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上梁山》 第314章 好酒 对这个结果,祥符县令是满意的。至少,对他而言,已经避开了一个烫手山芋。 其实早晨尚未开堂,各方人物都已经派了人跟进。像殿帅府的陆虞候、开封府的吴推官,都不约而同地过来寒喧。好在他们都很矜持,倒没给自己施加直接的影响。 但人来,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只能说,双方的动作都很快。 吴推官虽然是从六品、级别上比祥符这个京畿县令低一点,但他是滕府尹的亲信,祥符县令处理起来可不敢有丝毫犹豫。此人一出面,他就知道如何取舍了。 如果裘家庄的人硬顶,只怕此事并不好善了,毕竟安仁工坊被烧一事实在离奇,而他又没有确实的证据。若是升斗小民,冤枉了也就冤枉了,可是人家毕竟有高殿帅的后台,自己即便要卖滕府尹的人情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 好在裘光宗等人能够壮士断腕率先认栽,那么事情就好解决了,王伦也就欣然同意。 这事吧,讲起来其实并不光棍,因为裘家庄的背景他其实知道,对方真要摆明车马也许或花些时日,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赢,而他的本意并不在打官司。 趁着难得的机会捞些好处才是正解,花露水的交货也近了,拖不得。 “既然大人如此说,小可敢不从命?只要裘家庄拿酒坊和榷酒权来赔,昨晚事便可揭过不提。” 裘家庄的酒坊规模其实并不大,但是该有的设施一个都不缺,这是朱富说的。作为被王伦寄予厚望、悉心传授酿酒绝技的产业负责人,他来到安仁村之后就去踩过点了。 好处便是王伦可以直接用现成的,几乎是无隙交接;缺点便是酒坊离安仁村有些远了,十余里路远,不可避免地造成管理上的不便,毕竟酿酒这事还是有些技术含量在里头,还是要尽可能地保密的。 另外它就邻着裘家庄,还要怕对方使坏,尤其是交接时裘家三子肉痛和不服输的表情,表明此事还没完。 若不是先前接了花露水的大量订单,王伦真想从容地在工坊里建酒坊的,那样才安全,只讹了裘家特许经营权便罢。 不过王伦也不担心。放着现在的一伙兄弟在,哪怕裘家四子到齐了也不吓人,昨晚的较量已经表明了武松等人的武力值暴棚,不惧对方。只是人手方面会有些紧张、平时要多注意而已。 县令听了大喜,忙对裘家三子道:“此事便如此了解,如何?” “小人等俱无话说,便依县尊…等下便人取来文书,现场交割。” 只是说话之间,裘光宗的青筋暴露,拳头也握得极紧。恐怕若不是现在县衙大堂,他当场便能暴起伤人。 酒坊只是产些乡村土酿,也就销往周边村镇,产量不大酒品只是低端,谈不上如何赚钱;便是榷酒执照也只是普通人难办些,他办的时候托了人情并没花多少钱,对裘家庄而言经济损失并不大。 不能容忍的是颜面尽失。经过这一次之后,裘家四子再如何在汴河上立足? 王伦在这里真不怕他,只是后面还得扩充点人手,这裘家庄的梁子算是结上了,不得不防,他想。 裘家三子既然决定认栽,行事甚是干脆,当天就办好了财产交接。到中午时分,一应文书便已更改完毕,几乎在同时,酒坊已被王伦派人接管了。 防止破坏呀。 武松和鲍旭带七八个庄客接管酒坊,还有两个账房。裘家庄在酒坊的人,除了随身的物品,其余俱不能带走。庄上人见是武松带队,知道是昨晚恶斗本庄特邀的最能打的和尚的壮士,俱都不敢阻碍。 陶宗旺当即也派了人手到酒坊,连夜加固围墙和大门,并布置住所。未来一段时间,武松等人便都要吃住在酒坊,防止裘家庄的人闹事。 等春暖花开了,便把酒坊搬到安仁工坊内,此事待后议。 这时候有些明白人便知道昨夜的那场火不过是王伦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武松、燕顺等倒不在意,闻焕章便有些瞧不上。 污人作贼,岂是君子所为? 因之获利,更为所正道所不齿,原先对王伦同为读书人的那点好印象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只是他对王伦的影响有限,在发财大计上,王伦不需要正派、走正道、有正气。大家都是走豪强路线,也都在拉背景,对方势力弱了一筹,那便应该有低头的觉悟。 还不是他们先动的手?若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可他们偏偏骚扰花丛,王伦岂能善罢干休? 连续两天,陶宗旺按王伦的要求制作了蒸馏用的设施,第三天,朱富便按照王伦的指点开了第一窑。 说是指点,其实也就是简单的一句话:在原来发酵酒的基础上蒸馏。 虽说只是一句话,却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因为完全意义上的白酒,要在元代才会出现,王伦能够让它提前一百多年诞生----即便按照有些资料提出的“烧酒始于金世宗大定年间1161年”,王伦也让它提前了四十多年,够前瞻的。 先行一步,意味着商机无限,王伦对此深信不疑。 而朱富则让概念变了现。如果不是他有深厚的酿酒功底、王伦一点即透、具体操作全程管控,王伦只能通过简单的蒸馏获得一点制造花露水用的酒精。 当白酒喝是肯定不敢喝的,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过程中甲醇、杂醇油、醛类、***和铅等超标而让王伦这位穿越者成为先驱? 很快地,酒坊周围便飘起了浓郁的酒香。 这让咫尺之隔的裘家庄上人惊讶莫名。 好酒! 这几天看着安仁工坊的人来往不停,也都知道他们要用这酒坊酿所谓好酒,只是如何好法,乡下人也没个见识。想想东京城里七十二家正坊都有不世出的好酒,难不成还能超过他们去? 裘家四子经此一败,都不甘心,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再邀高手助拳,本没关心王伦在做甚事。只是当原本酒坊焕发第二春之后,那种耻辱感便更加强烈起来。 这是在继续打我们的脸啊! 第315章 除夕、对联和屁股 来到大宋的第一个春节如期而来了,整个安仁工坊充满了浓浓的年味。对王伦来说,更是见识到了大宋的风情。 官方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即进入过年的状态,到元宵节结束。更有甚者,从腊八节开始到二月二日都叫过年。 王伦等人刚到安仁村就已经筹备过年了,裘家庄的人闹事只是中间一个小插曲,在对方偃旗息鼓之后很快地就被置于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地位。或者说,除了王伦等人会在意外,整个村子都进入了过年总动员。 作为财大气粗的工坊主人和家主,王伦买了两头猪、杀了三只羊,鸡鸭鱼无数,又买了五十斤牛肉----这东西可不常见,只有经过官府批准屠宰的老弱病牛才可以在市场上出售,但数量较少且价格昂贵,普通百姓难以负担。 出现这一情况是因为在宋朝,牛被视为重要的农业工具,受到法律保护,不得随意宰杀食用。根据《宋刑统》的规定,故意杀害官私牛者会被判处一年半的徒刑。 梁山好汉们经常被描绘成喜欢食用牛肉的形象,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表现他们蔑视朝廷和法度的气概,以及他们的反抗精神。实际上,这种描述具有一定的虚构和夸大的成分,并不代表宋朝人的真实饮食习惯。 不过王伦想吃啊。这半年苦日子过过,奢侈的日子也享受过,但负责任地说,无论这些官私场合中,牛肉都基本上不存在。 只能说,随着经济条件的好转,人的胃口也会变刁的,王伦也不例外。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吃苦,相反,这几天,他与朱富、陶宗旺为了酿出真正意义上的白酒,可消耗了不少脑细胞。早出晚归,精力都扑在酒坊里。 筹备过年的事务,都主要由崔念四和叶九娘打点;花丛和崔念月也没闲着,在一旁帮衬。 除夕当天,三重院落里大红的灯笼挂了起来,满院张灯结彩,立刻让年味浓郁十分。 王伦难得地没有去酒坊----随着一轮轮的酒精被蒸馏出来,朱富已经越来越顺手,不需要他出面了----其实在贡献蒸馏这个金点子之后,他的意见在酿酒问题上已经无足轻重,朱富的经验远比他丰富得多。 随着不断改进,酒精的纯度也越来越高,假以时日,调兑成他认可的白酒只是早晚之说。 现在只是试验。 但酒精并没有浪费,除了小部分留作样品供朱富研究之外,多的都拿到工坊,由宋万安排制作花露水。所以这段时间,酒坊和工坊两处飘香,预示着王伦的产业蒸蒸日上。 腾出手来的王伦,在家里写了半天对联。 没办法,实在是字拿不出手,需要练笔。 后世的王伦,在毛笔字的造诣上大概有小学生的水平;好在今世的王伦是个秀才,读书虽然不咋地,但书法上还算有过一番努力,只是写出的东西有些严重配不上“山水郎”这个显示的名声而已。 