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剑修他说我是庸医》
1. 双双坠崖
天边昏沉,银珠斜坠,不时还有雷鸣震耳欲聋。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一少女矫健的身形正错落在雷光之中。
虞昭咬紧牙关,她袖中藏着一朵莲花模样的法器,而后就听她几乎是怒吼着对脑海中的声音说道:
“咚咚妖,你究竟靠不靠谱?!我要是死了,你可也就活不下去吗了!”
下一刻,一道略显慌乱,却强自镇定的小奶音响起:“宿主宿主,前方有路!”
它身为最贵的治疗系统001,从前只有它指挥宿主的分,可自从跟了这一任宿主,几乎没过过好日子。
这年头,就是系统也难做啊!
虞昭听见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她抿着下唇,几乎是从牙关间挤出来的几个字:“再信你一回!”
她本来是一名兽医,可她不过睡了一个回笼觉,再次睁眼的时候,就来到这个人妖共存的修真世界。
穿越异世界,绑定所谓的治疗系统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她偏偏穿成一只小猫啊!
虽然她不想当人类好多年,但这也实在是太突然了。
虞昭内心流泪。
不过好在她在这里有很疼爱她的父母和兄长。
想到这里,虞昭便觉得心口是难以抑制的疼痛。
原主出生在妖族皇室,原身是一只黑色的小猫,因自幼体弱,刚出生没多久就断气了,而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穿越过来的。
后来就绑定了治疗系统咚咚妖,在系统的帮助下,她一度成为妖族最快修炼成人形的小公主。
但咚咚妖却说有一份大礼要给她,但前提条件是要她下山历劫,成功后才可以领取神秘大礼。
虞昭思来想去,觉得反正她已经修成人形,而且比起成精的动物,她更愿意面对人类。
于是便趁着夜色悄悄下山了。
期间她父皇母后也曾来劝她回去,但虞昭却是铁了心的要在山下。
他们夫妻二人劝说不成,于是只好将本来要传给下一任君王的拂雪剑交给她,让她傍身。
虞昭这一去就是十年。
当她再次听说父皇母后的消息时,却是除她以外,妖族皇室满门被杀。
想到这里,虞昭心口中就是抑制不住的愤恨痛苦之情。
听闻天机阁有一名叫“九重莲花”的法器,它通体都由玄铁打造,可九片花瓣却又可以若软舒展开来。
最重要的是,它可使人起死回生。
眼下这九重莲花就藏在她的袖口之中。
虞昭的心脏狂跳,天边轰鸣的雷声似乎和她的心跳同频。
“前方分明是断崖!咚咚妖,你真是要害死我了。”
系统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出错,事态紧急,它也没法再做出别的选择,于是只好沉默不说话,试图逃过内心的谴责。
完蛋了,它要成为第一个宿主死于系统手中的系统了,呜呜呜......
虞昭只好自认倒霉,死到临头,她只好再赌一把。于是她眼都没眨一下,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可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她身上的九重莲花从袖中掉落,被天雷击中——
一时间,昏沉天光大亮,绽放出一道极其刺目的异彩。
这异彩同时吸引了仙洲各地人的目光。
虞昭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只好将仅存的一片花瓣牢牢攥在手中。
与此同时,断崖的另一侧——
“快追,别让他跑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群人身披雨蓑,在这雨珠狂跳的丛林之中追寻一名少年的踪迹。
少年身穿暗红锦袍,头戴斗笠,下半张脸用玄铁面具遮掩,只露出他那双满是冷然之意的丹凤眸。
他眼角处有颗泪痣,徒增两分若有若无的摄人心魂。
眼见前方就是断崖,可他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转瞬便跳了下去。
身后追杀他的那些人见状,只好止住脚步,而后痛骂一句“狡兔三窟,还是让他逃了!”
*
虞昭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可她睁眼的瞬间,却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她的唇瓣早就干裂,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流出。
意识稍微清醒后,才发觉自己此刻竟然被人用铁链捆绑在树身上。
虞昭双眸中闪过一抹锐利的神色,而后呼唤起脑海中的系统:“咚咚妖,帮我治疗我身上的伤口。”
系统似乎因为剧烈撞击陷入短暂关机,好一会才机械地回应说道:“好的,治疗系统001为你服务。”
下一刻,虞昭便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有股暖流在游走,明显还在流血的伤口止住了。
而沉寂的黑夜中,却响起一道略显冷淡的男子声音:“不愧是声名在外的虞神医。”
虞昭隐约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她下山的时候,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给自己取名叫做“虞双双”。
所以知晓她的姓氏倒也不足为奇。
直到看见那双在黑夜中泛着冷意的眸子,她才想起面前这人是谁。
她的死对头——江烬!
那个总是在她即将成功治疗病人的时候,跳出来横插一脚的可恶混蛋!
包括不限于将病人打死种种劣迹事件。
要知道,绑定治疗系统后,她就必须要对这个病人负责到底,如果治疗失败,或者病人死亡,可是会减少她的修为和生命值的!
而且江烬此人三番五次前来找她疗伤,她就算是想要拒绝,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她前世是兽医,治疗妖族那些动物简直是手到擒来,可救人么......
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所以江烬每次都会嘲讽她是庸医。
专业不对口,她有什么办法。
虞昭面对江烬那句“声名在外”,毫不示弱地嘲讽回去:“公子好久不见,最近身体安康否啊?”
她在山下的时候,刻意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温柔贤惠小白花形象,就是害怕那些病人不找她来看病了。
而眼下这层身份的伪装似乎排上用场。
暗处的江烬只是微微挑眉,或许面前的这女子不记得,但他可是见过她的真面目的。
他不再迂回话题,那双丹凤眼锐利如刀锋:“你腰间的拂雪剑是何来历?”
虞昭心头一跳,而后悄悄向自己的腰间摸去。
果然,她腰间的拂雪剑不知何时,早就不见了!
她疑心自己的身份暴露,难道这江烬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她便只好试探性回道:“这是小女子家中祖传,我一个修为低下的猫妖,没点傍身的武器可怎么能行?”
谁料江烬冷声打断:“说谎!”
这拂雪剑同他背着的流光剑是一对双生剑,分明都出自他师尊之手!
可惜他没将这句话说出来,不然虞昭定要反驳说,你师尊才说谎!
江烬这一吼不要紧,却好死不死地牵引伤口,引得他剧烈咳嗽。
虞昭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猜测江烬身上的伤势应该还蛮严重。
而就在此时,系统却像是终于活了过来,用原先的小奶音激动说到:“宿主宿主,快救人!这可都是生命值哇!”
虞昭:......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眼下的情况,她觉得她更需要被人救。
虞昭稍微活动一下手腕,发觉自己的修为在系统的治疗下,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趁你病,要你命!
此刻不杀江烬,更待何时?
大不了就当医死一位病人,应该也降低不了她多少生命值。
思及此,她调动浑身妖力,便轻松挣脱铁链,一个瞬时的功夫,便已经提剑来到江烬身后。
她盯紧江烬的脖颈,谁知江烬反应奇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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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便抽出身后的流光剑抵挡。
二人厮杀在一起,誓要争出一个你死我活。
江烬冷笑连连:“怎么,不装了?”
虞昭也只好反唇相讥:“若论心机深沉,自然比不上你。”
不过两人越是交手,便越是暗自心惊。
虞昭心道,自己好歹是妖族仅剩下的一位君王,怎么和面前的普通少年勉强能打个平手?
而江烬也在心中嘀咕,他可是同辈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虽然自三年前的变故之后,他修为有所受损,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连一只猫妖都打不过的地步。
正当他们二人打得难舍难分之时,流光剑和拂雪剑却在同一时间绽出一道光芒——
虞昭和江烬二人都动弹不得,只好僵直身体站在原地。
他们异口同声说道:“你这妖女/混蛋究竟做了什么?!”
而虞昭脑海中的系统咚咚妖在此时开口说道:“宿主宿主,你不是好奇,这神秘大礼包究竟是什么嘛?”
虞昭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不,她现在不想知道了。
但是很显然,咚咚妖并没有察言观色的能力。
接着就听这小奶音说道:“拂雪剑已经成功被激活啦,而且已经成功升级啦,嘿嘿。”
嘿你个大头鬼啊!
虞昭心如死灰,接着又问道:“对我来说的好处是什么?”
“宿主宿主,你现在是炼骨初级,还不稳定,等你彻底将拂雪剑的能力吸收,就可以更上一层!”
炼骨初级差不多相当于人类金丹初级修为。
“到时候打趴宿主你面前这个男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虞昭闻言后,双眸一亮,而后便原地打坐,开始炼化拂雪剑。
而她身旁的江烬见状后,眉眼间闪过一抹困惑的神色,而后他便感觉到自己丹田中也涌上一股暖流,于是便也原地打坐,开始吸收这灵力。
虞昭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在一片白昼中走了好久,脚下的水池像一面天然的镜子,映衬出她的长相。
而后便看见不远处倒映出另一人的样貌——江烬。
虞昭微微蹙眉,怎么他也会在这里?
江烬看向虞昭的表情充满挑衅之意,他唇边的弧度还泛着冷意。
就当他们二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岌岌可危之时,却听这虚空中再次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飘渺女声:
“恭喜二位绑定双生剑的伴生空间。”
虞昭面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谁要和江烬绑定空间?
看她出去怎么收拾咚咚妖。
江烬眉眼间也满是冷笑之意,分明和虞昭是同一种想法。
这虚无缥缈的女声似乎再次响起:“二位激活双生剑后,不可相互残杀,而且其中一方若是死去,那另一方也将活不久。”
这女声话音刚落,就听他们二人异口同声的响起:“能不能解开这双生剑?”
他们二人没想到会同步说出这句话,于是彼此相视一眼,冷哼一声,又再次移开目光。
这女声有片刻停顿,似乎是轻笑一声,而后才继续说道:“不可以。”
虞昭的心情顿时沮丧起来,但她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敢问前辈,为何会在这伴生空间之中?”
那女声似乎陷入一种莫名悲伤的情绪之中,片刻后才说道:“等时机到了,你们自然就会知道了。”
这声音越到后面就变得越来越小,最终随风消散。
虞昭睁眼的霎时,正巧同对面的江烬对上目光。
她冷哼一声,而后便起身自顾自地赶路。
修复法器,寻找九重莲花余下的花瓣,刻不容缓!
而她身后的江烬,眸光中却闪过一抹怪异之色。
他可没忘记,坠崖前他曾在不远处看见一道异彩光芒。
这女子身上的秘密定不简单。
2. 奇怪的小镇
不论虞昭去哪里,江烬都会保持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尾随她。
虞昭实在忍无可忍,回身抽出拂雪剑,指向江烬:“你究竟要做什么?”
江烬却抬着眸,冷笑着说道:“虞神医实在太过霸道,腿长在我身上,还要管我怎么走,走向哪里么?”
虞昭只觉得自己惹上一块狗皮膏药,怎么甩也甩不掉。
而后就听江烬扯出一抹略显柔和,却又极尽阴森的笑意:“不过虞神医若是想叫我走远点,到也不是不可以,不如告诉我你手中拂雪剑的来历。”
虞昭闻言后只觉得更心累了,喵的,她都说了多少次了,这是她家中祖传,祖传!
但奈何江烬只会说“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信。”
于是虞昭只好挤出一个假笑来:“这边强烈建议您去看看耳科或脑科呢。”
江烬虽听不明白耳科和脑科是什么意思,但大概也能猜出面前这女子在骂他。
他微微挑眉,一副无赖模样。
虞昭不愿再同江烬纠缠,他若是想要跟着就跟着,等进了前方的城镇再把他给甩了也不迟。
眼见不远处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她将自己身后的斗篷重新带上。
她耳朵有残缺,收不起来,可又不想叫人族发现她的身份,于是只好用斗篷遮掩住。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虞昭还总觉得自己是人类,可她在山下历练的那些年,看尽人族对妖族的恶意。
现在的她,反倒更认同自己妖族的身份。
江烬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于是微微挑眉道:“妖族的气息这般明显,顶多不叫普通人察觉,可却逃不过修者的法眼,何必多此一举?”
虞昭自然也知道,她眯着眼睛,看向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江烬。
“丑八怪好意思说我?”
江烬此人遮遮掩掩,若不是招惹不少仇人,那便是长相极其丑陋。
说他是丑八怪一点也不为过。
身为曾经的天之骄子,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江烬双手环胸,微微挑眉:?
原来还真有人没听过他江烬的名号。
小镇上的村民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们二人,但众人却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而是纷纷避开她们,各自埋头做手中的事情。
虞昭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只好将斗篷拉得更低了一些。
这村庄之中飘着若有若无的妖气,可她却无法确定来源,而这整座村庄也几乎全都是老弱妇孺。
几乎没有年轻男子的踪迹。
而一旁的江烬也察觉出空气中微妙的气氛,可他只是微微挑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们二人决定今夜在此处暂做停歇,恰在此时,一缓慢移动的蹴鞠逐渐滚落到虞昭的脚下。
“咕噜...咕噜...”
虞昭停下脚步,静静看着这蹴鞠。
像人头一样,妖气缭绕。
一名孩童仰着脸,冲她天真地笑道:“阿姐,阿姐,可以把球捡给我嘛?”
她脑海中的咚咚妖,恰在此时开口说道:“宿主小心,这上面似乎有一层带毒的蜘蛛网!”
不用咚咚妖说,她自己也看得出来。
虞昭抿着唇,正纠结要不要将计就计,将这蹴鞠还给那孩童,可江烬的动作却比她要更快一步。
也不知他究竟是何居心,竟然于暗中悄悄放出一团火,将这蹴鞠烧成灰烬。
那孩童像是察觉到什么,顿时面色变得无比苍白,而后便头都不回地连滚带爬地跑开。
她扭头看向江烬,眸中的神色变得晦暗不明:“这小妖修为低微,才堪堪不过聚灵化形的阶段,又何必恐吓她?”
江烬微微挑眉:“今日她虽然没能伤害你,但来日难保她不会伤害别人,我不过是给她一个教训,叫她不要生出恶念罢了。”
虞昭嗤笑,不由微微握紧了手:“不过是你们人族的偏见罢了。”
江烬懒得同虞昭费口舌之争,于是便扭过头去,装作听不见。
这城镇古怪不同寻常,虽小却也五脏俱全,虞昭不想给自己惹祸上身,于是朝不远处的客栈走去,想着明日一早就离开。
她刚踏进这客栈,就见那掌柜头都没抬一下,语气颇为不耐烦道:“快走吧,我们这间客栈已经被预定满了。”
虞昭有些诧异,只好走向另一间客栈,可接连好几次,掌柜都统一是这套说辞。
江烬在一旁煽风点火:“看来某人今晚只好露宿街头喽。”
要不是因为双生剑将她二人捆绑,虞昭真是恨不得将他毒死算了。
本以为这间客栈也没有希望,就在虞昭转身准备离开之时,却听那客栈老板叫住她:“姑娘且慢,”
虞昭和江烬同时顿住脚步,扭头看向这掌柜。
那掌柜是个面容和蔼的圆脸中年女子,不论对谁,说话总是带着五分笑意,看着格外喜气。
“恰逢我们客栈还空出一间房,正好可以留给你。”
虞昭看向江烬,她声音冷淡,却又莫名透着股挑衅之意:“现在是你一个人要露宿街头咯。”
江烬:......
那掌柜将房门的钥匙牌号递交给虞昭后,便继续埋头算账了。
虞昭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江烬,潇洒转身上了楼。
而江烬因为双生剑的束缚,只好在客栈的墙根处躺下,他用斗笠盖住自己的脸,便闭目养神了。
逃亡半年之久,他连大街都睡过,眼下不过躺在客栈墙角罢了。
而虞昭自踏进这卧房之后,便总觉得身边有种强烈的窥探目光。
她装作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而后便盘腿坐在床上修炼。
妖族的修炼和人族的修炼方式有所不同。
人族修炼通常靠吸收日月天地的灵气,而后化为己用;又或者说通过各种天材地宝的加持,以达到修为增长的目的。
但她们正常妖修,却只有依靠吸收日月天地灵气这一条路。
若非十几年前她曾受人点化,恐怕现在维持人形都比较困难。
她现在的修为应当是锻体三阶,相当于人族的筑基修为入门差不多。
至于江烬,虞昭看不出他的修为,约莫着金丹左右吧。
想到江烬,她便又想起白日里,他曾问自己手中的拂雪剑是从何而来。
虞昭叫醒咚咚妖:“话说,这剑不是你给我的新手礼包么,怎么就变成江烬他师尊的东西了?”
咚咚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说道:“准确来说,这应该同九重莲一样,都是天机阁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奇怪男人说这是他师尊的东西。”
它顿了顿,继续说:“其实就连我都应当算是天机阁的法器,或许是天道不小心将你从现世带到这里,出于补偿心理,所以才让我在你身边,助你修习。”
虞昭双手握拳:该鼠的天道!
她话音未落,窗外却突如其来的闪了一道雷鸣。
虞昭:我就是心里吐槽一句也不行?
她心中正在吐槽,而后却莫名觉得浑身一阵恶寒,正当她睁眼的一瞬间。
一具无头女尸正站在她面前。
虞昭浑身僵硬,可当她再次眨眼的瞬间,这无头女尸却又立马消失。
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虞昭拿起一旁的拂雪剑便冲了出去。
这间客房,她可不敢再住了!
刚到楼下,她便面色难看地找到掌柜:“老板娘,我要退房。”
客栈老板明显不解地看着虞昭:“这是怎么了?你面色怎么这般难看?”
虞昭语塞,她总不好当着客栈老板面说,这客栈闹诡吧。
同时她立刻呼唤脑海中的咚咚妖:“方才你看见了么?”
咚咚妖语气中满是困惑:“看见什么?”
虞昭再次语塞:“要你有何用?”
