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神司总以梦撩人》 1、神司林观鹊 咔——咔—— 罗盘运走,天机推演。 神殿内神光绕行,星辰显象,坐落分立,金色光束穿行其间,白衣女子于冰蓝色大阵中移步,眸色微浮,定在一处。 相较于大多缓速运转的星辰,南面一领地的守护星宿速度略快,显得突兀。 女子目光焦距在那一方位,垂声低喃:“星辰异动...下界不安。” ...... 仙山下界,人间。 盛夏已至尾声,临近黄昏之际,凉风过耳,往来行走的人不至于大汗淋漓。 街巷之间愈渐繁闹,人群漫步。一青衣女子于街市穿梭奔走,似乎觉得速度受阻,随着抬头的动作,飞身上了侧楼屋顶。 女子耳侧尽是踩踏砖瓦的声响,还有地面嘈杂的高声交谈,可她无暇去听,掠身飞入街巷尽头后藏于竹林的村落。 村落此刻分明是正当吵嚷的时辰,现下却百般寂静,鸦雀无声。 青衣女子停在一处低矮的房屋,撞开欲要拦住她的人。 “阿婆!!阿婆!!!” 愈渐急切的呼唤并未让床上的老人有丝毫动静。 身后一仙门弟子装扮的人走近,向她说着现下情形:“方才查探,这里大半村民遭到梦魇侵蚀,且已有五人丧生。” “丧生?”女子焦急扣住床上老人的手腕,探得还有脉搏后,才稍稍恢复冷静。 她向身后人问:“可是异族?” “以梦魇害人,只能是他们!”弟子恼道:“我这就回仙山禀告师门,让师父去找仙山主向神殿传信!” 现下异族不知藏于何处,除了寻执掌世间大千梦境的神殿出手救助,再无其他更快捷的法子。 “不...” “来不及了...按你们仙门层层递进的通报,等消息传到神殿,怕已要入夜,那时会有更多人出事!” 还不待那仙门弟子开口,青衣女子已经召出长剑出门,留下一句: “我去登云梯!” 神殿立于天幕之上,凌驾于仙山众门之顶,除仙山之巅传送消息的法阵外,与神殿取得联系的方式,仅有登上云梯。 “不知徐!你上不去的!!”等那弟子高喊着追出门去,哪里还能见得不知徐的身影。 不过瞬息,天幕翻滚,霞光渐明。 云层自上而下滚动堆聚,层叠错落,状似阶梯。 天幕撕裂,神殿正门外守卫也看到情况,对此般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只一眼就收回目光。 倒是路过的橙衣女子向下观望一会,无奈摇了摇头,或觉来人自不量力,并未过久停留。 “神司今日可在神殿内?”她向仙侍询问。 “回掌梦使,神司在。” “盯着些吧。”长缺叶收了目光,回身走向大殿。 随着推门而入的动作,一并高声:“我说神司,明明同在神殿,怎么见你一面这么不容易。” 清风随之而入,划过殿内女子优越的面容,顺带拂起她鬓边的碎发。 女子身形修长高挑,侧身而立,月白长袍坠着金绣,外层衣衫被卷起又落。 她此刻并未抬头,目光焦距在灵气四溢的阵法之间,淡眉下琥珀色的双眼更暗几分,长睫巍然不动,看得出正专注精神。 手指正在此间游走,直至雪腕翻转,将幻化出的光线纳入殿内巨大的罗盘之中,做完一切,这才舍得牵动她淡红的唇,“难倒不难,你回回都不凑巧罢了。” 这会说话的便是这方云域之主,林观鹊。 声音如清泉过耳,令人舒心。 长缺叶实在语塞,来寻人二三十次,二三十次都吃闭门羹,这得多不凑巧。 “方才我来,瞧见又有人登咱神殿的云梯。”长缺叶自顾坐下,与林观鹊攀谈。 林观鹊目光淡扫,不禁戏谑:“不是你跑去他们仙门大比中说:‘能登云梯二层者,才算得上层’吗?这会知道烦了?” 长缺叶最是爱看热闹,哪热闹就会凑去哪,仙山门派大比更是直接跑去坐人家主位旁观赏点评,以至于现在云梯隔两三日就会打开一次。 “哈哈...这个...”长缺叶手掌搭在后颈,顿觉心虚:“我那是想说这一届弟子的天赋都不高,哪知道他们没听懂,还来试了...” “若非云梯阵法密集,怕是要成试炼场。”林观鹊话说得轻快,“你惹得麻烦,可得想办法摆平了。” “唉放心放心!”长缺叶摆摆手,自知理亏,也觉这样不是办法,当即允诺:“今日我便入那仙山之主的梦里,告诉他别再放任各门派弟子前来扰人清净。” 平日里两人关系紧密,但论及正事,总要妥当处理。 殿门未闭,这会的风来的比以往要烈,将林观鹊随性束在脑后的发髻吹得更加零散,也不显乱,倒柔化了她生来冰冷的面部线条。 对抗阵法必然激起风浪,此人应是抱了上神殿的决心。许久未见有这般定力与能耐的人,林观鹊忽而有了兴致,想看看来人会在哪一阶层停下。 能感知到,前来登梯之人已过五层。若能过大半,就是折在半道上,她也有兴致叫人带上来问问可是前来自荐的。 云梯二十二层,现下还不急。 林观鹊视线聚焦在门前变换的云彩,眉中带出一道褶,向长缺叶问起:“你先前下界修补大梦空间的缺口,可有遇到什么怪事?” “怪事?” 林观鹊挥手间,殿门闭合,她转动罗盘,冰蓝色为主的虚幻之境悬浮在空中,中间时不时有金色光芒穿行。 冰蓝色所现为世间大千梦境,其上便是悬浮的守护星宿。 穿行的金光是在下界行走的织梦者,若织梦者遇到受困梦魇的人,会破除梦境,再还以太平清梦。 世人夜间的太平,皆得益于此。 林观鹊抬手,指向那处运转过快的星辰,“今晨推演造梦天机,觉近来人间的梦境似乎有些动荡,起初我以为是空间撕裂所致梦境浮动,但我施法许久,任是不稳。” 顺方向看去,长缺叶细细思来,答道:“那时...未曾有怪事。” “未曾...”林观鹊两眉靠近,“那就怪了...异族这些年躲在深崖下,靠困人于梦魇来吸食/精元,但差不多两三日就放回,除了二十年前那一桩事,几乎不再害人性命。可星象所指,异动尤存,告诉织梦者们不能掉以轻心。” “是。”长缺叶双手抱在胸前,大义凛然:“他们虽说百年间夹起尾巴做人,却也不是没惹过麻烦,多半是畏惧神殿的力量不敢冒头,还是一样可恨。” 神使遇到异族,皆除之而后快,所以在有织梦者活动的范围间,少有异族妄动。 林观鹊指尖在罗盘上轻轻擦过,一抹星辰幻影浮空显象,她向身边人吩咐着:“一会叫人去这个方位探探,看看为何异动。” “嗯。”长缺叶应声,“好。” 咚咚—— 正当交谈到尾声,殿门被敲响,一道女声紧跟而来,恭敬万分:“禀神司,登云梯之人已在十六层,是否开阵驱逐,还请神司示下。” 若是开阵,会比原先的阵法强上十倍不止,来人会被直接弹下,便是拼上性命,也上不来一步。 “不必。”林观鹊眉色展平,回道:“就由她来。” “是。” 十六层...还挺快。 “平日你在人踏上五层的时候就开阵,这回倒是转性子了?”长缺叶笑说,话虽如此,但她心中清楚林观鹊在等,看此人能不能够到神殿的门槛。 她们这个神司很惜才,就是这个才的高度并非常人能及,这也是神殿每年那么多人自荐,却至今仅有七十余人的缘故。 较之长缺叶的满不在乎,林观鹊目中不少兴致盘踞,她阖目而感,话中期待:“她的剑意浓厚,却无杀气。没有杀伐气却能走到这里,你就不想看看?” 百年间,想来神殿自荐成为织梦者的人不少,云梯之上但凡杀意厚重者,定会被开阵驱逐,这是云梯守卫可以做主的事情。 便是这人剑意清净,才会来求问林观鹊的意思。 “那就看看她能走到哪里吧。”长缺叶慵懒撑在茶桌上,兴致不浓。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神殿外的气流猛烈,撞在殿门上发出细微声响。 紧跟着,就听得在外落地的声音。 二十二层,竟是上来了?! 殿内两人对视一眼,目中皆有诧异。 “霄桦峰弟子,求见神司!!” “霄桦峰弟子,求见神司!!” “霄桦峰...” “仙门何时这般没有规矩,在神殿前岂能喧哗?”方才通报的那仙侍阻了来人的呼喊。 有了阻拦,来人明显收敛了些,气息断续:“劳烦您...咳咳...通报一声,霄桦峰弟子...求见...求见神司...咳..” 应是一路上来消耗太大,只卯足力气喊了最初两声,就再难完整地说出话来。 神殿之外喧哗不断,长缺叶率先站起,走去拉开了殿门,在下一息半侧首来,同林观鹊说:“登顶还能跪直,还真是个厉害的。” 门外女子跪立在地,长剑放在身侧,明是一身青衣却遍布血痕,伤口处鲜血还在外溢,伤得不轻。 见到长缺叶的打量,女子直呼:“神司,下...嗯哼...” 应当是伤扯得太痛,硬是说三个字便停了下来大口喘息着。 “欸!”长缺叶迈出大门,朗声阻了女子的话:“我可不是神司。” 她走向侧边,带走神殿内外隔绝视线的屏障,使得殿内外的清风衔接交互。 林观鹊眼前不再受隔档,平直而去,可看清来人的样貌。 来人唇下还淌着猩红鲜血,鬓边的发丝黏在额侧,呼吸还在断续,只能稍作恢复后再吃力撑眼。 抬眸之际,目光相撞。 眼前轰然,林观鹊静成雕塑,视线忽而空茫。 她...... 她? 好一阵恍惚过眼,林观鹊重新定睛,切实瞧清殿外人的面貌。 “怎么会...”错愕突生,她眼眶微不可见地颤抖,识海间闪过的片段不胜枚举,藏在袖里的手因心头律动而攀升松麻。 她见过太多人的狼狈倔强,故而拿着相同的心绪应对情境,但这是天外飞石,在突然间给人重创。 眼前人在她的视野中消失太久,而今入目,竟会先觉不实,落去视线反复加重。 她怎么会来呢... 林观鹊心间起伏汹涌,但面上如常,纹丝不动,仿若一尊天然的神像,巍然而立。 待稍稍稳定心神,看到门边长缺叶探出的半个脑袋,她才拼命迈开脚步。 林观鹊目光静如潭水,殿外女子震颤加剧,像是疼痛所致。 女子本欲站起,却因消耗过甚难使上力气,重新跪坐下去,靠手臂支撑。 “神...司...”女子的话在断续,仅仅两个字,尾音拖得很长。 那双眼眸中的希冀忽起忽灭,许是旧人重逢太过惊异,便只两字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云霞渐褪,碧空如洗。 立于殿外正中者白衣出尘,清风霁月,不过两步之距,来人衣衫破损,满身血污。 相望之间,便成这一方天地间,冲击最强烈的色彩。 “你...叫什么名字?”林观鹊试探道,她想知道这个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女子可还记得她。 算不清这一问后,此方安静了多久。 来人偏开头,眼中闪烁的泪意渐渐明晰。 “我叫,不...知徐。”不知徐硬咬着字。 回答不出所料,林观鹊松开僵化的眉宇,企图摆脱眉心间爬上的焦灼,她在确定,眼前并非是面容相似的另外一人,而是她心中徘徊姓名的本尊。 血腥味冲入她的口鼻,她在身侧半抬手,示意众人退下。 待到此间只有二人,林观鹊才缓下心神,斟酌开口:“不知徐,是很特别的名字。” 她一向觉得如此。 很特别的名字...不知徐听罢像失去力道,勾下背脊,话因疼痛钻心而断断续续:“你...神司若听过,想必...不能忘...咳咳..” 不能忘...林观鹊不语,仅是将手按在不知徐的肩上,驱使神力,使得不知徐还在溢血的伤口渐渐闭合。 她是不能忘,也不可忘。 眼前的头颅垂落太低,她只好抬高不知徐的下颚,要再将人看清些,她还在惊愕中盘旋,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动作稍快,使她恰巧看到那杏眼里呼之欲出的怨怼和一闪而过的愤恨。 偏是要看到这样的神情,读出那一抹恨意,林观鹊才敢确信,不知徐记得。 她错开视线,将不知徐下颚掌住,向左偏移,指尖走过脖颈侧边被阵法划破的伤口。 指腹所过之处,伤口愈合,仅仅能看到一条细如织线的血红痕迹。 外伤悉数闭合,使得不知徐周身疼痛削弱。 林观鹊放开手,回身走出一段距离。 “你先别走!!!我有要事...” 不知徐抬手抓了个虚空,要踉跄站起,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强大的神力推至半空。 林观鹊回转之际,衣袍翻滚,指尖变化之时爆发强大力量,引得四面八方星辰渐显,神力汇聚。 顷刻间,繁星显像,铺成白昼银河。 数不清的光束穿过不知徐的身体,动静虽大,不知徐仅觉舒适,原本血脉的膨胀感消匿无踪,不知徐原本还向坏处想,眼下已能明白林观鹊是在借星辰之力为她疗愈内伤。 在不知徐看来,眼前人的神情如初时冷漠,好似从未见过一般。 想说得话没出口,不知徐从半空掉落在地,失重感另她不由惊呼:“欸啊啊——” 得亏底盘稳当,不然定会摔了去。 光是这一声呼喊,已能听出气血恢复如旧。 不等人站稳,林观鹊抹平心中跃动,直入正题:“此番前来,可是向神殿自荐?” 此番拼命登梯,总不会是试一试修为而已。若要来神殿,她一定会将人留在身边。 但事态一向不随她所愿,不知徐上前一步,重现眉眼急色,稳声道: “不是自荐!是求助!”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诸神使——入梦 “求助?”林观鹊凛神,惊异地看向不知徐。 不知徐简明扼要:“异族来犯,仙山脚下的村落已有不少人被困梦魇,恳请神殿出手除灭异族!” “异族...”林观鹊视线走过不知徐周身的血污,“若着急脱困,可寻附近停留的织梦者相助,你何需闯到神殿来?” 方才给不知徐修复裂骨和断掉的筋脉可废了不少神力,单要求助,何苦走这一遭? 下界有穿行奔走的织梦者,倘若不能解决,也会更便于传讯于她们。 “不。”不知徐在她的狐疑下摇头,“这次不同,入梦人数众多,且已有几人丧命,过了今夜,怕是又要有人丧生。” “丧命?”林观鹊蹙起眉心,向不知徐走近。 上一次这样的字眼跟异族扯上关系还是在许久许久前,如此大张旗鼓,异族这是又准备造势? “而且...”不知徐语气稍快:“近处的织梦神使自入梦后再未出来,我猜...也是被困在梦境里了。” 困在梦里...这样的字眼放在未知者口中难免荒唐,但不知徐与她在过去有过相伴的岁月,还真对梦境之事略知。 林观鹊陡然想起,造梦天机中那个异常翻转运行的星宿,相较于以往,今日运行更加快速。 星象异动,下界危机... 神殿又全无讯息...... 那...林观鹊眸间胀动,恍然大悟,那怕是神殿的织梦者受困其中,引导守护星宿,在向神殿求助。 林观鹊沉浸于事态,尚未开口,不知徐却以为林观鹊不信,心急中直接上手抓住林观鹊的胳膊,满目真切:“我没有骗你,这是真的,大小事我从不骗你。” 从不骗...林观鹊心口似被戳住,短暂的刺痛后,她拍了拍不知徐拽紧她的双手,“半个时辰后,我随你去。” 她需要拆解星宿,确定被困的织梦者要传递的消息,异族沉寂百年,这般大张旗鼓的贸然进犯,定有策略,贸然入梦怕是救不出人。 事来太急,她需要一些时间。 “没时间了!”不知徐拽住她的长袍,“求你...求您!” 称呼的转变,让林观鹊心口一窒,但她来不及解释,拉下不知徐的双手,向侧边一直偷摸露出个脑袋看戏的人唤道:“长缺叶!” “在!”长缺叶热闹看差不多,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个瞬移就来了跟前。 “带几个织梦者,先随她下界查探情况,没有见到我来,不可贸然入梦。”林观鹊吩咐道。 “你去?”长缺叶实在错愕,听意思,是林观鹊要下界,一时间未反应过来。 林观鹊继任之后,固守参悟造梦天机,百年不下界的规则。 所以林观鹊才时不时闭关在高处神台,难撞见人,日常事务都是长缺叶在处理,至今... 好像前日刚到百年... 见长缺叶还不动,林观鹊神情比不知徐还要更急,不怒自威:“该听的也听到了,自然知道我要做什么,下界已黄昏,你们暂且先探查入梦人数,莫要让更多人入梦中去。” “是。”长缺叶稳心应下,扫过不知徐慌张的神情,向旁移身,示意不知徐跟上,“你随我来。” 林观鹊已在瞬息之间进入殿内,大门随之紧闭。 不知徐回头再看时,仅能看到紧闭的窗棂。 下界路上,长缺叶问着频频回首的不知徐:“这位小仙友,你为何不去寻你们山主,让他通过阵法传信,而要从云梯上来?” 事先她们都以为是前来自荐的。 不知徐偏着头,扫过途径的仙山之巅,“法阵在仙山顶,我去请门主传信到神殿的时间和我自己上来的时间差不多。” 长缺叶左右摇头,笑不知徐傻:“你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但你传信来就不用弄一身伤了。” 不知徐心晓不能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倘若长缺叶刨根问底,她临时给自己安上的仙门弟子身份怕是兜不住。 她带着歉意,将话题扯到旁的:“神殿向来隐匿在天上,不受世间纷扰,这次是我贸然闯入坏了规矩。” “不算。”长缺叶说:“是你有缘,神司赏识你,让你上来的。先前也有不知好歹的人来,走几层就被开阵驱逐,直接从天上弹到默海,被那些鲛人当球传拍,可没人敢登二次。” “神司她...”话到嘴边,不知徐骤然失力,千万疑问终究归于缄默,难在多说。 林观鹊一向对有才能者青睐有加,这是她百年前就知道的事,她能闯上云梯,受到赏识毫不意外,可惜她心如死水,没有欣喜的波澜。 风声自耳畔削减,一行已达下界。 长缺叶显然不打算继续打趣,对身后五人吩咐:“四处探查,一炷香内回报,切记,不可贸然入梦。” “是!掌梦使。” 落在地面,长缺叶周身高调的鲜艳橙黄与这萧瑟村落格格不入。 房屋之间相隔不远,偌大的村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地面的黄土已经被落下的树叶层层覆盖,脚边时来旋风,将叶片打着漩。 千余人所居之处,此刻万般寂静,了无生机。 稍远些的地方,倒是有几个仙门弟子正在挪动倒在地面上的人。 长缺叶凝神,探知到附近这几户房屋内气息微弱,问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应该是昨日,今早发现的。”不知徐回道。 此处之况超出长缺叶的预想,她不安道:“你是说,一夜之间这里的人全入梦魇,并且有人立刻丧生?” “对。”不知徐应和,慌忙指向一处,“您同我到这边来。” 不知徐推开临边一户的大门,室内虽简朴空荡,却打扫的很干净。 她带着长缺叶走近塌边,床榻上躺着一个发丝花白的老人,面部时不时抽搐,瞧上去有些痛苦。 不知徐解释:“这是有恩于我的阿婆,今日也是怎么都叫不醒了...” 循着此话,长缺叶探查脉搏,察觉心脉一处活动过于猛烈,若这样持久下去,没几天就会停止运作。 正当要进一步查看,忽觉门外刮起异常的烈风。 这应是每到黄昏就会出来探查的异族探子。 长缺叶深色眼眸凛住,欲闪身向外,一道身影还要更快一些。 门外紫袍异族的脖颈边已经被架上长剑,不知徐逼近,恼道:“你们还敢出现?” 长缺叶随后出门,在不远处饶有趣味地相看,不知徐的剑意无杀戮感,举动倒狠厉,确实适合带去神殿培养。 如今不知徐的愤怒集于剑锋,眼看不知徐就要将人斩杀,紫袍异族眼下一沉,似乎也准备以命来博最后一击。 双目汇集之际,千钧一发。 叮—— 她的剑被弹开了去。 不知徐紧跟着被一道力向后拉远,直到长缺叶身边才停下。 凉风肆意,落地中心树叶四散,连带沙砾向旁滚动,露出紧实黄土。 林观鹊周身金色光束旋绕,从天而下,隔断在紫袍异族与不知徐中心。 紫袍异族明显知晓来人的身份,欲抓紧机会逃走,却被金丝所缚,带至林观鹊面前。 四处探查的织梦者传信回报,长缺叶汇聚道:“神司,附近受困一千六百七十一人,三十二人性命垂危。” “好。”林观鹊回应着,却丝毫不分神,两指并行,直点紫袍异族眉心。 “啊啊啊啊......”紫袍人尖锐叫唤声里,被林观鹊强行刨出识海。 林观鹊下界前得知,此次梦魇之术并非往常针对个人,而是开启大阵,将所有人困住一处,处在同一个梦魇之中。 若是从中走出一人或一部分,除这些人外,其余所有人都会在梦魇塌陷中被瞬间吸干精血。不救陆续有人死,救则死伤更快。 今晨入梦的织梦者,是通过沉睡个人的梦境入梦,若要出来,她入梦之人必定会随之清醒,那其余人都会出事,所以发现后选择暂且停留其中,不敢妄动。 异族的识海定有梦魇中方位的记忆,要更快救人,便不能让他被一剑了结,横竖识海拔除,也定活不成。 能造此般梦魇,此地定不止这一人。 看来,还得入梦好好会一会他们。 异族人倒下之际,林观鹊看向愣愣盯紧她的女子,向其解释:“我需要他的识海,所以方才拦你。” “嗯......”不知徐像被力道压了脑袋,不自觉重重点头,两眼一直停在林观鹊身上,眼神木讷,好似被抽掉识海的是她一般。 得到回复,林观鹊一个呼吸间便收回了视线。 识海开始泛着光束,林观鹊借此关键之物挥手起阵,飞身半空。 疾风席卷带着她周身布匹绽开,这才能看得出她衣衫厚重。 刹那间,天地变色,视线内建筑尽数化为烟尘,消散在渐暗的空间里。 高处星宿布满,交替生辉,周边强风劲扫,地面塌陷。 她声音似来自于远方的山脉,宁静巍然。 “诸神使——” “入梦!” 话音刚落,本在观赏的不知徐眼前画面变幻,也不知为何跟着入梦来。 本以为梦境会是昏暗无光之所,没想到极其明亮,甚至有些刺目。 好一会才睁开眼睛,虽身处梦境之中,却感极其真实,比如脚下的草坪松软,不似假象。 这草坪一望无际,唯有十几棵造型各异的大树半悬浮在空中,不规则散在各处。 梦境的天幕之上,日月同辉,分立左右,若放置人间便是奇景。 林观鹊已经消失在一颗歪脖子树前,不知徐追着近身的长缺叶问:“我为何也会进来。” “哟,你也在呢。”长缺叶这才发现不知徐也进来,倒不觉稀奇,反而好心指点: “这是大千世界的梦境源泉,神司她执掌造梦天机,可将此方天地间的生灵共同纳入梦境,当然,可邀任何人入梦。” “那...她邀我...”不知徐心生怪异,不远处也有仙门弟子,但看上去就她一人被带了进来。 林观鹊这是什么意思... “先跟来吧。”长缺叶同她招呼。 走进树前,看长缺叶穿了过去,才知这原来是些树木是传送的阵眼。 不知徐紧随其后,进入仅有月色照拂的较暗之地。 这里便是这一方空间的梦魇汇聚之所,许多村民都漂浮的半空中,尚存微弱气息。 不知徐眼尖瞧见阿婆,移步过去,她焦急抬手去碰,似乎想将人唤醒,可她是五指直接穿过了阿婆的身躯。 “这里都是意识所化,常人是碰不到的。”林观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不知徐愣了一刹,扭过头去,林观鹊仅是近乎寻常地看向她。 “现在要怎么做...”不知徐在袖中握紧双手,“或者我能帮上什么?” 她进入其中,总得有些用处...林观鹊断不会仅是让她来饱个眼福而已。 “确实帮得上。”林观鹊定声,也不含糊:“一会用你的守护剑意,斩断逃窜的异族气息,守护好这里。” 守护剑意... “你怎知我的剑意是守护?”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明显放水 一问过后,短暂寂静。 林观鹊本就心神不宁,她听得出不知徐就快要控不住自己的语调,曾经不知徐第一次拔剑,便是为了她的安危,自那契机剑意成形后,一直延续。 她记得,不知徐的剑意,是因她而起。 林观鹊回避了直白的视线,纵然心间翻滚,她看上去却总不动如山,给人相隔甚远之感。 这不是谈旧事的时候,她仅回答:“看过你用剑,自然能知晓。” 不知徐垂下眼帘,掩住神色的暗淡,“神司放心,我定会守好这里。” 语气急转直下,很难叫人不发现端倪。 林观鹊本能要起的手却又收回袖子里,眨眼间消失在这一层梦境。 方才长缺叶传讯入耳,支撑梦魇术的人已经确定方位。 直下最后一层后,她以神识凝剑,劈开虚空。 金色术法于挥剑间奔向八方,点亮最为黑暗之地。 藏于暗处维护阵法的黑紫色雾团受惊四窜,早已准备好的织梦者结阵,将其悉数压制。 轰隆一声。 黑暗中走出一人,白发紫袍,还带着画了半只蝴蝶的面具。 “哼...来得可真快啊。”此人虽在感叹,却没有半分畏惧。 听得出,对今日之事有十足把握。 “大肆来扰人间清净,如何藏得住?”林观鹊的剑锋光束渐显,浓郁的神力就要迸发。 面具人看得出林观鹊的意图,依旧无畏,高声道:“你若杀我,这一块空间会坍塌,届时这些百姓可都会死在梦里,我族还是会吸走他们的寿命。” “是吗?”林观鹊反问,根本没理会面具人的言语,将剑脱手,御剑掠向面具人身后。 神剑直直插在阵法正中央,飞射的剑气将两个护阵的黑袍人穿透,瞬间没了气息。 阵法在剑意的强压之下四分五裂,暗红色的传送光线黯淡下去。 “你就不怕他们死吗?”阵法不由分说被毁,面具人很明显暴怒。 林观鹊召回神剑,从面具人身侧擦过,她视线从左滑到右侧,带过毫无变化的空间,免不得嘲出一声:“那你可瞧见这里塌了?” 见面具人四处寻觅空间的支点,林观鹊不禁轻嘲:“要制造梦魇也得处于梦境之中,既处梦境,那自然也被我神殿所控,你在我所掌之境如此放肆,愚不可及。” 要说这异族之主可是最坑手下的人,他只要既定的结果,全然不会顾及底下人的死活。沉寂百年后突然来这么一出,非要开造梦天机方能救人,逼她出手。 这怕是送几个人头来试试神殿如今的能耐吧。 “我想你的族长没告诉你,结束梦魇最便捷的方式,可就是处理掉梦境底层支撑术法之人。”林观鹊在话后顿了顿,瞧面具人的动作果然慢了几拍,嘴边擒了一出凉薄的笑容,“也就是...” “你。” 伴随最后的话音,剑光充斥在这压抑的底层空间,面具人甚至来不及再多做一步便被林观鹊一剑了结。 她从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就算说话也是点到为止,没兴致让将死之人做彻底的明白鬼。 回头去看,不知徐正跟角落里两团黑雾缠斗,没到两个回合,一剑之下两团黑雾化作虚无。 而后便停下,与她对视,倒是她林观鹊受不了那五味杂陈的眼神,先行回避了去。 其他零散的杂碎都被长缺叶带人处理的干干净净。 织梦者同动,以神力唤醒众人,正进行到一半,林观鹊吩咐:“都先出去,我会毁了这梦魇之境,届时,此方的人都会醒来。” “是!”长缺叶道,招手带走了六个织梦者。 没出两步又回头,看向离林观鹊有两尺远的人:“那个水灵的姑娘我带走吗?” 林观鹊难得给了个多管闲事的眼神,赶人道:“不必管她。” “行。” 林观鹊手腕自侧边抬起,手上结出点点星辰,向前推去,空间里余下的千人幻影瞬间燃烧。 “欸?这...” 不知徐惊异的话刚脱口,林观鹊便闪身而来,揽人腰肢,带入半空。 林观鹊携人在空中飞旋而上,不知徐的发丝还余有血腥味,擦过她的眼睑。 为稳定身形,不知徐不得不抱在林观鹊身后,甚至为了方便,将手上的剑纳入仙识里。 她衣衫上的血迹已然干涸,但蹭在白衣之上,依旧避免不了留下颜色。 林观鹊始终没有去看臂弯托起的人,仅是手臂收得更紧一些,等到身后的画面在燃烧里消逝,她才带人一同飞身出去。 这一次直接出了梦境。 人间长夜已至,灯火燃起,这个村庄的人已经从梦境中醒来,交流声不断。 林观鹊从半空下落,手里还抱着个差不多高度的人。 刚落地,不知徐不似林观鹊所想那般窜出去,而是静静地保持原状。 不远处,长缺叶正在招呼那跪了一片的百姓。 “多谢神使救助我们。” “多谢神使。” “神使万恩,愿神使与天同寿!” ...... 长缺叶一一安抚过,大声知会:“无妨,大家安稳就好,仙山上有安眠的符纸,大家可以去求回来贴上,多少有些用处。” “好!好!多谢神使。”...... 与天同寿,是人间最为美好的祝愿。 长缺叶擅长与人打交道,林观鹊索性就不过去,更何况眼前这人...... 静静等了一会,等到心绪稍稳,林观鹊才将手从不知徐腰间拿下,微微偏头,问着:“还要抱我多久呢?” 许是气息近得太刻意,不知徐一下就弹开,后退几步。 她正迎着月色站立,眼下的晶莹被照得透亮。 那双眼睛的情绪满盈,林观鹊呼吸一窒,凝望之色同身后山月般寂静,背光恰好能隐去她眼底杂绪。 林观鹊手臂在宽大袖里挣动几下,就要没忍住抬手擦去不知徐的泪痕。 可她还是未动,甚至背手过去。 纵然她知道面前女子的眼泪为何而落,但也仅仅能就今日之事来说:“眼下已无碍,都解决了。” 不知徐双手作揖,已经收敛了外溢的情绪,她扫过林观鹊,得见那白衣上已然被她衣衫染上深浅不一的色泽,垂目道:“今日之事,多谢神殿出手救助。” 还不等林观鹊回,又说:“我先去看阿婆了。” 不知徐说话全程低着眉,一直到转身过去。 她清楚神殿的能耐,问题已然解决,下来时看见屋内的灯火,并不担心阿婆会有事。 安抚好阿婆,不知徐梳洗后再出门时,村民早已各自散去,亦是不见神殿任何一人的踪影。 不知徐躺在房顶,听着夜间村里还在劳作的声音。 虽有交谈,却如旧一般,似乎没有发生过危局。 她心绪难安,耳边忽而有气流穿过,今早那仙门弟子装扮的女子落在一旁,跟她并排躺下。 不知徐不睁眼都能知道来者是谁,问着:“玉茶催,你怎么还不回仙门?今儿我没心思与你练剑......” 玉茶催抱臂枕在脑后,“就是来跟你聊聊天...我是想不到,你居然真上云梯把神殿的人捞下来了? 我禀报宗门,然后上报仙山,仙山主刚要去给神殿传信的时候,就看见神司下界的圣光了。” “说真的。”玉茶催心里佩服,恭维道:“你的修为可要比仙门弟子要高出太多。” 不知徐这会可听不进夸赞的话,随便给了个解释搪塞:“仙门弟子大都是怼着一门技艺修习,我散修嘛,学得杂,有时候并起来很好用。” “那你这次闯上神殿去,见到当年那个弃你而去的织梦者了吗?”玉茶催兴致勃勃问道。 不知徐睁开眼,瞅见一脸八卦的人。 难怪今天晚上留在人间呢,这哪里是简单的拉闲散闷,原来是想听这些。 不知徐也不藏着掖着,如实说道:“见到了。” 岂止是见到了,还是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见到了那更加高不可攀的人。 “那你可有同她说上话?” “嗯,”不知徐点头,“就是她来救得这里。” 她眼前的画面肆意拉展,停在半空,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林观鹊今日掌控全局的风姿。 今日得见,林观鹊这些年蜕变的厉害,早就不是那仅会同她温声玩笑的人了。 “是那个橘色衣服的?你们入梦消失之前,我远远看了一眼,你跟她站一块呢。”玉茶催猜测道。 那颜色最是显眼,又跟不知徐站在一块,应该不会错... “不是她。”不知徐自然是否定了去,也不卖关子:“是那个通身白衣的。” “白衣服...白衣服?”玉茶催忽而坐起,望了望天上,大胆猜测起来:“你别告诉我...当年把你欺负完事之后转头就消失的那位,现在成神司了???” 其余的织梦神使都是黄绿色装扮,身着白衣的可只有一个人。 旧事被人一句话拉起,不知徐凉凉望着天幕,“嗯。”了一声。 “那你不亏啊...”玉茶催语出惊人。 见到不知徐刀刮似的眼神才收敛些,继续盘问着:“你就没问问她为什么?” 问?她倒也想问,只是... “她好像把我忘了。” 开头就问她的名字,不是忘了是什么...更何况对她的态度那般漠然... 毕竟百年之久,人间都轮转一回,与她而言,仅是余留的期待落空罢了。 “啊?”玉茶催似乎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复杂,更是可怜了不知徐几分,“那...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不知徐就像脱了全身的力道,提不起劲。 她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撬开天上那位的脑袋,把她塞进去吧。 对于林观鹊而言,她不重要罢了。 玉茶催想到一点,献上妙计:“你既然能闯上神殿,那就有向神殿自荐的资格,你去修行几百年做个织梦者,不就能陪在她身边了?” “我为何非要陪在她身边?”不知徐想也不想就回绝了去:“她忘了我,我还要去贴着她不成。” 这可是个实打实的烂主意,林观鹊既然满不在乎,那她非要凑上去算什么? “那可没旁得法子...”玉茶催瞥了眼闷气的人,背过身摇头,毕竟这百年间,不知徐可是除了日常琐事就是躺在房顶看天上。 “与其想这些,还不如好好想想这次异族突然大肆害人的事。”不知徐沉声。 玉茶催若有所思:“这回确实像有备而来,也是太多年异族没什么大动静,大家都疏于防备,这次之后我们仙门也得要加强阵法,多加防范。” “你自己注意安全,我没有把再登梯一次。”不知徐似做玩笑。 今日上去那一趟明显被放水,那时疼得说话都困难,若不是林观鹊利用云端的星辰之力为她修复,怕是大半条命都要丢在那里。 不知徐瞧着天幕的月景,视线被拦在云层之下。 云层之上的神殿观景台边,站了个接洽她视线的人。 “还在这站着,想什么呢?” 林观鹊身后响起长缺叶的声音,来人向下探头,也跟着林观鹊观望下界的夜景。 “来得挺好。”林观鹊可算打破长久的静默,回过身来,“帮我办件事。” 这个帮字可叫长缺叶楞了会,继而道:“神司可以直接吩咐的。” 透过云层,林观鹊看向能在她眼里被放大的小点,似下了决心:“在下界的修行之人中,替我寻一位我入梦之时的守护人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回绝 “守护人?那...我不行吗?” 长缺叶恨不得将近百年来做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硬是没想出来哪里出了纰漏导致林观鹊不信任她,要去寻一个守护人。 “不一样,”林观鹊拍了拍长缺叶的肩,扫去布料上的褶皱,“守护人要日日陪着我,你对于造梦之术的天赋太高,理应多深造。 今日你也看到了,异族猖獗,梦境凶险。届时,也给你寻个守护人才是。” 异族猖獗,梦境凶险......长缺叶目露疑色,林观鹊今日手起刀落,那几个异族都差不多是还没说话就被宰了。 凶险吗? 莫不是怕异族卷土重来,要早做准备...长缺叶只能这样解释。 “那...有什么要求?”长缺叶问,面前这人可是眼高于顶,她倒要看看,这次要找个什么天才出来。 林观鹊将早就想好的话道出:“需为女子,修为高深能打能斗,还需守护剑意。” 前半段倒是不难,甚至一抓大把,但...大多人修习皆以参悟生灵大道为主,开悟时几乎都是天地剑意,守护剑意本就少之又少,称为上品的更是难寻。 但林观鹊话音落下,又补充道:“还有,最好与我差不多高度。” “嘶...”指定守护剑意长缺叶倒还能理解,毕竟这能与林观鹊的剑道配合极好,但...怎么连身长几何都有要求? “可有问题?”林观鹊没给太多思索间隙,挑眉问去。 长缺叶眼珠滚动一转,回道:“那明日我便向下界散出消息,有才能者可在仙山自荐,我亲自去选。” 林观鹊微摇头,否决了这个提案:“不必大动干戈,异族突然来袭,此番还殃及几位仙门剑修,最近应是要就此事做筹备。下界的安稳平日里多靠仙门,不必因此事多做叨扰。” 神殿主掌梦境之事,平日里的异族作乱大多由仙门来平,人间各处都有仙门的据点,处理异族造成的不大乱子。 “那我去探听一二,若有合适的人,她若愿意,带来你看看?”长缺叶道。 林观鹊指尖搓捻,似漫不经心道:“好。” “说来...”长缺叶想到今日的女子还算附和林观鹊的条件,不禁试探:“今日那个霄桦峰弟子,还真是强悍。” “霄桦峰弟子?”林观鹊重复这几字,笑容难得爬上一丝温度,她没将话说透,只是点着长缺叶: “霄桦峰虽为众仙门之首,这些年人才济济,但你不会真觉得,他们能有能直登云梯二十二层的人吧...这可是通向神域的拜神路。” 登梯自荐之人大都停在十四层,若剑意清净,杀心不显,林观鹊便会叫人带上来,收人入神殿深造。 如此便已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了。 十四层是目前仙门众人的极限,极少有超出十四层者,都是下界藏匿于山海间的散修,直接登梯而上的,自几千年前算起,一个手也能数过来。 哪怕她与不知徐并非旧识,霄桦峰有这号人物,名声定早入她耳。 长缺叶自然也想了过来,免不得狐疑:“那此人是谁?” 是谁...林观鹊抹不去唇边的清浅笑意,界下人流如微尘,徜徉她眼波之间。 她收束视野,百年不寻之人有了确定之所,总得予其身份。 “霄桦峰弟子。”她同长缺叶说。 “啊?”长缺叶稍顿,摸上后颈,算是听了个糊涂。 但林观鹊不打算解释,仅带过长缺叶一眼,目光尚余短暂满足,走回殿内,没再多言。 神殿外的星辰随着夜色渐显,有规律的运转,下界夜深之时,这里便会愈发显亮,每一颗星宿各自守卫一方,支撑一方梦境空间的安稳。 直到下界白日才会稍稍隐匿于云层。 . 仙山次日下达了指令,凡遇异族,即刻击杀,不可与之对视,定要在引人入梦前将其除去。 更是向神殿请示来两位织梦神使于仙山小住,教各派弟子一些简单而实用的术法,避免被异族引入梦境。 一日间消息聚集,仙山各派皆是喧闹非凡,几位峰主争执神使先去谁门中,在仙山主面前吵得火热,最后决定找个大些的地盘大家一块叫人来听。 长缺叶出奇的没去看此等热闹,她记着林观鹊交代的任务,在仙山各个峰头都坐了一个时辰,盯紧来往的弟子。 嘴里可犯起嘀咕:“林观鹊到底知不知道她那要求多麻烦...” 各个峰头的高修确实很有几个,长缺叶都想抓两个上神殿培养试试。只可惜人各有志,志不在此的人定然领悟不出造梦大道,也破不了神格,浪费时间可就是误人子弟。 要不说神殿只要一门心思登梯自荐的人呢。 她现下能想到的只有昨儿见过的不知徐,可昨日她试探林观鹊,态度不明,也未说可以,她断不能贸然做决定。 算了,看来瞧去也没用,先去问问! 长缺叶一路直奔霄桦峰,在门前随机拦下一位弟子问道:“这位小友,不知徐可在门内?” 被叫住的人身形一顿,满目空旷,显得呆滞,“回神使,小仙不曾听过这个名字,门内弟子众多且跟随不同的师父,若要寻人,您可寻掌门峰主要弟子名册。” “这样...”