聊天无关的话,池雨很自然的说:“我知道,还打算明天下班去看呢。” “一个人去?” “嗯。” “你既然没约别人,我明天也休息,你请我看电影,算是还我人情。” 池雨很感谢时霄闻提了这么一个合理又好满足的要求,他自动加码:“我再请你吃顿饭怎么样?” “你主动约会我,我肯定不会拒绝。” 时霄闻这句话说出来,池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一个早就埋伏好的陷阱, 不过时霄闻催促他赶紧下楼,他也就没空再细想自己怎么一步步被时霄闻从两人顺便看一场电影诓骗成一段完整的约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14 夜晚的高尔夫球场灯火通明,大片平整翠绿的草皮上客人们来回走动,小罗驾着高尔夫球车一直陪伴在时霄闻和池雨身边。 他身材欣长纤瘦,看上去文雅安静,性格本身不聒噪,但很热情很懂如何服务客人, 这家高尔夫球场的老板告诉时霄闻,小罗在这里经常会收到高额小费,其中不乏出手大方的客人。 时霄闻打了几杆就到一边休息,让小罗陪着池雨继续打,高尔夫球车停在一间玻璃休息室门口,时霄闻先下了车,小罗又继续开车带着池雨去了另一个打球的区域。 池雨一边打球一边和小罗闲聊,问他多大了,家在哪里,这么年纪轻轻怎么不去读书,在这家高尔夫球场打。 或许是因为时霄闻下车前小费给的十分充足,小罗对池雨问的问题都很有耐心的回答。 他说他不是不喜欢读书,相反他在初中之前一直成绩很好,还参加过不少市里的竞赛,名次也很靠前,中考的成绩有七百多分,足够南城任何一所好高中。 可是他的户口不在南城市,在陇翠县,参加高考必须回到户籍所在地,他也就只能回去读县里的中学。 他问池雨知道县里的中学是什么样吗? 池雨摇摇头,他说就是不断的重复做题,每时每刻都在做题,没有兴趣班,没有课堂实践,和南城的学校比起来,那里就像是监狱。 他周围的同学在暑假就已经把高一所有内容学完了,第一次周测他就拿了吊车尾的成绩,后来怎么都追不上,班主任开始带头孤立他。 因为他拖后腿了,影响整个班的成绩,老师们都不喜欢他,班上很快就没有人和他说话。 池雨问他,那这些事你和你家里人说过吗? 小罗摇头:“我妈妈很怕我爸爸,有次班主任找到我爸,他想让我学艺考,这样高考成绩不高也能有大学读,班主任走后我爸爸就把我妈妈和我打了一顿,说我妈妈连孩子都管不好。” 小罗告诉池雨,每次他爸爸打完他们就会带他们来海城最好的商场买东西,吃很贵的自助餐。 他的妈妈就会对他说,你看,爸爸虽然脾气不好,可他还是爱我们的。 因为他愿意给我们花很多钱。 他不知道是不是愿意花很多钱的爸爸就是好爸爸,可他在南城读书的同学几乎没有挨过打。 如果可以交换的话,他还是希望他爸爸不要打他。 他爸爸打人很痛,是用那种金属皮带头抽他,有几次他都以为自己会死。 池雨问他,那现在呢,你的爸爸还打你吗? 他盯着小罗的脸看,发现小罗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用很淡的声音说:“要是被他知道我辍学了,他肯定会打我,但是我不会再回去了。” “你的妈妈呢?” 小罗沉默了一下:“她以后都不用再害怕了。” 临走前时霄闻又给了小罗一笔不菲的小费,因为池雨说小罗的服务很专业,而且刚才还在小罗的指导下还打出了一杆进洞。 可惜后来想用手机录几次就再没有那么好的效果了。 时霄闻说,那你很幸运,该你请客吃饭了。 离开高尔夫球场时霄闻一直在和池雨谈论小罗,说他是个很有服务意识的小男孩,对高尔夫很了解,下次他和朋友来打算指定他服务。 “你找他干什么?” 时霄闻白天只是帮他找人,没来得及问清楚池雨找他,现在问过才知道,小罗有可能是一幢杀人案的嫌疑犯。 时霄闻沉默了很久才暗叹一句:“我居然让一个杀人犯单独陪你打了一晚上球。” 池雨他原本以为时霄闻或许会很疯狂的叫嚣着让警察赶紧到场抓住那个杀人犯,而时霄闻却冷静得有些异常。 “你好像对他杀人这件事并不惊讶?” “我当然惊讶,而且还有些后怕。” 池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时霄闻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在颤抖:“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少年犯,他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你以为他们都穷凶极恶,青面獠牙?” “他太有礼貌了,而且谈吐非常有教养,这样的小孩为什么会杀人?” “很多很多事,但又是同一件事。” 池雨下意识旋转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没有人听得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在被伤害的时候,没有人能出面保护他们。” 时霄闻伸出一只手,覆盖在他的双手上。 “时霄闻,你的手出汗了?” “是。我后知后觉的发现我差点在这个晚上失去你。” “太夸张了,他又不是怪物,不会无缘无故就抽出一把刀挥向我。” 池雨仔细打量时霄闻的手。 这只手很大很漂亮,骨节分明而修长,他忍不住用自己的左手对准量一下,几乎比自己的手指长出一个指节。 “他杀了一个人,难免不会去杀第二个,这个高尔夫球场那么大,要坐高尔夫球车代步,万一他要杀你灭口怎么办,我没有那么乐观。” 时霄闻把右手从池雨的双手里抽出来,摸出自己的手机:“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知会一声这个球场老板比较好。” “时霄闻。” 池雨忽然叫住他:“你昨天不是说我们应该再熟悉一点,或许我们可以从了解对方的工作开始。” 两人第一次很认真的面对面坐在书房聊天,池雨有点不好意思,他让时霄闻先介绍。 时霄闻说他的工作简单来说就是管理有钱人的财富,让他们变得更有钱。 池雨想了想:“那我的工作就是..让处在弱势的人也能享受和普通人一样的司法权力。对他们来说我可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你是想告诉我你的工作实际上很安全?” “至少客户们都很尊敬我,也对我的服务很满意。” 一想到池雨嘴里的客户不是在看守所就是在监狱服刑,又看池雨说话时一本正经的表情,时霄闻就觉得面前这位律师确实很享受他的工作。 尽管这项工作艰辛困难,收入又十分微薄,还时常被人误解。 “那你的客户会给你写好评吗?” “他们给我写过信,你要看吗?” 这些信过去池雨从来没给人看过,时霄闻听说连他哥哥楚岩都没看过,心里一种恃宠而骄的感觉莫名而生。 “为什么不给他看?” “工作以后我们都很少见面。” 池雨解释:“只有过年回家才碰头,我又不可能把这些信带回家。” 时霄闻很认真的看了看池雨拿来的几封感谢信,仔细的程度让池雨都很诧异的问:“有那么好看吗?我的客户文笔很一般啊。” 时霄闻说:“你不懂,这是享受人无我有的特权。” 信看完重新收好,摆在桌子上的两台手机忽然同时收到信息,时霄闻点开查看,是气象局发来的橙色预警信号。 “开始下雨了吗?” 池雨跑到窗边向外看,虽然雨还没有落下来,但能听到窗外的风声很大,他转头刚要喊时霄闻,发现时霄闻正站在他身后。 他抬头问:“明天还去看电影吗?” “你想看吗?” “我看不看都行” 他其实挺想看的,毕竟那部电影他也是硬等了几年,可不巧遇上台风天,他怕自己说完会显得强人所难,又强调:“反正回头也能在手机上看。” “但是我特别特别想看,我怕等我出差回来就下映了。” 时霄闻向池雨撒娇:“虽然天气恶劣,但也请池律师勉为其难的把这趟约会的责任履行了。” 池雨回到卧室洗澡,发现放衣服的架子上多了个装饰品,看了半天没看明白,拿出去敲时霄闻的卧室门,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音箱啊。” 时霄闻解释:“去京市前我到你房间等你的时候听你洗澡在用手机听歌,你试试用这个,效果会好很多。” “这是音箱啊。” 池雨站在池霄闻门口看半天:“现在这些东西做得真精致,我都没认出来。” “你进来吧。我帮你连上。” 这还是池雨第一次进时霄闻的卧室,实在忍不住打量,他发现这间房间要比自己那间稍小一些,时霄闻拉着窗帘,看不见窗帘外面是什么样子。 “弄好了。” 时霄闻把手机和音箱一起还给他:“我去京市那天就让管家买回来了,你今天才发现?” “前几天没怎么留意。” 池雨把手机和音箱握在手里,问时霄闻:“明天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当然好。” 暴风雨的夜晚睡得有多香,起床就有多痛苦,窗子外面的景色就像是世界末日。 令人遗憾的是,即便是世界末日,班也是要照上不误,一时让人分不清恶劣天气和资本家到底哪一边才是人类不可战胜的敌人。 自从搬家过来后,池雨都是走路去上班,二十分钟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今天这种天气,他要是想在外面走,恐怕最合适的服装要是泳裤。 本来说好一起吃早饭,池雨的本意是两人坐在一起怎么也能聊几句,结果他的心思全然落在打车软件上。 前面居然有183人在排队等车,轮到他恐怕是要中午十二点了。 池雨嘴里嚼着贝果,狠狠心,连加价的车都点了,依然没有接单的迹象。 “池律师,时间不早了,楼下很堵车,你的早餐拿在手上吃吧。我送你去律所。” 时霄闻吃完了早餐,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去卧室换好西装外套,池雨实在没有办法,今天也只能麻烦时霄闻送一趟。 池雨不会开车,不懂一条路时速只能开到二十是特别考验人耐心的事,只觉得车开开停停让他精力很难集中,眼皮子不听话的一直打架。 时霄闻从后排捞了毛毯递给池雨让他睡一下,池雨也没客气,毯子一抖,头往车窗玻璃上一靠,睡得十分熟练。 好像是对律所楼下车库的坡度很敏感,才下车库池雨就醒了,光看停车场的柱子已经认出自己在哪,刚准备开口说谢,时霄闻及时制止:“等下我去你办公室坐一下,雨小点我再回公司。” 池雨指导:“那你先把车停在岑屿车位上,我和他说一声。” 岑屿今天坐他爸的车来,看到旁边子母车位上停着一辆宾利,下车后还欣赏了一番,他爸问这谁的车,岑屿回答,池律师老公的。 进办公室之前岑屿就看到了时霄闻,心想他不是已经结婚了嘛,池律师也结婚了,还来这么频繁岂不是影响不好,就想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 打过招呼,岑屿就很高调的问:“池律师,今天是你老公送你来上班的吗?” 话是讲给时霄闻听的,意思是我们池律师虽有上当受骗的嫌疑,但现在也算是有家有事,大帅哥你以后和我们池律师再往来也注意分寸。 看见池雨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时霄闻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还落井下石的补充:“池律师结婚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恭喜呢。” 池雨抬眼看他,意思是你少说两句,时霄闻却假装看不懂,还要步步为营:“池律师的老公很模范啊,今天雨这么大,路上特别难开。” “也就那样吧。” 池雨看时霄闻占着便宜不打算消停,干脆犀利评价:“结婚这么久,赶着下雨天送了这一回,恐怕是指望恩爱可以一次性速成,可惜我不太吃这一套。” “那池律师觉得应该怎样?” 时霄闻很虚心的请教。 “当然是持之以恒了。” 池雨也没客气:“男人最重要的不就是持久给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15 每年一到雨季,海城的雨就像下不完一样,要下过清明,下过端午才慢慢消停。 整个三月四月五月,人就像住在雨水里,周围的空气也是湿润润,黏糊糊。 池雨坐在岑屿的车子里往陇翠县走,吴老师申请成为小汪委托人资格的路被堵得死死的。 陇翠县里被雨浸泡过的路比过去更难开,还有一段处在低段的路水积得没过小腿。 吴老师住的房子地势也不高,好在水还没有浸到屋子里去,不过门口已经形成了一滩水洼,要踩着砖头才能踏过去。 吴老师烧水招待两人喝茶,池雨忙说不喝,今天来是有其他事,想问吴老师认不认识陇翠县县中的老师。 吴老师说认识几个,和他们附校长也比较熟,小汪的案子和县中有什么关系? 池雨直说,案子和县中没关系,但是他要找一个人问点情况。 罗厂长的儿子小罗当时的班主任。 班主任一听是来问小罗的情况,立刻将来的三个人当作情绪垃圾桶猛吐苦水。 县里的中学每年都要接收好几十例这种各种理由在城里读不了书只能回来学习的学生。 这些学生总是让老师特别头疼,他们无一例外的都特别矫情脆弱,一点苦也吃不得。 池雨问小罗也是这样吗? 班主任说,他们全都一样。 总觉得城里的学校就是香的好的,县里就是落后的,我们说话根本听不进去。 而且这几年学校特别重视学生的心里卫生情况,隔三差五就要填心理调查问卷,小罗被测出来有抑郁症,我们也只能联系他爸妈让他们带去治。 “小罗有抑郁症?” 池雨重复了一下,然后问:“严重吗?” “反正卷子的得分挺低的。” 班主任说:“不过也有那种为了不上学乱写答案的,我也不知道小罗是哪种。” 再聊下去就是小罗在学校的一些表现。 老师说小罗整体还算是比较好管的小孩,和同学好像也没什么矛盾,他本来也不爱说话嘛。 就是成绩不好,但是家里有钱,学校就想他能进艺术班学习。 当时和他妈妈聊得还挺好,沟通也很顺利,没想到高一没读完就退学了。 池雨没想到小罗有抑郁症,至少当小罗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和那个年龄的男孩有什么异样的区别。 他甚至无法将班主任口里的小罗和他昨天见过的小罗联系在一起。 他见到的小罗聊起高尔夫能像模像样的侃侃而谈,对未来虽然没有什么规划,但是对现在的生活相当满意。 拿到时霄闻给他的大额度小费的时候,眼睛里也曾闪过光。 根据小汪的口供,他当天是用摩托车开到山里抛的尸。 罗厂长的尸体到今天虽然未找到,如今下暴雨,机会更渺茫,但仍然是头七,一尊空棺摆在灵堂待人吊唁。 灵堂门口摆了无数花圈,池雨仔细看了一下都是罗厂长过去的一些客户送来的。 小罗的妈妈穿着一袭黑衣在灵堂里走动接待,眼眶淤青,面容憔悴,遇到要上香的人会主动为他们点香。 三个人对着罗厂长的照片鞠了躬,想到当初是为了小汪盗窃嫌疑而来,罗厂长最后又大度撤销了对小汪的控诉,不禁觉得眼前的情景恍如隔世。 今天雨下得很大,灵堂没有太多来吊唁的人要接待,小罗的妈妈坐在一边,很诚心的抄写着经卷,不知道是自静心还是渡亡人。 池雨和她聊天她也很热情,不过说到小汪她的态度就变了。 她说小汪就是坏种,老和她家小罗在一起,小罗本来多好的孩子,就是被他带坏的,每次一回来就变得玩心重,搞得现在学也不愿意上。 池雨知道她对小汪有偏见,换了个话题问她,罗厂长走了这几天,小罗回来看过吗? 她轻描淡写的说,我家小罗在海城打工很忙,我给他打过电话,他说他没时间回来。 池雨咄咄逼人的问,爸爸过世也不回来? 小罗妈妈说,他不喜欢我多管他的事。 他爸爸也总说,男人的事,女人少掺合。 三个人走出灵堂上了车,池雨请吴老师带句话给小汪:他已经在高尔夫球场找过小罗了。 回去的路上雨小了很多,车开回律所后池雨整理了手头的资料,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准备下班,没想到时霄闻算准了时间过来找他,好像很怕一觉睡醒池雨会很不负责任的不认昨天说过的话的账。 岑屿觉得时霄闻的殷勤实在古怪,人在高位做事怎么也懂分寸和避嫌,两人走了他就去问他爸,这个时霄闻怎么老到咱们律所来。 这段时间岑屿跟着池雨特别本分,岑如真心里难得舒坦,也没向岑屿隐瞒,实话实说。 早上时霄闻找他聊了很久,想用一部份慈善基金援助池雨这一类型的人权律师。 现在他打算就在这栋写字楼专门给池律师租个办公室,把他的业务从所罗门独立出去。 池雨来回了一趟陇翠县,到现在为止胃里半个贝果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看电影之前先把饭吃了。 碳水一下肚人心情就好,血糖一升高瞌睡紧跟着就来了。 如今电影市场不景气,偌大的电影院上座率稀稀拉拉,池雨买了中间靠前排的位置,他视力不好,要坐近点才看得清字幕。 时霄闻把两人的可乐和爆米花拿在手上,找到位置池雨就很认真的看,很怕错过一点细节。 不过这种硬科幻电影节奏很缓慢,也不像好莱坞大片热闹肤浅,池雨浅浅打了个瞌睡,结果脑袋沉了一下,还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时霄闻,发现时霄闻也正在看他,然后朝他这边挪了一点:“你想睡就靠着我吧。” “我不睡,电影很精彩。” 明明很想睡,但嘴巴又和鸭子一样硬,硬撑着又看了一段还是被困意打败,脑袋一歪,很自然的靠在了时霄闻的肩膀上,身子还往下滑了一点,试图寻找一个最舒适的角度。 电影院里光线昏暗,时霄闻转过头只能看见肩膀上打理清爽的黑色短发,池雨的脸是朝向另外一边,他看不见下巴底下这张脸的轮廓。 池雨中途醒了一次,不仅假装无事发生,甚至还正了正身子离时霄闻远一点,以示两人清白。 不过电影缺了一段,拾起来再看怎么也接不上前面的逻辑,干脆又很踏实的睡了过去。 回到家他一直在反思,怎么现在连看电影都不专心了,后来他把分心的原因怪在时霄闻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和时霄闻挨着坐心就特别散。 时霄闻的航班是下午,本来上午应该向池雨展示作为人夫持之以恒的体贴,送他去律所,不过池雨和岑屿要去陇翠县,吃过早餐两人就很礼貌又很讲客气的道别了。 昨天晚上吴老师去找了小汪,按照池雨教的把话带到,小汪终于肯松口,说愿意见池律师。 池雨再见到小汪,他依然和过去他们见到他时一样没有一点活力和生气。 他双手被手铐束缚着,弯着背低着头,穿着看守所里统一配发的制服,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并且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 池雨让小汪自己交待杀人详细经过,以及协助小罗抛尸的过程,小汪抬头看着池雨,表情十分犹豫,好像只要说出来就是出卖了他和小罗多年的友谊。 池雨强调:“连我都能顺着线索查到小罗这个人,你认为公安和检察院查明所有真相需要多久。” 小汪仍然不为所动。 池雨耐心的接着说:“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杀人都只有靠偿命才能赎罪。 法律条款是强压之下退无可退的弱者身后最后的高墙,我们律师就是这堵高墙的捍卫者。 我坐在你面前不是为了斥责你的过错,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是来保护你的。” 小汪犹豫了一下,用他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起他和小罗之间的事。 他和小罗的相遇很偶然,起因是当时他和几个兄弟在路上玩,知道小罗他爸很有钱,就想从小罗身上讹点零用钱。 小罗那段时间放假回来,他妈妈给他买了辆山地自行车,他就在镇子上到处骑,他和兄弟们就想到碰瓷小罗。 一般他们碰瓷都是演演收点钱,哪知道小罗也不会骑自行车,一个蛮力真把他撞了好几米远,脑袋都撞出血了。 那些讹钱的弟兄看到他头出血,以为他要死了,自己就先跑掉了,就剩小罗一直在那问疼不疼啊,还非要拉他去县医院。 其实他的头也不是小罗撞破的,是他爸打的,才结痂还没好彻底,小罗那么一撞,不过是旧痂又掉了。 小罗回县里就住他奶奶家,两人那么一撞就是认识了,小罗知道他在家没饭吃,就喊他来奶奶家吃饭。 开学了小罗就回南城读书了。 有段时间他跟着他爸在南城捡垃圾,捡纸壳子还见过几次小罗。 小罗还请他吃过学校旁边的煮魔芋,后来他去南城洗车还去吃过几次。 小罗上初中之后变得特别容易哭,莫名其妙就哭,小罗告诉他是抑郁症的症状。 他也说不出来抑郁症是怎么来的,不过他爸爸妈妈不愿意给他治,他妈妈觉得抑郁症就是精神病,她不信小罗有精神病。 罗厂长那些钱就是小罗拿的,他要买药,吃了药他就可以睡觉,愿意吃东西,不那么想哭。 他说那个药很贵,他自己没有钱,他的妈妈也没有钱。 罗厂长不给他们钱,他说,女人有钱了就会跑掉。 绝对不能让女人手上有钱。 那天小罗也是到财务室拿钱,本来那天罗厂长不应该在的,是在外面出差,结果因为一笔合同半路折回来,刚好在财务室堵到小罗。 那次罗厂长下手特别重,小罗的眼睛都被他打出血了.. 说到这里,小汪突然停了下来,又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那天你们把我从南城接回来我爸也打我了。 他经常打我,只有那天他好像无缘无故想要把我打死。 我如果不杀他,死的一定是我。 可如果我不在了,小罗说话谁来听,他的痛苦谁来理解呢。” 高尔夫球场因极端天气闭园了3天,在第4天又重新开始营业。 池雨在前台指定了小罗服务,等了一会儿小罗就开着园区里的高尔夫球车来到了服务台门口。 他没有变化,还是上次见面时的样子。 他记得池雨的名字,见面就很热情的喊他池先生,池雨很惊讶的说:“你居然记得我。” 小罗请他上车:“服务过的客人我都记得。” 池雨的球技很差,小罗就开着车带他去人少的地方打。 连续下了几天雨,今天难得的好天气,球场来了不少客人。 小罗不仅很会服务,指导客人打球也很在行。 他一边陪池雨打球一边观察,看到有好的场地空出来就喊他赶紧上车,转移阵地。 高尔夫球场很大,池雨来得不算早,专注打几把天就暗了下来,池雨刚准备收杆走,就看到远处草坪聚集着不少小飞虫。 “那边虫子好多。” 池雨随手指了指,小罗也往那个方向看:“那边是萤火虫。” “那就是萤火虫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池雨有点不敢置信,他从来没见过真正的萤火虫,在他的想象里萤火虫的出现应该是很浪漫的事,而不是像他看到的一样,杂乱无章。 “它们怎么不发光。” “可能在发光。” 小罗说:“不过它们的光很微弱,这里的灯都太亮了。” “有个人告诉我,萤火虫是靠吸食蜗牛血肉才生存下来,才能发出光。” 这是在看守所里的时候,小汪告诉池雨的事。 而在更早的时候,这件事是小汪从小罗那里听来的。 小汪觉得小罗就是他生命里的萤火虫,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光亮,在他一片黑暗的生活里也弥足珍贵。 可小罗回到陇翠县后,那光就没有了。 