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剩三月,我以剑种镇乾坤》 第一章废脉之劫 云州城。 江家。 冬日的晨雾笼罩着比武台,青石板上凝结着薄霜。 只见比武台之上正单膝跪着一个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的青年,看其面貌,约莫十八九岁。 只不过此时的他表情复杂,眼里尽是血丝,细看之下,他的指甲已然深深地抠进石缝,而指节也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且青色的衣袍上已经被鲜血浸透,脊背上的血水正不断地顺着石阶往下流淌。 高台之上,七位长老身着玄色长袍端坐如雕像,为首的大长老鹤发童颜,唯有一双眼眸泛着冷光, “江澜,你可知罪?” 而那位名叫江澜的青年闻言只是缓缓的抬起头,被血雾蒙住的双眼闪过一抹痛楚。 三日前师父暴毙的场景在脑海中回放——师父倒在血泊中,手中紧握着半块染着鲜血的药瓶,而那药瓶,正是父亲在拍卖会上买下来助他修炼用的。 想到此处,他咽下喉间腥甜,“弟子不知,恳请长老明察......还弟子清白...” “明察?” 大长老说话间拂袖怒目而起,袖中玉牌撞出清脆的声响, “你师父心口的剑伤,正是你惯用的回心剑法,案发时唯有你在密室,且心口的毒伤也是你药瓶中所含之物!人证物证俱全,还敢狡辩?” 江澜瞳孔骤缩。 他分明记得那日被江浩以急事引开,待得赶回时师父已然遇害。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再次握紧拳头,怀中的罗盘也突然传来一阵温热——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遗物。 “叛师者,天必谴之!”大长老的声音如同冰锥刺骨,“念在你父亲为族中战死的份儿上,便废去你修为,逐出江家,扔入断魂渊,生死个由天命!” 江澜闻言浑身剧震。 他回头望向台下,只见人群中江浩正站在角落,且低垂的眼睫下正好闪过一丝冷笑。 三个月前,师父在演武场上当众称赞自己“剑意通神”,江浩攥断木剑的模样浮现在眼前。原来那时起,嫉妒的毒种便已经埋下。 “长老....凶手是江浩,他....” “住口!”二长老闻言,不待江澜说罢,便拍桌站起,“江浩是他亲身骨肉,岂会是凶手?” 江澜哽住。 事实确实如此,现在他已是百口莫辩。 他突然想起半月前江浩突然开始借阅禁书典籍,并向自己学习剑法,想起师父近日总说“寝室内有阴风”,想起案发当日江浩苍白的脸色和刻意掩饰袖口血迹的模样。 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证据。 下一刻,大长老挥袖,只是一瞬间,他便被七道腾空而来的铁链锁住身形。 他下意识地挣扎,却被一股真气贯穿丹田。 剧痛如万蚁噬心,他浑身痉挛,经脉寸寸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十年苦修的灵力如决堤洪水,从他自身的七窍流出,化作猩红血雾消散在风雪之中。 台下,江浩负手而立,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 当最后一丝真气散尽,铁链哗啦啦松开,江澜只觉得自己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扔入断魂渊,任其自生自灭吧。”二长老说罢,便挥手离去。 ..... 两名弟子如同拖着死狗一般地拽着江澜的头发,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直至拖到一处冰窟旁,方才缓缓停下。 “可惜了,一代修炼奇才,竟是这种弑师之徒。”高个儿弟子看着地上的江澜,唾弃道。 “是啊,我以为咱们江家又要出个惊世之才呢,不过就这种杂碎,也不知道师尊是怎么看上他的。”另一旁的矮个儿弟子应道。 “听说他当年十岁就能引动天地灵气?” “唉,谁知道呢,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苦.....” “唉,行了行了,少说点儿。”高个儿弟子打断了他的话茬,踹了踹冰窟边的冻土,看了眼江澜,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便起脚将他踹了下去。 ...... “断魂渊”,有山名“栖云”,终年雾气缭绕,百余年前,一位已达“天劫境巅峰”的江家祖先为求突破,独自寻至这山巅苦修,但渡劫失败,最终身陨道消。江家后辈为承先祖遗志,便在这栖云山巅定居,至今已有三百余年。 江澜在坠下冰窟之前,看见崖边最清晰的一行字,“三百丈下,有死无生——江明远绝笔。”不知为何,他只觉得这些字迹异常熟悉,却又不知在何时见过。 随后,他便感觉自己在坠落中撞断数根冰棱,随后重重地砸在崖边凸起的一处雪堆里。 ..... 寒风呼啸,雪花很快覆盖了他残破的身躯。血滴在低温中凝结成冰,将他和雪地冻在一起。 意识模糊间,他听见雪地里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一双云纹锦靴停在他的面前。 “师兄,别来无恙啊。”只见江浩蹲下身,戴着鹿皮手套的右手粗暴地捏起江澜的下巴,迫使他抬着头。 他涣散的瞳孔中,倒映出江浩那张俊美却扭曲的脸。 “你...手段不赖啊...”江澜用力笑道。可他每说一个字,就有血沫从喉咙涌出。 江浩闻言轻笑,“啧啧,断魂渊百年来坠崖者无一生还,偏偏师兄你....” 说罢他换手再次揪住江澜的头发,再道,“唉...知道吗?师兄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挂在屠夫钩子上的半扇猪肉。”他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愉悦,“就差最后一刀。” 江澜觉得自己的视线已然被江浩拽得模糊,但却无有任何气力挣扎。 “本想让你痛快些。”只见江浩叹了口气,搓了搓掌心,“可你偏要活下来恶心我。” 