长缺叶点头,“多谢小友。” 长缺叶欲直接去寻峰主,看看这不知徐到底是不是霄桦峰的人,或与霄桦峰有何种关系。 可转头就瞧见一抹淡雅的水墨色,与身边仙门弟子日常的装扮很不相同。 “嘿...”一声噗笑声后,长缺叶转了脚步,“瞧我这运生俱来的气运,总是找谁来谁。” 另一头,不知徐正被人拖着挪动,面上不情不愿。 今日面上干净无尘,发髻利落,不似昨日染了血迹的破损感,皮肤白净如瓷,整个人显得靓丽了许多。 可这会走出的每一步都要受人拖动,玉茶催一边拽人,一边央求着:“师父传信说一定要让我把你带来,想要结识一下你这个奇才,不是要游说你留在仙门,只是见见,你就放心吧。” “那既然要结识我,为何是我来?”不知徐面露不解,停在临近大门的半道上,“忽悠我送你上山,就是打这个主意?” “哎呀——”玉茶催实在心虚,摇着不知徐手臂恳求:“师父他好歹也是个峰主嘛...那来都来了,要不进去瞧瞧?” “不去了。”不知徐抽回手臂,她一向不太爱四处结交,更何况只是听过她却没打过照面的人。 这样去见,会过于尴尬。 两人还在拉扯,就瞧见掠身而来的长缺叶,人还没落地,话先到来:“不知徐,你这会可是回师门?” 被点出姓名,不知徐微微见礼,“问掌梦使安,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见到神殿的人,她心间总有不好的猜想。 “无事。”长缺叶道:“我是特地来霄桦峰找你,你这会可是外出回门?” 这叫不知徐一时哽住,她昨日为了让神殿更加重视,情急之下才借仙门之首霄桦峰的名。 连霄桦峰都要求助,可见情况危急,倒没想过后的事情。 现下若被拆穿可就是欺骗神殿,要背罪过。 玉茶催倒在此刻抓住机会,回道:“对,她是要同我回师门!” “对。”不知徐只好顺着接话。 身份确定,长缺叶并未过多纠结,铺垫未做,直接向不知徐询问:“我来是想问问你,可有兴趣到神殿来?” 到神殿...不知徐眼底骤然爬上惊异之色,她发觉长缺叶满眼期待,此话并非玩笑。 问她?林观鹊这又是什么意思? 若因惜才而留她,昨日走前便可言明,长缺叶既能来此,多半是林观鹊的安排。 她无需多想,拒绝得直接:“多谢神使厚爱,造梦之术高深,我应当难以参悟。” 此话也不假,她多年潜心剑道,对此也无热枕,闯上云梯也仅为救人。神使的身份虽叫人向往,但她从来无此打算。 更别说...林观鹊在上面安然自处,她这会屁颠跑去算什么? 热脸贴冷足? 不知徐心里越想越拧巴,连带着脸色都差掉好几分。她已然不在乎林观鹊到底记不记得,但定不会给自己难受。 “误会了。”长缺叶摆摆手,将话说清:“并非是做织梦者,而是神司入梦的守护人。” “守护人?”不知徐未听过这个。 玉茶催神情复杂,插入两人的交谈中:“神使所言的这个的守护人,可是神司的近身人?能陪同神司入梦共斩异族的高修?” 长缺叶点头认下:“不错,就是近身人,这位小友竟然这样清楚。” 近身人是先神司的叫法。 玉茶催虽百年前还是个刚拔出剑的小弟子,但也听过那时的事,难免感慨:“先神司的近身人,便是我霄桦峰弟子,若非当年大战错信他人遭遇背刺,现在我也有机会叫一声神使师姐。” 当年霄桦峰盛极一时,就是因为有弟子被神司选中,只是可惜...唉... 玉茶催在暗处戳了不知徐好几下,央人表态,可不知徐依旧不为所动,像是天然生在此地的木桩。 长缺叶等待不得,愈加正经询问:“不知徐,你可愿意随我回神殿?神殿可助你冲破神格,延寿百万年光景。” 这样的条件放在谁面前都不叫橄榄枝,是橄榄树。 其实长缺叶也不知道林观鹊会不会答应她临时多加的条件,但是先完成任务总是没错。 长缺叶细长的眼里已然溢出期待,但不知徐垂眼后退一步,向长缺叶行了一礼,字句间铿锵: “神使错爱,我不愿。” 她不愿。 一句还不够,不知徐更是直接:“抱歉,有负神使青睐。” 见都不想见的人,还谈什么做近身人?这林观鹊也真可笑,这种事也做得出手...... 不知徐果决干脆,拒绝的不留余地,若是再多强迫,倒失了神殿的风度。 长缺叶虽感遗憾,但不打算多作挽留,仅是做了最后的嘱咐:“也好,那过些日子我在仙山脚下挂榜,寻有能之人,你若是再有想法,亦可来寻。” “是。”不知徐拱手,以示致歉。 告别了长缺叶后,不知徐还真与玉茶催走入了霄桦峰的大门,她心烦意乱,面色不佳。 寻了处长廊坐下,倚靠在石柱上双手环抱。 看出不知徐的烦闷,玉茶催说:“你拒绝也好,虽然作为道友,我非常希望你去,毕竟这是很多人向往匡扶正义的大道。 但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挺怕你危险,异族擅长梦魇借命,若是卷土重来,神司可是挡在最前面的人,你跟着她定然也是危机四伏,弄不好要丢命。” 不知徐倒不担心安危这回事,谁见到异族都是除而快之,既是陈奸除恶,无论在何地,都会面临危险。 况且... “造梦天机中,世间大千梦境都是由神司所控,异族就算以梦魇害人,也得在神殿管辖的地盘里,神殿应会一直占取优势吧。”不知徐道。 上次同林观鹊入梦时,林观鹊那可以说是有些张扬的话她都听见,似乎是这么个意思。 她何须为林观鹊担心? 不对...她何必担心林观鹊?! 玉茶催摆摆手,觉不知徐想得简单,道:“那真不是,你还是了解少了。嘶...这神司百年前同你在一块的时候,就没同你讲过梦境空间里能有多凶险吗?” “她那时候一心只想逗我,陪我玩乐,哪会讲这些。”不知徐敷衍道。 一提到这儿,不知徐就会眼睫扑闪,对前尘往事她怨念颇深,本能别开头,不愿提及再多。 过去林观鹊日复一日带着她走街串巷,给她介绍人间各式新奇的东西,她除了知道林观鹊是神殿下来历练的织梦者外,就一概不知了。 “那时我刚从避世的荒海出来,在此之前,我只知道荒海另一头的云层上,有个执掌雷电风雨的神。还是到这里来才知,四海八荒里还有执掌梦境的。”不知徐头疼,乱说一通。 她四处游历时途径人间,发现那里大都是不修仙之人,那里的人寿命虽短暂,但充满人情味,故而她选择留在下界人间过活,与林观鹊有了一段过往。 “那难怪了。”玉茶催道:“你本来就消息闭塞,还常年待在下界,你啊,应多与我跑跑。” 话已至此,不知徐都能猜到玉茶催接下来会说什么,多半是篡夺她去见峰主。 可她并无这般打算,率先起身整理衣摆,“行了,我就回去了。” 再不走怕是走不掉。 这长廊不远处便是悬崖戈壁,不等玉茶催拦截,不知徐已然一跃而下,藏入山林。 背后直落了个回荡在山间的呐喊: “欸...你走正门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鲛人公主--迟欢 天际接壤处,斑斓星点,如瀑鎏金。 默海水面终年深蓝,纵然是狂风漫卷,也仅是细粼波纹。若非承接天色,浮光折射在上,便像是死水,毫无生机。 临近岸屿,已是深不见底,叫来人不敢抬步试探。 砰——— 哗—— 海面腾跃而起的生灵打破这沉默已久的平静。 飞跃的鲛人在半空停留片刻,蓝紫渐色的鱼尾回转扇动,将带出的海水拍落。 天光沐浴之下,绚丽尾身渐渐化作白皙的双腿,如出水的脆甜嫩藕。 稳稳落在水面后,少女一刻不敢停,踏水而动,直奔中心礁石之上等待的白衣女子。 “林姐姐,你怎么亲自来了?” 雪发少女赤脚踩上礁石,水渍在石壁间留下步子。 出水后近看,才能见得独属于鲛人一族泛着透白光芒的肌肤。 林观鹊偶有想法,想捡一些鲛人褪下的鳞片磨碎,做身衣裳,这可比她以星辰月华所织的衣衫要好上许多。 收了出走的心思,林观鹊道:“听游走在这边的织梦者传报,老海主有难,先师与老海主相交甚笃,我得来一趟才放心。” 昨日麾下神使传报,老海主被困在梦魇之中,已经得救。 默海之下的鲛人一族,若非要紧,一向避世不出,在最深的海底生活,就连当年大战都没侵扰到此处。 异族将手伸向此地,怕是要有什么新筹谋,她得来查探看看。 “阿爹先前昏睡两日未醒,我去寻了附近的织梦神使相助,昨日已经清醒过来了。”少女声音婉转,明媚天真。 相比之下,林观鹊的声色倒显得深沉不少:“那正好,许久未见,我前去拜访,顺便问问老海主会被引入梦魇的过程。” “我瞧后面那句才是你来此的目的吧。”少女毫不留情,拆穿她的真实意图。 林观鹊不置可否:“不重要。” 少女从锁骨处凭空取出一颗珠子来,非水生一族的人有此灵物,便能在默海的水下自由呼吸走动。 林观鹊虽为神,但实打实是个不通水性的,若以神力包裹下海,势必会激起海底暗流,扰了鲛人族清净,故而昨夜以梦传信给这位小公主,来岸上接她。 少女将东西递给林观鹊,踏在水面,在前方带路,“百年未见,现在应该叫你神司姐姐了。” “叫什么都好,一个称谓罢了。”林观鹊于半空飘旋,并未触碰水面。 两人到达起先少女出来的传送阵,少女问道:“为什么百年前一别后,再不见姐姐下界来?阿爹说你忙于事务,可这百年间都很忙吗?” 早前,林观鹊总帮先神司到默海取老海主所赠的鱼仔吃食,有时候还得带空间法器来装。 自从先神司身归混沌后,林观鹊再未来过,还是过后从附近织梦者口中才知道林观鹊成了新神司。 见还未启动的阵法,林观鹊目光带去,这默海小公主爱较真,她若是不给出一个回答,怕是要在这里僵持下去。 只好如实解释:“继任神司后,有参悟星辰道百年不下界的规矩,除非异族祸乱人间引发战事,否则我都得留在那一处空间里参悟造梦天机。” 她也没想到,当年被急召回神殿后,就此闭关其中。 少女两眉高低错落,像是听了个笑话般,很不理解:“你们这什么破规矩?” “确实是个破规矩...”林观鹊声色低沉。 一个叫人无可奈何又无法逃避的规矩。 得了答案,迟欢才敲开传送阵,两人先后入海。 默海最底层被夜明珠铺满,甚至比水面之上还要明亮,其间行走的鲛人也都化成人形,只有游动时才恢复鱼尾。 “小公主!” “公主殿下!”...... 穿梭的鲛人见到少女后纷纷见礼,对凭空出现的白衣女子皆是好奇,瞅上几眼后微微见礼。 林观鹊的心思并不在来往的人群上,目光凝滞在一处布满夜明珠的殿门,“迟欢,海后夫人在吗?” 迟欢点点头,又摇摇头,说着:“阿娘她前段时间开始身子不好,最近基几乎都在休眠。” 前段时间...林观鹊眼里闪过别样情绪,很快恢复如初,“那就不打扰了,去见老海主便是。” 不过几步路,迟欢率直推开正殿的大门,喊道:“阿爹!你看我带谁来啦!” 里面同样一头雪发的中年人正闭目养神,被自家闺女吵走瞌睡,睁开一只眼睛来看,瞧见林观鹊静立于殿门外,唰得拉开眼皮。 “哎哟...原来是神司大架!”老海主理了理衣服,从挂满珍珠的躺椅上下来,向林观鹊见礼,“老身已无大碍,还劳您亲自跑一趟,太麻烦啦!” 林观鹊反向老海主微微欠身,回礼一道,“您太客气,同之前一样称呼我便可。” 先前老海主最喜欢叫她神使丫头,她也听了个习惯。 “那不能行。”老海主脑袋摇晃,停下时胡须还在晃动,很是有趣,“先前可以,放现在就不礼貌了。” 应有的寒暄已过,林观鹊便没继续的打算,率直挑明来意:“我来此是有个困惑,望您解答,不知您可还记得,是在什么契机下入梦?” 开门见山的话叫迟欢不禁扶额,百年过去,林观鹊这问事不周旋的直来性格一点没变。 端是她同阿爹交谈都绕好几个弯子才到正题上。 老海主显然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摸着他两撮分叉的胡须,细细回忆:“好像...那日吃完饭去夫人殿内,夫人拉我陪她睡会,而后我就在梦里..... 在梦里一直重复,身后有东西在追我,追我到山崖跳入水里,在水里下沉后又到了陆地,又重新开始被追赶,一直反复。” 这样梦魇最是消耗人精力,会让人精神逐步溃败而达到被吸食/精元的目的。 此番和先前村落的情况显然不同,只有一人受难,梦境不难破除,像极异族先前随机抓人入梦吸食两口就会放回跑掉的情况。 巧合的是,中招者是默海中最尊贵的人。 人间地域辽阔人流密集,仙门精元醇厚,异族怎么会不远千里来触碰默海鲛人的梦境?这里连接天幕,星辰之力极强,异族渗透到。 更别说,老海主修为不浅,已在半神之境。 林观鹊心思下沉,追问细节:“您可有在梦境中遇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不曾。”老海主摇摇头,“我一直在跑,一直在跟一团打不到的黑雾人斗法,我臭骂他,他一声不吭,总之到最后都会因为各种情况掉落山崖下的水里。” “那我可否看看您平日的吃食?”林观鹊说。 “那桌上就有。”老海主指向一处。 桌面上五个精致的摆盘,全是各式的鱼仔和螺贝,煎炸炒煮和生片,算是把常年不变的食物做出花来,海底过活几万年,样式很是丰富。 林观鹊伸手感知,并未有引人入梦的东西。 她思索再三,还是问出心里最早的疑问:“您在您夫人身边睡着,您夫人可有入梦?” “没有。”老海主说:“夫人还以为我太累了,没叫我,还是欢儿来找才发现不对劲的。” 没有叫... “海主,我能不能见见夫人?”林观鹊最终还是有这个打算。 “可以是可以。”老海主有些犹豫,“但这会夫人还在睡着呢!您实在需要我也可以去叫醒夫人。” 言下之意便是虽可以,但不太愿意。 “倘若...”林观鹊眼下一凛,猜道:“我说她不在呢?” 在来之时,林观鹊路过侧面宫殿便觉奇怪,殿内感觉不到一丝生灵的气息,所以她才问了一句迟欢。 常年在梦境游走的人,对生灵之气极其敏感。林观鹊确信,要么室内根本没人,要么是被旁的东西压制了生息。 “什么不在?”老海主到底是人精,反应过来后尚存犹疑:“神司,你这意思是?” 虽实在不愿想,但林观鹊向来没无用的废话,相对可信。 迟欢在旁似乎也听懂一点,开口插入一言:“我今早还去看过阿娘呢,阿娘体虚嗜睡,无力挪动,应真在殿内睡着。” 睡着...林观鹊眉眼不动,她扫过迟欢后,定定看着老海主,等待决断。 许是她目光坚定,老海主走向殿外,叹说:“那就看看吧,我们也能放心些。” 不过二十来步,到了侧殿房间,老海主推开门,走过屏风去向里间。 林观鹊在外站立,并未进门。 静待稍许,老海主走出,一脸舒心,安神道:“在的,正睡着呢哈哈...” 既然是在,那么..... “我可否悄悄去看上一眼?”林观鹊道。 “这...”听得出林观鹊疑虑为消,老海主一时未想通,开始摸不着头脑。 林观鹊眼底掠过一道精光,她微颔首,递了个好处:“或许夫人的身子我能瞧瞧。” “那就瞧吧。”迟欢开口截断,一来二去想明白林观鹊今日的话,说道:“阿爹,神司有疑,自得有解。” 迟欢的话里已经换成神司,林观鹊如何听不出这小公主因她怀疑夫人而心有不适。 可她现下顾及不上空口解释,还不妨用事实说话。 她去向里间,海主夫人正平卧于贝壳床上,神色安逸,胸前有规律的起伏着。 林观鹊靠近些,挥手之际,金色光束发散,神力将夫人包裹,瞧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疗愈。 只不过相比平常,更加灵气浓郁,得圣光眷顾。 她的神力穿行在血脉之间,下一刻,林观鹊原本就无温度的脸色更寒,她转瞬向榻面低去,掐住女子纤瘦的脖颈。 “阿娘!”迟欢欲要上前。 此况忽来,老海主方才还眉弯眼笑的模样斗转急下,因惊愕而急声脱口:“神司!这又是在做什么?!” 话虽在此,却只小移两步,还拉住了要闯过去的迟欢。 “先别过来!”林观鹊来不及解释更多,只能当命令来喊。 榻上女子的眼皮转瞬撑起,双目间尽是从未有过的怒色,两手死命握住林观鹊的手腕,欲要将这一处手骨给碾碎。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鱼仔琉璃罐 顷刻间,屋内神力暴涨,似乎再过一点,海底就要开始汹涌动荡。 林观鹊借掐住脖颈的两指发力,抽出手臂的同时,女子脖颈两侧的紫黑气息窜出,她另一手结阵,将其圈/禁,抛悬半空。 可这还没完,女子僵直起身,周身气息压抑,木讷神情里涌现出痛恨之感,似乎要对林观鹊进攻。 林观鹊自是没心思周旋,闪身至其身后,从脊骨之处控住女子,挥手大动间,将侵入身体的异族恶灵自后颈悉数抽出。 她没有将其击杀,而是甩在老海主面前。 只有多看几眼,才会彻底确信她所疑不假。 老海主却未细看,胡子炸了毛,手持大刀一横一竖将其斩为灰烬,嘴上还叨叨:“呸!上我夫人身,臭东西!死没脸!” “阿爹,这好像不是上身没脸的事,这是要害阿娘。”迟欢提醒没抓清楚主次的阿爹。 “那更该死!”这一声更咋呼。 迟欢将自个老爹分叉的胡子捏在一块,转而换了个招牌明媚的笑容向林观鹊来,两手攒紧,承认道:“神司姐姐...刚才是我误会你了~” 这声撒娇叫林观鹊很是受用,她本就没当回事,同迟欢将海主夫人扶回床上躺下,细细查探着。 须臾,她出声向老海主问询:“夫人开始嗜睡之前都接触过什么人?” 老海主摇头,回答肯定:“没有,她偶尔出海面看看有没有被天上被弹下来的人,她啊...她喜欢用她那鱼尾拍人类玩,这不最近没人被你们丢下来嘛,她基本都在屋里给族里理账呢。” 拍人...理账...这听起来还真没什么空隙,林观鹊紧了紧眉,向两人解释:“方才那是通过梦境生成的恶灵,没有办法占据人全部的意识,所以会选择一段时间来占据人意识,做出行为,而其余时间使躯体沉睡。 接触宿体的人很容易被带入梦魇,但都不难出来,索性发现的早,还没到你精力枯竭时读取你的记忆。” 这种术法只有异族几个长老会,倒不害人性命,主要在人精力枯竭之时侵入识海,读取记忆。 “还会读取记忆?”老海主大惊,这倒是罕见。 “是。”林观鹊轻点头,接着说:“夫人先中了此术,而后陷入沉睡,异族在远方可通过梦魇术操控这个恶灵做事。此术最初需要面对面下咒,老海主,异族可能盯上了你们,可要加以防范。” 此番探听怕是为日后大肆为恶做准备。 “竟然如此嚣张?叫我逮住必让其有来无回!”老海主咧嘴嫌道,又对躬身拜谢:“今日多谢神司,等夫人醒了我问问,看是哪里有缺口让那异族小儿钻了空子。” 林观鹊抬手,拦住来海主的礼数,“好,夫人已无碍,我也不算枉来一趟,就先回去了。” 她将最早抽出的两缕邪气从高出拿下,收入袖口里,回去试试能不能借以找到异族所在之处。 见迟欢在给她阿娘压好被褥,林观鹊想到一处,唤道:“迟欢。” 迟欢愣神,眨巴两颗水葡萄般的眼睛,慢慢走过去,等着林观鹊发话。 她怕林观鹊因她先前态度不好而数落她。 林观鹊将一个小铃铛递出,“若发生危急情形,可摇此铃。” 这铃铛虽小,却是不多得能联系上神殿的圣物。 默海处于天地交界,定不能有事。 “多谢神司姐姐,我一定收好。”迟欢将其收入胸前的空间里。 刚准备走,老海主招呼迟欢:“欢儿,去,把你爹泡的几罐小鱼仔拿给神司。” “不必麻烦。”林观鹊推拒着:“神殿还有事,就先回了。” 小鱼仔这东西已经是默海主谢人的货币,林观鹊不像她师父那样,没多爱吃。 已经向外走出几步,身后有碎步跟来。 “可以拿给你喜欢的那个人呀!”迟欢热络道:“她不是觉得稀奇,可喜欢吃了吗?!” 这话一出,倒栓住了林观鹊的脚步。 喜欢的人... 她吼间滚过一声,过去她给师父送小鱼仔的时候,总会私下克扣一点拿给不知徐,后来更是厚着脸皮找老海主要了些。 不知徐便是在那时候认全了他们荒海中从未有过的生灵。 转眼过去这么久,物是人非,也不晓不知徐是否还喜欢这玩意。 老海主一眼察觉不对劲,捂住迟欢还要说更多话的嘴,好声道:“既然神司还有要事,那就不多留您了,今日实在多谢。” 可此话被林观鹊挡在耳外,她静静在原地驻足稍许,不言不动,海底窜行入殿的遂风时不时带起她的长衫。 不多时,她转过身去,不好意思道:“那就请给我一罐吧。” 取了好东西,林观鹊很快离了默海。 回到神殿时,殿门大开。 长缺叶正四仰八叉在殿里吃着果子,实在没眼看,林观鹊转头向另一处瞥去,发现一个竹篮放在桌上,里面的瓜果堆成小山。 “你这是又跑去人仙山主的果园偷果实了?”林观鹊的问题压根不需要答案。 长缺叶坐正了些,将事抛到林观鹊身上:“还不是为了给你找个合适的守护人,我专程跑去陪他在瀑布陪他耍了几个时辰,结果什么都没问到,也不能白陪他一回,当然去拿了点报酬。” “这时节就那么几棵树结果,你这可不是一点。”林观鹊摇摇头,自水晶椅上坐下,叹着: “仙山主自从修成逍遥大道后,醉心田园,除了大事很少操心,也就上心了几个首席大弟子,哪里知道其他人的情况,你去问几个峰主都比问他来的踏实。” “那要是让那几个峰主知道,还不为了这一个名额打起来,我虽爱看热闹,但也不爱看太血腥的......”长缺叶摆摆手,她比林观鹊要更清楚那几个掌门的个性。 “默海的事情可听说了?”林观鹊将袖子里的邪气取出,弹至长缺叶面前。 “听说了。”长缺叶甚至放下的小半个果子,正经不少:“本来打算去默海寻你,结果得了个消息,算到你快回来,就在这等你。” “什么消息?”林观鹊还没听就觉头痛,光长缺叶这般语气,就知不是什么好事。 估计又是哪个大人物入梦了。 长缺叶将那乱窜的黑雾团把在手里玩着,“人间有个受宠的皇子也受困梦魇,但次日下午就自己醒来,又不放心,请附近织梦者去探过,确实没什么事,不过,算来时间,他跟默海主同一日入梦的,未免太巧合。” 确实是很巧合。 “你觉得,下一个会是谁?”林观鹊问。 长缺叶未思考太久,便答:“如果按照规律,应该是仙山主或者是哪个峰主了。” 这猜测不错,但仙山主的逍遥大道修成,已达无梦境界,异族若是在查探阶段,怕是接下来要在仙山各派试探一番了。 林观鹊眼色沉闷,嘱咐着:“告诉所有织梦者,打起全部精神,异族先前沉寂百年怕是在暗自蓄力,往后的时日应要有大动静。” “是。”长缺叶将这邪气抛回林观鹊身前,起身向外,准备去传达指令。 没走两步又想到一事:“那你这守护人可得快些找了,既然日后要陪同出战,自当多熟悉些日子才是。” 总不能临了硬着头皮,打得毫无配合。 守护人...林观鹊眼前只有一道身影,她盯着两缕黑气,有些出神,如今情形不定,她也说不清有没有足够的精力将不知徐重新要到身边来。 “守护者的事情,先放一放吧。”她说。 “什么?”长缺叶愕然,一番欲言又止,最后缩着脑袋,告知当下情形:“这怕是没法放了.....” 林观鹊眉间微蹙,“为何?” 莫不是已经找到了? 话到此处,长缺叶只好全盘托出:“我最开始找了那登梯的不知徐,结果人家不乐意来,然后在仙山主嘴里也没问道合适的,我就在山脚下挂榜了...” 长缺叶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林观鹊的神情,猜测今日要因自作主张遭遇谴责。 半晌,未听见林观鹊说话,赶紧补充:“但你放心!我没说是给你找守护人,我说的是我需要一个配合我的高修。” 林观鹊一言不发,只在话里明显的几个字上徘徊,给长缺叶急得心尖发麻。 她愣了半晌,眼眉垂落,更像是秋风打下了不多的绿意,添置萧索。 她向长缺叶求一个确定:“你是说,你最开始就找不知徐,然后她...拒绝了你?” “对啊!那回就是...” 长缺叶一人分饰两角,将那日的情景一五一十的演绎出来。 特地将那一句“神使,我不愿。”喊得极其大声,在殿内回荡。 眼前的描述绘声绘色,林观鹊彻底合上双目,掩盖住欲要流出的神情,她背过身,语气倒暴露了她情绪正于低潮处: “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那...”长缺叶似乎感知到了林观鹊话里的驱逐之意。 但...就这样走了? 不斥责两句? “不必再为此分心。”林观鹊话中没了劲道,平缓而清淡:“若偶遇合适的自荐者,带来便是。” “是。”长缺叶一溜烟跑了出去,就怕林观鹊突然想过来揪她错处。 林观鹊在主位重新坐下,捧着那装着各式鱼仔的透亮琉璃罐,逐渐失神。 她难免嘲讽自己,凭什么觉得不知徐会答应。 因为那一日不知徐落了泪,她觉不知徐对她还有情,而就此忽略了在不知徐心底攀升多年的悲愤与恨意。 她始终望而却步,未接纳过不知徐最初还能抓住的一丝弥留光景。 还在异想天开什么... 琉璃瓶被搁置在桌面,没一会儿又被拿起。 林观鹊将邪气置于阵法后,走出门去。 今夜下界的风吹得很急,许是荒海那边神司所布的雨阵要途径此地。 街边的摊贩早早收摊回去,还没至黑夜街面上的人就所剩不多。 山下潭涧中练剑的女子收了最后一式,向村落赶回。 天色不对,不知徐刚从半空落地,就见阿婆在院落外收拾晒在外边的药材。 “阿婆,我来帮你。”她手上熟练,帮阿婆将一框框药材摞好。 听得阿婆慈祥的应声:“欸,好嘞,辛苦你啦...” 进出几趟,总算是将这些东西悉数拿进屋,刚合上大门,门外便落了大雨。 见此情景,阿婆十足感激:“幸好小徐来啦!不然这些药材泡水,可就白费功夫了。” “药材没事就好!”不知徐说。 阿婆拉着不知徐的手臂,去向旧桌椅处:“快来坐,阿婆给你倒今日煮好的茶汤!” 不知徐反手扶住阿婆,向桌边走去,刚抬眼,瞧见个不得了的东西。 “阿婆,桌上...那是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沉入梦境 桌面布满划痕,精致华贵的琉璃罐子与之格格不入,里面的东西虽堆聚在一起,但也能看清所装何物。 阿婆坐在椅子上,语速缓慢:“今日来了个内火太重的病人,我给她开了方子,这是她付钱之外给的东西。 说是先前去默海,用土地上的食物跟鲛人族换的,我瞧着新鲜,想着你这孩子定没吃过,就收下了。” 这样听来好似并无问题,但不知徐总觉哪里不对劲。 百年间就没见过一个这样的人,怎么才见林观鹊几面...就遇到这等事了...... “您可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不知徐问着。 阿婆笑笑:“就是普通人的样子。” 普通人...不知徐眼前闪过一道身影,又被她竭力挥去,若是个普通人,那应就是如阿婆所说那般了。 桌上罐子的模样相较以往倒是更大了些,不知徐将其揭开,一股辛辣气扑面而来。 阿婆不食辛辣,掩鼻向后仰去,叹着:“哎哟这辣味...看来这东西啊,真得你一个人慢慢品尝了。” “竟是辣的?”不知徐属实惊异,先前虽吃过些,但都是咸甜口味,这些年默海倒是变了花样。 阿婆晃悠悠去炉边,取回一壶重温的茶水,给碗里倒满,和蔼道:“刚好我煮的茶汤下火,配着吃正好哈哈...” “谢谢阿婆。”不知徐眉弯眼笑,开始享受这份惊喜。 许久未尝此味,不知徐抱罐大肆享用,将那形态各异的鱼仔悉数入口。 幸亏量大,不然这一罐还不够她开胃。 随罐口再一次闭合,不知徐意犹未尽,抱罐怀念其装满的时刻,茶水倒是富足,她与阿婆在屋内叙话,说着近事。 待雨水揭过,已至隔天。 次日不知徐起了个大早,在仙山脚下的瀑布外练剑,却怎样也凝不住神。 常年少梦的她,昨日竟是做了个梦,这也罢了,还是梦见的林观鹊。 梦境之中她懒得理会,林观鹊便一直追着,非要抱一抱她。 想起前些日那冷静漠然的人,不知徐甩了甩脑袋,“真是荒谬...” 横竖是练不下去,不知徐索性收了剑,围绕仙山逛游。 来到仙山正门下,瞧见个告示,围了好一众人,不知徐走近些去,嘈杂声更大。 . “瞧见了吗?神殿的掌梦使要一个陪练的高修,我们师门可就我是守护剑意!” “睁大你眼睛看看,这都说了需为女子,你个男人瞎凑什么热闹?” . “师姐,这为什么非要守护剑意呀?” “同练同修的话当然要找能适配的,像苍生剑意和守护就是最适配的。” “可掌梦神使不是逍遥剑意吗?” “也合适,守护剑意与很多剑意都适配。” ...... 守护剑意? 不知徐从人群里挤进去,瞧着寻人的要求,眉眼愈发蹙紧。 女子,剑意,能打,身形......身形? 这还真不是她不知徐自作多情,这几个条件不就是照着她刻的? 若非长缺叶特地来问她,她或许真以为这榜是为了长缺叶找陪练。 现在她可心知肚明,这分明就是去当林观鹊的守护人! “嘁...”不知徐嗤之以鼻,掉头就走。 反正林观鹊别想她会去。 行至另一侧的丛林,瞥见一粗壮的树木,不知徐突生想法,跑上去找个枝干躺躺,顺便看看有无应榜的人。 树木高枝的角度长得正好,可以将不远处的仙山门口一览无遗。 围观的人一直不少,甚至还见着了个路过的散修,看完要求后徘徊片刻,最终还是摇头离去。 不是她说,就这个框子,还真难有比她更贴合的人选。 她非得看看能找着什么人物...... 不知徐刚吃完干果,还没见着应榜者,却忽而发困,分明连晌午都未至,这会倒觉头重。 索性向后靠在树木主干上休整,没过一会,竟真睡了过去。 她在迷糊里觉失了力道,身体不受控的向下栽落。 预料摔落在地面的疼痛未至,脚下踩踏在草坪上的感觉愈发清晰,她猛然睁眼,又被强烈光束刺到闭合。 再适应睁眼后,不知徐扩开双目,发现自己身处一块从未见过的天地。 周边草木错落,群山高耸入云。 砰——叮—— 河流延伸向远处,一黑一白正在缠斗,打得激烈。 不知徐好奇,向那边迈开步子,眼前画面逐渐落至脑后。 不出几步,不知徐认出白衣的女子,“林观鹊?” 好奇驱使下,她向前跑去,快要靠近的时刻,数道黑影从她眼前闪过,直奔林观鹊近身。 这个架势...... “小心身后!”不知徐惊心,高声大喊。 她移身而去,却觉自身速度受限,怎么也赶不到林观鹊身边,而她的话好似不够响亮,林观鹊毫无所动,全然听不见她的提醒。 在不够快速的挪动下,她不由为林观鹊捏上一把汗,好在林观鹊反应快,将袭击的黑影悉数斩落,叫不知徐松了口气。 心刚落下些,她欲要过去帮忙,却发现挪不出脚步,身子差点掺向地面。 她向下看去,发现双腿不知什么时候被藤曼缠住,只得先行挥剑斩断藤曼。 揭开束缚后,再抬头时。 噗—— 刀剑入肉。 林观鹊已从半空迅速坠落在河岸,长剑将她贯穿,狠狠扎在地面上。 “不...不!”不知徐受震于当下情境,慌心奔去:“林观鹊!!!” 不知徐赶过到时,黑衣人以掌击来,她剑刃相接,不曾想一剑劈开黑雾,周边颜色退减,直至黑白。 她没去注意瞬间暗下来的空间,径直跑向那倒在血泊之中的人。 林观鹊的白衣逐渐被血色侵染,嘴边溢出的鲜血直至脖颈,眼光浮动,却逐渐黯然。 “林观鹊!”不知徐顾不得旁得,慌忙拔出长剑,以灵力封住林观鹊的伤口,心惊肉跳,急声问询:“你怎么样?啊?” 躺在地面的人没有给出回应,仅是凝视着焦急的她。 “林观鹊?”不知徐又着急唤了一声。 不知徐将林观鹊自地面上抱入手臂,将周身灵力悉数渡给林观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现在四下无人,她到底该怎么保住林观鹊的命? “咳——”林观鹊可算有了些反应,靠在不知徐肩上,费力摇头,“命脉断了。” 没救。 “你是神!”不知徐呼吸打架,凝结在喉口:“你没那么容易死的!” 这会也不知道是在安抚林观鹊还是安慰自己。 她虽讨厌林观鹊,却实在无法看到林观鹊奄奄一息的模样。 这太让她惊骇。 “不知徐...”林观鹊的嘴边还在溢血,穿透不知徐群青色的衣衫,她费劲撑着眼皮,恳求道:“抱我一会吧。” 不知徐皮肤感受到血液烫过的热意,眼见林观鹊气息渐弱,不知徐更是心急,脑中只有救人两字:“肯定有办法的,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 林观鹊久久未答,眷恋地望向她。 倒是不知徐满心满意就是救人,着急忙慌,又手足无措。 “你说话啊!!”不知徐几近恳求般吼道。 怎么不说话?!怎么不说话?!!! 她没办法,但她这会就是想救林观鹊。 在愈发猩红的双眼下,林观鹊艰难扯出一抹笑意,失力一般拉下眼帘,周身也跟着瘫软下来,倚在不知徐的臂膀中。 “林观鹊...林观鹊你别吓我啊?”不知徐只觉此况太过冲击肺腑,她呼唤人意识的的声音一声更比一声撕裂:“林观鹊!!林观鹊!!!” 她再用力去抱时,手臂重量骤失,林观鹊的身躯在她怀抱中化为金色光束,逐渐飘散,消匿无影。 “你...” “林观鹊?” 这一刻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她任何情绪都来不及释放,恰好闷在胸腔,上下困难。 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晃神须臾,她颓然垂落的泪滴恰好滴在失去重量的手臂,顷刻间,她身体再次失重,眼前天地旋转。 她慌心乱意,想要弄清缘由,在愈渐沉重的意识间挣扎,不肯闭眼。 直到眼前彻底成黑幕,她扛不住倦意,意识被逼退,昏迷过去。 再次睁眼时,她惊然呼喝:“林观鹊!” 入目已经是相熟的画面,她躺在树上,已从大梦中苏醒。 夜幕已至,朗月当空,仙山和街面遍布灯火,不输白日热闹。 她这一觉竟然是睡了大半日...这会仙山正门外的告示边已无太多人停留。 只是个梦... 不知徐有些庆幸,幸好那只是个梦...... 她靠在树干上大口呼吸,似乎还没从方才的梦境里走出来。 强行稳了稳心神后,她自树上站起,飞跃而上,到了树木顶端最粗壮的枝丫上静坐,沐浴让人冷静的皎白月色。 她觉脸上不妥,抬手摸了一把,竟然是真有泪痕,这梦来的太真实,着实给她吓得不清。 若不是就此清醒,不知徐都要怀疑是不是糟了梦魇。 她先前从没做过梦。 许是最近心神不宁,才会屡入梦境吧...... 不知徐这会心口跳动的厉害,再抬眼时,她已经出现在仙山大门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树上下来,走到此处。 再次去看那则告示,不知徐将指尖点在这些字迹上,微微愣神。 但不过片刻便收了手,回身离开。 全界上下仅四位神司,各个有通天本领,林观鹊岂会像梦境里那般脆弱,定然不会有事。 何必太担心。 脑中画面徘徊一路,不知徐浑浑噩噩回到屋子,躺在榻上梳理她满心复杂的情绪。 思来想去却没理清,翻了个身,妄图将这些抛到脑后。 被子的边缘被越攥越紧,她不敢闭眼,现下一闭眼就是林观鹊在她怀里咽气的画面。 “真是阴魂不散...”话刚脱口,脑子里又是那几缕消失的金光,不知徐赶忙改口:“不对,呸呸呸...不是魂,还是好好的吧,别叫我梦到你......” 屋外橘衣女子收敛气息飘过,面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长缺叶脸上飘扬着得意,大摇大摆走在道上。 昨儿回去咋想都不对劲,林观鹊明显对不知徐有所不同,在她昨日喋喋不休的逼问下,林观鹊为图一个清净,告诉了她大概实情。 她就知道,这两人指定不对劲。 今日本在仙山告知各位峰主小心异族入侵,顺道在山下看看,一眼救瞅见不知徐的身影,这不得做个好事,大肆助力一下,她这造梦之术练得可谓是炉火纯青。 瞧给人招呼的。 “啧啧,”长缺叶自得自美,大步摇摆,就差蹦跳起来,预想着:“这要让林观鹊那家伙知道不得夸死我!哎呀哈哈...” 想着今日差不多,该回神殿邀功,刚有动作,又瞥见仙山侧闪过黑影。 她张扬的笑容瞬间停在面容,眸色下暗,声道骤沉:“果然来了...” 长缺叶敛住神色,低语间,已抽身瞬移向黑影出现的那处。 她行速极快,将至地点时,自上而落的金色光束于她眼前掠过,先一步停在不妥的位置。 “神司?!” 见林观鹊出现,长缺叶有些错愕,紧跟其后,在一处树杈悬浮。 “怎么来这么快?”长缺叶问。 “猜到他们入夜有动作。”林观鹊扫过四周,周身布满凉意,淡声作回:“今早向仙山周布了阵,有异族进入触动了阵法,我在云上感知后就来了。” 长缺叶点点头,感知轨迹,向林观鹊说:“那方向,是霄桦峰。” 霄桦峰是仙门之首,按照异族以往的试探方式,这次就当时霄桦峰了。 “来得正好。”林观鹊眸色加深,“告诉埋在霄桦峰的人,这一次试探的异族,不用留活口。” 能明面上大张旗鼓而来的人,按住了也问不出什么,不必多费力气。 有来无回,就是给异族试探最好的回复。 “是。”长缺叶应下,凝神传信。 千里传音是长缺叶独有的技法,配合梦境空间,能很快向众人传递讯息。 不过一息之速,长缺叶已然做好一切,回禀道:“已吩咐下去。” “好。”林观鹊偏过身,“我们绕后。”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打你,强身健体。 霄桦峰今日灯火通明,便是睡着也未将灯烛减灭。 每个院前都有三位值守的弟子,正小心地观察四周。 现下各个院中都放置了仙铃,一旦有异族气息,铃铛就会发出异响。 异族若择人入梦,虽可远程,但有距离限制,不会超出一里。 “他们藏在地下。”林观鹊点向一处。 她今日穿了件玄色衣袍,更好隐匿于黑暗,比起白色的出尘,这样会看起来更加深冷。 长缺叶随指向看去,位置正处霄桦峰的后山,倒没由夸了声:“他们此番聪明了些,若直接施展梦魇进入空间,我们将其困在造梦天机中就能除去,现在将本体藏在不远处的地下,由意识入梦,除非我们在梦境里瞬间捏碎他们,不然都有机会从梦境逃出来。” 方才已安排神使守在那处按兵不动,若是于梦境之中未除干净,便待其出来,直接斩杀。 两人在仙山顶部,群峰之况一览无遗。 “等等看吧。”林观鹊安坐石像旁,视线在下方来回横扫。 她虽心中已有猜测,但不能对其余的可能置之不顾,毕竟仙山五峰一谷,六门各有势优之处,单内外弟子合算,就将近万人。 既然异族来试探,总会有各式方法,她们还需谨慎些。 顶云拨去,月华更显。 不多时,一弟子装扮的人于地面奔走,一路快步穿行,至霄桦峰正殿内。 叮—— 这弟子所过阵中,仙铃微有响动。 林观鹊凝神远眺,自原处动身,“去看看。” 两人飞身而至,停在大门前,听得里面弟子与霄桦峰主的交谈。 “师父,我连夜赶回,这是皇宫国师送来的礼物。” “这次去皇宫传道,辛苦了。” “师父言重了。”那弟子说:“帝城有意送五皇子和六公主前来修习,想问师父您的意见。” 六公主... 