咚咚妖却也有些委屈,它的用处可大着呢!
靠在墙角处的江烬闻言后,双眸放光,立刻蹿了过来:“掌柜给她退,让我住。”
虞昭看向江烬的神情一脸复杂。
于是那掌柜只好再次向虞昭确认道:“你确定要退?”
虞昭纠结片刻:“不退了。”
江烬双手抱胸,一脸好整以暇的神情看着虞昭,仿佛在说“你究竟在闹哪样?”
虞昭只好拉着江烬出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江烬:?
“我方才出现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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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在卧房中看见一具无头女尸。”
江烬:???
“哦。”
虞昭:少年,你究竟为何如此淡定。
“这样你还要住?”
江烬满脸不在意的神情,唇边勾出若有若无的凉薄笑意:“来一个我便杀一个。”
虞昭只好闭嘴,她现在多少也冷静下来了,这整个镇子都透着古怪,出点古怪的事情,似乎叫做“正常”?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烬修为超群的缘由,她们再次返回客栈之时,确实没有再遇到怪事。
夜色渐深,虞昭睡在床上,而江烬则睡在床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睡前惊吓的原因,虞昭一整夜都觉得有人趴在她耳边哭诉。
这声音缠绵悱恻,似乎有诉不尽的冤仇。
她只觉得心累。
而江烬似乎更早就醒了,见虞昭也醒了过来,他那双丹凤眼中满是幽怨的神情。
“你知道么,你晚上睡觉居然说梦话。”
虞昭挤出一个假笑:“你在胡说一个看看呢。”
见状,江烬也被气笑:“我怎么不知道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怨气,晚上说梦话都说要把我杀掉。”
但虞昭闻言后,垂眸思考一瞬。
“有没有可能,说话的人不是我?”
在这诡异的安静之中,他们二人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二人只好抓紧洗漱一番,打算即刻离开此处。
刚踏出客栈,就见这偏远小镇突然来了许多仙洲人士。
光虞昭都能认出好几个仙洲大宗门。
她觉得有些奇怪,而后又想起昨日那些客栈掌柜说,房间都已经被预订完,于是便多嘴问了那掌柜一句:
“掌柜,你们的客房是不是都被这些仙洲修士预订了?”
那老板娘继续埋头算帐簿,但嘴可一点都没闲着:“是呀,最近这段时日的生意可真是红火到爆,看来我们村供奉的娘娘真是太灵验喽!”
话听到一半,虞昭不免有些同情那些即将入住这家客栈的修士。
可当她听到最后的时候,心中不免又升起浓浓的困惑。
供奉的娘娘?
她刚想开口继续追问下去,结果就被江烬匆忙地拉着她回了楼上。
虞昭实在忍无可忍,她面上依旧是那副假笑,只见她“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拂雪剑,抵在江烬的咽喉处:“你要怎样?”
江烬挑眉笑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落在这房间中。”
“快去找,然后继续赶路。”
谁知江烬却不紧不慢道:“不着急,我一下子有些想不起来放在哪里了。”
而且他话虽如此,但一点也没有要去找东西的意思,反而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客栈楼下的动静。
虞昭双手环胸,察觉出江烬的不对劲,于是也全神贯注的听起楼下众人的讨论。
“...听闻这次被他跳崖逃脱了,他为一己私欲,竟然杀了他全宗门上下,这样的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他一日不死,我心一日难安!”
“别着急,听闻这次出手的是我们濯师兄,他可是我们雷音阁首席大弟子,那江烬魔头也迟早会被捉拿归案,将他押送到仙洲联盟,定叫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将楼下对话一字不落听入耳中的虞昭,她唇边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少侠不如解释解释?”
她也没想到,江烬此人居然如此肆意妄为,恶名在外,竟连个假名字都不知道用。
江烬皮笑肉不笑,连同那双丹凤眸都没了温度:“知道地越多,只会死得越快。”
虞昭故作一副无奈的神色:“可惜我向来不喜欢惹祸上身,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将你交出去了。”
“你是不是忘了双生剑?”
“......”
虞昭冷着一张脸,面不改色地痛踩江烬一脚。
江烬吃痛,同样面不改色地强颜欢笑:“...真有你的。”
楼下众人还欲再讨论,而后就见一墨男子走了出来:
他墨发如瀑,只用一根玉簪稍稍挽住,一身简单的浅蓝长袍更衬得他身姿若流风回雪,气质清俊出尘。
只听他道:“安静。”
3. 幻觉
众人顿时恭敬道:“濯师兄好。”
濯缙气质温和,可他一开口,众人却没有不敢不听从的,只因那一手雷鸣符使的出神入化,非寻常人等也不愿意得罪他。
而且抛开他修为不说,那雷音阁首席弟子的位置又岂是那么好坐的?
谁人不知雷音阁是当世第一宗门?
而雷音阁的众弟子也不知是不是受到功法影响,各个脾气暴躁,也只有濯缙这出了名的玉面狐狸,才能治住下面的弟子。
濯缙对那些弟子的讨论恍若未闻,他只是微微笑道:“众位师弟赶路辛苦了,明日这秘境就会开启,大家养精蓄神,明日还有正事要忙,不如今日先好好休息一天。”
其余弟子自然遵守濯缙的命令,于是纷纷整理行李,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虞昭不由感慨:“所谓‘休息’,不就是给这些师弟师妹休假一天么,想不到这大师兄还是个好人。”
想当初她在人间修炼的时候,那叫一个废寝忘食、昼夜颠倒。
她话音未落,江烬一个爆栗打在她的头上:“你一只才化形没多久的小猫妖,居然还知道什么是好人。”
虞昭吃痛,心道,姑奶奶她前世就是人。
但她偏偏就是和江烬看不对付,于是冷笑着反问道:“那你说说什么是好人?”
江烬冷笑一声,然后将目光继续放在门缝外的濯缙身上。
“依我看,做自己认为该做之事,而不做所谓对错之事,这样的人才叫好人。”
虞昭小声嘀咕“邪门歪理。”
而后又觉得这话题实在没意思,于是便不再说话,而是对脑海中的咚咚妖说道:
“方才听楼下那人说明日有秘境开启,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秘境?”
本来她是不想在这小镇多做停留,但九重莲花昨日刚现世,今日众仙门便齐刷刷地来到此处,不论这究竟是不是巧合,她都要一探究竟。
倘若真的没有九重莲的踪迹,此次就当作历练提升修为了。
横竖此行不会吃亏。
咚咚妖思索片刻后,用它的小奶音说道:“此处应当是天机阁山脚,我倒是没听说过此地有什么秘境......”
但接着又听它说道:“不过这九重莲花和我同属天机阁,如果真的遇到九重莲花的花瓣,我应该可以察觉出来。”
虞昭唇边扬起一抹笑意,这也可以。
打定主意后,虞昭便想要独自一人出去转转,顺便查看一下究竟来了哪些门派,也好叫江烬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免得到时候拖累自己。
见她要出去,江烬立刻挡在她面前:“防止你出卖我,我得跟着你一起去。”
虞昭冷笑:“只怕你露面,我会死得更快。”
江烬再次挑眉。
虞昭下楼之时经过濯缙身旁,谁知濯缙却突然叫住她:“姑娘最近若是睡不安稳的话,不如将此物贴在床底。”
他唇边的笑容浅淡,而后递过一张暗红色的符纸,其上不知道用蓝色的水墨龙飞凤舞地画了些什么。
虞昭心中困惑,这雷音阁的符修们什么时候改修算命了?
但她面上依旧是那副毫无波澜的神色:“多谢...道长。”
濯缙闻言后,不免有些失笑,但他似乎也并不打算纠正虞昭,而是冲她点了点头。
虞昭将那符纸收好,而后才出门。
整座小镇仿佛一夜之间活了过来。
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似乎也不像昨日那样害怕生人了,但依旧没有年轻男性。
但小孩子们却总还是扎堆聚在一起踢球。
虞昭扫了一眼,而后便看见昨日被江烬恐吓走的孩童。
那小孩此时也注意到她,可下一瞬却立刻扭头就跑。
虞昭:......她看起来有这么吓人么?
都怪江烬那个混蛋。
还好她眼疾手快,将那小孩拦住。
那小孩被吓的差点哭出来:“阿姐,不要烧我。”
虞昭心头一片柔软,连她面上冷漠的神色都柔和不少:“阿姐不烧你,阿姐给你糖吃。”
说着便从腰间拿出一个糖块递了过去。
那孩童的眼角还垂着晶莹的泪珠,她眸中有打量的神色,依旧没敢轻易接过。
虞昭似乎也看出这孩童的戒备,于是将那糖块放进自己的嘴里面,而后才拿出一块新的。
这孩童见状才吃下。
虞昭开口问她:“你昨日为什么要害我?”
那小孩险些被这糖块噎住:“咳咳...”
这姐姐是不是还是要烧我?
虞昭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而后这小孩才小声回答道:“因为村里面人说蜘蛛精是不需要吃饭的,可是我好饿。”
“所以你才想让我中毒,然后恐吓我给你买吃的?”
这小孩的脸脏地出奇,但她那双眼睛却很亮,而现在她正委屈巴巴地看着虞昭。
“对...”
其实虞昭昨日就已经大概猜到,是这么个流程,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而这小孩选择外来人动手,估计是还要在这村里生活的缘故。
虞昭叹气:“这村子里只有你一只小妖?”
这孩童懵懵懂懂地点头:“我从有印象的时候就生活在这里了,但我从未见过我的同族。”
说到这里,这小孩身后的小伙伴叫她:“阿芸,我娘说今晚你可以来我们家吃饭!”
原来这小孩名叫阿芸。
阿芸立刻笑着回道:“好!”
而后她便朝虞昭说道:“阿姐,我今晚有饭吃了,我不应该伤害你的,以后我尽量走远一点去吓唬别人。”
虞昭:她不是这个意思......
同时她心中对这个村子更好奇了,按理来说,妖族不可能会放任一只幼崽独自在人族中生活。
除非这里曾经生活过一只蜘蛛妖。
而且阿芸能长到如今这么大,也说明另一件事,就是这里的村名虽然讨厌她,甚至苛待她,可却又不至于真的让她饿死。
这可还真是太奇怪了。
等从秘境出来之后,她再来问问阿芸愿不愿意和她一起离开吧。
到时候可以将她带回蜘蛛妖的领地,起码会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上一些。
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虞昭拍了拍手准备回客栈,今日收获不小。
她不过大概扫视一圈,便看见好多个仙洲有头有脸的门派。
想来这秘境中的珍宝定当十足罕见。
越是如此,虞昭心中就越是好奇,倘若运气不错从中带出一两件法器,一定叫那些人族恨得牙痒痒。
光是想想,虞昭都觉得心情畅快的不得了。
她便这么想着回到了客栈,可还不等她踏入房间,心底却莫名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卧房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虞昭绷直了身体,握紧腰间的拂雪剑。
整个客栈顿时变得昏暗不堪,幽光烛火将她映在墙上的身影拉的老长。
果不其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又是那具无头女尸!
但这次她心中早就有所准备,故而并没有被惊吓到。
虞昭甚至有心思打量起这女尸的着装,只见她一身暮霭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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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袍,也不知是受到时间的磋磨,袖口还有衣角却被磨烂地不成样子。
虽然那双手的手指布满鲜血,但依稀能看出此女子生前的富贵。
虞昭看着这女尸空荡的脖颈,不免陷入沉思。
她生前究竟长了一张怎样的美人脸。
一妖一诡对峙良久,虞昭才蹙着眉头出声问道:“你是谁?”
那女尸似乎听见声音的来源,于是猛地走向虞昭,但她并未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而是将腰间的玉佩扯下塞到虞昭手中。
一阵强有力的风刮过,这无头女尸的身影便化作一颗颗沙粒,被风裹挟着散去。
但虞昭还是听见了。
她说,求求你了,帮我找一下我的头。
我的头!
客房案桌上的烛火渐渐恢复温度,虞昭身后的影子也重新恢复原样。
她疑心自己方才又出现了幻觉。
可她手中切确多出一块不属于她的玉佩。
也不知道她原地站了多久,一只手从背后拍上她的肩膀。
虞昭眸光一敛,反应迅速地将那人过肩摔倒在地。
“嘶!”
“想要我的命你可以直接说,咳咳......”
虞昭闻言后才看清倒在地上的那人正是江烬。
江烬一阵头晕目眩,虞昭的脸正倒着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而就在这时,他察觉到天花板的位置,似乎有一只通体暗紫发黑的蜘蛛。
远远看去,像是一颗头颅。
江烬又甩了甩头,下一秒再看过去的时候,却发觉什么都没有。
虞昭没想到会是江烬,她叫他的名字好几遍,可江烬却目光呆滞地看着她身后,莫不是这人真的被她摔傻了?
这可不行,她可不要和一个傻子捆绑一辈子!
正当她从袖间掏出丹药,想要塞进江烬的口中之时,就听江烬说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还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虞昭见他无恙,又果断地将这丹药重新收回袖中。
这丹药是她这么多年辛苦存下来的,她还舍不得浪费在江烬身上呢。
江烬:......
直到他站起身后,虞昭才发先不对劲的地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弱了?”
江烬的修为和她应该差不了多少,就算退一步来说,他这个修为,寻常人也很难伤害到他才对。
“无事,不过出去打了一架。”
虞昭狐疑地盯着江烬:“所以你究竟是在哪里打架?”
“自然是在客栈。”
江烬只觉得虞昭在问废话,他修为全盛之时,都尚不能有十足的把握解开这双生剑的禁制,又何况是现在的他?
这客栈中唯一有能力与江烬一战之人,恐怕只有那位雷音阁大师兄。
就是不知道那大师兄怎么没将江烬给抓起来......
不过得到肯定答案之后,虞昭在此时问出另一个问题:“你一直没在这客栈中遇到过奇怪之事?”
江烬却说:“除了你昨天所说的怪事以外,我还真没有遇见什么奇怪之事。”
说罢便不再搭理虞昭,而是麻利地将被褥铺在床下,准备入睡了。
“别想了,明日还要进秘境呢。”
虞昭纠结片刻,将那玉佩收入袖中,同时她又想起白日里,那道长送她的雷符。
明明这道长都能察觉出这客栈的不同寻常,但江烬却丝毫不受影响?
可她终归没将这符咒贴在床底,而是妥帖的收好以后,便也休息了。
她总觉得,这女诡并不想害她。
4. 玻璃镜中的村庄
虞昭只觉得自己不过刚刚才闭眼,谁知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
她打了一个呵欠,而后便听见从客栈楼下传来的冷淡嗓音:“今日便是秘境开启的日子,各位师弟师妹把握机遇,当然安全第一。”
众人齐声回答道:“是,师兄!”
虞昭听了一耳朵,就认出这人是昨日的濯缙。
接着各门派便像是比谁的声音更大似的,宣誓交代的声音此起彼伏,一道响过一道。
虞昭原身是一只猫妖,她听力过人,如今只好捂住耳朵,只盼这些人早早进入秘境,她也好尾随着混入进去。
不过好在片刻的功夫,众人便齐刷刷地往秘境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地方,虞昭才发现四周的散修也并不在少数,甚至还有极个别妖修,她从前向来以“神医”的名号在外游走,而今也有几个认出她的人。
“想不到虞神医也在此处。”
“虞神医可有跟随队伍?不如来我们队伍如何?必定保护神医周全。”
虞昭依旧披着她的斗篷,她面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不必了。”
但心中却道,真到了危险的地步,谁救谁还不好说,但医修却是最先被拉出来垫背的。
她还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
那几人依旧不死心,还想继续劝说,虞昭索性将身后的江烬拉了出来:“近日刚收的小弟子,说什么也要拜我为师,叫我传授他治病救人的医术。”
江烬双手环胸,只露出一双玩味的眸子。
虞昭面不改色地掐了他一把,江烬才点点头。
而那几人见状后,果真不再继续拉拢虞昭。
而是心中无不惋惜道,此男子修为深不可测,恐怕不过是为了利用虞神医。
可怜虞神医在江湖是出了名的单纯善良,指不定被对方卖了还数钱呢。
江烬凑在虞昭耳边冷笑:“你这‘神医’的名号,也不过如此,那几人猜测我修为比你高,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却并无一人站出来提醒你。”
虞昭自然也看破这一层关系,其实她救人的本心也并不纯粹,只是为了完成咚咚妖给她的kpi罢了。
但这话她总不好说出口,于是冷冷回道:“那又如何,我救他们也并非是有所图谋,救了便是救了,倘若救下她们,却以此为要挟,岂非小人之行径?”
江烬听后,双眸中的神色微暗,他不自禁地摩挲着拇指指腹,而后冷冷一笑便未再说话。
这女子两幅面孔的演技看地他自愧不如。
究竟哪一副面孔才是她真正的本性?
他们排队进入秘境,但虞昭却没想到,秘境入口居然是一面窄小的玻璃镜面。
这镜面不过能容下寻常女子的身高,就连她也要微微弯身,更别提江烬这样的男子。
虞昭双手微微触摸镜面,结果却摸到一片如水般柔软的触感,而后便感到一股不可抗的吸力,一阵天旋地转后,却发现她此刻还在这村庄之中。
她眉头一挑,略感意外。
而她脑海中的咚咚妖却在此刻开口说话了,语气是止不住地激动:“宿主宿主,我好像感受到了九重莲花的气息了!”
“真的?!”
“真的!”
虞昭心中一喜,她果然没来错!
就在此时,她身后幽幽传来一道冷声:“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高兴?”
虞昭面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她困惑道:“你怎么也在这里,不是说秘境落地点是随机传送的么?”
得到的是江烬一声冷笑:“我怎么知道,不如你去问问这秘境的主人?”