于是红纸写了一张又一张,王伦总觉不满意。穿越半年以来,就属今天写的字最多,也最认真。 叶九娘认字不多,能做的事就是包馄饨烧一桌他喜欢的菜肴准备过除夕;崔念四是红袖添香在旁替他磨墨,看着他作功课,却有些诧异。 原来名享东京的山水郎还有这等可爱的糗状? 一句“旧岁又添几个喜”撕了扔、扔了又撕,直气得青筯直冒。或许他另一个绰号“王青山”里自带的一个“青”字,正应在此时。 虽然成亲只小半个月,崔念四却能感觉出来,自己的这位夫君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对女人也很尊重,平时也没什么架子。见他露出这般孩童气性,免不了吃吃窃笑。 王伦正烦恼间,瞥见崔念四在一旁唱反调,突然眼睛一亮。 若说女人学问好,当世还有比青楼里培养出来的更有水平吗?要知道这年头能在勾栏瓦舍里闯出名声的,无一不琴棋书画精通、歌舞倒在其次。 崔念四姐妹是官宦人家出身,书香门第,又在三阳居被着意调教,文化造诣本不低。她不像自己靠的是穿越的优势,手上的功夫应该是实打实的。 “娘子,你来帮我写这几幅字…今天小可的手感很不好!” 崔念四笑意盎然:“奴家看官人的字却是极好的----虽然于细腻之处稍逊,但胜在苍劲有力端正大气,别有一番新奇之意,似有一改前人之窠、有自成一家之感。” 王伦知道她的话有些不实。 在字体上他描摹的是柳体,这是初学者最易入门的字体。后来由于日常接触最多的还是宋体字,所以难免在举手投足之间带上宋体字的烙印。 讲真,他的宋体字也就是个神似,造诣有多深完全是胡扯。但是考虑到现在是大宋朝,他的宋体字便真有开一路风尚之意。 因为宋体字的创始人秦桧还没能在官场上引领潮流,这就导致王伦的字让崔念四有耳目一新之概,这个倒是真的。 不过不至于让她有那么大的感悟----王伦自己有偌大名声,她又是妾的身份,难免会有些逢迎之语,这是人之常情,但不能全信就是了。 “自家事自家知。我这些天忙于别的事务,手头上生疏许多。况且我素来都不是以写字见长,也不耐烦练字,娘子的字却是极好的,便替我写了吧。” 他见过崔念四的字,却是在她的入籍文书上的签名。虽是聊聊数字,却能让人感觉出受过良好的教育。 崔念四摇头轻笑:“官人是一家之主,这对联合该官人才能写,奴家岂敢代笔?况且在奴家看来,这些字却是极好的。” 王伦早已写得手酸腰痛,要写成还不知道得耽搁到几时,此时脑洞一开,哪会和她客气?便把她拉过来,不由分说按倒在椅上,把笔塞到她手里,自己给她磨墨。 “让你写你就写,你不是我们家的一分子?写得好了,今晚上我要好好犒劳娘子,若是不好----小心打你的屁股!” 崔念四听了,满面绯红。和王伦这几天新婚晏尔,可不是夜夜笙歌?犒劳也好,屁股挨打也罢,还不是由他的心意,关写字何事! 第316章 官人元日快乐 正月初一,是为元日。 一大早,王伦便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摸一摸身边,丽人们早已不知踪迹,只余枕边余香。 这几天为了肥皂线扩充、酒坊开业、花露水生产忙得脚不沾地,已经累得不堪;昨晚又一时兴起,拉着崔念四和叶九娘两位娘子守岁,守着守着便钻到一个被窝里了,过了一个极香艳的除夕。 发财大业好不容易见到曙光,又想着大年初一不须再拼的,很想睡个懒觉啊。只可惜他现在已经成了大户,很多事情不容得他胡来。 主要是崔念四和叶九娘一遍遍地过来催促:“官人,讨喜钱的孩子们奴家已经打发了,可是花小娘子、几位叔叔都向官人拜年,还有家人们都在等着赐福,奴家可不敢代劳。” 哦,王伦一拍脑袋。忘了现在是大宋,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官人,新年的赏钱是少不了的,自然也要承接别人的祝福。 崔念四和叶九娘毕竟是妾的身份。她们发些糖果、铜钱打赏孩子们可以,但是像花丛等上门属于宾客,她们不能越俎代庖,还有家下人、几位兄弟来拜年,须得王伦亲自出面。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果不错的。王伦悻悻起床,此时九娘早已拿来牙具、崔念四把铜盆接来热水,伺候他洗漱。 这几天虽说都享受类似的服务,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里,更有强烈的象征意义。左拥右抱、齐人之福,不外如此。 这让他觉得努力才有价值。 洗漱已毕,汲着木屐出门,院里的几个使唤丫头、做饭的婆子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出来,齐齐右手覆左手,半握拳,附于右侧腰肋间,上下微晃数下,双膝微微下蹲,边行礼边口称万福。 王伦还礼,示意撒钱,叶九娘和崔念四便把准备好的红包一个个交到她们手上,众女眷感谢拜辞。 跟着是崔念月和花丛联袂来拜。虽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但必要的仪式还是要有的。王伦看花丛穿着簇新的红袄,冰雕玉琢的脸和其一搭配,白里透红,更增一番妩媚。 而崔念四又是另一番风景。仍然是平素里穿的换洗的衣裳,只是洗得浆白洁净,外面裹着一件红色的披风便有了新年的意味。只是她并不觉难为情,依旧落落大方,联想到她的自尊自强,极惹人怜。 为了让她们的生活能有改善,王伦其实是费了一番苦心的。不说想方设法巧立名目给花荣弄好处----哥哥有钱了,作为妹妹的花丛才有好日子过,现在花丛的变化也确实是他想看到的----便是崔念月,也曾吩咐崔念四拿体己钱给些照顾。 不过崔念月是个很有心气的,此前都没要过妹妹的钱,在后者成为王伦的妾之后就更不可能落人口实。花丛不是没想过接济她,但她与花荣的名份并没有定下来,也是坚拒不提。 这让王伦对她更增尊重。花荣不在,他更觉得有义务好好照顾。明面上既然不能接济,便只能在其它方面下功夫了,年前突击购买的那些鸡鸭鱼肉其实本意便是给她们改善伙食的。 女人么,太瘦了真不好,作为过来人的王伦最有话语权。 眼见得这两人都有肉眼可见的变化,尤其是花丛,来这里初时还害羞。几天相处之后,慢慢感受到王伦的小意,对花荣的思念之情也稍减了,精气神都上来了。 “官人,元日快乐!” “花荣妹妹、念月妹妹,元日快乐!” 对崔念月应该如何称呼,如果比照崔念四的关系,王伦该称姐姐。但如果比照花丛的关系,却又该称弟妹。因着崔念四妾的身份,倒不用拘泥于如何称呼,只胡乱地喊妹妹了事。 自然,既然是“哥哥”,给妹妹的新年压岁钱可以名正言顺地做手脚:两位娘子都是一个五两重的银元宝。她们虽然坚辞,但王伦说这是家里的规矩----连下人都能拿两贯钱,她们作为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二的两个亲戚,拿这些钱算什么! 想想好有道理哦,为此王伦可是颇动了一番脑筋多花了十几贯,原本一个佣人几百钱就能打发的。 对武松、燕顺这些兄弟就简单豪放多了。宋万、薛永他们都是作揖或拱手,武松却是行了大礼,先作揖后鞠躬。 这是他在今天这个场合用以表达对王伦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害得王伦还礼不迭。 由于王伦是在安仁村第一个春节,安仁工坊在此间既未扰民,还招了些本地的婆子、庄客、工人,更主要的是王伦通过对裘家庄碾压式的打击表明了背景,所以村子里有名望的人物都来拜见了,像里正、祥符县里上班的一个衙役的长辈… 作为村子里唯一的一个读书人,闻焕章并没有亲自到来,却遣了一个学生拿了名刺上门。只可惜王伦的家门口没贴红纸袋,王伦倒是和颜悦色地和那个学生说了几句话,也送其一个银裸子。 两家本来离得就不远,根本不需要这么阳春白雪式的交际。因为拿着主人的“名刺”代替主人拜年都是上层社会人干的事,一是士大夫交友广、关系多,若四处登门拜年,既耗时又费力;二是有些人关系一般,甚至有些芥蒂,所以就不亲自前往,免去了见面拜年的虚情和尴尬。 这应该属于后一种,估计是闻焕章对王伦硬讹裘家庄的酒坊的行为不满的表示,这对很想与这位传奇人物拉近关系的王伦来说很不舒服。 但是快乐的事也有,比如陶宗旺和宋万在节前突击搭好了制作花露水的装置,这样产量即将便能大增、质量也会更好些;肥皂和香皂流水线也都顺便扩张,年后在量上有飞跃指日可待。 和兜里白花花的银子比,闻焕章的文人意气终究是落了下风,反正王伦在新年伊始便乐呵呵的。 若是再能把花丛小娘子娶到家里来,让她哥哥花荣死心踏地跟自己混,夫复何求! 王伦终于在大宋政和七年初感受到了穿越人士的快乐,以及对万恶的旧社会的热爱。 第317章 助拳 相比较安仁工坊的人气高涨,裘家庄里却是一片萧瑟的景象。 酒坊的失去对财富积累了两代几十年的裘家庄来说其实并没有伤筋动骨,甚至如果不考虑脸面的问题,多了这个酒坊并不能给裘家庄增加几分光环、少了它也无足轻重。 但当它被王伦硬生生从他们手里夺走,性质就不一样了。 