不等江澜回应,他便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栽赃用的药瓶。 “认得这个吗?那天我故意把它落在父亲尸体旁,没想到那群老东西那么好骗。” “畜生...那是...你亲生父亲...” “父亲?”江浩闻言突然暴怒,一巴掌将江澜的头砸在雪地里,“他眼里只有你这个徒弟!我是他亲儿子为什么要当你的师弟?为什么?!” 说着他那俊美的脸上甚至扭曲起来,“这也就罢了,什么绝世剑法,镇族秘宝,甚至他把《玄天剑典》都准备传给你!” 平息片刻,江浩深吸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只好送他上路了。” 随后看着有气无力的江澜,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能确保你死透,我也安心了。” “来.....杀了我。” 江浩闻言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凌冽的匕首。 一瞬间,只听“噗嗤——”一声,匕首已然狠狠地刺入江澜心口。 第二章再遇奇缘 盯着江澜痛苦的表情,江浩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随后手腕猛地一拧—— “咔!” 匕首在江澜的心口旋转了两圈,刀刃搅动着血肉,鲜血再度喷涌而出,甚至又有几滴溅在了他的脸上他都毫不在意。 直至他看到江澜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嘴唇从微微的颤抖到停止之时才罢手。 “结束了。”江浩喃喃自语,将江澜踹下断崖过后才转身离开。 ...... 下坠时,江澜突然笑了,他蜷起身子,用整个后背迎向深渊,将师父临终前给他的罗盘死死护在怀中。 “师父.....”他沙哑的嗓音间混着甜腥的血沫,“您总说天机可测....看来这罗盘...终是.....指不到为您复仇的路了....对不住了....” 江澜的意识在混沌中不断下沉,仿佛坠入无底深海。 在闭上眼后这无天无地的世界里,他看见罗盘嵌入自己的胸口中,且投射着光影,在脑海中凝结成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 “《玄天剑典》,其含剑种,十倍修炼。然天道盈然,每逢大境界突破必遭天谴。需集齐九种天地灵物调和,否则三年必亡。” 虚空中的每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沉甸甸地压在江澜的心头。 他下意识地伸手触碰那些文字,指尖刚触及最前方的“玄天”二字之时,所有文字突然崩散,化作无数金色光点朝他涌来!随后无数光影如潮水般的涌入他的脑海—— “三百年前。 江家剑祖。 天劫境陨落。 轮回转世。” 破碎的记忆如利刃一般刺入他的神魂,他看见巍峨的剑锋,看见一人正立于九霄之上,一剑斩天穹,却在最后一道雷劫下灰飞烟灭。 这些记忆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在自己的目光里,那些画面逐渐失去失去色彩,直至化为一片混沌的黑暗。 ...... 栖云山下,清晨。 偏僻的山角边,一间木屋缓缓地升起几缕炊烟。 “呃......”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江澜干裂的唇间溢出,他艰难地睁开双眼。 在他睁眼的同时,一声轻笑在他耳畔响起。那笑声慵懒、妩媚,带着一丝玩味。 “呵呵....” 模糊的视线中,一张女子的面孔渐渐清晰。 此女蒙着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如秋水般清澈却又深不可测的眼眸,虽不见全貌,但那眉目间的风华已让人想象面纱下是怎样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 她赤着足,一袭红纱长裙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露出雪白的肩胛和纤细的腰肢,一双狐狸般的眼眸微微上挑,而眼角微微的淡红,像是刚刚哭过,又似刚刚笑过。 “居然还活着?”女子歪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江澜,“心脉被刺穿,修为被废,从那么高的断崖摔下来......你倒是命硬呢。”她的声音低柔婉转,带着一丝沙哑。 江澜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咳出一口鲜血。 女子见状轻笑一声,蹲下身来,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抹去他嘴角的血迹。 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到江澜皮肤的瞬间,令得他浑身一颤,“在下江澜,敢问姑娘....是何人?” “当然是个美人了。”她低语,声音更是蛊惑,“别怕,我可不忍心让这么帅的郎君死掉的~” 她说着,指尖划过江澜胸前的伤口,原本那狰狞的刀伤竟在她的触碰下,竟缓缓愈合了一分。 江澜震惊并下意识的后退,想要开口说话,却只是狂咳几声,再次咳出鲜血。 “哎呀,又吐血了?”女子红唇微翘,指尖沾着江澜的血轻轻撵动,只见一股血雾化作青烟钻入江澜鼻中。 “这般不爱惜自己,莫不是...讨厌我碰你?”她忽然俯身,面纱扫过江澜鼻尖,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在青烟入鼻的瞬间,江澜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游走全身,喉间的疼痛顿时减少了许多。 但他依旧是感觉不自在,“姑娘到底是......” “嘘——” 一根冰凉的手指抵住他开裂的唇,面纱再次无风自动,“叫仙子。”她指尖下滑,在江澜喉间画着圈,“或者...