林观鹊与长缺叶目光交汇片刻,这六公主可是她们师姐的女儿。 当年这位师姐在人间救助皇帝后,两人互生情愫,神殿有神使只娶不嫁的规则,她便放弃了织梦者身份,自愿散去神格,下界去入了宫门。 人族皇室为延寿,会选出有资格继任的皇子公主前来仙山修习,能至仙山得道,就是成为帝王的根基。 若非篡位逼宫,这人间皇帝都是几千年一轮,大多腻了做皇帝后,退位游山玩水,或是清修自在去。 六公主能来,看得出她们师姐在皇宫还过得不错。 林观鹊耳边传来长缺叶的低声:“想来也是,师姐虽失神格,却修道,把其他后妃都熬死了,定然是最受宠的。” 受宠?林观鹊眼下流过凄然之色,她听罢摇头,如今谈及这位师姐都要与受他人宠爱挂钩,哪里还能想到当年那个剑指星辰,意气风发的女子。 往事虽远,提及时却历历在目。 正当心中感慨,门内传来峰主的笑言:“没意见,不过在我们这没有公主跟皇子的待遇,若能吃苦,来就是了。” “师父,您不看看这里面装得是什么吗?”那弟子提醒道。 装了什么?林观鹊方才还感伤的眉眼骤然拉起,目色警觉,她抬手拍向长缺叶的后背。 长缺叶会意,飞身向前,挥手破开大门,闯入殿中。 正室的两人受惊一震,长缺叶在霄桦峰主揭开盒子前赶到,调转方向。 一缕黑线射出,被长缺叶控在手心。 “又是探取识海的东西。” 霄桦峰主莫齐将弟子打出殿外,呵斥道:“吃里爬外,老夫这几日日夜不眠,就等你们有动静,我还说这异族小儿莫不是怕了,原来是有你这么个奸细!” “莫峰主,先不急着骂。”林观鹊礼貌打断。 她单手结阵,侵入弟子的识海,意识刚进入,里面牵制意识的黑雾逃窜无踪。 正欲出去,林观鹊瞥见识海里一处闪动的画面。 那人侧身,未带面具,打扮上能看出是个地位不低的异族人,但当年异族战事她悉知异族长老每个人的样貌,这个面孔太新了。 莫非是培养出的新人物...... 但林观鹊无暇多做纠结,抽身出来。 她向莫峰主解释:“他是被异族的梦魇术操控,只能短暂操控,所以应该中术不久,已然无事。” 莫峰主愣了会,转头就换了一副笑嘻嘻的嘴脸,给地上的人扶起,立马调转语气:“哎哟我的宝贝徒儿,是师父错怪你了,对不起啊!” 那弟子全然没有被踹的记忆,这会懵懂地起来,双目呆滞。 “你今天接触过什么人?”林观鹊问起。 操控不必近身,但下术必须对面。 她上次在默海没有问出东西,这次她在识海看到了记忆片段,必须得问问这个弟子。 弟子回过神,挠了挠头,想了一会才答:“只有帝城国师的一个小厮,他在仙山脚下的边城替国师办事,与我同路,分开后我就回师门了,但...怎么就在大门口后,转眼就到这了。” 国师... 林观鹊了然于心,对弟子提醒道:“日后若有人一直与你对视,你要小心避开。” 这是最简单种下梦魇的法子。 “谢神司。”那弟子显然听明白,恍然道:“对,今日他就一直瞧我!” “还请传告同门,一并注意。” “是。” “欸。”莫峰主欲言:“神司啊...” “好了。”林观鹊在人换气间接话:“您需注意,睡前开阵,这次未得手,还会再来。我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 交代完之后,林观鹊便径直化金光闪身而去,一刻不敢多留。 传言这个莫峰主很健谈,若是开始会很难再走。 人无大碍便好,交谈的事情后续长缺叶会去做。 到了先前布置的地方,几位织梦者已然处理好。 一较老成的织梦者上前一步,回禀道:“禀神司,四人,一施术者,三护法,尽数清理。” “好,回程吧。” “是!” 今日事情告一段落,林观鹊依旧愁眉不展,长缺叶瞧见不远处的潭水,想到好久没去仙山峡谷的温泉。 她向林观鹊邀约:“去温泉舒快会脑子?” “你去吧,我下界看看。”林观鹊摇摇头,做以回绝。 月色明晰,下界无灯火处也被均匀照彻。 自侧面空旷处下望,远处灯火聚集成火炬,那是人族的帝城。 “啧。”长缺叶心有猜测:“下界都有织梦者在,你一向等人回报,我瞧你这趟是有固定目标吧。” “如你所言,是有。”林观鹊径直对上那神采奕奕的视线。 今日既然提及国师,她自然得去人族的皇宫走一趟。 当然,也打算顺便见见她昔日的师姐。 至于理由,便是看看几百年前先人留下的阵法是否有损。 长缺叶自边上一拍手掌,快活道:“哎呀,你这时候去最好不过了,她刚掉完眼泪,你现在去把她抱一抱哄一哄,欸!那不就是一个水到渠成吗?” 这番话就快把人间话本里写的路数给林观鹊读出来。 林观鹊眉头止不住紧了几分,她听出这话的不对,长缺叶所说的人... “你说得是谁?”林观鹊尚处犹疑,寻一个确定。 “不知徐啊...”长缺叶错愕,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林观鹊与她所言并非一人。 林观鹊眼里划过意外之色,问道:“她为何会哭?”. 是受人欺负?还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麻烦... 长缺叶摆摆手,笑道:“因为她以为你死了!” “我死了?”林观鹊表情少有的变化剧烈。 她怎么不知道她死了? 哪个混蛋造这种谣?还传出去?传到了不知徐的耳朵里? 长缺叶并不打算藏着掖着,毕竟做了此等好事,定要一番邀功。 她老实交代:“我啊,给她织了个梦。” 织梦? “你也给她织梦了?”林观鹊声色抬高,盯着长缺叶这沾沾自喜的模样,面色不佳。 “什么叫...也?”长缺叶不自主上前一步,在猜测中难以置信道:“可别告诉我,你也?” 这怎么也不像是林观鹊能做出来的事。 林观鹊并未打算纠缠自己,毕竟...她那个梦尽追着人跑,像千里追逐一般,没什么值得说。 倒是要问问,她和不知徐的事情,这长缺叶凑了什么热闹? “你给她织了个什么梦?”林观鹊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长缺叶这会来了兴致,给林观鹊一顿比划,比如林观鹊如何被一剑穿心,如何化作虚无,不知徐是何种反应... 事无巨细不说,觉得没处理好的部分还添油加醋了一把。 讲得太过兴奋,以至于没注意到林观鹊脸色越变越不对劲。 故事结束后良久,都没听到林观鹊的回应。 “你是说,我莫名其妙被一剑杀了,还没一会就莫名其妙的消散了?”林观鹊这话听得极其平静,听不出一点怒火。 但长缺叶忽而站直身,心道不好,她太清楚这道语气,虽不知为何,但能知道林观鹊此刻心情差到极点。 以为林观鹊是介意在梦里让其丧命,长缺叶抓着别的强调:“那她看你死掉都急坏了,哇哇大哭,你现在出现去哄人是真的正好!” 话到末尾处,声音都不敢高抬。 林观鹊久久无声,气息一道比一道更重,长缺叶再去看时,被那满眼不快之意吓得后退几步,昔日在神殿瞧见这等眼神,就是有人要挨打遭罪了。 这次会使谁呢? 显而易见。 “那我这不是为你好嘛...”长缺叶妄图拯救自己,挣扎道:“她心里要是没有一点点你,看你死了定会拍手叫绝啊!” “为我好。”林观鹊淡声重复,咬字的同时,手中长出粗壮的金色藤曼。 长缺叶两眼瞬间睁满,撒腿就跑,还没跑一步,就被好生招呼—— “哎哎?哎呀!” “嗷!!” “林观鹊你真对我下手啊?嗷!!”“啊!”...... 山谷的鸟雀被回荡的声音惊走,倒也不缺乏驻足观看动物。 好一会,还是长缺叶逃到水潭里才逃此一劫。 这份揭过和长缺叶想得不太一样,在她的想象里,林观鹊会夸她贴心,还会赏她一笔金叶子供她下界寻乐,怎么能给她揍了呢? 长缺叶瞧林观鹊藤蔓消去,才从水里跑上来,强行把自己逼到眼泪汪汪的样子。 虽说对她而言确实不痛,但必须得叫林观鹊看到她的凄惨。 林观鹊确实看不下去,长舒一口气,别过脸去,出声肃然:“莫要再做此事,我跟她的事情很复杂。她有自己的选择,最起码不该在痛苦里被激发旧情,这对她而言不公平。” 她不愿看到不知徐如此。 “知道了...”某个好心办坏事的人有气无力。 月色被抬至上空高点,泼下的白炽闯入幽谷中,将暗处也照得清亮。 林观鹊的暗色衣衫也在月光下显现轮廓,她看向神殿的方向,慢声说:“你可知我为何没告诉她我记得过去?” 长缺叶摇头。 林观鹊怅然若失,话间无奈:“因为我清楚她的性子,她如今没法接受我,哪怕我有苦衷可以解释,她听完后都会就此跑掉消失,因为我的痛苦不会削减她的难过。” “她无亲故,现在人间的阿婆算是她最亲之人,不知余寿几何,但凡她不是痛恨于我,不会愿意看到为数不多相识之人丧生。 这是因她生性纯良,而非恋我。” 更别说她们有过那样美好的过去,不知徐从不是心狠的人。 “搞半天你是心疼她难过?”长缺叶可听出重中之重,突然就觉今日这打挨得更疼。 林观鹊的话已说到差不多,整好衣袖准备抬步离去,长缺叶跟上问道:“那你去哪?” “下界。”林观鹊道:“不重要的事情,你自去泡温泉快活吧。” 话尾刚落,林观鹊走出一丈之距后停下,回身对还在那一处的长缺叶微笑道:“对了,我每下都落在有益你进修的穴位,今日这般,算强身健体。” 强身健体?!长缺叶欲要争辩,感受身上的痛点确实是穴位后,一时语塞。 不等长缺叶那一脸夸张的模样恢复,林观鹊已闪身至山崖边。 落在下界后,她行至不是第一次踏入的村落。长缺叶做了这事,她得先去入梦转转,叫不知徐瞧瞧她还活着。 她步履从容,向村庄另一头缓行。 沉思之间,前方稍远处有道闪过的黑袍背影。 林观鹊眼入暗色,刚要动身,远处一直被她关注着的屋子,一道青衣身影在下一刻突然破门,冲向黑影。 “不知徐?!”林观鹊一眼将人看清。 青衣已追至黑影近身,向更远处移动。 林观鹊身法闪过村落的小道,去向不知徐深入的山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初次配合 林木错落浓密,越深处越是枝繁叶茂,快要将夜里的月光遮挡严实。 青衣在昏暗的环境下与人缠斗,倒是稍稍显眼一些,林观鹊匿于暗处,纵览全局。 不知徐这些年修为精进极大,若以强悍一词形容,只少不多。 砰—— 一声巨响,将远处的山鸟惊起飞鸣。 原是不知徐剑气盛大,将侧边不算粗壮的树干砍断,树木当即倒塌。 是个好机会! 林观鹊借此声势挥手打落上方覆盖的枝叶。 不知徐不似她可以夜视,在此环境之下,与擅长在黑夜出没的异族搏斗会较为吃亏。 随着蔽天的交错枝条接连掉落,月光随落叶下散,照入不知徐所在的区域。 “还往哪躲?” 她考虑得不错,不知徐在视线清晰后,抬腿给人踹至半空,同时翻转剑刃,将其一击致命。 见事情解决,林观鹊欲要离开,步子还未挪动,双目微阖间又再度撑起。 不知徐身后的暗林间异响,黑雾旋转窜出。 短时间内,黑雾已经围向不知徐,向其正面扑去。 是梦魇术... 林观鹊这会站不住,梦魇术是虚体,若不在造梦天机中,寻常可就是斩不断的东西。 不知徐上回于造梦天机内击杀过两团黑雾,现下定然以为也能对付,会用以守护剑意。剑意连接灵识,稍控不住会被梦魇反噬,直击识海。 这不是普通异族人会的,看来今日这附近有位大人物在。 林观鹊已闪至跟前,随着手腕翻悬,周边情景消匿重绘,将此间生灵与异类,纳入梦境中来。 日月分立,空间亮如白昼。 不知徐显然发现剑意无用,却难从黑雾间抽身。 “不知徐,用剑意劈开它!” 林观鹊仅仅是向不知徐喊出一句嘱咐,就向更远的地方奔去。 于盘旋黑雾的间隙里,不知徐瞥见林观鹊,可再当黑雾掠过眼前后,林观鹊已经不见踪迹。 “林观鹊?”不知徐疑声喊道。 她尚未摸清楚现下情形,仅仅听到林观鹊喊出的那句。 剑意... 来不及多想,不知徐意念凝结,寻到黑雾的头部,长剑再次迸发强劲力量,将其彻底劈散。 一剑破空后,她置于空旷的空间里,天际画面再熟悉不过。 何须多看,这定然是林观鹊的梦境空间。 先不想林观鹊怎么出现在这,现在林观鹊的人呢?所见的画面里空空荡荡,没林观鹊她可没办法从这里出去。 不知徐在中心转了好久,可算看到个不一样的地方,有一个方向,貌似有地面的边界。 去向那处,她向下去望,是深不见底的黑崖。 “这是个什么地方...”不知徐蹲在边上,向下探出脖颈。 既然是梦境,林观鹊不在这块平地,就应当在下边。 她试探地向下喊出一声:“林观鹊?你在下面吗?” 崖下无回声,足以印证其深度不可估量。 “咳咳...”不知徐清了清嗓子,继续高声呐喊:“林观鹊!你在不在!” 下方看不清的黑暗又将她声音吞没。 难道还不够大声? 不知徐深吸一口气,话还没喊出去,从下方黑黢黢的一片中闪出一个光点来。 咻—— 火光至不知徐的眼前,在她探寻的目光里, 砰—— 炸出一道烟火色。 这还不够,烟火色发散,在空中绽开一朵金色的阳春花来。 不知徐刚提起准备咆哮呼喊的力量,这会被眼前炸出的烟花惊散。 林观鹊这定然是听见了,回应是......给她炸了个烟花?? 她唇瓣微张,楞着眼睛,久久未从已经消逝的画面中回神。 好一会,她再向下仔细看,寻到几处可以落脚的凸起处,好奇心驱使,她向下掠去。 向下才知,每到一处落脚点,便是一层空间,她在下一层,向上便只有天空和日月,看不见方才所在的上一层。 她向下跑了许久,都没寻到林观鹊。 但这一层又一层叫她心里实在没底,若不是每层的土地不一样,她定然觉得像在无尽深渊里行走。 没底的事情,最叫人恐慌。 但她在此心态下忽而生了大胆的想法,向着黑不见底的深渊纵身跳下。 上次林观鹊便是在最底层处理的人,想必这次也差不了多少。 随着身体下坠,耳边听到的打斗声愈渐剧烈。 快落地前,见林观鹊手间金丝发散,缠住好几人的脖颈,稍一用力便可悉数绞杀。 但林观鹊未向往常那般手起刀落,只因瞧见那从天而降的青衣女子挥出极强的剑气,她不能叫人白施展一回。 不知徐将异族人斩尽后,落地时在地面滚动一转稳定身形,顺便来到林观鹊边上。 “你下来做什么?” “怎么这么多人?” 两句话几乎在同时脱口。 林观鹊指向不知徐身后余下不敢上前的十几人,“那可还有呢。” 不知徐向后看去,显然是被这阵仗吓唬了一帧。 在这十几人整齐的排列着,身后还站立了一个泰然自若的紫袍人。 “这...”不知徐不由得吃惊,“这块地方居然这么多异族?” 她们的村落靠近仙山脚下,近期频繁有异族出来游寻,她若感知到定会出来将其除去。 按照先前的理念,异族不会有太多人同时出现。 林观鹊既然能将附近同时纳入空间中,那这一块得藏了多少人? “你来之前,我已解决了五十多个。”林观鹊在不知徐的震惊里再添置一把火候。 “五十多个?”不知徐难以置信,这就相当于这里藏了六七十个异族。 简直是放肆过甚。 不过...林观鹊刚才是边动刀边放烟花? 收了当下不该跑出的念头,不知徐指向背着的人,“那个是谁?为何不敢看你?” 紫袍人未穿斗篷,也未系面具,但背着身,叫人看不见样貌。 林观鹊双目掠过晦暗,低嘲道:“不是不敢看我,端架子呢,人不杀完,估计他不会转过来的。” 异族的长老都爱端这破架子,非要给人打得满地找牙才知道畏畏缩缩些。 “那我对付这些人,你收拾那个缩头的?”不知徐主动提议,她对异族的厌恶不在林观鹊之下。 况且...来都来了,那就顺手帮一把,也算是报答林观鹊救她。 林观鹊目光如水流,覆过神情不知徐坚定的面容,欣然接受这个安排,“那便有劳你了。” 单论攻击力度,不知徐并不弱,且在造梦天机之中,异族不存在被劈中不死之况。 她相信不知徐应付得来。 话音一落,她们抽身而动,很快劈出一条缺口,林观鹊瞬移至紫袍人身后,掌心直击后心。 紫袍人侧身躲避之间,林观鹊眼眸微张,这与她方才在霄桦峰弟子识海中所见的人重叠在一处。 就是他。 金发深紫瞳,薄唇阔耳,长得不像寻常人,颇具特色。 发觉紫袍人身法不错,林观鹊不再追逐,暂且停下,直白来问:“霄桦峰之事是你所做?” 紫袍人微微勾唇,答非所问:“你就是这方天地间执掌梦境的天神?” “何须多问?”林观鹊并无兴致同异族寒暄。 随她话落,紫袍人悠然理起自己微皱的衣摆,侧头去瞧所带来的异族一众,不知徐已在短时间里悉数解决他们。 紫袍人神情不转,丝毫没在意那些人的惨状,转而对不知徐扯了个挑衅的笑容: “你这小老虎居然不受梦魇侵扰,可比这冷脸之人有趣多了。” 这样的称呼实在无稽,叫不知徐震楞在原地,看向此人时,她眼下略有惶恐,握剑的手掌紧了又紧。 倒是林观鹊心生薄怒,脸上划过异样神色,手上已凝结神剑,在毫无预兆之间猛然向紫袍人斩去。 一息不足,神剑已经逼在紫袍人脖颈。 小老虎?真是言辞荒唐! 剑气震动,紫袍人依旧从容,不逃不避,看向林观鹊时依旧含着玩味的笑意,低喃了一声后,在林观鹊的神剑下瞬间化为紫气,消散无踪,还余留一句轻佻的声音回荡: “神司气性不小,我们后会有期。” 眼前一幕深深冲入林观鹊心底,她眼下慌色流露,仿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不是本体入梦?”林观鹊眉间拧紧。 怎么会就此消散? 造梦天机开启后,入梦的异族人可就都是本体,包括先前缠住不知徐的虚幻梦魇术,入梦后都能作为实物斩杀,并无意识一说。 只有受困梦魇的人族,才会在造梦天机中以意识形态显现。 可方才那人却消匿在空间,丝毫没受这一处的限制,岂会如此? 沉思之下,并无解答。 她再挥手时,原本不太亮堂的空间底层更暗,两人已在眨眼间出了梦境。 风过林梢,吹出月色。 渐渐感受到月光照拂,林观鹊依旧在脑海中重复方才所见的场面,脸色不佳。 不知徐察觉不妥,出于关切还是开了口:“你...还好吧?” 听到这一声问询,林观鹊才从沉思中抽离出来,松了紧绷的神情,恢复平常状态,回着:“我无碍。” “那...”不知徐本想直接告别,但觉那样会显得礼数不周,可话又出了口。 好一会,感受到林观鹊的注视,她才继续道:“今日多谢神司救我。” 神司?嚯...林观鹊可记得,刚才在里面可不是这么叫的... 林观鹊眼色浮动,语态淡然:“是我该谢你助我除害。” 她迎向月色的目光状若山海,触及似巍峨远景,细看才得暗流荡漾。 “嗯...”不知徐应声。 自这一声后,两人相对静默,站立在这一片倒塌了树木,落枝交叠的遭乱之中。 几乎又在同一刻,打破寂静。 林观鹊:“你...” 不知徐:“我...” “你看起来很讨厌异族。”林观鹊率先道。 “是,很讨厌。”不知徐说,光是提及,不知徐就会满眼厌恶。 由着话茬,不知徐别开眼,同她讲述旧事:“我有过一个很好的朋友,是很年轻的药修。当年发现阻止了一个异族人吸人精气,却被那异族人带人报复,设法将她困入梦魇,折磨死了她,织梦神使来得时候已经晚了,神使说她在梦里仙识俱灭,死得很痛苦。” 在梦魇中死亡的人,在现实间也会了结命数。 提及此况,林观鹊记起,二十几年前有织梦者回报过,下界有个外门药修被困在梦魇无救,已将伤人的异族尽数斩杀。 百年间异族均是小动作,这是百年内唯一的丧生者,故而她有些印象。 不曾想,竟然如此巧合,是不知徐的朋友...... “此事是神殿未及时赶到处置,得成此番悲剧。”林观鹊记忆慢慢涌现,眉间紧蹙。 说来也算是他们掉以轻心,让异族有针对的缠杀得逞。 “神殿总会有顾不到的地方。”不知徐道,紧跟着解释:“说这些只是回答你的问题,没有别的含义。” 原本神殿只顾梦境间的大型战事,却能有织梦神使下派游走,已是所做不少。 无论怎么算,都怪不到神殿身上。 不知徐话语间愈渐愤懑:“阿婆是她的母亲,此番又差点死在梦魇,我如今看见异族人,定不会放过半个。” “难怪你会这么恨异族。”林观鹊了然感叹。 她起先发现不知徐对异族下手极其狠辣,理由竟是在这里。 看到不知徐难有的狠厉神态,林观鹊料想过去的事给不知徐心中留下不小的伤害。 阿婆是友人的家母,难怪当初不惜丢大半条命也要闯到神殿来... 这一切都能说通了。 看向不知徐时,林观鹊实在放心不下,她清声和气,稍作提醒:“你灵根清净,不受梦魇所困,但不代表梦魇术攻击不了你的识海,还是需要注意些。” 就像今日这般,虽不会将不知徐困在梦魇,但难免会有意外,一旦攻击识海,可是更致命的事。 厉害些的异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 在她话后,不知徐忽而咧开红唇,语气算不上坦然:“我灵根确实清净,曾有位织梦者邀我入梦,借我清净的灵根驱逐欲蛊。” 话里的是谁,并不需要猜。 “蛊术已在百年前大战里消匿,日后应不会再有人盯上你这点。”做了模棱两可的回复后,林观鹊就将此事撇去一旁,正面邀约:“你可想做织梦者?可以进出梦境,正面对抗异族。” “不了。”不知徐回绝依旧果断:“多谢神司抬爱。” 于不知徐而言,这并非是她想不想,就算她真有此想也做不了织梦者,但某人健忘,她没法与林观鹊解释其中缘由。 这番回答林观鹊并不意外,她微微点了点头,状若并不在乎结果。 转而又问了另一个:“我现在要去皇宫查有关异族的事情,你有兴趣吗?” “我...”不知徐眼前忽而闪过林观鹊倒在血泊里的画面,拒绝的话怎么也没法从她口里跑出来。 酝酿一会,她问:“危险吗?皇宫里也会有很多异族吗?” 要是不危险,她可没必要去。 林观鹊侧过身,隐去嘴边的笑意,道:“我说不好,你若是害怕我就先去了。” “害怕?”不知徐这可彻底来劲。 感情林观鹊是误会她害怕危险?真是白给人担心! “去!我还没见过皇宫长什么样子,就当开开眼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贵妃师姐,竹尘 人间皇宫称得上最富丽堂皇之所,虽不似仙门神殿的琼楼玉宇,却有别具一格的威严肃穆。 林观鹊带人行至皇城外,在半空漂浮,扫视了宫内布局,目光定在一处。 她侧身,向不知徐伸出手来。 在相对之人闪烁不明的疑惑目光中,林观鹊解释: “皇宫周围有感知阵,既然是悄悄来,可不能弄大了动静,你需牵住我,我才能隐匿你的气息。” 不知徐被林观鹊以金色圣光裹着一路飞行,现下还没回神,初次体会在瞬息间漂移十几座城池的速度,虽新奇刺激,但属实有些头晕。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将手搭在林观鹊的手心里,“好。” 林观鹊握住冰凉却在发汗的手掌,向宫内行进。两人围着皇宫内墙绕了一段,在一处方正的宫殿前落下。 此时已是长夜过半,但这处寝殿内还燃着灯火。 四方的院内景致极佳,高台厚榭,丹楹刻桷。 林观鹊第一眼就瞧见了院内结果的橘子树,过去伸手挑选,摘了几个瞧着会好吃的下来。 她刻意放大了摘下果实的动静,使得大半枝叶晃动发出声响。 果然,没过一会,殿门拉开,出来个梳着双螺髻的丫头。 瞧见林观鹊手里拿着两个橘子,眼里温怒,跑来招呼:“欸!你哪来的?竟然敢半夜来偷我们娘娘的果子?” 林观鹊丝毫不恼,将这两个果子自然地抛到不知徐手上,再抬手划过额前时,金色的花瓣状图案自她雪色的皮肤上显现。 这是神明印记,无人不晓。 “哎...”小侍女面露慌张,踩着步子向回跑去,对里间喊着:“娘娘!有神啊!有神来了娘娘!” 话音截止片刻后,出来一个略微清瘦的女子,步履从容。 女子见到林观鹊先是小愣,又恭敬地上前,欲要屈膝跪拜。 人族的陛下都需礼遇仙门,跪拜神明,何况是妃嫔。 可女子刚弯下身就被林观鹊借神力抬了起来。 “竹尘师姐,若行此礼,就太生分了。”林观鹊并不需要如此。 竹尘还是微颔首,将身姿落低,“谢神司宽宏。” 一别百年余,林观鹊怎么也无法将面前这礼数周全、举止有度的人与当年那潇洒肆意的剑客融在一处。 瞧着竹尘顺垂的眉弯,林观鹊心生乏力,道:“师姐,我来看看你。” “神司能来,是竹尘的幸事。”竹尘垂着眼,自最初一眼后,再不抬目。 只是因在人间的礼制规则里,与神对视过久,也是不敬和亵渎。 但这相对的距离感叫林观鹊很难接受,她试图说得更明白些:“师姐,你可以如往常那样,叫我名字。” 竹尘眼里满是愧色,暗淡道:“自打出师门起,我就没资格做神司的师姐了。” 林观鹊宽慰着:“师门上下,包括师父,无人怪你,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师姐。” 竹尘依然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过分。 她看向林观鹊身后悠然坐在木制秋千上扒橘子吃的人, “神司很幸运,百年前后,身边是同一个人。” 竹尘在百年前,路过时见过不知徐一面,因着这人灵根清净,多瞧了两眼。 “她...”林观鹊想想,还是没解释她当下跟不知徐之间的困局,一笑而过。 “神司能来,应有事寻我吧。”竹尘率先挑明,她知晓林观鹊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 林观鹊随之点头,直抒来意:“是,我想问问师姐,可熟悉国师此人。” “国师?”竹尘眼中诧异流转,回答:“宫内除了皇族和我,仅有国师及其座下弟子修道。他能观天象,提前两日看出风雨神司的雷雨阵法,算出途径帝城的时间,除此之外,管理靠仙山一脉的粮草种植。” 管理粮草...林观鹊眼下暗流翻涌,如今恰逢秋日,派人去仙山脚边倒是合情合理。 “仅是如此?”林观鹊问。 竹尘思索片刻,补充道:“偶尔涉及政事的推演,陛下推行新政前都会让他算算顺利与否。” “可知平常与之接触的人有哪些?”林观鹊追问。 “这我倒不清楚。”竹尘如实道:“陛下特许国师住在皇宫内,若非通传外来者,能见国师的只有这宫中的人。” 林观鹊将问题带到重点上:“宫中可曾有过异族出没的情况?” “异族?”竹尘惊愕,抬头看向林观鹊,随即又低下头,蹙眉道:“是异族又卷土重来了?” 她不知道?林观鹊不禁疑虑, “临近仙山的村落几乎全村受困梦魇的事,应该传至皇城了才对。” 那里的官员应该早就上书通报此事,竹尘理当知情。 “唉...”竹尘低叹一声,眸中多是无奈与倦意,“我有了华儿后,人变得嗜睡懒散了很多,所以对外边事情不太关注。” 华儿便是皇室的六公主,万星华。 听到这话,跑到橘子树下准备再摘橘子的不知徐停下,困惑地望向竹尘。 粗听过来没什么问题,可细思又觉前后没什么因果关系。 “好吧。”林观鹊也知道问不出来更多的东西,还是将话题恢复至最初,“看到师姐安好,我就放心了。” “神司能来,我很高兴。” 竹尘的话客气大过真挚,林观鹊再听不下,仅做最后的嘱咐:“若是华儿去仙门后有什么难解的事情,可叫她寻仙山主传信与我。” “多谢神司抬爱。” 抬爱...这样疏离的言语叫林观鹊心口酸胀,轻叹了声。 本欲离去,刚准备侧身,竹尘叫住了她:“神司!” 林观鹊顿住,回头望向眼中激不起波纹的竹尘。 竹尘上前一步,恳求道:“神司今日簪发的暖玉模样甚好,可否赠我一只?” 玉簪? 林观鹊稍有错愕,抬手向发上去,她今日的发髻简洁,仅用了三根长簪点缀,她取下一只最好的暖玉,递给竹尘,也算意外欣喜, “师姐难得有瞧上的物件,我自然相赠。” 竹尘将发簪攥紧,以礼数相回:“多谢神司。” 咔——咔—— 侧后方摘果子的声音实在是无法忽略,林观鹊再转头时,不知徐正在果树下薅着一块枝干摘果。 她走向正大光明的偷果人,免不得打趣一声:“你还挺自在,这可是人家娘娘种的果子。” 某人抱着一手果实,目光刮来。 许是见到林观鹊面容上有不多的温和,不知徐原本硬气的话也更着弱了几分:“那我陪你来又没什么事情,不就只能吃点了......” 言下之意,就算是谢人也该是她林观鹊感谢。 她来此的初心可是怕林观鹊处境危险,谁知道就是这样跟人谈天说地,她倒是被晾着凉快。 还不能吃两个橘子? 林观鹊瞧不知徐这理直气壮的模样,笑意藏在唇角,她向还在院中的竹尘道:“多谢师姐的橘子。” 竹尘自然大方:“仙友若是喜欢,就多拿些吧,这果子每年都吃不完,搁在树上最终也会化为来年的泥土,更为可惜。” “谢谢娘娘。”这回说话的是不知徐。 约莫又取了七八个装进收纳空间里,两人同竹尘道别,走出院落,自连接的花园闲游。 走道灯火熹微,若非因修行之能,定无法清晰视物。 漫无目的走了半条道,不知徐实在忍不住开口:“我们现在做什么?” 总不能大晚上带她来看跟人聊天,然后逛个御花园吧...... 林观鹊停下步子,这才从沉思间回神,叹道:“问不出来东西,就只有找上门瞧瞧了,希望是我想多了。” “你怀疑国师有问题?”不知徐虽心有不快,但还是依稀听到几句两人交谈. 林观鹊目有暗色,她没法确切给出答案,思索一番后将情形告知:“霄桦峰有个弟子被侵入识海控制意识,说是只与国师派出与他顺路的人有过接触,我在他识海里所见一个侧身背影,就是今日梦境中那个金发异族。” 能在控制意识的情形下说出准确传达的消息,那异族定然知晓要给霄桦峰主回禀什么事,梦魇术仅是控制,可没有将识海记忆悉数读取的能耐。 异族怕是本就知道一切。 “会不会国师派出去与仙门弟子同行的那人被异族半路替换掉了。”不知徐猜测。 林观鹊摆头,将方才没说的情况加以补充:“我瞧过弟子的识海,同行之人应无更变。” 她现在的怀疑有二,要么是国师有问题,要么是异族已经渗入皇宫。 不知徐明了,随口提议:“国师身处要职,不能有差,既然怀疑,不如去看看?” 这正中林观鹊心意,搭话的语气也舒缓几分:“好。” 林观鹊自然伸出手来,不知徐虽本能别开头,也还是不情不愿把手搭了上去。 眼前画面一闪而过,到达一处高台的屋檐。 这处视野不错,适合夜间躺卧,观星纳凉。 两人站稳后,很快就听到下方纷扰嘈杂的声音。 “哎呀国师大人~您就再喝一口嘛~” “大人我在这~先来抓我啊~”...... 于千娇百媚中,最为突兀的,还是几道娇柔的男声:“国师大人~~” “唉!别让我抓到你们哈哈哈——”这最为激荡的一声想必就是国师了。 “这怎么还有男有女的?”不知徐近乎石化,压低声道:“传言这国师仙风道骨,暗里竟是这般狂悖之徒...” 林观鹊显然也没想到来得如此凑巧,撞见这不用眼观都能知香艳的一幕。 倒是不知徐大胆些,蹲下身从顶上挪开两片砖瓦,向下观望。 “我看看。” 仅仅是扎下脑袋看了一眼,就猛地扬起身,后仰幅度太大,差点从顶上翻下去。 林观鹊掌心接在不知徐后背,瞧不知徐死死合上眼皮,问着有所猜测的事情:“这是看到什么了?” 心知不是什么好场景,林观鹊没向那缺口分出一道余光。 不知徐捂住双眼,似乎要阻挡那奢淫无度的画面进入眼帘,红粉瞬间从她的耳根爬到脖颈。 “别看!没一个身上挂了布的!” 下方嬉笑声不间断,还开始溢出些叫人回避的音调,配着周遭洋溢的笑声。 光是不一样的声线都有个近十道。 林观鹊清修许久,这会虽未亲眼去瞧,也是受不住神经崩裂。 她挥手将那处的砖瓦合上,揪起不知徐去向清净的地方。 嗒!嗒!嗒! 不知徐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木鱼来,闭眼敲打。 面红耳赤之态将不知徐显得可爱可人,林观鹊心觉好笑,戏谑去问:“可还敢好奇这类事?” 嗒嗒嗒嗒! 敲击声更快了些。 不知敲了多久,不知徐可算缓过心神,睁开眼满脸正色:“我岂会好奇这事?我那是想看看哪个是国师。” 就算好奇她也不承认,好奇心害死猫还真不假,她得用很久才能洗干净今夜的视觉冲击。 都怪林观鹊带她来这里! 林观鹊倒是面色平和,视线一直聚焦在不知徐这副有趣的模样上。 她虽本能想上前拍拍不知徐后背,又怕太亲密失了常态,只好压住要抬起的手臂。 在旁安静伫立,等不知徐缓过气后才说: “他没什么问题。” 此行虽意外撞破这荒唐的一幕,却能感知国师身上并无异族气息残留。 不知徐敲打手里的木鱼,随之应和:“我猜也是,身居高位沉醉酒色,可不会叫人破坏他醉生梦死的日子。” 眼见天色更深,林观鹊心知还有事没做,同不知徐说: “在这等我会,我去宫内的阵眼加固阵法,顺便去给他们陛下提个醒,很快就来。” 此事很快,便让不知徐在这敲敲木鱼安定心神吧。 林观鹊刚动身,不知徐瞬间睁眼,神情从惊愕不解到烦闷,对着林观鹊背影喊道:“那既无我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不带她,那她还留着做什么? 此行毫无收获,还脏了回眼睛,若非后院的果子实在香甜,来此一趟可就是怎么想都不合算的事。 若是现在往回运功飞行,天亮时还能回去吃上早膳。 林观鹊侧着身,眨眼合眸时掩去精明之色,她在暗处悄然抬起嘴角,不答应亦不留人,仅是问: “可曾逛过帝城日夜通明的街市?”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街市闲游 “十几年前也是逛过的。”不知徐答。 街市罢了,并不稀奇,再者,这个时辰的街市定然空空荡荡,不过是些长明灯摆在那里,能有什么意思? 十几年前... 林观鹊长眉悄然起落,她晓不知徐未见帝城当下盛景,抬臂间十指翻动,织出一张幻化的长图,铺展半空。 画面是于高塔的俯瞰图,高处黑空朗月,下点万盏明灯。 商铺高低有秩,门前亦有绵延小摊直至画面尽头,好几摊前三五簇拥,街面人群熙攘,车马踏行。 分明是静置画面,听不见喧闹,却能瞧出是一副热闹繁景,惹得耳边轰鸣。 “去年翻修了,一日十二时辰,商贩都在营业,现下时辰正好,不会拥挤。” 不知徐不难听出,这是林观鹊在向她邀约。 已经陪人来走了一遭,难不成还要她陪着逛街不成? 傻子才答应。 “街市罢了,我一向没什么兴致,就先告辞了。”不知徐双手抱拳,算是尽了礼数。 “都好。”林观鹊微微顶头,也不可以做挽留:“若想我带你回去,你可在此等我,若想自己离去也可先行,我半路遇你,再带你一路。” 她的话语间藏了一声笑叹。 不知徐能同她至此,已经是足够,现在要走,她没理由留人,不过...总得说明白,同她回去会是更明智的选择。 毕竟她更快些。 画面还未消散,光丝使得林观鹊眼中布满华彩,她常年不动的神色在此刻化作新叶上的晨露,温润而泛滥。 不知徐上抬微垂的视线,撞入容纳万象的眼睛里,在光点闪烁的琥珀镜面中,一眼望见她较暗的轮廓。 处于正中,被完整勾勒。 随着林观鹊偶尔眨动的频率,不知徐心下砰然,强行收回视线。 是啊...林观鹊穿行速度比她快了不少,她费力跑在半路,林观鹊一会就能赶上。 不,谁说林观鹊一定能找到她?她绕着走不就行?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置气,已然想不到带她来的人,自然有给她送回去的道理。 “多谢神司好意。”不知徐这话居然听着有了闷气的意思。 林观鹊目不转睛地盯着周身全是小动作却全然不自知的女子,心间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她手指勾动,铺展的画面同她一样,瞬间消失在此。 风穿林木,夜色更沉。 不知徐随着风的推背感行走,还真在街市头停下脚步。 这快要望不到尽头的长道如林观鹊画面所展现的那般,热闹非凡。 途径歌舞坊,笙歌鼎沸,在外亦能听见欢呼与乐声奏响。 前方的街市还有不少行人,商贩更甚,遇着人经过,总会吆喝两声。 这人间帝城的长夜,倒是空前盛景。 行至一处,老人揭开煮沸的汤锅,热情向她吆喝:“小姑娘!要不要来碗桂花小鱼面?” 循声看去,摊面不大,左右和后方摆了三张桌子,不知徐瞧见桌上还个刚开始吃的人,发现那碗里有她吃过的一种小鱼仔。 她眼前一亮,只觉新奇,问道:“桂花和小鱼还能混在一起做面?” “当然!”老人家笑得和蔼:“姑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我啊在这里开了十年了哈哈...” “那就来一碗吧。”不知徐道:“我尝尝。” 她的口腹之欲天生对鱼类无从抵抗,恰好那两个橘子早消化掉,现在肚里空空,正能尝尝新鲜东西。 “欸!好嘞~我这就给姑娘做。” 面食来得极快,带有桂花的芬香,不知徐动起筷子,面食入口却是鱼肉的味道。 却是新奇。 一碗快要见底,不知徐向老人问:“老伯,您这鱼是从默海来的吗?” 老人愣了会,似乎不明白不知徐为何会这样问,想了会给她解释: “那不能,就是附近河里的,这小银鱼河里海里都有。默海远得很,在仙山另一侧,来帝城的鱼哪能新鲜。 只有些商队会去那边寻鲛人换鱼仔罐头,还看运气,不同鲛人做出来的口味还不一样呢!” “还会不一样?”这倒叫不知徐惊奇。 先前一直吃得甜口,她上回吃得是辣味,原来是不同的鲛人所作的缘由。 老人家寻了处坐下,同他闲谈:“对啊,很久之前吃过酱香的,我半年前跟那商队买过一罐,是醋泡的,可给我酸的哟~唉,不过也挺上胃口哈哈...” “味道还有这么多呢?”老人提及的这两种她都没尝过。 “唉,鲛人族寿命跟修仙之人一样长,海里又就那些吃的,不多变花样做不得腻死了。”老人家笑着打趣,又说道: “还是我们人类好,寿数是短了些,对他们来说就是弹指一挥间,但我们因为时间有限,对人对事都不容易腻,日日都新鲜。” 不知徐陪老人的笑着,瞧面条见底,准备去摸钱袋。 嘶... 钱呢? 她今日把钱袋从储物空间取出数了余钱,数到一半感知有异族出没就追了出去。 后来...就跟林观鹊来这里了。 她现在好像...身上没钱。 不知徐开始在头上摸索,但凡带了值钱的物件都好说。 她指尖触到耳坠,她记得这是宝石所制,付这碗面应当是绰绰有余。 刚摘下耳坠,却因紧张同老人家的抵账措辞而未捏住,掉至群襟,随之划落在地,她刚弯腰去捡,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黑色衣摆。 单这金绣线,还能是谁? 怎么还是找到了她? 还没抬头,一道声音自她头上而来,“老人家,她这碗面的钱。” 不知徐起身,抬眼去瞧林观鹊,见人手上拿了片金叶子,默默将耳坠戴回耳垂上。 罢了,晚上陪这人瞎跑一趟,请她吃碗面也是应该的。 “贵人,您给多啦,这也不好找您。”老人将林观鹊递出的金叶片推回。 林观鹊不打算推来推去,将金叶直接放置桌面,“无妨,或许还会再来。” 