曾几何时,汴河边陈留镇谁不知道裘家四子?在汴河边行船走货,谁不看裘家庄的面子?便是安仁村这一带,无地的百姓也多依附庄子而活,年轻力壮的便成为打手。 有人、有钱、有武力,势力就是这样形成的。 现在,王伦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局面。 黑道上有名的铁头邋何六在安仁工坊铩羽而归,裘老朝奉新请的和尚打手斗不下武松,裘家四子搞这么大动静齐上阵,却先后失陷了裘建功又被反污纵火抢劫,擎出后台来都无用,最后只得拿酒坊和榷酒权赔偿才罢。 看着庄外酒坊热火朝天的景象、闻着那边飘过来的阵阵酒香,裘家庄的人不气是不可能的。面子折了已经是不可承受之重,安仁工坊的行为简直是骑脸开打! 其实是他们多虑了,王伦真没登门侮辱的意思,酒坊有酒香才是常态么。只是酒坊离裘家庄那么近,有些动静啥的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因为顾忌着他们的感受而放弃了开酒坊? 但是裘家四兄弟觉得不能忍受。只是之前交手已经知道打不过,对方背景也是滔天,这就难办了。 “要不要再向鬼樊楼主借些人?”这是老四裘耀祖询问。 “没有用的。崔和尚已经是鬼樊楼最能打的,他兀自讨不了好,其他人还有谁能出头?白搭了银子进去。”老二裘立业在黑道上颇有门路,对鬼樊楼的情况知道许多,否定了请外援的主意。 “殿帅那边不给我等兄弟出头吗?年节的孝敬从不曾落下,到了关键时刻却不顶用…”老三裘光宗不忿道。只是他的话未说完,已经被大哥裘建功打断。 “三弟休要胡说!万一传到他人之耳,你我兄弟还要命么?” 裘光宗立刻收声,但脸上兀自不服。裘建功见了,叹道:“三弟,你道高殿帅为何不愿出头?” 裘光宗在四兄弟中武艺最高,向来充当打手,却不知官面上的事,因为向来由大哥做主 “其实昨天那陆虞候便暗示我,说是高殿帅近期圣眷正浓,有风声年后便要升太尉。此时正是敏感时刻,他不想节外生枝,是以劝我低调。若是等得,但看以后;若想现在便报前日之耻,却不能直接走高殿帅那边的门路。” 裘光宗是个急性子,闻言便有些不悦:“低调、等得,眼看着安仁工坊的人在我们面前指着鼻子羞辱,我却等不得!哪天把我惹急了,裘家庄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齐上阵,怕不输与了他们!” 裘建功苦笑道:“我们人多,安仁工坊那边人也不少----光是周遭护院便有十来人,坊内还有庄客十来人,为首的鲍旭、薛永都不是好相与的,听说还有一个燕顺是个厉害的,那新来的叫什么武松更是了得。真打起来,我们不一定是对手。 他们在开封府有人,到时候诉我们一个上门械斗的罪名,只怕高殿帅一时半刻之间也顾不上我们。人家是开封府尹,我们正是治下,只怕要吃亏,所以要从长计议。” 老四裘耀祖想了一想道:“既然官面上不行,那就找漕帮的关系?我与那位刘帮主多曾相识,要不找找他试试?” 裘建功摇摇头,道:“听说那位刘帮主水上功夫了得,不过陆地武功只怕也不是那个武松的对手,再者他是高殿帅的人。高殿帅既然不愿与滕府尹正面冲突,只怕也不愿其卷入中间,此事须要再议。” 裘光宗便恼起来:“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难不成我们受到的侮辱便罢了不成!” 见他如此说,裘立业、裘耀祖也喝起来,都道无妨:“刘帮主虽是高殿帅的人,却不在明面上。他手下能人极多,又人多势众。单打独立或许不是安仁工坊那边的对手,若是大家并肩子上,那王伦能有几颗头、武松能有几只手?” 连裘老太爷都道:“叵耐王伦那厮欺人太甚,这酒坊出的香味,却不是对我裘家庄贴脸开打?四郎便请他们来出力,无非事后给一笔银子,也好过节里受王伦这等气!” 见老父、几位弟弟都如此说,裘建功也改变主意,便点头应允。 裘耀祖去了,约莫傍晚时分,便请来一人,不过三十岁年纪,端得气宇轩昂,不怒自威。后面跟着两条劲装汉子,俱都凶相毕露,令人望而生畏。 “这位便是汴河上漕运的首领刘梦龙刘帮主,这两位是他的得力帮手党世英、党世雄兄弟。” 裘家父子见了刘梦龙如此气势,都一齐唱喏:“小人等见过刘帮主----不意帮主如此英武,这下老朽父子都放心了。” 裘耀祖事先已经告诉来意,所以刘梦龙也知道他们所说何意。拿人手短,此来便是与人消灾,便笑道:“区区小事,何劳裘翁感慨?此事便只某手下党氏兄弟便可一力承担!” 原以为是多大势力,方才来的路上已经顺道看过了,就是村头的一块工地而已。既然建工坊,不免会请些能人来坐镇,又会招些庄客----却怎是漕帮的对手?一人一只脚踩踏过去便平了那个工坊! 裘建功怕他轻敌,便引过一个长相极凶恶的胖大和尚道:“刘帮主千万不要轻敌,这位是舍弟从东京城中礼请的崔道成师父,江湖上也有些名气,也只与那位武松打成平手。” 刘梦龙看向那和尚,眉如漆刷,脸似墨装,褡的一身横肉,胸脯下露出黑肚皮,脑海里想起一个人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莫不是人称生铁佛崔道成的师父?” “正是。” 刘梦龙又惊又喜,连忙道:“原来竟是江湖闻名的生铁佛到了,刘某失敬!” 若是连他都胜不得武松,安仁工坊的实力倒真不能小瞧了。 第318章 回京 王伦丝毫不知大敌已经来到,还沉浸在赚大钱的快乐中,元日只休了半日,便与宋万、陶宗旺、朱富等一道进入赶工状态。隔一日便是天庆节----徽宗皇帝的生日,接着便是立春,此时全国都在放假,只安仁工坊和酒坊里一片热腾腾的景象。 无它,继年前两条肥皂线开启,年后第三条肥皂线、第四条香皂线几乎同时开动。每条线每天产出五千块肥皂香皂、月合计七万三千余贯的净收入,任谁都不会与金钱过不去啊。 花露水却是宋万亲力亲为。左右是朱富那边不要钱的酒边料,所贵的无非是各种花卉原材,可能购买时贵了些,但架不住它定价高啊。 一小瓶十两银子,跟抢差不多! 就这样,王伦还嫌不足。他批量订购了一窑瓷瓶子,郑而重之地把“蝶恋花”的logo印在瓶身,一下子档次就上来了。 为了造成饥饿效应,首批只准备售卖一千瓶----去掉订购的部分只会有三五百瓶可售。当然装起来远远不止、宋万那么高的身材几天来竟然都直不起腰。 酒的产出也很喜人。经过几次试验,朱富这个酒师傅成功地调配出现代意义上的白酒。按照王伦的意见,分别勾兑出轻度、中度和高度白酒,分别命名为“醉公子”、“甘露歌”、“醉蓬莱”。 是不是觉得很有诗意?对了,是王伦用词牌名命的名。作为名满京师的山水郎,他再不知道自己这个广告效应就太失败了。成功的商人,要能包装得了自己,更能包装得了产品。 亏得此时都是农闲时分,又是假日,附近村民闲着无事,都纷纷到工坊试工,一时倒不虞有人力之缺。 考虑到要在安仁村长驻,如何牢牢地与村民绑在一定自是应有之义。王伦想着村中也有不少年轻的后生,有些身强力壮的,若只是做工也算屈材。想着裘家庄星夜来犯的场景,想到对方人多势众,王伦觉得有必要增加保卫力量。 想那梁中书的区区十万生辰纲,都能引得无数江湖好汉垂诞,不惜冒着杀头的风险明里暗地来劫掠。前者有蔡太师背书尚且如此,若是知道小小安仁工坊竟然有如此油水,怎会放着这块肥肉不啃? 没奈何,只能自己用些心了。 用本村的壮汉一个好处,便是知根知底。中国人宗族观念、乡土观念向来极强,王伦虽非此地人,但如此深耕细耘,时间久了,作为一个新“安仁村人”、又能给村里增加福利,肯定能团结一拨人。这样,家里人在工坊做工,自己在这边看家护院,对工坊自然相比较外人会更加尽心。 至于将来会不会有里外勾结、监守自盗等等之事,只能说,要在制度上预防、在管理上注意就是了,谁也不敢打包票能通人心。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目前用安仁村的人肯定比用外人来得安心,哪怕他们在能力上有些欠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经过摸底和选拔,本村共计一十七人加入护院的队伍。王伦挑选了四人作为伴当,跟随焦挺使唤,其余人都交与武松,负责看护裘家酒坊。 生产经营都交与宋万、朱富,正走上正轨;这些护院与先前的庄客每日里却是整顿刀枪棍棒打煞气力,由武松、薛永、鲍旭、燕顺教授武艺。 王伦距离成为新式地方豪强的身份越来越近。 这样,每日里或拜访闻焕章,或指点生产,或观摩诸兄弟习武练功,或与崔念四、叶九娘尽享闺房奇趣,或在花丛、崔念月面前卖弄学问及小意相陪,其乐融融。 不知不觉假期已完,不禁让人不爽。 说起来,宋朝诸般都好,只是太学里在学业上卡得太紧。虽说平时是有年假的,但却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寒假,只每年春节、寒食和冬至,太学生各有三天固定的假期,加上元日、天庆、立春这等雷打不动的节日。 从腊月二十四一直到正月初五,王伦都是在爱与被爱中度过的。看似比后世的打工仔已经多了不少时间,但只是短短几天怎么够? 