叫姐姐也行。” 江澜望着眼前神秘莫测的女子,喉间干涩地发疼,“仙子....”他艰难的开口,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是....你救了我?” 女子起身轻笑一声,“不然呢?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有力气能爬到我床榻上?” 江澜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窘迫,对面前的女子少了几分戒备,他努力的想撑起身子,却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闷哼一声。 “别动。”女子忽然收起了调笑的神色,按住他的肩膀,“伤口刚上完药,再裂开的话,仙子姐姐也没辙了。” 江澜闻言只好躺回去,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她的身影。只见她转身去取药,红纱裙摆扫过地面,像一片流动的晚霞。 “仙子....”他犹豫片刻,觉得别扭,最终还是改口问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在下江澜....若有机会,定当百倍偿还姑娘救命之恩。” 女子的动作顿了顿,只是背对着他,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遮住了表情。 “名字?”她的声音忽然轻得像叹息,“我没有名字。” 江澜一愣。 女子回过头来,面纱微微飘动,露出一截雪白的下巴,“怎么?这是很意外?”她歪着头,眼里再次闪过一丝戏谑,“山中野怪成精,要名字做什么。” 江澜忽然想起自己在坠崖时,漫天飞雪中,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抹微光,像是破晓前的晨曦。 “你....”他声音沙哑,却又像是带着几分试探,“既然没有名字,那我.....如何称呼姑娘。” 女子微微偏头,面纱轻晃,似乎是来了几分兴趣,“你要是愿意,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 江澜望着她咳嗽了两声,看了看屋外已然停下来的风雪思虑良久,接着缓缓道,“我坠崖时,只知血雪交融,随后生死不知,而仙子在救我后,风雪骤停,万籁俱寂,像是雨过天晴般。” 在调整了自己的思绪后,他接着道,“且姑娘的出现在我心中如光一般,不如就叫‘宁雨曦’....可好?也有正好祝姑娘安宁之意。” 女子怔了怔,面纱下的唇角似乎微微扬起,“宁雨曦.....”她低声念着,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的意味。 片刻后,她忽而轻笑,眼中似是有秋水流转,“行,以你所言,那我从今往后便是宁雨曦。” 第三章一面真相 几日后的清晨。 江澜望着宁雨曦在屋内轻盈移动的身影,忽然想起她先前说过的那句“山中野怪成精”的话。 经过几日的调养,他心口处的伤口已然不再致命,随后缓缓地坐起身子,心中思绪涌动。 “宁姑娘说自己是.....山中精怪?”良久过后,江澜试探性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绷带。 宁雨曦背对着他整理草药,面纱下的肩膀微微耸动,发出一声轻笑,“怎么?怕了?” 她转过身,面纱随着动作轻轻飘动,“怕我半夜现出原形,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 江澜闻言摇头,却因动作太大而引发出一阵咳嗽。 等气息平复,他认真道,“宁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是妖,也是我的恩人。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宁雨曦放下草药,缓步靠近江澜,面纱几乎贴上他的脸,“郎君难不成好奇我是什么妖?还是好奇我为什么要救你?” 待宁雨曦靠近,她身上那股体香更加浓郁了几分,令地江澜感到一阵晕眩。他努力保持清醒,“都...好奇。” 宁雨曦直起身,赤足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走到窗边,推开木窗,让冬日的阳光洒进来。 “你听说过九尾狐吗?”她突然问道,声音几乎轻得听不见。 江澜瞳孔微缩。 九尾狐是传说中的上古妖兽,据说早已绝迹人间。而他也只在江家古籍中见过记载——善变化,通人心,千年一尾,九尾通天。 “宁姑娘是....九尾狐狐妖?”江澜的声音干涩。 宁雨曦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摘下了面纱。 江澜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极其妩媚且恰到好处的五官,唇如点朱,眉目如画,眼尾的诡异红纹为她增添了几分不属于人间的妖艳。 宁雨曦没有回答。 她只是用那双妖异的眼睛凝视着江澜,瞳孔被窗边散出的阳光收缩成两道细线,且面纱也从她指尖滑落,飘落在床榻边缘。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片刻后,宁雨曦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不属于人类的共鸣。 当她俯身拾起面纱时,江澜看到她的后颈处闪过一片细密的白色绒毛,但转瞬又消失不见。 江澜见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我只是.....” “比起我的真身,”宁雨曦突然用冰凉的指甲抵住他的下巴,“我更想知道——” 她的指甲轻轻划过江澜脖颈跳动的血管,“什么样的仇恨,值得你的仇人用玄铁贯穿你的丹田?” 江澜闻言瞳孔再次收缩,记忆也再次如利刃刺入脑海——七道铁链破空而来的呼啸声,真气从撕裂的经脉中喷涌而出的灼烧的痛感,还有江浩站在台下那冷笑的嘴角。 “看起来很疼呢.....”宁雨曦的指尖抚上他紧绷的太阳穴,竟将那段记忆带来的剧痛一丝丝抽离。 随后她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我在崖底发现你的时候,你的血把三丈内的雪都染红了。” 江澜发现自己的手掌正无意识的抓着心口的衣服,而那里本该有个血洞的位置,现在只余下微微凸起的疤痕。 “那宁姑娘为什么救我?”他沙哑地问道。 宁雨曦忽然笑起来。 没有了面纱的遮挡,这个笑容让她的犬齿显得过分尖厉,“不能是我心善吗?” 她转身时一股体香抚过江澜的脸颊,带着某种妖狐特有的气息,“一只坠崖的雏鸟,和心中所含的恨意,倒是很有趣~” 她的赤足踩过地面,在门口逆光处回头时,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野兽般的竖瞳,“要是非说有什么目的的话,那郎君觉得这种恩情,用一瓶‘月华露’来交换值得吗?” 在木门吱呀关闭的声响惊醒了江澜时,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且嵌在自己胸口中的罗盘也散发着异常的热度。 “月华露?”江澜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那是什么?” “月华露,”宁雨曦赤足走回屋内,“是百年灵狐在月圆之夜,取心头血炼制的灵药哦~”随后她的掌心泛起微光,“一滴可续断骨,三滴可重塑经脉。” 江澜呼吸急促起来,重塑经脉?那岂不是..... “想要?”宁雨曦忽然再次贴近,气息拂过耳畔,“可惜我的存货用完了呀.....”她指了指江澜胸口的伤,“喏,最后三滴,都喂给你了。” 江澜怔住。 难怪自己心脉被刺穿还能活下来..... “所以.....”宁雨曦的指甲轻轻刮擦他的下巴,“郎君打算怎么还我这宝物呢?” 屋内突然安静的可怕,江澜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 可他现在是个废人,连剑气都挥不出,更何谈这等灵药? “我.....”他声音干涩,“如今修为尽废,恐怕.....得劳烦宁姑娘自己了。” 江澜说话间尴尬的浑身紧绷,但他听到的只是一声轻笑。 “呵呵....实话告诉你吧。”宁雨曦索性在床边坐下,红纱裙摆铺开如同鲜血,“我是被镇压在这栖云山下的狐妖,不得出这山脉的方圆百里。”她指了指耳后的符文,“看见没?天道禁制。” 江澜顺着宁雨曦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她后竟有一串耳链,而那耳链竟是由无数细小的符文所组成。 “百年前......”她的声音忽然飘远,“我九尾狐妖一族与青狐一族有些过节。” 江澜心头一震,“所以你要我....”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帮我解除封印?”宁雨曦闻言捂嘴大笑,眼角红纹愈发鲜艳,“就凭郎君现在这样?”她笑得同时慢慢凑近,“别怕,我要的很简单,就是等你恢复修为后,每年月圆之夜为我取一次月华露。” “去哪里取?” “自然是......”宁雨曦的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朵,“断魂山脉之外......” 江澜听后只觉得脊背发凉。 断魂渊下的断魂山脉,妖兽肆虐,在很多典籍中都是有名的凶险之地,更是有很多修炼之人在此而失了性命。 宁雨曦似乎看出他的顾虑,渐渐地推开些许,“郎君放心,不是现在。” 第四章罗盘内现异象! “断魂山脉....”江澜喃喃自语。 那是多年前,师父无意间讲过的禁地。 据师父所言,山脉深处盘踞着上古凶兽,更有无数怨气而生的邪祟游荡。 想起师父,他低头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曾经能轻易斩断铁石的天才剑修,如今连茶盏都端不稳。丹田处隐约传来的刺痛更是提醒着他:现在的自己。连最基础的剑气都无法凝聚,更别说复仇。 见江澜许久不曾言语,宁雨曦再次魅惑开口,“在想什么?可是不愿为我这‘势单力薄’的女子冒这等风险?” 宁雨曦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惊的江澜猛的抬头。 心中犯难,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复。 “看来郎君还是怕的~”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了江澜的颈侧。 太近了。 近到江澜能清晰的看到她眼尾那一抹淡红的红纹,甚至能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檀香混着某种野兽特有的香气。 他下意识的往后仰,后脑却抵上了坚硬的床柱。 “心跳这么快,怎么?抗拒我?”见江澜羞红的脸颊,宁雨曦得意的一笑,随后缓步撤开。 “我....只是觉得自己这点微末本事,担心会辜负姑娘的一番心意。”江澜艰难开口,缺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并且自己也只是....不习惯与他人这般接近。” 宁雨曦闻言轻笑,退至一旁木椅之上翘起纤纤玉腿,“有趣,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互相习惯。”最后四个字被她咬的极轻,像羽毛般挠过江澜耳膜。 ....... 几日后,木屋内。 江澜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尝试引动体内残存的一丝真气。 然而,刚一运转周天,丹田处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经脉中搅动。 “唔啊——!”他忍不住的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手指死死扣住床沿,指节发白。 