每一个秘境都有一位主人,只有完成秘境主人的心愿,才可以将维持秘境的法宝取走。
虽然每一处秘境都隐藏着无数机缘和珍宝,但最珍贵的肯定当属维持整个秘境存亡的法器。
虞昭冷哼一声,而后便认真赶路了。
她知晓九重莲花的重要性,决计不可能叫江烬知道。
正好面前出现两条小路,虞昭说道:“这秘境是另一层空间,双生剑在这里应当不受距离限制,不如你我二人分头行动,各取所需?”
江烬挑眉看着虞昭,知道她心中肯定另有谋算,于是唇边扬起一抹笑意,存了故意恶心她的念头:
“我偏要和你一起走,虞神医这般心肠,总不至于叫我一个伤患独自行走吧。”
虞昭愤怒地握紧双手,但咚咚妖却在脑海中说道:“检测对方轻伤未愈,请宿主注意言行,维护好医患关系。”
虞昭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来:“这边走呢。”
为了这一点修为值和生命值,她拼了。
江烬诧异于虞昭态度转变之快,只是微微挑眉。
但虞昭又岂是这么好拿捏的?
给病人吃药疗伤总归不是坏事吧。
于是她非常之利索的从袖中掏出一枚丹药,塞进江烬的口中。
温热掌心的触感顿时停留在江烬唇上。
他微微愣神,而后就听见虞昭说道:“不许吐!”
而正是这一瞬间的愣神,丹药早就溶入口中。
异常苦涩的味道充斥江烬整个口腔。
计谋得逞的虞昭拍拍手,唇边是止不住的笑意。
这紫云丹价格便宜,入口即溶,是寻常散修最常备在身上的丹药,不过嘛,就是这味道苦了一些。
江烬似乎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几个字:“虞神医当真是灵丹妙手,好、极、了。”
虞昭哼笑一声,而后便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了。
这秘境后的村庄似乎是原先的那座村庄,可又好像不是。
原先的村庄虽然萧条,却还有些生机;而眼前的这座村庄,俨然一片死气沉沉。
路上有行人同各位散修打招呼,不过众人不敢回应就是了。
只因这些行人统统是一副白骨架子。
其中一骷髅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虞昭,它声音粗犷沙哑,却依稀听得出是男子的声音:“小姐不如来我这看看饰品......”
众散修的目光便全都盯在虞昭的身上,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连江烬也是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虞昭却丝毫不怵,她前世好歹也算是半个医学生,不过就是人体骨架罢了。
她走近一瞧,却发现那些所谓的饰品都是血肉模糊的人体部位。
有一双亮晶晶的美眸紧盯着她,还有一双纤纤玉手完美无瑕的摆在摊上。
虞昭这下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但她面上不显,而是旁敲侧击地说道:“这些都十分好看,可惜我今日出门没来得及带银钱,不如你等我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再来看看?”
那白骨架子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出门逛街不带钱,于是愣了片刻,而后桀桀笑道:“那好吧。”
既然搭上话了,虞昭可要挖出些有用的消息:“话说老板,你知道怎么赚钱么?”
这一句反问叫旁别的散修也愣了片刻。
纷纷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这虞神医当真是爱财如命,掉钱眼里去了。
谁知这一问还真叫虞昭问出些线索。
那白骨男子粗着嗓音说道:“我们这最好的财神是芝娘娘,林中有座专门为她修建的庙宇,要等天色黑下来的时候,顺着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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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拜,保准你来年财运滚滚。”
虞昭敏锐的捉捕到“娘娘”二字,她突然想起,那客栈老板娘似乎也曾说过,她们供奉的娘娘很灵验。
莫不是就是这所谓的“芝娘娘”?
她扭头同江烬对视一眼。
双方皆从彼此的目光看出“古怪”二字。
不少散修见这城镇平平无奇,早就将重心放在了林外,此刻恐怕已经搜刮了不少妖丹珍宝。
但虞昭却还是想在这村中转转。
她心中记挂着那女诡对她所说“帮帮我。”
于是便循着记忆的方向,来到自己白日里居住的客栈。
江烬则是困惑地跟在虞昭身后。
而记忆中的这座客栈却变得异常老旧,从外观看上去,那楼梯似乎一踩就会断裂成两半。
虞昭伸手推开木门,只听见“吱呀”一声。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客栈中还有一人,正是雷音阁首席弟子濯缙。
他似乎对于在此处见到虞昭江烬二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反而还露出一个略显友好温和的笑来:
“真巧。”
虞昭也只是诧异一瞬,很快便整理好面上的表情:“道长也在这里,那日|你给我的符还没舍得用呢。”
她怎么差点忘了,濯缙也察觉出那客栈的怪异之处。
而江烬就直接多了,他语气中满是嘲讽之意:“道长?我怎么不知道你改行了?”
濯缙却并未生气,唇边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笑:“看来你昨日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看向虞昭:“看来还是虞神医妙手回春。”
虞昭知道他们二人有过节,本来就不打算插手,只是没想到濯缙会主动cue她。
她干笑两声:“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江烬冷笑一声,罕见地噤了声。
本以为他们二人会打起来,谁知道只是拌个嘴。
虞昭心中看好戏的算盘落空。
不过也是,这濯缙若是真的想将江烬捉拿回去,昨日就动手了,又怎么会等到今天。
不过他那些师弟师妹们,知道他们心中完美无瑕的大师兄,本质是个白切黑汤圆么?
江烬开口问道:“你比我们先来,你查到什么了?”
濯缙浅笑着回道:“我前脚刚进来,你二位后脚便到了。”
意思就是他也没查到什么。
虞昭有些失望地撇撇嘴。
还是得她自己亲自来查。
她想去自己居住的卧房查看一番,谁知她刚踏上楼梯,就听见“嘎吱”一道断裂声。
好在她心中多留了一个心眼,不过轻轻一跃,便稳稳当当地站在二层。
江烬将流光剑插|进一旁的墙壁,当作临时站脚的地方,而后才借力站稳。
而濯缙则是甩出一张符纸,凌空踩在脚下,最终才站稳身形。
而来到二楼之后,这整座客栈却在瞬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楼下大堂热闹非凡,中央还搭建了一个场戏台子,此处歌台暖响,春光融融。
各色美女使出浑身解数,引得台下观客将手中的银宝统统丢上台。
饶是虞昭也看出,这曾经是个什么地方。
不过这些人似乎都只是幻影,没有一人能看见他们三人。
甚至有行人直接穿过他们三人的身体。
虞昭的目光鬼使神拆的看向她所住的那件卧房。
只见一名绝色女子眼边垂着泪珠,正仰着脖子,她那双紫色眸子透过门缝,同千百年之后的虞昭对视上。
虞昭这次看清了她那张脸。
5. 救命之恩
慕家小姐慕紫云,是镇上出了名的有钱商户家的女儿。
她温柔端庄,贤良得体,而且还长了一张绝色姿容。
哪怕她是一只蜘蛛精又如何,上门提亲的人家还不是差点将她家的门槛踩烂。
今日她穿了一身紫色锦袍,银丝织就的云雾在她的裙底游荡,而里间穿着较为浅淡的内衬,高领口衬的她那张脸越发小巧。
她正对镜梳妆,额间的花钿差一笔就完成了。
而后就听她身后传来一道吞吞吐吐的女声:“小姐,老爷夫人再三叮嘱我,无论如何也要你去正堂,同那方家的公子见上一面。”
这丫鬟名叫云露,自小跟在慕紫云身旁长大。
慕紫云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连同她面上的笑容也浅淡不少。
她补完最后一笔,垂着眸子坐在镜前,似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而后才站起身来道:“那就去看看吧。”
云露面上的神色一喜,她就知道她家小姐不会这么狠心,置她的安危于不顾。
“小姐,你今日画的妆可真是太好看了。”
“就数你最油嘴滑舌。”
“......”
还不等她踏进正厅,就听见她爹娘同那方公子交谈的声音:“......苍天可鉴,我对慕小姐一片痴心,待我们二人成婚后,我一定会认真对她!”
那方公子边说边给堂上两位倒茶水。
这态度,未免太过殷勤。
而堂上的二位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一个劲的点头:“方公子对我家云儿好,那便很是足够了。”
慕紫云闻言后,眉头却微微蹙起。
这方公子方盼相貌端正,而且追求她许久,对她的好确实没话说。
捧在手心里怕磕着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但她就是觉得不合适,她总觉得,对方不过是看重她一身空皮囊。
眼下是一副好光景,可若是等到她年老色衰的那日,又该如何相处?
她在门边顿了顿脚步,可也就是这片刻功夫,叫那方公子看见她:“慕姑娘也来了。”
慕紫云见状,只好冲他点了点头,而后便不冷不淡的在一旁坐下。
慕老爷和慕夫人见状,眉眼间满是止不住的欣慰神情。
他们老夫妻俩修炼大半辈子,才化成人形,而后又做了点生意,好不容易在这城根里站稳脚。
而今唯一的期望,就是他家姑娘可以寻得一位好夫家,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辈子。
他们这一生至此也算是圆满。
而父母心中所想,慕紫云心中又怎么会不清楚?
这方公子见慕紫云愿意出来见他,心想此桩婚事应当是稳了,于是临走前又同慕父慕母说了句:“待我挑选好日子,就让媒人前来下聘。”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小心的瞄了眼一旁慕紫云的脸色。
只见她抬手又抿了口茶,并未说话。
慕父慕母见她并未反对,于是才点点头:“我们家云儿往后,可就全凭方公子呵护照料了。”
方盼笑着回话说道:“哪里哪里。”
而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
等他走远之后,慕家父母才对慕紫云说道:“方公子为人正直,性格也温顺,最重要的,他不嫌弃你是个蜘蛛精,愿意对你好。”
之后的话慕紫云也没有再听下去,只是微微点头:“一切全凭爹娘安排。”
这之后的事情本该水到渠成,可偏偏叫慕紫云在暴雨夜里,救下一落魄男子。
她虽然是蜘蛛精,但修为低下,一生没有害过人,但她爹娘却叫她要常常心怀感恩,无事便去寺庙中祈福积累功德。
那天本也是例行去城外的寺庙祈福。
谁知傍晚却下起昏天暗地的暴雨,眼看马车难行,于是便想着在寺庙里休息一晚,等第二天再回去也不迟。
半夜外面的暴雨正“呜呜”地击打着大门,险些叫慕紫云错过门外那人敲门求救的声音。
她立马叫云露带上两个护卫去开了门。
只见那男子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发丝滴落在地面。
慕紫云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面色不由凝重两分:“快烧点热水来。”
众人照做,而她又忙活大半宿,给这男子熬了姜汤。
直到天边露出一丝亮光之时,这男子才转悠悠的醒过来。
慕紫云朝云露使了个眼色,云露心灵神会,而后对那男子说道:“你昨夜发起热来,是我家...寺庙主持救了你,天快亮了就赶紧离开吧。”
那男子闻言后,不论如何也挣扎着要起身向云露道谢:“麻烦你....咳咳,替我,向你们主持转达感谢。”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这男子说完,便挣扎着起身离开。
慕紫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而后又看见那男子身后背着一柄剑,心中只觉得奇怪。
这男子看上去像是修习之人,怎么会沦落到此种境地?
而后又见他扶着肩膀跌跌撞撞的离开,心道这男子莫不是招惹了什么仇家,所以才沦落到此种境地?
思及此,慕紫云眉头不由又再次蹙起。
罢了,就当作行善积德好了。
于是又对云露耳语两番,便叫她去传话了。
“我家主持说你没地方住的话,不如去前面的城里暂做歇脚,那里虽然简单粗陋了些,但好在位置比较隐蔽。”
那男子闻言后,果然沉默片刻,而后才再三对云露感谢:“多谢小姐。”
云露只是微微露出一个笑来,而后小声说道:“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我家主人,她才是大善人。”
那男子的头发潦草,遮盖住他的眉眼,于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他说道:“我定会报答你家主人。”
此事之后,慕紫云几乎都要将这事淡忘。
可没想到再次见面之时,却是她成婚三年之后。
那方公子方盼果然不是良人,婚后不过三年时光,就嫌弃起慕紫云性子呆板,不懂人类情趣。
他因念着慕家的财富,所以嘴上不说,但却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
慕紫云不在乎,便也随着他胡来。
和离左右不过是重蹈覆辙,又何必折腾?
她爹娘不会允许她不成婚的。
因为她是一个修为低下,却貌美如花腰缠万贯的妖族女子。
可变故却在此时发生了,犹如一颗石子掉进一片湖泊,泛起她心中阵阵涟漪——
春日最适合打马球。
这城镇虽小,可各类活动却从不见少。
打马球男女都有,而这也是慕紫云最发自肺腑快乐的日子。
她在马上驰骋,觉得自己就该生在这片天空之下,可这对她而言,简直是奢望。
方盼今日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非要一起打马球。
可却不是和她一起,而是陪同他那个最新纳的妾室。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慕紫云身上。
各种嘲笑不屑的声音,纷纷涌入她的耳中。
就连云露也看不下去了,她愤愤说道:“小姐!看我这次回家怎么和老爷夫人告他一状!”
慕紫云目光冷冷,而后微微笑道:“无妨,两个人也未必赢得过我,就别告诉爹娘,叫他们为我担心了。”
云露知晓她家小姐是这世界上顶顶好的人,就算是妖又怎么样?
可下一瞬,却听见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既然小姐无人组队,你看我如何?”
这男子带着黑纱斗笠,他剑眉星目,身后还背着一柄厚重长剑,一派周正模样。
慕紫云几乎是瞬时,就想起面前这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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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面前之人未必认得她。
慕紫云也没戳破,只是垂眸淡淡说道:“那边有劳公子了。”
而对面的方盼却恨得牙痒痒。
他不要的东西,却也不是旁人可以指染!
于是他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声:“这贱|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人......”
马球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可那方盼本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假把式,更别提他还带了个几乎不会武功的美妾。
反观慕紫云这边,她赢得几乎轻轻松松。
众人对她的嘲笑奚落,此刻全数转移到方盼身上。
可慕紫云面上却并无开心之情。
不论如何,方盼毕竟和她是夫妻,他丢人,她只会更丢人。
可众人还没来得及继续嘲笑,却见城外涌入一伙盗匪,逢人便杀,逢人便砍。
这变故来的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成了盗匪的剑下亡魂。
慕紫云的马受了惊吓,猛地向场外跑去。
一时不查,险些从马上掉下来,而那男子却稳稳当当地将她揽在怀中。
他凑在她的耳边,声音遒劲有力:“坐稳了,我带你杀出重围!”
慕紫云不得不承认,这一瞬她确实有些懊悔自己成婚太早。
她似乎遇见了她喜欢的人。
这伙来路不明的盗匪很快就成为这男子的剑下亡魂。
城镇中的人对他很是感激不尽,不仅众筹帮他在此地买了处宅院,更有甚者,要将自家的女儿许配给这个来路不明的男子。
众人觉得他修为高深莫测,身份自然也高不可攀。
可那神秘男子接着就放出消息,说他不过就是个流浪的孤儿,自小吃百家饭长大。
倘若谁家的姑娘跟了他,恐怕就没好日子过了。
众人闻言后,果然少了一半的人前去说亲。
那方盼自从那日受了惊吓,便再不能举。
那群美妾面上不说,但背地里却将他的那点事传得满城镇沸沸扬扬。
方盼只要一出门,就觉得这些人在嘲笑他。
愤恨之下,他竟然意图报复慕紫云,叫她拿命来泄愤!
慕紫云正在房中休憩,却听云露带着哭腔在门外叫喊道:“小姐快逃,姑爷他疯了,要拿刀砍你!”
她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当即吓的拿起编织筐里的剪子护身。
她那双紫色眸子中满是泪水,害怕的浑身颤抖,却还是故作坚强地同方盼对峙。
方盼恶声恶气地说道:“你以为老子不行了,就想要勾搭隔壁那风头正盛的剑修?”
见慕紫云不搭理他,于是便又冲过去,将她手中的剪刀夺下,又高声叫喊道:“说话啊!你承认啊!”
慕紫云觉得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她控制不住地害怕,可在这时候,她心中也生出一丝不公的怨怼来。
她扪心自问,这一辈子谨小慎微,为什么她要受这样的苦楚?
因为她是妖,是女子,所以这一切就理所当然?!
就当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却听见“噗嗤”一道剑刃入肉的声音。
方盼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胸膛被捅穿一个洞。
而慕紫云看见方盼吐出一口鲜血后,便倒地不起,一命呜呼。
只见那男子逆光站在她面前,将方盼一剑杀了。
这世道自然是谁的拳头更硬听谁的。
众美妾见自己的好日子过到头,便连夜收拾好行李,四处奔逃去了。
慕紫云鲜少地失了态,此时正哭的梨花带雨,见来者救了她,不由微微怔住。
而后就听这男子对她说:“小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在这之后的事情就越发顺理成章,慕紫云改了嫁,周围所有人都说她的命好。
她以为,救她的人来了。
6. 神秘的寺庙
起初的慕紫云还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就连她自己也以为,自己这次是遇见了良人。
可很快,事情就越发出乎她的意料。
她爹娘一次外出,恰逢暴雨,马车不幸失足,于是便意外坠崖而亡。
而很快,她的身体也开始一日变得不如一日。
那晚夜色黑沉,她早就该昏沉睡去,可偏偏半夜雷声轰鸣,叫她从半夜惊醒。
慕紫云眼边还垂着泪珠,她梦见爹娘在梦里哭喊着叫她小心。
她不知道要小心什么,还以为是爹娘对自己牵挂放心不下,所以披了件斗篷,便朝着府上的祠堂走去。
雨水打湿青石地面,而就在祠堂门口,她撞见自己丈夫冷笑着对牌位说道:
“天不负我,要不是你们妖族寿命太长,说不定你们也不用这么早的就死去。”
他边说边用手抚摸祠堂上摆放的牌位。
昏暗灯光将他的脸隐匿在阴影中,叫慕紫云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慕紫云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她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气血翻涌,而后便直接闯了进去,她用手指着站在她面前的这男子——她的丈夫:
“你方才说什么?!”