如果萤火虫要靠蜗牛才能活下去,那他愿意舍弃自己的血肉让小罗继续留在陇翠县以外,过他们曾经幻想过的,一种大多数人都厌烦的稀疏平常的日子。 不必再害怕突如其来的暴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16 出差的几天时霄闻总是在晚上九点给池雨打电话,池雨第一天接还挺奇怪,以为时霄闻有什么急事,结果时霄闻说没事,就是聊聊天,池雨还不习惯,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时霄闻说,那就互相汇报一下这两天都干了些什么。 他先汇报,池雨再汇报。 听时霄闻说又是和市长会面,又是和投资人会谈,觉得时霄闻的生活真是精彩无比,回到自己这边就十分平平无奇。 办公室里坐了一天下班就回家吃饭,玩了两把游戏,一把输了一把没赢,现在想想还在生气。 时霄闻问他什么游戏,他说手游呗,神对手猪队友,人都气麻了。 时霄闻就在电话那边笑,多大了打个游戏还生气,池雨本来心情就不爽,听时霄闻这么奚落他,撂下句狠话,你们老年人不懂,啪就把电话挂了。 本来以为时霄闻还会再打,结果电话一点动静都没有,池雨朝着电话嘀咕一句:会不会谈恋爱啊,我还在生气呢,也不知道哄哄。 手机腾的一下跳出一条信息,发信人是时远音:【池律师,带你上分】。 心满意足赢了两把,池雨表示明天还想玩,时远音让他想玩了就微信喊一声。 第二天到律所池雨还把昨晚的战绩向岑屿炫耀,岑屿眼睛睁得圆圆的:“池律师,玩游戏你喊我啊。” 池雨抬头问他:“你玩得很好?” 岑屿对池雨的质疑嗤之以鼻:“我,古希腊掌管手游的神。” 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池雨看他的战绩。 整整一天池雨都在盼望着赶紧下班。 晚上有了时远音和岑屿的加持,池雨玩起游戏整个人十分上头。 时霄闻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挂断了,最后实在嫌时霄闻烦人,接了电话说了句我打游戏呢就挂了。 等打完游戏玩完洗澡兴奋完毕冷静下来想起这茬,觉得自己也挺过分的,赶紧拿手机发信息道歉。 等了半天时霄闻都没回,心里还嫌时霄闻小气,这么点事都要计较,一点都不大度。 时霄闻确实气了一下,没想到池雨玩游戏这么上瘾,不过后来一群人围上来和他聊天这个事情就在他这迅速翻篇了。 等到他再有空看手机,看到池雨连发的几条信息。 【刚才不是故意挂你电话】。 【我好久游戏没玩这么爽了】。 【我不会哄人,你就假装我哄过你了吧】。 【怎么还不理我啊】。 【晚安,我睡了】。 最后一条信息【真的睡了】在时霄闻手机上宣誓的接收时间是六点。 算时差,是国内的凌晨三点。 他不知道池雨是不是属于睡觉很轻的那种,虽然每次池雨再车上都睡得很熟,不过在家又是另外的环境,不敢贸然一个信息发过去。 算着时差挨到国内早晨八点,也就是他这边的夜晚十一点,他回复了一条信息:【我没生气】 手机刚亮一下,池雨眼睛就睁开了,看见这条信息很不讲道理的想:没生气肯定会打电话我,发信息不就是在生气。 时霄闻小气鬼。 当晚再次见过小罗之后,池雨心里一直堵得喘不上气,何况他还看见派出所的人当着他的面把小罗铐走,几辆警车就停在球场门口,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晚上时远音和岑屿的邀请也点燃不了他的激情,一个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心烦意乱的把手机翻来复去的刷。 等到时霄闻打电话过来,很委屈的责怪:“那么点事你怎么就生我的气,才刚领证不到一个月呢你就不顺着我。” 那边一句话都还没讲,他这边止不住的开始哭。 其实这事从头到尾都和时霄闻没关系,是小汪和小罗的事一直堵在他心里。 过去遇到这种事没有情绪出口他总是要花好几天慢慢去消化,现在有了时霄闻,虽然两人婚姻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可他想倾诉的话他觉得时霄闻是愿意听的。 只不过囤积在心里的感情实在过于强烈,也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说得清楚,他在电话这边哭了多久时霄闻就在电话那边守了多久,等他哭累了那边才很关心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小汪和小罗的事对时霄闻说了一遍,讲完觉得心情轻松了很多,和时霄闻随意聊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挂了电话去写小汪的诉讼状。 他这边是舒服了,时霄闻接了这通电话心里却不踏实,打了个电话给时远音,让他过去看看情况。 时远音怪他哥不负责任,结婚几天就半个月不着家,随便捞了两件衣服就去车库开车。 到了池雨家都已经十一点多了,池雨还在写诉状,听到门铃响,开门看到是时远音,整个人很不解。 时远音解释是他哥担心池雨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喊他过来看看。 时远音和时霄闻性格完全不一样,时霄闻给人的那种拒之千里的冷感在时远音身上一点都感受不到。 房子里多了一个人也不再显得那么空旷,时远音来了给池雨也带来一种踏实的感觉。 小汪的案子开庭那天时远音也去了。 他对政治哲学的兴趣十分浓厚,很关心单一个人如何与庞大的权力机器博弈的案例。 池雨的主要辩护方向集中在小汪为过失杀人,又强调小汪长期遭受其父汪保春虐待,并且有自首行为,虽有罪,但无罚。 但由于协助他人毁灭犯罪证据,法庭最终宣告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两年。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爱自己小孩的父母呢。” 审判长还在庭前宣读判决书,池雨的心神已经飞回遥远的过去。 他仿佛又坐在那个花坛边,手里的冰淇淋已经融化,那个穿着香槟色连衣裙的漂亮女人抚摸着当时还毫无起色的小腹。 当她说出这是你的弟弟时,有一瞬间池雨的脑海中闪现过一种质疑,当初你知道生命中有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露出过同样欣喜的表情? 那后来你为什么又干脆利落的将我抛弃。 审判长宣告闭庭,是岑屿在他身边拍了两下他才回过神,小汪从被告席走下去时朝着池雨和岑屿望了一眼,又朝旁听席扫了一眼。 好像是在寻找答案,又好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 小汪的妈妈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小罗被法院提审的那天时霄闻出差刚回来,他等不及想要见池雨,下了飞机自己开车到陇翠县法院。 自从老罗死后,他的产业迅速崩塌,小罗的妈妈根本不懂做生意,厂子被几个股东贱卖,连房子都被人骗走。 小罗的奶奶坐着轮椅老泪纵横,她请法官宽恕,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她孙子,她没教好儿子,孙子才犯了事,这是他们的家事,可以不要法院管,她已经原谅他们了,她要把她孙子带回家。 池雨从法院出来就看到时霄闻靠在车门边上看着他,他也不管岑屿是怎么想,丢下身后的两个人就朝时霄闻跑过去。 “时霄闻,你抱会儿我吧。” 他是先把头埋在了时霄闻胸口再提要求,不过时霄闻并不需要他指导,双手一环就把他裹在怀里。 岑屿看到时霄闻和池雨这么亲密,远远的站在一边,对时远音说:“他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你哥不是结婚了嘛,我们池律师也结婚了,虽然婚姻好像不怎么如意。” 时远音知道他哥和池雨之间的关系在律所有乌龙,顺势附和:“我哥的婚姻也不顺,虽然结婚了,他也还是喜欢池律师。” “喜欢归喜欢,但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岑屿远远对这对有违伦理的野鸳鸯操碎心。 “你别管了。”时远音催促岑屿开车门:“咱们先走吧,池律师肯定跟我哥走。” 被时霄闻抱了一下池雨觉得整个身子变得软绵绵的。 “回家?” 时霄闻低头问他,他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抬头找岑屿和时远音,才知道他们两个早开车走了。 到家吃完饭,时霄闻说有事和他聊,约他去书房,池雨看时霄闻表情一本正经,试探的问:“不会是你感情方面有什么重大变故,打算和我算账一拍两散吧。” “瞎说话。” 时霄闻捏了捏他的脸:“再说你怕什么,真要散了我名下资产都是你的,你拼命花也花不完。” 池雨忿忿的把手一交叉:“我什么时候图过你的钱?” “我知道,你图色。” 时霄闻一幅蛊惑的表情看着他:“图色也没见你主动点。” 池雨觉得时霄闻并不知道他是同性恋意味着什么,时霄闻只是这么不负责任的散发着荷尔蒙他的身体就会很自觉的有生理反应。 他并不喜欢这样,因为时霄闻本人不会随着他的动情也给出相对应的反应。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始终处在不对等的位置上。 即便是并不互相喜欢,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时霄闻根本不会有任何困扰,可他却要对抗欲望天性。 时霄闻领着他去大书房,池雨好生坐着等着时霄闻宣布大事。 时霄闻不解:“有这么紧张吗?” 池雨嘴巴扁扁:“你能量那么大,是好事我怕接不住,是坏事我怕经不起。” “哎呀,我出差一趟池律师脾气怎么变大了。” “我本来就这样。” 时霄闻和池雨两个人都没发现,自从两个人住进同一屋檐下。 对于对方的感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至少是有了些许期待也渴望求得回应。 这就让时霄闻出远门的这段时间里,池雨不自觉产生了时霄闻对他有所亏待,渴望要求弥补。而时霄闻自己也是半个多月没和池雨见面,今天格外想要和他多亲近一些。 “那还是我了解的少了。” 过去时霄闻如果坐下来一定是挑池雨对面的位置,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坐在他身边。 两个人坐的本来就是榻榻米区域,时霄闻又故意坐得近,身上帕尔玛之泉的香水味像诱导剂一样朝着池雨扑面而来。 人在特别脆弱的时候是经不起诱惑的,就像生病了抵抗力会下降,这会儿池雨特别需要情感依靠, 时霄闻都不需要做什么,只是贴他贴得近,说话声音磁性又低沉,就足够瓦解池雨的全部防线,使得他的理智溃不成军。 何况池雨也没想过要防着他,他就没往两人那方面想过,时霄闻,一个从哪方面看都直得不能再直得男人,他能在这样的人身上求得什么呢。 而且当初交底的时候时霄闻就明确说过,他不喜欢男人。 时霄闻看他有点散神,问他是不是累了,池雨本来想说是,可一想时霄闻坐的可是国际航班,在天上飞了十几二十个小时才下来,脸上也不见有多疲惫,自己也就是去了趟陇翠县旁听了一下就摆出很辛苦的样子搞得好像他很弱势一样,立刻说:“没累啊。” 时霄闻也习惯他全身上下嘴硬是那张嘴的性格,让他宽心:“我很快说完,你就可以和你的队友们打游戏去了。” “我也没有那么上瘾。” 池雨不喜欢时霄闻误会他是网瘾少年,他不是对打游戏有多热衷,他只是业余生活很匮乏。 时远音那天到他家来发现他哥和池雨是分房睡,随口提了一句你和池律师也和爸妈一样,是为了结婚而结婚的吗? 为了不使话题沉重,还故意开玩笑的说:“这世界上相爱的人都去哪了。” 时霄闻出差的时候也想了很久这件事,他对池雨不是那种一往情深的喜欢,但起码绝对不反感,比起身边的普通人而言,池雨在他心里好感度一定是最高的那条线。 既然选择和他结婚也没想过应付完几年就把这段感情抛弃掉,那这段婚姻也不应该一直浮于表面,他或许可以主导着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深入一些,在池雨并不排斥的范畴里。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池雨,池雨很快捋顺了他的意思,又怕是自己误解了,向时霄闻求证:“你说我们两个人今晚睡一张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01 时霄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他等待着池雨表态同意或者拒绝,其实哪一种都对他现在的生活没有影响。 无非是维持现状或者改变他长此以来的生活习惯。 按照普通人的生活态度,比起改变现状,那还是维持原状更合心意。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希望在池雨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大概是领导当太久,听不得别人不顺着他的心意讲话,又要表现的很民主一样,非要大家畅所欲言。 可池雨不是他的下属,也摸不透他怎么突然提出这重要求。 思考权衡了半天,嘴里挤出一句质疑:“这样不太好吧。” 时霄闻也懒得装君子了,池雨除了答应和他求婚那次爽快了一回,后面干什么都别别扭扭的。 这次他偏不体谅,非要问他哪不好。 口气凶猛,咄咄逼人。 池雨觉得时霄闻这么问也太不懂事了。 他是同性恋,时霄闻不是,那边睡一晚上无事发生,自己心猿意马恐怕是要憋死。 用手拍拍地面:“我要是有需求你给我解决啊?” 时霄闻没有这样的意识,自然也没有领悟池雨说的需求是什么。 索性开口问:“有要求你提啊,有什么我不能满足你的,你是要星星还是要月亮?” 池雨看时霄闻的反应也知道他根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鸡同鸭讲。 他干脆站起来说不想聊了,网瘾犯了,打游戏去了。 时霄闻有直觉,如果今天没有把话讲清楚,后面再想深入一定会障碍重重。 这是从一次又一次的谈判里学到的经验。 他想要达成想要的结果,局面必须始终由他掌控操纵。 长手一伸,池雨才刚站起来,又被捞在怀里坐着。 刚才在法院门口被时霄闻抱着,也只是用脸贴着他的胸口。 现在被时霄闻这么禁锢着,池雨整个背都牢牢贴在时霄闻的胸口,感受实在刺激。 时霄闻的胸很宽,腹部也很硬。 虽然没有看过,但是凭感觉池雨猜是有肌肉的。 四块还是八块暂时不清楚,可要是把衣服撩起来看肯定很带劲儿。 池雨也不想被人一抱脑子里就全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可他实在单身太久了,活到三十没开过荤,现在一桌子满汉全席就摆在面前。 不当着时霄闻面口出狂言已经是对他教养最大的尊重了。 脑子里面暂时不可能想高风亮节阳春白雪的内容。 时霄闻抱人没经验,手一下搂池雨的腰一下碰他的腿,撩拨得池雨都快不能自持了。 他实在受不了,一巴掌拍在时霄闻手背上:“你这手不能规矩点吗?” 池雨下手很轻,掌心碰到时霄闻的手背也是软绵绵的意思一下。 比起惩罚更像是情趣。 时霄闻心里懵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种从没经历过的感觉。 心里痒痒的,刺刺挠挠,特别想对池雨做点什么。 池雨觉得再任由时霄闻这么和他闹下去他真是顶不住,干脆把话挑明:“时霄闻,我和你说过吧,我是同性恋,对男人是有感觉的。” 时霄闻不理解的问:“你不是说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也不是就会喜欢所有男人。” “喜欢是喜欢感觉是感觉,这你都不懂嘛?” 池雨觉得话说到这份上,时霄闻再听不懂就有点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也是非要说到这份上,时霄闻才彻底理解刚才池雨说的需求到底是什么。 池雨喜欢男人,可他也是正常男人,他和另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难免会需求。 可时霄闻不会,睡觉就是睡觉,旁边多个人少个人顶多就是不习惯,不可能还会想要和那个人做点什么。 他知道有些人天生对这些事情寡淡。 色欲财权。 真正能刺激他给他带来快感的一直是财富与权利。 时霄闻还在迟疑,池雨就挣扎着从他怀里站起来走了。 人到三十还是小雏鸡,被胡乱碰两下就原地起立,池雨自己都嫌自己丢人。 好在时霄闻对他的反应一点知觉也没有。 池雨坐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看着时霄闻一会儿一会儿从他面前经过,问他在做什么。 时霄闻说收东西,池雨又问要我帮你嘛,时霄闻想了想说那你玩好了来一趟衣帽间。 池雨打完一把放下手机到衣帽间去,发现衣帽间的地上堆着大大小小的礼盒,都是时霄闻这趟出差给他带回来的各种礼物。 池雨手都拆累了礼物还没拆完,还问时霄闻怎么买这么多。 时霄闻说他也不知道池雨喜欢哪些,看着顺眼他就买下来。 还有一部份发快递走的,应该这几天会陆续到。 时霄闻买回来的大部分都是些奢侈品牌的衣服皮鞋。 池雨自己房间衣帽间里的衣服都还有很多崭新的挂着吊牌。 时霄闻又买新的回来实在很难有机会都穿一次。 而且他出去见委托人也不好穿得太奢华,那样给人的距离感太遥远,委托人很难和他产生信任。 他和岑如真律师的客户群完全是两个概念。 他收好这些衣服准备往房间拿,时霄闻让他就放在这间衣帽间。 他房间的衣帽间明天会让佣人整理一下,放两个人在家日常穿的衣服。 “放我们两个的衣服?”池雨不理解的问他。 “我想了想,我们两还是得住一起。 总不能一直这么分开睡,那也太不像话了,我本来也没想过要形婚。” 时霄闻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要是真有需求,我可以和你试一试。” 池雨本来想说这不是试不试的问题,但看着时霄闻看他的表情特别有诚意,破坏气氛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而且时霄闻这样的脸这样的身材,就算是没有感情只是帮他纾解也绝对不亏。 在灰色产业链里找这样质量的也得花不少钱呢。 不对,哪怕是花钱都找不到这样的。 时霄闻可是货真价实的世家少爷。 不过他丑话也说在前面,他对那方面的要求挺高的。 时霄闻态度还挺虚心,说他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不怕池雨货比三家。 本来话题进展得别别扭扭,时霄闻一开玩笑,池雨也笑了,问他:“真能货比三家吗?” 时霄闻表示大度:“我肯定没意见,回头你要是被公安大队扫进去了,我也大大方方托关系拿钱去把你捞出来。” 池雨一听回过味来,时霄闻这拐着弯的挤兑他呢,再次强调他们律所楼下那家星巴克坐的都是他的追求者。 包括那些坐在外面都排不进店里的。 真等到两个人挤在一间房里,池雨又觉得尴尬,光是谁先洗澡就谦让了很久。 池雨说他洗澡一般一个小时起底,还是时霄闻去洗吧。 时霄闻说他洗澡时间也很长,商量了一会儿时霄闻说:“我过去洗完再过来吧。” 池雨在浴室里折腾了很久,头发吹干睡衣穿好走出来发现时霄闻还没过来。 他想了想,怕时霄闻实在是那边房间干等,他没洗完时霄闻不好意思进来,干脆过去找。 时霄闻洗澡之前接了自己秘书一个电话,聊起来没完。 池雨找过来了他衣服还穿得整整齐齐的坐在阳台上抽烟。 上次进来时时霄闻整个房间的窗帘都关着,池雨不知道他这边有个露台。 上面有沙发秋千,外面就是海,简直是一级观景台。 不过现在晚上什么都看不见,就是海风吹到身上凉飕飕还带着潮热的气息。 时霄闻见他穿着单睡衣往沙发上坐,赶紧把烟咬在嘴里,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池雨身上,顺嘴嘱咐:“玩一会儿就进屋,外面凉。” “不冷啊。” 池雨刚洗完澡,身上热乎乎的,坐在外面吹吹风觉得通透又舒服。 时霄闻坐在他对面的长沙发上,看着他从头到脚白得像一尊玉石,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着淡淡的粉色。 电话那边再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东拉西扯找了个理由挂了电话,又把池雨从秋千上牵下来,让他回房间等自己。 池雨躺在床上开了一把游戏,玩得很敷衍,脑子里都是刚才时霄闻抽烟的样子,邪魅又色气,一幅撩不自知的表情。 时霄闻在衣帽间说的那句试一试池雨冷静下来想有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在感情上是很被动的性格,恨不得别人戳一戳他才会往前走一走,要是有需求了他也希望是时霄闻能主动他负责享受。 不过时霄闻恐怕在这方面冷得会像尊石佛,这样一想,就算是有欲望也兴致全无了。 到头来肯定还是和过去一样,全靠自己一双勤劳的手。 他的队友们在游戏里热火朝天的酣战,他的操作总是满半拍。 不过岑屿和时远音组合了,池雨和他们在一起只管躺平,胡乱操作也并不影响他这一队的胜率。 时霄闻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趟回来确实累了,现在站在花洒下只想往床上躺。 平时他洗澡相当认真,今天却敷衍潦草,头发都只吹了半干就穿着睡衣往池雨房间走。 池雨已经整个人都缩紧被子里,只露着眼睛鼻子在外面,躲在被子里的手和脚怎么摆都显得不知所措。 直到时霄闻掀了被子关了灯睡进来,和他说了句晚安,很安分的自顾自的睡觉,池雨才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想多了。 时霄闻确实就和普通直男一样,一个大男人躺在他身边和扔一个枕头在他身边完全没有两样。 池雨翻了翻身,觉得很好,睡吧,和平常一样。 可时霄闻这个人的气质强大而浓烈。 即便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无端散发的侵略性也让池雨觉得情难自控。 白天看时霄闻还能被多年受到的文明教养束缚,可夜晚在脑海里想就只能由着不堪的原始兽.欲支配。 池雨觉得自己就这么躺着都浑身冒热汗,手伸进衣服里摸一把,连胸口都有汗珠沁出来。 整个人焦躁得心烦意乱。 池雨虽然动作已经很轻了,翻来覆去也很打扰时霄闻。 时霄闻翻了个身,把池雨捞进怀里,试图控制他的动作。 池雨本来就已经是在拼劲全力忍耐,时霄闻这一抱,跟点了炮竹引线一样,整个人应激着炸开,用胳膊肘硬怼了时霄闻胸口中心。 