果然还是不行吗? 他咬牙睁开眼睛,低头看向自己腹部——那本是真气汇聚的丹田,如今却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的焦土,存存断绝。 “呵.....真是讽刺。”他自嘲一笑,曾经的他,十岁便能引动天地灵气,十五岁便踏入凝气八品,被师父称赞剑意通神,更是十九岁进阶筑基修士,更是被誉为江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可现在,却连最基本的真气运转都做不到。 这样的自己,还谈什么复仇?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镶嵌在心口处的罗盘突然微微一颤,随即传来一阵温热。 “嗯?”江澜一怔,手掌不自觉的搭在胸口处。 突然在他的视野中,竟缓缓浮现出几行金色小字—— “玄天剑典淬体,魂入罗盘。 肉身虽废,神识可炼。” 江澜瞳孔微微一缩,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些金字竟再次爆发出一阵刺目的金光! “轰——!” 他只觉得意识仿佛被一股巨力拉扯,瞬间坠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 再次睁眼时,江澜发现自己竟站在一片浩瀚的星空之下。 脚下是无边无际的虚空,头顶是璀璨的星河,而在他的面前,悬浮着一柄巨大的青铜古剑,剑身之上刻满了晦涩难懂的符文,隐约散发出凌厉的压迫气。 “这是.....罗盘内部的空间??” 忽然,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 “后辈,既来此地,欲有修行之心,便需重走淬体之路。” 他震惊的顺着声音来源处望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三息过后,青铜古剑骤然一震,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舞动起来,随后便是一道凌厉的剑气直劈而来! “我去!”江澜大惊,下意识想要躲避,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剑气贯穿自己身躯。 他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硬生生撕裂,但更诡异的是,他的意识在此刻却无比的清醒。 这种感觉,不是肉身的痛,更像是灵魂的淬炼一般! 片刻后,那道苍老的生意再次响起, “淬体一品,锻魂如铁。 承受万剑,方得入门。” 江澜咬牙抬头,只见那柄青铜古剑再次凝聚剑气,“轰——” 又一道剑气贯穿身躯,灵魂撕裂的剧痛令他几乎晕厥。可就在意识模糊的边缘,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 他看见了一座孤峰。 峰顶积雪皑皑,一株枯树下,有人正在舞剑。 那人身形模糊,唯有一袭青衣在风雪中翻飞,剑锋所过之处,连飘落的雪花都被一分为二。 “碎霄。” 低沉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江澜瞳孔猛缩,因为那青衣人所挥剑招,正是青铜古剑方才所挥出的相同招式! 更令他震惊的是,当那道身影回身时....... 那张脸,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这是......”他呼吸急促,想要看的更清楚,画面却突然转换—— 血月当空。 青衣人立于尸山血海之上,手中长剑染血,剑锋轻颤间,脚下万千骸骨竟化作飞灰! “归尘。” 那青衣人声音再响,仅仅如此,便已经让他头痛欲裂。 这些画面陌生又熟悉,仿佛是他亲身经历过的记忆,但却又分明不属于这一世的自己。 雷劫漫天。 青衣人仰天长啸,剑指苍穹。就在第九道雷劫劈落的瞬间,他忽然回头,目光直直的看向...... 正在罗盘中观摩的自己! “啊!” 江澜惨叫一声,意识被强行弹出罗盘空间。 木屋内,一个身影正款款靠近,赤足点地之下,脚踝银铃轻响。 “哎呀,郎君。”宁雨曦的声音像蜜香一般飘进江澜混沌的耳中。 “怎么这般不小心呢?”她轻笑的看着地上的江澜,“神魂颠倒的,还敢这样胡来?” 而江澜此刻只觉得自己重重的摔下床榻后,天旋地转,随后喘息着强行撑起痉挛着的身子,“你.....看见一个穿着青衣舞剑的人了吗。 宁雨曦闻言指尖微微一顿,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青衣?剑?” 她捂嘴一笑,随后俯身贴近江澜,带着笑意的瞳孔突然变成野兽般的竖瞳,“郎君这是摔糊涂了?你明知这屋内只有你我,哪儿来的别人。” 第五章一别妖女,出入生死关! 见江澜狼狈模样,宁雨曦眸中闪过一丝带有玩味的坏笑,“你可知道.....先前救你用的‘月华露’不过是吊着你魂魄的引子。” 她赤足缓步挪动,红唇微启,“若是要像常人一样,想在往后的日子里依旧行动自如,还是得用我族心头血炼制的月华露重塑经脉,否则嘛.....” 她故意拖长尾音,看着江澜绷紧的脊背,才笑着补充,“你的身子就会像晒干的蛇皮,直到命尽。” “什么?!”江澜闻言猛的从地上撑起身子,尘土沾了满脸也顾不上擦,“姑娘为何现在才说?” “哎呀——”宁雨曦慵懒的倚上靠背,“郎君这般着急作甚?”她歪着头托着下巴,伪装出一副天真的神色,“毕竟还有八十五天光景呢....呃,是八十五天没错吧?” 江澜闻言眉毛再皱,当即转身去整理行装。 忽然之间一道银光闪过,一条狐尾已将他拦腰卷了回去。 宁雨曦冰凉的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吐息道,“这断魂渊深处有多危险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这里随便一只妖兽都能给你拍成肉泥咯...”她忽然贴近,红唇靠上他的耳垂,“要是你死了,我这几日悉心照料帅哥的心血...