眼下她没有零散的钱币,就带了几片金叶子,只能以此来付。 老人脸上刚升起难色,听罢便死死盯住两人面貌,欲要深刻于心,恭敬说道:“那二位再来之时,我就再不收钱了。” “嗯。”林观鹊再去看那坐立难安的局促之人,熟络道:“我们走吧。” 两人在街面闲游一段路后,不知徐率先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林观鹊着实被逗乐,她还没问这应该在回程路上的人怎么在这不带钱吃面,倒是先问起她了。 “我不知道你在这,是我理完了事情后来闲逛,撞见你了。”林观鹊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色,反问道:“你不是说对街市一向没什么兴致吗?怎么又来了?” “我...”不知徐一时语塞。 对啊...她怎么会在这?她好像从林子出来,就在街市头,而后就开始逛游。 不知徐别过头,没见着林观鹊面上若隐若现的玩味之色。 林观鹊可不打算将话问得更深,省的不知徐更不自在,那就适得其反。 她手上凭空出现一物,是那皇帝挂在金銮殿上的宝剑,她开口要来的。 “人族陛下给了我一个物件,我倒无用,你瞧瞧可用得上?” 不知徐刻意偏移的视线这才拉回,落至林观鹊手上那柄的长剑,眼眸瞬间明璨,但一想到身边这号人物,不过瞬息就恢复平常,淡淡道:“还行吧,看得出材质很好。” 她不说用得上,也不说用不上,林观鹊爱给就给,反正不能是她要。 没带钱叫人给了已经够丢人了,还开口要,那她不彻底成林观鹊的施舍对象了? “好吧。”林观鹊随即将剑收起,瞥过不知徐一眼后,不再多言。 她那洞悉一切的神色此刻并不受关注,毕竟她身边之人此刻的所思所想应都在那把宝剑上。 不知徐还行进的脚步随消失在林观鹊手上的宝剑微顿。 她都不敢相信,林观鹊这就收回?居然不多问她两句? 过去可不是这样,定是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 既然不是一开始就给她,那问她干什么?? 没一会,在林观鹊等待的目光里,不知徐道幽幽开口:“其实...刚才那柄剑挺好的,若是以灵识开剑,往后定能施展更好的剑意。” “你需要吗?”林观鹊语态更缓,话却直白犀利。 她去向不知徐身上的目光中,莫约有几分戏谑,上覆温柔。 “我...”不知徐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全身都充斥着拿下之意。 此等好物送至眼前,不将其拿下更待何时? 要的话滚到嘴边,突然多了个字:“不要。” 谁要她林观鹊的东西?!她才不要! “那好,你若是想要了,可再同我说。”林观鹊并没将路堵死,毕竟她还等着人多主动些。 既然不要,那她可就先不给。 眼见街市已经在交谈间到了尽头,林观鹊问:“可逛尽兴?” “嗯。”不知徐答,虽然她后半段连走马观花都没做到。 但该回去了。 林观鹊以来时的方式将不知徐带回,将人放置在屋前门口处。 见不知徐没打招呼径直进了屋,林观鹊还以为不知徐会开始同她置气了,唇边刚挑起弯度,却在不知徐再次出来时落了个彻底。 不知徐向她走来,拿了一把银两递给她:“给,还神司的钱,我不爱欠别人。” 瞧着递到眼睛跟前的一把碎银,林观鹊摊开手掌,看不知徐放入其中。 见林观鹊一脸难言,不知徐强调:“不少,只多不少!不信你点点看。” 林观鹊摇头长叹了声,拎出最大的那个碎银递回,将手中细碎的银块收好,“这些就够了。” “好,那我回去了,神司辛劳,早些休息。”不知徐板着脸应付。 接连话尾的是几声脚步和哐当的关门声。 “唉,”林观鹊低叹,免不得心中翻涌苦水,来日方长啊... 回到神殿已经够晚,还没在殿前落稳,耳边就传来一个人的嬉闹声,一个人能这么吵,除了长缺叶不会再有别人。 她向那边走了几步,瞧见长缺叶正追着一只松鼠来回跑动。 林观鹊双目微阖,从眯着眼的缝隙瞧着那围着长缺叶转的家伙,好奇道:“从哪抓得?” 长缺叶满脸兴奋,明明可以直接闪射掐住那松鼠的身子,却非要陪着奔跑逗弄。 她愉悦道:“靠岸泡温泉的时候跳我肩膀上了,我寻思这小玩意挺可爱,就打算带上来养着。” “你管这叫小玩意?” 林观鹊瞅着跑到神木树干后的松鼠,不一会那松鼠探出来半个身子,双手作揖在前,在长缺叶目光不可视的区域,对林观鹊做着拱手恳求的动作。 这可不是什么小家伙。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梦境休憩 “这还不小吗?” 长缺叶跑去树后,将松鼠拎起抱入手臂中,小家伙还不过她半截胳膊长度。 那松鼠通体红棕色,两个耳朵尖却是泛白,抖动的模样还挺有趣,尾巴有意无意去蹭长缺叶的手腕,倒是乖巧讨喜。 “随你,但它除了能跟你进出寝殿,不能进出任何神殿的场所。”林观鹊只是口头提醒,并不担忧。 这小妖修为不高,哪里进得了全是神力威压的空间,也难怪长缺叶给她当小宠带上来后,也只在这一边缘窜。 留下也好,有人陪长缺叶闹腾,她就清净了。 至于拆穿倒没必要,这小妖欠她个人情,回头打听打听能不能联系上妖族。 异族目前多番试探,就只剩这寻不见群体的妖族没有侵扰过。 妖族久居荒海群山,现下大多化为人形在人间生活,要不就是避世不出。 她早前叫长缺叶去荒海走过一趟,那边亦有不少避世的居民,也有逍遥散修在那闭关,妖反而没见到几只,问了也说不出首领的下落,应该真是各自分散过活。 不知徐也自那处来,却完全不知道有关妖的事,若非如此,她也不用费心叫人去探。 到时正好请这个小妖帮着向其它妖族打听打听,顺藤摸瓜试试能不能寻见那位不不管事的妖王。 “那是当然,谁知道这小松鼠会不会是个坏蛋?”长缺叶两手兜住松鼠的身子,对小物尽是好奇,却装作凶狠,对小家伙威慑: “你若敢瞎跑,我们神司会一剑劈了你,然后拿你尾巴当剑穗,知不知道?” 林观鹊瞧那松鼠被当成宝贝一样举着晃来晃去,还真想瞧瞧长缺叶发现这是个小妖的场面。 不过... “你吓唬她,带我做什么?”林观鹊语气安静,颇有无奈。 长缺叶将小家伙的脑袋抓着扭向林观鹊,话里十分诚恳:“你长得凶一点,更有威慑力!” “嗯?”她凶吗? 这爱嬉皮笑脸的人动起手来才是真狠。 这话之后,林观鹊原本的神色还真凉上几分。 长缺叶更加确信所言不错,身子却老实向后倒出步子,干笑两声:“哈哈...我带这小玩意去闭关了!待我加塑最后一道神格,再来协助神司。” 闭关? 林观鹊微诧,长缺叶此前从未提及,今日倒是突然。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时候闭关?”她问。 现下异族多番试探,暂不知其计划,又不知什么时候再度出现,可不是闭关的好时候。 “不算突然,”长缺叶道:“其实上月我就感知已破瓶颈,这不是频繁出事嘛,你得有用得趁手的人,刚好长若池今日出关,我得抓紧去。 趁异族还没大肆来袭,我需快些冲塑半神之身,万一真打起来,怕你出事的时候我帮不了你。” 林观鹊一瞬失语,她眉间微收,叹道:“你怎么就这么执着于我会有事?” 织梦也是,说话也是,难道她看起来真的很容易被欺负? 长缺叶难得正经一回:“当年先师那样强悍也折在大战里,神殿百位织梦者所剩不足十人...我从来都不是咒你,是真的担心。” 当年所剩不多的人中,林观鹊与长缺叶相处最久,比她先拜入师门的亲姐姐还久,她自然会忧心。 林观鹊挑了挑安逸趴在长缺叶怀里的松鼠尾巴,吓得小家伙扒着长缺叶的衣襟不放,她收回手,与长缺叶的目光平视,“放心吧,祝你好运。” 她自小因天赋异禀,被先神司带在身侧,得道后又百年参悟天机,力量早不弱于先神司,最起码足够独当一面。 “这小家伙你也带去闭关?不怕把它饿死了?”林观鹊提醒着。 动物跟妖可不像她们可以不进食,若是闭关带着,这小妖无法外出觅食可是会饿昏过去。 长缺叶全不担心,她早有打算:“我用灵力温养这小家伙,它死不了。” 这倒是不错,确实死不了,但也全然满足不了口腹之欲。 林观鹊瞧着那愣住的松鼠,将话同属说与二人:“你自己打算吧。” 这小妖怕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遭... “好,我先去了。” 长缺叶自转身后,刚才的正经模样已然不知被甩去哪里,将那小家伙抛至半空又接回。 “小家伙~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毛毛?小绒绒?小毛绒?你喜欢哪个?...” ...... 看着长缺叶走远的背影,林观鹊收了心思。 她去至高处神坛,坐观星云。 这里是她百年间最常待的地方,经常一待就是数月,仅留有一名仙侍有来此的资格,向她传报要事,若非是她一定要出去的情况,她都会留在这里参悟造梦天机。 将其彻底参悟透彻,是她师父的遗愿,只可惜迄今为止,她还余最后一层未领悟透彻。 林观鹊推演各方星宿后,发觉均无异样,也仅能让她短暂的安心。 她依然想不透,为何那个金发异族能从她的造梦天机之逃脱,莫非其中哪一层的空间内,被撕出了缺口。 细思而来却是不该...若真有缺,她定然能感知有异。 这回金发异族并没有与她交手的打算,她得再找机会,与此人试探交手。 繁杂的思绪还未平复,有仙侍自云间栈道来了这里。 “禀神司,池掌梦使已出关,叶掌梦使已与其交接要事。” 长若池与长缺叶是林观鹊身侧二位掌梦使,她身边因得留人,长缺叶等长若池出关后才肯去闭关。 “长若池...”林观鹊自躺椅上缓慢站起,对仙侍吩咐:“传令下去,若有把握短时间内再破一层神格的织梦者,立即进入闭关。” 神格一共十层,突破十层后则达真神境,五层前可靠强制修习达成,五层后则全靠悟性。 历来仅有达真神之境的人有资格推演天机,虽称真神之境,实为半神之身,若得悟大道,受天道加冕,才能成一方真神。 长缺叶所思不错,现下异族还在试探,应趁此时机将神殿的战力提至最极,以备他日所用,不妨趁着这些时间做好准备。 “是。”仙侍领命。 林观鹊回至神殿内时,一高挑女子正等在此地,眉眼间与长缺叶有些相似,却硬朗几分。 见林观鹊来,长若池微微屈身,恭敬行礼:“问神司安,小妹闭关,这段时间若池随您理事。” 前脚长缺叶刚走,现下再看着这相似却全然不同的人,林观鹊还有些没适应过来。 长若池与长缺叶虽一胎双生,性子却截然不同,长若池淡泊话少,长缺叶性情跳脱。 不过遇及正事,姐妹俩倒都是差不多冷静狠辣的性子。 林观鹊见人瘦出骨头的下颚,关切道:“此番闭关四年不出,可有收获?” 长若池摇头,像个打上霜的秋果,极其失落:“叫神司失望,未曾参悟出有用的东西,不过修为大涨,在梦境的博弈中会更有优势。” “无妨,你同长缺叶本就不一样,她天赋在造梦天机上,你的天赋在入梦后的借引星辰搏击缠斗,各有千秋。” 林观鹊将各自优势摆出,大道尚且难悟,何况是参悟天机,她可不希望长若池因此提不起劲。 毕竟长若池在梦境中的修为会较之平常翻长数倍,此次闭关后,再入梦境时的击杀力量或许能与她这个神司相差不多。 “多谢神司开解。”长若池能将话听进去,眉宇间稍稍消散郁闷之意。 林观鹊走向正中的罗盘处,问起:“长缺叶应同你说过现在的情形。” 异族的事情不容小觑,长若池闭关四年,定然不知现下发生的一切,长缺叶应已有所交代,不用她再来多说。 “是,”长若池点头,道:“小妹嘱咐我,一定要帮您将不知徐绑到神殿来。” “恩......嗯?” ??什么绑?绑谁? 殿内陷入长久的僵局,林观鹊脑中受阻,久不发话,长若池一向重礼数,在旁安静地候着。 若非看到长若池波澜不惊的面貌,林观鹊都要怀疑这是什么拿她打趣的言辞。 “你再说一遍,长缺叶她都与你说了些什么?”林观鹊气从心来。 那么多麻烦,怎么抓不住重中之重? 长若池虽察觉到不对,但依旧如实回禀:“将那位名叫不知徐的女子绑来神殿做您的守护人,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她可真是......”林观鹊都快气笑,声调斗转,“那异族可说了?” 异族才是最大的麻烦。 长若池坦诚回复:“也说了,但异族暂时掀不起风浪,您的事更重要。” 林观鹊快要说不出话,长缺叶总在这事上瞎胡闹,什么时候她的私事能比这等大事重要了? “她闹腾,你怎么还陪她闹腾?”林观鹊眼中闪过一抹怪异,这可不像长若池的性子。 “若池认为,异族与不知徐二者并不冲突。”长若池说出自身所想:“您的守护人确实该寻,她的守护剑意既然为您而生,那么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选。” 守护剑意...怎么连这都说了... 林观鹊落下眼帘,闭目长叹,后悔将过往说与长缺叶这个筛子听。 “你别像她那样自作主张。”她已怕了长缺叶,也怕这个耿直性子的人真跑去绑人。 那她真就说不清了。 长若池道:“若池会听您的吩咐,不过确实要尽快些,您同她还需合修些时日来增添默契。” “此事我有分寸,不需太急。” 虽这姐妹两对她关心过甚,但这种事情林观鹊还是不想被过度插足。 她的本意也是寻不知徐来,至于做不做这个守护人反而不重要。 见林观鹊忧思已经写在那清冷的面容之上,长若池不禁发问:“神司可有什么事情吩咐与我。” “去仙山查探一圈吧,仙山之中定有异族痕迹,试试如今的敏锐。” “是。” 长若池领命后,率直离开神殿,去往仙山。 殿门未关,云间的清风接连涌入,林观鹊靠在侧旁稍作休整,她已接连许久奔波在各界与梦境间,未曾有过大块的休息时间。 虽神的精力旺盛于常人,但也耐不住这样强度的运转。 这会疲惫忽而袭来,倒给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罢了,横竖都是休息,去哪里休息不都一样...... 林观鹊严重泛起微光,她站起身推动罗盘,冰蓝幻色显现。她寻至一处星辰下的空间,精准找到那最常去寻的节点。 抬步之际,直入梦来。 梦境之间是一处静谧的庭院,上乘月色,周生花草。 中间石板上搭了木台,上面是一张宽大的床榻,床头拔有高木,枝条肆意,向塌边压了一弯梨花。 不知徐刚被带入,穿着里衣安睡在上面,或觉床面柔软,舒适地小动几下。 待人平静,林观鹊自从另一侧坐下,没有去吵正睡着的人,她悄悄出现在不知徐侧躺的身后,想要抱住她。 可手伸至半空,在快要落下时又撤回,回身平躺下去。 还是别弄醒她了... 若是不知徐醒来发现她在边上,定然要下塌跑掉。 还是这样躺在一块吧。 林观鹊瞧过一眼背对她的女子,笑从心来,她安然闭眼,将神经松弛,散去意识。 承接月色的庭院正中,是平日定不会有的极致静谧。 便是这样的方式同塌而枕,给人寻得一份入眠的心安。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入局(1) 深秋已至,仙山各派已着手准备后日的比试。 每隔十年,在夏季初临之际,仙门会汇聚一处,各门派内弟子相互切磋,择出最优者。 至深秋之时,各派会让此前门内胜出的前八名替师门出战,与其它派对垒,层层比试中拔得头筹者所在的仙门,则为接下来十年内的仙山之首。 霄桦峰弟子蝉联榜首三十年未变,百年间霄桦峰位列第一的次数有七回,中途虽断过,但丝毫未影响霄桦峰的地位。 不知徐于仙山脚下闲逛,听了不少出交谈。 “小师妹,你可知这一次仙门比试中的彩头是什么?” “每次的第一不都是能得仙山主亲自传道一月吗?难道今年有什么稀奇?” “今年神殿的另一位掌梦神使要来看,还带了一把上好的宝剑,说是已用神力淬炼,谁能拔得头筹,便将此剑赠与谁。” “神器!那我可得好好准备了!” ...... 听到银钱碰撞的声响,不知徐循声看去,原来这群人竟然是摆了个赌局,在为这次比试的胜负押宝。 “你们说这次的大比,会是哪个峰头胜出?” “那还用说,定是霄桦峰啊!” “我觉得霄桦峰今年挺悬,毕竟已做过榜首的不能参比,他们霄桦峰有能耐的人皆已得过名头,瞧今年选出的那八个弟子可都是新面孔。” ...... 不知徐瞧瞧身上为数不多的银子,取出一半,放置在霄桦峰的盘中。 正当提笔要在边上留下记录,边上响起道男声,苦口婆心劝说道:“姑娘,这一回压霄桦峰可是真不稳。” “无妨,”不知徐书写的动作不停,稍作解释:“我朋友要参比,我只是信她。” 玉茶催在数月前的门内大比中拿了第一,此番自然要代师门比试,这两天一直缠着叫她去看呢。 “既然如此,那好吧...”那人还是在卖力的介绍:“不过姑娘,你想赚钱的话真可以再压一个,像橘崖峰今年那八个弟子看着就很出彩。” 不知徐放下笔墨,淡扫过那热心的弟子,摇了摇头,“不必了。” 一路到仙山大门前,先前给掌梦神使寻高修的告示已被撤下,换上了后日大比的章程。 也不知道林观鹊是不是找到了人...不过这不在她关心的范畴里。 不知徐刚要回身原路逛回,被山下下来的人扯住,话声要比人出现的更早:“不知徐!仙山主刚向各界传信,这次比试各族人均可来参比,我觉着你也可以来!” 均可? 不知徐目露不解,疑虑道:“仙门中的比试怎么还让别族掺和,若是被他族打得太难看,整个仙山的面子可都挂不住了。” 要知道,各界均有藏龙卧虎之人,仙山此举虽能展现胸襟,结交各界高人,但万一控不好度,可容易落成笑柄。 “不会不会。”玉茶催随性挥挥手,同不知徐补充解释:“那自然是有言在先,仅论道,只有人输给人,并非各族的比试,再者,往届榜首皆不出战,我们就是输了也不会被瞧轻了去。” 话虽如此,但暗里定会较劲,与各族比试,仙门哪有不出各门强者道理。 虽不解为何,但并不在不知徐操心的范畴,她能知玉茶催是专程下山来请她去观战,率先答应:“那既然皆可上仙门,我自会去看你。” 原先是仙门内大比,她总觉不方便,拒了玉茶催多次,若是如今这样,她确实想去看看高人对战的场景,倘若能偷师一二最好不过。 玉茶催瞬间双目泛光,拍手叫好:“太好了!就等你这句!哈哈哈哈哈,我到时候给你留一个最好的位置,让你好好看看我的风采。” 不知徐瞥了眼胜券在握的女子,可没人那么好心态,“我是去保证你不会被下手没轻重的人打死。” “嘿嘿,那我就把我的小命就交给你啦!”玉茶催悠然乐道。 两人话里玩笑居多,毕竟要真有此事,霄桦峰那峰主老头第一个掀案而起。 余下两日,不知徐在玉茶催的强烈恳求下都在陪其练剑,将昔日收着的狠厉招式悉数展露,给玉茶催临时领悟几个招数来。 恍惚而过三日余。 仙门大比这日,和风过耳,艳日悬天。 不知徐自玉茶催日前所指的小道上仙山去。 她最近睡眠极好,连带整个人容光焕发,偶然想来也怪,那硬邦邦的床板是越睡越舒服,日日醒不过来。 记得昨日夜里翻了个身,也不知道身下压了个什么物件,又硬又软,但睡意太浓重,没要丝毫抬眼瞧瞧的心思。 她现下觉精神饱满,懒得徒步,径直运功向山上飞身。 穿过山林戈壁时,听了一句弟子间的交谈: “我刚得了一消息,人间的国师也要来观战。” 国师...... 提到这两字,不知徐不禁想起那叫人难以忘记的场面,脸色下沉好几分。 此人今日就算表现的再出彩,也不可能抹去她心里对其淫/邪的印象。 到达仙台后,不知徐视野骤然开阔,平台四周被落座的阶梯环抱,于两山正中,地面被修缮平整,这仙门的比试场地足以容纳万人。 平台最边处,五六个阁楼不规则分立,不知徐四处寻找玉茶催的影子,在不远处的阁楼门边瞧见了人。 门未开,瞧着玉茶催似乎在偷听里面说话。 可...现下仙台少说也有百余人,是怕人不知在偷听吗? 不知徐过去,将人揪出一段距离。 “干什么呢?” “神殿来人了,我正探听消息呢。” 不知徐听过交谈,可不意外,“不稀奇,既然有一把宝剑作为头礼,自然要来看看。” 玉茶催拉着不知徐走到角落,分享着自己知道的事情:“这次来的掌梦神使跟之前那个可不一样,瞧着不好说话,我这不听听在跟我师父聊些啥吗?” “好奇这个做甚,况且他们也不会叫人听见。”不知徐道。 里面两位岂会是吃素的,可不会在有人窃听时谈及要事。 玉茶催倒也无所谓此事,她重点本不在此,“哎呀,这不是想着能不能给你听到天上那位的一两句消息。” 天上那位?不知徐本能抗拒,别过脑袋,“我不需要知道。” 如此果决的回答可令玉茶催微楞,好一会上下打量挺直身板的人,竟是用上了一道安慰人的语气: “好吧,算我多此一举。” 咚——咚—— 砰砰——砰砰—— 远山钟鸣,近点鼓响,这是仙山大比开始的先兆。 入口处弟子接踵而至,还没开比就有两派弟子看不对付。 “要开始了,跟我来。”玉茶催道。 不知徐被带至一处坐下,此处正对比试的高台,确如玉茶催所说那样是个绝佳的位置。 身边交谈声愈渐清晰,待这一处被身着白袍的弟子坐满后,不知徐才发觉自己今日这一身水红实在突兀,成了人群之中最显眼的一个。 还没来得及尴尬,边上的弟子同她搭起话来:“仙友可是他族来仙门比试的?” 不知徐侧目瞧,对那眉清目秀的女子道:“不,我就来看看。” 随着鼓声停止,周遭默契噤声。 上位处各峰主均已入坐,林观鹊向他们的身后的楼顶看去,其上有两人,那坐在房檐上的人金衣华彩,在日光之下成了另一处光源。 虽带着纱帘极长的斗笠,遮掩严实,但不知徐偏是能一眼认出那人是谁。 说来也没理,她对林观鹊就是熟悉到了如此地步。 倒没想到,林观鹊竟然是来看热闹了...... 不知徐眼中闪过异色,她如今在林观鹊那的身份,应是霄桦峰不住门中的外门弟子不知徐。 那自己今日在这倒正巧说得过去。 她的视线被林观鹊身边站立的女子接洽,不过仅仅一眼女子就扫视向别处,她能猜得出,这应是玉茶催说得另一位掌梦神使。 不知徐注意到被那神使抱至身前的长剑,虽相隔较远,但不知徐不会忘记,那是林观鹊当初问她的那一柄。 看来那柄剑对林观鹊是毫无用处,当初她没要,如今又拿到这来赠人。 她目光下落,瞧在站至最前的仙山主身上。 仙山主摸着胡须,动作慵懒却极有威慑,他扫视一周,为今日的比试开场: “此次比试的规则已经在诸位来前告知,我仙山各峰比试过后,诸位可尽情走上比试台,台上始终只能两人对垒,直到一方被击落台下为败,败后不可再主动登台,胜者必须接受下一位登台人的挑战。 今日与诸位峰主商议,决定临时更变限制,仙山各峰比试过后的环节,在场所有弟子均可参与,也让今日再热闹些。” 坐在房檐上的人听了此话不禁暗笑,若不如此,仙门在比试里最多展现十分之一的实力,虽口头说着不带族群,但各族到底会在暗里较劲。 “仙山主还是按照我们说得来了。”长若池叹道。 “于仙山有利的事情,他自然能想透彻。”林观鹊透过薄纱向下看去,视线带过人群里色彩最出挑的女子,“可都安排好了?” “嗯,您可放心。” 哐—— “仙门大比,开始!” 钟响之后,比试开场,下方气氛明显紧张起来。 林观鹊对这一期的弟子对战并无太大兴致,正如长缺叶所言,这一期弟子的综合水准不如以往。 尤其是霄桦峰,由于次次拔得头名,厉害的高修皆不能再代师门出战,余下的弟子都新得很。 好在也算各有千秋,对战并不算难看。 好几轮后,各派均有胜负,期间几个峰主争执好几回,总算是到了最后一轮定下胜负的时候。 再一次敲钟,伴随着主事的呐喊: “最后一场,霄桦峰玉茶催对橘崖峰萧停。” 听到关键名字,长若池道:“玉茶催和萧停都是各自门内最出色的出战弟子。” 林观鹊向侧方看去,不知徐正对上场女子比划鼓励的动作,她知晓这是不知徐的朋友,将这一场瞧得仔细了些。 玉茶催与对面男子的交锋可以说万分精彩,两人对战从地面打到半空,谁也没落下风,若是就这样缠斗下去,比得可就是耐力了。 台上女子显然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招式由进攻变化为防守。男子的剑锋几次几近靠近,都被她闪身躲过。 “好!!师妹好身法!”侧台霄桦峰的弟子们高喊着。 林观鹊看得出这是暂且以退为进,为下一步进攻蓄力。 虽是个聪明的选择,不过在攻击极甚的情况下,仅防守反而吃亏。 男子确实在不久后察觉玉茶催的意图,剑气迸发强劲,玉茶催确实在两招后被迫招架。 一炷香快要燃尽,就在众人皆觉此战打平之时,玉茶催回转间借力抽身至半空,将周身灵力凝于剑内。 在男子以为玉茶催要于半空中劈落之时,玉茶催于男子侧方落地,并未攻击。 她瞬间催动身法,后移至男子侧后方,剑锋从下向上挥出轨迹,迸发的剑意由低向高处斜冲,剑气自底盘攻上面门,将男子直接自台面挑起。 不过一招的瞬息,男子腾空而起后,重重摔落在地。 嘭一声之后,计时的篆香熄灭,余有一道瞬息消散的白烟。 “好!!!”...... “本场,霄桦峰胜!” 侧面聚在一处的霄桦峰弟子高呼着,坐在高处的两人都觉震耳。 长若池对这个结果略感意外,同林观鹊评价:“她最后这招可要比之前要凌厉太多。” “确实如此,她化用的是不知徐的惯用招式。” 林观鹊瞧着侧方对玉茶催微扬下巴邀功的女子,在纱帘下牵动嘴角,笑意温然。 那自下而上破空之术,可是不知徐常在打斗里将人掀翻的技巧。 “说来,我挺想试试不知徐的剑法。”长若池一向热衷剑道,她虽有此想法,但不能径直上门求战,首先就得问过林观鹊的意思。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入局(2) 长若池是想问剑? “神殿中人找人家论剑,赢了输了都不光彩。”林观鹊手臂撑在身后,摇了摇头。 她自然知道长若池所想,给出答案:“若不添神力,单论剑法而言,她不弱你。” 不知徐的剑道已是登峰造极,修为至仙家之上,但在她的观察里,总觉不知徐悟道遭遇瓶颈多年,难再更进。 与已破神格的人对抗当然不易,但仅论剑道,世间应是少有对手,不知徐那永远出其不意的招式,端是她想都问剑都得掂量。 “若池知道了。”长若池得了结果,便收回心思。 下方比试的高台空荡后,上了几位弟子对其一番洒扫。 今日的弟子对垒算是告一段落。 “好,看来这一次又是霄桦峰胜出了哈哈。” 伴随霄桦峰主回荡群山的爽朗笑声,另一峰主语中带刺:“不过是今年这些弟子的比试罢了,后面的混战才是正题呢,霄桦峰还是别太早得意了。” “哼,”霄桦峰主甩开衣袖,毫不客气呛回去:“我才懒得跟你这百年间一回榜首都没拿的人多费口舌。” “你...” 眼见又要争论,仙山主实觉心烦,现下各族均有高手在此,竟还如此不和。 他眼神凌厉,回头提醒这两人:“接下来比试涉及各族,你们谁赢都是仙山的光彩,争什么?别把人丢外面去了。” 这下两位峰主才迫于威慑噤了声。 见台面清扫完毕,仙山主朗声道:“今日既然是我仙山相邀,那接下来的第一场,自然该我仙山弟子来开,各门之中若有想切磋者,可率先上台。” 话音刚落,坐在不知徐身旁的短袍女子飞跃上台,朗声道:“霄桦峰柳丝桥,向诸位同门请教!” 柳丝桥刚站稳,对面橘崖峰也上来一位女弟子,两人开始切磋。 台下等了好几人,应是等有人败下之后再上前去。 “柳丝桥是莫峰主的亲传弟子,醉心机关之术,剑法不出奇,但也是为数不多的守护剑意。”长若池细心同林观鹊介绍。 林观鹊微微点头,她大都不相识,有长若池在一旁做释能清晰不少。 瞧台上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林观鹊似觉坐着观感不佳,起身与长若池一同站立, “你刚出关不久就对这些有颇多了解,我差点以为说话得是长缺叶呢。” 提及长缺叶,她最近没人在耳边聒噪,还怪不习惯。 长若池小楞一会,道:“前些日子我在仙山击杀藏匿的异族,一边了解各派这些年的变化,这个柳丝桥在我闭关之前就知道,她是四十年前仙门大比中的榜首。” 四十年前...对,长若池只闭关了四年,倒是她在天上这百年过得似万年之久,就这点时间都觉长得不行。 “看来只有我在天上闭塞耳目。”林观鹊感叹。 长若池浅笑做回:“如今百年已过,您可以自由下界,不会只能从我们姐妹两人口中听得描述了。” 林观鹊收回观战的视线,透过薄纱,看向对自己过分恭敬的人,“造梦天机最后一层仍未参透,异族也不知何时再有动作,若无大事我应还会留在神殿中。” “往后定多为神司说些您可能感兴趣的事情。”长若池恭声道。 两人交谈未落,下方已然躁动起来: “好!!!柳师姐威武!!” 便是两人没看的这一岔,柳丝桥将人击落下比试台。 落到台下的女子扶着右肩,显然不服,叫嚷着:“使暗器算什么本事?你敢同我只论剑道吗?” 比起那道声音的尖锐愤怒,柳丝桥显得沉稳不少:“比试台上各有技巧,本就不是只论剑的地方。” 林观鹊的关注却不在这两人身上,她发现那个水红衣衫的女子在跟着霄桦峰欢呼。 她悄悄挑开纱帘合上的缝隙,将人看得更清晰些。 看来她错过的那一幕一定很精彩,才能让不知徐这样高兴。 今日得见,不知徐的气色可比先前的好些,估计是这几日睡得实在沉,昨日里翻到她身上压着人都没醒,倒叫她没休息安生。 许是观察太久,侧台的人似乎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扭头向上方看来。 视线差一点交汇。 不知徐再瞧那屋顶上衣襟泛光的人,仅是立在其上,隔着面纱瞧不见任何多余。 刚想多瞧几眼,不知徐的肩膀被玉茶催拍打上,叫她回神,“你猜那是谁?” 顺着玉茶催手指的方向,不知徐去瞧,比试台上多了一位拿着拂尘的中年男子。 这还能是谁? “人间的国师。” 玉茶催眼睛瞪得圆溜,一脸不可置信,“这你都知道?” 在玉茶催眼里,不知徐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能知道这个可叫人觉吃惊。 “岂止是知道。”不知徐眼色暗沉,叫她多看一眼都反胃。 哐—— 今日第二轮的混战钟敲响。 台上两人相对而视,还未开战,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先出手。 国师在外倒是表现的谦和有礼,俯身道:“我乃凡人一族的国师符贤,见仙友身手不凡,想向您讨教讨教。” “国师客气了。”柳丝桥微俯回礼,“您先请吧。” 符贤未用剑,听罢后一手拂尘甩至身后,直接以掌逼近。 柳丝桥便客气相待,收回剑与符贤对掌,两人的修为竟相差不大,一掌后分别退开。 不知徐瞧得仔细,就当前局势同玉茶催交谈:“你师姐能赢,那男的多退了一步。” “我师姐当然能赢,还能给他打掉大牙。”玉茶催抱着双臂,视线停在柳丝桥身上。 两人交锋在片刻后便能看出高下来,按此情形,不出三招,柳丝桥定然能赢。 观战不久,见符贤挥动拂尘,缠住了柳丝桥的腰,在柳丝桥躲避之时,借暗劲一带,抽开人系裙的带子。 “死性不改。”不知徐沉下眼,恶心至紧张蹙眉,咬起字来。 柳丝桥外袍已开,但此况不足她面露慌色,她抓紧自身衣带,动作流畅的保全自己外裙不落。 正当此刻,符贤忽然以掌向她胸口袭来,掌风逼人。 “师姐小心!!!”玉茶催在台下大喊,转而压低声与同门骂道:“混犊子,这才是真卑劣。” 可柳丝桥现下去接已来不及,符贤已至她不足一臂。 焦灼之际,柳丝桥连躲避都移不开步子。 若由此况,她今日怕是要硬生挨下这一掌下台了。 不少人一口气刚提到心口,柳丝桥面前面目张扬的人突然被一物击中手腕,连带整个人都震退了去。 叮铃铃——叮—— 柳丝桥看清,是一串手铃,她还未寻见人,就被此物震出的力道推下台去。 虽下台即败,但柳丝桥并不打算对这插手比试的人发难,快速回到门中所在的位子。 来人是救了她。 玉茶催将不知徐大力拽起,丢去边上的位子,自己坐在了柳丝桥的身边,细心给人系好丝滑的绸带,扣上外袍,“师姐你可还好?” “没事。” 不知徐也不恼被推开,毕竟她看得出这献殷勤的人什么心思,她就别打搅人好事了。 叮叮—— 铃铛声响愈渐清脆,不知徐同在场的人一并寻那手铃的主人。 随着手铃旋回的方向,自高山处飞来一道蓝光,到近处,众人才将其看清楚。 来者雪发半散,眼点如漆,内里蓝色罗裙,外披淡紫薄纱,从头到脚均是珍珠饰物点缀,瞧起来便能觉不凡。 少女藕臂和小腿皆露在外,皮肤于日光下竟能细到如镜面般回折光束,对比一众严肃规整的衣着,这装束着实大胆,也叫人艳羡惊叹。 雪发少女落于正中,伴随铃铛有节奏的律动,她目光带向林观鹊所在的高处,又收回迅速。 还不待有人开口问,她率先自报家门: “我乃鲛人族公主,迟欢,听闻仙门大比,来此与诸位高手讨教一二。” 音色透亮清晰,传入每一个的耳道里。 鲛人族久居深海,竟然是得了消息前来,这可不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不知徐身后的弟子低声道:“鲛人族不是只在海里吗?” 另一道声音解释着:“人是乐意待在海里,并非出不来。” ...... 周遭议论四起,在大多人震楞之时,一峰主率先接洽:“鲛人族能来此,仙门之幸,小公主只管尽兴切磋。” “多谢。” 迟欢客气道谢后,才侧头去看握着手腕的国师,轻蔑道:“你这老人家六根污浊,丢海里我们可都是不乐意吃的。” 符贤瞧起来不过中年模样,光这一声老人家都够他气一阵,但还是端着好生不解的姿态,仿佛他才最为受辱:“我此前从未知,鲛人一族竟如此无礼!” 无礼?迟欢可懒得与这惺惺作态之人掰扯,抬手间结出水剑,已作出攻势。 “礼且不谈,先接招吧!” 这废话不多直开战的架势,令符贤显然认真起来,周身灵气暴涨,准备先发制人,向迟欢袭去。 可迟欢欲要挥出的剑只是虚晃,待符贤移步过来,她纵身至半空,双腿斜侧,外部浮现鱼尾的虚幻模样,蓝紫渐变其上着落细银,于日光下更是抢眼。 在场中人几乎头一次见这幻彩夺目的大扇鱼尾,最末处似硕大的枫叶,看似单薄,实则软骨中藏有极强的灵气。 符贤袭来之际,迟欢卯足劲,扇动那大扇鱼尾,实打实给了符贤一击。 啪—— 动作利落,叫符贤毫无招架之力,人还没多踏出一步,就被直挺挺被扇到台下去,摔得惨烈。 从人出手到被扇至坠落的速度只在瞬息,甚至来不及叫嚷,只有咚!的一声坠地。 “喔噢!”霄桦峰这块欢呼着,在为给他们师姐报了仇而兴奋。 玉茶催上下唇分离,难在合上,“我的天啦...这小公主一尾巴给人抽下去了?” 不知徐也觉得震撼,这种打法属实是没见过,但玉茶催可是号称百晓生的人,居然也这般惊讶。 她抬上玉茶催掉落一节的下巴,道:“还有你没见过的事?” 玉茶催还未从震惊里回神,她目光焦距在台上叉着腰灵动张望的人,听着耳边被抬走国师“嗷嗷”的叫声,后背一阵发冷。 “鲛人我都是第一回见呢,刚才我还想着...一会这小公主赢了我上去领教一下,这...那一尾巴不给我骨头都扇散架了?” 原本她蠢蠢欲动的心思被那混着强大灵气的大面积攻击扇灭,现在是一步不敢移出去。 不知徐听罢便笑出声,合着刚才玉茶催被震吓,是因将自身带入了那被扇下台的人。 “那就别去了,安生坐着看吧。” 坐了许久不见有人上前,邻座之上,原本在台下准备试试的玄鸟一族默默坐回位置。 “可还有人上来?” 场内的嘈杂声更大,确实有几个想上前但拿不定主意的人。 毕竟这是在拿身子骨做赌。 仙山主出来圆场:“小公主,按照规则,无人上台之时,你可反选,被选中之人,必须跟您对战,您可选三人,若三人皆败且再无人应战,您就是今日的胜出者。” 迟欢听懂规则,现在是她选人比试,围着比试台走了一周,挑了个人群之中最为醒目的人。 “那我选她!” 周遭的视线顺着迟欢所指的方向凝在一人身上。 不知徐扩开眼瞳,两手悄然收紧,她若没看错...这个小公主所指之人,是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入局(3) “不知徐,她指得好像是你...”玉茶催推了推一动不动的人。 不知徐扫过四周,顺着台上迟欢的指向,她已然成为数千人注目的中心,她对上迟欢略有挑衅的视线,起身缓缓抱拳。 “迟欢公主,我认输。” 此话一出,满座唏嘘,未应战而认怂,虽不体面,倒也率直。 不知徐并非是觉这是必输局,她确实不愿跟人比试,懒得争名打擂,倒不如就此避开锋芒。 更何况,她该如何自报家门,说自己是霄桦峰弟子,霄桦峰主怕是要多问,说自己是个无门派的剑修,林观鹊又落坐其上。 仙山和神殿,她一个都得罪不起。 当时扯得幌子,倒是叫她现在难办,认输是最好的办法。 迟欢显然没料到不知徐的退避,余光带过高楼上方。 她沉了沉心思,同不知徐道:“刚才你们仙山主不是说了吗,被我点到的人,必须要跟我打。” 必须...... 不知徐看向仙山主的方位,她仅是来此观看,对于规则一概不知,方才所听的规则里没有提及此情境,算来也是尚未说满,倘若仙山主松口,还有回旋余地。 仙山主却在她的目光里点头,笑道:“不错哈哈...这确实是规则,既然来此,自当遵从。” 不知徐还在犹豫,倒是玉茶催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硬着头皮颤颤巍巍举手, “要不我...我我...我替她...” 替她挨打...玉茶催还没说出后面两个字,不知徐拉下她的手臂。 既然躲不掉,那就迎战吧。 不知徐在众人瞩目之下离开原点,轻衫微浮,轻点足尖,稳稳当当落在比试台面。 “好轻的身法!”迟欢眼前一亮,转而颇为不解:“你这修为最少也在半仙,干嘛认输?” 不知徐如实道:“不爱比试。” 因不爱比试而直接认输,这叫迟欢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你这人还真有趣,叫什么?” “我叫不知徐。” 简单的问题叫不知徐可算松了口气,看来对面不打算多纠结她从何处来,她只需报上姓名便是。 瞧迟欢已然凝出水剑,不知徐定了定心思将剑拔出,若真开打,她就不会让自己输了。 两人目光交汇,迟欢率先凝神,借身体反转蓄力,带动水剑挥出剑光,直劈不知徐的正身。 不知徐稍抬剑去挡,被震退半步。 