这就是典型的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屁股决定脑袋、由奢入俭难。 好在“上班”与“上学”的地方不远,加上他一走,崔念四、叶九娘都是要走的,花丛和崔念月自然不会客居安仁村,有美相伴,离别之情也淡了许多。 产业都在安仁村,所以王伦走前念念不忘叮嘱:“宋兄弟,工坊的事就全交给你了!钱可以少赚,但工坊里的秘密是重中之重,是宁可毁掉也不能外泄的!酿酒、肥皂和花露水,都是你我兄弟们的立身本钱!” 宋万自然明白其中厉害,也深为王伦的信任而感动。他不识多少字,也没多少本事,但为人重义气、重英雄、安分守己,原本就是梁山初创时代王伦的左膀右臂----能甘让手无缚之力的王伦当老大,也是个本分的。 要不然王伦也不会把这泼天的财富无保留地交给他。 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此刻的他就是。对王伦的交底,他表示记下了:“哥哥放心,只要宋万有一口气在,定不让工坊有失!” 王伦自然要以恩义笼之:“兄弟说什么胡话!富贵于我如浮云,总不及兄弟平安,共享快乐!” 对武松,王伦则是另一种叮咛:“武兄弟,工坊初创不久,人手既不足也远不如兄弟的能耐。既已恼了裘家庄,难免他们会找机会生事,所以未来一段时间还需兄弟多费心----薛永、鲍旭、燕顺三位兄弟都可信任,但在手头功夫方面与兄弟还差一大截,工坊的护卫主要就交给兄弟了!” 武松欣然允诺:“王兄弟既然用得着我武松,自然不必多说,每日里只好生训练这些庄客,总让他们能为工坊出力就是了。” 年前他在东京的事余波还在,况且哥哥也不在,自然对去东京没什么兴趣,在安仁工坊倒是个很好的落脚之地。再者他得王伦出死力救出,此时正是回报之际,当然义不容辞。 第319章 十三娘登门 此时的东京仍然笼罩在春节的氛围中。坊巷皆结彩棚,铺陈冠梳、珠翠、头面、衣着、花朵、领袜、靴鞋、玩好之类。间列舞场歌馆,车马交驰。 王伦前脚刚到甜水巷的家中,后脚拜年的贴子就纷纷跟着来了。不到半天功夫,竟得了数十封之多。 不免心中得意,哥这也算是在东京扎下根了,也有人情来往了。 细分一下,绝大多数是辟雍里的同学,不值一提。少数则是红颜知己、蓝颜知己、绿颜知己----如果此时代有如此划分方法的话。 最早的是孙三四的,她的拜贴写得情深意重、但隐约能看到不满之意跃然纸上:“妾一介青楼女子,才姿不及中人,然幸遇官人不以蒲柳之姿为憾,正喜终身得托。只是官人骤然离开,却不曾与奴家话别,可见有崔、叶两位娘子朝夕相伴,只怕早已将奴家抛之脑后矣,思之肝肠寸断!官人若仍以奴家为意,晚间便来丽香院一叙,奴家虚席以待!” 宋代拜年贴通常写得很简略,像这样洋洋洒洒百十字的不能说绝无仅有,一番深情是可见的。 只是王伦有些吃味:明明走的时候还客气地邀请她一同到安仁村过年、被其婉言谢绝了的,怎地到了她嘴里,自己竟然如同陈世美般始乱终弃? 没奈何,晚上肯定要去一遭,略施薄惩是免不了的。几天不见,确实也有些想她。 其她诸人都是规规矩矩的拜年,像李师师、小郡主、阎婆惜,竟然还有潘金莲。 李瓶儿的贴子就有些别出心裁,改写了唐人元稹的一句诗:“休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原诗“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的意思是“将你从前对我的情意,却怜惜你现在身边的人吧”,表达一种决绝之意。经她一改,反其义而用之,虽然也体现出浓浓的情意,终是让王伦感觉隐隐不舒服。 被要挟了。 想想那次经历,哥才是受害者啊! 竟然有三皇子的拜贴,这很不寻常。虽说这位皇子礼贤下士,然而作为一介布衣,不主动去拜访终是不好,何况人家还在武松之事上出了大力。 明早就去拜访。 把拜贴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觉得少了些什么。后来一想,原来如此。 缺了茂德帝姬的。 当然知道人家是天皇贵胄,此前能与自己相遇相识已是难得的机缘,奢望和她有什么交往就有些异想天开了,但架不住还是有些失落。 主要是她的绝色,天上人间少有。 倒不是她比孙三四、崔念月等人有质的差距,而是吃不到的永远是最香的,并且她的身份又给她增添了一道光环----皇帝的女儿哎,听了名字好奇,见了本尊心痒。 唉,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便是如此了,看来还是赚钱相对容易啊。 然后到了午间,不期然有一对主仆登门拜访,看时,却是老相识了:十三娘和侍女春香。 在杨戬府上的那段传奇经历王伦怎么会忘掉?毕竟差点断了根,这也是他的噩梦。不过,也由此因祸得福----不但大开了眼界,体验了后宫佳丽三千的壮观,博得了“妇女之友”的桂冠,还收了叶九娘为妾,从此在香艳的路上一路开挂。 李瓶儿、崔念四,很好地实践着他的丰富知识。 要说,检校少保、后来晋升太傅的杨戬自然是眼光好的,他的后院里网罗的美女无数,王伦也是见识过的。在那群莺莺燕燕里,九娘和十三娘无疑是出类拔萃的。 有了九娘已经是意外之喜,当然不会奢望再有其她。后来随着与孙三四的好事将近,也就渐渐地把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记忆淡掉了。 春香也是老相好了,自己当时就是在她的床上完成自己人生的蜕变的,也与她一道深入交流过,岂能不熟? 只是时过境迁,她们各带着大包小包雇了一辆车子找到这里,是几个意思? 连叶九娘都想到了不好的记忆,不禁面色发白、神情惶然。 十三娘仍然是那么妖娆,一双秀花鞋更显魅态,纵使全身包裹在华丽的裘服之下仍旧看出风情万种,她轻启朱唇,道:“官人,奴家自官人走后十分思念,时常以泪洗面。相公见了,便思官人为三皇子青睐,便休了奴家以图成全。奴家无路可走,便来投奔官人。” 原来如此…想起当初和她在一起的旖旎场景,王伦心下已有十二分的意动。 左右是不花钱的美女,也没有什么心理上的不适----杨戬是个不折不扣的太监,他娶几房妻妾无非是满足心理的饥荒,只能近观不能亵玩,反不如自己那段时间玩得花。 只是为其可惜:如此美娇娘说不要就不要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娘子,这如何使得?”王伦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崔念四和脸上波澜不惊的叶九娘,免不了客气一番。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么做毕竟对她两人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奴家已无家可归,若是胡乱寻个人家却又不甘。除了官人,这世人还有谁人能让奴家甘愿伏侍?不求官人如何对待奴家,只愿能朝夕看到官人,奴家便心满意足了。” 十三娘一边娇俏俏地向王伦示弱,一边又向叶九娘诉衷情:“奴家当初看上官人之时便与姐姐推荐,姐姐如今修了正果,却恁地看奴家落难?便如从前一般宠着妹妹罢。” 叶九娘是个心软的人,并且当初确实是十三娘把王伦“分享”给她的。想着王伦如今偌大的名气,难免后院的女人会越来越多----孙三四与其相识于未发迹时、崔念四有姐姐崔念月和花荣的关系自不必说,好歹和十三娘有相同的际遇,便抱团也是好的。 因此便道:“十三娘和奴家同病相怜,如今她无家可归,官人便念一念旧情,让她在此间住下罢,早晚与奴家有个照应。” 崔念四依稀知道叶九娘的来历,对十三娘的妖娆其实有些抵触,并且她身边那个春香一看也是狐魅子。只是她的身份不可能决定王伦的取舍,况且听她们说,这个十三娘应该认识王伦在前,更不能说什么了。 第320章 好客的兄弟们 王伦便正好就坡下驴,道:“既然蒙娘子青睐,小可幸如何之?便请娘子在此间住下,若是将来有了好去处,只管离开便是。” 他也只是说说,人家二八娇娘既然愿意在青春正貌时跟了他,总不至于到色衰时反而自谋前程。女人不是男人,并且这是古代,总要依附于男人才好生活的。 言语中得知,春香也是没有家人了,便一道跟着十三娘。 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既然都是老相好了,王伦没有撵人家走的道理。只是她的姿色不及几位娘子,只能做个通房丫头了,若是不如意倒是可以离开的,到时候多送她一些银两好了。 他现在也不缺钱了。 只是这么一来,甜水巷的这套房子就嫌小了! 通共上下共四间屋子,要安排崔念四、叶九娘、崔念月、花丛外加焦挺及四个伴当已经逼仄得很----原本想着自己和崔、叶两位娘子挤一间屋子的----又不是没挤过,崔念月和花丛姑嫂住另一间上房、焦挺五个汉子挤在下面两间的。 现在不成了。 