岂不是白费?” 江澜被卷在狐尾内动弹不得。 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渐渐的习惯这妖女的一些不正当行为了。 果然,人还是环境的产物。 宁雨曦轻笑一声,狐尾悠然收回,却在江澜眼前忽然一顿。 她抬起纤纤玉手,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随后—— “咔嚓!” 她竟生生折下了自己的一根小指! 江澜一惊,踉跄的后退半步,却见那一截断指在她掌心化作为一支森白的骨哨,且莹白如玉。 “郎君别怕~”她歪头轻笑,亲手将骨哨为江澜戴在脖子上,“山脉险恶,若有性命之忧,便吹响它。” 戴好后,宁雨曦轻轻拨动了一下哨身,语气慵懒道,“在这山脉中,方圆八十里,妖兽自会退避。” 一阵操作过后,江澜不知听进去没有,只是依旧盯着她的手——那断指之处血肉蠕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了出来,竟比原先的还要莹润几分。 “出了这山脉,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怎行?”宁雨曦忽然翻转手腕,左手玉镯闪过一道青光。 霎那间!十八般兵器悬于空中,件件流光溢彩。 江澜见状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喉头发紧道,“这些是.....” “战利品呀~”宁雨曦尾音上扬,指尖随手拿起靠近自己身侧的嵌玉短刀,“之前与我交战的一些修士临终时.....可是很慷慨呢。”忽而又歪头笑道,“不过郎君放心,我都擦洗干净了。” 江澜凝视着这些泛着光泽的武器,脑海中竟莫名的浮现出那些修士在这妖女手下惨死的画面..... 迫于压力,他故作镇定的挑选良久,最终却只取出了一面古镜和玄铁剑。 ...... 行囊简单,不过片刻便收拾妥当,待江澜踏出门槛时,忽然顿住脚步。 此刻已然接近深夜,一阵夜风卷起先前坠崖时被扯碎的衣角,沉默过后,他转身对着屋内深深一躬。 “姑娘救命之恩,江澜没齿难忘。”他声音低沉,目光直视着那双勾魂的狐狸眼,“与姑娘相见,擅自为姑娘取名,实数冒犯.......” 原本寂静的屋内,此刻却传来一阵轻笑,只见宁雨曦依旧倚靠在那软榻上,雪白的长腿从裙摆中若隐若现。 她指尖绕着发尾,低笑出声,像是未曾料到一般,“郎君这般郑重作甚?” 只见软榻后的狐尾轻轻扫过地面,随后自屋内伸出,径直的托起了江澜的下巴,“不过是个名字罢了....这般郑重,倒叫人舍不得放你走了呢。” 见江澜耳根泛红,她这才缓缓的收回狐尾,用指尖在身侧的桌面上叩出蛊惑的节奏,“郎君去意已决.....” “那便...祝你一路顺风,更别让我失望哟~” 对于此女的魅惑,江澜是实在无法承受,感觉到自己耳根发烫,这才匆匆抱拳告辞。 ........... 出得木屋一里地后,夜风裹挟着枯叶的气息灌入衣领,江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骨哨贴着胸口微微发烫,像是女子特有的体温一般。他低头看了眼骨哨,又看了看月光升起的方位从而寻找方位。 就在此时,那镶嵌在心口的罗盘竟然开始发烫,他只感觉到那指针开始自主旋转,随后指针直指西方密林深处。 想起罗盘内的奇异场景,他便起身跟随着指针行走,而越往前方行走,他便发现在这断魂山脉中的植被竟违背常理的茂盛,虽说是冬季,但相比起盛夏树林的绿意里,这里倒更是显得幽森可怖。 百米过后,江澜行走间看着手中玄铁剑,出于好奇这剑的趁手程度,行走之间他随手挥砍出两剑,但效果却是让他惊讶了几分。 只见挥剑时所掠过的空气竟形成了淡青色的波纹,十步之外的一棵人面树瘤的老松树皮突然绽开两道细痕。 虽不及他当年筑基期时挥出的剑气那般摧枯拉朽,但此剑竟能隔空伤物,这已经远非寻常铁剑所能及。 他忽然想起师父教导他时所说的话,“真正的凶器,出鞘是要见血的。” 江澜收回思绪的同时收剑回鞘,“呃。倒是比想象中顺手......” ...... “呜——” 行走大约三个时辰左右,远处传来似婴儿啼哭般的鸟鸣,江澜抬头望去,只见在高耸如云的松树枝丫上正蹲坐着几只眼睛冒着红光的怪鸟,而树间偶尔闪过的几道黑影,也能看到它们长着三对不对称的翅膀。 见此情形,他指尖不由自主的摩挲着铁剑的纹路,掌心渗出的冷汗甚至已将剑柄润的光滑。 “这妖女给的这东西,当真能保命....吗?”他想起宁雨曦折断手指时的那声脆响,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九州异兽志上曾记载过,蚀骨鸟是独居动物.....且蚀骨鸟的粘液,若是触碰到了低于凝气期的修士,便会化骨。”想到这里,江澜咽了口口水,打了个哆嗦的同时再次瞟了一眼树上的那些黑影。 而那些黑影在此刻至少也有二十来双红眼在暗处闪动,像是悬在头顶的催命符,直至此刻,他才在心中怀疑起了古籍的真实性。 半月前他还是江家族人时,这种程度的妖物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现在..... 他忽然僵住了。 第六章失传剑招再度现世! 只见前方树干上的那道倾斜的剑痕,正是三个时辰前他亲手所留! 就在此刻,心口的罗盘也在瞬间疯狂旋转起来,旋转所带的嗡鸣声也震得自己胸口发麻。 当第五次看见这株老长着人面树瘤的怪松时,他终于确认了这个令他毛骨悚然的事实: 自己正在这片鬼地方不停地绕圈。 他无声劝慰自己的同时也在找寻方位,直至舌尖尝到血腥味才意识到自己咬破了口腔内壁。 沙沙声。 树冠上蚀骨鸟突然齐齐转头,一瞬间近百只血瞳在黑暗中亮起。 最靠近的一只缓缓地展开翅膀,粘稠的液体在长翼下竟拉出了蛛丝一般的细线!一滴液体落在江澜脚边不远处的枯枝上。 “嗤啦——”一声,只见枯枝上瞬间被腐蚀出了拳头大小的黑洞。 见此情景,江澜心中更是惊骇。 在《九州异兽志》上曾见到过关于此鸟的红字批注,“沾肤即腐,触骨则化,凝气期修士下,无药可解。” 想到此处,他低笑出声,沙哑的笑声惊动另外几只夜栖的蚀骨鸟,“哈哈..