他一道蛮力下去也没收着劲,时霄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下坐了起来,床头灯一开,问池雨想要干什么。 池雨也是气不过,自己跟时霄闻好说歹说几次两个人虽然都是男人但两个人不一样,男男有别,时霄闻跟耳朵漏风一样,左右时听不进去。 他负气的坐起来,被子一掀,朝时霄闻嚷:“你过去,我不和你睡了。” 时霄闻才注意到他眼角都红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02 时霄闻直愣愣的看着池雨,不知道这样的场景应该怎么应对。 就算过去董事会那些看不惯他年轻气盛的老头子集体向他施压他都没有怵过。 可对着面前这个身体单薄的小律师,时霄闻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手足无措。 卧室里温度很高,池雨光坐着都觉得热,手念着胸口的衣服豁了豁风。 时霄闻顺势下床:“我去给你拿杯水。” 口气一温柔,池雨就觉得自己刚才是有点凶了。 时霄闻倒的水温度刚好,不冷不热,池雨喝了两口觉得不渴就把杯子放在床头准备睡觉。 时霄闻刚转身要走,池雨问他:“去哪。” 时霄闻说:“我过去睡,我怕我在你睡不好。” “再试试呢,时霄闻你也太没耐心了,经不起考验。” 池雨一留时霄闻就不纠结了,喜滋滋的上床关灯,还把人抱在怀里体贴的问:“要不要我帮你。” 池雨当然知道时霄闻说的帮是帮什么,可这种事不都得是水到渠成,说成帮就太不是那回事了。 晚上睡不着的结果就是早上起不来,闹钟都响了几回池雨还赖在时霄闻怀里不肯睁眼睛。 直到最后不得不起来,才行尸走肉的从被子里钻出来去浴室刷牙。 早饭又来不及吃,只能拿着三明治坐在车上吃。 池雨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喜欢吃这种西式早餐的,可就他这种爱睡懒觉的习惯,每天起床都是万不得已。 他在去律所的路上盘算,今天周五明天周末,他要让时霄闻抱着他好好睡一整天。 不过一想时霄闻那个人的人生那么充实,肯定不是约人谈事就是打球,怎么可能把时间浪费在睡觉这种无聊的事上。 时霄闻陪他坐电梯,他拿手机看时间,九点差五分,实在忍不住问:“你一般几点上班啊?陪我上楼你再去公司是不是迟到了。” 时霄闻轻松回答:“几点都行,我的工作不这么算。” “那怎么算?” “看一整年的业绩和产品在行业内的影响力。” 池雨点点头,全当是听懂了。 他进到律所,发现自己工位上的资料都被搬走了,他去找岑如真才知道是要他搬到楼上去。 “楼上?” 他奇怪的问:“咱们这间律所还有楼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怎么没有,咱们这77楼,给你搬到81楼去了。” 岑屿一大早就被他爸喊过来给池律师搬家,现在已经下来第三趟了,才上班,身上已经汗津津的。 他让池雨直接上去,他来把剩下的东西拿上去。 池雨说他来搭把手,岑屿说不用,他表现好了他爸给发零花钱。 池雨本来以为81楼是岑律师新租的一层办公室,上去才知道,81楼的办公室不大,大概能容下四五个人在里面办公,门口也没有挂所罗门律师事务所的招牌。 池雨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刚想下去问,时霄闻从他背后拦住他:“从今以后你就是独立执业律师了,给你律所起个名字。” 时霄闻说,他来所罗门的几次都和岑律师聊过池雨的业务内容。 所罗门律所在业内也是知名大律所,难免受到各方的特别关注,支持的也有,不怀好意想要针对所罗门律所的同行也不少。 池雨在这种环境下,接受办理案件难免束手束脚。 现在他从所罗门独立出来,接案的范围更自由,顾及也会少很多。 他这次出国也专门和欧洲的一些法律从业者聊过, 人权律师这个职业在全世界都是非常受到尊重但艰难的职业。 他这段时间也会整合他们公司旗下的慈善基金,拿出足够的款项支持池雨的工作。 当务之急是池雨要给他的律所想一个名字,他们尽快进行公司注册手续。 池雨尽管很惊讶,但感激的话他想留着单独和时霄闻在一起的时候再慢慢说。 律所的名字他已经想好了,就叫萤火虫法律咨询中心。 萤火虫的光亮哪怕微不足道,每一次闪亮也是人类文明微小的进步。 咨询中心的第一位咨询者就是前不久在网上一度被热烈讨论的葬礼游戏受害者,武小吾的父亲武昆。 曾经一度在媒体炒作下窜上热搜排行第一的灵川外国语学校学生自杀事件,随着每天层出不穷的新闻和学校刻意撤销相关报道,现在对这起案件的民间关注度已经消散了很多。 这是当时池雨给武昆的建议。 既然选择要诉讼,在现阶段一定要保持低调,要忍耐,在一切趋于平静之前吸取能量,这是一场持久战,不仅损耗金钱,更是巨大的精神折磨。 在蛰伏的阶段也是修炼自己的内心,毕竟会遇到很多问题,意志被消磨,对很多事作出妥协,干劲分崩瓦解,学校也有豪华律师团队,会做出无数对应方案。 单单只是在搜集证据方面,武昆已经感受到了阻碍。 武小吾是单亲家庭环境成长的小孩,从小乖巧但是怯懦,有很强的专注力,不爱社交。 因为皮肤病的缘故,身上总是散发很难闻的味道,从上小学开始班上同学就很有意识的排斥他。 不过爸爸说没关系,皮肤总是坑坑巴巴是因为他太小了,等他长大身体好了身上这些疤疤癞癞的就都会好。 男子汉别太在乎外表,最重要的是心里要善良。 武小吾在爸爸这里得不到支持,也就只能把不愉快埋在心里。 这些负面感情的出口就是他的日记本,直到他死后武昆看过日记本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很早就被班上同学划做了边缘人。 现在他们用来举证的证据除了笔记本就是那封有大部分同学签名的葬礼游戏邀请函。 邀请函是印刷件,原件早就由明哲保身的学校方主动销毁了。 要在班上打听什么,学生和家长也一律回答不知道,这些口径是早就统一好的。 武小吾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给爸爸的告别信: 爸爸,我很抱歉就这么忽然消失不见了,具体原因你们去问阿文和小蝶就明白了。 其实我还不想死,可这么活着实在太痛苦了,我的每一天都像是活在地狱里。 希望我死了就不要再有其他人承受我的痛苦了,也请你们停手吧,不要再欺负其他同学了。 日记的最后一页留着无数滴落在纸面晕开的泪渍。 校园欺凌的取证并不容易,根据上次和几个教育系统领导一起吃饭得到的线索,池雨和岑屿在一所民办死里中学找到了武小吾的班主任,石老师。 石老师因为葬礼游戏的事失去了在公立单位教书的资格,以后也很难会有名校愿意录用他。 不过私立中学十分在乎升学率,石老师的教学水平很强,现在工作的学校待遇方面也还算差强人意。 岑屿站在私立中学宏伟的大门口插着腰:“这个时候要是有个霸道总裁对我说,我把灵川外国语学校买下来,案子随便查,我肯定爱死他。” 然后转头问池雨:“池律师,你觉得时总会不会有这种魄力。” 池雨轻描淡写:“那他还是把最高法院买下来,案子随我心意判比较好。” 岑屿知道池雨是在拿话呲他,也不继续了,指了指学校旁边一间糖水铺:“池律师请我吃。” 岑屿的性格很小孩,和池雨熟了就爱撒娇。 他说过去没这样的机会,他爸特别严,他哥就更别提了,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好像是牢牢谨防自己和他争家产一样。 “我以后结婚绝对要找个宠我的。” 也没人问他择偶条件,岑屿自顾自的说:“像时总对时远音那么好的。” 然后叹了口气:“明明都是哥哥,别人家的和自己家的就是天差地别。” 石老师从学校出来都是低着头,岑屿眼睛尖立刻上去拦住:“石老师,留步留步,有件事想和您咨询一下。” 石老师抬头看岑屿:“你是记者还是自媒体的人?” “都不是。” 岑屿拿出自己的律师执照:“我是律师,我们现在代理了武小吾爸爸的案子,葬礼游戏的事有些细节我想了解一下。” 池雨也随后走到岑屿身边,石老师抬头用犀利的眼神看了看这两个人。 “他儿子又不是我害死的,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好端端的工作丢了不说,生活也被搅得乱七八糟,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去找学校要吧,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岑屿着急的说:“你可是老师啊,现在一个好端端的学生没了你就不难过,不想为他做点什么嘛?” “老师又怎么样,老师就有天大的权利吗,现在学校还不是家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个不如意就给教育局打电话,我们老师能做什么啊。” 石老师个子小小的,力气却不小,一把推开他面前的岑屿:“我都和他爸说过几次多关注孩子心理情况,他爸也不听,也不和我主动沟通,我能怎么办,请你不要再为难我了,我的生活已经够烦了。” 池雨站在石老师面前,很耐心的问:“石老师,你说你多次提醒武小吾爸爸注意孩子心理情况,是不是当时已经留意到班上有霸凌事件发生了?” 石老师眼睛斜斜的看了看地面:“那种好学校怎么会有霸凌,你们仔细调查一下也会知道川外在海城是什么层级的学校,里面都是什么人的子女在读书。” “那您说的孩子心理情况是哪些方面呢。” “那个小孩本来就很奇怪啊。” 石老师争辩:“总是自言自语,而且还总把女生弄哭,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大叫,难道家长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这个情况吗?” 这样的情况池雨和岑屿也是第一次掌握。 究竟是武昆不想说,觉得这一点不利于辩护还是真的不知情只有下次见面问清楚才知道。 石老师看着愣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低着头,快步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私立高中建在郊区,导航开到家要一个多小时。 岑屿一边开车,池雨拿着手机问认识的儿童心理研究专家,青春期小孩自言自语还会莫名其妙大叫是什么症状。 专家回复他这个条件太笼统了,很多心理疾病都会有情绪不稳定的表现。 例如精神分裂症谱系障碍,出现幻听导致自言自语,情绪激动也会大喊大叫。 或者是双相情感障碍躁狂状态下的情绪高涨,自闭症患者也会重复自言自语,人格障碍,或者是器质性疾病。 总之需要具体了解是哪种疾病需要更精确的问诊和心理测评。 如果有此类患者池雨可以随时把他带来,他会为患者做进一步详细的检查。 池雨谢过医生,告知患者已经过世了,医生提醒他,这一类患者大多数都会有症状污名化的经历,受到来自身边人的攻击,遭受着身体和心理双重折磨。 池雨成立自己的法律咨询事务所这件事岑屿和时远音一致认为应该大张旗鼓的庆祝一下。 而且第二天又是周末,大家都没什么事,那玩得晚一点也是没关系。 时霄闻也很认可这个提议,打电话告诉池雨他定了一间餐厅。 地址是时远音选的,韩国菜,然后发了定位让他和岑屿一起来。 池雨对着电话嗯了几声,挂了电话手上发信息,嘴里指示岑屿导航,说今晚时总请客吃饭,餐厅名字是.. 时霄闻在公司会还没开完,公司的一个产品经理做新产品分析,他对这个产品已经很熟了,实在没什么新鲜好听的,低着头和池雨发信息。 那边挂了电话发了一句:【本来我是想单独请你吃饭感谢你的,今天这餐饭还是我来请吧】。 时霄闻很快发了个信息过去拒绝:【你到处到听一下,谁接了婚还和老公分你我,我除了能在金钱上支持一下,别的你又不让我插手帮忙】。 池雨觉得时霄闻信息里话里有话,恐怕是在表达昨晚自己拒绝他帮助的不满,反正隔着屏幕,池雨狂妄发言:【你又没经验,我凭什么相信你】 时霄闻看着手机笑了一下,立刻回到:【我对自己的天赋有信心,你试了就知道,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大部分时间时霄闻在公司都很严肃,大家的提案他不发表意见那就是非常满意。 台上正在讲解ppt的项目经理看见时霄闻今天居然破天荒的笑了,以为是自己产品很合他心意,十分受鼓舞。 本来就要结尾了,一时兴起,又激动的讲了一个多小时。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03 许恕之也知道池雨开了自己的事务所,下了课临时买了礼物和陆殇一起,载着时远音一同去祝贺。 时霄闻订的餐厅岑屿知道,火了半年了,一到周末就要排队,早上十一点拿的号,运气好点下午三点就能吃上了。 餐厅安排的是唯一一间包间,里面还特意布置过,气球与玫瑰十分浪漫,说词准备好当场就能求婚。 这不是时霄闻的本意,时远音安排的,时远音也不知道是这个效果,以为是餐厅服务好,实则因为订包间的是入驻商场的老板,餐厅献殷情,免费赠送的。 岑屿觉得时总这个人暧昧得有点高调了。 时霄闻在公司半天抽不开身,时远音作主说不等他哥了,他们先吃,大家也都饿了,池雨带头也没再讲客气。 这还是许恕之那次婚宴之后第一次见池雨,看他手上也戴着戒指,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说挺好的,就是最近的案子挺棘手,恐怕是要和教育集团打官司,准备工作相当繁琐。 时霄闻进门就看到池雨和许恕之聊得很火热,心理莫名吃醋,走到岑屿身边让他换个位置坐。 时远音赶紧拍拍自己身边的空座位招呼岑屿:“刚才就让你坐我旁边吧,现在赶紧让一让,我哥有话和池律师说。” 池雨正在和许恕之聊中小学老师工作压力的事,没分心和在他身边坐下来的时霄闻打招呼。 两个人虽然因为过去发生的事有过隔膜,但聊起工作相关的内容,一个研究哲学一个专注人权根本不缺话题。 餐厅都要关门了两个人还觉得意犹未尽,许恕之还约他明天下午喝咖啡,他也一口答应。 许恕之和他聊天就是想找一个情绪出口,他和陆殇在一起实在没有话聊。 陆殇年纪小他太多,家里又很宠溺,他自己也对人文这方面没什么兴趣,只喜欢吃喝玩乐一类。 许恕之很难和他深入的聊什么。 时远音虽然对各类事件理解很深,也愿意拓展钻研,但和许恕之也有一轮的代沟,聊起来也不尽兴。 见了池雨投缘不说,还无需顾忌,又有少年时代的友谊加持,自然感觉是不一样的。 时霄闻这边就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本来也不小气,坐在池雨旁边也知道两个人确实聊的是案子相关的事。 可他看池雨一晚上和许恕之都有说有笑他坐在池雨旁边好像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而且结婚这么久他再一次意识到池雨并不是天生内向沉默,只是不爱和自己聊天。 心理难免会有想法。 他开车回去都没怎么说话,池雨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异样。 他平时也是沉默寡言,就是今天烟抽的多,一支接一支。 池雨以为是他公司遇到什么困难了,关心的问了一句。 他说没困难,两个人就又没什么话聊了。 回到家,时霄闻说借他这边浴室洗个澡,他自己那边没办法泡澡。 池雨和许恕之聊了一晚上,嘴都累了,心情还是很愉快,和时霄闻开玩笑:“你说借,想怎么还吧。” 气氛一松弛,时霄闻也觉得自己计较池雨和许恕之聊得火热有些小肚鸡肠了。 用手拍了拍池雨的腰:“你想我怎么还?” 池雨把时霄闻的手一推:“那我得好好想想,时总有求于我机会难得啊。” 时霄闻顺势把池雨的手一握:“明天和我出去玩吧。” 池雨有点为难的说:“约了许恕之喝咖啡。” 时霄闻朝池雨迈了一步,头一低,不讲理的说:“先和我玩,咱们结婚了呢。” 池雨实在忍不住笑他:“争强好胜。” 世上没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起码池雨不是。 今天本来就放松,两个人又都洗得又香又滑,时霄闻从背后把他那么一抱,池雨四肢百骸都开始不安份起来。 时霄闻也做了准备,从公司出来就买了油和套。 进来洗澡就已经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他想今天晚上应该是能派上用场。 从背后抱着池雨,一边吮吸他的耳垂,一边解他的衣扣。 和人紧贴肌肤的撩拨池雨过去也没体会过,就好像有了支柱有了依靠。 他忽然从时霄闻的双手挣扎出来,翻了个身,卧室的氛围灯很暗,时霄闻看到眼前的美人玲珑的双眼上懵了一层水雾,忍不住去亲吻。 池雨抖了一下,一个没留神,就和时霄闻蹭到了一块儿。 在这个节点之前,时霄闻一直觉得自己是对这种事很冷感的人。 折腾到两三点池雨说做不动了,披了件外套去时霄闻那边卧室的露台吹风。 他烟瘾很小,抽两口就把烟灭了,回到房间时霄闻已经把一片狼藉的床单换好。 有了肌肤之亲,无论之前两个人关系在哪个层面,这种事一旦发生都会把两个人拉近。 两人在钻进被子,池雨不再觉得别扭,时霄闻抱得也相当主动,睡前还给了池雨一个晚安湿吻。 池雨对接吻的依赖有些病态,亲完还要怪时霄闻:“刚才被你弄得太爽了,我怕亲着亲着又要了。” 时霄闻就又去亲他,池雨很快求饶,说他真的累了,一点都动不了。 池雨睡觉很乖,入睡很快而且不怎么动,在时霄闻怀里一直保持着用一个姿势。 时霄闻却睡不着,回想起刚才池雨和他说的话。 池雨说他上小学的时候有人说他风骚,虽然那个时候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知道不是好话,因为那些同学一边说一边指着他笑。 后来上中学后流言就更过分了,说他卖身□□,连他什么时候和什么人去了哪家酒店都说得有模有样。 其实根本没有这么回事,当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诽谤。 直到长大了又回忆这件事,才想起来初一刚开学的时候有个高中的学长总来找他。 一会儿要请他吃冰淇淋一会儿又说带他去看摇滚乐,他拒绝了很多次,学长却竭尽全力,穷追不舍。 直到那个学长直白的向他表白,他没同意,那次之后各种各样的攻击他的事就在同学之间传开了。 他从六岁读小学就在和婶婶住,毕竟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再怎么亲隔阂也是在的。 在学校被欺负的事回家也开不了口,风骚的流言就一直从初中开始,伴随到他高中毕业。 虽然现在能够很平静的讲出这件事,但是当时对自己的伤害还是有残留的。 池雨在时霄闻怀里睡得很踏实,第二天早晨是饿醒的。 时霄闻喊他吃早饭,他说还想睡,但是很饿,问时霄闻能不能在床上吃。 时霄闻忍不住问,你原来也经常在床上吃早饭嘛。 他老实交待,他人生的大部分休息日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他觉得还不错,虽然有时候会觉得有点孤独。 时霄闻问他想吃什么,他去做,池雨很惊讶的问,你还会做早饭? 时霄闻骄傲的自我介绍:“我可是正经学过做法餐,不像有些人想要亲自下厨还只能靠预制菜。” 池雨不领情:“我不想吃法餐,我现在就想吃点饼干,我还要睡呢,你家有饼干吃吗?” “谁家?” “咱们家。” 时霄闻家里没有饼干,他用黄油和炼乳给池雨烤了面包,又冲了杯奶茶。 看着池雨很熟练的被子里吃喝,时霄闻觉得他像一只准备囤积脂肪过冬天的小仓鼠。 吃完喝完杯子还给时霄闻,还提要求下次请准备那种盖子密封性好的吸管杯,这样他就不必坐起来了。 时霄闻说他现在下单买,池雨点点头又缩进被子里,等他睡饱再起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起来了?” 时霄闻正坐在卧室的沙发上读书,身上穿着深蓝色丝质睡衣,面前摆着一整套骨瓷茶具,还有三层的下午茶点心架,整个人十分悠哉, 池雨从床上起来,在边缘坐了坐,醒了醒瞌睡,衣冠不整的走进浴室洗了洗手,然后一边刷牙一边在卧室闲逛。 最后还要站在时霄闻面前和他聊天,问他吃的点心都是什么馅儿。 洗漱完觉得饿了,他也不直说,问时霄闻饿不饿。 时霄闻肯定不饿,下午茶的点心都没吃几块,但也配合,说已经很饿了,问池雨想吃什么。 池雨想了很久,时霄闻干脆说别想了,我做饭给你吃吧。 池雨还挑剔,说我不想吃法餐,时霄闻说我又不是就会做法餐。 池雨睡第二觉的时候时霄闻就预料到今天应该是没时间出去玩了,就让管家送了点食材过来干脆好好陪池雨在家休息一天。 时霄闻在料理台忙的时候池雨就在他身边走来走去,问他要不要自己帮忙,时霄闻就指派了一些小孩子都会做的简单活儿让池雨打发时间。 简单的事很快就做完了,池雨又开始无所事事,他跃跃欲试要帮时霄闻切菜。 不过据他自己坦白刀工仅限于切橙子,奇异果这一类型。 再复杂就没试过了,不过今天很有把握自我突破一下。 时霄闻没让他突破,说他就在这里陪自己聊聊天吧。 他都不知道池雨到底是哪里人呢,应该不是海城人吧。 池雨老实说,他是穗市的,离得也不远。 他又问时霄闻呢,说话听起来像北方人。 时霄闻说他爸爸妈妈都是京市人,不过他很小就来海城了。 聊了一些家事,池雨又问时霄闻怎么会做饭,时霄闻说留学生都会做,那些欧洲人的饭实在没法吃。 虽然是在聊天,但是时霄闻做饭的步骤有条不紊。 池雨笑着说:“之前你要和我结婚,我还以为你硬件不行在婚恋市场上滞销呢。 你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得洞房,绝对抢手的尖货啊,怎么还委屈自己要和男人结婚,你又不是同性恋。” “我不觉得委屈啊,和你结婚挺好的。” 池雨眼睛一亮,准备接受表扬:“你觉得我哪好?” 时霄闻嘴角扬了一下,故意说:“你是律师,做事情又客气又讲道理,这点最好。” 池雨的笑容瞬间不在,这话说得堪比ai模版,敷衍这一下还不如不说呢,挤兑一句:“你好好做饭吧,还是别讲话了。” 准备要走,时霄闻一把搂过他的腰,很轻的在池雨嘴唇上亲了一下。 虽然两个人做过了,池雨觉得昨天晚上时霄闻不过是为了迁就他,他顾及时霄闻是个直男,不想他太为难勉强。 拿手擦擦嘴巴,让他别闹了。 时霄闻十分不理解的问他怎么了,池雨想了想,还是决定照实说:“虽然昨天我们那个了,但是你不是那个..对吧?” “哪个啊。” 时霄闻故意说:“听你说话怎么还要猜谜语。” “同性恋啊。” 池雨说完叹了口气:“真是不喜欢和你聊天,一点默契都没有。” “那咱们培养一下,你多和我聊聊天,默契就有了。” 时霄闻拿了一双筷子,从锅里夹了一块龙虾球,一只手接着以免汤汁弄在地上,吹了很久让池雨张嘴:“味道行嘛?” “好吃。” 池雨一边嚼一边点头。 这一口的幸福感比时霄闻过去给他买的所有奢侈品都要高。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04 池雨白天睡得很饱,吃完饭就窝在海景阳台的秋千上打游戏。 一边玩得很爽,一边还要评价:“你弟弟怎么天天游戏在线,不用学习?” 时霄闻支着笔记本电脑一边看材料一边说:“怎么不用,反正他每天都要玩两把,我让他迁就你的时间。” 