她褪去慵懒的眼色,慎重起来,鲛人一族确实有两下子,原本看迟欢用剑,觉无需太与人较真,毕竟她的剑气太盛,容易伤人。 现在看来得好好应对了。 长剑于她手上翻转,下一刻她眸光微闪,凝眉向迟欢攻去。 剑气四溢,偶生的交手间,还能以灵气擦除火花来,两人攻势皆是极其猛烈,不少人站起,连台上几个峰主都有些坐不住。 不曾想今日最精彩的部分竟然在这个部分。 两个人打得激烈,似乎平日难逢对手,要在今日打个尽兴。 倾泄的剑气太利,穿出台外,快要击到观看的弟子。 不知徐见此状,本欲收敛,可比试台周围瞬起金色光束,将比试台围起来。 这是隔断法阵,阵外受不到阵内的伤害。 迟欢同她一并向上看去,见林观鹊刚收回手臂,不在又动作。 不知徐仅递上一道目光便垂下眼,毕竟她可不像林观鹊隔着面纱还能看到另一侧的事物... 她还记得,先前总是吃默海的泡鱼仔,林观鹊应识得这位默海的大人物。两个认识的切磋,也不知道林观鹊更想看谁赢下此局。 “唉...看来我们要毫无顾忌的较量了。”迟欢声音传入她侧耳,似惋惜作叹,话里却兴奋。 迟欢再次迎面发起攻击,不知徐只得招架。 两人对垒的过程被林观鹊尽纳眼底,确实精彩,她此刻恨不得飘到两个人上方去观战。 “迟欢小姐要招架不住了。”长若池瞧出迟欢躲避剑气的吃力。 “不知徐一向攻击为重,但凡出手都是杀招,迟欢幼时虽得我师父传教剑术,但领悟在自身是以柔化刚的剑法。不过...”林观鹊顿上一顿,被面纱阻挡的目光钟颇为欣赏,“不知徐的强劲,她暂时化不了。” 长若池摆摆头,叹道:“这小公主可是个不服输的,日后怕是要频繁出海找不知徐问剑了。” 出海找不知徐?林观鹊嘴边挑了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来,“她找不到不知徐。” “也对,应该找不上来。”长若池略有趣味的视线落在还未结束对战的两人。 台上的切磋进入焦灼阶段,不知徐实在害怕再这么下去,非得给迟欢身上扎一个窟窿出来。 她看向迟欢手上的水剑,便转换目标,凝结剑意,发散剑气强攻。 唰—— 迟欢在阻挡时,结出的水剑被不知徐震碎,化作大小不一的水点,散向地面。 “碎了......” 迟欢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再去瞧不知徐的目光满是探寻,“守护剑意乃是最和气的剑意,为何被你使出来这般霸道?” 霸道......不知徐敛入外溢的灵气,她一直都觉得不够霸道。 她见迟欢现下没有继续打斗的意思,便也稍作休整,同迟欢解释: “修道者感知万物、领悟大道所寻的切入均有偏差,于我而言,强,才能守护。” 在她的领悟里,守护从来不是棉柔的词,蛮横的力量才撑得起这二字。 跟迟欢恰恰相反,与她来说,守护剑意并非和气为贵,战,方为守。 过往数次事实证明,她所悟不错。 “我还没输呢,再来?” 不知徐悄然叹息,这混战又不计时,落地为准,她们对战的时间比前几场加起来都要久,她还真是有些打累了。 刚想着这小公主怎么没对她上尾巴,就见人在她跟跃起,幻化扇形,好在不知徐身法轻快,斜身退避,惊险躲过一击。 迟欢落地后,再次向半空飞跃,这次靠得更近,叫不知徐无处可躲。 那便不躲了! 不知徐在尾部来袭时,调动全身灵力,奋力击在其上。 “欸啊——”迟欢这回幻出的尾部消散,整个人落在地面上,捂着小腿处。 “哇!!决出高下了!!” “不知徐!你好样的!”...... 不知徐无心听爆发的声浪,走近给人扶起来,“公主日后还是别在攻击时动原身,若是在水里您的鲛尾会极强,可在地面上这会是一块有不少薄弱处。” 远看时真觉得强悍,近了才知有好几出薄弱点容易伤到。就好比她方才所击打的地方,倘若再用多些力道必会伤着颈骨。 迟欢瞧着比她高出不少的人,迟疑道:“你来扶我,又对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借机对你出手吗?” 比试台上扶对手,可真有胆量。 “我能来扶你,自然不怕。”不知徐还是有这一份自信。 迟欢一拳打在不知徐肩上,笑容洋溢,“那打今日起,你就是我迟欢了朋友了,以后可以来默海找我玩。” 默海...默海!那她不是会有很多鱼仔吃! 不知徐思及此处,欣然道:“好。” 迟欢点点头,转过身在不知徐愈渐震惊的目光里自己从台上跳下去。 不知徐脑中的弦绷紧,她以为迟欢还会跟她继续,这会就剩她一个人在台面,愈渐忧心。 方才她遇到个招式新奇的人就满脑子讨学切磋,又在看了眼林观鹊后莫名其妙的想要打赢这场。 全然忘了应该找机会下台的事情...... 希望快些再来一位,她佯装不敌也行,总之不能成为第一那样的焦点。 可周遭交谈不止,谁也没有上前的意思。 仙山主纵声大笑:“哈哈哈哈——好久没看这么精彩的比试了。真是各族风采尽显啊哈哈哈...” 不知徐心生恐慌,就怕下一句就问她是哪来的。 在那话出口前,她率先一步问:“可还有上台的?” 她扫向下方的目光近乎恳求,好一会没人搭理,那就是她选人了。 “来,就你。” 不知徐寻到一敢于直视她目光的魁梧壮汉,结果那壮汉站上来没跟她过两招自己爬下去了。 那再找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吧... “来,你吧。” 第二个还算不错,但过了几招后底盘不稳摔了个踉跄,自觉丢人也下场去。 不知徐都头疼自己的眼光,选出来的两人都不如之前比试上场的任何一个,她根本没有演绎被打下台去的可能。 还有最后一个,她只能寄希望于玉茶催了。 可她刚看向那,就见玉茶催揽着人柳丝桥师姐安抚着,丝毫不在乎她这会的死活。 不知徐指向玉茶催,“最后一个,就你吧。” 还是柳丝桥扭了玉茶催脖子,玉茶催才有眼睛来瞧。 玉茶催接纳下不知徐的目光,心下了然,纵身一跃到了不知徐边上,低声道:“我懂你意思,来吧。” 两人拉开距离,平日里练剑不少,这回倒也不一样,小过几招后,不知徐向玉茶催使了一出眼色,玉茶催眼色一沉,做了解状。 再次对剑之时,两人剑气交汇之际,不知徐顺势就退,准备迎接玉茶催接下来的挑起式攻击,她顺势就落到台下去。 不料玉茶催就在这一交锋后,整个人夸张地倒飞出擂台,嘴上还伴随配乐:“啊啊啊啊...” 摔落在地上,嘴还没停:“哎哟...太强了!打不过!” ? 不知徐握着剑一动不动,近乎石化在台面,她几时说得是这门子意思?走这一出的...不该是她吗? 她面部微不可见的抽搐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现在的情境.... 是她赢了。 她本能向上瞧了一眼,林观鹊不知何时离开了那处,仅剩下那位神使。 周遭欢呼的热烈,长若池从顶处下来,落在不知徐跟前,将剑递给了她, “不知徐,这是神司赠你的礼物。” 这语气细细琢磨还挺有意思,神司跟礼物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神司的赠礼,不知徐双手接过长剑,当初没开口的这把剑兜兜转转还是落到她手上了。 “多谢神司,多谢掌梦神使。” 将礼物赠出后,长若池才回身道:“仙山主,这位姑娘算是第一吧。” “哈哈哈,自然,老夫定会给她一份厚礼。”仙山主摸着胡须,看向不知徐的目光可谓是十足殷切。 仙山主走向这处,问道:“不知仙友是哪界的高修啊?” 不知徐捧剑的手顿住,面色一僵。 果然,该来还是来了...... 眼见诸位峰主都向她走来,她压住眼里欲起的慌乱。 事已至此,只能坦诚,而后向神殿告罪了。 林观鹊她...林观鹊应该不会开罪她...吧... 不知徐刚作揖,准备开口,仙山主身后炸响莫峰主的声音: “霄桦峰的!!她是我霄桦峰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入局(4) 不知徐抬眼去看,霄桦峰主已然过来挡在她身前,替她周旋: “这是我偷偷培养的亲传弟子,不住山里,平时不给见的徒儿,要不是大比,我都不会叫她出来见人哈哈。” 笑声如雷贯耳,周遭顿时哗然。 “霄桦峰的?” “她居然是霄桦峰的?” “师父居然在外面养别的徒弟?” ...... 不知徐不吭声,虽不知霄桦峰主为何这般扯谎,但确实给了她一个脱困的身份。 霄桦峰主回身看着她,笑意不止,像捡了个稀珍物件。 不知徐直挺挺站在那,她实力于霄桦峰来说,不算高攀。况且,如此来她也与此给了霄桦峰第一的声名,是互利互惠。 “你这人竟还走出其不意这一套?”仙山主半信半疑,在不知徐身上稍作打量。 不知徐将剑收回自身携带的储物空间后,微微俯身,以礼数回了仙山主的视线。 仙山主收了探寻的目光,要给今日的大比收场,回台上高声道:“好了,既然胜负已分,感谢各界仙友的抬爱,后山已经备好膳食,诸位可移步品鉴一二。” “谢山主。”“多谢山主。”...... 人群渐渐退散,几位峰主在不知徐与莫峰主之间扫视一番后挥袖离去,似乎不愿相信不知徐是霄桦峰的人。 怎么想都不该。 待神使离去后,不知徐才对莫峰主见礼:“多谢您。” “是我该多谢你,没有拆穿我。”莫峰主目光深邃暗沉,语气确是和善。 为自己峰争得一个如此高名,他才是最佳受益。 但不知徐有些不确定,求问道:“您是因为想要这个第一峰的名头才说我是霄桦峰的人吗?” 那如何断定她不会当即拆穿? “不重要哈哈哈,反正你我都高兴就对了。” 就当不知徐想细问缘由之时,莫峰主已然飞身山间,并无多言,这与她所听闻的那非常喜欢与人交谈的霄桦峰主相差甚远。 不知徐拿着剑下台,准备回去,宴席她属实不感兴趣,也不打算继续抛头露脸。 没走两步,方才消失的玉茶催这回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不知徐!不知徐!!” 不知徐刚想抒发自己一肚子苦水,玉茶催先她一步发言:“刚刚有弟子说,各族混战的环节内只要赢过一场都能得到仙山赠礼。何况是你这个榜首,定是极珍贵的秘籍,柳师姐已经去了,在仙山顶侧的西四阁,你也快去吧!” 赠礼?礼尚且不急。 “方才我是要你把我打下去,你来做这个榜首。”不知徐答非所问,她实想问玉茶催是如何想到这出大戏的。 “啊?可是...我将你打下去不就太假了吗?”玉茶催犯起迷糊。不知徐都快将仙门的比试台给拆了,她上去给人击败,怕是没人会信啊... 所以玉茶催压根没向此处作想,以为是不知徐想快些结束,要她浑身解数的精妙演绎助力。 “唉,无碍,”玉茶催转而挥挥手,不在意道:“反正你赢下了宝剑,我叫我师父给你救场了不是?” 救场。不知徐听得关键处,向玉茶催确认:“是你去叫霄桦峰主助我的?” 玉茶催点头,“对啊,今日师父倒好说话。” 原来如此... 不知徐安定下心来,这般便说得过去了... 她还未开口道谢,玉茶催已然准备移步离去,还不忘解释与嘱托:“晚间师门有流水席,我得先回师门准备,知道你定不会来,届时就说你一向不见人。你下山前可要记得先去西四阁取东西,你若是用不上就拿给我。” “好。”不知徐答应下来。 想来是用不上的,便去取回后给玉茶催吧。 一路向上飞行耗费不少灵气,不知徐额前起了薄汗,仙山顶比半山处要凉上不少。 她的衣衫并不御寒,在外加快了脚步。 西四阁... 不知徐落下的这处牌匾上写着西一,看来还在前面。 山顶处草木稀薄,视线不被遮挡,远眺还能瞧见大门敞开的一处。 穿过栈道后,听得几道不高的笑声,她识出迟欢的音色,想来这鲛人公主也在里面。 不知徐径直向前,侧身踏入殿内,刚理好衣摆,一抬眼便止住了步子。 主位上安坐的人已然去了遮挡,半靠在椅背上与仙山主交谈。 林观鹊...她怎么会在这? 去掉纱帘后,林观鹊周身反而更有不落俗尘的清冷疏离,发髻上的饰物虽不繁杂,却显庄重,配上那鎏金织布的衣裙,给人一种难以触及的威严。 这同她那日所见游街串巷的人不同,那日她尚能叫出一声林观鹊,今日坐于此处的,可全然是天际的神司。 主位上的人已然向这边看来,她一步当三步挪动,避开那道叫她不适的视线,在殿内扫视。这里的几人她都在比试台上见过,想来是跟她一样取物件的。 但东西不曾看见,大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你这样子,也是刚知道神司是来我们中间选守护人的吧。”迟欢走近不知徐,猜测道。 “守护人?”不知徐脑间炸响,如何又同守护人扯上联系了? 她不是刚知道,是压根不知道...... 柳丝桥也走了过来,瞧不知徐跟她方才一样呆滞,笑道:“仙山主通告了各族,凡是在各族切磋中赢下一局的人都有资格来此自荐为神司的守护人,若是不成亦有厚礼相赠。这么重要的事独独忘告知我们仙山了,我也是来得路上才知晓,想来试试。” 她一路飞身直上,路上也不得消息,现下到这才知此事。 仙山主怎会独独忘记告知自家人? 不知徐瞧向迟欢,试探问询:“公主早就知道?” “对啊。”迟欢双臂抱在胸前,对上林观鹊瞧来的目光,昂首道:“我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鲛人族专程为此而来...看来还真只有她们不知此事。 门外陆续又来两人,仙山主瞧差不多,向林观鹊示意可以开始,“神司,愿意自荐的人应都在这里了,您可尽管选择。” 不知徐慢慢退到最后,她不过是来取物件,这会竟莫名其妙成了这愿意自荐的人。 她曾经拒了神殿,现下却出现在此...... 如今她要是再走,可就像是专程跑来再来打神殿脸的。 那时就算林观鹊不怪罪,掌梦使可能都要撕掉她。 不知徐看向地面愣神,倒是注意不到越过人群看向她的视线。 林观鹊手肘搁在身侧的茶桌,掌心向上,指尖随性划过众人,“不妨说说,为何想要自荐成为我的守护人。” 她清疏冷淡,散漫的动作好似选得不是跟她有关的人。 柳丝桥上前一步,她一向喜在最前方,夺第一眼赏识。 “神司游走梦境护各界安稳,心怀苍生,弟子一心向道,已悟守护剑意,亦想护卫万民。” 字句铿锵有力,却未说出出乎林观鹊意料的话来,柳丝桥的剑意虽清净,但剑气太弱,并不适合梦境中面对的情境。 林观鹊在手边的一摞法册中选出一册来,平和道:“若要护卫万民,并非成为我的守护人才可以,道法生于天地,你既已开悟,应当借此淬炼仙骨,他日游行世间保卫一方安宁,亦为守护。” 她将手上的法册递给柳丝桥,“这是修身固元的法册,你若能在千年间修习参透,或有破除神格的可能。” 在柳丝桥激动难耐,说不出话时,后方有些小声的耳语。 “破神格?!” “神司真阔绰,没选上还有这样的赠礼。” “柳师姐她修为高却不实,确实困扰她很多年了...” ...... 仙山主喜出望外,提醒道:“快接啊,你这孩子,让人神司举多久了!” 柳丝桥双手接过,后退一步躬身行以大礼,以表难述的谢意:“多谢神司,丝桥日后定不负您所望。” 林观鹊微摆头,纠正道:“我对你没有厚望,你仅需无愧自己。” 期望这样的词一向是外来的压力,自发的愿意才是修道之根本。 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林观鹊抬目与之交汇,倒是最末处那先瞧她的人更快避开。 “神司姐姐!”迟欢上前争过林观鹊的注目,“梦境凶险,我想跟你并肩作战,铲除恶人。” “你啊...”林观鹊小侧一向,指尖点在太阳穴,似作头疼:“你要是真上了神殿,你爹怕是天天都要在云梯下嚷我神殿欺人了。” 几百年前老神司将迟欢带到神殿授以剑法,每隔一日云梯下就会有老海主咒骂神殿偷人闺女的控诉声。 就算迟欢真当符合她的条条框框,林观鹊也不敢要人。 更何况迟欢本就是偷着跑来的。 迟欢心虚的抿了抿唇,只能退让一步:“那...我有什么礼物?” 林观鹊思来还真没带什么能送给鲛人公主的物件,做了个空口承诺:“今日没有,日后补给你。” 一听什么也没有,迟欢嘟嘟囔囔走到最后,“这待遇怎么差这么大...” 瞧不知徐皱着眉不知想些什么,迟欢拍了下,“欸,在想一会怎么说吗?” 不知徐脸上愁云遍布,她确实措辞许久,在想一段不会被选走也不会得罪人的话。 双方都顾及实属不易。 “慢慢想吧,我坐着去了。”迟欢拍拍不知徐的肩膀作以鼓励,向侧旁的木椅上坐去,她算是在场的人中唯一不害怕失礼的。 不知徐前方的人过得很快,林观鹊观战过,会点出每一个人薄弱然后赠出一本供以修炼的法册,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因落选而犯愁。 她很好奇,林观鹊也看过她的对战,会给她什么建议,什么赠礼。 没想多少时间,殿内中部竟然只剩下她一人。 也不知林观鹊眼光究竟多挑剔,到了她这都没有选出一个人来。 她向前两步,在林观鹊毫无二般的眼神中见礼,“神司,我仅是听闻神殿有月例,特来自荐试试。” 多么荒诞的理由,但这是不知徐想出最好的话术。 是她没眼界还来自荐,不被选择且不驳神殿的脸。 听着侧边低声的唏嘘,不知徐眼光闪动,她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在她期待见到林观鹊面色暗沉的时候,却见面前女人平直的唇线向上拉动,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好,那就你吧。” 啊? 轻飘飘的话如天雷般炸响,不知徐目色呆愣,像意识被抽空,似乎还在解读这不多的字。 什么叫...那就她? “我?”不知徐僵硬指向自己。 她觉得林观鹊怕是疯了,前方满腔热血抱负不为所动,偏生选了她这样贻笑大方的回答。 林观鹊站起身来,向一屋子神色各异的人解释,“守护人最需率直,你不隐藏心思,我很欣赏。加上你能力过硬,既然主动来此向我自荐,那就你吧。” 主动自荐,是最被强调的词。 “我不是...” 不知徐妄图解释她并非前来自荐,但话刚脱口就哑了声音,她上一刻刚落下的特来自荐的句子响彻在她的耳朵里。 “恭喜神司!”仙山主率先恭贺。 而后紧跟的是诸位参与者参差的声音:“恭喜神司!”“恭喜神司!”... 林观鹊并未顾及那些声音,遣散了欢愉的人群。 待殿中仅剩她们二人与长若池时,林观鹊松弛下仪态,抬手扫平不知徐肩上衣物的褶皱,将一份舒快藏于淡然目色, “不知徐,看到你来,我很高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问询 “三日后,我叫人前去接你,可好?”林观鹊道。 明是商量的语气,却叫人无从辩驳。 不知徐还未从惊异里抽离意识,满心彷徨,木讷地点了点头。 她试图解读林观鹊毫无情绪的目光,几番未果。 又垂下眼帘,呐呐问道:“那...我去神殿后,还能下界吗?” 林观鹊稍作思考,她悉知问题中深层的意思,答:“自然,你若惦念阿婆,亦可在闲暇时下界小伴。” 不知徐虽不与阿婆同住,却时常照看,加之阿婆对不知徐而言意义特殊,定是最为记挂之人。 她断无将人捆绑在身边的道理。 “多谢神司。”不知徐袖中的手心发汗,莫名生出紧张来。 若是日日同林观鹊这个面若冰山的故人相对,实在是给自己找难受。可偏生林观鹊身份特殊,又拿定主意要她,已到这一步,推脱不得。 她只能同自己讲,神殿是万人所向之地,她得如此机缘,理应开心。 至于林观鹊... 就当是要伺候好的掌柜,她只需安生办事,拿她的月钱。 这一来二去的,不知徐倒给自己安抚了个彻底。 再抬眼,她见得林观鹊略有入侵的眼神,被撞得一震,她怎么... “神司为何...要这般看我?” 林观鹊眼里掠过慌色,不过眨眼一瞬已然恢复如初,找补道:“我在想,你我之间十分有缘。” “神司说得是。”不知徐悄叹,话里仿佛任命一般。她们确有缘分,明明已经在回避,阴差阳错还是到了林观鹊身边。 余下的交谈中,林观鹊不过是问了不知徐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直到两人那略显尴尬的气氛消逝。 再出仙山西四阁时,瞧天幕云彩之色,下界已至黄昏。 “神司,我怎么看不出来她高不高兴呢?”长若池瞧着远去的水红背影。 高兴...林观鹊未答,在她来看,不知徐或许还停留在恍惚中,怕是自身也寻不出高兴与否的答案来。 “回天上吧。” “是。” 至云层上,刚落地便见神殿正门大开,两人相视一眼。 “清怀应是抓到人了。”长若池喜出望外。 行至殿门口,得见殿中被金丝线捆了一个挣扎的异族人。 边上的女子瞧上去年纪甚小,正背着手冷眼盯在异族人身上,有着与年纪并不相符的沉稳。 林观鹊踏入门内,女子看来,立马回禀:“神司,您所想果然不错,异族确实趁此次大比前来窥探,各族歇脚之处外皆有异族出没,今日仙山比试,潜伏入山中的异族高手足有五人,分列五峰,意图在弟子稀薄时设梦魇阵。” “唔唔!!” 地上被绑着的人见林观鹊来,挣扎地更加卖力。 林观鹊视线带过一眼,落在清怀身上,“这是唯一活口?” 清怀回道:“是,下界的杂碎均当即诛杀,此人在灵药山一脉,对比盘桓仙山的其它几个,他去掉面具尚有几分姿色,不至于带来神殿辱了您的眼睛,其余几位均在他眼前被抹了脖子。” 这是清怀逼问的惯用手法,在面前处置,更有威慑,更能冲破人心里格挡恐惧的防线。 长若池轻笑着插话:“难怪,原来是活在面像上。” 话虽这般附和,但三人神色交流间,能确定这是这次活动里一众异族的领头人。 林观鹊再去看地上惶恐的男子,样貌倒也说得过去。 今日神殿除了闭关的织梦者,均下界伏击异族,她与长若池站在高楼最醒目的位置观战,就是为了叫遁地查探的异族知道她不动,进而放松警惕。 她设下大局,并非仅是将不知徐讨来这样简单。 异族几次试探未得手定会再来,与其处于被动,不如借仙山的比试制造良机,请君入瓮。 尤其是玄鸟一族居于凉漠的云上,不谙世事,又受那头造物神司的神力庇佑,异族难以得见,更无法对面施以梦魇术入侵识海。 若有心要试这玄鸟族的能耐,异族定不会放过此等机会。 不过今日亦有出乎林观鹊意料的事。 消息覆盖各界,连都快被世人忘记的玄鸟族都有人来,妖族却未见身影。 虽说妖族一直不被待见,但按照过往的性子,此等大比,定会叫高手来给仙门弟子打下台后扬长而去,留给人一肚子气受。 此番无人现身,林观鹊反而放下担忧,若是她都寻不见,异族怕也是难寻,暂不会在妖族下手。 思即此处,林观鹊抬手解了异族人的束缚,径直发问:“仙山、默海、人间,你们的计划里,下一步在哪?” 目前来看,异族能触及的地方,唯有这三界。 男子心知逃不掉,索性坐在原地,嘴硬道:“我不知道。” 林观鹊可不喜欢周旋,给清怀使了个眼色。 清怀会意,轻踢了男子一脚,“再想想,知不知道?” 对于异族男子而言,清怀这活阎王可比林观鹊要恐怖得多。 果不其然,男子应是想到什么,身体颤抖几下,闭眼挣扎一番后开始交待: “我们就是领命到仙山的药谷里施梦魇阵法,让前去采药的仙门人落入梦魇中而已,别的我都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领谁的命?”林观鹊问。 “吴归长老。” “乌龟?”清怀复述,面上略显不可思议,轻嘲:“你们异族取名倒也随性。” 男子还没解释,被紧跟地问讯打断。 “他什么样?”林观鹊迫切想知,是否为先前所见那人。 男子回答:“就...挺老的。” 老...那就不是她想知道的那个人...... 林观鹊直视男子因紧张而飘忽不定的眼睛,问:“你们可否有个金发的年轻长老?” 男子点点头,“是,他是突然冒出来的,现在跟在族长身边,地位已比吴长老要高,所以这次被派出来的是吴长老。” “突然冒出来?”林观鹊听得关键处,眉心微收,向其确认:“那他不是异族人?” 这原先也是林观鹊的猜测。 “不是。”男子回道,看得出他同样疑惑,转而上瞧见清怀的视线,立马对此做以补充:“但他对梦魇借命之术极有天赋...也没人敢问。” “可知他的名字?” “极穆,极致和静穆的两字。” 极穆... 林观鹊对此人可谓是颇有兴趣,“有关极穆,你都知道些什么?” 男子晃晃脑袋,“没人见过他打斗,不知修为在哪,但他对梦魇道行颇深,有凌驾族长之上的说法。” 凌驾在异族族长之上?林观鹊眸色下暗,似乎有些摸不准。 异族族长极其长女当年身死大战,继任的应是他的小儿子,多年未起大风浪,倒不知能力在何处,心里虽有大概猜想,但无法借此来估量这个不明身份的人。 异族最擅梦魇,既非异族人,却有如此能耐,倒是个麻烦的人...... “就这些吗?”林观鹊问。 男子刚要点头,清怀对此话做出解释:“你没用了。” “不不不!”男子着急忙慌横着甩起脑袋,为自己争取着:“我不知道极穆长老,但我知道吴归长老。” “说话跟倒豆子似的。”清怀一旦语气不佳,可就会有人倒霉了。 男子缩起脖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前日吴归长老带了我们一众在仙山外的仙人湖藏匿,我们知道有神殿的存在,近来时不时带几个村民入梦吸食一些精气而已,并不会蠢到杀人惊动神殿找来。 今日去仙山设阵是他听族长的命令后下达给我们,吴归长老是族长亲信,办事麻利很得喜欢,但自视甚高,一向以自己计划为主,只要达到一样结果他并不会按族长原定的方案行事。” 话音落下后,殿内静默,仅有他大肆的呼吸声。 在这一大段前后不搭的慌乱话语中,林观鹊锁定一点:“所以你们的目标是仙山?” “我们的是。”男子道:“但...人族和默海附近也有长老,不过我不清楚更具体,我们仅领命行事,不会知道除了自身所作之外的更多。” 林观鹊平静漠然的视线突生凌厉,“你是说这三处皆有?” 她最初所问尚有先后,听此言论,可就是三处并行,是个极其棘手的事... 这才算问出重要的东西。 “是,但我真不知道了,我们真的只负责设阵引人入梦,后续的事情和更高的技法并非我们这些人能操纵的。”男子答。 “好。” 林观鹊心知再问不出多得,抬手示意清怀将人带离。 男子被清怀揪着衣领拖出殿外后,长若池抱着手臂视线向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想异族到底要做什么?”林观鹊清凉的声音响起,打破气氛的低沉。 长若池回过头来,面露愁容,“不,神司,我是确定异族要卷土重来了。” 林观鹊眉梢悄起,沉静无波的眼色中别有深意,“看来长缺叶跟你讲得那些,还不够你信服。” 长若池跟长缺叶两人虽是亲姐妹,但关系一向微妙。 她看破不说,等这两人自己磨合。 “并非不信,而是觉得挑梁小丑不值顾及。”听了方才那些,长若池才觉想得有些浅薄。 林观鹊倒也认同这话,若是过往那些异族,跳得在高也掀不起什么巨浪。 可现下有个叫她着实没底的人。 “比起异族原有的那些,这个冒出来的极穆才最为关键。” “是。”长若池颔首应和,向林观鹊求以吩咐,“神司,那我们下一步先从哪里走?” 下一步...林观鹊指尖敲打着桌面,梳理繁乱如麻的杂绪。 她思即要事,总会将自己陷入最为沉默冷静的角度,细细刨析。 如今三族都有异族盘桓,她若在不知方位的情况下派人探寻另外两族,势必会惊动,现下不知还不知异族计划为何,就怕有狗急跳墙的人。 至于极穆,既然在异族内,尚且没机会交手。 良久,林观鹊还是决心先解决眼前,她既已知晓仙山外异族藏匿的方位,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你去仙人湖查探一番,看看余下的异族是否在那,切莫惊动他们。” “是。” 若是那抓来的人所言不虚,正好在不知徐来前发这两日解决那一处祸患。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仙人湖事件 仙人湖,是仙山脚边连接人间版图的部分,恰好处于笼罩仙山的法阵之外。 周边道路崎岖,层林覆盖,灵气稀薄。 正中湖面如镜,未现水波。 如此人际罕见、长风不过之所,今日围了数人,分列湖水岸周。 “神司,掌梦使已将处在梦境中的异族清除,包括那个长老在内,余有九人不在梦境,现藏于这片湖底,是开造梦天机将他们纳入梦境处置,还是去湖底捉拿,请您示下。” 一织梦者双手攀在林观鹊所坐得一处高枝上,低声禀告。 林观鹊拨开遮挡视线的叶片,扫过立于湖边的八位织梦者,吩咐道:“这几个人还不配开一次造梦天机,将他们逼出湖底处理掉就是,那个乌龟长老,我要活得。” 她并没有今日亲自出手的打算,既然不处梦境中,还不如逼出湖底直接对抗来得快捷。 “是。” 不多时,湖面之上生出以灵力汇聚的旋风,在众人同时击打湖面之际,将静置的湖水搅动。 顷刻间,湖水向高处喷出三丈有余,包裹数道灵气垂直下落。 轰—— 水浪炸响后,自湖内弹出数道身影,待水雾消散,异族几人已湿漉漉出现在湖面之上。 看得出几人略显慌张,中间的面具人虽不见面貌,但在看到周边包围的织梦者时,咒骂之声出来的比谁都迅速, “大爷的,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其他未戴面具的异族将他围在中心,均是做出一副准备打杀的架势。 按此来看,中间的面具人应当就是吴归。 许是骤然间被逼出水面还未安下心神,吴归气愤叫嚷:“神殿的是吧,老夫岂会怕你们?你们管事的呢?叫她出来跟老夫过招。” 可惜四周无人搭理,按照现下的情形,这九人只有瞬间在一处突围出去方有生机。 吴归一手下左右环顾后向他进言:“长老,现在这八个人里,左前方有个小的,看起来资历不高,一会我们几个围困住那人,您在其他人没到她那之前快些离开!” 这出分析何其有理,吴归虽觉可试着一战,但不该冒着折在此处的风险,如此来最好不过。 “好,就她!” 几人交换眼神后,同步向左前方的清秀少女冲击而去。 “噗...”树梢上响起一道轻笑,长若池不知何时到了林观鹊身边,共同观战, “神司,这乌龟长老不会是想选个最弱的人拉开包围圈口,瞬间突围出去吧?怎么挑了个最强的?哈哈...” 这实在有趣,长若池忍不住去向离湖更近的树杈将下方情形看得更仔细些。 林观鹊紧跟着掠身过来,难免戏谑:“若不选清怀,或许他还真有机会跑出几步。” 清怀是长缺叶在下界闲逛时,给她捡回来的落魄天才,算是神殿为数不多的非自荐者。 年轻时神格直冲三层,样貌固化在那,加上本身长得幼态,多会叫人轻敌。 林观鹊两人已于高处落至地面,见下方几人面色凶狠,已起杀招。 跑在前方的几人距离清怀还有一丈时,被清怀抬手间迸发的神力直穿脏腑,向后倒飞出去,撞倒落至最后的吴归。 一个抬手间重创八人,这叫从地面头晕眼花站起的吴归好一会说不上话。 但他来不及多去后悔,硬着头皮只身上前,向清怀攻去。 吴归确有实力,但四个回合不到就被清怀金线所缚,丢在地面上。 其余织梦者隔空对笑,皆为这吴归撞了个实心墙而心觉有趣,向这边靠来。 长若池向那侧投去赞赏的目光,“看来带下界的人略多了。” 林观鹊沉默片刻,看向吴归的眼色晦暗不明,这个人比预想里可弱了些。 她稍作提醒:“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是。” 林观鹊本欲去盘问,余光捕捉到上方闪来的紫雾。 那紫来得极快,在众人猝不及防的一瞬,裹起较远处的织梦者,带离地面。 “啊——” “阿巧?!” “那金发是什么人?竟敢掳神使?”... 湖面之上悬浮一位金发女子,手中正掐住那被卷走织梦者的脖颈,将那织梦者束缚住。 林观鹊瞧得见,来人直捏阿巧的命脉,快而狠辣,以至虽有修为却丝毫不敢有动。 金发女人向林观鹊的方向看来,笑得瘆人:“神司,拿你的人换我的人,不过分吧?” 长若池低声道:“神司,她是不是您说得金发人?” 金发紫瞳,这张脸确实像极了极穆的模样,怎么还有一个这般相似的女子?莫非是极穆的姐妹? 林观鹊还未交涉,倒是吴归先嚷嚷起来:“极穆!!极穆!!救我!” 啪——“嗷...” 刚喊出几声,就被情怀抽了一巴掌。 同袍被挟持,众人虽着急却不敢妄动,清怀此时可得守好这边的筹码,等待林观鹊的吩咐。 “极穆...”林观鹊低喃,再看半空中悬浮的人,确实无男像,亦为女声。 这就是极穆?怎会换了性别.... 可林观鹊这会无暇纠结此事,瞬移至半空与极穆相对,在那诡谲又轻佻的目光中,林观鹊脸色更冷。 瞧着被掐住提在半空的织梦者,林观鹊微微抬眉,“你要拿她当换人的筹码?” “不可以吗?”极穆笑容温和,手上却更用力几分。 “唔嗯...”被掐住的人因不适溢出几声。 林观鹊看向被控住的织梦者,眼神简短示意。 她带出来的人,只需一眼,就应知晓她的意思。 林观鹊不进反退,再看向极穆之时,手腕翻转间,金光乍现,那被控制的织梦者在此瞬息消失在极穆的手掌中。 前后之距不过眨眼。 “当然,不可以!”林观鹊神情如暮色,暗沉急剧。 极穆看向自己空置的手掌微楞,随及笑道:“哈哈哈...我倒是忘了神司有将任何人纳入造梦天机的能力。” 林观鹊可不打算僵持下去,即然现身,总得让她探探此人。 是男是女尚不清楚,何况更多。 再次上前时,林观鹊已凝出神剑,以强大神力包裹的剑意随她光速瞬移间迸发威力,袭向极穆面门。 极穆并未出手,只是身法同样快速,巧妙躲避林观鹊的攻势。 于交手间,周边的高木都被削掉了顶部,与寂静山林见落出巨响。 所幸此处无鸟雀,不然又会惊飞大片。 极穆在躲避间被林观鹊的剑气削落一节头发,不怒反笑,遗憾道:“我还以为变成女人模样,神司会对我怜香惜玉些呢。” 变成女人......这岂是说变就能变的? “你到底是男是女?”林观鹊在又一击后发问。 “二者随意,我以为你更喜欢女人,还特意收拾了一下来给你瞧瞧,哪想你这般不解风情,还下死手。”极穆语气轻缓,媚眼如丝。 这副身体可以说是线条完美,跟先前所见的男子实在难以联想到一块。 可惜这眼神的娇媚之态给林观鹊惹得有些倒胃口,剑意迸发出的神力更甚。 “嘶...”极穆未躲掉这一道破空而至的剑气,右上臂被划出一道伤口,溢出血来。 林观鹊似觉眼花,方才击中一瞬,眼前之人竟有重影交叠,像是魂魄出窍一般。 她视线下落到极穆那被划伤的地方,伤口余有鲜血,果然不是异族人。 异族人可不会流血。 思索间隙,极穆看向下方被捆住的人,话里对她颇有欣赏之意,“我活了五万年,你比我之前遇到的人都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五万年?林观鹊眼里浮现诧异,难怪此人交谈时总有长辈居高临下的姿态,叫她极不舒服。 此话一闭,极穆动身向下方的清怀袭去。 这般攻速,清怀若硬生接下定会负伤。 “清怀!让开!” 长若池距离清怀更近,率先将清怀带离。 极穆下落的掌风打在地面,却仅是掀起一些黄土,好似只不过是虚晃的假把式。 如此做派,林观鹊倒有些摸不准由头,极穆从出现开始,除了最初控住织梦者外再未出手,仅仅是闪避,以至于她未瞧出修为来。 除非...... 再逼近前,极穆已然将吴归解了束缚将人推至山林间,转而躲过林观鹊袭来的浓厚神力。 若再行交手,极穆定无把握全身而退,她如上回一般不知低语了一些什么,逐渐消散在原地。 徒留一长串话来:“神司,他会死,但他目前于我而言还有些用,不如今日算我欠你,日后若有你的人落异族手上,我会看在今日的份上将人活着还回去。这可是笔不亏的交易,不用感激。” 落至异族之手?言辞倒是嚣张。 虽这般作想,林观鹊还是抬手阻拦了要去追捕的几人,“不必追了。” 她不清楚极穆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是否还有什么算计,为一个不足畏惧的吴归叫她们冒险可不值当。 “多谢。”半空中忽现紫雾,飘下一言后向旁的方向掠去。 林观鹊还在琢磨极穆消失的方式,长若池皱着眉上前,“神司,您可试出她的修为了。” 方才长若池拦住一众织梦者不让上前掺和,是因林观鹊有要试探的前言。 林观鹊沉重地摇头,作出猜想:“若非在我之上,那就是没有修为。” 而后者就是不出手的最好解释。 “她全无神格,定不会在您之上,”长若池说道:“但若没有...她何来这般张扬的资本?” 张扬的资本...林观鹊细细回味极穆与她的交谈,后知后觉地长叹: “或许我试错了,我该纳她入梦再探。” 此人既然梦魇术造诣颇深,她应于梦境间交手才是。 若真没有修为却已有五万年的寿数,那这个凭空出现的极穆可能有一身的秘密等着拆解。 “罢了,这一处的隐患暂且解决,先回神殿吧,去看看长缺叶冲破最后一道神格没有。” “是。” 数道光束闪过,震荡许久的仙人湖在黄昏间恢复静默,风从不至此过路,交叠叶片再无奏响的可能。 较远的山林里,吴归还在穿梭,他不敢停下,怕身后有人追逐。 跑了许久,打算寻一处静谧之所安息,寻附近村民邀入梦魇,借吸食/精血来恢复气力。 小走一段,前方出现一位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带着至手肘处长度的纱笠,立于小道正中。 “你?”吴归似在问询敌友。 黑夜女子将空置的手握在剑柄之上,抽出长剑,令那剑光晃过吴归的眼睛,连带叫人后退了好些。 吴归颤动手指,不确定道:“你是神殿的人?” 相较那气息不稳的声调,黑衣女子可显得舒缓平和:“厌恶你异族的,可不止他们神殿。” 女子周身气息暴戾,掀起面前交叠的纱帘,叫吴归将她看清了些。 “金棕瞳色...你是...你是!!!” 吴归后语未至,便被利落的长剑割破了喉咙。 倒下时他还满眼不可置信,逐渐到双目空空。 女子收回剑,走了一步又倒回,蹲在地面刻意留下一处痕迹才离去。 前后不过两道呼吸的空隙。 再次踏入这片的人换成金发女子,扫过一眼只剩灰烬的地面,盯在侧方一处的痕迹, “嚯,妖族的痕迹?