想不到我刚自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竟然在这里要变成一群扁毛畜生的夜宵?” 铁剑出鞘的刹那,江澜只觉得周身百米之内寂静无声。 他甚至都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而那些蚀骨鸟也停止了怪叫,只见其中一只竟缓缓张开了三对不对称的骨翼,露出翼下那密密麻麻的黑红血管—— 像无数毒蛇在皮下蠕动。 “嗤啦”一声,江澜只听一株细丝的破空声猛然袭来!察觉不对,他急忙侧身闪避,而那似蛛丝一般的诡异物却在身后传来“嗤”的轻响。 “看来典籍里对于这种怪鸟的记载,......”他侧身闪避开第二波攻势,剑锋顺着他的旋身之势下划出弧度,“还是写得太保守了....他肯定没亲自见过这种东西。” 三只蚀骨鸟应声而落,却在触地时诡异地抽搐起来,随后骨翼下的经络竟突然爆裂,飞溅出漫天牛毛般的飞针! 江澜虽失了修为,但剑招依旧凌厉,他再次旋身挥剑以剑为盾,然而飞针太多,他只觉得小腿一麻,低头看去,只见三根泛着寒光的飞针已经穿透布料,而针尾更是在微微颤动。 “妙。”他嘴角扯出个苦笑,在自己双腿失去知觉前奋力地挥着长剑。 ........ 百里之外的木屋里,软榻之上的宁雨曦忽然睁开妖瞳。 她指尖缠绕着的一缕细发无风自动,只见她指尖轻点虚空,画面里竟浮现出江澜浴血奋战的场景。 “呵呵....”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狐尾慵懒地扫过榻边的香炉,“我的傻郎君呀~” “骨笛就挂在颈上,怎么偏不用呢~” 看着虚空中的江澜一次又一次地避开蚀骨鸟的攻势,宁雨曦的眸子暗了又暗,忽然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百年了....”她低声呢喃,“只要一声哨响声,便能替我找到这禁制.....” 当看到江澜双腿已经被麻痹的单膝跪地也不去碰骨哨时,宁雨曦美眸中的笑意顿时冷了下来,一条狐尾突然绷直,将洞顶的石壁扫得粉碎。 “唉......不过,”片刻后,宁雨曦舔了舔尖牙,突然恢复了妖媚神态,“这样倒也挺有意思。” ....... 密林之中,江澜单膝跪在冻土之上,铁剑深深插进地面,剑身颤抖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蚀骨鸟的毒素已然蔓延至双腿,肌肉也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食。 他低头时,胸前的骨哨轻轻晃动,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泽。 “山脉险恶,若有性命之忧,便吹响它。方圆八十里在这山脉中,妖兽自会退避。”看着着骨哨,宁雨曦临行前的声音突然在江澜脑海中响起,那几分带着戏谑的语调此刻却格外清晰。 想到真要用到这妖女给的东西,他嘴角不由地扯出一丝苦笑。 随后他强撑着支起麻痹的身子,颤抖的手指捏住了那支冰凉的白骨哨子。 可就在咬住那哨子的瞬间!江澜只觉得心口传来一阵灼烧感,热流顺着血脉窜向四肢百骸。眼前一黑,他又坠入那片诡异且浩瀚的神秘空间。 孤峰。 背身负手而立的青衣男子! 悬浮在空中的青铜古剑! 在这虚空之中,他再次看见了上次的一切事物。 不待江澜惊讶,只见古剑身上的符文在此刻犹如活物般开始游动,金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怪异的轨迹,随后便微压如山岳倾塌,逼得他喘不过气。 “承受万剑,方得入门。” 苍老的声音震得虚空颤动。 青衣男子转身的刹那,昨日那一剑的画面再度在江澜脑海中闪现—— 剑起,如星河倒悬;剑落,似天地崩塌。 “原来....剑是这样用的?” 他怔怔地望着那抹剑影,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虽然此刻没有修为没有丹田,但那一剑的轨迹在他心中却愈发清晰! “不靠蛮力,而是...............”他闭上眼,回想着先前剑势的流转,仿佛自己就是那柄剑。 “势!” 现实中的寒风铺面,江澜猛地睁眼,只见一大片黑压压的蚀骨鸟尖啸声已然近在咫尺。 他没有犹豫,以铁剑为杖,猛然起身! 模仿着记忆中的姿势,剑锋斜掠而出。 虽说没有真气灌注,可在剑刃破空时,依旧是带起了一道锐利的剑气。 一瞬间,十丈外的树皮骤然炸裂,几只蚀骨鸟来不及哀鸣,便被无形的剑气断成两节。 ........ “玄天剑典....的起手式?!”剑气破空的刹那,骨哨的另一端,宁雨曦指尖一颤,她咪起竖瞳,红唇间漏出一声惊呼。 卧槽,百年了,自从江家先祖江明远陨落后,江家后辈便再无人能使出他的独创剑法,虽是有后人进行研习改良,但此剑招不仅缺漏,无法发挥出全部威力的同时,且练习者均是形不似,势更是不似。 可江澜使出的这一招,仅仅只是起手式便与剑典中神似,且没有修为便已能将剑气破空而出! “有趣....”耳后的耳链突然发烫,将宁雨曦的思绪拉回。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狐尾不知何时已然炸开,五条雪白的尾巴在身后绷得笔直,每一根绒毛都因震惊而微微颤动。 片刻过后,她的眼神再次恢复了那副妖媚的神态,只是指甲仍不自觉地抠进了窗边实木,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抓痕。 “嗯~小郎君当真有趣,无有修为加持竟也能使出这种失传秘术....”她忽然低笑起来,尾音化作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屋檐下栖息的夜莺。 第七章惊现!罗盘甲胄! 而在这一边的江澜使出一招后,刹那间,成片的蚀骨鸟纷纷坠落,更有几只的残躯还在半空中抽搐之时便已被斩成两半,黑压压的鸟群像是被无形的手摸过夜空,转瞬间逃得一只不剩。 江澜身形摇晃,以剑撑地。 这一招几乎耗尽了他残存的体力,蚀骨鸟的毒素更是在血脉中肆虐。 他只觉得自己视线逐渐模糊,手中的长剑犹如千斤巨物一般沉重。 “咳.....” 