门外的雷鸣伴随着她的话音一同落下。
*
虞昭和她身旁的两人沉默良久。
方才她们看见的画面,应该就是这无头女诡的生平了。
好一阵,虞昭才吐出一口浊气:“走吧,我们去那庙里看看,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线索。”
可正当她们一行人准备离开之时,却听见从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江烬嗓音压低,吼了一句:“不好!”
只见不知何时,整间客栈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蜘蛛。
成群的蜘蛛向她们涌来,似乎要将她们拆吞入腹,撕咬皮肉,只剩淋淋血水。
虞昭光是看见这架势,都觉得头皮发麻,只好加快脚底速度。
濯缙甩出三张暗红符纸,凡是爬到她们身上的蜘蛛,全数被电流击中。
而江烬指尖则是放出一缕火光,朝蜘蛛群丢过去。
这火苗愈演愈烈,最终形成熊熊烈火,火舌贪婪地连同客栈一起吞噬。
虞昭面上闪过不忍之色,而后便加快脚步,朝城外的林中赶去。
可她们刚踏进密林,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浓雾掩盖身形。
本以为先一步进入密林中的弟子,此次一行猎杀不少妖兽。
却没想到密林中的人都在自相残杀。
他们三人也被这浓雾短暂的分开。
虞昭满脸警惕地看着四周,而后就看见从浓雾中走出一道黑影。
她抽出拂雪剑便向那人砍去。
刀刃相撞发出清脆响声,而后才听对面那人满脸错愕神情:“是我!”
虞昭没收住手,在那人的面颊上划破一道血丝。
江烬吃痛,没忍住发出“嘶”的一声。
虞昭听见熟悉的声音后,才收起拂雪剑,有些讪讪地笑道:“手误,抱歉。”
江烬没同她计较,只是面色略显凝重:“濯缙那家伙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而且这秘境本来不该如此狂躁,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拉着虞昭的手向寺庙的方向狂奔而去。
虞昭眉头微蹙,她早该想到的,被濯缙那玉面狐狸表面的温善欺骗了。
说不定濯缙也是为了九重莲花的花瓣而来!
而咚咚妖也在此时响起:“宿主宿主,这可都是生命值和修为啊!”
虞昭当然知道,可法器碎片比这些重要多了。
她只好忍痛先放弃这些到嘴的肥肉。
等她处理好寺庙那头,再过来救他们。
于是临走前,她回头冲那些人大叫道:“各位坚持住啊!”
谁料她这一喊不要紧,那些人似乎被吸引了注意力,全都如恶狼劣犬似地,朝着虞昭的方向跑去。
虞昭当场石化。
对不起,她错了。
江烬则是咬紧牙关,默默加快了速度。
也不知他们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不远处出现一座寺庙。
这寺庙还远在高出,透过天边云层,只隐隐约约地看见外翻的檐角。
而一座高耸入云的女人的神像却恰好矗立在这寺庙的最中间。
这神像栩栩如生,就连石头雕刻的衣带都透着股飘渺的意韵,活像是下一秒要飞入云霄。
可这般美轮美奂的神像,却唯独丢了她的头颅。
顿时多出一股惊悚之感。
而濯缙此刻就站立在寺庙的大门之处。
他身边围了许多弟子,一副封印什么东西的架势。
身后是不断扑涌上前的人,而身前却又是巨大鬼魅的神像。
虞昭当机立断:“我顶住后方,你去打断濯缙,绝不能叫他把这里封了,不然我们可就出不去了!”
其实这话是虞昭诓骗江烬的,但濯缙若是真的成功封印那神像,只怕法器碎片就要和她无缘了。
再退一步而言,她方才还在想,该怎么治疗面前的这些人,简直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来。
江烬眸底中似乎有被触动的神情,不过瞬间的功夫,他脑海中便涌出许多想说的话,可最终只留下一句“小心”便匆匆离开。
虞昭干脆利落地抽出拂雪剑,若是想要治疗这些病人,最关键的是要让他们安静下来。
而让他们安静下来最快的办法,便是将他们打到服。
虞昭敏捷的身形快成一道残影,她几乎算得上手脚并用,一边用剑将这些打地毫无还手之力,一边还要用脚踹向这些人的腿,免得他们还有余力再爬起来。
不多时,虞昭便已经大汗淋漓。
她耳边的金丝耳坠轻轻晃动,和她微微的喘息同频。
好在这些人都被她收拾的差不多,剩下的勉强还能保持理智,见状也不敢再上前自讨苦吃。
虞昭轻笑出声:“还敢不敢同我打了?”
有人意识不清醒,还想奋力站起身。
但虞昭可一点都不惯着,当即一个嘴巴子抽了上去。
清脆响亮的声音,叫这群人抖了三抖,瞬间偃旗息鼓。
虞昭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而后便站到这群人的中间,她闭着双眸,手上的动作不断翻动,嘴里面还念念有词:“万法除邪,破!”
随着她一声令下,一道刺目白光以她为中心,朝周边众人扩散。
众人只觉得脑中一片昏沉,而后似乎感受到一股微风,再次睁眼的时候,眸底已经清亮一片。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道道黑雾全数飘向虞昭。
虞昭对脑海中的咚咚妖说道:“不错,这次收获颇丰啊,看来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踏入炼骨中级了。”
咚咚妖正大口吃着这些人身上的邪祟,口齿不清道:“宿主,就是坠牛的!”
那被虞昭抽了一巴掌的男子,捂着脸口齿不清地说道:“肿么肥四?窝在哪里?窝在做什么?”
虽然他们不太记得方才的事情,却看见了虞昭,不必多想,也知道是这位传闻中的虞神医救了他们。
于是对她连连道谢。
虞昭的眸光却紧盯着前方,唇边是意味不明的笑容:“别谢地太早,你们看看前方。”
只见雷音阁众弟子正死守着寺庙大门,似乎下一瞬,就有什么了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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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要冲出桎梏,将他们在场所有人全都吞得一干二净。
众人顿时乱成一团,纷纷涌上前去帮雷音阁的弟子。
虞昭也并未阻拦。
而濯缙此刻正同江烬扭打在一起。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面具似乎终于有一丝裂口:“你做什么?!”
江烬冷冷回道:“难道不是你要让我们全都命丧于此?”
濯缙一脸问号:“?”
虞昭见他二人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于是便也加入进来,恰好听见这句,于是便帮濯缙身上这莫须有的罪名坐实:“就是啊大师兄,这可就是你做得不对了。”
濯缙见他二人一唱一和,唇边带上冷冷的笑意:“江烬,你可不要被这小妖女给忽悠了。”
江烬只是一味冷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接着就听虞昭继续开口说道:“濯师兄干什么非要将这蜘蛛精活活封印?”
“明明解开她的心愿,她便可以重新轮回了,不是么?”
“还是说,濯师兄其实有自己的私心?”
本来每一处秘境的妖或人都不会这样凶残,可寺庙那蜘蛛精却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这其中定有另外的隐情。
谁料濯缙却突然笑着看向虞昭:“虞神医就没有自己的私心了?”
就这一眼,虞昭心中断定,这濯缙定同法器碎片有着千丝万缕、密不可分的联系。
她反唇相讥:“濯师兄上一秒还说我是小妖女,这一秒就喊我虞神医,岂不是太善变了些?”
江烬同濯缙认识多年,此刻也察觉出他二人间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一时间竟不再同濯缙缠打在一起。
虞昭见势不对,便也立刻收手,反而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濯缙是铁了心要封印慕紫云,只要她能在她被封印之前,完成她的心愿。
那慕紫云可以得救,她的法器碎片也就有了着落。
而慕紫云的心愿,虞昭垂了垂眸子,她似乎一早就说过了。
她摸了摸袖中的玉佩,脑海中又蓦地想起阿芸。
而后便飞快朝城镇的地方赶去。
见虞昭的身影越来越远,濯缙便抓紧巩固封印的法阵去了。
江烬则是在沉默片刻后,便跟着虞昭离开。
万一这虞双双死了,他也活不长久。
没错,他只是担心自己而已。
*
虞昭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阿芸是慕紫云的孩子。
那阿芸怀里一直抱着,紧紧不放手的,又会是什么?
她在城镇中转悠一圈,可始终没能发现任何孩童的踪迹。
而且随着慕紫云变得越来越暴躁,城镇中的这些白骨,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凶狠。
至少在虞昭眼中看来是这样。
因为这些白骨在有意无意的靠近她,而且还拿着不同的刀具:比如斧头、比如菜刀,上面还泛着血迹一样的红褐色铁锈。
眼见时间越来越紧迫,虞昭也只好报了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她将藏在袖中的玉佩拿出来:
“你们‘芝娘娘’显灵了,她托我来找她最珍贵的东西。”
那群白骨却纷纷露出一副惊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不可能!她不可能给你托梦!”
但虞昭见他们这副模样,心中便觉得好奇更甚,于是拿着这玉佩当作令牌,一步一步靠近这群白骨:“哦,那你们说说为什么?”
许是这群白骨被逼到绝处,竟然一齐发出阴森桀桀的笑声:“因为她就是被我们砍掉了头!”
这些声音毫无例外全是男声!
虞昭唇边顿时露出冷笑:“方盼,你终于藏不住了么!”
7. 方盼,你终于藏不住了么?!
先前她就觉得奇怪,为何这些白骨都是男子,而现实中的城镇中,却只有女子。
想必定是慕紫云被残忍杀害之后,怨气不散,靠着一抹吊气的妖魄在这世间游走。
为了报复,于是将城镇上的男子接二连三的杀害,之后再将他们的尸骨魂魄拖进这秘境之中。
而方盼死去的尸骨,也定然也被慕紫云拖入了秘境之中。
“是我又如何?不如你也留下来陪我吧!”
他说着,其中一个白骨便拖着斧头挥像虞昭。
虞昭侧身躲过,声音冰冷:“慕紫云的头颅究竟被你藏在哪里了?!”
而方盼不人不鬼的尖酸笑声响起:“她的头在哪里,我又怎么会知道?”
“我早就死啦!”
“我不过就是,一遍遍的重复她当年所受的痛苦,叫她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是多么惨烈!”
虞昭气极:“恶心至极——受死吧!”
她话音刚落,便提剑向这些森森白骨上砍去。可这白骨坚硬,虞昭一时间竟占不了上风。
又是一刀菜刀向她砍去,好在她余光早就发现,一个回身便轻松躲过,又借力踩上其中一只白骨的肩膀,从包围圈中杀出。
方盼也没想到虞昭居然会这么难对付,一时间又尖着嗓音笑道:“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只听他话音未落,就听另一道冷冽男声响起:“刀砍不死你,火却不会烧不死你!”
虞昭闻言后扭头看去,却发现来者是江烬,她愣了片刻:“你怎么......”
只见一团橙红色的小火舌缠绕在他指尖,而后便“咻”地一下窜了出去。
方盼此时已经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可想跑却也来不及了,于是只好求饶说道:“女侠饶命!这慕紫云的头颅还在那间客栈中——”
虞昭眸中闪过一丝凌厉,而后转身便向客栈的方向赶去。
江烬见状后,冷笑一声,便将那群白骨烧成灰烬。
“你这样的畜牲,挫骨扬灰也是便宜你了。”
方盼发出一道痛苦的哀嚎,便被一阵风吹散。
虞昭见江烬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赶到她这里,心中便知方盼应当是被他解决了。
她心中只觉得这天下的男人每一个好东西,连带着对江烬也多了几分偏见:“哼,就算你不来,我也有办法解决他——我先恢复他身上的一些血肉,再用剑砍他,看他知不知道求饶!”
哪怕江烬因此说她恶毒狠辣,她也心服口服。
谁知江烬却奇怪地“咦”了一声:“想不到,虞神医居然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
虞昭一时间哑然,便不说话了。
眼前的客栈虽然化成一片灰烬,可一股熟悉的阴冷感却还是朝她袭来。
这里的场景又一次重复,却没想到故事还有后续。
原来慕紫云是因为不堪受辱,最终自缢而亡。
看着满地灰烬,虞昭心中又涌起一阵酸涩复杂的情绪。
现在想来,那日突然涌现的蜘蛛,说不定也是方盼为了阻止她发现真相故意招来。
又或者是这群蜘蛛早就感知到危险,误把他们当作方盼那一伙的人了。
而虞昭手中的玉佩却在此时应声碎裂,满地的灰烬中,却露出一个石头雕刻的脑袋。
虞昭双眸一亮,顿时将那石头脑袋抱在怀中。
江烬也将这异象看在眼中,不由微微挑了挑眉。
这玉佩又是从何而来?
但他却没将这话问出口,只是心中对虞昭又多了两分好奇。
虞昭小心翼翼地,将那石头雕像上的灰尘擦干净,而后露出一张异常昳丽的面容。
这不是慕紫云的头颅,又会是什么?
*
濯缙正同众人竭力将这蜘蛛精封印于此处。
此地接连死亡的男子高度引起仙道联盟的注意力,哪怕不是因为这次秘境的原因,他们也是要将这蜘蛛精封印的。
可这却远远不至于让濯缙亲自出马。
外界人都说濯缙此次是为了捉拿江烬而来。
外界无人不知他和江烬曾是至交好友,而江烬却叛出师门,将全宗门上下杀了个干净。
于是便猜测到,定是他受到打击,愤然和江烬断绝情谊,所以才有了如今双方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世人都爱看昔日友人断绝恩义、老死不相往来,最好反目成仇的戏码。
但濯缙却从未怀疑过江烬。
可碍于表面功夫,场面话却也还是要说的。
他此次回来到这里,完全因为另一件事——神器九重莲花再次现世。
试问,面对这样的诱惑,谁人心里不会动摇?
更何况他濯缙本就不是什么风光霁月的磊落君子。
雷音阁有弟子叫他:“大师兄,这蜘蛛精抵死不从,好多师弟都已经开始竭力。”
濯缙眉眼间露出一抹倦怠神色,现在的师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哪怕到了这种程度,他也只是冷声温和道:“都退开。”
众弟子心中虽有困惑,却还是很听他们这位大师兄的话的。
寺庙中的那巨型怪物似乎意识到封印有所松懈,于是便抓住这一瞬的机会,卯足了劲要冲出去。
可下一瞬,却见天边发出轰鸣的雷声。
众人无不抬眸望去,却见平日温和的少年,此刻正站在虚空之上,一沓暗红色的符纸,正源源不断地从他手中飞向高空。
他眸底闪过一抹凌厉神色,一个“破”字还未说出口,就听远处传来一道女声:“慢——”
众人全都循声望去,只见一披着斗篷的女子此刻却御剑飞来。
她怀中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虞昭气都尚未喘匀,便开口叫道:“众人不要被这濯师兄给欺骗了!”
此话刚出,雷音阁的弟子便叫嚷着要拔剑:“你这妖女,休要胡说!”
但先前被虞昭救治过的人,此刻跳出来维护道:“不如先让虞神医把话说完,这般急切暴躁,难道还真是另有隐情?”
雷音阁的弟子虽然忿忿不平,可却也只好闭嘴。
虞昭略显挑衅地看了一眼濯缙,那神情似乎在说“大师兄你输了。”
可濯缙却并未看向虞昭,而是视若无睹的降下天雷。
每降下一道雷鸣,那寺庙中便传来一道痛苦地低沉哭泣。
虞昭见状,眉眼间不免带上焦急地神色:“走出秘境最好的办法就是完成秘境主人的心愿,只要让我进庙,一定能劝说慕......蜘蛛精放我们出去的。”
可雷音阁众弟子却反驳说道:“此举不行,这蜘蛛精早就疯了,不然为什么秘境会突然变得狂躁,引导大家自相残杀?”
就连先前维护虞昭的那些人,此刻也嘀咕道:“是啊......”
虞昭便只好又冷笑着瞟了眼濯缙:“这秘境究竟为什么狂躁,可就要问你们的大师兄了。”
雷音阁众人不能容忍虞昭,于是便又暴怒着要同她动手。
江烬只冷冷地双手环胸,站在虞昭身后。
可作为当事人的濯缙此刻却照旧劈下天雷。
虞昭气地跺脚,只好再次朝濯缙叫道:“大师兄你说是不是啊,莫不是心虚不敢回答?”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濯缙竟然真的在此刻停手,他从半空中落回地面。
他面上的神色依旧淡然,甚至唇边还挂着那副从容淡定的笑:“虞神医,请。”
虞昭心中虽然还有狐疑,却不好当场发作,只好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濯缙,便抱着头颅走进寺庙。
正当江烬要紧跟过来之时,却被濯缙拦下。
江烬眉头蹙起,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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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出一句:“她不能死。”
结果谁知却换来濯缙鲜少露出的诧异神情:“?”
江烬也意识到自己这话的歧义太多,于是冷着脸随便搪塞了个理由:“她给我下毒了。”
但濯缙却也并非好糊弄之人,眸中满是调笑之意,只听他语气淡淡:“真是活久见。”
江烬皮笑肉不笑:“滚。”
寺庙中的那怪物被天雷劈中,此刻奄奄一息地卧倒在地上。
她身形巨大,八条腿却被铁链缠住,见有人进来,她便立刻攀附在寺庙天花板的墙角上。
看上去凶残又可怜。
虞昭抱着石刻雕像脑袋:“我帮你找到头了。”
她说着便将那石头脑袋放在蒲团上。
可那蜘蛛精却依旧没能松懈片刻。
虞昭叹了一口气,又缓缓说道:“我见到阿芸了,她是个很活泼乖巧的孩子。”
那蜘蛛精明显有所动摇,有些不安分地走了一两步。
“但是阿芸过得并不算好,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不把她留在这秘境中?”