池雨夸张的说:“好荣幸,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只是时远音相当自律,说完两把就玩两把。 他下线了岑屿也跟着下线,众星捧月的池雨一下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坐在秋千上边摇晃边无聊的发呆:“时霄闻,你本来今天打算带我去哪玩?” “出海,钓鱼,” 时霄闻说话的口气很稀疏平常,池雨却眼巴巴的看着他:“明天还有机会吗?我不会钓鱼但是也挺向往的。” “行啊,我们自己的游艇,随时都可以出海。就是玩一天很累,你周一上班身体吃得消吗?” 池雨没出过海,想象不到能有多辛苦,不过有得玩他是不愿意在家里的,连连点头保证没问题。 第二天天才刚亮池雨就被时霄闻喊起来,但因为是出去玩,池雨表现得特别积极。 换好运动衫就迫不及待的等着时霄闻带他出发。 池雨不穿西服套装光看样子特别显小,运动衫又是颜色很跳脱的拼色款式,时霄闻看着他,觉得自己像约会了一个大学生。 “擦防晒霜了吗?” 时霄闻提醒他,池雨没有出海的常识,没有感受过正午紫外线直射的威力。 时霄闻让他靠近自己,挤了一团在手心,双手掌心一叠,把这些涂在池雨的脸上和脖子上。 池雨很享受时霄闻这么照顾他,很听话的仰头伸胳膊抬脚。 时霄闻把他的脚握在手里才发现他的脚比起一般男人的脚要更窄更纤细,一双手翻来覆去摸了很久。 直到池雨提醒他差不多了吧,擦那么多脚要打滑了,才伸手找池雨要袜子替他穿上,把防晒霜也放进池雨的口袋。 提醒他上了船随时补。 池雨很自豪的指指自己的脸:“我是晒不黑的。” 时霄闻提醒:“但是会痛,海上除了太阳海面也会反光。” 然后把准备好的太阳镜挂在池雨胸口。 出门前时霄闻给他吃了一颗晕船药,药喂到嘴里还递水。 算好时间到上船应该正是药效发挥的时候,如果池雨真晕船的话也不会太难受。 池雨问他:“你照顾人的本领都是从你弟弟身上练出来的吧。” 时霄闻想想说:“一部份吧。不过我没给他涂过防晒霜。” 池雨觉得这个解释多此一举:“这我当然知道,楚岩也不会给我涂防晒霜。” “你私下会喊你哥哥名字?” “是啊,我和许恕之聊他都是喊名字。” 池雨说:“和你们家不一样,我的家是完全组装的,我,婶婶,只有楚岩和他爸爸也就是我大伯是原装的一家人。” 池雨说完自己就笑了,“乱七八糟的一家,不过我们家不吵架哦,虽然是组装,也还不错。” 停靠在港口的游艇比池雨想象的要大很多。 船上有船长,救生员,海钓指导,厨师和服务员,阵仗十分豪华。 船开了一个多小时来到垂钓地点,时霄闻喊池雨上甲板。 池雨从来没掉过鱼,什么都不知道,连鱼竿都是第一次摸。 不过有海钓指导在,就算什么都不懂,抛了几次杆还是有收获。 咬勾的鱼虽然小小的,但自己钓上来的成就感自然无需多言。 相比之下时霄闻就熟练很多,池雨问他经常出海钓鱼吗? 他说每年和朋友钓一两次,不过准备周期会比较长。 池雨说下次他也想去,他觉得这片海域不能展现他的野心。 时霄闻说当然好,问他什么时候比较不忙,他可以迁就时间。 池雨想了想,发现自己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可惜池雨在游艇称霸的时间不长,还没玩尽兴就觉得头晕目眩。 本来晚上还有烧烤,整个人却因为晕船萎靡不振。 时霄闻让船长赶紧把船开回码头。 回到家吐了几次,池雨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他忽然觉得人的贪婪是无可避免的致命弱点。 对他来说,就是贪图时霄闻的关心。 明明在此之前那些单身的日子,就算病得再严重也是一颗药睡一觉就过去了。 可人怎么一结婚就变得无比矫情,非要时霄闻坐在他身边,他抱着时霄闻的腰,靠在他胸口上才满足。 “池雨,想不想吃点东西?” 时霄闻一只手放在池雨的背上轻轻抚摸,像摸一只不会说话的小动物。 池雨也确实没什么力气说话,抬眼看了看时霄闻,意思是难受,视线很快又收了回来。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抱了很久,池雨觉得稍微好一点了,饿意袭来,又觉得嘴里没味道,说想吃麻辣烫。 时霄闻不同意,说他下午吐得那么厉害,还敢打麻辣烫的主意。 池雨也知道肯定吃不让,他就是要这么任性一下。 人在脆弱的时候真的很享受恃宠而骄的滋味。 不过时霄闻是出于良好的教养才对他有这种好耐心池雨心里也明清。 他也不敢要求的太过分,能有一点回味他已经觉得很奢侈了。 时霄闻让家里的厨师做了鱼蓉粥让司机送过来,又让佣人做了几个清淡的菜。 池雨吃了半碗粥,觉得好了一点便好了伤疤忘了疼,问时霄闻他和朋友去海钓是不是特别刺激。 “晕船晕成这样还想和我去玩儿啊?” “想啊。” 池雨老实说:“玩的时候的快乐我都记得呢。你说晕船能治吗?” “我刚才问过医生,他说先做体检,确定不是内耳前庭系统的问题话,加强锻炼也能改善晕船的状况。” 时霄闻看了一眼池雨:“我带你一起锻炼吧,以后我还想和你一起爬山滑雪,对体能要求都很高。” 池雨还在犹豫,时霄闻一言堂拍板:“就这么定下来了,先从每天早上游泳开始。” 池雨一听早上游泳,头都要摇掉了,表示自己起不来。 时霄闻不知深浅引他向自己表白:“你只当是为了我呢。” 池雨甚至没有犹豫一下,头摇得更猛烈了。 时霄闻自嘲:“还以为你会为了我做出一点牺牲呢,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这么点地位都没有。” 池雨果断表示:“牺牲可以,早起不行。” 本来约好了第二天开始每天晚上游泳,池雨说临时有事,要去见个医生。 时霄闻说那正好有人约他谈投资,晚点过去接他。 池雨说他那边不知道要弄到几点呢,可能会很晚。 时霄闻让他先把地址发过来,他这边完了就开车过去等。 再与武昆再次详谈的时候,武昆提到武小吾确实被诊断为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 只不过当时只是轻症,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定期复查,但武昆实在太忙,加上他在家也并不觉得小吾有什么问题,也就没再去过医院。 做一次检查花了他好几千块,那些药也不便宜。 小吾说吃了容易打瞌睡,上课精力不集中,武昆自行判断给他停了药。 说起偶尔会大喊大叫,武昆觉得男孩子淘气不是很正常的嘛。 他家小吾已经很乖了,能定定心心的写好几个小时的作业,有时候勤奋起来觉也不睡。 他不知道这是阿斯伯格综合症的症状表现之一。 固执。 只觉得小吾特别喜欢学习,而且相当刻苦。 尤其是对数学特别感兴趣。 他说小吾想当数学家,他都不知道数学家是干什么的。 他想应该就是做天天算数的,他还是希望小吾能做赚钱的工作。 池雨托朋友帮他约到了那位医生,他在医院旁边的咖啡店从下午坐到晚上终于和医生见上了面。 提起武小吾医生并不陌生。 他说他看过报道,媒体用了一个词,少年天才。 他们对这个词很敏感。 过分聪明和过分愚钝都是痛苦。 只不过对于过分聪明的小孩家长很难关注到他们的孩子实际是处于异常之中。 毕竟谁不喜欢天资聪慧的小孩呢。 看到武小吾的病历,医生才知道这个被霸凌致死的小孩原来也是自己的患者之一。 他合上病历本还给池雨,表示从当时的检查来看小孩应该有很明确的症状了。 他们也提示过家长注意小孩的心理卫生情况,不过大多数都不乐观。 像这样不再复查的家庭并不占少数。 毕竟这个病症的普及程度还是很低,很多家长会觉得就是小孩子闹情绪,发脾气。 医生说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需要长期干预,这对家庭的要求很高。 并且需要社会各方面的高度关注,也承认学校方面也应该给予积极的关注。 不过这些都过于理想主义。 他也不太想作为证人出庭,但他可以介绍另一位儿童精神疾病专家给池雨。 池雨送走医生之后当即给专家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专家也一口答应可以作证关于学校教育应特别关注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心里状况。 不过如果他出庭需要收取一定费用,专家给了一个价位。 池雨皱了皱眉,口气依然客气,说需要和委托人商量。 挂断电话送给这位专家一连串脏话。 晚上的商务宴请时霄闻本来没打算去。 池雨临时有事,陆殇又一直想让他去坐镇,还说许教授也来。 他和许教授走近一点时远音的保研之路不就是畅通无阻。 时霄闻说没这个必要,研究生时远音想出国就让他出国了。 陆殇在电话那头不怀好意的笑,你能舍得。 还问他对时远音那么好,他老婆会不会吃醋。 时霄闻威胁陆殇再多说一句他就回家。 陆殇立刻妥协说不说不说。 又忍不住问,你回家干什么啊,你老婆又不和你玩。 上次吃饭看你老婆都和你不熟,都不和你说话。 时霄闻反击:“许教授不也没和你讲话。” 陆殇根本没有感受到时霄闻的攻击性,自己说自己的:“那天听许教授和你老婆聊天,我觉得他们都好有文化。 什么人生而平等还有自由意志,好像上学那会儿听讲座一样。” 主打一个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只管说我自己想说的。 晚饭地址是一家私房菜,庭院的设计相当前卫,徽派风格,白墙黑瓦。 主厨过去在一家米其林三星做过很多年,现在独立出来做自己的品牌。 时霄闻想既然许恕之也来了,他一个电话打给时远音,问他要不要一起出来吃饭。 虽说是商务宴请,但规模不大,七八个人,也不会很吵。 时远音说他不来,朋友带他吃麻辣烫了。 时霄闻很警惕的问,什么朋友? 男朋友女朋友,时远音淘气的说男朋友。 时霄闻不客气的说请你吃麻辣烫? 这么抠门,你趁早离远点。 时远音笑了很久,问那要是女朋友呢。 时霄闻说那应该是很会持家的女孩子,觉得不错可以带给哥哥先看看。 时远音说,你也太双标了,是岑屿,我们两个吃饭呢。 时霄闻本来还想多问两句,比如那个小助理怎么没和池律师在一起。 不过车开到目的地了他就把电话挂了。 那个小助理人毛躁了点但是还算靠的住。 时远音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饭局的话题主要是长天集团早些时候在陇翠县拿的那块地。 两家大企业要进驻,房地产公司也已经拍板,现在就是配套设施还在招标阶段。 灵川外国语教育集团很希望能在那边拿到公办民助的办学资格。 两家大企业的进驻势必会有一大批高学历人才落户陇翠县。 虽然现在陇翠县还很落后,但未来十到十五年的发展趋势十分可期。 教育系统的引进对新区生态地价有相当直接的影响。 学校看中大企业入住后高端人才带来的生源,地产商也掂量进驻学校的资格。 这块地最大的开发商润景地产就是陆家的产业。 聊了一轮算是说了些场面话,至于是否能顺利入住这块未来的黄金区域,后期还有一系列问题要解决。 并不是饭桌上三言两语就能定夺。 大家坐下来无非就是互相了解虚实,教育集团探探口风。 核心的话三言两语就带过了,大部分都是闲聊一些可有可无的废话。 时远音没来,时霄闻也就给了学校代表面子喝了几杯酒。 后来又聊到葬礼游戏的事,话题是许恕之带头说起来的。 学校代表回答得很谨慎,努力把聊天重心往家庭教育那边带。 时霄闻才知道,这起自杀事件的辩护律师就是池雨。 时霄闻顺着这个话题问了几句。 得知对方的律师团队已经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 并且以过往的经验来看,原告方几乎没有胜诉的可能。 学校并不会放任欺凌事件的发生,更不会引导学生之间发生冲突。 更重要的是学生的死亡发生在离学校几十公里以外的地铁站洗手间。 学校无需为在非校内暴发的意外事件负责。 时霄闻看时间差不多提前走,陆殇很有眼色的送了送。 问他池雨这个案子要不要他向学校施压,反正现在是学校求着他们办事。 时霄闻让他不要插手,还问他许恕之什么态度。 陆殇说他也是在饭桌上才知道这案子是池律师在代理。 他还很奇怪今天许恕之怎么会主动要和他一起来吃饭。 过去请都请不动。 时霄闻说要是许恕之有什么想法第一时间告诉他。 池雨是不太喜欢外力去插手他的事,不要到时候弄巧成拙,大家都不好下台。 陆殇忽然很认真的问:“你和池雨到底怎么样啊,有点进展没?” 时霄闻觉得他应该不是想问他和池雨的关系,问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陆殇直白的告诉他:“我听说池雨过去暗恋许恕之,许恕之还带他回过家,两个人两情相悦过一段时间,许恕之对池雨的事这么上心,我担心..” “担心什么?” 时霄闻十分淡定的说:“你是怕他们旧情复燃?你怂我又不怂,我的人谁也别想碰。” 话音刚落,许恕之也从餐厅出来,手上还拿着打包盒:“时总,麻烦你把这个带给池雨,他很喜欢这种糯米做的点心。” 时霄闻看了一眼他旁边脸色落寞的陆殇,很无所谓的从许恕之手里接过打包盒:“我替池雨谢谢你,我会告诉他这份点心是许教授特地为他打包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4、05 时霄闻在咖啡馆找到池雨时他还在因为那个狮子大开口的专家生气。 这样的人池雨过去遇到过很多次,每次都难免要花些时间慢慢消化。 那是一些极其现实的人,做什么事都用金钱和利益衡量。 世界上正是有无数种抱着各自自私的人存在,矛盾才会与日俱增。 世界和平是愿景也是谎言,实现不了的。 他看见时霄闻走过来就站了起来,时霄闻顺手拿起他面前的咖啡纸杯摇了摇。 咖啡还剩一点,时霄闻问他还要嘛。 他把杯子拿在手里:“当然要,咖啡卖出金价了,浪费的都是钱。” 时霄闻问他晚上喝咖啡睡得着嘛,他说还行,没什么影响。 他看见时霄闻手里拎着纸袋,问他拿的什么。 时霄闻告诉他:“许教授特意给你买的礼物,让我带给你。” 池雨有点为难:“他别送我礼物了,我还得想方设法的还。” 时霄闻看着他,觉得陆殇的担忧实属多余。 即便许恕之真对池雨有什么意思,恐怕池雨这边也不会再度领情。 不过另外一种可能大概是陆殇对许恕之的误解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上了车时霄闻让池雨把咖啡杯放进杯座里,打包的糯米点心递给他。 说吃饭刚好碰到许教授了,他说你喜欢这种点心,特地给你打包了一份,接受这样的礼物应该不会有负担吧。 “这样啊。” 池雨把打包盒拿出来,犹豫了一下又放进去:“不想吃甜的,时霄闻,咱们回家有饭吃吗?” “我没让佣人做饭。” 池雨一听,赶快拿出手机:“那我点外卖。” “别点,我带你去麻辣烫。” 池雨欣喜过望,根本不客气,赶紧报上地址。 时霄闻说他知道,他弟弟已经把地址告诉他了。 池雨惊讶之余开始担忧:“我们律所附近的麻辣烫已经火到海大了吗?那以后不是更难排队了。” 麻辣烫虽然是个小门面,都快十点了仍不乏客人光顾。 池雨熟练的找了张桌子坐下来,拿纸把桌面擦擦。 觉得时霄闻一身高定西服和市井烟火格格不入,格外用力的把时霄闻面前的位置多擦了几遍。 池雨问他吃什么,时霄闻让他别操心,选他喜欢吃的就行。 池雨实在是饿,把人一扔轻车熟路的到冰柜爽快挑选。 回来的时候拿了一瓶可口可乐请时霄闻喝。 “你过去吃这些路边摊吗?” 池雨好奇的问。 时霄闻说上高中的时候也喜欢吃,现在口味清淡,对这些已经失去了激情。 “我特别喜欢吃这家。” 池雨说:“老板都认识我了,还送了我几颗鹌鹑蛋。” 他夹起鹌鹑蛋咬了一半,“希望老板生意永远这么兴隆。 这里的铺租很高,我在所罗门这些年楼下这些店都换了好几轮了。” 又忽然看着时霄闻,煞有介事的问:“你说这麻辣烫能开连锁然后上市嘛。” 时霄闻低头点了一根烟:“先要评估市值,然后公开募资,只要市场认为他是有价值的就会有人投。还要考虑收益风险,在同类产品里面他是否具有核心竞争优势。” 池雨光听就觉得非常复杂,说算了算了,还是池律师和小岑律师每月定期给他投钱吧。 它保持现状不退步就好。 吃饱了烦心事就抛在脑后了,坐在车里给岑屿打电话,问他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 岑屿说不尽人意。 阿文因为在校内惹事被勒令退学了,学校篮球课上面和低年级的同学起争执把人眼角膜打到脱落。 不过阿文家已经拿钱平事了,他的家人正在给他办出国手续。 小蝶的妈妈特别凶,把他骂了一顿不说,还让他不要打扰小蝶。 说现在正是冲刺的关键时刻,小蝶要是前途被耽误了他赔不起。 她的爸爸和爷爷十分有权势,想继续往上查他要去托关系,这事他还没和他爸说。 时远音那边好像有一个事件知情人,不过她不愿意见面,只肯在网上聊。 她说武小吾在学校的时候被逼着喝肥皂水,吃蚯蚓,用打火机烧手指,背后的指使就是阿文。 阿文喜欢小蝶,武小吾曾经在班上很大声说小蝶每天都擦香水上学,太骚了,不是好学生。 这件事让小蝶特别没面子。 小蝶还在班上扇过武小吾巴掌。 因为她普通话有口音,被老师点起来读书武小吾就笑她,她当着老师的面就用书砸武小吾。 这些班上同学都看到了。 武小吾在班上不怎么受大家欢迎,老师也不喜欢他。 但是有一次下雨她没带伞,武小吾非要把伞塞给这个知情人,自己淋雨回家, 他说他爸爸告诉他,男人吃点亏不算什么,但女人是要男人呵护的。 后来她和武小吾走近了阿文和小蝶就连她一起针对。 她不止一次被阿文威胁过,连老师都很怕阿文。 他在学校从来不穿校服,体育课总是拿器材和别人打架,任意妄为。 小蝶成绩好家世又好,所有老师都偏袒小蝶。 池雨问他怎么把时远音牵扯进来了。 岑屿说:“远音在一个校园霸凌和家庭暴力救助机构做义工,我现在也参与了,给他们做法律顾问。” 挂了电话,池雨问时霄闻知不知道远音做义工的事。 时霄闻摇摇头:“过去我知道他所有的事,越是长大越是知道的少,恐怕以后结婚都要先斩后奏了,怎么有种即将沦为空巢老人的感觉。” “寂寞吗?” “空虚极了,很需要一些温润如玉,暖人心扉的安慰。” 回到家时霄闻说有话想和池雨说,口气严肃。 池雨十分意外,问他是有什么棘手的问题是需要池律师替他解决的。 又表示并购侵权债务违约这一块他实在不擅长,术业有专攻。 时霄闻说不是,感情方面的事。 池雨双手往胸口一交叉,嘴角一翘:“怎么,野生民法爱好者也有条款研究不透的地方了。” 时霄闻说和婚姻法也没关系,就是自己在感情上遇到了难处,想找知心哥哥倾诉。 池雨没忍住笑了:“你找我倾诉?我有今时今日的好生活全凭当初和我结婚的人瞎了眼。 要是哪天他耳清目明了,扑闪着翅膀就该飞走了。” 时霄闻一直希望池雨能对他们的婚姻有信心一些。 一开始他确实并没有太多想法,但当时和池雨结婚也不是单纯应付家人的逢场作戏,等家里人消停了就立刻离掉。 最初他享受着池雨那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同一屋檐下互相不扰,在应有的礼貌和不闻不问之间把控着微妙的平衡,简直是堪称完美的室友。 这是池雨自幼寄人篱下形成的习惯与敏感。 只是两人在一起久了,他也慢慢对池雨好奇起来。 喜欢他依赖自己,不排斥和他做.爱的感觉,甚至是迷恋池雨在性.事中的撩人浪荡。 可即便两人曾有过浓烈的肌肤之亲,池雨到现在仍然患得患失,笃定了这段婚姻关系并不长久。 时霄闻凑过去亲池雨,手轻轻捏着他的下巴,舌头很有耐心的舔舐他口腔里每一个角落。 有过第一次,池雨对时霄闻这样的做法也不抗拒。 时霄闻英俊又干净,体力好耐心也十足,在他耳边沉着嗓子dirtytalk很能刺激他欲望。 只是接吻池雨已经水汪汪一片,他的身体对时霄闻的热情反应得十分迅速。 他们是合法婚姻,做这样的事自然顺理成章。 尽管他认为时霄闻并不是因为爱他,更不是受本能的刺激,只是受制于婚姻关系而对与男人亲密的妥协。 池雨觉得既然自己能享受,也不要要求太多。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恰到好处的完美爱情,多的是令人疲惫不堪的一地鸡毛。 贪婪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瞎了眼的好运气在他三十岁这一年忽然撞进了他的怀里,他该知足了。 他跨坐在时霄闻腿上,衬衣领带有模有样的穿在身上,胸口却被时霄闻含湿一大块。 皮带开了,他双手搭在时霄闻的肩膀上,眼睛蒙着一层水汽,时霄闻双脚间的地毯上晕着一摊粘稠的晶莹。 洗完澡躺在床上,时霄闻从背后抱着他,手指紧扣着他的指缝,问他累不累,愿不愿意聊天。 他说不累,又问刚才时霄闻说感情方面的事究竟是什么。 “许恕之的事,我恐怕自己会误解,能和我聊聊他吗?” 池雨转了个身面对着时霄闻:“许恕之?你想知道什么。 其实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过去关系亲近是因为我哥。 后来他妹妹出事后我们就疏远了很多。 再到我第一次给人做辩护,关系彻底破裂,再次合好你也知道,就是他结婚那次。” 池雨向他坦白了,他也就没有顾虑的把听来的留言说给池雨听。 池雨说暗恋他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不过他对许恕之确实感情复杂。 许恕之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向他伸过手。 他读初中的那几年,因为恶意造谣他在班上被全班孤立。 还有高年级的故意在校内欺负他。 他爸爸来看过他几次,都是开着很高级很豪华的轿车。 就有人在学校散布他陪老男人睡觉的谣言。 后来这些事许恕之知道了,每天就来学校等他放学。 和他走在一起,用行动很高调的宣布他和许恕之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许恕之在他们初中部也有很深的影响力。 大家知道他和许恕之走得那么近,至少肆无忌惮捉弄他的人少了很多。 那个时候有女孩想接近许恕之都让他转交情书。 许恕之每次收到情书都是随手就往垃圾桶一扔,一概不看,说烦,让他以后别再拿这些东西了。 他当然说好。 不过那些喜欢许恕之的女孩没放弃过。 他就把那些收来的信放在抽屉里,还欲盖弥彰的用报纸遮起来。 这当然是相当幼稚又愚蠢的行为,很快这些没有送出去的信就被几个男生从他抽屉里翻出来。 这些信就被当作他写给许恕之的情书在班上大肆被传阅。 他开始被冠上一个又一个很肮脏的外号。 就算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大人,让他把那些词说出来他都觉得难以启齿。 也或许因为他们是小孩,并不理解这些词是什么意思。 鹦鹉学舌。 但却很清楚那些词意味着足够羞辱。 无知者无畏。 小孩的恶往往比大人恐怖无数倍。 这些事不仅没有在他们班上遭到禁止,甚至迅速传到了高中部。 许恕之的班主任相当重视。 并不是他有多么崇高的师德,而是许恕之太珍贵了。 全省排名前十的学霸,班主任要不遗余力的将他呵护起来。 那次许恕之的班主任和他的班主任一起要求见两个人的家长。 希望他不要过分影响许恕之,也希望许恕之家长留意孩子情况。 