一口带着冰渣的血液呕吐而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黑色。 胸前的骨哨随着自己的呼吸轻轻晃动,但却始终未将它吹响。 “妖兽自会退避。”宁雨曦的话语犹在耳畔,但想起她提到的“月华露”,江澜齿尖渗出冷笑。 那妖女的馈赠,可能都已经标好了价码。 粗略检查伤势,此毒虽说不致命,却能令人昏睡数日。而在这妖兽众多的断魂山脉中,失去意识便等同于将性命拱手相让。 休息调整片刻后,他咬牙拔出腿上三根毒针,指尖连点身上三处大穴,以延缓毒素蔓延。 强撑起身,目光扫过四周幽暗的山林。偌大的山脉,总该长着能祛毒的草药。 “咔咔——” 就在江澜想要就近寻找祛毒草药之时,先前那株似人面一般的怪松突然发出树皮裂开的声响! 随后在江澜的注视下,树干上扭曲的树瘤开始蠕动,那张似人非人的面孔缓缓凸出树干,树皮如蜕皮一般开始层层脱落。 “可怜啊可怜.....”树瘤裂开一道缝隙,发出老妇般的沙哑声,“本不想插手小辈之事,可你只是一介凡人,竟还能剑气破体而出.....这般诡异之事,老身也是今生头次遇见。如此这般,那便跟老身走一趟吧......” 由于被麻痹的双腿麻痹失去知觉,他便只看到无数根须从地下窜出,像活蛇一般缠上了自己的脚踝。 江澜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经脉直窜而上! 他本能地挥剑斩去,但剑锋甚至连一道白痕都没在这树根上留下。 这些看似柔软灵活的树根,竟比精铁还要坚硬! “金丹五品!”江澜一剑过后,喉头不经意的滚动了几分,齿尖惊愕地挤出这几个字。 经先前一战,他体力现已严重不足,此刻甚至连剑都握不住,却仍强撑着挺直脊背。 “小辈气度和眼力倒是不错,不过实力便是弱了些.....”树皮剥落处,那张皱如树皮的老脸完全呈现,浑浊的眼珠转动着,“老身修行八百余载,今日倒是在一介凡人身上找到了机缘....” 无数根须如活物般蠕动,顺着江澜双腿攀援而上。 而江澜只觉得自己的肌肉正在快速失去知觉,在毒素与妖力的双重侵蚀下,连手指都开始僵硬。 “咔咔。” 随着缠住他的根须骤然收紧,骨裂声清晰可闻。 他闷哼一声,随后整个人被倒吊着提到半空。 根须越缠越紧,直到自己身体不堪重负。 “噗!”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就在江澜视线开始模糊时,他心口处突然再次传来烙铁一般的灼热。藏在心口内的罗盘竟自行震动起来,指针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什么东.....”树妖话音未落,江澜胸口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金光。 罗盘在皮下融化,化作无数道金色的细流顺着血脉奔涌。 “铮——”的一声,随着金光散去,一块黑红色的玄铁如同活物一般自江澜心口蔓延,层层叠叠,蔓延上他的整条左臂,直至掌心。 每一片甲胄都如龙鳞一般紧密咬合,而小臂外侧,三片扇形刀刃“锵”的一声展开,刃口黑红色光芒流转,在月色下显得异常耀眼。 在罗盘化出的甲片触及到树妖根须的瞬间,那密密麻麻的根须犹如碰到烙铁一般迅速萎缩! “这是....什么鬼东西?” 面对这突发的一切,江澜根本来不及思考。 随后整条左臂仿佛有着自己意识一般,不待他操控,左拳已然自行挥出,小臂外侧刀刃所过之处,先前那刀剑难伤的根须此刻犹如朽木一般纷纷断裂,而断面处竟呈现出金属融化的痕迹! 重获自由的他重重摔在地上,却感觉不到疼痛! “呃啊——!”吃痛过后,一阵老妇人般的嗓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可执行的颤抖,“法器?可在老身所见过的法器中,并无这般诡异的法器......” 一瞬的惊愕过后,树妖再次恢复了先前邪魅的模样,阴森地笑起来,“有意思,看来老身今日是有大机缘.....能收获两件宝贝.....” 她断裂处根须再生的同时,百丈内的松林无风自动,惊得林鸟乱飞,蛇虫仓皇逃窜。 江澜下半身已然麻痹,但依旧强撑着摆出防御架势,但在此刻,他惊讶地发现,整条左臂不听使唤,竟在自行调整角度,仿佛能预判攻击轨迹一般。 如此神奇之物,他也是头次遇见。 原来师父临终时塞给他的罗盘,竟是一件神器! “咔嚓!“ 三根碗口粗的树根从三个刁钻角度同时袭来,江澜甚至都没看清轨迹,左臂便自行挥动。 黑红刀刃在空中划出三道残影,袭来的树根应声而断,断口处冒着青烟,散发出焦糊气味。 “好快!”江澜瞳孔骤缩。 他从未见过如此迅捷的攻击。 不,这根本不是他在控制!整条左臂仿佛拥有独立意识,肌肉记忆般地做出反应。 “小辈倒是有些门道。” 树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张皱如树皮的老脸在树干上扭曲变形,“但老身也甚是好奇,这法器能保你多久.....” 地面突然隆起,数十条泛着青光的根须破土而出! 这些根须表面覆盖着金属般的光泽,显然注入了灵力。它们如毒蛇般窜向江澜,速度快得在月光下只剩残影。 “锵!锵!锵!” 三声金属碰撞声过后,江澜额头渗出冷汗。 左臂在自主战斗,但他能感觉到每一次格挡都在消耗自己的体力。蚀骨鸟的毒素仍在血管中肆虐,双腿已经完全失去知觉。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出现重影... “金丹强者...果然不是纸糊的...”他咬牙低语,右手死死抓住左臂肘部,试图稳住摇晃的身体,但依旧晕厥了过去。 “结束了...小辈。”看着晕厥在地的江澜,树妖重新抬起树根,准备卷起江澜。 就在根须即将触碰到江澜身子之时,江澜颈部骨哨处突然弹出一节毛茸茸的白色尾巴,震飞了迎面而来的树根。 只见一双如玉般的赤足自虚空中轻点落下,身后红纱长裙无风自动。 “呵呵~老东西......”她妩媚的嗓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抢人也要讲先来后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