“待在你身边,总好过被人族欺负要好。”
虞昭边说边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去,她穿着一身简单的长裙,容貌虽没有慕紫云美艳动人,却也绝对算得上清新脱俗,至少也担的上一句“佳人”。
可偏偏她额上露出的一对猫耳,有一只却明显是被撕裂的痕迹。
就连她身后的尾巴,也比寻常的猫妖要短上一截。
“我也是妖族,你不用太害怕我,我希望你可以早入轮回。”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说服力还不足够,思考片刻后,于是决定放出一丝拂雪剑的气息。
这可是妖族君王的印记,妖族天然臣服于这气息的威压。
那蜘蛛精终于相信虞昭,而后才显现出自己的人身。
慕紫云浑身伤痕累累,而那石刻雕像脑袋此时终于回到她的项上。
似乎是许久没能活动,那颗脑袋还显得有些僵硬诡异:“谢谢,你。”
虞昭面上的表情罕见的平静,她只是弯了弯唇角:“不客气。”
慕紫云接着说道:“芸儿是我死后,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没想到我有身孕了。”
“我当然想让她跟在我身边,可那样,往后面对她的却只会是无尽的杀戮。我想尽一切办法,才把她给送出去。”
“整座城镇,只有我们慕府是蜘蛛精,镇上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话音却顿了片刻,而后便透着无尽的恨意:“况且,虎毒不食子,他再如何狠毒,总不至于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他”不用说,虞昭也知道是谁。
但虞昭闻言后,眉眼间却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你多久没出去了?外边现在,早就没了慕府的踪迹。”
不然阿芸也不会沦落到此种境地。
但慕紫云整个人却仿佛呆楞住,她控制不住地嘶吼起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怎么能够如此!”
而后又哭着吵着叫喊道:“那我的阿芸怎么样了?别人会不会欺负她是个孤儿?”
“我的阿芸,我的阿芸!”
虞昭看她这副模样,心中实在不是滋味,于是便说道:“你放心,以后我可以帮你照顾阿芸。”
慕紫云嘶叫好一阵,才气若游丝地说道:“君主大义,求你收留她吧,哪怕留在身边当奴婢也好,不要叫她走了我的老路。”
她越是说道后边,就越是泣不成声。
虞昭一一应下。
末了,慕紫云的身形也变得越发透明,而这秘境却也是即将破裂的架势。
虞昭眉头蹙起,抓紧时间向她发问:“你不要我替你报仇么?”
慕紫云唇边露出无力的笑:“我自己的仇,不要别人背负。”
8. 我要变强!
找虞昭进寺庙已经好一阵了。
濯缙和江烬二人及其众人在门外等了许久,雷音阁的众弟子更是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
又过了好一会功夫,众人才看见虞昭从寺庙之中走出。
而寺庙之中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蜘蛛精的气息了,众人彼此相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江烬注意到虞昭脱下了自己的斗篷,他眸光瞥见虞昭头上的耳朵,神色不由暗了两分。
虞昭却像是没有看见众人的神色,径直走向濯缙,露出一个虚假的笑意:“濯师兄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濯缙却只露出一个浅笑来:“虞神医究竟要说什么,不如直说,你这样遮遮掩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同你有什么勾结。”
虞昭心道,这濯缙当真是老奸巨猾,他明知道此事众大,她根本不可能公之于众。
她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随着她话音刚落,寺庙后的巨大神像也开始逐渐晃动崩塌。
有人高喊:“不好了!这秘境快要崩塌,我们赶紧出去!”
但虞昭几人此时却打得热火朝天,根本不理睬其余人。
虞昭道:“把东西交出来!”
濯缙轻笑:“谁拿到才算谁的。”
江烬只好两边浑水,既不让这个伤了那个,又不让那个伤了这个。
可却也就是江烬劝架之时暴露自己身份。
雷音阁有弟子高呼:“是江烬!”
可还不等那小弟子前来帮忙,又被自己的师兄推出秘境:“没事的,有濯师兄在场,江烬那魔头肯定逃不掉!”
江烬自然也将这对话收入耳中,他看了眼即将崩塌的秘境,冷冷说道:“别打了,先出去再说!”
眼见虞昭还要动手,江烬只好趁他们二人不备,强行把他们从秘境中拉了出去。
*
“江烬,你混蛋,还不快把我放下来!”
虞昭当时正准备要和濯缙再大战三百回合,谁知却被江烬直接扛起。
这对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们此刻已经回到了原先的客栈,江烬将她放下,而后才一脸调笑的表情说:“外界都说虞神医单纯柔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而今一见,似乎和传闻中大有所不同。”
他话音刚落,便将虞昭放了下来。
虞昭才不吃他这套,理了理自己身上褶皱的衣角,一脸冷笑:“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
“濯缙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般在意?”
方才还满腔怒火的虞昭顿时哑巴了,她移开目光:“我为什么告诉你?”
而后就见江烬佯装沉思的模样,紧接着他唇边勾出一抹放荡肆意的笑容:“不就是与那法器有关?”
他从悬崖坠下之前,看见了空中那一闪而逝的异彩。
虞昭眸中闪过一抹狐疑的神色,而后才说:“算了,你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你也不能杀我。”
“那法器名叫九重莲花,但意外被天雷击中,而今碎片正散落各地,想必濯缙那老狐狸,此次也是为了这这法器碎片而来。”
江烬闻言后,眉头不由一跳:“你是说可使人起死回生的九重莲花?”
虞昭有些郁闷:“怎么就连你也听说过此物?”
看来之后的收集旅途,只会越发艰险,她要加快动作才好。
江烬冷笑,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他此刻却更好奇另一件事情:“凭你的修为,又怎么从天机阁处窃取此物?”
虞昭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山人自有妙计。”
眼见天色不早,她差点要把正事给忘了。
“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江烬微微挑眉:“不如一起去?”
虞昭略有些诧异,却也没拒绝:“你要是想来就一起过来吧。”
他们二人在街上走了许久,虞昭几乎是挨家挨户的敲门,一一询问有没有见到过阿芸。
可众人却都只说不清楚。
虞昭眉头蹙起,阿芸那一个小孩可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一旁沉默许久的江烬突然出声:“不如去问问,白天同她踢蹴鞠的孩童?”
虽然虞昭没同他说为什么要找阿芸,但他猜也能猜到,想必这小蜘蛛精的阿娘就是慕紫云。
虞昭却是突然被提醒了,这些村民本来就不待见阿芸,哪怕知道,估计也不会和她说真话。
她唇边这回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想不到你长得丑,心地还挺善良。”
江烬闻言后却不生气,反倒是似笑非笑地冷哼一声:“不识好人心。”
而后便朝着那群小孩的方向走去。
虞昭这才反应过来,江烬这是拐着弯的骂她是狗,于是在背后小声地反驳回去:“你才是狗。”
那群小孩见来人是江烬,不由都有些害怕地站在一旁。
虞昭觉得自己似乎是扳回一城,熟练地从腰包中掏出几颗糖,朝江烬露出一个挑衅十足的眼神后,才笑嘻嘻地对这些小孩说道:
“不要害怕,阿姐问你们呀,怎么没有看见阿芸,阿芸到哪里去啦?”
那些小孩见有糖吃,又仗着身边小伙伴很多,于是便纷纷抓起糖就放进口中:“阿姐,我看见阿芸今天一个人跑出城去山上啦,她说什么,感觉自己变得不一样了,要去找什么草药。”
虞昭唇边的笑顿时收起,她丢下一句“糟了”,就御剑飞快朝城外地方向飞去。
江烬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抓紧跟了过去。
或许人族不知道,她们妖族在化形成功的这一阶段叫做聚灵,也是妖修一途最基本的阶段。
而在聚灵之后,便是锻体。
而锻体是极其重要的一个阶段,倘若没有人看护又没有及时准备丹药,只怕会因为疼痛活活疼死!
一时间,虞昭心急如焚,于是便对脑海中的系统说道:“咚咚妖,帮我查看一下附近有没有人。”
谁知咚咚妖回复道:“宿主宿主,我没有这个功能哇,你重新输入一个指令。”
虞昭不由咬牙吐槽:“你们天机阁出品,就这么没有保障?”
咚咚妖心虚地没有回话。
虞昭接着说道:“帮我搜查附近有无伤患。”
锻体,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伤患了。
下一瞬就听脑海中响起“叮咚”一声:“宿主宿主,查到了,就在前面那座山最高的树底下!”
虞昭立即加快速度,朝那方向飞去。
刚到树下,虞昭又搜寻一圈,可还是没有看见阿芸的身形,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在这地方看见一个人。
“你会不会出错了?”
可咚咚妖却信誓旦旦:“绝对不会出错,这里一定有伤患!”
见它这么肯定的语气,虞昭只好又叫了几声:“阿芸?阿芸?”
江烬则也是在树周围四处叫道:“阿芸,阿芸。”
好一会之后,虞昭才听见一道十分微弱的声音:“我...在,在这里。”
她顺着声音小心寻找,最终发现这树底下还有一个坑洞。
而这上面的杂草长得茂盛,正好遮掩住,若不是仔细搜寻,恐怕真的就要错过了。
那坑洞恰好是大半个成年人的身高,小孩子掉进去真的爬不出来。
虞昭毫不犹豫地便跳了下去,而后轻微一个跳跃,就从坑洞中出来。
眼见阿芸就要晕过去,虞昭也顾不得江烬在场,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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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治疗系统救治阿芸。
她只是握住阿芸的手腕,一道晶莹白光亮起,阿芸便肉眼可见的好转了起来。
江烬挑眉:“虞神医果然医术高明,既不用施针,也不由服药,只需将灵力传过去,对方便能消除病痛。”
虞昭知道江烬这是在试探,于是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
就在他们谈话的功夫之间,阿芸便已经清醒了不少。
她那张小脸依旧灰扑扑的,可眸子却犹如一汪清泉般清澈。
欸,好奇怪,她居然浑身上下都不痛了耶。
“阿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多谢阿姐救我,我,我身上也没有什么能够报答的东西,等我以后变强了,一定好好报答阿姐。”
一旁的江烬再次挑了挑眉,眸色晦暗不清地看了眼虞昭。
是啊,她又怎么准确无误地知道,这小孩一定就在这树底下呢。
阿芸说着便要从虞昭的怀里爬出来,给她磕头。
虞昭哪里忍心,连忙将那小孩扶起来:“阿姐不要你报答。”
她眉头蹙起,纠结片刻后才说:“阿姐有事情要和你说,你今夜不如先同阿姐回客栈吧。”
阿芸眉眼间是懵懵懂懂地困惑,可还是点点头:“好。”
这个阿姐上次见面给她糖吃,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所以这阿姐一定不是坏人。
等回到客栈后,虞昭才大概将阿芸的身世交代清楚。
但是又刻意隐瞒了慕紫云曾被丈夫陷害的事实。
只说慕紫云因为意外去世,而她的父亲则是为了救她娘,所以才下落不明。
虞昭最终还是没忍心,将残忍的事实说出来。
而江烬罕见地也没跳出来反驳。
怕阿芸不信,虞昭又疯狂的给江烬使眼色:“你说是不是啊。”
江烬眸光一敛,没看阿芸也没看虞昭,应了一声:“是的。”
阿芸见状,满眼都是惊奇的神色:“原来我家以前这么有钱!”
虞昭没想到她的关注点是这个,一时间笑了两声:“是呀。”
而后她又问阿芸:“阿芸以后要不要和阿姐呆在一起呀,这样以后就能有好看的衣服穿,美味的饭菜吃了。”
阿芸双眸一亮,可随后又黯淡下来:“会不会花阿姐好多钱。”
虞昭心头一软:“不会不会,阿姐可是这天底下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一旁的江烬冷哼:为了骗小孩,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虞昭自然也领会到江烬的眼神,她唇边勾出一抹笑,大手一挥,她们二人绑定的伴生空间便凭空出现几堆小山似的灵石,还有无数天材地宝。
江烬:我现在能不能也改口叫姐?
阿芸自然注意不到她们二人的小动作,只是崇拜地说道:“阿姐你对我真好。”
虞昭得意一笑,但阿芸却也没有立刻就做决定,她也不着急,就等着阿芸。
片刻后,阿芸才说:“那跟着阿姐,可以变强嘛?”
虞昭微微一愣,而后才说:“当然可以啦,不过阿芸为什么想要变强?”
阿芸兴奋地说道:“这样就可以保护阿月啦!阿月是我最好的伙伴,我没有饭吃,她就总是求她阿娘带我回去吃饭,她为此挨了不少打呢。”
“而且她爹娘也不爱她,总说要把她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挣来的钱给她阿弟当彩礼。”
“我要是变强了,就可以和阿姐你一样赚好多钱,给阿月她们家好多钱,这样阿月也可以过上好日子啦。”
虞昭闻言后,细细用帕子给阿芸擦脸:“好!那阿姐以后可就要好好监督阿芸修炼。”
然后虞昭又接着说:“阿芸要不要给自己取一个完整的名字?”
9. 劫人
阿芸想了想:“我娘叫慕紫云,那不如我就叫慕芸。”
虞昭想了想,觉得似乎也可以。
“好呀,那咱们阿芸以后就叫慕芸啦。”
江烬见这两人聊得很是开心,默默走出去。
好一阵,虞昭才发现江烬不见了身形。
眼见阿芸早就睡着,虞昭便蹑手蹑脚地下楼去找江烬。
天边墨色的浓云翻滚,将唯一的一丝月光也遮盖,而江烬独身一人倚靠在门前的柱子旁。
他的身影莫名透着股落寞的情绪。
一时间,虞昭心头涌上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江烬这才扭头看向虞昭,他略显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赏月。”
虞昭被他拙劣的谎言气笑:“这个天气?赏月?”
江烬:......
而后才说:“我在想,隐瞒真相对她来说真的好么?”
虞昭愣了片刻,而后便站在他身旁一侧,一副惆怅的模样叹了口气:“那不然呢,总不能告诉她真相,让她一辈子活在复仇的情绪之中。”
“何况慕紫云死前曾和我说过,她说她的仇不要任何人背负,恐怕也不希望阿芸活在这样的痛苦之中。”
江烬眸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样。”
虞昭错过他眸底那丝莫名情愫,而后拍了拍他的肩:“那是当然了,母爱是最伟大的感情。”
“别多想了,而且我们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着她便朝江烬狡黠地眨了眨眼:“别忘了法器碎片我们还没拿到手。”
江烬眸底也涌上一层浅淡的笑意:“你要怎么做?”
虞昭对着他耳语几声,江烬听完后只挑了挑眉:“我和濯缙可是认识了许多年,你就不怕我临时反水,将法器据为己有?”
“有双生剑的束缚条件在,孰轻孰重,我想你还是能想地清楚的。”
江烬冷笑一声:“虞神医不光医术过人,才智也胜过一般人啊。”
虞昭似乎没听出他的话外音,反而笑道:“承让承让。”
*
天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小镇上的仙门各宗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而后便匆匆赶路。
整座小镇顿时又变得无比荒凉。
濯缙在离开客栈之前,又深深地看了眼江烬所在的房间,直到有弟子叫他:“大师兄,天快亮了,我们早点坐上飞舟回宗门,也早点和师尊他们交差。”
他微微一笑:“你们先上去,我随后便来。”
众弟子见状,也不再催促,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直到飞舟启程的最后一刻,濯缙才上船。
他这位好友,从不让他省心。
外人只知道他们是多年好友,却无人知道他们早就认识。
濯缙比江烬要年长几岁,二人自小都是孤儿,曾经一同在仙道联盟的收养下长大。
仙道联盟负责维护整个修真界的公平正义,同时还负责抚养一些孩童,这些孩童的父母无一例外都是为了仙道联盟战死。
而濯缙和江烬便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只不过当他们有了自保的能力之后,就被仙道联盟赶出去了。
还是他们各自声名鹊起后,在一次比武大会上相识,自此才重新联系。
他们二人虽没有血缘关系,可感情却胜似亲人。
正当他思绪逐渐飘远之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女声:“濯道长好,还不曾同你好好告别,怎么这么急着离开?”
说话这人不是虞昭又会是谁?
她此前一早便扮成雷音阁弟子的模样混入飞舟,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虞昭的话音刚落,濯缙便感受到脖颈传来一道凉意。
而众人显然都没料到会有此种变故,一时间,飞舟上的气氛剑拔弩张。
濯缙面上不见惊惧之色,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虞昭倒是有些意外的挑挑眉。
嘶,不太对。她怎么觉得,自己跳进了濯缙精心挖好的陷阱?
“别在上前,我若是再向后一步,你们濯师兄恐怕就要和我一同落入下方的万丈深渊。”
本来怒气高涨的雷音阁弟子,闻言后也不得不退让两步。
虞昭见状后,趁他们不备,一个转身就带着濯缙从飞舟直接跳了下去。
末了还留下一句:“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是江烬指使。”
那些弟子果然怒道:“可恶,江烬这魔头当真叫人恨得牙痒痒!”
而就在虞昭跳下飞舟之后,才听濯缙冷冷说道:“没想到濯某居然是和虞神医同生共死,也算是缘分了。”
虞昭冷哼一声:“谁要和你同生共死。”
而后就听她喝道:“拂雪剑——”
二人被剑稳稳当当的拖住,虞昭挑衅着说道:“哦,差点忘了濯道长是符修,自然不会御剑飞行。”
她说着便盘腿坐在拂雪剑前端。
濯缙站在她身后,双手负后轻笑一声:“虞神医这是不杀我了?”
虞昭眸底涌出一抹狡黠的神色:“本以为濯道长会挣扎一番,却没想到濯道长居然一点反抗的意图都没有,看来濯道长也不想回雷音阁。”
“既然如此,又何必针对濯道长你?”