看来今日不仅保不下你,还白欠神殿人情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再上神殿 砰砰—— 不知徐今日起了大早,掐算日子,林观鹊应派人来接她了。 接连两日无梦,她觉身下床板又变得冷硬,有些睡不踏实。索性一早将数日前下注赢下的银两给了阿婆,收拾好包袱后在屋内静坐,等待这一道叩响屋门的声音。 刚听到声响,不知徐过去拉开屋门,平视递出目光,却在一瞬下落。 入目之人身形略小,装扮黄绿相间,无需多想便知是林观鹊派来的织梦神使。 隔着门樘,不知徐微俯身见礼,“见过神使。” 见面前人仅齐自己肩骨处,不知徐将头再低了些。 清怀却向她回了一个更周全的礼数,恭敬道:“见过守护人。日后您无需对我见礼,唤我清怀便是。掌梦使被委派要事,无暇前来,便由我来接您回神殿。” 清怀言语间有意强调接回,而并非接来,是对不知徐身份最高的认可。 “劳驾了。”不知徐听出其间门道,礼貌作回。 她跨至屋外,回身合上厚重的屋门,在外落下锁扣。她在此隐居多年,这回上神殿,不知几时能够下来了。 在屋外驻足片刻,不知徐回头时,对上清怀打量的眼神。 但她不觉有异,平和道:“我收拾好了。” “是。” 不知徐被带离原点,下界山川于视野间拢聚,不多时,云层渐落足下,下界版图消失在眼眶中。 于上而观,天际神府屹立傲然,自远处纵览全景,才发觉先前所上的正殿不过是微小一隅。 其后建筑错落,云间栈道交错,环抱于星辰之中。 再次踏足,不知徐心境更迭,想最初擅闯云梯见到林观鹊时,她恨不得扭头离去。 如今再次前来,却是以自荐守护人的身份。 真是命运弄人,胡乱折腾。 清池带着不知徐一路到了殿外,殿门大开,能瞧见殿内背身的人。 “神司!清怀已将您的守护人请至神殿。” 殿内的白衣女子微动,却仅是侧头吩咐,“你去做你的事情吧,她进来便好。” “是。” 不知徐至殿外稍觉无措,她以为还有什么上任仪式,没想就这般简单,且无人告知她需做些什么。 她盯在殿内翻看纸张的人,并未向殿内踏出一步。 林观鹊的视线虽落在纸张,心思却已飘出极远。 感觉来人要将她后背盯出窟窿,终是率先开口道:“不知徐,你且过来。” 身后的人愈渐靠近,迈出的步子却逐渐缩短距离。 “见过神司。” 林观鹊这才舍得侧身,原本慵懒的眼色却在看向不知徐的过程中被一模惊艳覆盖。 不知徐今日所着群青衣裙不似以往的雪纺布匹,而换了织锦,瞧得出这套衣衫应是花了不少银钱量身而制,自纹样到针脚都并非凡品。 领口交合紧密,将不知徐的白璧脖颈显得修长。 淡妆覆面,着了眉色与口脂,瞧起来比以往要更明艳脱尘。 “可是特意打扮过了?”林观鹊毫不拐弯抹角,不知徐几时这样收拾过自己。 端是当年相伴的岁月也多是随意。 不知徐瞧过两眼林观鹊,未直面回答,而是同样直率道:“神司今日的发样十分衬您。” 林观鹊气息稍凝,这是当然,她可是赶在长缺叶闭关修炼的休憩间隙,未顾规矩跑进去叫人给她梳出的发髻。 显然现在继续这个话题不是明智之举。 她将手上的纸张递给不知徐,交待道:“这些是下界各方织梦者传回的消息,将无事处、疑有事处和生事处理出,分别记录在册。我三日未合眼,这会得休整片刻。” “是!”听到有事做,不知徐反而高兴,她最怕被晾在那里充当被观赏的摆件。 林观鹊放心地走向侧面,坐上躺椅,随着摇晃闭眼。 不知徐在桌案处提笔的动作一滞,未曾想林观鹊所言的休整就是在这里。 她只得放轻整理纸张的动作,细细经手林观鹊交代的事。 默海近三日无事... 人间西南近三日无事... 人间东南近三日无事... 人间中部... 荒海... 荒海?不知徐将其看得仔细了些。 “荒海近三日有异族出没,尚未寻见藏匿之所,无人入梦。另,遇两位妖族散修,称妖王隐世,妖族分散生活,已无群居之所,荒海岛中有三掌事驻守,是否需去岛中寻掌事细谈,请神司示下。” 林观鹊在找妖族?妖族隐世多年也未生乱子,如何会被林观鹊寻上? 不知徐将这张纸抽出放在一侧,准备待林观鹊醒来后稍问一嘴。 信息整理得很快,六界里有关梦境的事情,竟然都由神殿来抄持。 不知徐再去看林观鹊静卧的睡颜,发觉那发髻间的珠钗滑下了些。 正欲要过去将其拔下,门外走近一人,是长若池。 长若池刚踏入殿内,只一眼便将不知徐招呼出门。 不知徐快步行至殿外,询问道:“掌梦使,您有何事?” 长若池看向内里,又看向不知徐,道:“你给神司抱回寝殿吧,神司前日与异族人打了一架,昨日消耗半数神力增强造梦天机的防御,又去默海结了一方阵法,加之余有内伤未愈,没那么容易恢复的。” 前日,昨日,林观鹊竟然在如此繁忙的情境下还亲自去选个守护人... 真是难为她了... 等等...不知徐抓住语后的一处,问道:“内伤?” 她回头看向里间,林观鹊的面色不像受损的样子。 长若池解释道:“参悟造梦天机,出错便会受到反噬,近来异族愈发猖獗,神司也是想快些,没想却因此自身受损了。” 反噬...若像修行那般,反噬造成的内伤可比外部打击要更难恢复。 不知徐向内瞧了又瞧,袖中的两手篡紧。 她要去抱她吗... 若是神司她当然不在乎,可那是林观鹊,实在叫她难以越过心里那道坎去抱人。 心神刚起,长若池声音便落在耳侧,“你已是神司的守护人,会日日相伴在神司身侧,所以这些事我日后就不方便做了,还请你来抱吧。” 日日相伴......这词又一次在她脑海里炸响,可这既然来此,这些并非她可选择的事。 也罢。 “她的寝殿在哪?” “我给你带路。” “好。” 不知徐再入殿内,移到林观鹊身侧,女子睡得安静,闭上眼反而使得周身柔和好些。 她拔下了那欲要坠落的珠钗,暂且放入自己怀中。 做了一番心里建树后俯身,轻轻将人抱至手臂,再三确认林观鹊安睡未醒后,稳步走出殿门。 若是醒来,她便可立刻将人放下行走。 睡着便算了,既然神司身骨有恙,这般来做也是她的职责。 跟着长若池走过几道弯,到了一处生满草药的院落,寝殿不算大,算得上一路来时景致最好的一处。 长若池在前推开殿门,待不知徐抱着林观鹊入内后将殿门紧闭。 不知徐扫过室内,开始寻林观鹊的床榻。 看着什么都有却独独没有床铺的室内,不知徐陷入焦灼。 偌大一个寝殿,居然没有安置床榻?那林观鹊平日里睡哪? 抱着林观鹊在室内左右转悠两道,只寻见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块水晶台。 按照大小来看,这应当是休息的地方? 不知徐靠近那处,欲将林观鹊放置在上时,手臂上的重量忽而减轻。 林观鹊已然于水晶床面之上漂浮,透白的水晶显现冰蓝色泽,四溢灵气将林观鹊包裹,更有金色的神力窜出,进入林观鹊的身体。 碎发飘扬,衣襟繁重,好几处衣摆被神力带出的旋风击出声响。 “不知徐...”林观鹊已从睡眠中醒来,眼皮半抬,瞧着一边还在好奇的人。 “你醒了?”不知徐看过来。 林观鹊好好看了看不知徐懵懂的眉眼,心生无奈,她被送来疗愈台,神力侵入她的伤处撕扯,如何能不醒? 莫不是把这当成床榻了... 她本就是怕痛才没在此修复,等着喝些药自然好转,这会既被送上这儿开始疗愈,只能忍一忍了... 林观鹊向不知徐吩咐道:“褪去我的衣衫。” 她的衣衫有很强的防御力,会将入体的神力削弱,叫她多痛苦一会。 眼前人扫过她,面露惊异,“你是要我...” “褪去我的衣衫...咳...”林观鹊重复着,被刚入体的蛮横疗愈神力撞的生疼。 不知徐被这一声唤醒意识,上手解开林观鹊衣服上繁杂的衣带,“好。” 随着一件一件被解开剥离,林观鹊都觉身子轻了好些。 她疼得咬紧牙关,却瞧见不知徐反而面红耳赤起来。 瞧人似乎在纠结她最后一件衣物,她稍移开眼,暂时不语。 贴身的衣服十分普通,并不用去。 但林观鹊还是等不知徐纠结好扯掉她衣带欲要撩开的那一刻才肯开口: “最后一件不需要。” “啊?”不知徐立马抽开手,不自在地向林观鹊看来,又颤巍巍伸回去,“好好!我...我给你系好。” 眼看白皙脖颈都落了粉润,林观鹊算是在这漫无边际的痛楚里有了一丝安慰。 但她一会的状态势必不佳,赶人道:“去门外吧。” “嗯,好。”不知徐想也不想就答应,绕过地上的衣衫向外走去。 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林观鹊重重叹出一口气来。 痛楚很快将她拉回,神力加持的恢复固然快捷有效,但却是最为痛苦的。 若是她,定不会选择在此疗伤。 不知徐上界第一日就给她丢在这里,真算得上是她将人骗上来的报应。 “嗯哼...”神力入体叫她唇齿咬不住声音。 有损的经脉与血肉被强行击毁,又再次重塑,这等痛楚等同于硬生切除一半脏腑再通过切面生长如初。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林观鹊却感觉受了数个时辰的大刑,从疗愈台上下来时周身虚浮,于地面跪坐。 内伤是恢复完全,但她实在提不起劲。 “不知徐。”她唤道。 殿门被应声推开,不知徐小跑过来,关切道:“你怎么样?我听你的声音好像很难受...” 岂止是难受...林观鹊清冷的眸子里透着一丝绝望,语气无力,“无妨,现下也不难受了。” 原本她也无需这般难受的... 她指向屏风,给人嘱咐:“床在屏风后的里间,可要记住了。” 不知徐这才透过那极高的屏风去看,她这才知晓,原来寝殿却是有床。 看着林观鹊还在发抖的手臂,不知徐心生担忧,倒是主动提了回:“我抱你过去吗?” 林观鹊又将气息弱下几分,“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有关妖的回答 是日,神台有动,星辰交辉。 神府之后的高塔上云层回转形成漩涡,神光凝结,惹得亮白天幕显现霓虹。 “掌梦使这么快就出关了!” “本就是临门一脚的事,这次出来,掌梦使可就神格塑满,是半神之身了。估摸仙山主那老人家下次瞧见她又要怄气许久。” “哈哈...那可不...” 神殿为数不多的仙侍现下正聚在一处,方才整个天界微震,引得一众向神使闭关的高塔眺望。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形,还是林观鹊跨境成神。 大殿之中,林观鹊正整理翻看回报的妖族消息,察觉有异,瞧向边侧的茶碗,水面不平。 想来是长缺叶神格塑满,要出关了。 刚思及此处,长若池自殿外来,稍带兴奋地跑入报喜:“神司!长缺叶她出关了。” 林观鹊侧目瞧过那一直在边上拘谨而立的人,向长若池回道:“知道了,同我去看看吧。” 随着她向外的步伐,不知徐也跟随上来,她脚步放慢些,同一上午都没吐出半个字的人先开了口: “长缺叶一直很欣赏你,若是瞧见你来神殿,一定很高兴。” 对于这样倚重的话,不知徐自有一套应对说辞,脱口而出:“承蒙神司与掌梦神使的抬爱。” 言辞间对答如流却难以入耳,林观鹊再去瞧这开始低眉顺眼的人,拿指节顶起不知徐的下巴,好笑提醒: “守护人与掌梦使平级,日后无需垂着脑袋,神殿没有人会找你不痛快。” 下颔被推起,不知徐被迫交合视线,也算在林观鹊冰凉的脸上寻见一抹少见亲和的笑容。 说到不痛快...还需要人找吗? 感受到指节余留在皮肤的劲道,不知徐皮下紧缩,喉间滚出一字: “好。” 林观鹊近来并未带不知徐做什么,多是汇整消息,派人在下界各处暗查异族隐匿的据点,还未接到织梦者的回报,暂且于神殿未动。 她至神台推演天机时,不知徐就在她寝殿后堂外练那从她殿内翻出的剑谱,至于平常...会在她身边的任何一处面壁。 除了回报她安排的事宜,可都得等她开口才会稍有交流。 若非伤实在好得太快,她可还会装上几日,倒不至于难寻近些相处的切口。 正当思绪飘散,长若池指向高塔,“神司,塔边有神力外溢,长缺叶她不会在塔内试她的修为吧......” 林观鹊抬眼去看,长缺叶所在那一层神力暴涨,虽觉长缺叶真干得出拆了神塔的事情,但想来不至于这般鲁莽。 “去看看。” 多猜无益,林观鹊手臂向后,虽未回头但精准抓住不知徐的手腕,向那处掠去。 神塔高层,闭关禁室。 原本寂静的室内多了道痛苦挣扎的声音来。 长缺叶外溢的力量已穿透内室墙壁,她正将一凭空出现的女子掐在地面,目光警惕,审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神塔之内岂会出现生面孔? 女子周身赤/裸,半蜷着身子。 她刚被一掌打到墙壁上,嘴边溢出鲜血,这会又被钳制脖颈,金棕瞳色的眼眶里滑出泪来。 只能艰难地开口为自身辩解:“咳..是你...是你带我进来的...” “我带你进来?”长缺叶嘲意更甚。 女子扒着长缺叶手臂的手掌指向侧面角落的小窝。 那是长缺叶给那小松鼠搭建的休憩之所。 现下小松鼠可没了影子...倒是多了个赤身的女人。 莫非...她??? 长缺叶松开手探其血脉,没一会,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咳咳...咳...”松鼠妖得了释放,躺在地面大口喘息着,好一会缓过劲后将自身蜷起的身躯缓慢展平。 她白皙的皮肤因先前的撞击有了几处浮肿,又因快要窒息皮肤渐红。 长缺叶这才把人瞧仔细,却也快速移开眼睛,将自身外袍扯下来,搭在松鼠妖身上。 “你是妖?”这是长缺叶从未想到的地方。 “是啊。” 怎么会是妖?长缺叶脑海里闪过这些时日里对这个松鼠又亲又抱、谈天论地的场景,不由将自己的眼睛狠狠闭上。 一时半会,她没法接受小宠是妖物的事实。 “为何在我带你来天界之时不告知于我?”长缺叶问。 既然是妖,为何一直隐瞒,这会才展现自身? 松鼠妖将唯一一块布料拢在身上后,在地面不敢妄动,语气里倒是极尽憋屈: “我那时刚化形不久,又在林间被仙门人拦截打伤,就变回去了,本要去温泉疗伤,哪知道你...将我带上来,关在这里...” 她不过是窜出去,就被长缺叶逮住了。 长缺叶不语,似乎在思考这小妖是否跑来神殿令有所图。 回顾月前之事,长缺叶仅抓住一处,审视般瞧着眼睛水汪的女子,问:“在下界时,你有很多机会可以走,为何要同我来神殿?” 松鼠妖倒也好好做出解释:“你身上灵气浓郁,我以为是哪个高修,想等你修行时蹭你的灵气疗伤,我不知道你是神殿的神使...上来之后我倒想跑,可我没法下界,也恢复不了真身。” 她被带来后妄图窜逃,长缺叶却觉得她在嬉戏玩闹,追着她跑。 原以为那位身份不凡的神司瞧见她为逃避长缺叶在树后作揖恳求时会将她放走,但不知是没瞧出她是妖还是瞧出后不在乎,并未搭理她的动作。 那她只能认命,选择被长缺叶带在身边把玩。 被关在这里饿肚子倒还好想,毕竟神力的喂养令她恢复极快。哪想今日刚化作人形,还没来得及感谢长缺叶的恩惠,差点被这大恩人弄死在这里。 松鼠妖越想越不得劲,伤处的痛感愈发明晰,她气息浮动:“我原本是要感谢你,哪想你一睁眼就冲要我命来的。” 那掌虽不致命,但也够喝一壶,好在这些日子借神力加塑了筋骨,不然又要变回原身。 可惜这助她恢复和伤她的同为一人,虽无辜受难,倒也说不上怪字。 “是我判断失误,若先行探查你命脉,知道你是妖物的话便不会带你上来。”长缺叶认下觉得该认的,转而又说:“你这样凭空化形,谁看了都会吓到。” 没一会,长缺叶又在那愈渐委屈的眼神里补充:“不过,既然是我误伤了你,自会将你治好后带下界去。” 躺在地上的松鼠妖对她伸出双臂,长缺叶怔愣,不明所以。 松鼠妖眼眸颤栗,语态虚浮:“你不是说要养到我死吗?我不要你养,但我现在真的起不来了,你得带我出去。” 养...长缺叶脑中的弦绷紧,鬼知道她对那可爱的毛乎小宠说了多少东西。 整日都是要给小家伙揣在心窝窝里。 如今得知这是个有意识的妖,她实在无法面对这突发的事情。 思来想去,长缺叶选择提早为那些日日出格的话做出解释,“我说得与做得那些,都仅是在你是小物的基础上,既然你有常人的思维,便当我这些时日在寻玩笑吧。” “嗯。”松鼠妖点点头,她本意也并不在此。长缺叶现下跟昔日对她亲昵有加之时判若两人,甚至令人恐惧,她也不想待在这阴晴不定的人身边。 但现今着实无助,说道:“不过我真的走不了。” 长缺叶无法,她自然需要为此负责,“我带你出去。” 刚给这不着寸缕的小妖裹严实带出密室,迎面撞上林观鹊三人。 这场面算不上雅观,林观鹊对长缺叶怀里的人猜出一二,毕竟日前来此瞧得时候就觉这小妖生命力量强盛了很多。 倒是长若池面色变换,道:“缺叶,神塔是闭关禁地,你这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且不说此地外人不得入,这样衣冠不整,可是对悟道之所的亵渎。 “想什么呢?”长缺叶都快炸开,将手里的人递出去给人瞧:“这是那松鼠,今日化了形,被我当成细作打伤了。” 从里间冷硬的语气转而就变成了告状语态,松鼠妖觉长缺叶的善变十分稀奇,双眼从紧闭到睁开,瞅着那分明伤了她现在反而显现无奈的眼睛。 顺着视线,松鼠妖向林观鹊看去。 这会三人才看清那妖族独有的金棕瞳色。 “松鼠...是个妖物?”长若池倒是在交接前见过松鼠一眼,没去仔细探其血脉力量,这会倒觉精彩,“原来你神力暴动是源自于此。” “是。” 松鼠妖未听这有关她的交谈,目光被林观鹊侧边的人带去,稍作定格。 不知徐目露复杂,眼色却暗杂警告的意味,引得松鼠妖一会便挪开眼睛,将视线对向林观鹊:“神司,我知道神殿有规矩,并非有意来扰的...” 林观鹊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少有的未按规则办事,对长缺叶道:“既然伤了人家,就好好治吧。” 长缺叶这才恢复嬉皮笑脸,“唉,我还以为你要给我抽一顿呢...” “和你塑满神格的功劳相抵,我就不奖励你了。”林观鹊道。 “好说好说,”长缺叶放下心,毕竟林观鹊那一通整顿人的鞭法叫神殿众人闻之色变,她可不想被迫强身健体。 解决好最麻烦的事情,才对一出门就瞧见的不知徐道:“我就知道,这个位子没有人会比你更合适,是神司亲自去请的你?” “不,是我自荐。”不知徐坦然回答。 眼见长缺叶要继续调侃,林观鹊倒是阻了对话,“我就等你出关,好安排她的晋位仪式。” 仪式?不知徐目带疑色,原来还是有这道流程的... 她还以为没有这个过场,以至于总觉得像个被忽视的人。 “好,我安排。”长缺叶道:“我这会先赶紧给这小妖带回去疗伤了。” 林观鹊点点头,向长若池吩咐:“嗯,若池,你去帮她配药吧。” “是。” 随着长缺叶带人离去的背影,不知徐扫过好几眼,未仔细去盯。 反而是这不够直白的眼色令林观鹊察觉有异,问道:“对那小妖感兴趣?” 不知徐回过神,应对道:“第一次见到妖,觉得看起来好像跟人没什么两样。” 林观鹊还不清楚,不知徐居然是第一次见妖,给人解惑:“外形上确无二般,一般以金棕瞳色来辨认,若未化形则要通过血脉来探查。” 两人不紧不慢走出高塔,在云间栈道上漫行,不知徐道:“神司好像并不排斥妖。” 这是她今日得出的结论。 不仅是林观鹊,还有两位神使,似乎都不排斥妖族。 林观鹊脚步微顿,慢下步子,侧目去瞧这个今日初次主动开口的人。 “为何要排斥妖?” 不知徐道:“我瞧别族似乎不太喜欢它们。” 林观鹊立在原点,向云层下望,虽不知身边人为何提及此点,她还是给出由衷的解答: “下界的种族间总要相争优劣,妖族往昔独占鳌头,一朝失势当然会被扑咬。神殿不管下界纷争,各族于我来说并无不同。” “那神司查探妖族,是怕他们被异族侵害?”不知徐问出这几日纠结的问题。 虽知道林观鹊在探,却不知为何而探,现今能想到的理由仅有此事了。 “当然。”林观鹊答,又试探着不知徐的意思:“你不喜欢妖族吗?” 不知徐撩开鬓角的碎发,轻笑着:“没有。” 她岂会不喜欢妖族。 林观鹊瞧了不知徐好一会,终是开口提点: “来了神殿,你需放下心中过往的成见。于这里而言,下界众生只有善与恶的划分,没有族群,亦无其它。” 眼见林观鹊误会意思,不知徐却未辩解,恭敬且郑重地回道:“是。” 林观鹊似乎于一个上位者的角度对她说教,但她心觉惊喜。 她得到了一个超出预想千万倍、从未自任何人嘴里听过的回答。 . 是夜,林观鹊去了神坛参悟天机,不知徐一如既往自寝殿后独处,今日不同,她未修剑术,而在等一个人。 好一会,侧方的草木作响,白日的松鼠小妖未出她所料,悄溜了出来,警惕地观察四周。 长缺叶跟林观鹊的寝殿一墙之隔,倒是提供了方便。 “这是神司的寝殿,现在无人。”不知徐道。 她还没开口细问,耳边传来比她更急切的气声: “妖王殿下!您怎么也在这?!”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负伤相助 四目相对,却无预想中相认的温馨情境。 来人神色略微惶恐,对着不知徐锐利的目光,只一语后便无下文。 不知徐稍稍打量,小妖受伤的身子竟然恢复如此之快,想必是长缺叶给用了好药。 至于她为何在这先不谈,这小妖能出现在此可叫她好生意外。 “银水,这话该我问你。”不知徐笑道。 她笑容温和,却叫银水汗毛立起,不自然地背手拽紧衣袖,说着来此前准备好的说辞: “我就是被那...” “三长老让你来神殿做什么?” 银水的话还未悉数倒出,不知徐将其打断,她目色下沉,直视银水颤动的眼睛,“你莫不是想说,你在此只是个意外。” 她自打瞧见银水之时,就猜测银水是有目的来此,通过长缺叶而来。 在不知徐陡然拉起的威压之中,银水目光闪躲一瞬,又径直迎上,言辞坚定:“却是意外,我真是被神使带上来的。” 不知徐眼中划过轻嘲,却未纠结,只是给人敲了个警钟,“我不管他妄图做些什么,也不管你来此是何目的,但在这神殿之内,连洒扫的仙侍都是能破神格的高人,可并非仙山那些好蒙骗的老头。” “我知道!”银水如今最清楚不过,实诚道:“今天差点被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伤好之后,立刻下界。”这是不知徐下达的命令。 银水犹豫半晌,还是试探着开口:“妖王殿下,可是...” “可是还没做到你要做的事?”不知徐替人说出并未言明的话,银水拿不定主意的反应更加印证她的猜想。 亏那老头想得出来,连她都不敢做出的打算,居然叫一个化形没两年的小妖来。 银水心思再次被挑出明面,心下一紧,她再多辩驳也无用,颓然跪在不知徐脚边,捏住不知徐衣摆交待: “殿下,三长老确实让我想法子,在神殿寻当年大战之前妖族那一方坍塌的梦境空间碎片。 但我没找到上来的机会,还被仙门人打回原形,掌梦使真的是我偶遇,没想到会被她当小宠带上来,我是想下也下不去了。” 银水原先的想法确实是在长缺叶这打开缺口,毕竟只有长缺叶喜欢在下界不隐匿自身的晃悠,只是没想到事发突然,她就这样顺利地上来了神殿。 助她疗伤的恩人与她要拿下的瘟神都是那一个,她上界之初实有惧怕逃离的心思,但既已然来此,总不能白被打一次。 “当年坍塌的梦境空间碎片...这么多年他还在想这个?” 不知徐虽不意外,但难免心生感慨,百年已逝,时过境迁,连妖族都被她散了去,也就三长老依旧执着旧事。 她视线放空,落在上方愈渐灿白的星辰上,“就算他得到了碎片又能如何,坍塌的梦境空间碎片含有极强的混沌之力,若想炼化并非易事,稍又差池被会遭到反噬。” 银水摇摇头,目色茫然,“银水不知,银水只知道三长老一定要此物。” 也罢...不知徐将人自地面扶起,眼前的小妖估摸着也是听话办事,不会知道什么。 “你伤好就回。”不知徐近乎命令:“我敢保证你还没踏进你要去的地方,就会被扭断脖子。” 目前而言,若银水暴露目的,她就算自爆身份在神殿拼死一博也无胜算。 以她的角度来瞧,选择从长缺叶下手还不如选林观鹊这个神司来得痛快,神殿之中皆是掌控空间法度的人,哪有不狠辣的,越是看起来绵和好接触的人,反而越心狠。 银水已经领教过,她不必将此细说。 不知徐嘱托着:“你回去后告诉三长老,莫要再这般行事,一切等我日后有心情回荒海再说。” “是...”银水虽为难,但自然更不敢违抗不知徐的意思,转而询问道:“妖王殿下,那您来此是为什么?” 她?不知徐好一番回想,发觉给自己问住,她怎么就来神殿了? 自荐?好像是,但... 一番思维斗争后,不知徐回道:“我应也算被抓上来的。” 毕竟把话说成那样都被林观鹊要来,也算是被强抓吧。 “啊?”这回换银水觉得不知徐在敷衍。 不知徐并不打算细说,强调道:“现在我是神司的守护人,你从未见过我。” “是,定不会暴露您的身份。” 星色浮动,交替明暗,根据不知徐近日观测的规律,林观鹊应要从神坛下来了。 “先回去吧。” 待银水翻墙而过,不知徐才拔出剑开始舞动,一如林观鹊每次回来瞧见的那般。 剑气化做丝线,击中石壁,又被神石将力量弹至地面,扫出数窝旋风,翻悬落红。 她已然熟识剑谱招式,配合自身的悟性现已能顺畅打出全套,近日她的剑意极盛,还真有些作为守护人的守护之感。 金光落至庭院,正巧她腾跃半空,对着空旷之所虚空一式,为今日这一场剑术做了最后收尾。 不知徐平气落地,为了稳当自落地前小转一周,带动她衣袂小起,飒爽利落。 她见林观鹊至身后不远,心中竟有些僭越的举动。 恰巧得见林观鹊朝她招手,“不知徐,可想试试你的修为?” 真是送上门的好事,林观鹊莫不是看出她的心思了? “好,还请神司留情。”不知徐道,她从未跟林观鹊过过招,确实有此想法。 虽觉如今是以卵击石,但这是她寻见自己常年未突破瓶颈的大好时机。 与强者对抗,才能寻见薄弱。 不知徐站在原地,望向林观鹊,她定不能没规矩的先出手。 林观鹊本就准备先动,但她今日未凝剑,仅是抬手汇结神力,盘旋出一个金色光球。 灵气暴动,那些药材上浮现法阵,才未被林观鹊的力量横扫。 眼见光球越来越大,不知徐更加专注,就此般情境,她甚至无法判断林观鹊是不是奔着要她命来得。 这一击若是接不好,那可是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的地步。 真是好不留情面。 不知徐的心思刚游出小小一步,林观鹊的身法已将她带至人前。 奋力一击至人心口。 不知徐惊慌倒退,靠及时侧身旋转堪堪躲过,却还是被震飞一段。 在地面还未稳住步子,林观鹊掌风再次逼近,带着数道金色神纹直劈面门。 不知徐见得,这是林观鹊杀人的技法。 她? 来不及细想,便逃窜到旁侧去。 她这会有些猜测...林观鹊莫不是听到了她与银水的交谈。 隐瞒身份出现在神殿的人,可都会被当细作处置... 所以林观鹊才想要杀了她??? “出手。”林观鹊目光有些期待,语态凉凉。 不知徐难以言表,这是她不想出手吗? 但事已至此,她需为自身搏出生路。 她调动周身灵力汇聚丹田,顷刻间爆发平日数倍威力。 林观鹊倒是等了人一回,待不知徐已超出半数的释放而出向她攻来,她眼眸微张, 就待此刻! 林观鹊将不知徐涌出的灵气已神力包裹,分毫不漏,于半空中抓紧不知徐的手臂将人翻转,再将不知徐方才打出的力道已神力自不知徐的脊骨处尽数打回。 “啊啊——林观鹊!!疼!疼!”不知徐周身动弹不得,但已落入林观鹊手里,只能无助叫嚷。 林观鹊眉目肃然,沉静的声音响在她的耳后,“凝神!将这股气力冲向你血脉顶穴!” 血脉顶穴...那是她修为的瓶颈? 那林观鹊?是在助她突破? “快!” 不知徐照做,这股入体的力量实在霸道,若非有她原来的灵力中和,怕是要被冲撞出内伤。 好一会后,林观鹊的话才没了方才的紧急,缓缓说着:“会有些疼,但冲开了它,你日后的修行就不会再有这般阻力了,不知徐,你暂且忍一忍。” “嗯...唔...”不知徐回应着,她渐渐找到均衡自身气力的法子。 林观鹊眉心结紧,面色急剧下落,她结出最后一道神力,垂直打入不知徐的脊骨。 “嗷!!!” 一声惨叫之后,不知徐似乎顿悟,她原先冲不开的屏障大开,似乎余下需要塑造的经脉被悉数感知,若再修行,定然畅通无阻。 林观鹊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段,深呼吸后,对那还背身在自个身上感知的人道:“试试你现在打出的力量。” 不知徐转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她,林观鹊朝人勾了勾手,语气已无最初的力道:“来。” 掌风再汇,两人皆是被震出一段,林观鹊多退了两步,倚靠在院落的侧栏。 “咳咳...” “你怎么了?”不知徐跑来扶住林观鹊,两指查探林观鹊的脉搏。 神力紊乱,经脉脏腑皆是受损。 不知徐扶住林观鹊,焦急道:“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我...我好像没有这么强的灵力...” 就算拿全身灵脉汇聚成一击,也不至于伤林观鹊到如此地步。 更何况她方才与林观鹊对掌的时候,也未对过那道神力,只是足以抵挡了。 “不是你的原因...”林观鹊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解释:“是我在神坛推演天机的时候出错,遭星辰力量反噬而生了内伤。” 又糟了反噬?那怎么受伤了还来给她......不知徐愈渐不解,猜不透林观鹊的心思。 她这回也顾不上礼节问题,环过林观鹊的腰,将人向殿内扶去,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问:“你为何受伤了还要来跟我切磋?” 林观鹊被搀扶着走动,寻着话同人说:“我若不借着伤时来打,按照平日的神力定会伤到你。” 她在仙山大比的时候就看出了端倪,不知徐如需再精进必定要外力相助。 可她带有攻击的神力跟不知徐一样,太过狠厉,若不削弱自己,她没法助不知徐完好无损的突破瓶颈。 原本不知徐来时便要做得事情,偏生被误打误撞治好了,今日再伤,她定要把此事做了去。 所以试探修为是假,逼着不知徐将周身灵力调出好让她来借以助力才是真。 “那你为何...要帮我冲破关隘。” 不知徐扶着她,仿若无意地垂眼看向地面。林观鹊听出音色的波澜,不用去看那双眼睛,也能猜出里面的复杂与慌乱。 但她没有更近一步的去说,玩笑着说出可以算作事实的事: “我的守护人太弱,又如何能守护我?” “我弱?”不知徐语塞,真想好好问问,她哪里弱了?若非不能妖化使用妖力相辅,她哪至于看起来这般连林观鹊的招都接不住。 但即便如此,对付非神殿的人几乎没有对手...她可不弱。 不知徐一路将林观鹊扶回屋内,叫林观鹊坐在床边舒缓一二。 林观鹊却是瞧出不知徐方才的心思,久不逢春的面色上爬了点笑意,找了别话来说,“一会你去找长若池给我熬碗药来。” 药...不知徐突然明白为什么林观鹊院落前后都是灵药了,一出错就受伤,这如何受得? “你不是会神力疗愈吗?怎么不给自己治一治?” 不知徐前日知道林观鹊很怕那个疗愈床,但她还记得,她初上神殿的时候,林观鹊一会就给她治好了。 为何不疗愈自身? 林观鹊摇摇头,阖目隐去了情绪,好似得见了定然抓不住的东西,无奈怅然: “神力疗愈是借星辰之力,我正是被星辰之力所伤,故而不能用此法医治我自己。” “那...”那岂不是只能熬着,她一直以为林观鹊若有伤就是极快修复的事情。 林观鹊眼睛打开一条缝隙,见不知徐还在木讷呆滞里,也没多的词蹦出来,她躺在床榻上,自己给自己盖好了被子,“我没关系。” 久不闻人声,林观鹊感受到自己身上落下的视线,知道人还没走,吩咐道: “去找长若池吧,顺便再去告诉长缺叶,叫她在那小妖恢复好后带来见我,我要问问她知不知道妖族的事情。” 要问银水和妖族... 不知徐的惊诧一闪而过,回道:“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梦中闲话 林观鹊再睁眼时,室内昏暗一片,应是特地放了墨色的布帘,为了让她好好安歇。 她喝完药后就睡去,这会也摸不清时辰,本欲起身,仰起头时,瞧见床边趴了个人,这轮廓她不需要细看也知道是谁。 撑起一半的身子,又躺了回去。 再伸手去感知不知徐的灵脉,发觉辽阔许多,不再似先前的沉闷堵塞。 日后的修行定能飞升,她很期待不知徐迈过神格,延寿千万年。 这便好了,总算是了解了一桩近日的心事。 林观鹊侧过身,瞧着在昏暗里趴着安睡的人,不知徐应是担忧她才会守在此处的吧...... 她手指顺着身下的绸布划入不知徐的指缝,轻勾起最长的那节,指腹向外带过。 皮肤细痒,指温交互。 林观鹊动作很轻,没叫人醒来,她视线在昏暗里放空。 半晌,她的指尖在半空绘出图案,手腕翻转时,画面变幻。 她带着那幻化而出的空间一并入了不知徐的梦中。 梦境之内,初阳正好,林观鹊最爱幻化些花草树木,这一处山脉群芳争艳,各自添彩。 头顶之上,永远会有一株纷白梨花,如雪压枝头,向下落来。 不茂密的林木间放着石制桌椅,不知徐正趴在上面睡着。 梨花落至她的脸颊,又被风带过她的眼睫处,才落在臂弯上。 不知徐身子微微抽动,在梦里苏醒,似乎这亮堂的天色,叫她睁不开眼睛。 林观鹊坐在旁侧,将梦境中真实存在的茶水抿入,温和瞧向揉眼的人。 “我竟然又梦到你了...”这是不知徐看清这里后,对林观鹊所说的第一句话。 她只要看到这样包含情绪的神情,就确定是在梦里,现实的林观鹊大都平静冷漠,极少会有这样的眼睛。 梦到好几次,她已是见怪不怪了。 若是往日她看见这张脸她会扭头就走,不置一词,然后又会被林观鹊一直追着被迫交流。 今日她却是挪不开步子,满脑子都是林观鹊刚刚带伤为她冲破修炼的关隘,导致自身内伤加剧的事情。 她还误以为林观鹊要杀她...... 心里从高悬的一处跑向另一高处,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实里的林观鹊,倒不如在这里看两眼。 “你可是时常梦到我?”林观鹊明知故问。 不知徐点点头,“是,不过倒是像我过去记忆里的,可能现在日日见你,会被带起往事,才会总梦到这样的你。” 林观鹊撑在桌面上,抛去了人前疏离的那套,温笑起来,带动眼眉弧度更显,面部平添温然。 她没想不知徐已经找好了总会梦见她的缘由,这倒省去她解释的事了。 眼见不知徐还在懵懂里看着她,林观鹊语态跟着温和好几分:“那你是喜欢过去的,还是如今的?” 喜欢?不知徐如今谈不了这样的情绪,摇了摇头,无所谓回答: “都不喜欢。” 都不喜欢...林观鹊面色一僵,如何会是都不喜欢?原先抛出这样的问题,就是为了回答哪个都能叫自己听个高兴。 如此作答,竟然是叫她愣了好一会,忘了接洽。 不知徐比她的问询声出来的更快,“虽然我不喜欢但...你不能有事。” “啊?哈哈...”林观鹊陡然生笑:“你不喜欢我,却不想让我有事,这不会矛盾吗?” 在她含情的目光中,不知徐生了嘲意:“人本就是矛盾的东西。” 林观鹊心口作鲠,却没因此生出挫败,她将不知徐的手掌抓来,展平掌心,贴近自己的脸侧。 “不知徐,那你往后能不能一直陪着我。” 她妄图借着不知徐心中还未燃尽的余火,再得寸进尺些。 不知徐肉眼可见的周身硬化,若非闪动眸光,神色变化精彩,那便是最天然的木雕,生来就杵在那儿。 她哪敢相信,自己被眼前这人把着手掌来亲昵也罢,眼里满是让她发麻的爱意和恳求。 真是疯了疯了...... 梦境果然是梦境,那些话本杂书有云,自发生成的梦境与现实大都不同。 可不是吗?!连人性子都背道而驰...... 不知徐如今清晰的记忆里全是林观鹊冷漠清疏的模样,孑然、出尘、生人难近。 端是过去,也是温柔自持的性子。 冰山化水的事她暂且不敢多想,也不知收回像以前的林观鹊那话来不来得及... 莫非...不知徐稍有猜想,莫非这是她想象里的林观鹊? 嗯...这既然是她的梦境,那... 不知徐将手抽回,学着梦境之外的人,佯装冷漠:“看你的表现吧。” 现实之中她断然不敢说这般话,既在梦里,何不舒服一回? 不知徐双手环抱,忽而高傲不少,“给我倒杯茶。” 倒茶?林观鹊眼底的戏谑光彩一闪而过,依着话照做。 杯子刚递过去,见不知徐没有接过的意思,林观鹊微挑眉,“可要我喂你?” “那也不用。”不知徐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茶杯还没放稳当,林观鹊拉起不知徐,挽上不知徐的胳膊,口吻轻柔:“日光不错,不如一块走走。” 不知徐虽算不上情愿,但被林观鹊这样扒着不撒手,还真是个难得趣事,恍惚间竟萌生林观鹊若就是这般就好了的想法。 可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超然物外的神司,岂会是一个这样亲近她的人。 被挽着走了一段山路,不知徐再细致去看时已然到了山顶的高台,这里可将下部全部的山脉收入眼底,时不时还会走来一片迷路的白云。 山河铺展,目及之处寻不见边际。不知徐许久未见这般辽阔的风景,一时因糅杂思绪迭起的心神有了短暂的慰藉。 好一会,感觉手臂被人抱紧,她忽而发问:“林观鹊,你为何要助我突破呢?” 林观鹊这才说出自己心里最想说的话来:“我希望如此做,便不需要缘由。” 这个回答实能触动人心,不过与现实之中亦有出入,她可记得林观鹊在梦外嫌她力量太弱了。 想到一个近来揪心的问题,不知徐又问:“你记不记得过去的事情?” “什么事情?”林观鹊想也不想就接话。 看来是不记得...不知徐细想,虽这是梦里说不清,但现实中林观鹊确实没有任何记得她的苗头。 想来一切应是缘分使然,多是巧合吧。 “不记得就算了...”不知徐自言自语起来:“你要是记得,我反而不会面对你。” 话音刚落,她突然被拉向一旁,由一双手臂抱紧,肩上还搭了个脑袋,耳边传来林观鹊同样微小的声音: “怎么会不好面对我,你当是最好面对我的人。” 林观鹊将人捆得极紧,这算是百年间唯一一次这样用力的拥抱。 但,她也只敢在这样的梦境里。 砰砰砰—— 这是梦外的敲门声,林观鹊从沉溺中睁眼,看来有人来了。 