杜绝早恋发生。 许恕之的妈妈第一次见他就恐惧他,他并不知道理由。 直到他读到大学,有个对佛学很有兴趣的同学告诉他。 他生阿修罗相,异常俊美,性格却过分刚烈暴力,常回避亲密关系,又喜好刺探他人虚假自我。 谁面对他都像照镜子,映出丑陋的面孔,实在难讨人喜欢,便要百转千回的吃苦。 时霄闻听完好奇,像听鬼神传说,问他:“你真有这么个同学?” 他说真有,爸爸还是特别出名的心外教授。 同学博士读完就去做俗家居士了,时霄闻感兴趣可以带他去见见。 许恕之送的糯米点心没来得急吃,回家就很没经验的放进冰箱。 第二天再想吃已经失去了软糯的弹性,表皮硬邦邦完全没有口感。 池雨觉得有点遗憾,时霄闻把糯米点心一收:“那家餐厅我预约好了,下班我接你去吃刚出炉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5、06 送池雨上班的路上时霄闻把灵川外国语教育集团和他公司的关系说了一下。 提醒池雨要是有需要他就去和校方打招呼。 他们是资方,学校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池雨说不用,时霄闻插手了就变成用更高的权利去制衡暴力。 这并不是他接诉讼的初衷和武昆的诉求。 这世上总有强大到无法依靠个人制衡的权力机器。 武昆也不是要向谁复仇。 他甚至放弃起诉武小吾遗书中的阿文和小蝶。 一开始武小吾也曾表示过,他要作为一个父亲展开行动。 不过这除了让现有的矛盾加剧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至少人不应该退回到原始社会依赖杀戮主张正义。 法治崩溃,陷入人与人的混乱战争。 他花了很多时间才让武昆了解,重要的是要去弄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并不是为了制裁谁,而是为了今后不再发生同样的悲剧。 他一次又一次愿意为校园霸凌的被害者辩护也是想知道, 本来承载着无数青春梦想的学校为什么对他而言成了无法摆脱的噩梦。 十三岁时的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沦为众矢之的。 陆殇一大早又来时霄闻办公室聒噪。 昨天回去他和许恕之大吵了一架,现在他搬回家住了,结果他爸妈又把他骂一顿。 说他当时脑子一热非要和这个教授结婚,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简直就是自找苦吃。 时霄闻没有那么热心去关怀他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兄弟,把人一扔开了一早上会。 结果到了中午,回来人居然还在,还非要粘着他一起吃午饭。 时霄闻懒得搭理他,说他要去给池雨送咖啡。 陆殇觉得不可思议:“什么咖啡你亲自送啊,金子做的?你们这条街的咖啡店集体倒闭了?” 时霄闻在茶水间磨咖啡豆,香气飘散得满办公室都是,陆殇闻着味儿说给他也来一杯。 时霄闻无情拒绝:“谁和你结婚你找谁要。” 冲好的咖啡装进保温杯给池雨打电话,说他现在过来。 那边说你来吧,他们在bistro。 时霄闻说他和陆殇一起来。 下电梯的时候陆殇好奇,问时霄闻怎么不和池雨吵架。 时霄闻说没架吵。 陆殇没心没肺的说,那是,你们也挺不熟的,话都不怎么讲吧。 时霄闻斜了他一眼:“吵架除了互相不开心,能解决什么问题?” 陆殇很无辜的说:“我也没想让许教授不开心啊。 我就说他是不是对池律师的关心有点超过了。 他就说不满意他可以随时离婚。 你说哪有人像他那样啊,天天把离婚挂嘴上。” 时霄闻不想去判断谁对谁错,叮嘱陆殇还想和许教授好好过就顺着点,咽不下那口气离婚也没损失。 陆殇委屈的说:“我还不顺着啊,就差给许教授跪下了。” 池雨没想到许恕之中午会特地来找他,还带了一捧铃兰。 池雨接过花找了个空位摆,说明天再带花瓶过来养着。 又说下次许恕之来别破费了。 时霄闻每个星期都送好多花,现在外面事务所的牌子还没挂。 不知道的人进来还以为他这是开花店的。 许恕之进门,看到池雨这间事务所到处摆着各种鲜花,也觉得自己这捧花累赘了。 这里装修风格简约,但又有很现代的元素在里面,摆满鲜花浪漫又明快。 许恕之问他这里是谁设计的,岑屿抢先回答时总找人设计的。 池雨惊讶的反问,真的? 岑屿对池雨的反应不可置信:“池律师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以为是你爸弄的。” 岑屿一阵冷笑:“我爸?那你就只会看到梨花木配皮沙发,办公室再挂四个大字,大展宏图。” 简简单单的描述,将岑律师办公室的景象描绘的淋漓尽致。 跟着许恕之一起来的时远音指着吊顶的灯说:“这还是我哥亲自挑的,他自己买那么多套房子都没上过这些心。” 岑屿跟着附和:“那是挺上心的,这灯是仿那个什么大牌设计的吧,正版可值钱了,仿的也贵。” 时远音拿胳膊撞了一下岑屿:“我哥巴黎买了寄回来的,想什么呢,你以为我哥去义乌进货啊。” 岑屿没脸没皮:“我以为你哥pdd下单还包邮呢。 不过时总是不是也太关心我们池律师了,他们是熟还是不熟啊?” 时远音想起他去他哥家,两个人还分着房间睡。 现在也不知道是还维持着老样子,还是他哥能妥协和池律师再进一步,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一方面时远音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时霄闻和池雨两个人逢场作戏貌合神离。 他爸妈就是这样,一家四口坐下来吃饭客气得像外人。 一方面又觉得他哥确实是对池律师耐心还不错。 可爱情和耐心终究是两码事,他不放心,转头对岑屿说:“周末有空吗?我们去一趟竹林寺。” 他想祈求佛祖保佑他哥和池律师这段姻缘。 岑屿说:“池律师不分配任务的话就有空。” 时霄闻到餐厅的时候池雨已经把菜点好,就等着他来了。 他在池雨旁边的空位坐下来,把保温杯递给池雨:“请你喝咖啡。” “这么客气。” 池雨接过来喝一口:“这不是星巴克买的吧,不好喝。” 本来坐在许恕之旁边还特别尴尬的陆殇笑出声:“这是时总现磨手冲的黄金咖啡。” 池雨赶紧又喝一口,紧急评价:“太好喝了,香醇浓郁,唇齿留香,第一口喝得不仔细,怠慢了。” 时霄闻被他这煞有介事的表演哄得哭笑不得,拿筷子给池雨夹菜:“吃吧,早上就没吃两口,饿到现在。” “那牛肉卷不好吃,我不喜欢吃里面的酱。” “下次我做吧,比买的好吃。” “你做饭是挺好吃。” 陆殇听到两个人说话实在忍不住问:“你俩来真的啊?” 时霄闻不屑的说:“我们本来就是真的,难道你们是假的?” 陆殇没作声,只是看着许恕之。 许恕之却是异常冷静又淡然的吃饭,好像现在餐桌上进行的话题和他毫无关系一样。 饭吃完陆殇主动要求送许恕之回学校,许恕之也没拒绝。 两人的感情危机算是暂时化解。 时霄闻不需要太早回公司,就陪着池雨回事务所。 时远音说他和岑屿去买个喝的,时霄闻一下就不同意了,说他也要买喝的。 池雨把他的袖子一拉:“你不买喝的,你和我上楼。” 两组人分开,池雨问他:“你要干嘛?” 时霄闻指着往奶茶店走的两个人:“你不觉得那个臭小子对我弟弟太好了点,不会是对我弟弟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你管年轻人呢,能不那么扫兴嘛。” “我弟弟才大二。” “你弟弟都大二了。” “溺爱放纵。” “固执死板。” 时远音和岑屿采购了两大包零食回来时,时霄闻已经走了。 池雨问时远音:“下午不用回学校?” 时远音说:“下午都是选修课,让同学代签到了,准备和岑律师去见一下小白。” “小白是谁?” 岑屿接过话:“就是那个找远音咨询校园霸凌应对方法的川外女孩。 昨天远音和她聊了很久,今天她答应愿意和我们见一见。 她要是愿意出庭做证学校确实存在霸凌事件就好了。” 池雨点点头,又对岑屿说:“你别穿西装,穿你原来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去。 年轻小孩看你才没有距离。” 岑屿转头对时远音说:“那我回家换身衣服再来接你。” 时远音很自然的坐在本来是岑屿的工位上,看着自己的电脑对他挥挥手,意思是你去吧。 池雨觉得时霄闻对他弟弟会被岑屿欺负的担心属于多虑。 对比起岑屿,时远音有一种与年龄不符合的早熟。 下午时霄闻来接池雨的时候看见咨询室空空荡荡,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在。” “他们找愿意出庭的证人去了。” 池雨合了自己的电脑跟着时霄闻准备走,看见许恕之送的那束花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带回去。 时霄闻一把将花拿在手里:“带回家吧,你这摆我送的花都局促。” “那花是许恕之送的。” 池雨强调了一下,昨天时霄闻才问过他许恕之的事,以免他心存芥蒂。 “我知道。” 时霄闻在门口等着池雨锁门:“我还不至于你唯一的朋友送你一束花都要计较。” “不是唯一的朋友了。” 池雨手里拿着保温杯:“时远音和岑屿也是我的朋友。” “不得了啊池律师,胜友如云纷至沓来啊。” “朋友太多也很烦恼,婚宴要多开好多桌酒席呢。挺让我破费的。” 中午吃得丰盛池雨现在也不饿,时霄闻说那回家吧。 池雨问他餐厅订了位置怎么办。 他说让出去就行,那家餐厅不愁没有客人光顾。 到家坐了一下,池雨看岑屿也没给他打电话,以为他们那边进展很顺利,对时霄闻说:“游泳去?我现在还不饿,你饿吗?” 时霄闻说不饿,让他到衣帽间换泳衣。 池雨说在家换吗?要不然我们带到游泳馆去换? 时霄闻问他:你要去专业游泳馆吗?还是就在家里游? 池雨在这住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家里还有游泳池。 往顶层泳池的楼梯在洗衣间附近,也就是佣人房那边。 池雨没有在家里乱逛的习惯,除了常去的几块区域,对洗衣间那边相当陌生。 时霄闻带他走上天台看到泳池和泳池外侧的海景再次很没见过世面的哇了一声。 才又一次意识到他身边的时霄闻拥有怎样深不可测的能量。 换了泳衣站在恒温泳池旁边,池雨迟迟不敢下水,他坦白:“我不会游泳,一点都不会。” 时霄闻就先下到泳池,张开手让他跳到自己怀里。 学了一些很基础的游泳技巧,更多的时间池雨在泳池边看海面上的日落。 池雨难免会多愁善感的想,等到时霄闻有一天觉得他不好玩了,腻烦了,他离开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打回原形时,还吃不吃得平凡生活的苦。 还没过端午,湿漉漉的泳衣贴在身上风一吹过就觉得冷。 差不多游了快有两个多小时,时霄闻说吃饭吧。 运动最重要的是持之以恒,在天台冲了澡换了衣服下楼,餐桌已经摆好晚餐。 还有昨天没吃上的糯米点心。 他惊喜的问:“你叫了外卖?” 时霄闻说:“我把家里的厨师喊过来了,这不需要很复杂的工艺。” 池雨四处张望:“厨师呢?” 时霄闻说:“走了吧,怎么了。” 池雨说没什么,又说钞能真是不得了。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任凭时霄闻这样的能力,想找个合心意的人闪婚还不是信手拈来,那他为什么要和自己结婚。 这世界上的男人女人千千万,他池雨并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没有什么很特别的理由。” 时霄闻实话实说:“当时家里催得紧,陆殇一结婚我更是再无宁日,恰好又遇到你,时远音对你印象也不错。” 和池雨想的没什么两样,运气爆棚罢了,连一见钟情的算不上。 他伸筷子夹糯米点心,热的时候吃味道很好。 时霄闻不喜欢糯米,他把两块都吃了觉得特别满足。 吃完又喝茶,糯米遇水在胃里膨胀,许久不消化。 他躺在沙发上觉得虽享了口福,但有点乐极生悲。 时霄闻让他把头枕在自己腿上,很温柔的揉他的肚子。 池雨说:“难怪医院的小护士受欢迎,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被这么特殊照料谁都要沦陷。” 时霄闻问他:“那你沦陷了嘛?” 池雨说:“我的意志还在负隅顽抗。” 时霄闻忽然弯腰亲了他一下。 他如临大敌:“时霄闻,你怎么能偷袭!”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6、07 池雨的手机在餐桌上响,他准备起身,时霄闻说:“我去拿。” 看到来电显示是岑屿,顺口说:“臭小子的电话。” 池雨接过手他递过来的手机,说时霄闻一谈到他弟弟的事口气就老气横秋,对电话那头嗯嗯了几声,人一下坐起来,眉头都锁紧了。 岑屿和时远音很早就到约定的甜品店等小白,路上两人还演练了几次,既能给小白鼓励,又不会让她觉得上庭作证是很冒风险的事。 等到了约定时间小白却没有来,网上也联系不上,两个人只能干等。 时远音只有小白的网络聊天号,留了几次言都没回复,两个人怕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在甜品店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了三个小时两个人去吃饭,都要放弃了,小白忽然响应了时远音的留言。 阿文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小蝶有个校外男朋友,早就不是处女了,就伙同了几个社会上的几个朋友把小蝶猥亵了。 还录了视频发在班级群里,是他一边骂一边拿鞋底抽小蝶的脸。 不过视频很快被撤销了。 小白说她现在特别害怕,她要是上庭作证,阿文恐怕也会报复她。 时远音本来想安慰她,结果再发消息过去小白已经把远音的联系方式删除了。 之前小白还说班上还有几个同学也被阿文欺负过,她觉得她应该可以说服他们一起出庭作证。 她手上还有一封同学写给她的绝交信,能够证明她曾经也遭受过霸凌。 现在重要的证据也一同消失了。 池雨挂了电话,浑身忍不住颤栗,他预测的到,事情正往最坏的方向坠落。 时霄闻从背后抱他,摸到他手心冰凉,向外渗出湿漉漉的汗液。 他知道时霄闻的父母这段时间在国外,还在两个不同的国家,就让他把时远音接过来一起住。 时霄闻说他已经很大了不需要时刻和哥哥住在一起,而且家里司机佣人保镖应有尽有,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池雨说这次校园霸凌事件很有可能波及到时远音加入的慈善救助机构。 不受影响当然最好,但万一被传讯,有个律师在身边自然是能避免更多节外生枝的麻烦。 “这么关键的时候,那臭小子又不顶用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司机还是很快把时远音送了过来。 时远音再来,看到时霄闻和池雨住到了一间房自然是高兴。 时霄闻还在想把家里的厨师安排过来,这边佣人做饭照顾的是池雨的口味,怕时远音吃不惯。 不过这套房子还是小,远不如家里那套宅院,走动的人多家里就显得嘈杂。 时远音说他哪那么矫情,学校食堂的饭还不是照吃,别操那份心。 睡觉前池雨把时远音所在的慈善救助机构的手续核对了一下,确认各方面条件都没问题才放心。 他说要是有警方需要时远音配合调查就打电话,他会陪伴一起过去。 “打给小岑律师他能靠得住吗?” 时远音开玩笑的问。 池雨说打给他也行,找你也只是问几句话,有没有和受害者接触,接触到什么程度这一类。 只不过我们和警方打交道的多,比较容易应付。 他们也不会刻意为难你。 时霄闻一直没说话,时远音说到岑屿他才开口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是不是谈恋爱呢? 时远音一笑:“哥,你也太敏感了,你和池律师才该好好谈谈恋爱。” 很巧妙的避开了时霄闻的问题。 时霄闻叮嘱:“别早恋。” 时远音立刻向池雨救助:“池律师,你看我哥,像不像前朝遗老,思想古板。” 看到时远音这样撒娇,池雨难免不会想到楚岩。 不知道现在他那边情况怎么样。 这些天没有关注地震的情况,再上网,看到无国界医疗组织呼吁联合国关注受灾地区营养不良危机。 有妇女和小孩正在饿死。 池雨发出信息关心,在他入睡后手机亮了一下,楚岩回复他:【一切都好】。 这几天池雨又去找了武小吾过去的班主任石老师。 希望他能出庭作证霸凌事件确实存在,并且说到阿文和小蝶的事。 他认为这与武小吾被霸凌并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比起上次的激进,这次班主任温和了很多。 并不是改变了想法,而是想让池雨也看清事实:“你也看到阿文那个小孩是什么情况了吧,根本就管不了。 他连老师都欺负,天生的坏种。 而且他马上就会被他爸送出国,他走了就不会再有欺负人的事发生了。” 池雨不同意这样的看法:“他现在已经被学校劝退都还能惹出这么大的祸。 过去被他欺负过的小女孩甚至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恐惧。 他们不敢告诉自己的爸爸妈妈,只能和陌生人倾诉,孩子的不交流不正是来源于对大人的不信任。 她们认为就算说出来不仅不会有任何改变,伤害还有可能变本加厉,他们才选择沉默,选择忍耐。”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做吗?” 班主任情绪激烈:“小吾自杀的第二天我就让全班学生写在学校发生过什么看到过什么的作文。 可是当天作业布置下去就有家长投诉说我在课堂散播负面情绪。 不过第二天还是有不少学生交了作文,这也确实让我欣慰。 我认为学生们至少还是重视在小吾身上发生的事,我把这些事情向主任反应。 主任也只是说知道了,过了几天他们把那些作文全部拿走,就找了个理由把我辞退了。” 班主任一口气说完,池雨就知道学校的律师团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在行动了。 所有不利于学校的证据在武昆抗争前就已经悉数被销毁,伪造一片太平盛世的场景。 老师的抵抗和武昆的挣扎在强大的律师团面前同样显得尤为无力。 池雨时常觉得法律就像是一种神秘的法术,在不同人的手中有着千变万化的模样。 有时绚烂夺目,有时却令人望而生怯。 关于出庭作证的事石老师依然有所保留,他害怕一旦被牵扯现在的工作也将不保。 不过他也愿意配合池雨提供一些证据,只是他手上确实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池雨知道学校的律师团队里一定有深谙此道的高人,拿着高额的酬金替学校扫清阻碍。 大家既然已经互相交底,池雨也就不再为难,和老师随便聊了两句就聊到了小白身上。 老师很奇怪,他们班上过去没有姓白的女孩。 池雨大致描述了一下,老师想起来,池雨说的小白应该是一个很文静门牙很整齐的一个女孩。 他记得在班上很多人叫她小兔子。 她很乖,不爱说话,但是对什么事都很热心。 他根本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几乎挑不错的女孩也会被欺凌。 言下之意,他其实觉得武小吾被欺凌有点咎由自取。 不完美受害者,罪有应得。 老师一拍手,对池雨说:“我想起来,那次我让他们交作文她是最后交的,错过了时间被我单独放在一边,那篇作文应该还在,这东西对你们有用吗?” 池雨说太有用了,只要能证明校内确实存在过欺凌状况发生就有胜诉的可能。 老师带着池雨回家,是一间很小的公寓。 池雨想起来许恕之和他诉过苦,这世界上所有伟大的事业工资都少得可怜,谁都骂资本家,可谁都想成为资本家。 从一堆试卷资料里老师找到小白交上来的作文。 池雨看了一眼,作文纸上的字迹娟秀清澈。 仅仅只是靠想象,池雨就能猜测到小白曾经经历过怎样一场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 就好像一个人很守规矩的走在斑马线上,却被一辆失控的车撞碎了整个人生。 “之前校文化节她还送了我一个跳绳赢来的沙漏。” 老师回忆:“那天校文化节结束她在班上写作业等她的爸爸来接她放学,沙漏就摆在桌子上。 我回到班上拿学生作业觉得好玩就拿起来玩了一下,她就很热情的说送给我。 当时我为了不让她扫兴也收下了,后来一直想送回她一个礼物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一边说,老师一边拿出一个纸盒子,里面装着一只毛绒玩具:“我是男老师,刻意送女学生这种东西很奇怪,所以我一直在等一个时机。” 他把盒子递给池雨:“你能见到她就替我送给她吧。” 池雨回事务所一看挺热闹,岑屿在,时远音在,时霄闻也在,他推门进去:“干嘛呢,你们三个等我回来打麻将呢。” 时远音这段时间被牵扯到案子里,除了学校主课其余时间都往咨询室跑。 池雨仔细观察,发现时远音和岑屿在一起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岑屿虽然工作了,也还是个学生样子,还和池雨告状:“时少爷好娇气,喝水都让人送到面前。” 池雨教育他:“你什么都好,就是爱计较这点很不好。” 池雨知道岑屿也不是爱计较,时远音有点吩咐他都照顾得周到。 按他的说法过去都是他的追求者围着他转,怎么到时远音这就成了他伺候主子。 一时落差较大很难适应。 时霄闻却觉得岑屿这么无事献殷勤就是在打他宝贝弟弟的主意,怎么看岑屿怎么不顺眼。 一听说时远音单独和岑屿在事务所人都要炸了,工作都交给秘书处理,自己过来守在跟前。 池雨觉得时霄闻简直小题大做,还问时霄闻能二十四小时盯牢时远音不成? 时霄闻当然知道这样的事做不到,回了家直接坦白问时远音到底怎么想的。 时远音直言:“我观察了几天,觉得岑屿还不错,想和他谈恋爱,不过我不想先说,我等他找我。” 时霄闻一时激动,恨不得以头抢豆腐,十分不解:“那臭小子哪好?” 时远音双手叉腰:“那你说那臭小子哪不好。” 时霄闻被他呛得饭都不吃了,一个人跑阳台抽烟。 饭桌上就剩下池雨和时远音两个人,池雨担心的问:“你就这么刺激你哥啊,他会不会承受不了,别一时应激诱发什么心理创伤之类的。” 时远音很有把握的说:“池律师,我哥没有那么脆弱。” 晚上两人在卧室,池雨看到时霄闻还是很烦心,安慰他青少年恋爱是顺其自然的事。 岑屿除了做事毛躁了点也没什么大的缺点,对待感情也不随便。 不然他那种长相,出手又阔绰,生活早就一片修罗场了。 时霄闻说他也不是针对岑屿,也看得出来他不是兴风作浪的性格。 不过时远音在情感方面很容易产生依赖,因为他爸爸妈妈的关系,这种依赖又会转化为自我攻击。 他说时远音小时候有一只很喜欢的小狗玩具,走到哪里都要拿在手上,睡觉也要抱着。 一开始大家也没觉有什么问题,小孩子嘛这样很正常。 后来到了上学的年龄学校是不让带这一类玩具的,不过只要把小狗拿走他就哭得很厉害,也没办法去学校,家里佣人不知道怎么办。 