濯缙轻笑一声后就没再开口了。
他们二人飞了一段距离,就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而坐在马车外的那红衣男子,正是江烬。
虞昭眨眼笑道:“给你拉了点仇恨值,可不要怪我。”
江烬一听就猜到虞昭干了什么好事,他扭头冷笑一声:“反正我身上背负的恶名够多,也不差这一件两件了。”
这话说得,反而叫虞昭生出两分愧疚。
可谁让江烬此前总是三番两次的坏她好事,这件事后,他们二人也算是扯平了。
马车里的慕芸听见虞昭的声音,立刻掀开帘子跳下来:“阿姐,你回来啦。”
虞昭摸了摸她的头顶,算作回话。
她对濯缙摊开手:“把东西交出来吧。”
濯缙面上依旧是那副浅淡的笑意:“什么东西?”
虞昭不吃他这个软钉子,反而是露出一个更灿烂却更加咬牙切齿地笑容:“别装了,我知道那九重莲花的碎片在你身上。”
可濯缙却不冷不淡地看向虞昭,他眸底有探究的神情:“我确实是冲着这法器而来,但我也确实没能拿到手里。”
“那日我放出天雷后,便放出灵气在那寺庙中四处搜寻,但我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地方,于是便收了手。”
还以为是江烬那边查到什么线索,所以才迂回折中的叫虞昭将他绑来。
想到这里,濯缙又瞥了眼江烬。
而江烬却在此时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虞昭没能看见他们二人的小动作,她转而向脑海中的系统询问:“咚咚妖,你不是可以察觉到九重莲花的气息么?你帮我看一下附近究竟有没有九重莲花。”
此刻虞昭自己也有些怀疑,难道这碎片真的被她遗落在秘境之中?
那岂不是就亏大了。
而后就听咚咚妖说道:“宿主宿主,我觉得,这气息就在我们当中。”
虞昭眉头蹙起,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这濯缙莫不是又在欺骗她。
就当她要开口说话之时,却听慕芸在此时开口:“阿姐,你们要找的东西是这个吗?”
慕芸说着便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块玉佩。
而这玉佩分明是早就碎在秘境中的那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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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在她身上。
慕芸有些慌张的说道:“我今日一早的时候,突然感觉脖颈有些凉凉的,低头一看,却发现脖颈中有了这块玉佩。”
她说着就将这玉佩拿下,放在虞昭的手中。
虞昭蹲下身,眉头微微蹙起:“阿芸,这玉佩可能是你娘特地留给你的物品。”
慕芸小声地“啊”了一声,而后语气坚定地说道:“没事的,如果对虞昭阿姐很重要的话,那阿姐便拿去吧。”
她从未见过她阿娘,或许她阿娘像虞昭阿姐所说那样,真的很疼爱她,但其实在她心中,虞昭阿姐大过阿月、大过阿月爹娘,其次才是她娘。
虞昭还想要再说什么,但慕芸又补了一句:“我知道这个东西对阿姐来说一定很重要,但是这个东西放在我这里却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慕芸说这话的时候,双眸中的神色亮晶晶的。
虞昭见状后,唇边也露出一个十分郑重的笑容:“多谢,阿姐之后一定会给你寻找一块更好的玉佩。”
慕芸乖巧的笑道:“阿姐真好。”
虞昭又扭头看向濯缙:“我觉得,濯道长你似乎也挺想加入我们的,索性你就别回去了,和我们一起如何?”
濯缙轻笑一声:“都说虞神医医术高明,现在看来不光如此,还很会做交易。”
虞昭轻笑一声:“我就当你夸我了哈。”
不过濯缙眼下,也确实不太想回去。
“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虞昭微微抬眸:“你若是想回去早就回去了,我就算是拦也拦不住啊。”
还想问她要好处,她没有揣测濯缙别有用心就不错了。
要不是她感知不到妖气,她都要怀疑濯缙是万年的狐狸变成的了。
心眼实在太多。
濯缙闻言后,却没有别识破的窘迫,反而转换了态度,他语气诚恳:“我可以帮你一起搜集九重莲花的碎片,但我有一事相求。”
虞昭轻笑一声,对嘛,这才是求人应该有的态度。
“你说说看。”
“听闻虞神医妙手回春,希望可以帮我救一人。”
“谁?”
“柳州城第一神算沈怀风。”
虞昭此前倒是听说过这位神算,听闻此人原是千仞山庄少宗主,自小体弱,本来是活不长久的,也不知家中给他请了什么名医,才让他的身体逐渐变好。
随着他身体越好,自身卜卦的名号也越来越响亮。
可怪事却偏偏在此时发生,千仞山庄一夜之间却销声匿迹。
似乎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虞昭对这段隐秘一直也很好奇,索性便应了下来,还能顺便了解这其中的事情。
“好。”
濯缙没想到虞昭答应地这么爽快,此前心中对她的偏见也消除不少。
虞昭轻笑一声:“没想到你认识的人还挺多。”
*
夜色渐深,他们一行四人还未进城,于是只好先在郊外将就一晚。
虞昭抱着慕芸睡在马车之中,而濯缙和江烬二人则是围了一个火堆,两人轮流守夜。
火堆烧得噼啪作响。
濯缙问:“你门派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江烬的眸子盯着火堆:“尚未有头绪,不过......”
“不过?”
江烬看了眼身后的马车,而后说道:“我同虞昭的剑是一对双生剑,记得我这柄剑是由我师尊亲手打造。”
濯缙眉头皱起:“你是说虞昭同灭门一案有关?”
江烬脑海中有无数片段闪过,烧成灰烬的门派,还有倒在血泊中的师兄弟,以及他师尊死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早就叫你不要太过...咳咳,招摇!偏偏就是因为你!”
10. 风华绝代大美人
“你记住,我们全宗门都是被你害死的!”
江烬想不通为什么,平日对他那般和蔼的师尊,最终却留给他一句这样的咒骂。
再之后,便是从山下涌上来的仙道联盟:“就是他灭了三清宗上下,快把他捉拿归案!”
江烬浑浑噩噩地提剑乱砍,不论如何,他知道他不能死在这里。
若连他也死了,还有谁能去给三清宗死去的师兄师弟报仇?
他已经想不起来那日自己是怎么离开三清宗的了。
直到前不久再次遇见虞昭,感受到她身上的拂雪剑气息,于是便故意接近她。
柴火再次烧地“噼啪”作响,只听江烬继续说道:“但是虞昭此人实力有限,姑且算作关键线索。”
濯缙轻声笑道:“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宁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万一’,这句话又是谁说的?”
江烬轻咳一声:“今时不同往日,我同她绑定双生剑后,只能同生共死。”
濯缙又微微蹙眉:“竟是如此。”
江烬微微颔首,便不再说话。
而后又问道:“你何时同那沈怀远有了这么好的交情,不惜欠那妖...神医一个人情,也要去救他?”
提到这个,濯缙幽幽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帮你早日查清真相,若是能拉拢沈怀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江烬满脸狐疑,接着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居然这么好心了。”
濯缙竟也没反驳,只是唇边微微露出一个浅笑。
他们二人的谈话至此终结,长夜无话。
马车内的虞昭见慕芸已经熟睡之后,便又坐起身来悄悄运转妖丹。
只听她脑海中的系统激动地说道:“宿主宿主,因为你此次在秘境中大范围救治被感染的修士,系统特地给你发放了奖励,你快看看!”
虞昭也有些好奇,这次的奖励又会是什么。
只见系统面板“道具”那一栏中多出一颗通体雪白的丹药。
接着就听咚咚妖说道:“没想到这次随机出现的是琉璃丹!”
虞昭有些狐疑地问道:“这琉璃丹是什么丹药?怎么此前从来没听说过。”
如果咚咚妖有实体的话,想必早就翻了一个白眼:“没听过才对,这么稀有的珍宝,若是人人都知晓,早就被哄抢而光。”
听咚咚妖这般语气,饶是虞昭也来了兴致:“你快别卖关子了。”
见她语气这般急切,咚咚妖才略显心满意足地说道:“琉璃丹由雪山之巅的神兽烛龙死后炼化而成,它虽于提升修为没有益处,但是它却可以叫服用之人调用冰霜的能力。”
咚咚妖沉思片刻:“说的简单些,相当于人族平白多出一项元素能力。”
人族修炼除了依靠外物和法器以外,他们的灵力还基于天地自然。
例如江烬明显是火系修士,又例如濯缙是雷系修士。
可他们二人之间却又有所不同,江烬的灵力来源于他自身,而濯缙却明显是通过借助符纸,调动天雷的力量。
他们所修不过这天地自然的一种,可拥有的威力却同自然造物主并无差距。
虞昭闻言后,双眸登时如灯泡般亮了起来:“此话当真?”
“嗯哼,我何时骗过你?”
若咚咚妖此时有实体,恐怕虞昭早就将它搂在怀中抱个不停。
“嘿嘿,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她身为妖族,又是猫妖,除了自身妖力以外,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拂雪剑的力量,倘若以后还可以调动冰霜,那对她而言简直是锦上添花。
不等咚咚妖继续开口,虞昭便从系统任务栏里拿出琉璃丹,而后便一口吞了进去。
而后便感受到她妖丹处涌上一股强烈的灼痛感。
她越是炼化,这痛感就越是强烈。
虞昭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她似乎被冰雪掩盖住身体,又仿佛她本就是冰雪万物中的一个。
她似乎不是她自己。
就连虞昭自己也诧异,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错觉。
她只觉得鼻尖一凉,而后才费力睁开双眸,她看见自己眼前站着冰雕的女子。
刺目的太阳光反射在冰雕身上,她刚想看得更仔细些,却被穿透马车窗户的阳光晃了眼。
再之后,看见的却是慕芸。
慕芸脆生生的嗓音响起:“阿姐,日头要晒屁股啦”,而后她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外面两位哥哥已经催了我三回啦。”
虞昭这下才彻底清醒了,她一个激灵,端坐好后立马询问咚咚妖:“我的琉璃丹呢,我的琉璃丹在哪里?”
慕芸不知道琉璃丹是什么,只是困惑地看向虞昭。
咚咚妖似乎也才清醒没多久,它声音有些懒懒地:“昨晚不是就被你炼化了吗?”
虞昭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真是自己吓自己~
而后又眉开眼笑地运气一丝冰霜的能力,慕芸只见她阿姐的掌心之中结出一朵冰晶的花朵,不由长大了嘴巴:“哇!”
虞昭不打算将此事告知门外二位,于是又悄悄地冲她露出一个“嘘”的手势。
慕芸心灵神会,用崇拜的语气小声说道:“阿姐好厉害。”
虞昭揉了揉她的脑袋:“以后阿姐教你更厉害的。”
慕芸甜甜应声:“好。”
恰在此时,马车外又响起敲窗户的声音:“虞双双,你起来了没有,再不起来......”
江烬不耐烦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见马车的窗户被猛然掀开,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虞昭惯常虚假的笑容:
“我只是睡着了,”她语调抬高一个度:“又不是死了,这么大声是要做什么!”
而后便“蹬蹬蹬”地从马车上下来,一路小跑着去附近的溪边洗漱去了。
她这一系列动作堪称一气呵成,江烬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他双手环胸,正要向濯缙吐槽,却见濯缙轻笑两声便走开了。
江烬只好朝慕芸开口:“日后可别学你家阿姐。”
谁知慕芸却朝他吐了吐舌头,便迅速将车窗放了下来。
谁都不能诋毁她虞昭阿姐。
*
也不知他们究竟走了多久,才到这柳州城。
虞昭已经好几日没吃过可口饭菜了,可要把她馋坏了。
这柳州城似乎比那不知名的小城镇要更加开放,也更加热闹,城内居然随处可见妖族。
虞昭随便瞥了眼:右边的镖局护送队几乎都是由牛妖组成;左边出售宅院管家的几乎都是犬妖;不远处在酒楼大厅翩翩起舞的几乎都是婀娜多姿的狐妖,就连刚刚经过的驿站,货物信件也都是幻化成人形的马族负责运送。
她眉眼间有困惑的神色,却只是抿了抿唇没有着急去询问。
等他们终于找了间客栈落脚后,虞昭才同江烬濯缙二人说道:“我先带阿芸去买几身换洗衣服,你们就别跟过来了。”
江烬和濯缙相视一眼,一个说“也可以”,另一个说“好”。
可就在虞昭走出不久后,他们二人又齐刷刷从客房中走出来。
江烬冷笑:“你信她就是单纯去买衣服了?”
按照他对这妖女的了解,她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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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买衣服,那还不得叫上他们二人大包小包地拎着带回客栈?
濯缙轻笑:“看起来你不信。”
虞昭现在对他而言可是关键线索,他当然不能错过虞昭身边任何异动。
“跟上看看去。”
虞昭对身后的一切浑然不觉,她确实是要带慕芸买几身换洗衣服,但之后她还要再去见一个人。
她朝慕芸笑道:“阿芸若是有喜欢的东西直接和阿姐说,阿姐有的是钱。”
慕芸点点头,唇边绽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谢谢阿姐~”
不过半天的功夫,整座柳州城都知道来了位出手阔绰的年轻妖族女子。
一时间纷纷热情邀着虞昭和阿芸进店观看。
但虞昭却没错过每间店铺中的妖族人面上的神色。
那神色很复杂,无一例外地都透着冰冷看客的神情。
虞昭面上不显异色,可心中却好奇更甚。
一直跟踪虞昭的二人看了看头顶的烈日:......
“难道虞神医就只是单纯出来逛个街?”
就连江烬此时也生出两分怀疑的神情,难道说真是他猜错了?
可就在此时,虞昭却带着慕芸向一旁的青楼走去。
江烬同濯缙相视一眼,都从彼此双眸中看出一抹略显震惊的神色。
还是江烬最先开口,他唇边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看看去?”
濯缙顿了片刻,而后也露出一个浅淡笑意:“那便去吧。”
虽然他不算什么光风霁月的磊落君子,但这样窥探他人私欲,未免有些太过了?
但事已至此,所谓“来都来了”,那便去看看吧。
虞昭特地买了两顶黑纱斗篷,掩藏住自己和阿芸的性别。
那老鸨见虞昭还带了个孩子,不由多看了两眼,她扭着身体快步向虞昭走去:“这位...公子,您来吃酒带什么小娃娃。”
她说着便装作无意地想要摘掉阿芸脸上的头纱,好在慕芸反应极快,向虞昭身后躲了一躲。
那老鸨面色立刻挂不住,眉眼间多了两分凌厉:“你这是来闹事的?!”
就连慕芸也悄悄拽了拽虞昭的衣角:“阿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但虞昭却始终一言不发。
就当这老鸨要派人将她们二人赶走之时,却听耳边传来一声妩媚娇喝:
“这可是贵客,我倒要看看谁敢赶她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这女子云鬓楚腰,头戴簪花,她穿着一袭红裙,雪白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带着臂钏。
娇艳中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妩媚之感,实在是叫众人移不开目光。
那老鸨面上的神色当即变了又变:“我不知......这是您的贵客,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但那女子却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眸中的神色喜怒不清:“你继续去忙吧。”
那老鸨这才如蒙大赦,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去忙了。
慕芸继承了她娘的美貌容颜,此时虽然还没有完全张开,但也隐约能看见几分日后风华。
但此时,她在这位女子面前,却是看痴了目光。
好漂亮的姐姐。
虞昭见状不由轻笑,伏在慕芸耳边唤了几句:“醒醒、阿芸醒醒......”
一连叫了数声,慕芸才终于清醒过来。
虞昭看着眼前女子:“玉宸,你这幻术何时竟然连女子也深陷其中了?”
玉宸轻笑两声,当即没骨头似的软在虞昭身上:“我的好姐妹,这可就是你太高看我了,来,去我那里,咱们好好喝上两杯。”
11.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远处的江烬和濯缙二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眼。
江烬眸底涌上一片得意神情:“我就知道,虞双双怎么可能会安分,她果然有别的事情瞒着我们。”
濯缙唇边的笑意浅淡,但眸底的神色却是一片清亮:“这狐妖的修为可在你我之上,你有把握全身而退?”
只见江烬唇边的弧度上扬:“试试便知。”
濯缙只是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
*
花楼中一片热闹,大厅中间有个台子,一群身姿曼妙的女子撒着花瓣在半空中转圈,恍然之间,只叫人误以为是九重天的仙女下凡。
不少人已经迷了眼,唯有江烬和濯缙二人的气质太过特别,在人群中显得太过突兀。
花楼中的姑娘们不过稍稍打量他二人一眼,于是便扎了堆的向他二人涌去。
“两位公子是要听曲还是要赏舞,抑或是...”
这女子媚眼如丝,她虽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整,但众人却都听得出言外之意。
众姑娘于是便又痴痴地笑出声来。
江烬的声音虽透着笑意,可眼底的神色却一片冰冷:“今日是请我兄弟来吃酒,我们不如去楼上听你弹曲。”
众姑娘闻言后又彼此使了个眼色,而后便贴上去将他们领上楼。
一旁的濯缙始终没有开口,只是一味地浅笑。
他此刻突然生出些后悔之意。
江烬见他这模样只觉得好笑,于是凑在他耳边道:“原来还有令你这老狐狸放不开的时候。”
濯缙依旧浅笑着回怼,他眸光却只盯着脚底:“我这只‘假狐狸’又哪里比得上这些真狐狸?”