不知徐被她整个人带入梦中,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她得赶快结束梦境了。 她有些不舍地松开不知徐,对上那双含有困惑与挣扎的眼睛。 “不知徐,下次再见你。” 一语作罢,林观鹊后退,选择从山崖坠落作为梦境的终结,这是目前在那死死盯住她的目光之下瞬间消失的最好办法。 她抬手借云层盖住自己身影。 “林观鹊你做什么?” 在不知徐的惊愕声中,林观鹊散去梦境。 不知徐陡然从黑暗的视野里苏醒,嘴里还在惊呼,“林观鹊!” 她猛地抬头,发觉处在昏暗的室内,周遭寂静,林观鹊正安然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砰砰—— 殿门被拍响。 “神司,你可在殿中?”听声音,来人应是长缺叶。 不知徐晃晃脑袋,挣扎地爬起身,揉着睡僵硬的肩颈去向门那边。 打开殿门,长缺叶手里端着药碗,见到不知徐面露惊喜,将碗递上,“既然你在,喂药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我同神司说些事。” 不知徐捧着碗,还为方才的一幕心有余悸,她看向屏风,“神司好像还没醒...” 话刚毕,屋内传出咳嗽声:“咳咳——” 长缺叶先沉下目色,不解道:“怎么听这声伤得这么重?药还不够猛吗?” 再入殿内,长缺叶挥手开了所有放有夜明珠的灯匣,室内骤然亮起。 林观鹊躺在床榻上近乎要死不活,面色憔悴,嘴唇泛白,手正捂住心脉。 “怎么搞得,再让我看看。”长缺叶声音比她的步子还要快,话落了一会后才至床测,扣住林观鹊的手腕,神情愈发凝重,近乎质问道:“你这次怎么伤得比以前都要重?” 林观鹊无礼解释:“推反了,自得受天罚。” 不知徐端着药来,这会有了光,她才看清林观鹊的状态极差。见林观鹊平躺着,似乎不好喂入。 “不知徐,我给神司扶起来,你坐去身后,让神司靠在你身上就好喂药了。”长缺叶说着便动手将人从床面扶起,盯着不知徐,“怎么愣着,快来啊。” “哦哦,好。”不知徐侧坐上塌,由林观鹊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 没靠近还好,这会靠近,确实感觉林观鹊气息虚乏无力,来不及收拾乱作一团的脑子,她环过林观鹊,将药喂在林观鹊嘴边。 长缺叶瞧这相互扭捏的两人,好笑道:“你这守护人有时候还是个榆木脑袋。” 这倒换了林观鹊一记不善的眼神,“她聪明着呢。” “欸?她才来几天?我已经说不得了?”长缺叶抱臂在前,她虽医术没有长若池高明,但也一探便知是林观鹊因强行运功才导致状态直下。 转而再看不知徐,灵气舒畅无杂,就算长若池没告诉她原因,她有点脑子也能想通是何缘由。 林观鹊怕是她对不知徐发难才不肯说吧。 不知徐再舀起一勺黑棕色的药汁喂到林观鹊嘴边,放轻声音:“我确实愚笨,还需要跟着神司多修习领悟。” 林观鹊自肩颈处将头转到更靠近不知徐的那边,安抚道:“慢慢来。” 长缺叶倒是看不下去,既然提到了慢字,她转而到最重要的:“天机是要参悟的东西,你着急去试也没用,现在我与长若池在,异族一时半会掀不起大浪来,别还没到跟异族动手的那天,你自个先死在这反噬里了。” “放心吧...那小妖怎么样?”林观鹊转而去问。 提到此处,不知徐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哦,我想你没那么快恢复,就自己问她了。她叫银水,是从荒海来的妖物,妖族这一代的妖王也是只白虎,早就不管族里的事情,她也未见过。”长缺叶道,转而站起身,一脸邀功行赏的模样, “但是!我对她逼问了一番,问出了更多的事情。” 不知徐心下一紧,装着药的勺子险些颤出药汁来。 “你又欺负人家了?”林观鹊都替那小妖捏把汗。 但凡逼问两字从长缺叶和清怀这两人嘴里说出,那都要加上十倍去听,要不说是师徒呢。 “没,就抽了她屁/股两下,她张口就说了。”长缺叶笑得极其和善,继续道:“这个妖王特别爱吃鱼仔,会混迹在默海那边。” 虽然都是海域,但荒海之所以称为荒海,是因海里生灵稀少。 呼...不知徐悬着的心下落,银水胡诌的实属不易,这下定是不敢再待到长缺叶身边了。 安下心后,将最后一勺药稳稳当当喂入林观鹊嘴中。 林观鹊被最后一口药渣苦得蹙起眉,好一会才舒展开,叹道:“算了,妖族既然已经散在各界生活便不寻了,等我好后去荒海一趟设下阵法,这样一来,各界的安危我们都有感应。” 六界里,也只有荒海无阵了。 “是,届时我随你们去。”长缺叶顿了顿,瞧向不知徐,“不知徐上来这么久,也该同我们出去瞧瞧外界了,这回就先让她一块见见妖族的巢穴。” 去妖族? 不知徐强颜欢笑:“哈哈...好。” 长缺叶口中妖族的巢穴...貌似还是她建的来着?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妖族之行 数日调养,林观鹊身子恢复极快,原定后日去荒海的那事在今日提上日程。 不知徐做了一夜怪梦,今日醒得早,恍恍惚惚从侧殿出来,便瞧见长缺叶翻墙来拔灵药。 她记得林观鹊昨日已停药,跑去过问:“神司今日还需服药吗?” 长缺叶抓着几支仙草,抖落泥灰,叹道:“这是给那小妖外敷的,本来想给她顺道带回妖族地界,但她说她住在仙山崖边的树洞里,今日去就不带她了,先养着吧。” 可怜那银水现在还趴在长缺叶的卧室里修养那日添置的新伤。 不知徐去探过一回,发觉银水竟然在此情境下都未生出退缩离去的意思,便收了安抚的心思,提醒一二,她必不会让银水在这里有什么动作。 沉思之际,长缺叶忽而敲了敲她的颅顶,“等你破了神格,神司能恢复更快。” “我破神格,她会恢复快?”不知徐实在纳闷,这两者有何关联? “嘶,神司未告知与你?”长缺叶梳理草叶的动作微顿,愈发正经:“守护人是需在神司受伤时与她双修疗伤,特别是你修为之中的守护意念,相合甚加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可惜你还差一点突破神格,不然神司跟你修上两日就好了。” 双修???不知徐面色紧绷,眼里掠过荒唐神色,“我确实不知此事。” 虽心下惊愕,但并不足以让她担忧,就算真有此事,林观鹊那疏离人的性子,断不会通过此法疗愈,她很是安全。 哗—— 交谈间,正殿大门被划开,林观鹊已经装扮好,半倚在门框上,“好不容易借伤休息几日,你们倒是日日在我殿前闹得紧。” 话里无责怪之意,长缺叶笑着打趣:“我就是来摘几味药材,平日吵闹那都是长若池非要跟她练剑。” 不知徐没想这么快就被抬到面上,但也确实如此,还没措辞向林观鹊致歉,就听得林观鹊的问责: “若无你挑唆,她们岂会莫名在我殿前对练?” 林观鹊用头发丝想都能想明白,这些日时不时入耳的兵刃声是怎么回事。 若非这有助于不知徐借着突破瓶颈的节点开悟,她非得一人抽一鞭子赶走换个清净。 谁爱看热闹,自然是谁挑得事。 长缺叶见被拆穿,干笑着辩解:“哈哈...这个...这不是为了让不知徐快些提升嘛...” 说着拍了拍不知徐,不知徐愣了愣,配合地点了点头。 还点头了...林观鹊侧身隐去暗笑,真是个呆子...... “不知徐,稍做准备,一刻钟后动身去妖族。” “嗯,是。” 由着不急,林观鹊今日并未飞行,而是乘坐云雾,林观鹊自最前观景,不知徐自身后全无纵览山河的兴致。 她祈祷今日不要遇到妖族人才好,若是被没眼力见的妖点破,她可难再自处。 “前面就是荒海,到妖族地界了。”林观鹊半侧身,同不知徐说着,她记得不知徐最早是从荒海出来,如今也算是故地重游。 不知徐看向前方,点了点头,“嗯。” 海域如墨色,时有巨浪拍击在高矮错落的礁石,不知徐第一次自万丈高空来看她妖族的海色,将纵横万顷的领域尽收眼底。 只一眼便可辨得哪方海面平静,哪方浪涛汹涌。靠近北放极地,甚至有几里冰封。 正中的孤岛虽不说辽阔,但土地尚广,可容纳千余陆地妖族栖息,现下不过微末一点,匿于重重礁石之中。 云层下落,长缺叶一路操控云彩,倒是难得安静许久,现下才开口说:“异族既然先前在妖族这海浪激荡的一方留有痕迹,一会我先去那方探探。” “好。”林观鹊抬掌,引出这方天地的守护星辰,手心之中,浮现冰蓝色,整个荒海版图缩到极小,把在掌心。 奇妙的显像吸引去不知徐的视线,她虽入梦配合林观鹊数次,但还是头一回见造梦天机的外观,偌大的妖族疆土,竟然能在天机中以这般微小的形态显现。 神明于六界之顶,也难怪世人敬畏,果真是本领通天,不知徐此刻甚至有种畏惧,她感觉林观鹊一合掌,妖族就能永久覆灭。 长缺叶的话打断不知徐胡思乱想,“妖族的海域着实广阔,又是激流,又是冰封的,近陆地那一方倒是平静,有趣得紧。” 不知徐的目光移向近路面,给人解惑:“荒海底部多礁石与暗流,先妖王为岸边居民不被巨浪席卷吞没,在那一方的海底以精元加塑了镇水石,保佑那一方海域平静安稳。” “你竟然知道这么多?”林观鹊瞥过她一眼,似作赞许。 不知徐自当解释:“我少时在荒海这边修炼,多少听过,先妖王...也是传奇人物。” 各族间的大战结束后,她父母失踪,妖族一时将刚会说话的她奉为新王,她只知道她父母的传奇,倒是连两人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长缺叶双手环抱,打量起不知徐,“你竟然是这里的人?唉,提及老妖王,当年若非...” “长缺叶。” 林观鹊打断了她的话,警示了一眼,提醒道:“到了。” 长缺叶眼底划过疑色,却点头,“那我去了。” 这般明显的打断,叫不知徐觉察出端倪,林观鹊阻了长缺叶定是因为她在...可...林观鹊对她堵住有关老妖王的讯息到底是何缘故? 林观鹊定是知道些什么...但林观鹊还不够信任她... 眼里爬上的杂陈盖去她外放的视线,未曾注意到林观鹊审视的眼神。 “你可是身体不适?”林观鹊关切道。 不知徐再抬眼去瞧,被林观鹊的洞察之色撞得心虚,下意识变得嘴甜,回道:“没有,就是想到神司刚恢复又要来此设阵,有些担心神司的身体。” 纵然知道此话有些失真,但林观鹊依旧欣然:“无碍,让你忧心了。” 不知徐瞧向林观鹊的目光愈渐殷切,她深知若她需要知道下界查探不得的消息,需从林观鹊入手,而首先得取得林观鹊的信任。 “结阵之事,可有我能相助的部分?”不知徐主动提议。 林观鹊长眉松软,眼中浮现光斑,“你可修习过法阵?” 不知徐道:“会些常见的。” 林观鹊自不会放过不知徐的主动,想了想,给人找个事情做:“用最基础的传讯法阵将海里的那几个大妖召上岸去,我的法阵会落去海底,再扩散至整个妖族,他们若是在海里,难免会被法阵中伤。” “好。” 不知徐从林观鹊身边下落,于海域之上漂浮,双手翻转、交叉,紧扣后,于眼前拉展出一道银光法阵。 法阵已开,于身前运转,她向下打落,使其附着在海面。 不多时,两个在海底嬉闹的鲢鱼妖浮出水面,向不知徐看来。 “欸?这不是...” “是妖王殿下回来了!咱们再也不是没有主心骨的族群了!” “但是...殿下那眼神怎么跟刀子一样?” “不管那么多,妖王殿下要我们上岸,我们听话就是,走走走。” 得亏林观鹊还在老高的天幕,不然听到此话得惊掉下巴。 不知徐见两个大妖去向荒岛的方向,想来几个长老应该也要知道消息了。 不过好在林观鹊似乎没有去妖族叨扰的打算,她倒也不做担忧。 两大妖上岸后,还热情的给不知徐挥手招呼,幸好那嘴里的声音连她都听不清楚。 不过出神一刻,天色渐暗,不知徐被垂落的金光包裹,带向上空。 林观鹊将人推回云驾,她飞身出一段,于天幕之下运转神力,十指自半空绘制出复杂的纹样,结出阵来。 天地变色,错落云层的空袭里溢出数道金光,仿若天幕被生生撕破,向下界流落光彩。 海面折射的光束将此方天地照彻通明,与过往不同,这是星辰神力,不少妖类与岸上的居民探头观望,亦有借机将下空四散的微末神力纳入体内运演的高修。 下界的交谈声渐起。 “这好像不是我们这边的神司...这又是哪来的神司?” “一看你就没出过荒海,能见星辰这般耀眼,定是仙山顶的掌梦神司,六界的梦境空间都归她管。” “那这是在给我们布什么阵?” “不知道,反正不会害我们。” ...... 林观鹊于阵中,内外数道光影交缠,足下幻出罗盘,身后竟然是浮现了天神法相的虚影。 不知徐在稍远处有些痴震,林观鹊多年容颜不改,她总会下意识忘记林观鹊是神。 上界后她才知林观鹊所作事情的一小部分,抛开一切有关情感的杂念不谈,林观鹊是受得起万民景仰的神。 先前虽无奈于莫名其妙被安排,可林观鹊总会有让人想要追随的魄力,可她还是终日揪着过往,定不下心。 或许,无论是为了道义护六界安稳,大爱苍生,还是仅仅想去求一份未知的答案,她都应当摒弃杂念,先做好这个守护人的身份。 不多时,长缺叶回来,喊道:“神司,下方有一处窥探阵眼,已经拔出,现下无碍,可以开阵!” 正是于此,林观鹊展开的手臂于空中汇至前额,方才阵法已加持完成,她于下一个瞬息将掌心下落。 轰隆—— 法阵于上空迅速跌落,直坠海底,却未因此激起水浪。 林观鹊于空中飘旋之际,堆积的云层散去,天光复色,甚至更亮几分,她凝结神识,手间坐落冰蓝色幻影,将神力注入包裹的金色光圈,似乎在为画面固色,直到金色更加显亮。 阵法已然布好,林观鹊松了口气,瞧下界人群渐渐密集,她挥手抓了一片更高处的云,挡住了自己。 林观鹊刚回至不知徐那侧,还没听长缺叶要开口的吹捧,就听得身后一道电闪雷鸣: 咻—轰轰隆—— 颤颤惊雷穿透荒海旁侧的云层,破空炸响。 林观鹊回过头,看向几道张牙舞爪的闪电,了然道:“是风雷神司,估计是怪我把她制出的云层遣散了,隔空怒吼呢。” 下界的人已然开始窜回房屋,长缺叶笑道:“这可是个难伺候的主,一道天雷就能给这些妖物打回原形,听说这方神殿至今十人余,已几十年没有自荐的人了。” 感慨未完,余光瞧见缩起脖子躲在林观鹊身后的人,长缺叶笑意更重:“不是吧,不知徐!你怎么跟那些妖物一样怕天雷啊哈哈哈哈...” 不知徐支支吾吾,没法说出被劈回原形的恐怖阴影,胡诌道:“以前在荒海的时候,见识过这个神司发怒,现在还心有余悸......” 林观鹊手掌打在不知徐缩起来的肩膀上,揉捻着安抚:“莫怕,你是我的人,她不会劈你。” 不知徐只要站在她身边,就一定是安全的。 转而对长缺叶道:“长缺叶,既然来了,你去替我向风雷神司问个安吧。” “我???”长缺叶面色大崩,却在林观鹊的威压里硬着头皮咬牙接下,“是...” 看向长缺叶视死如归的背影,不知徐回想过去,打了一哆嗦。 林观鹊像是发现了个不得了的趣事,恰时拍拍不知徐的后背,声音稍缓:“别怕,你是我的人。” 是她的人...不知徐虽觉听起来别扭,倒还真稍稍松快了些,“嗯。” 虽然不知两位神司的战力高低,但同为天神,应都会相互给几分薄面,不会动不动就将雷向人身上招呼。 瞧人松弛了不少,林观鹊如实说着:“我虽暂时打不过她,但我能带你躲到梦境空间去,晚上去她的梦里吓唬她。” 她成神才百年,自无法同久居其位的神司相比,不过各方神司均有所长,亦是难以放在一块分个高下。 “啊?”不知徐像是听了个稀奇笑话,林观鹊如今竟然还保有这些有趣的思维,她错愕后低笑道:“那...确实不用怕。” “好了,”林观鹊收了打趣的心思,现下还有要事未做完,“我们去妖族的岛中看看吧。” “去岛上?”不知徐眼中有了慌色,她一旦上岛那可是大场面了。 可林观鹊已经向那处纵身,她只能硬着头破紧跟其后。 算了...随机应变吧。 行至一半,不知徐突然发现海面不知何时有个泛舟的人,正被卷入漩涡之中,她向林观鹊呼喊:“神司,那有个女陔要落水了。” 话音传出的下一秒,林观鹊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再次出现时,林观鹊已经怀抱女孩落在一处礁石之上。 林观鹊将惊魂未定的女孩放置在一处相对平滑的石台上,女孩别入发髻的发簪抓紧了她的目光。 如此纹样,还有独有的神印,她没记错的话,这一支,应是她上回至皇宫被竹尘师姐要去的那一个。 给竹尘师姐的那一物,怎会在这个女孩的头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4、探查/上 林观鹊蹲下身,小姑娘下方的裙摆已然被方才的浪打湿黏在一块,她借神力烘干小丫头的衣服,一边尽量亲和地问着: “小姑娘,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头上的簪子从何而来?” 小丫头似乎还在惊吓中,两手拽紧袖口,瞧起来有些糊涂,嘴里支支吾吾。 不知徐已经落地,这会上前两步,自林观鹊眼前将小丫头抱到腿上坐着,轻轻拍打那小小的身板,哄着人:“小妹妹,别害怕,这里很安全。” 她落地便听见林观鹊的问话,也觉得那簪子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小妹妹,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划小船啊?” 小丫头被圈在怀抱里,瞧着不知徐那极强的亲和劲,小声回着:“阿娘病了,要去水中的石头上刮些藻类的药材,可我不会划船,就飘到这了。” 不知徐抬眼,正对上林观鹊若有所思的神色。 林观鹊已自原地站起,将这问询一事交给了不知徐,她只会审问人,哄小孩这套,还是不知徐擅长些。 “那可太危险了,一会你就在这里坐着等姐姐,姐姐去帮你取一些来好不好?”不知徐面上露出明显的担忧色,给小丫头哄得乖巧依顺。 小丫头眼睛锃亮,点点头:“谢谢姐姐。” 话到这里,不知徐打理起小丫头的头发,变着法问道:“姐姐瞧你这簪子很是眼熟,说不定姐姐认识给你这个簪子的人呢。” “这是一个仙人姐姐给我阿娘的,阿娘叫我一直戴着。”小丫头向头上摸了摸。 林观鹊这才看清,似乎为了确保这根发簪没那么容易掉落,还在簪尾处多设计了一处卡扣。 可记得竹尘生自人间,上界时所有的亲故都去世了,听长缺叶说,竹尘下界后久居皇宫,并未与外界多有联系。 突然跑来妖族地界给一个小姑娘送这个簪子...... “你可有姓名?”林观鹊问询。 小丫头抬头,看见林观鹊时还向不知徐怀里凑了凑,慢慢回答着:“我叫婉沉,因为阿娘说我要做一个性情温婉、处事沉着的人。” 婉沉...沉...林观鹊心有猜测,俯身拿起婉沉的手臂,向内里试探去。 神识触及深处,林观鹊疑窦丛生,婉沉的血脉中自带灵气,灵根虽薄但生来便携有,如此来看,其父母应都是高修。 “她有灵根。”林观鹊向不知徐传递讯息。 不知徐会意,同婉沉问道:“你的爹娘都是修道之人吗?” 婉沉摇摇头,“我阿娘是麋鹿妖,但我阿爹是普通人,已经过世了。” 妖与凡人?不知徐骇然仰首,对上林观鹊有些古怪的眼神。 若是两只大妖以修仙为主,不重妖修,倒有可能生出一个自带灵根的人。可妖与凡人必不会如此。 婉沉应不是她们的孩子... 林观鹊目色深沉,半蹲下来,问道:“婉沉,你记不记得这个仙人姐姐长什么样子?” “那个仙人姐姐是金色的头发!”婉沉不做多想便作答,不多见的画面才会极其深刻。 “金色头发?”此话无疑是触到林观鹊最警惕的心弦,她稳定下语态,沉着问:“她的眼睛可是紫色?” 婉沉颔首,眼睛更亮堂,回道:“嗯。” 瞧得出,这小丫头对来人还颇有好感。 “极穆...”林观鹊低喃着站起,眼色陡然变得犀利。 前些日子的回报中荒海这边有异族痕迹却无人入梦魇,想必是极穆来此一趟是为送此物。 可...赠与师姐的发簪为何会在极穆那? 林观鹊眸下一凝,见不知徐瞧着她,对其比划口型:“去她家里。” 眼下没有比问婉沉阿娘更快的法子。 不知徐眼睫微颤,应是看了出来,她心下释然,为自己松了口气。眼下林观鹊不去妖族岛上,于她而言是极好的事。 虽暂未猜出全盘事件,但她见过那个似乎认出她身份的金发人,此事既然与异族有关,又扯上她妖族,她从何处来想都应全力帮助林观鹊。 她抱着小丫头晃了晃,指着林观鹊道:“这个是神仙姐姐,会疗愈术,我们去给你娘看看病好不好?” 婉沉眼眸清亮,幼嫩的脸上笑容纯粹,欢呼道:“好啊!好啊!” 提到了看病,婉沉忽而就不惧怕林观鹊瞧着冷冰冰的样子,抓着林观鹊的衣摆摇动。 水汪的眼睛里带着希冀,孩童独有的纯真令林观鹊眼色柔和下来,将婉沉抱在自己手臂里,等不知徐取了所需的海藻,才一并跟着小丫头去向所在的村落。 荒海周边有群山密林与冰川,除了临海的村落外,大多村落所处零散,去向的道路崎岖,许多高修于此隐居都得借助指向方位的法器。 本想于空中飞去,可自高空后婉沉没有方位参照,找不见回家的路,两人只得作罢,跟在婉沉身后。 林观鹊同不知徐走在一处,侧目去看,身旁的人正笑意粲然地看向前方的小小背影。 她心间似流水淌过,能冲走不少顽固附着的污浊。 “你似乎很讨小孩喜欢,婉沉很亲近你。” 不知徐向她看来,随她一并踏上阶梯一步,眼笑眉弯,“我久居人间,自然带着尘世烟火气,当然能与人亲和来往,特别是还天真的孩子。” 林观鹊上阶的动作慢了半晌,抬头看向被林木遮蔽一半的天色,“按你的意思,我倒是没这个天赋了。” 天赋?不知徐偏过头笑了笑,哪里是天赋的问题,林观鹊怕是不知自己生得多冷,不给人冻死都是好事了。 “不一样的,神司一直在天界位于高处,受星辰流光孕育,任人瞧见自会觉攀附不得。”不知徐这话虽场面,倒也算不上胡诌。 生在不同地方的人自然不一样,何况是上界和人间区别这样大的两处。 “不知徐。”林观鹊停下脚步,低唤道。 不知徐应声回眸,也停了下来。 林观鹊眉尾垂落,半阖的眼帘叫视线落至不知徐微曲的下颚,她笑容将出未出,只觉口舌发苦: “你总会在不想同我说心里话的时候,通过高捧我,来敷衍我。” 这是平常的事情,她从未挑破,却时觉折磨,不知徐竟然也学会对她奉承的那套。 不知徐被点破那些下意识的举动,眼神飘忽,找补道:“我岂敢敷衍,都是真的。” 林观鹊视线上抬,将自己的情绪展露的更加直白:“你是我的守护人,你我之间当以心换心。” 以心换心...不知徐嘴边不受控扯开,骤然发笑。 她何尝没有同人以心换心过呢,结果是如今这般,林观鹊纵然忘却前尘,可她还对痛楚相携的岁月历历在目。 如今看向林观鹊似有受伤的神色,她甚至会有些隐隐的快感。 她可以做守护人守护林观鹊的安危一辈子,但以心换心这样的东西,绝无可能。 做好守护人尚且可成万民福祉,可与林观鹊交心之举,无疑是再一次将自己置身于同一个摔落的深渊。 她晓轻重,知什么不可试探。 不知徐当然不能如此说,她双手作揖,更加恭敬道:“神司,我一定做好你的守护人。” 更疏离的姿态无疑是让林观鹊吼间作鲠,上下不得,不知徐丝毫不接洽她屡次的示好,她只要迈步,对面就会退后。 咫尺之距,永隔天堑。 似乎不该在石阶上僵持,林观鹊别开眼,于眼下划出挣扎痛苦之色,淡声道:“快些动身吧。” 她与不知徐的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随着婉沉一歪一歪的步子,绕行山路至后山半山腰的一处广阔平层,这里有十来户人家,还有块较大的菜地。 婉沉指向靠这里最近的屋子,同两人说:“阿娘她就在这里。” 又跑来林观鹊边上,小手抓住林观鹊的衣裙,摇啊摇。 “神仙姐姐,求你治一治我阿娘。” 林观鹊手掌盖上婉沉的头顶,温和下语态:“好,你带我去。” 婉沉小跑入瓦屋,喊着:“阿娘!阿娘!” 林观鹊与不知徐先后进门,榻上的女子瞧着年岁不大,却面色暗沉,气色不佳。 女子最先瞧见眼熟的人,瞳孔微张似要起身,不知徐在林观鹊身后,将食指比在唇前,作噤声的示意。 女子明白,这才将目光留在林观鹊身上。 婉沉爬向女子怀里,亲热道:“阿娘,这是我给你带来的神仙姐姐!” “风雷神?”女子瞧见林观鹊额前微显的金色图纹,心生惶恐,将婉沉抓在手里,“可是我这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您的人?” 林观鹊微微摇头,自然在榻边坐下,“我不是风雷神,我来自仙山之上,执掌梦境诸事。” “是掌梦神!您......”女子不知林观鹊的来意,先拜会道:“小妖丛鹿,见过神司。” 林观鹊拦住丛鹿要行的大礼,反扣住丛鹿手腕,向内探去。 神力游走血脉,冲开各处堵塞之处,悬于脏腑时,意外捕捉到一缕异族的气息。 林观鹊神情稍变,看向目光弱弱的女子,这股异族而来的力量出奇的牵制病灶,不仅未害人,反而能拖延病症扩散,这异族竟然还有助人的一天。 丛鹿小心问道:“神司,您来此是?” “在海上救了婉沉,答应她来瞧瞧你得病。”林观鹊收回手,“倒也不难,但我得借星辰之力替你疗愈,你需同我到外边去。” 婉沉比丛鹿更快说话,拉着丛鹿的胳膊,“阿娘,你快去外面,这样你就会好了。” 丛鹿怜惜地抚摸着婉沉的面颊,本能看向不知徐,不知徐在林观鹊身后对她点了点头。 理好衣服,丛鹿双脚下榻,同两人出了门。 林观鹊将丛鹿带到更高处的平地,她双臂交错,运演星辰。 天色渐明,云层再次翻滚,天光下界。 不一会,来回穿透丛鹿身躯的星辰之力将她难以拔出的病症修复得差不多,余下的靠药物温养就好。 林观鹊不敢施展更久,天上的云又不知道翻滚去何处,她估摸着风雷神的脸色能黑成锅底,属实是怕压在风雷神那的长缺叶被劈成肉干。 “多谢神司大恩!” “不必,瞧见了顺手而已,并非难治之症。” 再次回屋内,丛鹿给两人倒好了茶水,自己抱着婉沉,同两人问道:“神司来此,还有事情吧。” 林观鹊眼前划过光彩,她最喜欢这般不饶弯子的谈话,说道:“是,我能否知道婉沉头上这支簪子是何人前来赠与?” “是人间宫里的一位贵人托人送来的...”丛鹿将婉沉头上的发簪取下来,带着担忧低语:“这簪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宫里的贵人应就是竹尘师姐,可若是竹尘师姐所托,所托之人又岂会是极穆呢... 林观鹊凝下心神,道:“可否告知你同竹尘的关系,还有这个送来的人。” 直接提及竹尘,丛鹿眼露慌色,她诱哄着婉沉,“婉沉,你先出去给娘熬药好不好?” “嗯!”婉沉乖乖应下,跑了出去。 待到室内回复安宁,丛鹿说道:“竹尘前辈曾在我落难时救过我一命,我与她便相识了。” 她没有将话说深,亦是不知道林观鹊知道多少。 “婉沉不是你亲生的孩子吧。”林观鹊早有猜测,带着几分自信来问。 丛鹿点头,“对,不是的。” 林观鹊问出已确定十之八九的事:“婉沉她是竹尘的孩子?” “看来您都猜到了。”丛鹿眼中划过惊色,她垂下头也不反驳,她自是聪明人,知道能找过来定是掌握什么。 “那送来的金发人是?”林观鹊问起最关键的部分。 “她自称是竹尘的朋友,将此物送来,嘱咐一定要日日带上,特别是下月仙门遴选弟子,带着这个定能入围。” 下月...没猜错的话,下月不只是仙门遴选,也是竹尘在宫里的女儿、六公主万星华入仙山修习的日子,许是一早通知仙门她今年会下界瞧新人根骨,此话应被人传入了竹尘师姐的耳中。 所以见到她时,寻她索要发簪,戴在自己亲身女儿头上,是为了告诉她婉沉才是亲生孩子。 这倒好解释,可极穆来送,又是怎么一回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5、探查/下 “将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不要有遗漏。”不知徐在其后,对丛鹿有了今日第一句正面交流。 她听到竹尘才想起来那簪子是当日那贵妃找林观鹊要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复杂的事情,林观鹊师姐怎会与那异族有联系? 丛鹿听到不知徐的命令,将事情倒出:“竹尘在宫里被害落过胎,虽之后杀了人皇帝也没怪罪,但到底让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那样的地方长大,送来我这养育了,等到了年纪就给送去仙山修学。 六公主是宫里曾经一个后妃病逝后她抱去的孩子,婉沉才是她亲生的。” 林观鹊眉心越拧越紧,丛鹿借着话尾,恳求道:“神司,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动了上界神殿,但还请您别迁怒她。其实竹尘她很后悔,可惜太晚,她也找不回曾经当神使的自己了。” “我知道。”林观鹊何尝没体验过她师姐百年前后肉眼可见的落差。 林观鹊还没问及要事,不知徐比她更着急些:“那个异族呢?” “异族?”丛鹿震楞许久。 林观鹊回头,无奈地瞧向不知徐,转回来看向丛鹿道:“那个金发人。” 丛鹿细数着事情:“她...她就来送了个东西,然后瞧了瞧我的病,送了些新衣裳和上好的药材,说我们旧衣服有加重病情的东西,给拿走了。” “你是说她拿走了你们的旧衣物?”林观鹊放下刚端起的茶水,同丛鹿确定这件事情。 “嗯。”丛鹿茫然的视线游走在两人间。 林观鹊眼里划过暗光,低语着:“她莫不是要去威胁师姐...” 可竹尘师姐已然不清楚久居深宫,又能给极穆带来什么有用的呢... “若是要威胁,直接拿人去岂不是更方便,何需多余做这些?况且这么隐秘的事情,这个金发怎么知道的......”不知徐的声音自林观鹊身后飘来,激发她不愿去想的部分。 或许,极穆与竹尘交情匪浅。 林观鹊不愿相信,只能暂且找出最后一道缘由:“竹尘师姐一向厌恶异族,可能是还不知道极穆的真实身份吧。” “神司怎么也有自欺欺人的一天。”不知徐笑道,她上次见竹尘就觉奇怪,又说不上来。林观鹊现下分明起了疑心,却还要安抚自己。 自欺欺人...林观鹊面色稍有变化,向不知徐看去,虽无责怪的语气,但算不上温和:“如今无实证,又怎可妄下定论?” 轰—— 天际炸响重雷,闪电的亮光使得屋内光线明暗交汇。 林观鹊感觉长椅边上多了个人,收回向外的视线,扭回头看,不知徐不知何时坐在她边上,手还捏着她的外衫,拿她当格挡外部的屏障。 看着这缩起脖子但面不改色强装镇定的人,林观鹊两指拈起茶杯悠然饮下一口,掩去嘴边的笑意。 唉...也不知道,到底谁是谁的守护人? 对面的丛鹿被吓得颤了颤,向外边招呼:“沉儿啊,快进来!” 婉沉小步子跑进门内,却绕过去爬到了不知徐怀里,乐呵呵地将手上的粉色野花别在不知徐的耳边,“送给姐姐。” 丛鹿倒是被这无礼的举动吓得不轻,唤道:“婉沉,不得无礼,快从殿...快从姐姐身上下来。” “无妨,难得小丫头喜欢我。”不知徐将婉沉抱在怀里,更加亲昵。 轰隆—— 又是一声天雷震响,伴随而来还有密集的雨点。 不知徐身体僵硬,抱着婉沉震了震,强扯出一个笑容来面对那完全找不见害怕的眼睛。 也是...婉沉不是妖,骨子里就没有畏惧的意识。 正神经紧绷着,后背搭上一只手,安抚似的拍击着。 不知徐微楞,寻向林观鹊的神色,可林观鹊虽做着这动作,却未将视线分予她一点,另一手挥向外面,打出一道火光,炸响在外部。 “长缺叶来了。”林观鹊道,方才长缺叶传声入耳,问她的位置。 回头便见不知徐瞧着她,眼里有些委屈劲,却感觉人木木的。 林观鹊长眉稍抬,心里趣味不减,也算是找到了不知徐畏惧的东西。 她刻意找着这话来说:“看来以后你要是不听话,我可将你送去风雷神司那待些日子。” 送去哪里??? 不知徐强行扯出的笑,比哭还要面部扭曲,一下就没了今日与林观鹊交谈的气势。想到长缺叶那道萧瑟的背影,她在巨大的威胁面前不得不低头。 且不说林观鹊这女人一向不开玩笑,就这一句恐怖的言辞,她做梦都能被吓死,也顾不得她堂堂妖王在丛鹿面前毫无面子。 不知徐坐直了些,躲开林观鹊与言语相悖的动作,声音渐弱:“我一直都听话...” 林观鹊未收回手,紧追着贴在不知徐后背,面含温色,“我知道的。” 门外有落地的声音,长缺叶冒雨而来,进门后还未说话就将桌面上一壶茶抽到了嘴里,而后大口喘着气。 长缺叶完好无损,除了外衣不知出去哪里了。 她神色疲倦,眼里似有崩溃之色,对林观鹊的目光却更景仰了几分,“神司,你真的...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没架子的神司...” 林观鹊才听不得这话,径直回道:“六界也就四神,你不一共才见过两位神司吗?”就开始谈最这个字了? “我刚上去没多久,你居然又把她布雨的云遣散了,我衣服都给人扯了,你可知我付出了多少?”长缺叶抱紧自己。 林观鹊上下扫过仅着中衣还松松垮垮的长缺叶,后背少有的发凉,“她...把你?” 长缺叶装作抹泪,“要不是她瞧上了我这借星月之光织出来的衣服,我刚出现就得被劈,你是不知道我给她讲了多少人间乐子哄她开心,她才没把气撒我身上。” 原来如此...林观鹊松了口气,得亏没她想得荒唐。 她拍拍长缺叶的肩膀,给予认可的神情,“我知晓,你去是对的。” “哦对。”长缺叶自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个盒子,“这是风雷神司托我交付神殿的东西。” “给我们的?”林观鹊接过盒子,眼中掠过不明的光彩。 她跟风雷神司仅是相互知晓,连面都未见,这是什么礼物? 盒子揭开,里边是时不时闪过的雷电,滋滋啦啦作响,似乎随时都要窜出盒子劈像众人。 不知徐抱着婉沉站起来,把小丫头摇在手里,脚步却离林观鹊越来越远。若非空间不够大,怕是能躲到最角落去。 长缺叶憋着笑解释:“风雷神说可以布在神殿重要地方的周围,省的有心之人来神殿探查造次。” “确实是好东西。”林观鹊合上盖子,将东西收入囊中。 她扫过一眼丛鹿,向长缺叶道:“有个另外的事情。” 长缺叶自一脚踏入门内就有猜想,率直笑道:“神司看上这孩子的根骨了,想带上神殿,让我来做她的师尊?没问题,好说!” ...... “这是竹尘师姐的孩子。”林观鹊扶额,却是考虑了一番这话里的可行性。 “什么?” 在长缺叶震颤的目光中,林观鹊将现下事情简述。 “我知道了,近日我会去人间宫里走动,探查此事。”长缺叶神色凝重,看向稍远不知徐怀里的人,小丫头跟不知徐闹得正欢,恰好没有注意这边的交谈。 林观鹊叮嘱:“极穆一直在各界游走,均未伤人,我们暂且不知她有什么计划或者目的。静观其变,先别妄动,我想,若是师姐了解极穆,于我们而言或许是个好事。” “只要她还是那个师姐,便是好事。”长缺叶虽不情愿,但还是加上了前提。 两人眼色复杂,皆有挣扎之色。 长缺叶领命走后,不知徐才将婉沉抱回来,想来林观鹊暂时不想让婉沉知道这些,她得做个即有眼色的人。 林观鹊起身准备离开,扫过婉沉,垂下眼眸思量了片刻。 倒是丛鹿似乎看出林观鹊的想法,试探开口:“神司可是想将婉沉抱上界去?” 林观鹊眸中闪过惊喜,竹尘找得果真是个聪明人,她并不用大肆纠结, “既然她下月要去仙山,依照师姐这发簪的意思,也应是想我将其带上神殿。我摸不准那个金发人会不会对你们不利,所以将婉沉上界应是最安全的。” 竹尘师姐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她就当是提前应下一道恳求,带走婉沉。既然早晚都要上界,自然越早风险越小。 极穆心思缜密,说不好在谋划什么。 “她根骨能入神司的眼吗?”丛鹿抱过婉沉,担忧道。 神殿最重根骨,非天资绝佳定不入眼,就算上界也无法修得神道。 “算不上极佳,倒也不错。”林观鹊如实道,婉沉能过神殿择人的门槛,加以修炼,自能成才。 不知徐瞧着丛鹿与婉沉亲热的动作,向林观鹊问:“那婉沉的阿娘呢...” 林观鹊还未开口,丛鹿先接过话:“我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叫人找见了,神司派人与竹尘说一声婉沉的去处就好。我也算报以大恩,将孩子托付给该托付的人了。” 丛鹿无需细问,仅需知那金发不是好人,便不敢拿婉沉赌。非特邀不得带人上界的规矩她都知晓,她仅在意竹尘的托付和婉沉的安危,无需叫林观鹊为难。 “阿娘?”婉沉懵懵懂懂,似懂非懂。 丛鹿贴上婉沉的前额,哄骗道:“婉沉听话,跟着神司姐姐去个特别漂亮的地方,你要学有所成后再回来,那样才能保护阿娘!” “阿娘不陪我吗?” “阿娘有阿娘的事情,顾不到你,你只要听话,日后就也能做跟仙人姐姐一样厉害的人。” “好呀好呀!我也要做能飞来飞去的人!” 稚嫩的言语在这一刻并不让人生笑,孩童似乎还不知道离别的滋味。 丛鹿将人递给不知徐,后退两步,行了妖族最尊敬的合手礼,“谢神司,愿神司与天同寿。” 对不知徐,仅是目光感激地点头示意。 不知徐道:“这座山头后有一处瀑布,于瀑布一半处可穿过,内有空置的住所,你可去那。” 她总得安置好她族里的人。 “你竟然还知道这边如此隐蔽的居所。”林观鹊实觉好奇,她记得过去不知徐总说固定居住在一处,所以不知道荒海的具体样子。 “那是我的住所,所以知道。”不知徐搪塞道,整个妖族都是她的,说那是她的住所也不为过。 “原是如此。”林观鹊点点头,没再细问。 两人将婉沉带至天幕之上,婉沉一路都神采奕奕,眼里对事物满是好奇,兴奋难耐。 林观鹊紧张注视着在云层上跑动的小人,怕人一脚踩空落下去。倒是小丫头挺有分寸,在边上蹦蹦跳跳却也不会向外试探走出步子。 看来她的神殿之中,除了长缺叶,又要有一个闹腾的人了。 “神司似乎很喜欢这个师姐。”不知徐的话悠悠行至她耳侧,带回她的思绪。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6、阿婆之疑 “是敬爱。”林观鹊纠正。 但她总觉不知徐这话问得奇怪,将目光递去,却见不知徐避开她的视线看向别处,好似漫不经心。 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性子...