在安仁工坊时偷偷试过三人大被同眠,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但好歹属于闺房之乐,一般人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但五人大被…就太过分了,连无耻如王伦自己都不敢那么想。 花丛、孙三四该鄙视自己罢?就是杜迁、宋万等兄弟也会说自己不是好汉的! 好在崔念月和花丛并没打算住这里,她们只坐了一会便要回花荣租的房子。 可是花荣不在,让这姑嫂俩单住真让人不放心呢。王伦当然劝说,甚至打算让焦挺等人暂时出去住客栈…说什么也不会委屈了她们的! 别看花丛小,可也是打小与花荣颠沛流离受过苦的人;崔念月更不用说了,从来都是甘于贫困的主。年前她们受王伦恩惠,年后碰到这种事,便无论如何也不要住在王伦这边。 怪只怪形势跟不上变化啊。 没办法,只能先让焦挺把她们送回去。 和十三娘主仆好久不见,王伦很想说些梯己话,可惜大正月的,总会有不速之客来到。这不,刚送走花丛姑嫂,辟雍里的几个同窗来了。 为首的便是刘高。 “劝君今夕不须眠。且满满,泛觥船。大家沉醉对芳筵。愿新年,胜旧年。王贤弟,愚兄与你拜年了。” 话说王伦和刘高可是老相识了。要不是他一时脑抽充大款做主人,王伦也不能见识到丽香院的奢华,更没有机会见到阎婆惜、孙三四等大咖,更没有后来的偌多际遇。 虽然此人矬了些,王伦有极大可能认为他便是那个野史里在清风寨寻衅滋事囚宋江的那个刘高,但到目前为止,两人好歹还是塑料的友谊、酒肉的兄弟。 “刘兄弟,同喜。各位同窗,元日快乐!” 因为刚刚送别花丛姑嫂,叶九娘、崔念四、十三娘都在院子里。这些王伦的同学来,俱都避之不及,只能各道万福。 刘高等人一边讶然一边还礼,待诸娘子上楼,方挤眉弄眼地道:“怪不得大郎不与我等叫条子,原来家里蓄得此等美人儿!” 说的是年前王伦出钱帮学里的这帮寂寞兄弟点伎聚会之事,无非十来贯钱,对已经财大气粗的王伦来说真不值一提,却能交好这些同窗,何乐而不为? 不过王伦却没参加。一是看不上那些俗脂艳粉,二来他是做大生意的人,年前事情正多,因此谢绝了邀请。 倒是这帮兄弟未曾忘记他,事后几个人便商量了下,大家凑了些份子钱准备回请王伦,也作为年后开学前最后的疯狂。今天他们过来,既为拜年,主要却是请他出席。 山水郎、王青山亲自出场,东京七十二家正店、各处勾栏瓦舍中讨生活的娇娘,哪一个不争着头要上?别说出场费肯定是省了,便是各家青楼也会争相把费用免了。 此次便有一位大主顾提前包了场子,委托他们相请,还热情地每人赠予三五贯钱。 相当于白嫖的事,平白得了好处,还能还了王伦的情,何乐而不为? 王伦晚上还想着约会孙三四,因此婉拒。然而这些下舍生既然兴冲冲的来了,怎肯罢手?众人三言两语,便让他不好招架。 “王兄弟,是不是家有娇妻美妾,便看不上俗胭艳粉?” 王伦想说是,怕被人打。 “山水郎何等潇洒之人,不意却是惧内!便耍一会也无妨。” 这个就过分了啊,男人不能怕老婆,王伦也没有惧内的传统。崔念四、叶九娘、十三娘美则美矣,却只是妾的身份,不可能管得住他。 王伦真怕的人、名义上的正妻扈三娘却不在这里。虽说即便将来名媒正娶了她之后,入乡随俗按照大宋的规矩,也不可能干涉他出入那些场合,但毕竟她拳头大。 怕打。 而且打不过更丢人。 不过既然有人这么说了,当着大伙的面,王伦肯定不能认怂。不然“惧内”的名声一旦传出去了,哥好不容易挣下的名号可就毁了。山水郎、王青山有多响,传播也就会越快。 “也罢,小可便与你等走一遭。只是小可另约了佳人,却不能太晚!” 众人见他答应,都道:“就喝几杯酒、听几首小曲便回,我等也要早睡、明天好进学呢。” 好吧,盛情难却之下,王伦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此时焦挺送花丛姑嫂刚走,想着自己去吃花酒,他一个大老粗也就不必跟着了。四个随从要准备入住的铺盖、十三娘主仆刚来也要准备腾房,便不麻烦他们了,和崔念四等人交待一声便行。 刘高等人是租了两辆马车过来,七、八个人加上王伦,挤是挤了些,不过也热闹异常。可能是想到即将到来的热血场面吧,众人都激情满满。 一行人上得车后,车夫扬鞭起程沿着御街向内城驶去。 现在正值春节期间,城内人潮如涌,三衙禁军和开封府的人都全幅武装弹压街面,安全得紧。 王伦一边聊天,一边观看街边景色,不知不觉之间见马车经过龙津桥、朱雀门、州桥之后向右一拐,沿东大街的汴河边直奔角门而去。 第321章 东城豪宅 “如何恁地远?”王伦有些奇怪。 辟雍就在南薰门旁,大家的活动范围通常也就在周边,游玩有东西两条大河:惠民河和蔡河;若是寻找美味,北边龙津桥旁便是美食集中地。这一带无论是正店、勾栏应有俱有,何必舍近而求远? 刘高等都笑道:“兄弟不知,却是此间一位有钱的员外慕得兄弟名声,知道我等要行雅聚之事,便自告奋勇献出自家园子虚席以待,还想与兄弟合伙做些生意。我等见他诚心,又有人都道他家园子极美,便做主想请兄弟到此一聚。” 王伦初时有些不快,此时他何尝不明白。哥舍了美人和你们小聚一聚,却不是想被人拿去做顺水的人情! 刚想拒绝时,刘高已指着不远处一个庄园道:“兀那不是地方?兄弟便且胡乱应付一阵,只吃一阵酒、稍叙一会话便罢。” 到了这里,王伦便不好发作了,只得闭口不提。 那庄园甚是宏伟,远远看去方圆何止百十米?比王伦在安仁村的四合院只大不小。东、南两面贴着角门城墙而建,西边搭有一堵高墙,北边隔东大街临近汴河,重重叠叠不知有多少房子在里头,都是两层小楼,状其精致。 果然是极有钱的员外----若没有百万家私,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光这块地肯定都是拿不下来的。比较周边人家,门前不过三五间房子,便是二层楼房也不多见。 马车驶到近前,却见几个道士装束的汉子已出了正门迎接,都道:“我家主人听闻山水郎驾临,不及远迎,恕罪!” 听其音甚是殷勤,但王伦看到那些人面目,先心内嘀咕了一下。 不说仙风道骨吧,总不能像这样一脸凶相,竟比街上的泼皮还像三山五岳的好汉,未免让人觉得道家弟子良莠不齐。 而且既然是道士,该住在道观才对,东京多的是东太乙宫、上清宝箓宫、神霄万寿宫,住在这种标致的房子里却甚是突兀。 徽宗皇帝信道,身边始终围绕着大批道士,这些有名的道士又收徒,最多时达两万余人,俱都美衣玉食,由朝廷供养。 自打传闻宋初陈抟老祖在赵匡胤登基后说了那句“天下定矣”之后,太祖大悦,谓其为己正名有功,便把华山周边数百里之里赐与其封地不纳税,并且自那始,宋朝历代皇帝都信道教。 只是徽宗皇帝信得比较离谱----他不但宠幸道人,还说自己是昊天上帝长子大霄帝君,后来连续给自己加封,全号为“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差点让道教成为国教。 这些道士在京无事,难免生出是非来。一般人知道惹不得,所以通常都是敬而远之。 王伦是受过义务教育的人,对这些牛鬼蛇神不但不信,而且深厌痛绝。纵观中国历史,凡是皇帝信佛、信道的王朝,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如南北朝开始,中国佛教进入兴盛发展阶段。“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占用了大量的土地和财产,导致社会财富分配不均和社会矛盾。 如果说佛教强调忍耐和顺应自然,这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缓解社会矛盾和冲突的话,那么道教完全算是机会主义者了,因为他们都喜欢走上层路线。 像唐朝李渊李世民父子因为被认为是北魏拓跋氏后裔,有蛮夷血统,这在当时极重门第的社会环境中,是一个非常不利的政治因素。因此尽管李氏父子已经掌握了兵权,但他们仍急需攀上一个汉族的有声望的家族,而道教所散布的“李氏将兴”、“当有老君子孙治世”谶言,正适合改造自己的门第。 于是李氏父子也就此自称是老子的后裔,尊老子为圣祖,在全国开展了一场崇道的政治风潮。 明朝道教活得也比较滋润。在永乐年问,道教就已经因为尊玄武大帝而得宠,经过明孝宗,到世宗嘉靖皇帝时,道教得到的宠幸达到了顶峰。皇帝长期怠于政事而关心修炼,这也是导致大明衰弱、后来异族入侵、造成后来中华民族落后于西方的重要原因。 但是皇帝们喜欢道教不是没有原因的。相比较于佛教宣扬的来世报,道教的教义却是现世报,也就是称修行在今生今世就能兑现的,说不定修行到某一天,就会白日飞升成神成仙,甚至连家里的鸡犬都能沾点好处;也说不定哪天进山一不小心就遇见仙女,被留在山中成双成对长生不老了。 而且道教的修行是一种快乐,可以美食,可以冶游,不戒酒,不戒色,照样娶妻生子,有的门派甚至鼓励多娶老婆,多娶少女,将男女房中之事也变成了修炼途径。 这对有些人尤其是帝王实在很有吸引力,多搞几个后妃,既享受美色又可以长生不老,何乐而不为? 徽宗皇帝孜孜不倦地信道、也诞生了数量庞大的子女群体,与此莫不相关。 