那个时候他们的爸爸妈妈又在离婚,一个佣人就对他说,就是因为他不肯把小狗玩具留在家,不能去上学,夫人和老爷烦透了才离婚,他就把那个玩具扔进壁炉里了。 那次他烧了三天三夜,医生诊断是病毒感染。 爸爸妈妈操心他发烧的事又没有再提离婚的事。 远音后来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就让管家把佣人辞退了。 因为有过这样的经验,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自我惩罚是能带来好的结果的。 后来几次父母离婚时远音都出了很严重的事故。 和同学出去玩意外坠落水库。 玩滑板极限运动手指粉碎性骨折。 后来我回想起来,恐怕这些意外里也夹杂着一些强烈的自我暗示, 我担心他和岑屿接近,只是单纯想从对我的依赖中剥离出去。 他恐怕是担心他的依赖会影响我和你的关系,他才很急切的想要和我切断。 可岑屿再好,毕竟是外人,他再细致,怎么能胜过我和时远音的血缘。 时霄闻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可就像他不能时时刻刻监视时远音,他也并不可能永远将时远音禁锢在自己身边。 池雨说时远音这周约了岑屿去竹林寺,正好池雨的那个做俗家居士的大学同学也是借住在竹林寺,那就四个人一起去。 要观察两个人是否性格上适合,短途旅行最合时宜。 时霄闻说的是时远音的事,但在池雨听来说的就是时霄闻自己的事。 从小到大父母离婚数次,弟弟为了挽回完整的家一次又一次作出伤害自己的事。 作为哥哥的他比弟弟更早领悟到父母之间情感的不和谐。 看着父母一次次离婚又复婚,大概很小就敏锐的察觉到婚姻不过只是家族与家族间利益互惠谋取财富的把戏。 在婚姻里谈情说爱大概是很可笑很幼稚的事。 偏偏是这样的父母,却又把婚姻挂在嘴边,强迫时霄闻走他们走过的路,尝他们吃过的苦。 或许正因为此,时霄闻才叛逆的选择和一个对他事业前程毫无帮助的小律师结婚。 他对男人没有感觉,却依然选择一个男人结婚,一丝余地也不留。 用惩罚自己的方式报复父母经营着一场不堪的婚姻却意图在孩子身上求得补偿。 池雨在被子里握住时霄闻的手,他才知道时霄闻并没有睡着。 时霄闻以为他有事问他怎么了,池雨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心里的顾虑说出来:“时霄闻,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你很爱的人,你一定..不要留遗憾。” 话才说完,时霄闻伸手开了床头的阅读灯,他转头看到时霄闻的表情很严肃。 池雨看得出来他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冲动,自已就把头低下去了,觉得自己说出这种矫情话真是该死。 “算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睡觉吧。” 池雨翻个身想把这事糊弄过去,时霄闻不同意。 问他:“你在法庭上要说了对你当事人不利的辩护词,你也打算这么对着审判长糊弄过去?” “怎么可能。” “那凭什么我就要当作没听到。” 时霄闻强扭着把池雨又翻过来面对自己:“糊涂账一笔不清就会像滚雪球越积越多,等到穿仓暴跌上天台损失也无法挽回。 不如有什么问题当时就解决。 我这个人除了感情,其他方面的事都很有经验,池律师遇到什么问题了,和老公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池雨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吃软不吃硬,时霄闻口气一软他就没控制住,把自己那点不成熟的委屈和没由来的猜测和盘托出。 时霄闻听着听着笑起来池雨就不说了,还怪时霄闻笑他,说自己终究是错付了。 “没笑你啊。” 时霄闻很有耐心地说:“我就是笑那么点蛛丝马迹都被你推理得清清楚楚,你应该在你的事务所增加一起侦探的业务。” “那以我的推理手段,恐怕业务暴增,同行该嫉妒我了。” 关系缓和了许多,时霄闻才接着说,他父母的婚姻确实经营得一塌糊涂,可他从没想过要重蹈覆辙。 他也是第一次结婚,第一次做丈夫,没什么经验,有些地方做得不好池律师也应该宽大为怀。 怎么能说出不留遗憾这种话呢,也太让人伤心了。 池雨把头往时霄闻怀里一靠,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覆水难收了。 时霄闻把头伸进他的头发里揉了揉:“夫妻哪有隔夜仇,我要坚决捍卫池律师不和老公打离婚官司的权力。” “我本来也不打离婚官司啊。” 本来以为时霄闻这个人是以礼还礼的绅士,没想到却十分臭流氓的抓着池雨的手往自己胯.下按,试图帮他回忆前几日的快乐:“我这不是心疼池律师,怕池律师舍不得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7、08 时霄闻不仅城府深心思还坏,一边说池雨我想和你做.爱了,一边提醒池雨他弟弟时远音就在隔壁,他们这边动静不能太大声。 池雨不知道时霄闻这套房子隔音好到就算在房间放一挂鞭炮隔壁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这纯粹是因为时霄闻自己对环境要求高。 他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神经衰弱,睡觉时必须完全安静,也不能有一丝光线。 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和另外一个人睡在一个房间,甚至是睡在同一张床上。 不过池雨的睡眠习惯很好,什么姿势入睡醒来也是什么姿势,睡眠时保持一动不动,呼吸也很轻。 像一只巨大的安抚玩具躺在时霄闻怀里任由他摆布。 做.爱时的池雨是另外一种乖,只要是时霄闻提出来的要求他都愿意配合,而且十分享受自己摸给时霄闻看的时候被凝视观察的感觉。 时霄闻粗糙的语言会让他额外兴奋。 他失去控制,像野兽一般倾泻欲望,在时霄闻的湿吻里回落,整个人几乎虚脱。 他躺在沙发上,时霄闻跪在他身边不断的吻他,鼓励他表现得不错。 池雨回过神心情低落到谷底,他几乎不敢去看时霄闻,好像自己犯了天大的错。 “怎么不高兴了?” 时霄闻用手指出没池雨的脸:“我不知道和男人做居然会这么爽。” 池雨侧过脸问时霄闻:“你现在对男人有感觉了?” “我觉得应该是只对你有感觉。” 时霄闻的一只手摸着池雨的耳垂:“尤物移人,色令智昏。” …… 池雨太累了,来不及收拾心情就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时霄闻在背后抱着他。 池雨问他还要继续吗,他腰好酸。 时霄闻说那不做,休息。 又说他是感官动物,池雨秀色可餐,实在有点上瘾。 说完还要和池雨撒娇,说他早上和秘书请假还被秘书凶了。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不让池雨回想起他们的纵情欢乐时有任何负担。 窗帘的阻光性很强,池雨问他几点了,时霄闻说下午了。 池雨惊了一下,然后破罐子破摔:“给后辈做了不好的榜样。” 池雨上午睡觉前,时霄闻就给时远音发了信息。 告诉他池律师今天不舒服,让那个臭小子自己老实工作别偷懒。 时远音还以为池雨真的病了,问时霄闻要不要把医生喊过来。 时霄闻说不用,池律师休息好就好了,那个臭小子太让池律师操心了。 时远音还在想岑屿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让池律师这么心力交瘁,捞起手机天都没亮就发信息质问。 那边秒回复自己什么都没做,而且对天发誓,他在池律师面前所有的表现一个字就能概括。 乖。 再说时远音这几天不都看在眼里了嘛。 中午时远音下课了来找岑屿吃饭,看到事务所只有岑屿一个人在,问他池律师还没来吗? 岑屿说:“没呢,给池律师发关怀信息也没回,我在想是不是池律师老公忽然发力了,把池律师玩病了。 你看我们池律师那么瘦,肯定经不起摧残。 但是池律师又那么漂亮,哪个男人把持得住,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岑屿到现在还不知道池雨就是和时霄闻结婚了,时远音也没告诉他,打算看他脑子几时能转过弯。 今天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他话里话外就是评价他哥耽于色相不知节制。 心想你谁啊,我哥轮得到你这么说。 抓住岑屿就是一顿捶。 岑屿也不反抗,但嘴上也不老实,说小少爷这么凶哪有女孩子敢喜欢,有钱也不能这么为所欲为啊。 时远音听他说女孩子,想起来岑屿是个直男,心里不爽,捶更凶了。 下午池雨到事务所,看见两个人不说话,还分开了桌子坐,好像有很深的隔阂一样。 问岑屿怎么回事。 岑屿说小少爷嫌我吵,让我安静点。 又看时远音板在那,满脸都表示不想和低智商人群说话。 竹林寺离海城三百多公里,一般开车三到四小时能到。 时霄闻说过去住两晚,那边镇上也能玩一下,周五晚上出发,周天下午回来。 岑屿开着车接时远音,才知道时霄闻和池雨也和他们一起去。 出发前一天,时远音就和时霄闻打好招呼不许为难岑屿。 时霄闻表示自己很讲道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人。 一路开车虽然相安无事,时霄闻也没主动和岑屿讲一句话。 到了酒店才知道时霄闻订了三间房,两间是标准间一间双人间。 岑屿很自觉就去拿双人间的房卡。 时霄闻瞪着他:“你准备干什么。” 岑屿困惑:“不是我和远音一间,你和池律师一人一间吗?” 眼看时霄闻要爆炸了,时远音赶紧挤到两个人中间,对着他哥说:“说好不为难人的。” 又把单间的房卡塞给岑屿:“我哥和池律师住,我们一人一间,走,放东西去。” 岑屿不敢置信,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你哥和池律师住?” 时远音信口开河:“你以为这酒店好订呢,满房了,最后三间。” 岑屿接过房卡:“那你哥也不能和池律师住吧,他们俩不是..” 时远音轻描淡写:“他们那间是套间,我哥多正人君子啊。” 时霄闻还在很不愉快的计较:“臭小子叫他远音,那是他叫的嘛,他和谁套近乎呢,啊,和谁套近乎呢。” 池雨拍拍时霄闻:“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赶紧走吧,正人君子。” 到酒店已经很晚了,吃完饭就各自回房间睡觉。 换了个环境,时霄闻又十分主动,酒店还有专门为情趣而做的设计。 池雨被时霄闻折腾了一晚上,体力消耗干净,在床上吃了早饭又睡到中午。 时远音和岑屿已经开车在附近玩了一圈了。 下午几个人到竹林寺去玩。 竹林寺是个小庙,但是香火很旺。 池雨说他上次来还没这么多人呢,怎么一下这么火。 时远音说这里求子求姻缘特别灵,咱们四个都拜拜。 面对佛陀,岑屿看时远音特别虔诚,自己也双手合十,但思维胡乱发散。 心想时霄闻和池雨两个人明明各自结婚了出来玩住酒店还开一间房,虽然都是正人君子这样是不是也不妥。 人是不是在社会浸润久了都这么复杂,实在是搞不懂。 还有就是佛祖啊,能不能给介绍个对象,各方面就照时远音那样的来,腰细腿长。 脾气娇点没关系,就是别太有钱,压力太大了。 我的雷克萨斯实在不想去碰瓷劳斯莱斯。 时远音看岑屿闭着眼睛嘴里叨叨了很久,小声提醒:“岑屿,这就是个小庙,愿望太大佛祖也很为难。” 岑屿睁开眼睛说:“哦,我没许愿,和佛祖打商量呢。” 时远音颇有感触的看着他:“你也挺抽象的。” 池雨和老同学多年没见一聊天特别有感触,老同学问他喝咖啡还是喝茶。 池雨特别惊讶:“你们出家人还喝咖啡?” 朋友拿出一包豆子:“我们出家人还搭梯子翻墙看国际新闻呢。 现在各行各业都与时俱进,你别古板了。” 时霄闻没忍住在旁边笑,池雨赶紧给同学介绍时霄闻。 没说是长天集团的ceo,就说是搞金融的。 也给时霄闻介绍这是他同学惠灯居士。 居士和时霄闻握手:“时总你好,久仰大名。” 池雨惊诧:“你们认识?” 时霄闻摇头:“之前不认识。” 居士说:“我们出家人也看财经杂志,每次采访时总照片都特别多,好像看时尚版一样。 那些记者特别爱写时总的稿子,本人就很传奇,照片还加分。” 时霄闻挥挥手,表示他不过是运气好,生来富贵,福星高照,事业顺风顺水。 咖啡的香气在居士的小屋内弥漫,他用纸杯招待尊贵的客人。 咖啡豆并不上等,但味道香醇,油脂丰厚,回味绵长。 池雨不擅长吃斋咖啡,但这次却能喝得下。 他总有迷信,佛门净地,万物都有灵性。 时霄闻对佛法有兴趣,居士单独对时霄闻讲话:“允许我讲段经书你听。” 时霄闻放下手中咖啡杯,笔直端坐,洗耳恭听。 居士缓缓说:“佛向诸菩萨,比丘说法时,常有天龙八部参与听法,如《法华经:提婆达多品》言:天龙八部,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 八部者,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护持佛法,守护世人,奖善惩恶。 阿修罗王容貌秀美异常,性格执拗刚烈,能量巨大,如遇恶战,总是打得天翻地覆,于是有阿修罗王的地方,便有了修罗场。 天众之首帝释天为天界诸神主宰者,有诸天及众眷属围绕,发菩提心,生少年帝王相,见阿修罗王容貌姝丽,便以重金聘求,阿修罗王得以纳于帝释天。 帝释天不断七情六欲,一日与天宫玉女于欢喜园玩乐嬉戏,阿修罗王思量帝释天已经变心,宠爱不在,指责帝释天身为天众,却不破佛法五毒八苦。 帝释天听闻,心中不乐,对阿修罗王忏悔祈求,请求发阿搙多罗三藐三菩提心,终得圆满归宿。” 居士说完,时霄闻双手合十虔敬一拜。 池雨却不断问这故事什么意思,是预言还是警告,什么是不破佛法五毒八苦,天宫玉女又是什么? 居士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所有众生,若干种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8、09 惠灯的话池雨参悟不透,坐在蒲团上手托着下巴苦恼。 时霄闻邀请他一起晚饭,惠灯说今晚有夜诵功课,他们不吃饭。 不过可以陪他们到镇上走走,太阳落山再回到这里他们可以留在寺里吃斋菜。 有他们自己用新米捶打的糍粑和山泉水酿的豆腐。 池雨惊讶:“你还会捶糍粑?” 又对时霄闻说:“过去在学校他可是宠坏的少爷,吃大闸蟹要人伺候剥壳剔肉。” 时霄闻问:“谁伺候?” 池雨说:“每次不一样,还得排队抢名额。” 惠灯自嘲的笑着说:“现在脱胎换骨了。” 惠灯出庙门还带着个小沙弥,脸庞白净,大眼薄唇,像个外国人。 池雨问他怎么还有外国人把小孩送来你们这里养,是不是把寺庙当教堂了。 还是希望你们传授神秘的东方功夫。 惠灯说:“我们这又不是武当少林。 村子里的人扔在庙门口的弃婴,师傅把他捡进来,说我学历高,放在我这里养着。” 池雨恍然大悟:“我都忘了,你就是学医的,那你知道阿斯伯格综合症吗?我这有个案子。” 本来很兴奋,可一想对方都半出家了,不就是不堪红尘纷扰,自己这么打扰实在不合时宜, 又犹犹豫豫闭上嘴巴。 惠灯看着他:“你说,我在听。” 镇子上有家做水果拌的店。 说是店,不过就是个门脸。 看店的是个年轻女孩,漂亮勤劳。 看见小沙弥来了,很熟练的用竹签穿了芒果给他吃。 惠灯买了不少,拎着一大盒水果找了个石桌石椅坐下请大家吃。 池雨把案子讲了一遍。 惠灯说这案子他知道,就是没想到是池雨在做辩护律师。 也愿意协助池雨到法庭作证。 未成年阿斯伯格患者出于心理卫生状况的考虑,校方应有相对应心理学科负责人指导干预。 并且灵川外国语作为市一级师范学校,显然在这一块的工作是全然失职的。 池雨问:“你一个出家人和我上法庭打官司,你们的住持会不会不高兴啊。 你们剃度不就是斩断三千烦恼丝,不再过问世俗庸扰。” 惠灯说:“佛家常言普度众生是大造化,度的方式成千上万种。 我为你们布施佛法是度,你替非亲非故者澄明真相也是度。 出尘入世不着于相,菩萨以慈悲不舍众生故,不离于善根而行般若。” 岑屿在旁边一直逗小沙弥,把他抱来抱去到处转,问他叫什么。 小和尚就是咯咯笑,也不说话。 四月天气闷热,玩了一会儿就出汗,岑屿抱着小和尚去买柠檬水。 回来把他还给惠灯的时候,小和尚身上都酸了。 “师傅,你给小和尚带衣服了吗?” 岑屿问惠灯,时远音立刻纠正:“瞎喊什么呢,叫居士。” 岑屿哦了两声,又重新问了一遍,从惠灯手里接过干净衣服。 还说小和尚太怕生了,不爱说话,倒是喜欢笑这点招人疼。 惠灯说:“他不是不爱说话,是不会说话。” 岑屿疑惑:“他笑起来清清脆脆的,怎么不会说话?” 惠灯指指自己的耳朵:“他的声带没问题,是听力。” 又告诉池雨:“我把他带回我爸医院做检查,给我爸吓坏了,还以为我没结婚弄了个孩子出来。” 池雨笑着问:“那你爸怎么说。” 惠灯说:“我爸说有就有了,留在家养,可高兴了。 我告诉他不是我的,是庙里师傅捡来的,他说我要是喜欢他也养。 我爸这几年来看我,跟着师傅参禅悟道也进步了。 分别心减少许多。” 岑屿带着小和尚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好衣服,又抱着小和尚出来。 池雨对岑屿说:“看不出来啊,你挺会照顾小孩的。” 岑屿坐下来,把小孩放在自己腿上:“我之前在大学就给我导师带过孩子,很有经验。” 然后转头问惠灯:“小和尚有名字吗?” 惠灯告诉他,佛家名字叫无量,俗家名叫渡恩之。 岑屿问,姓杜? 惠灯说寺里起名字,就用普渡众生四个字做姓。 池雨问,像无量这样的小孩你们寺里多吗? 惠灯说,不少,丢孩子的,还有城里跑来丢狗的,师傅们还捡过往寺门口丢猫头鹰的。 反正就是把我们这边当救济站了。 镇上的生活很魔幻,不住在这里根本无法想像。 惠灯随手一指刚才买水果的门脸:“那个老板娘才19岁,孩子已经有三个了。 两年前他男人赌博输红眼,拿刀砍死了另外三个赌棍,判了死缓。 这老板娘靠这档口卖水果赚的钱替她孩子爸爸偿还民事赔偿。 在海城人人都相信人定胜天勤劳致富,人的心是浮躁的,只会想怎么搞钱,求神拜佛也十分功利。 想一劳永逸,想不劳而获。 来到这种地方才知道什么是天意无常,众生皆苦。 没有纯粹信仰很难活下去。” 太阳慢慢落山,惠灯说他要带无量回去准备夜诵了。 让他们先去善缘堂吃饭,然后可以来看他们诵经。 今天夜诵寺里的师傅们都会来,阵势很大。 回到寺里和惠灯告别。 无量毕竟是小孩子,岑屿和他玩得愉快还是有点舍不得,岑屿很有耐心的蹲下来对他说:“等你和惠灯居士来海城,我再带你玩,带你看长颈鹿和海豚。” 惠灯说无量听不到,但能读唇语。 岑屿说话的时候刻意放大了嘴巴的动作。 无量听懂了,点点头,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岑屿简直幸福昏迷,站起来就扬言等他结婚了,起码要生三个小孩。 时远音别扭的说:“再靠你微薄的工资,含辛茹苦的把他们养大。” 岑屿很认真地想了想,双手在胸口交叉一抱:“有朝一日我会接到大案子的。” 时霄闻也看出来岑屿有多直了,见他给时远音剥苞谷粑的叶子,又怕时远音多想,让他管好自己,别操闲心。 岑屿很无所谓的说:“远音是弟弟嘛,关心他应该的。 我很小的时候就想要个弟弟,我妈不同意,我哥根本不喜欢多个弟弟,我妈又偏偏生个我。” 把剥好的苞谷粑递给他:“你拿这个叶子包着的地方,这东西还挺烫。” 时远音接过来咬了一口,皱了一下眉头。 岑屿问他怎么了,他说没馅儿。 岑屿又给他递了个青团:“这个有馅儿,你吃这个,你那个我吃。” 时霄闻不吃糯米点心,时远音接过青团就把苞谷粑一包放在手边,想着等晚上饿了再将就吃。 岑屿把这个苞谷粑拿过来,时远音问他干嘛,他留着晚上吃呢,岑屿咬了一口:“这东西热着吃也就那样,冷了能好吃?” 又把声音压得很低说:“咱们晚上吃烧烤去呗,这里的东西我不爱吃。” 僧人夜诵很壮观,在殿外就能听到洪亮的诵经声,清澈微妙,信众欢喜。 他们四个去得晚,大雄宝殿前已经站了不少人。 惠灯禅坐在众僧人之间,本就样貌出众,现在更是脱颖而出。 无量的蒲团靠着他的蒲团,换了一身干净的僧袍,规矩端坐。 一丝不苟的跟随师傅们一道背诵经文。 看了一会儿,时远音说和岑屿到处逛逛。 等他们走了时霄闻也说走吧,问他想不想去哪再逛逛。 池雨听惠灯说寺后面有座山,山上有个井,井里的水很清甜,这附近住的人还特地上去打水烧饭煮茶。 他说他要去看看,他还没喝过井水呢。 按照时霄闻固有的理性是绝对不可能跑去喝来路不明的井水的。 先不说有没有卫生隐患。 工业的迅速发展意味着不断提高人们生活的便利与质量。 他是最不愿意为原生态三个字买单的, 不过看到池雨十分迷信和期待,他不会做扫兴的事。 时霄闻说他回酒店拿驱蚊水和水杯,他让池雨在镇上咖啡店等。 池雨说不想喝咖啡,他说那你陪我回酒店,不过你不用下车。 他们开到镇上,看到时远音和岑屿在买香囊。 池雨按下车窗喊他们,问他们要不要搭车回酒店。 时远音说他们还要再逛逛,一会儿准备吃烧烤去,问他们吃吗? 池雨说他们已经吃得很饱了。 岑屿走过来把香囊给池雨,是一对并蒂莲蓬:“这里面是茉莉花和薄荷,放在车里很清香。” 时霄闻一脸嫌弃:“我最不喜欢在车里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岑屿把东西一收:“那好吧,都买过单了,我和远音说说,让他送给我算了,我车上也能摆。” 时霄闻一把松开安全带,身体越到副驾驶座,把香囊从岑屿手里抢过来:“别糟蹋好东西。” 关了车窗,时霄闻把香囊收进手边的收纳盒。 他有轻微洁癖,车里永远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装饰。 池雨问他:“时远音和岑屿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时霄闻说:“想点办法吧,这世上年轻有为的男孩多得是,他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池雨说:“这算是你们世家的传统吗?包办婚姻。” 时霄闻解释:“那也没有,就是提供多一种选择,谁有好的了也看不上次的啊。” 池雨没再多说什么。 时霄闻拿了东西把车往回开,车停在山脚下。 两个人顺着路往上走,路灯的照明很有限,池雨觉得很阴森。 辛苦爬到山顶,只看到一个纳凉亭和孤孤单单一个手压水泵,旁边还放着一只塑料桶。 完全不是池雨想象的一派自然风光的样子。 时霄闻看他挺犹豫的,问他打水嘛。 他心想着来都来了,不打过意不去,不过打上来的水他实在不想喝。 时霄闻替他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要不算了吧。” 他立刻说好。 等到要下山池雨才注意到他们上来的那条小路台阶多么窄多么陡, 他有点恐惧这种楼梯,总觉得自己会踩空栽下去,或者脚滑跌落,真是乐极生悲。 两块钱一瓶的农夫山泉不甜吗? 