江烬轻笑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是了,这偌大一个花楼,其中一多半竟然都是由狐妖幻化而成。
这楼中多是一些凡人,他们肉体凡胎看不出什么,可落在江烬和濯缙二人眼中,这整座花楼的空气中都飘着若有若无的,烟雾状的紫色灵气。
狐妖以魅惑值为修炼,这魅惑值自然就是指吸食人族男子的精气。
而飘在空气中的紫色灵气,自然也就是这群凡夫俗子逐渐消亡的精气、精魄。
*
虞昭跟在玉宸身后,只见一路上有无数男子上前来同她打招呼,玉宸却只是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她红唇微张,一道道紫色烟雾状灵气便全都涌进她体内。
这群男子本就枯黄的面色顿时又干瘪一圈。
玉宸嗓音中发出一个轻微不屑地音符“嗬”。
慕芸有些懵懂地看着这一幕,而后又抬头看了看虞昭。
虞昭唇边弧度微微上扬,而后对慕芸道:“弱肉强食,自然法则罢了。”
这花楼从外面来看,分明不过只有三五层的高度,可她们几人却走了好久,始终没能来到顶楼。
慕芸站在此处层叠的楼梯上,只觉得下方的喧闹和她无关,自己已经俨然处于另一个世界。
而她在抬头向上看去,只觉得头顶是一片永不可能达到的光亮。
正当她这么想着之时,就听虞昭轻声唤她:“到了。”
玉宸所居住的地方是慕芸从未想象出的奢华,几张狐皮剥下织成的地毯、天蚕丝织就的床帐、而幕帘后的上方则吊着一盏明灯,再仔细一看,才发觉其中作为明灯的竟是东海龙宫的水晶。
整个房间泛着莹莹的光亮,慕芸光是待在此处,都觉得萦绕在周身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
此处没了外人,玉宸索性不再装出那副矜持模样,她懒懒斜坐在椅子上:“你居然还能想起有我这么个好姐妹,昭昭你可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虞昭似乎对这房间的布局很是熟悉,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稀奇,她语调带上几分小姑娘的娇柔:“不要怪我嘛~我这不是刚有空闲就来找你了,嘻嘻。”
玉宸几乎和她这个小姐妹一齐长大,自然不是真的怪她,于是又娇嗔着说道:“那不行,除非你答应这之后,我和你一起走。”
虞昭果然有片刻犹豫:“之后会很危险。”
“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我才要和你一起!”
玉宸那张娇媚的面庞露出焦急的神情,虽然她许久不曾回妖族,但妖族现在的情况她又不是不清楚。
见虞昭还在犹豫,于是又开口补了一句:“我修炼这么多年,为地就是今日,有我在,你的胜算只会更上一层,不是么?”
玉宸向来是个不太正经的女子,但她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无别的认真。
虞昭还在沉思,但玉宸却直接撒娇道:“阿昭~”
虞昭被她这个称呼叫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了好了,我答应你。”
玉宸一个高兴,直接扑上虞昭身上,“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哼哼,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虞昭也“咯咯”笑出声来,又对慕芸道:“你看你玉宸姐姐,还像个小孩一样。”
慕芸也笑出声来:“明明阿姐也还是个小孩。”
几人便又笑了一阵,而后就听虞昭正色道:“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要问你的。”
“这柳州城为何这么多妖族在此汇聚?而且据我所观察,都是些最不入流的身份。”
说到这个,玉宸就是满脸怒色,她当即双手叉腰站了起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绘声绘色说了个清楚。
这柳州城原先是整个修真界最富庶的地方,而修真界的妖族大多都是些修为低下,堪堪维持人形的妖族。
妖族也并非是所有动物都能叫做妖族,而是开了灵智,化成人形的才能算作妖族。
这些妖族大多生活在妖界之中,妖界只能保证她们的安全,却不能保证她们锦衣玉食。
于是剩下的部分妖族便拼了命地想要融入人族,只求人族的繁华。
柳州城就是这时候,呼吁大批量在人族游走的妖族去他们柳州城,并承诺给他们丰厚的银钱,让他们早日买上宅院,彻底在人族之中扎根。
不少妖族都被这套话术吸引,结果来了才发现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柳州城家家户户给他们开得薪资是确实比其它城镇要高上不少,可却另有一套针对他们妖族的消费标准,譬如一两白银可买一匹好马,可他们妖族却只能买一壶酒。
这些妖族不是没有想过要逃离,但柳州城的城主府护卫实力却比他们要高上不少。
妖族不是没有高修为,可这些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只能永远被软禁在这座城之中,这里的妖族逃不出,而外界却永远有源源不断被欺骗来的妖族。
久而久之,这里的妖族为了活下去,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多做些差事,于是便沦落到现今的地步。
虞昭“啪”地一声拍向桌子:“真当妖族的人都死完了不成!”
饶是她,此刻心中也不由对天道、对造物主多了两分怨恨,天到如此不公,又何必给他们能够修炼的机会?!
玉宸也是满脸的怨气,要不是她修为高一些,恐怕连她楼中的这些小狐妖也保不住。
虞昭前世作为兽医,也曾在网上看见过不少虐待动物的视频,那时候她就唾骂这群人不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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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却不曾想到,哪怕动物开了神智,可以幻化成人形后,却还是要被人族欺辱压榨。
她唇边满是冷笑:“玉宸,今夜同我去城主府,我非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不可!”
玉宸也重重点头:“我早就看他们人族不爽许久了,这次定要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
慕芸也在一旁示意:“阿姐,我要同你们一起去!”
虞昭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次情况说不准会很危险,你好好在客栈待着,我们会来找你的。”
慕芸的情绪明显低落不少,但她却也知道自己此时的修为太低,去了也只是添麻烦,于是只好焉巴巴地回道:
“好吧,阿姐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的!”
虞昭轻笑两声:“好!”
正当她二人要回去之时,却听楼下传来几声剧烈的声响,虞昭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她怎么会在楼中听见天雷的轰鸣?
玉宸额心间浮出一道红色的标记,身后也隐隐露出一条赤红色的长尾,她原型竟是一只赤狐。
“何人敢在我这里闹事?!”
江烬和濯缙两人本想将这些女子支出去,自己好趁机探查这花楼情况,顺便找一下虞昭的踪迹,结果谁知这群狐妖却死活粘在他们身上。
恨不得立马将他二人的修为分食干净才罢休。
江烬只好和濯缙使个眼色,企图装醉蒙混过关。
可这群狐妖在这柳州城向来肆意妄为惯了,又怎么会放开到手的两块肥肉?
于是便三两趴在一起,想要吸食他二人精气。
江烬和濯缙二人也实在是忍无可忍,于是便只好出其不意捉住一只狐妖。
他扼住那狐妖纤弱的脖颈,那姑娘立刻显现出原型。
濯缙见眼下情况怕是只有一战,索性亮出雷符,唤出天雷。
他本想将这些狐妖一道天雷劈死,可又想到玉宸,忌惮她实力高深莫测,于是并未下死手。
玉宸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她心头怒气涌起,直接同他们二人打成一团。
她以一敌二竟然还能占上风,这倒是出乎江烬和濯缙二人意料。
他二人彼此相视一眼,接着就见江烬用火将玉宸逼至角落,而濯缙瞅准时机便用天雷幻化出一道雷笼,眼看就要将她关进笼中,谁知变故陡生——
情急之下,虞昭便用冰霜幻出巨大冰锥,这冰锥直指江烬和濯缙二人咽喉。
他二人本以为只有玉宸一人难对付,谁知暗中却又蹦出个善用冰霜的偷袭者。
玉宸蹦跳着向虞昭走去,而后又拍了拍手,一脸得意的看着他们二人:“居然有人敢在我的地盘闹事,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做地毯!”
正当她要下手之时,却听虞昭又开口道:“住手——”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江烬才抬了眸子看过去。
而濯缙也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片刻的愕然后,才笑着说道:“都是误会......”
他刚想离咽喉处的冰锥远一点,但这冰锥却充满威胁意味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他的脸颊。
濯缙这只老狐狸终于学会老实,不再轻举妄动。
江烬挑眉道:“虞神医何时学会的冰霜灵力?”
玉宸见状眉头微蹙,这几人似乎和自家妖君很熟的样子。
只见虞昭假笑两声,而后又扭头对玉宸道:“把他们带走。”
玉宸心中原先的那一点担忧立刻消散,她拍了拍手,点了点一旁几个小狐妖:
“把他们二人押过来。”
12. 夜入城主府
江烬冷笑:“虞昭你要做什么?”
他话音未落,就被其余几名小狐妖束缚住了双手。而濯缙唇边则是浮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主动露出双手,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虞昭扭头冷笑了一声:“一会你就知道了。”
玉宸则是跟在最后,她蓦的靠近濯缙,那双染着纤纤玉手染着红色豆蔻,描摹着濯缙的眉眼。
她语调轻浮:“好久没有遇到过这样高修为的男人了。”
一阵幽香钻进濯缙的鼻尖,他浑身起了一层恶寒,可唇角的弧度却偏偏毫无破绽:“姑娘说笑,方才那位的修为应当比我要更好才是。”
玉宸轻笑,可眸底却没有什么温度:“油嘴滑舌。”
濯缙不置可否。
小狐妖们把他二人绑上楼后,便很有眼色的离开了。
酒楼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又恢复往日的喧嚣,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江烬毫无心理负担的寻了一个最舒服的坐姿,而濯缙却依旧端正的站在一旁。
虞昭冷笑:“你们俩跟踪我?”
江烬和濯缙二人不应声,而后就听虞昭不紧不慢地扯向别的话题:“反正这双生剑我也解不开,这就注定我只能和你同行。”
江烬挑眉:“是又怎样?”
但虞昭不搭理他,而是扭头看向一旁的濯缙:“你是注定要和江烬一起了?”
濯缙有些拿捏不定主意地微微挑眉:“确实如此。”
谁知虞昭突然站起身:“好!”
连同玉宸在内,他们都有点困惑,好什么好?
“那我在此宣布,咱们‘寻宝小队’就此成立。”众人看向虞昭的眼神充满困惑,接着就听虞昭话锋一转:“既然咱们都是一个小队的,都是一家人,不如先培养一下信任?”
一个小队要是想要长远,信任是最重要的,万一中途被自己人捅一刀,虞昭就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江烬和濯缙二人彼此狐疑地对视一眼,虞昭将他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既然我是队长,那就我先来。”
“我虞昭小名双双,对外也都用虞双双这个名字,原型是一只猫妖,擅长治疗的同时也擅长用剑,至于冰霜灵力是自小遗传,为了救人所以在收集法器九重莲花的碎片。”
虞昭这话说得有真有假,全看对方信什么了。
江烬和濯缙相视一眼,显然也并非全信,但眼下的情况,似乎只有妥协。
江烬冷哼一声:“我原先是三清宗剑修,门派惨遭灭门,因为只有我活着,所以成为此案最大嫌疑人,为了找线索,所以才会跟踪你到此。”
虞昭微微挑眉,她在山下游荡的时间也不短,这么重磅的消息,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玉宸似乎看出她的困惑,在一旁小声说道:“这都是些人尽皆知的事情,那时候你应该刚回...去。”
虞昭微微点头,这江烬也不算全盘托出,但好歹也是迈出信任的第一步。
濯缙见状,也开口道:“我和他自小认识,而今差一个理由从师门出来,所以......”
后面的不用说完,虞昭也能猜出个大概。
说他是老狐狸当真是一点也不冤枉他。
玉宸见状,知道濯缙她是吃不成了,语气不免带着一丝幽怨:“我是妖族,原型是一只赤狐,和你一样,”她抬眸看了看濯缙:
“我同虞昭自幼一起长大,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濯缙但笑不语,只说:“那还真是太巧了。”
江烬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虞昭冷笑:“那我们亲爱的队长,你能把我和他的绳子解开么?”
他说“亲爱”这二字的时候,虞昭莫名听出咬牙切齿地意味。
她心情大好,只见一道白色的灵光闪过,江烬和濯缙二人手上的麻绳瞬间被利刃隔断。
麻绳的断口处沾染着些许冰霜。
虞昭轻笑,眸底中闪过一抹冷意:“为了增进小组成员感情,我临时决定去城主府,把这里的城主好好教训一顿。”
江烬有片刻沉默,但他却莫名想起白日的时候,虞昭在这城中四处闲逛,尤其往妖族的地方去。
到了嘴边的“不”字一个转弯,于是挑眉笑看着虞昭:“也不是不可以。”
濯缙眸中有微微泛着冷光的笑意:“这城主四处放出消息,吸引妖族前来,结果却加倍压榨妖族,光靠武力镇压怕是治标不治本。”
虞昭不由多看了濯缙一眼:“你怎么对这些事情毫不意外?”
这回濯缙唇边才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身为宗门首席弟子,多少会有些身不由己。”
虞昭眸底有笑意:“事不宜迟,我们抓紧出发。”
天边暗紫色的浓云翻滚,几道黑影从房舍的屋顶掠夺而过。打更人疑心是自己看错,于是便继续敲着梆子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城主赵诚铭此刻刚清点完帐簿上的钱财,正准备歇下,结果就听窗外响起一道鬼魅笑声。
他心头一震,颤颤巍巍地准备睡下,而后就见墙壁上映衬出一只狐狸的影子。
赵诚铭吓得尖叫出声:“来人!来人——”
躲在树上的虞昭不由冷笑出声:“究竟是干了多少亏心事才会这么害怕。”
而显露出狐狸形态的玉宸,则是笑得前仰后合,她憋笑真是憋得太辛苦。
江烬在一旁接话:“我施了一个屏蔽声音的法术,他赵诚铭就算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而后就是濯缙在一旁补充:“我拟了一份文书,上面大多是一些有利于这城中妖族的条件,待会可以趁乱叫他签下。”
他说着便将东西交给虞昭,她眉眼间满是笑意:“看来也不是所有人族都这么卑劣。”
江烬语调上扬,沉闷嗓音透着说不出的笑意:“这是自然。”
虞昭笑嘻嘻地回怼:“不过你除外。”
谁让江烬把她列为怀疑目标?
江烬双眸微眯,冷笑一声后也不再开口。
二人间的氛围一度火热,而后却又各自翻窗进入赵诚铭的房中。
玉宸见状也不再继续嬉闹,而是麻利的钻进去开始干正事。
唯独濯缙还站在树上没有动,他双手负后,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可他眸底的神情却渐渐泛冷。
人族难道不卑劣么?
赵诚铭鬼哭狼嚎地叫了许久,却还是不见侍从前来救他,他嘴中怒骂:“...等天一亮,我就要你们都给我滚蛋!一分钱都别想从我这里得到!”
玉宸还是狐狸的形态,她清了清嗓子:“赵诚铭,你平日嗜财如命,压榨人族和妖族替你卖命,你心中可有悔过之意?”
赵诚铭一脸惊恐地看着墙上的狐狸影子:“你究竟是谁?!”
虞昭和江烬两人相视一眼,而后不由分说地在他头上蒙上一个黑色头套。
无数的疼痛犹如冰雹般砸在他身上,虞昭和江烬二人都没有动用灵力,只是单纯为了解气。
虞昭一拳将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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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铭砸得头晕目眩,江烬一脚将他踹得头昏脑胀。眼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他二人又利索地翻出窗外。
玉宸继续说道:“你心中可有悔改之意?”
此时的赵诚铭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
他口齿不清地跪在地上向墙上的黑影跪拜:“狐仙娘娘,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小人就是下油锅也为你寻来!”
江烬见状后,便用灵力将那一纸草书托举着落在他面前。
玉宸继续道:“倒也不必,你只需将你面前的文书签字即可。”
要不是眼下时机不对,她非要放声大笑不可。
赵诚铭这蠢货终于得到应有的报应,他颤颤巍巍地向文书的位置爬过去,他哪里还有心情仔细看那文书上究竟写了什么,抓紧填写完后,便托着那文书道:“狐仙娘娘,我已经写完了,还有...还有什么吩咐?”
他这副虔诚恭敬的模样,仿佛手中托举着的不单单是一张废纸,而是什么进贡给天神的宝物。
玉宸心中冷笑,但他面上却不显分毫:“倘若再让我发现你仗势欺压人族和妖族,就休怪我取你性命!”
赵诚铭浑身早就被冷汗浸透,于是忙不迭地道:“是...是是...”
一阵灵力飘过,那文书便轻而易举地落入江烬手中。
眼见时机差不多,虞昭一行几人便打算离开,可却也就是这时,一阵狂风呼啸着卷落窗外的竹叶。
虞昭觉得自己有瞬间耳鸣,不由向墙角处多看了一眼,一抹白色衣角掠过,可速度之快却仿佛只是错觉。
她刚准备抬脚去追,谁知却被江烬拍了拍肩:“发什么呆?”
虞昭猛然回神,对上江烬那双瞳孔较浅的琥珀眸子,片刻后才道:“没什么。”
江烬虽没有追问,但他那双琥珀眸子中却有一抹莫名神色闪过。
不等她细想,就又听玉宸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她一只手搭载虞昭肩膀上,另一只的手指缠绕自己的发丝:“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夜风吹的缘故,她身上的温度莫名泛着寒意。
想到这里,虞昭也只好点点头,打算抓紧回去歇下,而濯缙此时也从树上跃下,微微笑道:“确实。”
可虞昭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于是又扭头向濯缙问道:“你方才站得最高,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濯缙面上难得露出认真的神色,他绷直了唇角冷声道:“没有。”
得到确切答案后,虞昭这才彻底放心,看来真是自己看错了。
玉宸则是拉着虞昭向青楼的方向走去:“哎呀,你总是操心太多,快和我回去睡觉,不然第二天脸可就要变黄了。”
濯缙也十分自觉地同江烬向客栈的位置走去。
谁知一旁沉默许久的江烬,却在此时突然出声,他一把拉住虞昭后颈的衣领:“跟我走。”
虞昭:蛤?
“大晚上你发什么癫?”
江烬依旧没有回话,玉宸正要将虞昭从江烬手中抢回来,结果却被濯缙拦住。
玉宸看见濯缙那张毫无波澜的笑脸就觉得心烦:“你可打不过我。”
濯缙却冷冷笑道:“若真是在此撕破脸,我们可就都出不去这城主府了。”
玉宸只好甩袖作罢。
好不容易来到无人的角落,江烬才冷声凑在虞昭耳边道:
“你可看清楚了,方才同你说话的两人究竟是谁?”