但王伦知道他们修炼的所谓“仙丹”是什么玩意,也在无数文学剧作中知道道家的各种“神通”是怎么回事,总之是蛊惑人的东西,从社会发展的角度来看意义不大。 唯一有可取之处,是房中术、双修之类的很让人向往,尤其现在十三娘和春香也加入后院的情况下。将来房中吃力是一定的,他可没有许多穿越人士的那种牛逼劲。 扯远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对道教绝对是敬而远之的态度,无论现在朝中道人得势,他却不想和他们亲近。 因为他们甚至不如杨戬之流得圣眷。 要是知道这宅第的主人是道士,十个刘高也劝不动他来这里! 但是既已来了,却不能就此回去,因为纵使不喜欢,也不能无故与其结怨----历史和剧作中有太多的得罪这些人士的不好下场了,他现在也没有把握自己命运的本钱。 想想也很郁闷:明明拥有远超千年的知识面,来大宋半年,也只是兢兢业业、总算在经济上有些起色,却远做不到其他穿越客的呼风唤雨,悲哉! “谅小可如何敢当?不知贵主人姓甚名谁?王伦不请自来,甚是无礼,还请恕罪!” 虽然应该是对方的意思请自己来这里,场面上的客套还是要的。礼多人不怪,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诚金玉良言呢。 “我家阿郎虚席以待官人,大官人见面即知。”一位为首的道人相请。 第322章 人间仙境应如是 王伦和众学子下了马车,从大门鱼贯而入。 甫一踏入院中,竟觉光是大门宽度都比自己在安仁工坊旁的四合院还要大上不少----安仁村离京十余里、算是郊区了,怎能和繁华的内城相比?由此可知此间主人的魄力。 从大门转到前院,后面是一溜五间倒座房,颇有些人在里面,不及细看,早见北面垂花门后闪出一人,笑容可掬道:“山水郎光临舍下,贫道不胜欣慰之至!” 王伦知道这就是此间主人了,细看时不过四十多岁年纪,脸如温玉,但首先引人注目的却是一把保养得极好的美髯,长及半尺。 他手执一柄拂尘,身着一身金色的道袍,仙风道骨油然而生…身后跟着几个伴当,或着赤色或着白色,十分显眼。 金色、赤色、白色!王伦的印象中似乎应该都是青黑色的罢?像刚刚在门口迎接的几个道士便是。只是好像那个为首的身着有些偏紫色,一照面时只以为是颜色反差,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他这是不懂,道家对于道袍的颜色其实是有规矩的,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等级。 黑色是入门初期,代表新入道门的修行者,在观中通常做着迎来送往的事,还有各种杂役苦活; 青色代表已完成一定程度的修行; 紫色道袍意味着已迈入高级道士的行列,代表道士已经达到了高深的境界,并且在道教中担任了重要的职务; 赤色比紫色更高级,代表道士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大师,并在道教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白色则代表道士已经非常高明,并且在道教中享有崇高的地位; 金色在教门中属于至高无上,代表在道教中已经达到了非常高的地位,通常只有至高无上的大师才能穿戴; 比金色更牛的是彩色,象征着道教中至高无上的天帝,凡人是不敢有些佩戴的,估计徽宗皇帝可以当此殊荣。 这人不大的年纪能身着金色道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只可惜王伦体会不到这种尊宠罢了。 无知,则无惧。 所以王伦很淡定:“小可王伦,敢问道长是?” 那道士轻摇拂尘,也不知道这大冬天有什么蚊虫可驱?当然,这估计是人家的标准动作。 “贫道王仔昔!” 原谅王伦孤陋寡闻,事实上他对于道家种种只限于老子化胡的传说,以及金庸大师在武侠小说中对全真教、青城派的描写,印象中应该要起些高大上的名字的,甚至连青城派余沧海的名字都被他腹诽过,总该如王重阳、丘处机之类的似有禅意的风范才好。 王仔昔,这名字…俗不可耐! “哦,小可失敬!” 王伦真心没听过此人,毕竟圈子不在一起,于是随口敷衍了下。 可他不知道,但凡是京中的官员,半年前没有几人不对这个名字敬若神明的----当然是不是真心就另作它说。在道家一脉,这个名字就是大宗师。 事实上他也应该得此殊荣:政和元年他因蔡京举荐而得到徽宗召见,赐号“冲隐处士”。善符箓咒术,每遇天下大旱,徽宗即遣小黄门持纸让他画符祷雨,因而深得宠信。因其为宫妃治疗目疾有效验,进封“通妙先生”,令居上清宝箓宫,徽宗常待以客礼。 在这五年间,因受徽宗宠信,京城达官贵人无不趋之若骛,权势一时无两。渐渐地邀宠、争名、夺利,与道家清静无为、自守求真旨相悖,也养成了趾高气昂的毛病。 只不过自去年起开始失宠,被新推荐的一位名叫林灵素的道士取而代之,这才重新低调起来。王伦是在去年下半年才入京城,开始时在辟雍混日子,接着便是以诗词扬名,后来又把精力放在鼓捣挣钱上,不知道他的名字和事迹也正常。 不过在王仔昔眼中,却是王伦倚仗名气,对他这个失势的权威不放在眼里,在这里拿乔摆谱呢。 “这厮可厌!”他想,脸上却泛起笑容:“说起来,山水郎和贫道五百前年都是一家,却不是有缘!” 呃,同姓套关系相对亲切些,这也是社交常态。只是让王伦和一个道士攀交情,还是有些不习惯。而且王、张、李是天下三大姓,可不得是几百万人口的大家族?这缘分未免会被稀释成渣。 他一个道士,和我一个外舍生风马牛不相及,如此巴巴的请我来,是何道理?王伦难免会乱猜,嘴上却道:“果然小可一见道长便觉亲近!” 寒喧几句没营养的话之后,王伦便道:“然则小可与道长向来未曾谋面,如何突然请小可来做客?小可的这帮学里的同窗先前不曾有半点口风,空手登门,实在是惶恐之至!” 不管生人熟人,毕竟是大正月,贸然到人家里做客不带东西,实在不是为客之道。王伦既然立志要做东京城的大富商,基本的人情事故肯定懂的。他也不满刘高等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怎么着也得把让自己失礼的责任甩给他们。 王仔昔大笑道:“是贫道请他们莫要漏了口风…贫道已是方外之人,岂会拘这些俗礼?山水郎能亲临寒舍,便已是给了贫道天大的面子,又何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山水郎,请!” 这话说得还行,王伦坦然多了。也想看其到底目的为何,便也拱手道:“请!” 王仔昔亲自领路,过了垂花门,乃是一个极宽阔的院落。东、西厢房均是三间带两间耳房,四周一圈围廊连通正房;中间一汪带桥的小池一头接到墙角,一头曲径通幽穿过两边竹林连通不远处一座假山,虽不大却正好遮住三间正房的正面,视觉上很有品味。 就不知水从何处来,莫不是连接了外面的汴河?这工程量看起来不大但代价就大了!毕竟这不是后世,随便埋几根下水管道就能实现此效果。 周边是青砖红瓦高墙、古色古香的院落,脚下踩着玉石铺成的小径,仿佛走进了一幅清雅的水墨画,比安仁村的四合院有格调得多了。 当初也应该引汴河水进去的,失策! “此间如人间仙境,道长在此修炼有福了!”王伦发自内心的赞扬道。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在东京有如此一处宅第,方才是享受人生。 第323章 暖茶凉心 宾主一行迂回穿过竹林与假山,眼前豁免开朗,人也跟着神清气爽起来。 果然这种布局很上心。中国传统艺术讲究含蓄,所以中国园林最布局最常见的便是抑景,所谓显而不露、引而不发。小小一处院落,山抑、树抑、曲抑俱全,匠心独运。 不像王伦在安仁村的豪宅,中庭也栽花、也栽树,但几十贯的造价远不是眼前可比。如果硬要比较,那便是暴发户与世家的差别。 刘高等外舍生也在赞叹。这年头没有公园之说,园林都是私家的,普通人充其一生都可能没有机会见识这等美景,不免贪看。 想着若是春暖花开之时,院中各处种植的花木绽放,该是何等璀璨的画面? 王仔昔把一行人邀到正厅。王伦看时,正房三间,中间是厅,左边厢房带着两间耳房、右边厢房本与其对称,却因有条通道与后院相连少了一间,但规模在四合院中已是顶配。 落座,有人敬茶。 “山水郎且请上座,贫道这里有洪州新进的双井白芽,虽非上品,却难得有幸取到洪崖瀑布的泉水来烹煮。却不美哉?” 王伦其实不懂茶----现代年轻人哪有那个工夫搞这种讲究?何况前世又不是什么讲究人,无非是年节相聚,白酒饮料;三五好友,啤酒成箱。 刘高等人都是极欢喜。王仔昔说起茶叶来谦逊,可能与他的地位而言确属寻常,对王伦而言当属对牛弹琴,有焚琴煮鹤之扫兴、鲸吸牛饮之庸俗;但是本朝人多少知道些,像这拨辟雍学子,都是家族准备按照官宦来培养的,自然对茶艺门清。 洪州白露是唐代著名的十五大名茶之一,它的特点是香气高雅、味道鲜爽,在宋朝依旧延续了这种名气。至于为什么选此茶而非更流行的龙园胜雪、大小龙凤团茶,不是他喝不起…事实上以这位主人的权势,每日拿这些名茶漱口都很稀松平常。 