林观鹊心间浮温,不知徐越想知道什么,总会表现的越不在乎。 林观鹊讲述起当年旧事:“当年我和长缺叶还是织梦者,在修炼时未控住力量险些伤了人,按规矩我们得挨二十道神鞭,那会要去半条命的,师姐她在师父跟前跪了一整日费尽口舌,才免了我们的罪责。 后来我们成长起来,师姐却突然自请散去织梦神使的能力下界嫁人,我与长缺叶一直都没缓过神来。” 不知徐倒知晓神使修行颇多规则条例,也难怪她发现林观鹊对于竹尘的事情颇为上心。 “不过也好,若是当年师姐参战,也许就死在那场大战中了。”林观鹊感叹,这是她这些年安抚自己的理由。 提及当年与异族的大战,林观鹊总会神色欠佳。 当年战事突如其来,只有神殿与仙山有所反应,不过三日就有了结果。待到其他族知晓之时,已是结束后数日了。 连不知徐也是许久后才知有战事发生过,对于消息也仅知晓片面。 “如果师姐她还在神殿,你还会是神司吗?”不知徐好奇问着。 虽知此话僭越,但她确实想知道答案。 林观鹊垂目,整理起手腕上被吹翻过来的袖口,语态淡然:“会,神司只会是我。” 她那时在下界与不知徐同处于一处,未接到任何风声,大战结束后她才被召回神殿,那时神殿的人已所剩无几。 定是师父心觉可能有去无回,神殿终不能无人,才刻意留下她活命。 先师身归混沌,她自当临危受命,推拒不得。 林观鹊不知师父为何择了她,当年师父也来不及解释,这件事情已困扰她百年不得解。 她只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会是被保下的继承者。 可这话单说出来总归是张扬了些,叫不知徐眸中闪过异色,迟钝地点了点头。 “又在想什么呢?”林观鹊佯装没瞧见那一抹不高兴的神情。 不知徐盯着那在云彩上爬动的小人,扑扇眼睫,本想敷衍一下说林观鹊很厉害,但思即不久前的交谈,换了个事来回: “在想下界的阿婆,下界应快入冬,估计风雷神要布雪云飘去人间了。” 阿婆...林观鹊想起不知徐已经上界月余,倒是一直没提过要回去瞧瞧。 她感觉不知徐来此还没多久,细细算来竟然还有些日子了。 也罢,总得放人回家看看。 林观鹊手握着拳向下,递到不知徐面前。 这无厘头的动作叫人反应好一会,还是婉沉看出林观鹊的意思,嚷嚷着:“姐姐手里有东西!” 不知徐这才意识到什么,双手捧在林观鹊拳下。 哗啦—— 一把金色叶片掉落在不知徐的掌心里。 “你的月例。”林观鹊收回手,颇有兴致瞧着眼睛慢慢放大了一圈的人。 其实...神殿一直没有月例的说法,毕竟神使在各界大都无需自掏腰包,有时候救了贵人还会被重金酬谢,她只会在每年年初下发一笔。 这是不知徐当初编得胡话,到头来还得她来兑现...... “谢...谢神司。”不知徐还在惊喜里,有些不敢相信手中的重量。 这金叶子少说也有二三十片,月...月例? 她在人间帮多少忙才能攒到一片啊....神殿果真不一样! 林观鹊将一件羽毛状的金色法器放在不知徐还捧着的手心里,介绍其用途:“它能带你上下界,去寻阿婆吧,五日后,我要在神殿见到你。” 不知徐捧着这些好东西,眼光流转,她未曾想林观鹊这样好说话,她都不用恳求明示就依了她话里的意思,以至于她现下看林观鹊的目光里带着些不知所措的感激。 行云渐慢,已经能见神殿的轮廓。 林观鹊对这个在她面前时常表现呆滞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人快些滚蛋。 “多谢神司,五日后,我定上神殿来。”不知徐有了上界以来最为发自肺腑且灿烂的笑容,融入身后在星辰下泛光的云霞。 林观鹊不免有些贪恋这欢愉的神采,连带眉梢都洋溢了畅快。 看到跳下去一溜烟就没了影子的人,婉沉跃跃欲试,刚抬起两臂,就被人抱了起来。 “婉沉可不能学她。” 婉沉眨巴眼睛,若有所思,瞧着林观鹊不容争辩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下界不过隔了云层,温度陡降,不知徐单薄的裙衫难以抵御寒意侵蚀。 临近黄昏,不知徐先到了镇上,寻成衣铺买了件厚实的冬衣包好,借灵力温着身子,在街面上走动。 相较于来往百姓的穿着,不知徐这一身交叠的锦缎与雪纺显得格格不入,还有个已经揣着手炉的大爷热心提醒道:“哎哟,小姑娘,要添衣裳啦!” 不知徐循声看去,发现大爷所在的小摊前摆了不少新鲜草药,想着阿婆的小医馆会需要这些,问着:“这些草药都是刚摘的吗?” “对!姑娘要点什么?” 不知徐大手一挥,“都要了,捆起来吧。” “好嘞!”大爷乐呵道。 当着大爷的面,不知徐将药材都收入空间,放了片金叶子后不知徐欲要离开,大爷对着她背影喊道:“姑娘!你可是修仙之人?” 不知徐回过头,对着大爷有些焦急的眼神,“嗯!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大爷摆摆手,语速缓慢:“不是我有什么事情,是镇上这几日不太平,时常有异族出没,还专挑你这样的落单的修士下手,老朽得给你提个醒。这一入梦就会被大肆吸取精元,之后都得靠灵丹修补亏空。” 异族出没?不知徐眉心集结,向后回了一步,“异族又来这边了?” 大爷长叹一口,无可奈何地摇着脑袋,“仙山脚下很多仙门弟子,外来的修士也多,是异族最爱来的地方,近来我们平头老百姓反而没什么事。若非近月游走在我们这片的织梦神使神力高强,数次击退异族,估计又是人心惶惶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不知徐问,她先前在神殿未收到传报。 “也就这三日。” 三日...她记得神使传消息回神殿就是三日一次。 此刻林观鹊应已回神殿,收到此地消息了......不过若无急情,林观鹊不会亲自下界来。 她确实需要警醒些,向大爷道谢:“多谢您告知!” 大爷收拾着摊子,哀叹道:“无妨,谁不讨厌异族呢...” 余下的街市不长,不知徐顺带在街尾处顺了只烧鸡。 穿越竹林时,尖锐风声呼啸过耳,她忽而觉得心慌,不自主加快了步子。 天色渐暗,她穿出竹林时得见村落如往日一般热闹,松下一口气。 应是她杞人忧天了...... 行至阿婆的居所,在外的药材已经晾干,可以收回去了,她拍了拍门,唤道:“阿婆!” 里面传来稍快的脚步。 吱呀—— 屋门打开,阿婆面露喜色,“小徐回来啦!” “嗯!阿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不知徐抱着一堆新鲜药材。 阿婆愣了几秒,立马接过,抱到了屋子里面。 刚从弯腰起身,身上又被盖上了厚衣服,不知徐道:“回头您试试看,合不合身?” 阿婆摸着厚衣裳,嘴上怪道:“赚得几个钱尽是给我老婆子花了。” “哪有,天上那位可大方了。”提到这个,不知徐不住面露喜色,将阿婆扶到桌边,拿出烧鸡来,“阿婆,快趁热吃!” “好!你也吃啊!” 不知徐将烧鸡推向阿婆,摇了摇头,“我不爱吃这,我去给您把外边的药材拿进来了啊!” “好!好!” 不知徐去向药架,刚准备抬手端起簸箕,眼尖的寻见几片上了霉的黑点。 阿婆一生行医,最看重药材,每日搬进搬出不说,都会筛掉腐坏的部分,岂会放任生了霉色...... 不知徐带着疑惑向门内问道:“阿婆,这药有些上霉了怎么办?” “摘出来丢了吧。”声音自门内传出,却久久未听见脚步。 “哦,好。”不知徐捡出那几片,有些迷糊。 平日药材哪怕仅仅几片有问题,阿婆都要看着心疼好久,这回倒不在意了。 将药材搬入房间后,看着今日来的新鲜药材,不知徐心下更是狐疑,按照阿婆平日的习惯,这些草药一定会最先收拾,特别是现在天色欠佳,一定会放在室内先铺开阴着。 她送的衣服被放在床上,阿婆正享受那个烧鸡。 不知徐突生出不妙的猜忌,指着药材框子试探:“阿婆,这些药材我随便收的,它们都能治些什么病啊?” 阿婆转过头,好好瞧了瞧框子里的草药,说道:“这都寻常药材,也就是治疗一些小病症。” 话不错,但不对,不知徐眼底浮起暗色,若是平日她对药材有兴趣,阿婆会拉着她说上几个时辰,还会考她记不记得。 不知徐走近,至阿婆身后,两手搭载阿婆肩上,“阿婆,我最近身子乏力,可能是太累了不舒服,能不能帮我熬一碗之前给我熬过的药啊...” 阿婆停下了咀嚼,不知在闭眼想着什么,一会后,回道:“好!阿婆一会就给你熬。” 这更不对了...阿婆是为了治病救人顾不上吃饭的人,何况难受的是她? 虽不愿多想,可从哪里看都有问题......但她确实感受不到异族的气息...... 不知徐拿下双手,她暂时不能妄动,万一阿婆真是受了控制,保不齐会这个附身的人会做出什么伤害阿婆的事情。 她得先去找人来。 “阿婆,我回我屋子一趟,收拾收拾,晚些再来!” “好,好,去吧。” 刚踏出屋门,忽觉此地灵气暴起,她向半空抬头,迎面落地一个身着黄绿色衣裙的人,手里拿着一柄长剑。 光是瞧衣着便已知晓来者。 她见过这位神使,是清怀。 清怀出现在此,不知徐心下的疑虑全然得到了实证,猛地回头盯向身后之人。 阿婆显然还未反应,清怀面露凉色,步步靠近,自落地起她的目光锁住阿婆未曾偏移,与不知徐道: “空间星象异动,感知法阵直指此处,她身上附了异族恶灵,还请守护人配合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7、入梦之战(1) “清怀神使!”不知徐上前,抬臂虚拦,心焦恳求道:“能否不伤阿婆身子?” 她在神殿时听过仙侍的闲谈,清怀是长缺叶一手带出来的,极少手下留情。若是她不稍拦着些,怕阿婆牵连受难。 “守护人放心,不会伤。”清怀落下话后已踏入门内。 阿婆刚起身,似乎想寻不知徐叫屈,可不知徐神情陌生,并无站在她这边不说,还任由清怀靠近,她眼里倾情演绎的慈祥褪尽,遍布阴霾。 阿婆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清怀并未给她机会,并指点在眉心,侵入识海。 眨眼之际,清怀以此入梦消失在外,阿婆双目一空,失神看向上方,身体时不时颤动一二,就要站不稳当。 “阿婆。”不知徐上前扶住阿婆摇晃的身子,托到近处的椅子上。 入梦之事仅神使做得,她上殿许久一直修习天神剑诀,有关入梦的任何事情,林观鹊一直未同她多做描述。 因着自身的缘由,她从未主动去提及。 现下只能等清怀入梦的结果了。 须臾,阿婆眼皮失去支点垂落而下,盖住无神的目色,一道黑气自阿婆后颈处向外窜出,不多想便知是那入侵人身的恶灵。 不知徐眼疾手快,控住黑气虚化的头部,正欲将那进退不是的恶灵拔出,那黑气却像是自有意识,自不知徐手间狡猾窜逃至门外。 上阿婆的身,定不能让其落跑!不知徐拔剑向外,刚至门框处,身后椅子吱呀作响,侧目瞥见阿婆身子软下,直直栽向地面。 “阿婆!” 眼见阿婆的前额与地面仅有一拳之距,不知徐只得回闪。 一双手相较于她更快些,清怀已从梦境出来,托起阿婆交到不知徐手上,“守护人,您留在此,我稍后便回。” 语闭后,清怀再次消失在屋内。 见阿婆陷入昏迷,不知徐将人放置在床面,将自身灵力汇集于掌心,推至阿婆的血脉。 阿婆心跳的速度极慢,似乎随时都会有骤停的风险。不知徐只得借灵力催动心脉的起搏,将运行过慢的机能强抬起一些。 凡人的身躯随时间推移老化得极快,阿婆身体除了因年迈而造成的问题并无病灶,受了灵力推动,理应醒来。 但此刻阿婆眼睛紧紧闭合,没有丝毫睁眼的迹象,只是面部舒展,瞧起来并不难受。 没一会,门口脚步渐近,清怀走入屋内,恭敬道:“守护人。” 不知徐收回手,焦急起身将清怀推到床榻边坐下,“清怀,阿婆的身体明明无恙,为何还不醒?” “我看看。”清怀打入神力试探,片刻后,随着手指攥紧,眉间蹙出纹来,她亦是不解:“身体无恙,借梦境控制识海的虚影已被驱逐,为何受我召唤还是不醒?这也罢了,头部的意识活动频繁,似乎是在梦中经历什么。” 可若说还在梦魇中,阿婆的面色却显平和,似带笑意,这样的情况清怀也是头一回遇见。 “清怀,能否再入梦看看?”不知徐道。 眼见清怀面色有变,不知徐跟上一句:“并非是不信你在此事上的能耐,只是异族狡猾,怕有什么新的手段。” 她一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异族做不出来的。 清怀目光如炬,盯在阿婆舒展的面部,“守护人多虑了,只是我并非像神司掌控天机,频繁借单一人体入到梦境,对本人的识海会造成轻微伤害。 老人家识海被控制,读取过去记忆和操控一举一动都会给其造成不小的损伤,再入梦的伤害倒可先至于一旁不谈,我担心得是,若真有问题,老人家能不能撑住...” 凡人与修仙者不同,庇护识海的守护层较为薄弱,若守护层有损导致识海消散,那便是必死的局面。 就算入梦探得问题所在,现下亦不能动。 不知徐自然清楚这些,阿婆年事已高,这一番折腾都不知又要折去多少命数,不能做赌。 “现在可还有什么较为稳妥的办法?” 清怀微摇头,慎重道:“我需请我师尊或者神司前来。” “掌梦使在人间的帝城,神司应刚回神殿!”不知徐向其告知。 人间辽阔,这里处在仙山边,距离顶头的神殿反而更近,确实需寻林观鹊来。 清怀一刻不耽搁,抬步便向门外,“那我去请神司,神司应会为您下界,您在此稍等片刻。” 待室内寂静地都听不见呼吸的声音,不知徐握住阿婆的手掌,细细摩梭褶皱的皮肤,面对异族她一向不会心慈手软,如今阿婆无辜遭难,愤恨之余,多是无力之感。 若非她暗里有妖族血脉,妖力极盛,与造梦神格的修为方向全然相悖,倒真想去试着参悟造梦天机看看。 她若要破神格,仅能走剑道。 可如今不知徐说不好自己有多希望自身能为阿婆解决困境,不至于一身功夫却使不上力气。 破空奋力的一拳,也只能打在不为所动的棉花里。 她还是要恳求林观鹊来相助。 一声长叹汇在从室外撞入的风中。 . 神殿之上—— 清怀已至正殿,却未见林观鹊的身影,与殿外云梯的守卫问询:“可知神司现在何处?” 守卫回:“回神使,默海遭异族伏击,神司刚回殿就与长若池掌梦使带人去向默海了,事发突然,神殿余留的神使不多,未带几人。” 异族伏击...默海... “默海怎么也出事了...”清怀眼里划过惊色。 既然神司带人不多,她回神殿自当寻去,如今神司不在,只能寻她的师尊前去解决不知徐的问题。 在储物空间里取出一状似海螺的事物后,打入神力摇了摇,对其中说着: “师尊,守护人的阿婆不知为何被梦魇控后昏迷不醒,神司去默海斩杀异族,师尊可否返程去守护人那里看看,清怀先去默海助与神司。” 这是长缺叶给她的法器,能万里之外传声而去。 等不及长缺叶的回复,清怀向默海方向纵身下界,若要入梦开战,她不得耽搁。 穿过云层,自上而观,默海岸边躺了好几个鲛人不知生死,一个紫袍人身后似有十多位异族术士。 稍远处海面之上,与之对立的是长若池,身后随了六位织梦者,林观鹊不知正在何处。 情怀飞去长若池身侧,“掌梦使,清怀前来助战。” “你应于人间游走,怎么跑来此处了?”长若池属实意外,但对于清怀的出现惊喜更甚。 清怀的战力可不低,来相助正好不过。 “守护人的阿婆有难,我上界请神司,守卫说神司在此。”清怀解释。 守护人...长若池扫过对面要出手又不出手的异族人,再与清怀对视时眼神凝重几分。 这也就是说,六界中有两界同时生了异动,因异族的高手有限,这并非常见之事。 长若池简述了眼下的事情:“异族企图侵占这一方海域,鲛人族悉数入梦了,得亏迟欢公主在预知不对时便摇了铃,紧跟着先前布下的阵法生出大动静,不然默海死绝了都没人知道。 神司在海底救人,我们先处理这些害人的杂碎要紧。” “是。” 这边声音既毕,岸上的异族术士同步后退半步,于身前以黑气结出一个圆圈,不过一眨眼功夫,黑气燃起蓝绿色火焰,自空中飞速旋转,向众人袭来。 这倒是新鲜的技法。 清怀未闪躲,迎空劈向火环,火环在神力之下被迫裂开几段,却在下落一段后又重新凝结成环,再次向她袭来,自这一击之后,火环似乎认定了人,紧跟着追逐,越来越快。 而在攻击的方向上,似乎在将人向下引导。 长若池于间隙间看清岸上诸位各异的手势,猜想定是岸上的异族人借自身操控此术法,若操控者不死,这个火环定不会散。 “穿出火圈,向岸上进攻!” 清怀靠得较近,见几道追逐她的火环再次袭来,由着身形较小优势,她于最近的火环正中穿出。 如此接近火圈,近乎给人烧灼。 她于手间的化出箭羽,对着临近的异族射出迅猛一击。 若要躲避此剑,必然无法继续操控火环,放弃操控害人的玩意还是生命,必须一选。 但亦有始料未及的部分,于正中久立不动一直未出手的紫袍人在此刻动了身,拦截了射去的箭羽,箭头在紫袍人手上生出火焰,转头被挥向了稍远处背身与火环抗击的织梦者。 “卫兰!小心!” 呼唤刚至,水柱从水面忽而纵起,击碎原本势如破竹的箭力。 伴随而来的还有数道金丝带起的水球,于更高处炸开浇在被烈火烧灼的空气里。 岸上异族术士被此突生的景象唬住,跟前起了道水幕遮挡,一时也见不到所操控的火环。 倒是紫袍人对他们怒声呵斥:“继续啊!愣着干什么?这区区海水还能浇灭我们的圣火不成?就算是神使也要被烧成灰烬!” 水幕之后似乎平静好些,正欲要再行动手,自水幕后看见数道轮廓漂浮。 “看见了吗?向那里进攻!!” 默海似乎在陡然间恢复沉默,仅仅能听见紫袍人命令的呐喊。 紫袍人话音刚落,天幕之上突生出赤金轮//盘,内外自相反方向运转,在异族人仰头之时,数道金色箭雨自正身前穿过水幕射来,带着水花穿透数人的身躯。 水幕亦被击碎,却在落海的半道上调转方向,向紫袍人打来。 光影之速,风驰电掣。 便是要拦,亦争不过划破空气的力量。 啪! 水块在他的侧脸炸响,紫袍人后退几步,歪着头有些发楞,似乎是不敢相信被海水打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他将打湿的长袍摔落,目光凶恶地盯在林观鹊还没落下的手臂上。 林观鹊以自海底骤然出现,正于紫袍人眼前的高处,白衣飘逸,绽如踏雪春梨,目光深邃,神情稍显不快,数位织梦者分立在身后,手上拿着长弓。 虽未见,紫袍人却心知就是因此才折损异族大半的术士。 林观鹊连水幕而起,自是要遮住异族的眼睛,背后连接天幕的流光似乎知晓这一刻的危机,散出的光芒更甚,显现天幕星辰。 紫袍人从嘴里吐出一颗牙齿来,更加气急败坏,对着嘴边的空气吼叫:“都给我出来!!” 较远处的林木、还有后方的沙土里接连出现异族中人,向岸边汇聚,约莫一百有余。 这就叫出来了...林观鹊眼底生出讥讽,“就等你这么办呢。” 于正顶之上,赤金罗盘浮现冰蓝色泽,林观鹊交臂在前,与大梦间闭眼。 星盘运走,天地塌陷,骤然黑暗的空间里仅余下一声高呼: “诸神使——” “入梦!”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8、入梦之战(2) 默海地界难得的嘈杂消失,对立双方消失在外,同入大梦。 海面复平,周遭生灵沉寂。 鲛人族入梦者众多,并非能轻易悉数唤醒,这次的情形与先前不知徐所在的那所村落情形相似。除了在外部牵制的人,还有在梦境空间底层加持阵法者。 林观鹊在海底稍探便察觉有异,岸上叫嚣对峙者并非操纵入梦的那一拨人,应只是博取关注的障眼法而已。 既然都要收拾,那只有一同纳入造梦空间最为便捷。 诸位织梦者已经于空间最高层,林观鹊携她们汇于一棵虚幻的树前,同她们交待: “现在外部出没的异族已散布在空间的倒数第二层梦境,在梦魇中的鲛人族位于空间最中层,待最底部操控的人被清理,你们四个由四个方位向中间施术。” “是,神司。”被林观鹊点到的四人领命,消失在稍远处的另一棵树前。 林观鹊扫过余下几人,看向长若此嘱咐要事:“于梦境中,受星辰之力与日月光辉影响,神使自身的能力会被加持,尤其是长若池你,所以你带他们去倒数第二层处理。 他们人数不少,不必费时纠缠,二层后有一方独立空间,将他们逼退到其中封闭即可。” 长若池在梦境中的攻击之力成数倍增长,但不善对抗梦魇阵术,处理这些人最好不过。 “是!”长若此领命带者被点到的几人进入附近树木的阵眼。 安排好那些,余有清怀一个人站在林观鹊面前,等着吩咐,直到看到林观鹊动身,清怀喊着:“神司?那我呢?” 林观鹊行至一颗矮木前,“你同我去最底层。” 底层可不仅是有支撑庞大梦魇术阵法的人,方才在外的紫袍人也被她丢在了那里。 她今日打算盘问,清怀对此最为擅长。 “是!” 踏过阵眼,眼前光线在瞬息间变得昏暗不少。 空间最底层会自主将造梦天机所在范围内有关梦魇的基阵自主纳入内,她想瞧瞧,这一次事情与那神出鬼没的极穆可有关联。 踩在底层地面后,入目的先是那为寻方向而正转悠的紫袍人,像个无头苍蝇,想来是没有听人说过造梦天机。 林观鹊看向那抹乱窜的背影,眼下稍沉,她抬手挥出一道神力,光束破空而去,紫袍人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就被击倒,摔在地上。 “唉啊啊...”紫袍扶腰嚎叫,这下应是折损大半,林观鹊放心向清怀吩咐:“清怀,问问他异族为何想着占取默海的领域。” 默海的鲛人族不涉各族争斗,安稳万年,大多是因着那一块地方仅有鲛人族能够存活,旁的就算去了那一方也难以生存。所以除了各族通商之人偶尔去那蹲鲛人浮出海面换些难见的海鱼外,几乎无人涉足。 异族于黑暗处才更好修炼异术,默海承接天幕,天光能嵌入海底,可不是他们能久待的地方。 如此大动干戈,嚷嚷的也是要这一块海域,怕是并非如此。 “清怀这便去!”清怀欣然领命,这种事做起来最为快乐。 清怀问询人,林观鹊自不担心,她转向另一侧,走到尽头后拐了一道弯,发现一个墨衣男子站在一道阵前等她。 男子身后的暗红色法阵有上下三道光圈,光是维持法阵的人都围了两层。 林观鹊看清阵法所示的图样,还有源源不断进入法阵的血色气息。 “梦魇借命大阵...” 这是最典型的异族邪术,先前被称作梦魇借命的阵法对比起这个不值一提。这个阵法能相连每一个人,并且有随时将人带入死局的能力。若是接触到了受术之人很快会被带入梦魇。 一旦入梦,会以此来吸去人的精元不说,还有寿数。 鲛人寿长,生来就有仙家的命数,若是单纯想靠此为自身延寿倒是能解释在此的缘由。 但...又并不像。 多思无益,她需要尽快使阵法停止。 神剑凝于身前,眼前的男子见此并不阻拦,还向侧边退了些,这还不算,还恭恭敬敬给林观鹊做了个请势, “可就等您来了,请吧。” 这一出倒是叫林观鹊稍稍楞神,这男人生得清秀也算有礼,若非那双狡猾过分的眼睛,单这面象还真叫一般人觉得是个好人。 不阻拦反而退避相邀,做派能如此大胆,阵法那边怕是有乍。但林观鹊顾不得太多,她再慢些那些鲛人就会被抽走更多的命数。 她自原地稍稍向前,左手指尖在右臂自上而下划至手腕,将叠加的神力迸发在掌心,神剑脱手而去,插在阵眼之中,欲借狂爆的神力分裂阵法。 但没一会林观鹊便觉不对,阵法未破,反而吸食了她的神力。 神力与异族技法相悖,相遇只有你死我活,怎会如此? “哈哈...神司这把剑,很漂亮。”男人在一侧抱臂观看。 不合时宜的幽默,便是加成数倍的嘲讽。 “是吗?那一会送你。”林观鹊瞥过靠在一旁的男子,似笑非笑,她看得出这人吃定阵法不会停下,所以不打算出手。 那她先晾着,一会再送人上路。 她召出神剑,意欲召回,却是一出迷惑人眼的画面,剑走一半,于半空调转方向,再次转回阵。 这一次对准的,是外层施术的人。 剑光掠影,在外圈支撑术法的异族人被抹开脖子,稍一会就散做黑雾。 林观鹊的动作总会极快,她的剑法主在攻速,最擅在人没有反应时间里一举歼杀恶贼。 神剑再次穿过内圈中一人的心肺,就要斩杀其他内圈人时,原本坐着的两人起来欲逃。 不过起身便被金丝所束缚,林观鹊已靠近阵法,瞧见两人手中的未灭的梦魇术。 她心间怒意飘升,将两人手中的梦魇术法借力抬起,直劈向各自面门,她将其灌入两人识海之中,语态沉重: “你们便试试,处在自己梦魇中的滋味吧。” 这是最后两个人,被抛到男子脚边。 男子看向闭着眼抽搐的人,却只是笑笑,轻松道:“每次见到你,都要死掉好多族人,你是别族信奉高捧的神,但在我们族都称呼你们执梦天司为阎罗殿。” 执梦天司是她们的这一方神域的名称,为寻方便各界多简称神殿,倒是被这异族给叫全了。 这定是个对神殿颇有了解的人。 林观鹊见男人神情毫无变换,依旧泰然自若,仿若一切与他无关,责问道:“百年前已然放过你们自行生存,如今各族皆因你们而受难,你们为何不仅不收敛,还愈加放肆。” 男子噗笑一声,叹道:“我们生来短寿,总要活命,六界却皆无我们容身之所,占着大片土地的人,我们借一些命数来用有何不可?” 真是强词夺理...林观鹊神色寒意更甚,一番尽是利己的话,还说出无辜之感来。 如此便是打定主意要卷土重来了。 “你们作恶多端,当然逃不过短寿的命数。”林观鹊点着在绞头发的男子。 虽不愿多费口舌,但她方才耗力不少,还得稍稍恢复些,便是闲扯最好作为余力不足的保护色。 不过这一语毕,方才停下的阵法忽而再度运转,稀拉作响。 林观鹊猛然回头,发现方才数人所坐之处,皆有一块血红的方形石子。 阵法石,居然用异化的灵气圣物,难怪能吸取神力。 这些石子的力量推动阵法再度开启,甚至于还要比刚才更快一些,并且还在反向运行... 林观鹊纵是冷静,这会也心慌了些,梦魇借命大阵反向推行,没多久就就将已然入梦的人连接,汇聚一处,猛然吸干。 “真是该死。” 她必须先让这个阵停下来,既然是法石支撑,那她毁掉这些便是。 林观鹊将自身置于阵中,男子见此终于有动,欲上前阻止。但林观鹊将神剑卡在阵法衔接处,使阵法运转不得后,前额的神印显像。 于周身窜出的有型神力似长了眼睛,精准击碎支撑的血红法石。 男子以然击来,林观鹊却侧身躲避,与男子擦衣而过,在此翻动作间再将余力续起,与反应过来回身的男子迎面对上一掌。 底层空间动荡几回,男子被击退,摔在已被毁坏的阵法上。 挣扎片刻爬起身来,似乎大为不解:“你耗了一半神力给妖族布阵,回来又入梦开启天机,这个阵法明明已经给你消耗的差不多了...你为何还能接我一掌?” 妖族?若按这话来说,她前脚刚到妖族,后脚异族就得知了消息,并且对默海出手了? 于荒海布阵,能得知的定然是处在荒海的人,看来荒海藏有异族的身影...... 林观鹊背过微颤的手臂,淡然嘲道:“是你太小瞧神了。” 纵然余力浅薄,但击杀此人还是足够。 叮—— 一道不大的声音入耳,她抬了另一只手在虚空挥了挥,将梦境外请示入梦的两人招入天机之内。 正是这一抬手,给男子吓了会,喊道:“你放过我!我告诉你感兴趣的。” 感兴趣的?林观鹊本身就没打算将人处理,她走进人些,选了些刺激的话:“你和极穆相比可差远了。” 也却是如此,极穆可不会像这般带有怂色。 如愿见到男子眼里闪过阴霾,林观鹊了然。她猜的果然不错,这起码是个在百年前大战之后选出的新长老,这样的人,定是受不得极穆那生来就有的上位者姿态。 “你跟他交过手了?”男子问。 林观鹊长眉轻抬,“他在我这里就走你们的乌龟长老。” 这可是个很遗憾的事情,吴归长老是她手里出去的第一个活口。 “呸,救了个屁!”提及此,男子紧闭双眼怒骂:“吴归师兄半路死妖族手上了,他毫无修为,不过是一身稀奇的身法和操控梦魇,也就会哄族长开心罢了。” 死在妖族手上?还是在半路...林观鹊突生错愕,眉心将皱不皱,不禁低语:“妖族怎么会参和这些?” 妖族不是各自隐居了吗...... “神司!” 身后熟悉的声音炸响,一道浓郁的力量将她和踉踉跄跄的男子隔开。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9、入梦之战(3) 林观鹊稍侧身,来人虽出乎林观鹊的意料,但在感知到她们进入天机恳求的时候,松了好一口气。 她在短时间里确实耗力过甚,尤其是方才那个庞大的阵法,若要阻停,可费不少功夫。 倘若这人以命相搏,她拿不准自己是否能安然无恙。若非这男子看起来有些用,早就在破阵之前将其拍死痛快。 “你们怎么会来?”林观鹊向靠近的两人递去目光。 视线在两人中来回盘悬一阵,停落在那身青衣上,“放你回家,为何又来了?” 眼前人更近她一步,杏眼泛红,好似果实熟透,唇瓣微开。 怎这般神情...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林观鹊稍移视线,向长缺叶以视线询问。 长缺叶偏过头摇了摇,看向那已能站稳的男子,眼里闪过尖锐,“叫她自己跟你说吧,我去收拾收拾这个家伙。” “别弄死了。”林观鹊提醒着,视线却已然回到了不知徐跟前。 “自然。”长缺叶饶有兴致:“如此难见的货色,自当慢慢玩。” 长缺叶不知从哪召出个巨大的狼牙棒去向男子所在之处,林观鹊放下心完全转身过来,面对不知徐扑扇的眼睛。 不知徐嘴角下抑,散开的瞳色又汇聚一处,凝神之后似做了什么决定。 她低头屈下膝,似要求人。 人刚低下去一截,林观鹊眼底更沉,她向前长臂一揽,自后方抱到不知徐的腰际,将人托举起来。 由着林观鹊动作的幅度不小,不知徐径直撞入林观鹊的怀抱中。 胸前挤压,一时间呼吸不通。 不知徐下巴微抬,撞上后自然落在林观鹊的肩膀处,如同一个机关卡口,正好地将下颚卡在那一块肩骨。 上回这般被林观鹊抱到怀中,也是在天机。 林观鹊手臂压在不知徐的腰上,半分不退,反而抓得更重,她语气温怒:“为何要跪?发生什么事?” 何事叫不知徐这般来做? 跪?不知徐愣了会,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她视线下压在林观鹊的肩膀,她方才分明就是见林观鹊外衫卷在一处,打算蹲下去给人理一理,先示好卖乖。 怎么就跪了? 不知徐好好将脑袋搁在那,由着林观鹊误会成她没打算行的礼,顺道将事情托出: “阿婆起先被恶灵附了身,恶灵走掉后,现在又被困在梦里,掌梦使看过,是有人给阿婆织了个梦,使得阿婆自己不愿醒来,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等到长缺叶赶在她那处,也只寻见了确切的缘由,但不敢保证阿婆存活下来。如今唯一的出路,只在林观鹊了。 “织梦?”林观鹊测过头,鼻息扑在不知徐鬓边垂下的珠花,眼眶微阔,“可确定是一个被造出的梦境空间?” 织梦,这可是只有神使才会的独门神术。 “嗯。”不知徐点点头。 似乎想到什么,林观鹊放开不知徐,回身走向长缺叶狼牙棒下抱头逃窜的男子。 男子看林观鹊总算来,喊道:“神司,我要同你谈个交易!” 林观鹊示意长缺叶停手,却没搭理前言,率直问道:“极穆可会织梦?” 若是普通技法,或者是她神殿的人出了问题,长缺叶岂会解决不了,估计又是这个冒出来的极穆所做...... 男子稍稍发愣,神情绷紧不动,直到听见狼牙棒落地的声音,害怕地向另一边挪了挪,摆正了自己的姿态,说道: “我们只造梦魇,梦魇也能看到些画面,人在恐惧焦灼时才会识海动荡,便于我们借机吸□□气。至于织梦,不是你们才会的事情吗?” 这句反问一落,林观鹊与长缺叶对视一眼,这正是她们最担心的地方。 林观鹊问:“既然是梦魇,可会有入梦后不愿出的情形?” 男子摇了摇头,“按理来说梦魇皆叫人恐惧不安,怎会有人愿意留在其中。” “长缺叶,他没用了。”林观鹊淡声道。 言语相激之后,她回身走向不知徐。 既然不知,还不如她亲自去瞧上一眼。 “等等!”男子话音紧跟着林观鹊的脚步,“但若是此类事情,我倒可帮忙一试,事成之后,你放我走!” 林观鹊正对着不知徐恳求的双目,她头也未回,应道:“好。” 转而对不知徐问:“阿婆可在自身住所中?” “嗯,在!”不知徐点头。 得知所在地点便好说了...林观鹊自身侧翻折掌心,空间中出现一个冰蓝色旋钮,在扭动后,幻化出一个两个人高的金色大门。 她携不知徐先走入,长缺叶揪着男子紧随其后。 进入的新空间明暗各半,于交界处生了棵庞然大树,在前有一片白雾,载着阿婆的身躯。 “阿婆!”不知徐惊声呼唤,她向前奔走,焦急询问:“这是已经入阿婆的梦了吗?” 林观鹊摇头,同人解惑:“我将阿婆纳入天机内,无论阿婆的梦境如何,都会处在大梦之中,只要这方空间不塌陷,阿婆可在梦中久留,哪怕阿婆梦中出了什么麻烦,都会减少危险。” 如今有未知的情形,她说不出没有危险的话来欺骗不知徐。 不知徐把异族男子扯到阿婆身边,将人死死盯紧,告诫道:“你最好别耍花样!” 男子抽回袖子,保持傲然,面色假装不动,但本能离这带着明显杀意的不知徐稍远了些。 阿婆安然自若的睡在云雾里,男子手间血红气息稍起,缓慢地移向阿婆的眼角外侧。 林观鹊正盯着,忽觉有道凝视的目光,她循迹而去,发现不知徐目光正不知所措的在阿婆和她之间游走。 想来是在问她,这可有何不妥。 林观鹊微微颔首,示意人安心。 不一会,男子抽回手,面露疑惑,挠头道:“这并非梦魇,而是寻常梦境,但却是以梦魇术的方式所造。” “也就是,你异族用织梦的方式将人困在梦里。”林观鹊总结出关键。 “不。”男子摇头,“并非困在梦里,你们应探过,此梦若想出来并不困难,一召便可出,是她本人不愿。” 本人不愿......林观鹊沉下眼眸,难道是有什么让阿婆舍不得从梦境回到现实来? “那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林观鹊抬眼,视线回到不知徐跟前,“我们得直接进到阿婆的梦境里去,再将她带出来。” 如此最为稳妥。 长缺叶将异族男子揪出,掌中的神力已然凝结攻势,“你说得跟我看得有何区别?一点用都没有。” 男子抬高声,凛然道:“等一下,你们不能杀我!” “那你说说,为何杀你不得?”长缺叶显然想听听还有何话说,暂且未打算动手,站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稳当。 男子绕过长缺叶,至林观鹊跟前一尺,有理有据道:“如今,我是族内唯一能和极穆抗衡的人,杀了我族内可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上位,族长受蒙蔽还不知极穆就是冲那位置而去!我相信你们也不希望一个摸不清的外来者做异族的领袖。” “外来者,”林观鹊可算听见一点想听的事,“他是哪里的人?” 男子回答:“他并非我们六界中人,他是六界之外的外来者!所以我们才摸不透。” 六界之外?在场诸位皆是面露惊色。 林观鹊眼睫稍落,半信半疑打量着男子,若真如男子所言,极穆诸多令人费解的特性都能解释通了。 长缺叶向林观鹊靠近些,询问着:“难道我们这里还有未知的第七界吗?” 男子插了一嘴:“不,他是宙外之人,在我们这里小住。” 小住?林观鹊轻嘲:“他应是想给这里剿得天翻地覆吧....” 如若不然,怎会事事都能带上此人的影子。 简直比话本中的瘟神还麻烦。 男子抓住机会,为自身争辩:“如今他向族长谏言,要默海地域,又撺掇我来此部署,你于妖界施阵的消息就是他的人刻意递向族长的,若非族长下令,我岂会这样草草出击? 极穆他就是想用你除掉我,这样整个族内,可就无人有实权与她抗衡了!” 这话才算说到了正点上,绕一大圈,自个不露面,极穆确实好算计。 只不过这话听听也罢,听太实在可就不该了。 “你这一番话下来,给你自己摘得倒是干净。”林观鹊偏下头,看向说到关键处不住手舞足蹈的男子,忽而扯了个毫无温度的笑容,“不过,我为何要信?我为什么不会更加觉得,是你们两联手呢?” 长缺叶也插上话:“我见你修为一般,怎么同人斗?” 似乎是对比间将男子贬低了些,男子显得慌不择路,脱口而出:“我和极穆一样都擅梦魇阵术!方才那个阵是我半个时辰临时结出的,损了你大半神力,你与我交手应是伤了些,对吧!” 半个时辰结如此大阵,确实是个天才。 若无这添油加醋的一笔,林观鹊或许会思索片刻,但最为害人的便是梦魇阵术,极穆一个尚且麻烦,她岂会容忍有两个擅长的人。 纵然抗衡与削弱极穆的势力听起来很不错,但两人既然要拼个你死我活,定会伤及更多人。 她断不能做放虎归山的事,况且,哪怕对立,也同为异族,对付一个和对付两个,她应当会选。 林观鹊扫过男子,借力将人推向黑暗的那边,“长缺叶,神殿该送极穆一个礼物。” “是。” 男子仍不甘心,“杀我你会后悔的!” 长缺叶挥动狼牙棒,气势满身,唾骂着:“后悔你大爷,砍不死你我...” ...... 黑暗处的响彻交锋的声音,无需细听都能知结果。 林观鹊不再关注,抬臂在不知徐身前,将手掌摊开,等待不知徐搭上。 这回不知徐倒是聪明,将自己的手掌放置在上,由着人握紧。 不知徐瞧见林观鹊气色貌似还算不错,想必男子口中的伤不算重,她虽想关心两句,但还是没将话说出口。 “神司做得对,确实不能放虎归山,拿万人性命做赌。”不知徐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这样的话来,这倒将林观鹊本欲闭合入梦的眼睛硬生拉扯开。 林观鹊瞧了瞧眼前一脸认真的人,清冷的面色上浮动些柔光,算是戏言: “倒是学会评价我了。” 也算有进步了些。 “不敢...”不知徐摸了摸脖颈,不自在道。 “闭上眼,我带你入阿婆的梦中。” “嗯。” 再次睁眼后,有风过耳,仿若置身云雾,前方有块方方正正的云雾,在远处慢慢旋转。 林观鹊借近处的星辰将云层破开一道缺口,带不知徐跨入其中。 踏过云层的一刻,脚下踩在松软的沙土地上,周边万物生灵的杂音于此刻入耳。 再回头,已然不见云。 田家村落,天高地广,果木铺连山丘,农家前后皆是药材,足足铺展了好些亩地。 “这里,便是阿婆的梦境。” 林观鹊偏头,看见不知徐在此景之下有些受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