他现在后悔极了。 “时霄闻要不你先走吧,我下得慢,要很久。” “没事,我等你。” 走了几步时霄闻才知道池雨走在他后面不是谨慎,他是害怕。 “我抱你下去吧。” 走在前面的时霄闻快两步又折回池雨身边。 池雨还在权衡这样会不会也很危险,时霄闻已经把他打横抱了起来:“你闭上眼睛搂着我,这样就不怕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9、10 时霄闻的脚步很稳,池雨搂着他的脖子问:“你不怕吗?” 时霄闻说:“我不恐高。” 池雨说:“我也不恐高,就是有点恐惧楼梯,上学的时候被人撞过。 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差点从楼梯上栽下来。” “你之所以做律师,是为了拯救和当时的你一样孤立无援的每一个人吗?” “没有那么伟大。” 时霄闻抱着他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不安,直到和他聊起天,他才觉得自己没那么害怕了:“当意外发生,律师永远是最后到场的。 我们做什么其实都无法弥补当事人所经历的痛苦和留下的创伤。 只不过我们可以站在当事人身边,给他对抗的勇气。 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这样的鼓励在一个人深陷绝望时是弥足珍贵的。” “就像许恕之曾经站在你身边一样。” “嗯。”池雨没有否认:“怎么又说到他了。” “我是在想,你当时同意和我结婚,也不是因为喜欢我吧。” 池雨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对你这张脸确实是一见钟情。” ”那也不是喜欢啊,那是色欲熏心。” 听得出来,时霄闻口气里好像是有点沾沾自喜:“如果是像远音那样喜欢又不说,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恐怕很痛苦。 毕竟那个时候我也只是想怎么对远音就怎么对你。 但是对待亲人和对待喜欢的人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 至少我在看岑屿对远音的时候我就会想,他是做得不错,但他不喜欢时远音,不错也是错。” “你承认他不错了啊。” “比起我差远了。” 两个人从山上下来,时霄闻说抽支烟再上车,问池雨要不要抽,池雨摇了摇头。 时霄闻抽了一口烟接着问:“当时你答应和我结婚也和许恕之结婚是没关系的?” “完全没关系。” 池雨说:“你不会以为我是为情所困吧。 对天发誓..这里发誓肯定很灵,佛祖都听着呢。 我真的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喜欢的感情。” 池雨刚举起手,时霄闻就把他的手按下去:“我就是随口问问,我只是会想,如果没有和我结婚,你会喜欢哪种类型的男人。” 池雨自己也想了想:“不知道,不过我喜欢身居高位的男人,英俊的男人,强大的男人,时霄闻..我应该是喜欢你这种的。” “应该是?也就是现在不算喜欢。” “和你做.爱感觉很好。” “绕开话题什么意思。” 两个人上了车,池雨问要不要给远音打个电话,是否要去接他。 时霄闻说不必打电话,岑屿那个臭小子要是照顾不好远音我不会放过他的。 坐上车池雨真觉得自己夜爬孤山纯属没苦硬吃,还不如刚才在镇上喝杯咖啡。 他把这个感想告诉时霄闻,时霄闻开导他,你不去做错的,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对的。 “时霄闻,如果没和我结婚,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池雨忽然很好奇,如果没有家人的强迫,让时霄闻有机会选择他真正喜欢的人,他会选择怎样的。 “我没有喜欢的女人,我相亲过很多次,高学历的,聪慧温婉的,还有很当红的荧幕明星,没有任何一个有感觉。” “可你也不喜欢男人。” 池雨胡言乱语:“难道你喜欢外星人?我知道确实有人的取向很小众。” 时霄闻伸手捏了捏池雨的脸:“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就是外星人,毕竟地球人的脑回路没有这么清奇的。” 池雨水獭搓脸:“好痛,脸给你揪坏了。” “但是确实过去有个男人和我很默契,很合拍,我甚至觉得他比我还要了解我,不过当时我也不喜欢男人,就没有想过这些。” “那你现在喜欢男人吗?” 池雨问出这个问题,时霄闻看他的眼神很无奈:“你说我现在喜不喜欢男人。我昨天和谁在床上折腾到四点。” 池雨故意把脸侧向一边小声喃喃:“这和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时霄闻追问:“背着我说什么呢,还不敢让我知道,说我坏话吧。” “我说,好想知道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手拿乾坤圈,脚踩风火轮,三头六臂,威震八方。” 池雨又把头扭过来,时霄闻这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的理想型池雨要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给你看。”时霄闻解锁了手机递给池雨:“我有他的ins。” 池雨迟疑了一下,没有接他的手机:“我看你的手机不方便。” “怎么又你的我的起来。” 时霄闻开到一条窄路上,要和前方会车,就把手机放在杯架里,双手握方向盘:“我对你又没有秘密,没什么不方便的。” “你非要我看的。” 池雨确实好奇,但又很不想表现得他急不可待想知道时霄闻过去那个男人的事一样。 他不想让时霄闻觉得他很在意 “嗯,我求你看的。” 时霄闻笑了一下,“你自己解锁吧,密码四位数是你的生日。” 池雨很意外的问:“你怎么和高中女生谈恋爱一样,还特意改手机密码。” 时霄闻集中注意力会车,暂时分不出神回答。 这是时远音提醒他的。 过去他的电子产品所有密码都是时远音的生日,为了防止密码过于简单而被破译泄漏。 他结婚之后时远音督促他全部改成池雨的生日。 说这是两个人在一起很重要的仪式感。 池雨点开时霄闻的ins,关注列表里只有一个人,zanefu。 是英俊到看一眼甚至会感觉到眼睛痛的男人。 他的社交网络丰富得像一本国家地理杂志。 滑雪,潜水,跳伞,徒步,登山,每一张照片都像专业摄影师拍出来的一样,精美绝伦。 上千万人关注了他的账号,无数人争先恐后的和他留言,他永远只对一个人做出回应。 morpheseshi。 “这是你的朋友?” “合作伙伴,公司上一任职业经理人,他走了之后这个位置一直空缺。 我每年会给他打一次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回来。” 池雨看到zane在ins上晒了一张工牌,是一家著名互联网大厂。 池雨翻墙看国际新闻都是用的这个网站:“他在互联网大厂工作?” “他是ceo。” 池雨释然,难怪时霄闻说起他的时候充满欣赏又颇为遗憾。 这是一位如假包换的天之骄子。 刚准备把电话还回去,时远音打电话过来,时霄闻让他接,他把车倒进车位里。 时远音在电话里说小白在网站私信他了,明天可以和他见面,他和岑屿想今晚就开车回去。 明天一大早就去见面,免得小白空想一天又退缩了。 两个人从镇上回来退掉房间,时霄闻看了岑屿很久才把车钥匙给他,挤出来一句:“你路上开慢点。” 岑屿接过钥匙:“我开车习惯很好。”时霄闻瞪了他一眼,又嘱咐时远音:“路上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电话。” 时远音笑着说:“哥,我是回海城,咱们明天又见面了,我又不是去大洋彼岸。” 从岑屿手上接过一袋子水果,看着车开出停车位。 时霄闻示意两个人上楼回房间,池雨说:“我还以为你会跟时远音一起回去呢。” 时霄闻说:“我干涉太多让他觉得反感的话,他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坐在房间里,时霄闻看了看岑屿买的水果,问池雨想吃哪个。 池雨忽然反应过来他早上吃了一个菠萝包,中午吃的竹升面,晚上吃的素馅饺子豆腐丸子。 肚子不饿但嘴里馋,有点委屈的说:“我想吃肉。” 时霄闻看他的样子特别可爱,蹲在他面前调戏:“叫老公,就给你吃肉。” 池雨看着时霄闻,努力酝酿了一下情绪,发现还是喊不出口。 时霄闻也没强求:“这家酒店的铁板烧很出名,行政酒廊也做的也算是中规中矩,不会出错。” 简单吃了一点东西,食欲满足了就去了行政酒廊喝酒。 池雨过去没喝过调酒,连啤酒都很少喝。 毕竟单身了那么多年,也没有自斟自酌的习惯,对鸡尾酒的味道并不了解,而是基于看图片和对名字的想象。 把酒水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拿不定主意,时霄闻就让他把看着顺眼的都点了,等下觉得哪个好喝就喝哪个。 池雨问那其他的呢,时霄闻说给你老公喝。 调酒端上来都很漂亮,可口味池雨喝在嘴里都觉得不尽人意: 他问时霄闻觉得好喝嘛,时霄闻说很一般,没有海城的酒吧调出来的好喝。 一共点了六杯,基酒从金酒到龙舌兰,还有伏特加,池雨各尝了一口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回到房间就开始暴露酒品。 先是很主动的和时霄闻乱疯了一阵,把过去理智尚存不好意思说的话,不好意思做的事尽情享受了一遍。 被时霄闻顶到高.潮就开始哭,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哭累了就像电池耗干净了一样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时霄闻也喝了不少酒,虽然意识清醒,食髓知味后便开始放纵。 等他酒醒点替睡着的池雨清理身上,才发留意到池雨肩膀,腰窝都是他的咬痕。 池雨第二天醒来完全断片了,只记得他是被时霄闻背出的行政酒廊。 他问时霄闻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房间怎么这么乱,时霄闻说没什么事,他自己手机乱扔到处找。 池雨说哦。 又看见洗手间垃圾桶时霄闻扔了一件衬衫在里面,问他怎么把衣服扔了。 时霄闻也不好说被池雨尿湿了,只说他自己吐脏了。 池雨有点可惜,时霄闻的衣服没有下四位数的。 最后发现时霄闻开了一盒螺旋纹的避孕套,一盒六个就剩个空盒子。 他们过去一直没用避孕套,时霄闻怕他痛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他拿着盒子问:“你昨天用这个了?” 时霄闻说嗯,他把盒子扔进垃圾桶:“我不记得我们昨天怎么做的了。” 时霄闻说:“你挺满意的。” 还很主动的喊了老公,爽死了,不过这些时霄闻没打算告诉池雨。 他自己回味已经心满意足了。 池雨努力回忆,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这种事时霄闻不至于骗他。 而且时霄闻那个尺寸..他第一次看就觉得只会让自己醉生梦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11 司机上午出发中午到达酒店,大约九点池雨醒了一次,眼睛还争不开,但觉得口渴肚子饿。 时霄闻把温热的水和一个小面包塞进被子里,一只白瘦的手伸出来,过了很久那只手递出水杯和擦手的热毛巾。 被子里的小动物满足的继续休眠。 时霄闻坐在沙发上发信息问时远音是否顺利,时远音告诉他全无阻碍。 小白愿意出庭作证,学校存在欺凌的情况,他们也拿到了做为证物的绝交信。 在寺庙许过愿真是灵验。 池雨醒来已经一点了,被房间的糟糕程度震撼了一下。 担心弄成这样以后要进这家酒店的黑名单。 时霄闻说这世上很多事都可以用钱解决。 他给足额外清洁费用,领班会很热心期待他们下次光临。 惠灯介绍了一家并不热门的饭店给时霄闻,开在镇上,装修的十分随意,但生意火爆。 午饭时间坐满了人,店里勤快的妹妹热情服务,给他们找了摆在外面的桌子,一只抹布擦干净桌子,把茶水和餐具摆在桌上,问他们想吃什么菜。 时霄闻把餐牌让给池雨,让他随便点。 池雨说我想吃内脏,你介意吗? 时霄闻说不介意,池雨就没有再顾及,选了两个自己喜欢吃的菜。 时霄闻要了一条鱼清蒸,一份白灼蔬菜。 他们的口味差别很大,吃饭大事互不迁就。 池雨觉得这样很好,很自在,一边夹一块子猪肝放在碗里,一边说:“过去的人总会说,吃不到一起去的人日子也很难过到一起。 爱吃辣的人火爆,反应迅速,思维紧密。 口味清淡的人看事情更深思熟虑,心自清净,目光长远。 两个人坐下来聊一件事千差万别的想法,难免不欢而散。” 时霄闻用一双干净筷子夹了鱼腹的嫩肉放在池雨碗里:“要不怎么会有众口难调这个词呢。 聪明的人会判别利益高低,不会惩一时口舌之快。 两个人生活里面对的杂事总不会比上万人的公司还要繁琐,遇到问题谁有道理就听谁的。 说到吃饭,那就是不挑食的那个人包容挑食的。” 池雨尝了一口鱼,又鲜又嫩:“这是什么鱼,这么好吃。 你怎么每次都这么会选餐馆,每样菜都好吃。” 时霄闻说:“我听劝,也舍得花钱。” 池雨吃饱了擦擦嘴,时霄闻又带他去喝咖啡。 一只胆大的猫跳到桌子上对这池雨喵喵叫,池雨伸手抚摸,猫很舒服的咕噜咕噜叫。 享受完毕,觉得满足就很不留恋的从桌子上跳了下去。 池雨怎么喊它都不回头。 “好无情啊。”池雨转头对时霄闻说,“渣男猫。” 时霄闻一笑:“你自己要投入感情,渣男猫可没承诺过什么,你情我愿的事,你怎么能怪它。” 渣男猫很快又跳到了另一个客人的腿上,那个客人大概是常客,带了小鱼干特意来讨好。 池雨感慨:“猫可真现实,有了鱼干便是娘。” 坐车回去的时候池雨给岑屿打了个电话,了解他们上午都掌握了哪些情况。 岑屿说小白收到石老师送的礼物很高兴,还说石老师走了之后情况完全是一落千丈。 新来的班主任什么都不管,只在乎表面上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有同学去找他他也很敷衍,问题得不到解决还落得向老师打小报告的坏名声。 他觉得武小吾自杀完全就是家长的问题和学生自己不堪成绩下滑的压力。 他看过小吾的成绩记录,并不觉得小吾是什么天才。 小吾就只有数学还差强人意,其余成绩完全是一塌糊涂。 高考总分恐怕都过不了二本线,而且也没有竞赛获奖的成绩。 “其实比比赛的话,应该还是能拿点奖的,虽然不可能拿金奖,但是有名次选择会多很多。 是不是家长和老师的沟通太不主动了。” 听说新的班主任这样和其他家长说过,也鼓励家长们积极和他沟通。 当然是那种成绩好家世又好的家长,小白的妈妈给他发信息他基本都不理不睬。 小蝶说因为小白的妈妈只是普通职工,一个月坐办公室赚的钱还不够她妈妈买两件衣服。 才把小白也搞得土里土气的。 新班主任特别喜欢和小蝶妈妈聊天,说小蝶妈妈情商很高,很好沟通。 小蝶出事后小蝶妈妈就到学校把班主任骂了一顿,怪他在学校没有把小蝶照顾好。 小蝶没去学校之后小白觉得轻松很多。 虽然和小蝶玩得好的那几个女生又有新的领头人,但她们至少暂时放过了她。 现在他们班女生大部分都要爸爸妈妈来接,他们都很怕阿文和那几个社会上的朋友。 小蝶的家人应该会把阿文告上法庭吧。 只要阿文被关起来她就不害怕了。 阿文会被关起来的吧? 她觉得虽然大家都很怕阿文,但是警察应该不怕阿文,警察总是特别勇敢的。 她想请岑屿转告石老师,她很想他,希望大学能和石老师一样读师范类。 岑屿说他们三个人一起吃完饭他和远音还陪小白玩了很久,小白同意明天放学和她爸爸妈妈一起来事务所。 这样池律师有什么细节问题可以再当面过问。 聊完工作池雨问他昨天是几点回到的海城。 他说一点把远音送到,他自己再开车回家差不多两点了,没睡几个小时就和小白见面。 刚才回家准备补觉,他爸在家里陪客人聊天,见不得他在家乱晃,对他阴阳怪气,他干脆躲到事务所来了。 他问池雨什么时候能接大案子,他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从家里搬出来,离他爸远远的。 池雨心说我下个月给你开工资都得是靠时霄闻慈善基金的救济,嘴上安慰:“等你一战成名,案子就铺天盖地的来了。” 司机把车开回海城的路上乌云拢聚起来,池雨从车窗外看看天:“每次一到清明就下雨。” 武小吾的案子现在人证物证都十分充足,池雨玩了两天收心工作,请司机先送他回事务所,他要拿点资料回家。 时霄闻陪他上楼,看见岑屿在沙发上睡得正香,随口说了句:“你这进贼了他都没反应。” 池雨一边收东西一边说:“要他有什么反应,又不是看门狗。” 就听见岑屿在睡梦里迷糊的说了一声:“远音弟弟别走啊,我这有糖,我做你的狗。” 时霄闻很不客气的把他摇醒:“谁允许你做我弟弟的狗的。” 岑屿迷迷糊糊坐起来,听不懂时霄闻在讲什么,很客气的和他打招呼。 又看见池雨,问他池律师咱们今晚加班吗? 池雨说不加班,我过来拿资料,你什么时候回去? 岑屿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回去了,我家这会儿没人了,和你们一起下楼。” 时霄闻拿着池雨的资料拒绝和岑屿说话,进了电梯岑屿按了一层,问时霄闻车停在几楼。 池雨问他:“你去一楼干什么。” 岑屿说:“家里没饭吃,我在楼下吃个饭再回去。” 等司机把车开出车库,雨已经大得寸步难行。 池雨记得刚才岑屿下楼也没拿伞,不知道找到饭馆没还是被大雨拦住脚步。 “我弟弟的狗。” 时霄闻抬手指了一下街面上一家银行,岑屿混迹在没有防备的人群里站在屋檐下躲雨,两眼空空看着街道。 池雨刚想开口问时霄闻车上有没有伞,时霄闻让司机把车靠边停,接岑屿上车。 岑屿坐在副驾驶,转头对池雨说:“雨下得太突然了,我跑都来不及跑,我看网上说是有台风登陆。 还说这次台风很大,是两个台风前后登陆。 不知道无量那边好不好,他们那里离台风登陆的地点很近。” 池雨说他问问惠灯,电话打过去没有人接听。 司机问时霄闻是先回家还是先送这位先生,时霄闻说先回家。 车到家停稳,司机开车门,岑屿下来一时脑子没转过弯,问池雨:“池律师,我在这打车,车能开进你们小区吗?还是我要走出小区。 池律师,时总车上的伞方便借我一把嘛。” 池雨看他冥顽不灵也头痛:“借什么伞,上楼和我们一起吃饭。” 这小区岑屿过去来过,昨天送时远音回家还觉得挺巧,说你家和池律师老公买在一个小区啊。 时远音说,对啊,我们有钱人都扎堆儿住一起呢。 岑屿还略有所思的感慨:“难怪有钱人都越来越有钱呢,原来你们都兴抱团儿玩呢。” 然后抓住和有钱人做朋友的机会,和时远音套近乎:“那等我以后成大律师了,你们有钱人能带我一块儿玩儿嘛?” 时远音大方道:“你要想玩现在就能玩啊,我哥公司有好几支收益不错的私募,你拿三千万出来我让基金经理带你起飞。” 岑屿老实交底:“少爷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现在拿出三千块都刮层皮呢。” 在玄关换了鞋,时远音从房间里出来。 时霄闻没有事先告诉他岑屿要来,他挺惊讶:“哥,岑律师怎么来了?” 时霄闻轻描淡写:“他说要做你的狗,我就领回来了。” 时远音啊了一声,说:“这样不好吧,要做我狗的人挺多的,我还打算选选呢。” 时霄闻说:“那把他赶出去。” 时远音一副一本正经的口气:“还是给他吃口热饭吧,咱们时家人慈悲为怀。” 岑屿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跟在时远音身后去洗手时,看到桌上热腾腾的澳龙海胆松叶蟹。 一想自己半个小时前在为吃兰州拉面还是重庆小面进退两难,就觉得尊严这个东西也就那么回事。 时远音吃饭喜欢玩手机,一边吃蟹腿一边刷本地新闻,和大家分享这次台风的破怀性:“大家都跑超市抢东西去了.. 金融街写字楼一块玻璃掉下来了.. 外环现在堵死了.. 小孩儿从阳台掉下来砸到广告牌断成两半..好恶心,内脏撒得到处都是。” 时霄闻伸手把时远音的手机没收:“别看了,现在这些人为了点流量什么都往网上发。” 池雨的手机在桌子上震了一下,他拿过来划开,是武昆给他发的信息:【老天有眼,害我儿子的人死了!】 【视频】 池雨点开视频,四散的人体内脏落在地面的汲水洼里,心脏还在一胀一缩的跳动,彰显着自己的鲜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1、12 小白,这是我和你的绝交信,以后我们都不要在班上说话了。你怎么会和武小吾那种怪人做朋友啊。 我听说他爸爸带他去检查过,他真的是精神病。等哪天他发病了说不定会带把刀来把我们都砍死。 坐他前面的数学课代表说他总是自言自语,说我要杀了你,把你全家都杀死。不知道他要杀谁,特别吓人。 你看他现在不是被老师安排单人单座了,你居然还去问他数学题,我不敢和你做朋友了。 昨天班长看到我和你一起买奶茶,今天我找他借笔记抄他居然说他也没带笔记本。 他就是不想借给我。 小白,有些事是好朋友我才告诉你。 学习委员特别讨厌你,说你装清纯,谁和你说话你都一副摆脸子的模样,特别恶心。 咱们班上好多同学也都这么说。 你有没有想过文娱委员为什么不喊你出这期黑板报了。大家都说你是当婊子还立牌坊,就知道送小礼物讨好老师。 她们说有次放学你特地留得很晚,就是等石老师来找你。反正我们好几个同学都已经约好了不理你了。 还有几个男生也说你特别烦人。 说你和武小吾走那么近,身上也开始有臭味。 以后都别和我说话了。还有别总对着体育委员发骚,装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 真是恶心! —— 武昆发来的视频让池雨胃口全无。 他提前离席坐到沙发上把时远音和岑屿带回来的小白的绝交信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 时霄闻陪在他身边,让佣人给他炖了一份燕窝。 池雨让时霄闻再去吃点,那么多东西呢,吃不完多浪费。 时霄闻说有两个正在发育期的男孩在,怎么会浪费,留给他们多吃点吧。 这封充满恶意的绝交信池雨看完就收了起来。 把它和石老师给的作文,小吾的遗书,阿斯伯格确诊报告放在一起。 这些都是相当重要的证物资料。 池雨问岑屿:“你们今天见到小白觉得他精神状态怎么样?” 回答的是时远音:“不太好,意识很消沉,我觉得有抑郁症,不过没有向她确认,怕引导她自行诊断。” 他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她的爸爸妈妈工作都特别忙,池律师你明天见到她妈妈的话,建议他们去正规医院检查一下。” “不过她后面和我们玩得也很好。” 岑屿说:“我看她还挺开心的,会不会只是见到我们是陌生人比较害怕啊。” “抑郁症和不喜欢社交我当然分得出来啊。” 时远音在桌子底下踢了岑屿一脚:“你怀疑我的专业能力是不是。” “你的专业是哲学,又不是医生。” 