知道的都知道,这位王仔昔本是洪州人。家乡人,喝家乡茶,却不更优雅? 而他口中的洪崖瀑布水,则是在唐代时,著名的茶学家陆羽将洪州的洪崖瀑布评为当时的八大名泉之一。这说明洪州地区的水质优良,非常适合泡茶。在洪州茶艺中,使用这种泉水来泡制茶叶,可以使茶的味道更加鲜美。 最难得的是要不远千里取水到京师,这比任何名茶都奢侈。 至于所用茶具,王伦不懂,他们却有人看出来,这是典型的洪州窑生产的南方青瓷,造型古拙、自然,尤其瓶、壶的系、颈、口沿等部位,处理干脆,随意而不失其整体结构比例之恰当。 造型上更是意趣天成,有羊、鸡首壶、博山炉等,形态优美自然。技艺采用刻花、划花、印花、堆塑、镂空等,装饰花纹有莲瓣、牡丹、蔷薇、柏枝、宝相花等,还饰有重圈纹、水波纹、月花纹等图案,每件都是值得珍藏的名品。 若是在后世,一件30厘米以上高的八系青瓷罐,若釉美完整,价位已达数万元。而那些有刻划纹饰的动物造型器,如羊形尊、鸡首壶之类,即便是6位数亦难见其影。 不过对小白如王伦来说,只会有一个词来形容:不错。至于不错在哪里,他这种外行也说不出来。 不懂行,所以很淡定。 对王仔昔邀请自己,有些摸不透。唯其如此,便不去多想,反正他等会肯定会说。便静静地品茶,几口下来,满嘴生津,竟然喝出些别有一番的味道来。 刘高等人却是暗暗心惊。他们此前便是受王仔昔指派相邀王伦。知道这位道士深得徽宗皇帝宠幸,当然亦有交结之意,便欣然应允。 不说各有几贯的好处,若能讨得其欢喜,只需将来在毕业时得其提一嘴,一个好前程是免不了的。 只是当来到此地之后,见识到这里的气象,才觉不需此行,也大长了见识----原来权贵人家是这番作派,难免在举动之间都透着谨慎。 然而王伦的表现让人侧目:宠辱不惊、闲淡无意,这份涵养和定力是别人无法羡慕得来的。果然他能成为“山水郎”、据说能得三皇子青睐,这是辟雍里卧了只虎啊! 落在王仔昔眼里,不由得暗暗点头:居移气、养移体,山水郎不愧是山水郎,那份从容是刘高等一干学子学不来的。 “王兄弟----山水郎与贫道五百年前是一家,贫道痴长几岁,便放纵与你兄弟相称罢?” 王伦急忙道:“王伦一介书生,何敢高攀?” 王仔昔笑道:“是贫道高攀了。如今东京之内,谁不知道山水郎大名?贫道虽是方外之人,却也对王兄弟的文采佩服不已。国朝前有柳三变,后有苏大学士,王兄弟却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不世风范。 便是经商,王兄弟也有层出不穷之智,朝夕之间,‘聚义商社’之名便响透京城,安仁工坊如聚宝盆一般数个行业引而待发。更难得的是王兄弟身边聚着一拨兄弟,连裘家四子都甘败下风,分毫奈何不了王兄弟。 若非如此,三阳居的崔小娘子,丽香院的孙小娘子、阎小娘子,香榭楼的李小娘子,怎会倾心相迎?樊楼的李师师怎会折节相交?连扈三娘这等巾帼人物都被拿下,便是杨太傅那边也赠了一个娇滴滴的九娘,王兄弟艳福不浅啊!哈哈哈!” 果然本朝道士荤素不忌。这种闺房秘事、欢场消息,他一个道人便当众讲了出来,毫无违和感,引得一众学子大笑不已。知情者忌妒,不知情者艳羡,都把王伦看作人生大赢家。 王伦听了却觉一股寒气从身下向上涌起。他虽寥寥数语,却把他这半年来的履历说得一清二楚,有种全身上下几乎被他剥光了的感觉。 要说没有在私下调查他,鬼都不信! 裘家庄的事只在这几天,他都能知道得如此清楚,可想而知,这道士的手段。 这让他暗生警惕: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今天请自己过来,一定所图非小! 第324章 何为宝物 学里等人只知道王伦经商,却没想都传到王仔昔这等人物耳里,可想而知规模不小。 “刘某等人先前打王兄弟的秋风,心里还有些惭愧。没想到王兄弟做出如此大事业,这下便心安理得了。”刘高和王伦的关系尚可,便说笑道。 王伦尽量压抑心头的震惊,也笑道:“刘兄弟的话竟让小可说不出话来!小可的生意刚有起色,却不堪道长所夸。不过若是将来学里有需要小可的地方,兄弟必不会吝啬!” 他说此话一是谦虚,二也是不动声色地划了界限----学里能有什么需要了?住是国家给的免费住所,学费外舍生也不要钱,只是没有生活补贴而已。 无非是闲来无事搞搞团建----春游、宴集、投壶,都是些不要钱的活动,只除了“叫条子”时可能需要出个三贯五贯、十贯八贯。及逢节日里聚会,正常都是集资而就,一年也就奢侈那么几回而已。 于现在的王伦而言都是小钱。 至于放学之后的事情,他有几房娇妾,又要照顾生意,当然不想住公共宿舍,早就在外租房的。所以通常也不会有交集,故而说得大气。 于几位外舍生而言却似伴了大款一般。说实话,辟雍生活和后世的大中专在校生几乎没什么两样,甚至管理上更严格。有时候一根烤肠、一杯奶茶都能让兄弟们欢喜鹊跃,何况王伦发话承包未来一段时间的费用,端的是财大气粗。 王仔昔笑而不语。看看已到午时,他便起身相邀:“诸位远来,又值元日假期将尽,贫道特备了薄酒淡菜招待,疏怠之处,请勿见怪!” 话音刚落,便有数个使女过来撤了茶具、清理了茶桌----终于见着女人了,却不违和,然后有两个道童从厅外搬来一张硕大的餐桌。王伦只见那木纹泛着深红色的精细纹理,表面光滑如镜,虽不知什么材质,却也能感觉出来名贵异常。 接着便是道童们鱼贯而入,把各色热气腾腾的菜品一一摆上桌面,无疑时便摆得满满当当。定睛看时,都是些说不上名字的佳肴,恕王伦眼皮子浅,不能一一道出。 然后又有个使女抱着一坛酒款款而入。先不说瓶身细腻斑斓,光是开瓶之际的香气便已醉人,端的是好酒。 这顿饭怕不有上百贯花费?这待遇太夸张了吧?王伦能够眉头不皱地撒手几千贯给李师师当季度代言费----实质上是交好的费用,也能够投资上万贯时淡定异常,自然不会吃不起这样的一顿饭,只是觉得不值。 这叫做脱离了低级趣味,或许也能叫做狗肉上不了宴席罢…毕竟前生和后世他都不是富贵人家出身,自然在行为上很接地气。 只是礼下与人,必有所求。明摆着这王仔昔招待的对象是自己,这让他疑心重重。 “想我等与道长并无渊源,蒙道长费心如此,我等惭愧不安。不知道长让小可来此,有何要事相商?若不说明,只怕这顿酒席小可味同嚼蜡!” 还是先把事情挑明了吧,免得自己瞎想,弄得饭都吃不好。 其实饭菜好坏倒在其次,氛围很重要。只要伙食不是太差劲,王伦完全不挑剔。若是有崔念四、叶九娘、孙三四之辈在身边,白面馒头、佐以咸菜一样甘之如贻。 众人看了满桌佳肴本来都是食指大动,听王伦这么一说,都强压制下来。刘高咽了下口水,心里道:“王兄弟,有话你边吃边聊不是更好?” 王仔昔听了微微一笑,道:“只是一顿便饭,贫道想结识王兄弟而已----当着王兄弟那么多同窗,难不成贫道还会害王兄弟不成?” 大白天当然不致如此做,这也是王伦放心不带焦挺来的原因之一。况且在京中,他又没有与别人结下深仇大恨----曾经有梁子的如张三、李四、高衙内早已化解,没有化解的如西门庆早该回乡了罢?其他人若是想图财害命的,东京城的治安还是很好滴。 只是没来由的饭他不想吃而已。对方既这么说,且听且信之。 “若只是如此,容小可借花献佛,先敬道长一杯酒。” 王仔昔抚髯长笑道:“正当如此!” 于是宾主尽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见场子已热开,王仔昔端起酒杯,朝王伦道:“听闻王兄弟在三皇子中秋之宴上才思如泉,一连三首中秋词技压群雄,三皇子更解随身玉佩相赠。贫道好奇,敢问王兄弟可有此事?” 此是东京官场上第一件趣事。文人惺惺相惜,解物相赠,本是雅事。只不过事涉皇家,便有了不寻常的意味。 王伦却幸得此玉佩,才化险为夷、免了被割去命根子的灾祸。因此后来真的视这玉佩为珍宝,小心供奉,随身携带。 这也不算秘密,还能震住宵小,因此回答道:“此是三皇子礼遇与抬爱,小可只是恰逢其会,实属幸运。” 王仔昔便赞叹道:“一直听说三皇子礼贤下士、尊重读书人,由此可见一般…贫道斗胆,想借此玉佩一观,不知王兄弟可否答应?” 王伦便笑道:“此事何难?”便从身上解下玉佩,递与王仔昔。 这是三皇子的赠物,谁敢当众使坏?给他一百个胆! 王仔昔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观看,不住赞叹:“晶莹剔透,巧夺天工,此物赠予王兄弟,方知温玉如人。三皇子得贤,王兄弟得名,可成一段君臣佳话。” 刘高等人也大约知道有此事,却不曾见识,此时便都伸长了脖子,口中啧啧不已:“果然是天家宝物,端得非凡!” 更有人心中暗忖:“怪道那日周主簿不敢为难王伦,原来三皇子赏识这事果然是真的!” 王仔昔端详片刻,又恭恭敬敬地转给王伦:“如此宝物,王兄弟且收好了。” 可真是只重衣冠不重人…这玉佩只是因为三皇子的赠予而身价上涨,却不是它本身能算什么宝物。并且在王伦心中,这些所谓宝物都是死的,娇滴滴的美人才是真的宝物! “小可引以为宝的不是此物与名气,乃是三皇子的礼遇。” 当着这么多人,既带出三皇子的故事,王伦自然要为尊者小小地拍一记马屁,反正是惠而不费。 万一落到他耳里呢?背后的尊敬才是真尊敬。 第325章 站队 王仔昔闻言颔首道:“果然王贤弟能得三皇子器重,只此心态即可见一般!”旋即举杯向众人道:“谨以此杯,为三皇子贺!” 众人举杯。 王伦…原来这道士拍马屁比我还精明! 这家伙不会是纯粹为了拍彩虹屁而来找我的吧?既然这么说了,肯定会有渠道把今天的话传出去,如此可得小心! 后面王仔昔果然不再提及其它事情,又召来几个歌女陪酒助兴,及数个妙龄女子歌舞----本是寻常环节,不必有其它想法。 偏生这些歌女舞女的质量未免太好了些,俱都是刘高等学子寻常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在场中竟然只能沦为陪酒的角色。 加之一帮乐师哦哦耶耶的吹出菲糜之音,令那些人眼睛绷直、手脚无措、大脑也不听使唤。 王伦却经受住了考验。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每晚抱着崔念四这等美女睡觉,和孙三四这等知名的头牌谈恋爱,结识的尽是李师师、李瓶儿、花丛等或雅或欲或纯的绝色,还有小郡主、茂德帝姬这等天家贵胄,对寻常女色真的会有免疫力的。 哪怕对方能被归入一等一角色,只除非是东京四大头牌之类的才有可能让王伦动容。 所以对妓家劝酒,不像其他人无有不从,只是沾了嘴唇便罢,远没有那些人之不堪。好在刘高等人知道这是别人府上,纵有十分本事也不敢放肆,只勉力保持不失态而已。 席间种种,尽入王仔昔眼帘。 怪道香榭楼贴了一个李瓶儿都不能拉拢他,看来光是美女实难打动此人。也是,他身边本就莺莺燕燕如云,都是千娇百媚的人物,自然需另辟蹊径。或者,直接把底牌掀出也是个不错的主意,相信他会有所取舍。 想到这里,便把手一拂。 于是音乐骤停,舞女定身,歌女住口,劝酒的娇娘也把住执壶的手。 “你们先退下,贫道与王贤弟有些梯己话要说。” 众女款款退出,大厅里立刻静下来,原本心猿意马的众人也清醒过来。 王仔昔看着王伦:“王贤弟,既然对饮酒不喜,不如且听贫道说几句心腹之言?” 王伦此时也有些酒意----虽说远没有裘家酒坊新出的白酒度数高,但胜在酿得精致与量大,仍然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在王仔昔和几个学友殷勤相劝之下,免不了多喝了几杯。便是美女劝酒只沾唇,沾的次数多了,难免也会过量。 此时也欲醒醒酒,听王仔昔之意应是有正事相商了----他不相信对方只是慕于自己的名气。 原本就不相识,而且看对方的条件摆在这里,突然布下这么盛情的阵势必有所求。不说出来,不但这顿饭吃不安稳,便将来难免也要嘀咕着,不如摊开来说。 “道长请讲…想小可与道长一见如故,又蒙盛情相请,岂能没有感激之情?只可惜王伦手无缚鸡之力,位卑而言轻,只怕不能帮到道长什么…不过若是小事,小可还能勉强担待着。” 这一番话不实不虚,进退都有说法,就等着对方说话。 王仔昔却笑了一下,心中暗骂一句小滑头,这话看似包票打得震天响,其实等于什么都没说。 不过有些事情,真由不得你了。 “王贤弟得三皇子青睐,又与滕府尹以诗交往传为佳话,原本是一件文坛佳话…” 王伦等着他转折,通常,以“原本”、“本应”等开头的,都会有反转。 果然,王仔昔话锋一转:“只是于王贤弟本人可能无意,或者只是才华横溢的即席之作,落到有心人眼里却可能是一场灾难----王贤弟须知道,太子与三皇子之间虽然兄友弟恭,难免外人会有误解…” 这个王伦懂。天家无情,历朝历代的皇子们绝对和‘兄友弟恭’没有半点关系,相反,伴之整个封建社会的都是看得见的或看不见的血腥和权谋。 根据历史记载,在中国历史上,共发生过五十二起弑父杀兄、谋篡皇帝位的事件。唐代李世民有“玄武门之变”,杀兄逼父;本朝太祖和太宗有“斧烛灯影”,到后世都是个谜。 其它像三国魏时代“相煎何太急”之类的未遂事件不胜枚举。 太子和三皇子之间也不例外。 本来,宋朝实行的是嫡长子继承制----但因种种原因,这事弄得很不彻底。 主要是太宗系得国不正,便有了“兄终弟及”,徽宗也是此例----他是继承其哥哥宋哲宗的皇位,后者无子。 另一个原因便是册立皇太子的时间普遍较晚。对于这一政治传统,南宋孝宗曾经做过解释,就是“朕久有此意,事亦素定。但恐储位既正,人性易骄,即自纵逸不勤于学,浸有失德。朕所以未建者,更欲其炼历庶务,通知古今,庶无后悔尔。” 说大白话,就是怕早早确定了继承人之后,继承人有恃无恐,会乱搞;还有一重意思没说,那就是君权有旁失之虞。 其实也是对的。都确立继承人了,有眼力见的大臣还不预做投资?万一发生不可说之事,大臣听谁的? 不得不说宋朝皇帝还是很有远见的。例如清朝康熙皇帝废立太子的事情,就是一个典型的历史教训。 但是没有最好的制度,或者说,再有好的制度,只要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皇帝没有约束,都会成为制度的破坏者。 像徽宗皇帝就是。他在长子赵桓15岁时便立其为太子,却又不喜欢他。 因为宋徽宗喜欢奢华,天天酒醉金迷。除了不会治国,琴棋歌赋、吹拉弹唱、骑马蹴鞠、品茶饮食,甚至鉴赏古玩,这个皇帝啥都非常在行。 虽然老子喜欢这些东西,但在这些领域上,太子赵桓却毫无兴趣,他喜欢清静。根据《三朝北盟汇编》记载,太子赵桓就喜欢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欣赏鱼缸里的鱼,一看就是一整天,对其他的事情全不关心,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徽宗好色,太子根本不近女色,他也讨厌乱哄哄的美女群。后来赵桓登基后,立刻颁布了一道圣旨,裁撤了六千余名宫女,把这些美女都轰出了宫,证明他是真不好色。 徽宗喜欢道教,天天就想长生不老;相反,太子则喜欢佛教,天天清心寡欲,还痛骂那些异想天开、想长生不老的人。 所以对于这么一个无聊乏味的儿子,宋徽宗是绝对谈不上喜欢的。 而三皇子赵楷则是“小徽宗”。他跟宋徽宗拥有同样的兴趣和爱好,宋徽宗喜欢什么,赵楷就喜欢什么,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恶作剧般地考了个状元。 这个儿子很对徽宗的胃口,为此后者极宠赵楷,除了大小宴会,这对父子如影随形;各种赏赐,更是不在话下之外,宋徽宗还授予了他一个重要的官职:皇城司都知。 这个任命,可谓非同寻常。皇城司是管理皇城治安的部门,这个部门的将士,都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他们是皇帝的安危所系,也是皇帝的最后一道防线。可见,皇帝任命赵楷为皇城司都知,有点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宋徽宗的这个举动,掀起了一场皇宫夺嫡的战争。赵楷与太子的关系,也立刻变得微妙起来。当时,没有一个大臣能够看透,宋徽宗在选择下一任接班人的时候,到底会选择名正言顺的太子,还是这个备受宠爱的老三。 如果,天下太平、宋徽宗不禅位的话,这个皇位到底归谁,还真不可知。 在承平的政和七年,更是没人知道结果。 除了王伦。 他是知道赵楷最终并没有继位的,并且靖康之变后除了一个九子赵构渡江南逃建立南宋外,包括徽宗在内的所有子女都被掳往北边。 但他已不可能改弦易帜。 一是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受过三皇子的恩情,想换门庭无疑会落下恶名,在赵桓没有登基前实无必要。 二是即使赵桓登基,那时的他也没心情找自己的麻烦了,因为金兵南下,他自顾都不暇。 三是他不会等到这一天再走…先知的好处就在这里,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存身? 在这种情况下,实无必要考虑朝堂里的恩怨,反而要得罪人。而且就现在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赵楷的权势更大。 所以王仔昔的话,根本不能在他心里引起半分涟漪。而且因他的话,王伦意识到这家伙应该是太子的人。 “呵呵,道长的话未免危言耸听!小可只是一介读书人,偶因诗词小道误入三皇子之眼,却也只是盛世之点缀,心文会友,如何便强攀到朝堂之上?而且我朝诸位皇子俱受皇恩良训,如何会有这种逆人伦之举?误解云云,道长所说之有心人其罪当诛!” 王仔昔脸色变了。他想引导王伦乱想,王伦却以大义反诘,让他把想好的台词硬吞了回去。否则,弄不好他便是这个其罪当诛的“有心人”! “呵呵,贫道只是对王贤弟错爱,故此提点贤弟几句,却当不得真。不过既然贤弟并非投靠三皇子,却和三皇子走得极近,不免会让人说山水郎攀附权贵,不免会让人说山水郎已站队三皇子…” 其实这个倒无妨,不过王伦听了,沉吟一下道:“道长之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