岑屿非要在嘴上争输赢,时远音不愉快的说:“闭嘴吃你的吧。” “闭嘴怎么吃啊。用鼻子吸留嘛。” 岑屿反应还是很快,从桌子上拿了两片紫苏叶子用嘴唇含住,一张一合:“远音,你看我,鸭子嘴巴。” 时远音想笑又不想这么轻易就原谅岑屿。 努力板着脸一边说幼稚一边伸筷子夹了一颗鲍鱼往岑屿嘴巴里塞。 时霄闻气得站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又对池雨抱怨:“你快把他开除掉,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池雨慢条斯理地说:“请你讲点劳动法好不好。 我们事务所刚挂牌你就要我做不法之徒,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时远音的手机响了几声,他看是陌生电话挂掉后,语音信箱提醒是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他自言自语:“派出所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不会是诈骗电话吧。” 同样的号码再次打过来,时远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你好..对,我是时远音,现在是海城大学的学生..” 他挂了电话很困惑的说:“派出所打电话让我去做个笔录,有人报警怀疑我是诱拐未成年的骗子。 这是新型诈骗吗?我要不要也报警。” 岑屿上网查了一下,确实是派出所的电话,对时远音说:“外面雨好大,我去吧,做你的代理律师。 我在网上叫个车。弄完刚好回家了。” “岑屿。”时霄闻喊了他一声,岑屿刚回头,时霄闻就把车钥匙扔了过去。 岑屿反应迅速,在空中抓住:“谢谢时总。” 是他们在竹林寺开的那辆库里南的钥匙。 “你小心点开。”时霄闻不耐烦的说:“雨这么大,别刮蹭到了。” 池雨还想找一点阿文的详细报道,发现网络上疯传的视频已经被封干净了,只有一些无法得知真假的谣言还在流传。 时远音本来在用手机回信息,发信手速跟不上去房间把自己的电脑拿了出来。 信息是小白发来的。 她说她现在特别害怕,同学说阿文是被小蝶家找人从楼上丢下来的。 小蝶在只有几个人的群里面说过她男朋友会搞死阿文,给她出气,她恨不得拿刀子捅死那个阿文。 还说等阿文死了班里的空气也要净化一下,就是有几个恶臭分子把整个班都搞得乌烟瘴气。 小白是净化名单上的第一个。 她不知道怎么办,她不敢去学校,她好想死。 她忍耐不下去了。 时远音给她发了很多信息,可小白那边好像突然失联了一样,一时间所有回应都消失了。 时远音像救助小组的朋友们求助,朋友们说现在情况很紧急,必须要尽快与救助对象取得联系,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尤其是在极端天气的影响下,救助对象如果有巨幅情绪波动,很容易导致大面积心理污染,后果十分严重。 时远音问池雨怎么办,池雨说我给石老师打个电话。 石老师答应现在就和小白家长联系。 没多久石老师的电话就打过来:“小白的妈妈说小白正在房间里写作业,让她不要打扰,她挺高兴的,没有什么心情不愉快。” 时远音把自己和小白的聊天拿给池雨看,他很着急的说:“池律师,我过去也参与过自杀人群的救助。 人在有强烈轻生倾向的时候大部分都很平静,并不会歇斯底里。 小白现在一定是紧急情况,你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池雨说:“我们去找石老师,然后我们一起去小白家。” 时霄闻从他身边站起来:“我来开车。” 暴雨夜的路况很遭,已经很晚了还是四处拥堵。 时远音和池雨一起坐在后排,他手里捏着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时远音点开,是小白发来的信息:【人既然生来就要面对死亡,活着除了受苦还有什么意义呢】 时远音思索了一下,拨通了小白的语音电话,过了很久那边接听,时远音说:“你上午说的那家在你家楼下开了二十年突然关门的面包店我和岑屿哥哥已经找到了,明天我们带你一起去吃吧。” 台风带来的暴雨丝毫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甚至伴随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根据石老师的指示,时霄闻把车停在小白家楼下。 还有一段路太窄还积了水,三个人下车前挽起裤脚,脱下袜子,把鞋拎在手上。 时远音的电话没有挂断,他知道小白的妈妈下午和她发了很大的脾气。 怪她去找什么网上的心理咨询完全是不务正业,还和陌生男人出门玩。 下午的时候,小白告诉时远音,说她曾经有个弟弟。 有次暴雨家里停电,妈妈让她下楼去买几根蜡烛上来。 那天她肚子疼得受不了就让弟弟去,结果大风吹倒了广告牌,弟弟被砸成了残疾。 家里花了很多钱把弟弟治好,出院后一个月,弟弟就在家里自杀了。 爸爸无法接受这件事,和妈妈离了婚,妈妈因此特别恨她。 经常会对她说,“弟弟那么聪明那么听话,死的是你就好了。” 时远音不断开导她,说只要她愿意,这个电话她不会挂断。 陪她打到明天早上,陪她打到这场暴雨结束。 不过现在他想给她一个惊喜,他请她开门,他带石老师来看她了。 岑屿从派出所出来准备到时霄闻家还车,打电话给时远音和池雨都没有人接,他只好找他爸的秘书要时霄闻的电话。 岑屿按照收到的电话打过去,兜兜转转等到时霄闻给他打过来,他已经把车开回时霄闻家楼下了。 时霄闻让他等着,他又没有业主卡,只能在车里干坐。 等到时霄闻回来时远音还在打电话,岑屿把车钥匙还给时霄闻说:“那我先走了。” 时霄闻接过钥匙,说:“上楼。” 岑屿很意外,还是照做了。 进屋后时远音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跟自己去打书房,岑屿也乖乖听话。 两个人走了,池雨问时霄闻:“你怎么还把岑屿喊上来了。” 时霄闻解释:“我弟弟开导那个女孩多消耗心力啊,我又不方便陪他,总得找个人陪着。” “你弟弟不喜欢和你分享他的工作情绪?” 池雨猜测,时霄闻当着他的面脱衣服:“你在我家,把你扔在一边,我去陪我弟弟打电话,你觉得这像话吗?” 池雨头歪了歪:“我又不会介意。” “被偏爱的人理所应当有恃无恐。” 时霄闻把脏衣服扔进洗衣篓,只穿一条内裤从浴室晃出来,扯了扯池雨衬衫的扣子:“脱衣服洗澡啊,身上都淋雨了。” “我等你先洗完。” 池雨确实觉得不舒服,想赶紧冲个热水澡,但时霄闻衣服都脱了,总不能让他光着膀子一直等自己。 “我给你洗。”时霄闻把他推进浴室:“你搞得这么脏,还要和我睡一张床,不把你洗干净我不放心。晚上我还要抱要亲呢。” “我自己洗一样很干净。”池雨争辩,时霄闻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时霄闻只是给他洗的很仔细,冲完淋雨两人还一起泡了澡。 他问时霄闻他定制这个浴缸的时候就不是就想好会有两个人一起泡澡的一天。 时霄闻说:“我都没想过我这套房子居然有一天会同时住五个人,都快变轰趴馆了。” 洗完澡时霄闻帮他吹头发,他坐在椅子上觉得特别享受。 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惠灯,一个是楚岩。 头发吹干后他先给惠灯打电话,问他那边怎么样,惠灯说很多地势低的地方都淹水了,还断了电。 他们把庙门打开,受灾的乡亲们都在大雄宝殿里过夜。 池雨问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他的。 惠灯不客气的说干净的水,保障生活的食物,女孩的生理用品,时总的长天集团旗下有公益团队,他希望能够得到援助补给。 池雨说我会告诉他。 惠灯说他大概要忙一阵庙里的事,忙完了他就带无量上来海城。 池雨让他有需要就打电话,惠灯说人命关天,他没有打算客气。 池雨把这件事告诉了时霄闻,时霄闻打电话让秘书去落实赈灾物资的事,池雨又给楚岩打电话。 楚岩问他还好吗? 他看新闻知道这次台风登陆破坏性很大,问他生活有没有困难。 池雨说,我和时霄闻结婚,世界末日的诺亚方舟我都能拿到豪华舱的船票。 楚岩说,他对你好就行,不好也不用勉强,我会照顾你,不需要你依附什么人。 池雨说,他对我很好,觉得单单这么讲信服力有点低,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没骗你。 楚岩没和他纠结时霄闻对他是不是真的很好,问他见过时霄闻父母没有,他说没呢,楚岩问,怎么,他不肯带你见? 池雨说,不是,他父母还在国外,而且自己也没准备好。 楚岩说,你要准备什么,丑媳妇不迟早要见公婆。 池雨生气地说,不打了,很累了,挂了吧。 楚岩就真的挂了。 不是亲哥胜似亲哥,池雨都还没回过神,手机提示一条转账提醒,楚岩给他转了一笔巨款。 池雨很快又把钱给他转回去:【我有钱,别给我转钱】。 时霄闻给他的那张卡他看过一次,他第一次感受到在存款账户晕零。 楚岩又给他转过来,嘱咐:【别让时霄闻给你买东西】。 池雨心想没让,都是时霄闻非要买的,不过他没说,就发了句:【谢谢哥哥】。 又抬头对时霄闻说:“哥哥给我发零花钱了,说让我请他弟媳妇喝杯咖啡,明天请你喝啊。” 时霄闻顺手给池雨在零钱包转了一百万:“不知道大舅子喜欢什么,老婆你看着买吧。” 两个人很幼稚的互相在嘴上占对方称谓的便宜。 临睡前时霄闻去看了看时远音和岑屿的情况。 岑屿穿着时远音不合身的睡衣,手脚长一截露在外面,坐在沙发上接替时远音继续开导小白。 时霄闻没有看到时远音,岑屿指了指关上的房间门,用嘴型做了个:“洗澡。” 时霄闻点点头回到卧室,池雨问他:“是不是对岑屿改观点了?” 时霄闻掀开被子一角:“我改不改观都改变不了岑屿不喜欢我弟的事实,我不可能让时远音一直这么耗在一个不喜欢他的人身上。 愿意对我弟弟好的人成千上万,他偏偏选了个不喜欢他的。 你说是不是我弟的叛逆期到了?” 池雨说:“得不到才刺激呢,抢不如骗,骗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图的就是一股刺挠劲儿,唾手可得那多没意思。” 他转了个身,试图看清时霄闻的脸,不过房间一点光线也没有,他只能感受到时霄闻的气息,什么都看不见:“你又没喜欢过什么人,这种感觉你不会懂的。” 时霄闻凑过来正正好好亲在池雨嘴上:“我确实不懂,我从来不会没苦硬吃。”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2、13 清晨雨势渐小,昨夜声势浩大的破坏性在城市的街道留下一片满目疮痍。 时霄闻送池雨上班的路上,车在路上平稳缓慢行驶,街道两侧堆放着被风打断的树杈。 环卫工人穿着雨衣清理落叶,施工救援车停在路边,电工乘着云梯在高空紧急抢修电缆,救护车的鸣笛声频率明显高过往日。 突如其来的灾害让平日忙碌的中心街道变得愈发喧嚣起来。 雨天总让人情绪低落,空气潮湿也让人感觉尤为乏力疲惫。 池雨看了手机天气,整个四月都是阴雨交织,下一个好天气在五月假期。 岑屿向池雨请了上午的假,昨天陪小白一直聊到早上五点,他们答应中午去给小白送面包。 岑屿说买完面包就回事务所,池雨交代他精神不好就别开车,岑屿说时小少爷约了司机,然后感慨,和真少爷一比,过去他那些有钱同学的做派简直就是暴发户。 武昆的爸爸一大早就到了事务所,他坐下来就忍不住说,那个欺负我家小吾的小孩终于死了,像是出了一口恶气。 可是说完又流泪,你说人的心怎么这么狭隘呢,对阿文家来说,也是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死了啊,我却无法同情还觉得痛快极了。 阿文的死因现在警方还在查明原因,初步判断是和朋友在阳台追桑打闹不慎跌落,详细情况还在进一步核查。 阿文的父母在学校门口拉横幅摆花圈大设灵堂,早上还有人围观拍直播,现在已经被学校紧急公关掉了。 武昆说他最初到学校闹事的时候拿着小吾的遗书要求小蝶和阿文的家长道歉。 小蝶的家长拒绝道歉,还指责小吾曾经在班上公然骚扰小蝶,他们当时考虑到小孩的前途才不予追究。 现在武昆居然拿着孩子的遗书过来反咬一口,不知道家长平时是怎么教育小孩的。 阿文的爸爸坚信他的孩子没有干什么伤人的事,都是些同学之间的磕绊。 并且用一副很讲道理的口吻安慰他:“谁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但是男孩子我坚信还是不能太文弱了。 像我家阿文是调皮了点,小时候谁欺负他他都会立刻打回去,所以我对他也特别放心。” 武昆说他为小吾守灵的时候一直在反思,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小吾才宁可选择那么痛苦的自杀方式,也不愿意向爸爸求助。 他看过网上有很多不扫兴的父母的视频,是不是他在小吾的心里就是那个扫兴的父母呢,小吾才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 聊了很多关于自杀者的话题,两个人重新回到案子上。 池雨说现在已经有足够的人证物证证明学校确实存在欺凌现象,正是由于学校漠视的态度才导致小吾悲剧的发生,我将向法院提起对灵川外国语学校的诉讼,要求校方承认校内霸凌带来了无可挽回的伤害。 武昆先生,这是你对本案的委托诉求吗? 下午岑屿从外面回来,给池雨也买了面包,味道并不比普通的连锁店好多少,但对小白来说这是记忆里最美好的味道。 小白说弟弟从没有因为妈妈的偏袒仗势欺人,会用他的零花钱在姐姐不舒服的日子买甜奶油蛋糕。 弟弟并不知道小白为什么会每个月肚子痛一次,但他知道姐姐肚子痛的时候特别想吃甜奶油蛋糕。 弟弟死后她一直很难过,可她的妈妈却说她虚伪,兔死狐悲,就连扫墓都不同意她去。 说她弟弟在天有灵只会恨她这个把他的命偷走的姐姐。 那家面包店用植物奶油做蛋糕,奶油又白又硬又假又甜,小白说她一直以为奶油就是这个味道,馋了也只能吃这么一小块。 过去在班上听同学说一个人能吃一整个六寸蛋糕觉得难以置信,直到她第一次吃到纯动物奶油的蛋糕,她才知道好的奶油香甜不腻,像冰淇凌一样丝滑。 那个大蛋糕是一个同学的妈妈带到学校来请大家吃的。 那个同学的妈妈又漂亮又温柔既不像自己的妈妈那么尖锐,也不像小蝶的妈妈那么粗鲁,是一个很完美的妈妈。 那个女同学也是自信又潇洒,是很少的敢在班上和小蝶公然作对的人,不过她成绩很一般,小蝶就笑她笨。 女同学根本不在乎,对她说,谁告诉你成绩好就是聪明,我爸带我去南极科考项目你去过吗?我和我妈去坦桑尼亚看动物迁徙你妈带你看过吗?我和朋友到雷克亚未克看极光你有朋友和你去吗? 你才没有呢,你爸找小三,你妈看狗血剧,你那些朋友就是些狗腿子只会围着你捧臭脚。 真飒呀。 小白回忆起这些满腔满怀都是羡慕:“我要是也能拥有这么完美的人生就好。” 时远音安慰她:“昨天石老师不是说,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去京市读好大学吗? 再坚持一年,你一定会从禁锢你的笼子里闯出去。 到那个时候天高任鸟飞,谁也拦不也住你。” 下午他们陪小白去学校,那个她说特别飒的女孩还特别来和小白打招呼,问她上午怎么没来,学校可热闹了。 小蝶她妈妈在老师办公室撒泼打滚,说什么现在有同学诽谤她女儿是杀人犯,她要把那些在群里说她女儿坏话的同学,还有那些不作为的老师,主任,校长都告了。 女孩很热情的把小白的手一挽:“可惜你错过了这一场好戏..对了,你是不是被选中参加英语竞赛了,老师也找我了。 周末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吧,老师说我的口语很好,但是语法太随便了,让我来找你多加强…” 下班之前小白的妈妈找到了事务所来,拒绝让小白上庭作证,还要把小白提供的那些资料全部都要回来。 那些资料对于武昆的案子太重要的,池雨没有答应小白妈妈的要求,告诉她,这些资料为当事人自愿转交,要拿回的话请将当事人带过来。 小白的妈妈气得拍桌子:“我是她的妈妈啊,她就是个小孩子懂什么。快点把东西还给我,不然我报警了!” 岑屿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本来就高,一米八八的个子就已经很有压迫感,又勤于锻炼,骨骼也很健硕,一张生气的脸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小白的妈妈指着他大叫:“你要干什么,律师打人是不是,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岑屿没理她,用一次性杯子给她倒了杯水就从事务所走出去了。 池雨安慰她不要着急,又说未成年人也享受人人自由生存平等的基本权利。 如果小白坚持不出庭他们不会干预,也会把资料全部奉还。 而且这次武小吾父亲并不是想要制裁某人或者制裁学校,他只是想呼吁社会各方都重视关注有可能存在的欺凌压迫事件。 小白的妈妈质问:“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小白在学校可受老师喜欢了。 你让那个小孩他爸爸重新找个证人吧。 高二的学生学习那么紧张,家长怎么还有空搞这些事。” “因为武小吾已经成为欺凌的受害者了,您对小白学校发生的事就这么不关心吗?” “小孩子在学校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做什么。” 小白的妈妈对池雨的态度很不满意。 池雨也很严肃的说:“您的女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不是学习机器,她也会有学习以外的烦恼,也会为人际关系焦虑,请您多关心关心她吧。” “小孩子有什么好烦的啊,再说我哪里不关心她了? 我这么拼命加班供她吃供她喝她还嫌我不关心她? 真是没良心的王八蛋,要是她弟弟在绝对不会这样,她弟弟多懂事多听话啊,她比小白聪明多了..” 说到最后,小白的妈妈指着池雨:“别以为是律师就很了不起,我要去法庭告你唆使未成年人做为证,吊销你的从业资格。” 池雨直了直腰:“随时恭候您的律师函。” 小白的妈妈都起身准备走了,觉得不解气,又折回来抄起桌子上的杯子泼了池雨一身。 池雨很无奈的叹了口气,等高跟鞋的声音远去,抽出纸巾把身上的水擦干净,又摸过手机给岑屿打电话:“你在哪?给我去买件干净衣服,优衣库39的那种就可以。” 时霄闻下班过来不仅带了干净衣服,还带了毛巾,看池雨劈头盖脸被人浇了一道,心里很烦躁:“给你配个保镖吧,这回是水,谁知道下回是什么。” 池雨也不烦,拉了窗帘背对着时霄闻换衣服,一边脱一边说:“我的工作就是这样,你要是心疼我可以带我去涮个火锅。 专门保镖就算了,我就岑屿一个员工都开不出工资,降本增效,让岑屿去练练,让他把保镖的工作一起兼顾了。 打两份工我就开一份工资,时总你说我是不是很有管理企业的才能。” “亏你笑得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池雨拉了拉自己身上的t恤:“合法老公给我买粉色史努比呢,我好开心,好满意。” 池雨看时霄闻进来就阴沉着脸,赶紧说几句缓和气氛的话。 时霄闻懂得尊重的道理,池雨都没当一回事,他心疼归心疼,也不再在这件事上计较,问池雨想去吃哪家火锅。 “我们要等等远音和岑屿一起吃吗?他们去找小白了,学校六点到七点有个休息时间,他们应该马上就会和我联系了。” “不等。”时霄闻把池雨换下来的衣服那好:“我和我老婆也有享受厮混的权利。让他们吃自己去吧。” 红彤彤油汪汪的锅底摆在面前,最难熬就是等开锅的时间。 池雨调了蘸料盘算着先吃哪样再吃哪样,还到处扫扫别人桌上有没有好吃的菜自己点漏了。 时霄闻脱了西服外套,把领带取下来要了一罐啤酒。 池雨说他也想喝,时霄闻对池雨喝酒上头的印象很深,啤酒倒进杯子里递给他:“你只许喝一口。” 池雨吃火锅很有自己的节奏,涮好的肉菜摆在一个碗里,慢慢晾凉一点一点的吃。 这家火锅店看中好多年了,终于有机会来,味道实在好,每吃一口池雨都要赞美一句,太好吃了。 时霄闻问他过去都和谁出来吃火锅,池雨流畅回答:“在穗城婶婶和大伯知道我喜欢吃火锅,他们会陪我,来海城之后只有海底捞的熊。” “平时不和助理吃饭?” “只和助理吃苦呢。”池雨笑了一下:“很少有人能坚持做我们这类型的律师,岑律师给我召过两个,都是一个案子没结就跑了。 岑屿能坚持挺让我意外的,毕竟钱少事多,我都是劝没有做出牺牲的觉悟就快跑..真心实意的劝。” “平时还回穗城吗?” 池雨摇摇头:“虽然钱少,还是想多赚点钱,有案子就会接。 婶婶和大伯在穗城也过得不错,不必特意回去打扰他们。 比起陪在他们身边,能有盈余给他们买点礼物,送他们到处旅行他们应该更开心。” 时霄闻意识到,池雨和他一样都是家庭观念十分淡薄的人。 “怎么突然问这个?”时霄闻从来不和他谈家事的,今天忽然聊起这个话题池雨觉得很意外。 “结婚这么久都没把我往家领,不会是觉得我这个上门女婿哪里不好,拿不出手吧。” 时霄闻开玩笑,实际上是他爸最近要回国,顺便看看他到底和什么人结婚了。 家里对他结婚先斩后奏这件事很不满。 但时霄闻从小就主意大,性格执拗。 凡是私事绝对不会顺别人的意思,面子上对谁都和和气气,但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一旦他决定的事根本没有迂回的余地。 他任职长天ceo之后公司业绩一路走高,市值千亿,与他的行事手腕和对投资的敏感度脱不了干系。 做点出格的事家人虽然也颇有微词,时至今日也无法再让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事事顺从。 而且整个少年时代,父母两个人对他的感情投入微乎其微,他也实在没有要将父母的感受置于最高位的意识。 父母的感情生活虽然七零八落,但总归是体面人。 结婚这么久见时霄闻在感情上也没有大动作,判断两人生活大约是融洽。 上午的电话里时霄闻的父亲时长天才特别问到既然两人已经把结婚证拿了,问时霄闻有没有登门提亲,向池雨的父母讨个好日子。 过去连自己在哪个国家留学的父亲居然记住了池雨的名字,时霄闻在电话这头也很诧异。 而且恐怕父亲已经将池雨的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 时长天能在艰苦的环境里历经风浪创建长天集团,也是有巨大能量的人。 时霄闻挂电话后问秘书,两个人领完证之后在摆宴席之间还要做些什么,提亲一般是什么样的规格会让对方觉得重视。 时霄闻能身价过千亿,身边的秘书自然也是人中翘楚,很有条理的帮时霄闻梳理了一遍提亲的流程。 知道池雨大约是小康家庭,提醒时霄闻不需要过分隆重,最重要的是在过程中表达诚意。 时霄闻将提亲这件事列为近期的首要任务。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