13. 红眸白衣女子
虞昭心头一震,可他们二人面上的神情却几乎没有变化。
“你也看见方才的那抹白衣了?”
江烬微微点头,可嘴上说的却是:“一个女子总是往青楼去,成什么样子。”
虞昭瞬间领会,同样回道:“你以为你是谁,少管我的闲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余光瞟了眼身后那两人。
只见“濯缙”和“玉宸”依旧一副势同水火,不能相容的模样,他们两人的目光都没有看向虞昭,可虞昭却偏偏有种强烈的被窥视感。
同时她又压低嗓音迅速道:“那你又怎么能确定我是真的,我又该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江烬轻笑,语调带着莫名嘲讽:“双生剑之间的灵力没有断。”
虞昭觉得自己又被小瞧了,但碍于眼前的情况,她只好先忍下这口气。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出去。
虞昭心中暗想,可此地不像秘境,又并非是某种借助法器的灵力空间......
恐怕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他们现在陷进了某处梦境。
而身处梦境的人,通常会在自己死亡的瞬时清醒过来,而且也不会真的在梦境中死去。
她朝江烬微微眨眼,而后又道:“我才不管呢,我今晚就是要去玉宸那里住,她随便一间卧房都不知道要比客栈舒服上多少倍。”
江烬会意,于是故意偏过头去装作不在意:“随便你。”
他琥珀眸子中有一抹流光闪过,这么快就能想出解决办法,倒也还不算太笨。
虽然他有方法可以出去,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她要怎么做?
虞昭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向玉宸走了过去:“走,我们回去。”
“玉宸”无比自然地顺势揽上虞昭的肩膀,而后又朝“濯缙”做了一个鬼脸:“多管闲事。”
倘若不是这个玉宸身上的温度太低,还真是和现实中的玉宸没有丝毫区别。
正当“玉宸”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之时,却见她面前那看上去温良纯善的女子,笑宴宴道:“你究竟是谁?”
整个梦境瞬时震摇,紧接着响起地就是一道尖锐的鸣叫,可虞昭的速度却更快,她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便猛地划破自己的咽喉。
一阵火辣辣地腥甜味顿时涌上她口腔。
江烬也没想到虞昭的方法居然如此极端,他瞳孔微怔,而后一缕火苗爬上他的指尖,整个梦境陷入一场大火。
虞昭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余光意外瞥见一名红色眸子身穿白衣的女子。
那女子眸中的神情似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怆痛苦。
但她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了,只是不由再次吐槽江烬,真是要被他害死了。
*
“昭昭,你快醒醒......”
“都怪你,说好了给我们望风,结果有人来了你都不知道!要不是你,昭昭怎么会被人暗算。”
“......”
虞昭觉得自己的脑子很混乱,喧闹的声音不由分说地涌入她的脑海当中。
她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可身体却动弹不得,也不知在挣扎多久之后,她才清晰地听见脑海中响起咚咚妖带着哭腔的声音:
“宿主,你可要千万不能死哇——”
虞昭头疼欲裂,实在没有耐心地回了一句:“别吵。”
原先各处吵闹的声音顿时消失不见,虞昭在此时才终于睁开双眸,最先映入眸中的是玉宸那双微红的眸子,而后便是濯缙略带愧疚的神情。
以及远远站在最后的江烬,他身后背负着那柄流光剑,眉头紧缩,一副沉思的模样。
但江烬却是最早察觉到虞昭醒过来的人,他眉头微挑,原先那副阴沉的神情顿时消散,犹如寒冰化雪:“你醒了?”
玉宸这才扭过头来,直接飞扑到虞昭身上:“还好你没事,你都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突然,本来我们还在说话呢,结果你和江烬两人齐刷刷的晕了过去。”
“你真是要把我吓死了呜呜呜。”
虞昭刚想要开口说话,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地可怕。
这回不等她开口,脑海中的咚咚妖十分少见地有了眼色,它立刻用治疗系统给虞昭治疗。
她双眸一直盯着江烬,原来这人早就有出去的办法,不然她也绝不会出此下策!
江烬似乎看出她眸中的幽怨,心中不免生出莫名的快感,他没忍住轻笑出声:“别白费力气了,你在梦境中以自刎强行破梦,对应到现世的身体,你的嗓子估计接下来好一段时间不能说话了。”
不过他似乎是刻意为了气虞昭似的,又补充一句说道:“你就不怕赌错了么?”
虞昭心中吐槽,她当然害怕,但这是属于她女子独有的第六感。
第六感告诉她能活,那就是能活。
算了,和他们古人说不懂。
江烬只见虞昭气地两眼一闭,心道自己又扳回一城,索性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气定神闲地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玉宸忿忿吐槽:“他们师兄弟两个都是混蛋!”
濯缙在一旁无甚所谓的笑笑,而后在不远处的案桌上留下一颗青冥丹:“此次是我疏忽,这是我多年前曾意外得到的一颗灵丹,权当作赔礼了。”
他话音落下后不久,便也转身出门了。
本来打算一直装死的虞昭闻言后,立刻坐直了身体。
不等她下床,玉宸便立刻将那青冥丹拿到虞昭面前。
虞昭满眼放光,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自己不能开口说话,这可是青冥丹,传说中那个可以保存魂魄,顶级的疗愈圣丹!
不愧是天下第一宗的弟子,这出手就是阔绰,若是只用来给她治疗嗓子,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些。
玉宸也小声嘀咕:“看不出来这臭道士还挺大方的。”
她又抬眸替虞昭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语气是说不出的惆怅:“我的小君主,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她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虞昭也能猜地到,她随便扮了个鬼脸,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玉宸见状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一方面担忧妖界,另一方面却又心疼虞昭。
当年她一意孤行下山历练,等她再次见到她的时候,等来的却是一个满身煞气的女子。
她永远无法忘却虞昭浑身的鲜血,以及那双淡漠到没有丝毫情感的眸子。
每当回想起那一幕,一股寒气就控制不住地从玉宸心底升起。
虞昭见玉宸明显有片刻走神,于是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玉宸用手指刮了一下虞昭的鼻尖:“在想今晚做什么给你吃呢?”
虞昭双眸微亮:今晚你要下厨?
“哼哼,看在你是伤患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亲自下厨吧。”
听玉宸这么说,虞昭立即抱住她。天知道玉宸做饭多好吃!她光是想想,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而玉宸看着窝在她怀中的虞昭,心头一片柔软,也就只有这时候,她才能从现在的虞昭身上找回几分小时候的影子。
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恰好正午时分,客栈中满是行客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虞昭收拾一下便立刻下楼了,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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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见玉宸早就做好了一桌的饭菜,而慕芸也十分乖巧地坐在一旁。
再之后就是江烬和濯缙。
虞昭看见江烬的那一瞬间,立刻双手环胸,一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表情。
江烬挑眉:“你不知道么,人不吃饭是会死的。”
虞昭:好冷的冷知识。
但她心中却另有困惑,修炼之人难道不是可以不吃饭的么?
濯缙也在此时补充:“虽说我们可以吃辟谷丹解决吃饭问题,但辟谷丹终究没有饭菜好吃。”
虞昭闻言后,心中了然,而后就见她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摊开手掌放在江烬面前。
言外之意:你吃饭要给钱。
人濯道士还给了我一颗青冥丹呢。
江烬自然也看出这点,但他却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可别忘了,你这条命还是我救的。”
“要不是我提醒你,恐怕此时你已经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虞昭双手环胸,最后凶巴巴地瞪了一眼江烬,便埋头吃饭了。
慕芸看了看虞昭,而后小声问道:“阿姐,你怎么不说话?”
虞昭走之前特地没让慕芸一起跟过来,就是担心会遇到危险。估计玉宸也看出她的心思,所以便没有将她受伤的事情说出来。
正当虞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之时,就听一旁的江烬开口:“你阿姐贪吃,不小心吃坏了嗓子。”
虞昭假笑着,默不作声地狠狠拧了一把江烬的大腿。
江烬似乎没有痛觉一般,挑衅着笑道:“难道不对么?”
虞昭没达到目的,偏过头“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他。
慕芸信以为真,“咯咯”笑出声来,她贴心地将桌上的饭菜多夹了一些放到虞昭的碗里:
“阿姐若是喜欢就多吃些,以后我也要和玉宸姐学做饭,这样阿姐若是想吃的时候,我就随时可以做给阿姐了。”
虞昭心头一软,又勾出手指刮了一下慕芸的鼻尖,仿佛在说:你真是一个会讨阿姐欢心的小滑头。
慕芸似乎看出虞昭的言外之意,又“咯咯”笑了两声。
饭桌上的气氛一片欢快。
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就听不远处的一桌人说道:“嘿,你们都听说了没有?”
“瞧你这尖嘴猴腮沾沾自喜的样!今天这是在哪里发财了?”
而后就见原先说话的那人挥了挥手:“你这话题都扯到哪里去了。”那人似乎环视一圈,而后便压低了嗓音道:“城主府那老贼赵诚铭死啦!”
虞昭正吃着饭,她手中的动作微顿,而后便同玉宸的目光对上。
江烬正狼吞虎咽地同虞昭抢饭,却见她手中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刚要开口询问,却也听见后桌那人的惊呼声:
“嘘——这种话怎么能乱说,你也不怕惹祸上身......”
那人立刻压低了嗓音,但语调中却还是透着压不住的喜悦:“是是是,我就是感慨一番,那老贼平日作威作福,明里暗里逼死了多少人和妖,如今他死了实在是大快人心!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大侠路见不平,嘿嘿......”
江烬和濯缙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他们一桌人大眼瞪小眼,留下一脸无辜的慕芸:大家怎么都不吃了?
虞昭眉头紧缩:“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玉宸咬着筷子:“后来我们就把你带走了。”
濯缙面上略显凝重神色:“离开之时,我记得还听见屋内传来他不断求饶的声音。”
而江烬却是背着流光剑转身离开:“走,去看看。”
慕芸听得懵懵懂懂,而后高举着手:“我也要去!”
14. 项链
“看什么看,不想惹事就抓紧离开!”
刚到城主府的门口,就看见几名身穿黑衣,全脸带着玄铁面具的人,正手提大刀站在大门两侧。
而其余的一些府中仆从,则是挥手赶着外面看热闹的人群离开。
玉宸在一旁开口解释:“这些人各个修为莫测,就连我也查不到他们的来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并非听命于赵诚铭,只不过是替赵诚铭做事。”
虞昭眸光变幻莫测,心中暗道:难怪城中的这些妖族不敢反抗。
一旁地慕芸也没有说话,可她心中却又掀起一阵波澜。
她以后不想再受欺负,也不想无辜的人或妖受到欺负。
江烬在此时却听出新的疑问:“可赵诚铭身上究竟有什么吸引他们的地方?”
濯缙摇了摇头,但唇边却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另一件事,这些人没能从赵诚铭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
其余几人齐刷刷地侧过脸看向濯缙:“你怎么知道?”
濯缙轻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说起另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听闻沈怀风的母族姓赵,当年千仞山庄一夜消失后,外界众说纷纭。”
“有人说千仞山庄的人全都死了个干净,但也有人说千仞山庄只有少庄主沈怀风活了下来。”
他话音落下后,便不再开口说话。
虞昭微微挑眉,思索片刻后,唇边微微展现一抹笑意,而后便拉着慕芸向城中的酒楼走去。
而江烬则是双手环胸,他垂眸片刻后,似乎也想通了这之间关联,甩了甩手便跟在虞昭身后离开。
只独留下玉宸一人:???
她对濯缙怒目而视片刻,跺了跺脚后,才小跑着追上虞昭:“昭昭,你等等我!”
濯缙不免有些失笑,怎么这只真狐狸反倒不如他这只假狐狸要聪明?
玉宸见虞昭径直上了酒楼二楼,而后就看见她悠然地挑了出位置坐下。
江烬刚想在她身旁落座,却见面前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狡黠一笑,轻飘飘地将桌上的茶盏倒扣在那个位置上,而后蘸着茶水,在杯底写了个“玉”字。
言外之意,这位置是留给玉宸坐的。
江烬挑眉,刚想走到一旁坐下,就见虞昭再次倒扣杯盏,又指了指楼梯口,意思是慕芸一会上来。
此时的江烬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双手环胸,语气不冷不热:“虞神医,”
虞昭抬眸挑衅一笑:“嗯?”
她这笑意分明是敌意,可却又透着势在必得的小得意,他眸光瞥见虞昭雪白脖颈中系着条白色绷带,江烬本来的嘲讽就这么卡在嗓子里。
到了嘴边的话最终打了个转,于是变成了:“这次是我不对,害你这么久不能开口说话。”
虞昭本以为江烬会对她明嘲暗讽,却没想到江烬会主动认错。
她眸中诧异和狐疑的神情交叠,而后便扭过头去不再看他,而是把玩着茶盏,眸光飘远至下方的城主府。
江烬的眸光再次落在虞昭深色的斗蓬上,他心中的情绪几次起伏,最终才装作不在意,一派往日不着调的模样:“这城中都是妖族,你又何必继续遮遮掩掩?”
虞昭心中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再次被江烬勾起,她觉得江烬此人简直是天生克她的,不然为什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将斗篷解下,而后冷笑着盯着江烬,同时她手指一直不紧不慢地叩击这恶桌面。
这模样神情仿佛在说:难不成这副模样很好看?
江烬迅速道:“难道就连虞神医你自己也治不了?”
虞昭神色莫名,她摇了摇头。
江烬再次欠打得吐槽一句:“呵,庸医。”
虞昭皮笑肉不笑,刚想出手教训他,却见他指尖爬上一簇小火苗。
这簇小火苗却被装进一个拇指大小的菱形玻璃器皿,江烬又亲自穿上一根细绳,做好这一切后,将这东西放在手上,朝虞昭递去:
“或许比不上濯缙给你的青冥丹,却能在关键时刻保你一命。”
虞昭眸光微怔,眸光十分郑重地盯着江烬。
他本以为虞昭会心生感动,结果却听虞昭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江烬冷笑一声,做势要将东西抢走:“你若是不要就还给我。”
虞昭却抬高了手,轻松躲过:“既然是你给的,就绝无再从我手中抢回去的道理。”
玉宸刚上来,只见他二人各坐两边,恨不得相距十万八千里可她就是莫名觉得他二人间的气氛缓和不少。
她一下就注意到虞昭脖颈中带的那条项链:“欸,昭昭,这是你什么时候买的小玩意,还挺特别。”
菱形玻璃器皿中的小火苗似乎有生命般,正贴着玻璃皿四处走动,似乎是想躲开玉宸的手。
虞昭轻笑一声:“某个良心发现的人送的。”
她意有所指,玉宸自然听出是在说谁。
而这句话却又不偏不倚地落入随之而来濯缙耳中。
他唇边依旧挂着笑,可眸中的神色却多了几分困惑的复杂神色。
江烬全装作没看见。
见状,濯缙也并未追问下去,只是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唇角。
不多时,慕芸也拎着一袋子的蜜饯跑上楼来。
玉宸还在缠着虞昭问:“方才濯缙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呀?”
虞昭此刻说不出太长的话,于是表达地稍微有些艰难。
她蘸着茶水写了一个“沈”,又写了一个“死”,然后又将“死”这个字划掉。
玉宸猜测:“你是想说,沈怀风没死?”
虞昭十分欣慰地拍了拍玉宸的肩膀。
江烬觉得这场景莫名好笑,于是道:“等你说完,天都黑透了。”
“这赵诚铭估计就是沈怀风的某位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而且好巧不巧的可以联系到沈怀风,这些黑面人背后的老大一直帮赵诚铭做事情,估计也是为了见到沈怀风。”
“而濯缙断言这些人没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是因为这些黑面人始终停留在赵诚铭家中没有离开。”
“眼下只有两种情况——”
玉宸被江烬说得勾起了兴趣:“什么?”
“要么人不是他们杀的,为了逼沈怀风现身。”
“要么,人是他们杀的,为了逼沈怀风现身。”
玉宸满脸失望:“切,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虞昭却盯着江烬静候下文。
江烬那双丹凤眸中满是冷意:“当然不一样。”
“若人不是他们杀的,那真正杀了赵诚铭背后之人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就见他和虞昭二人同时拔剑,整个酒楼二层瞬时被荡平。
只见整座酒楼顿时空无一人,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他和虞昭二人。
就连虞昭也没想到,不过就是他们几人谈话的功夫,就再次被引入这梦境之中。
甚至这次比上次来势更加汹汹,似乎只是单纯针对她和江烬。
虞昭眸中有不耐烦的神色,这引人入梦究竟是个什么秘术,在此之前,她简直闻所未闻。
江烬想起虞昭不能说话,于是开口冷笑道:“我猜,你也是为了逼沈怀风出现吧。”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你总是为难我们算什么。”
而后就听空阔二层酒楼,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刺耳笑声:“你说得对。”
江烬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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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挑,和虞昭对视一眼,这是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而后就听那声音道:“那你们就更该死了。”
江烬:......
“赵诚铭压榨妖族该死,你一个高修为人族平日没少杀妖族也该死。”
虞昭闻言,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她是妖族。
谁料那声音冷笑:“你一个妖族不和人族势不两立就算了,竟然还和他们是同伴。”
虞昭心碎:要是可以,她也不想成为妖族,也不想在成为妖族后还要被迫和人族捆绑。
桩桩件件,都是天道铁了心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那她又能怎么办。
白晴见虞昭并未出声反驳,于是心中对虞昭更是多了两分偏见。
两人只听她冷哼一声,而后就见几道白绸带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包围而来:“既然如此,那你们俩就都去死吧!”
江烬见状,刚想唤出那团灵火,可他却诡异的发现这团灵火像是吃坏了东西,忽明忽灭。
虞昭眉头紧锁,刚想凝结冰锥,结果却发现凝结出来的冰锥很快就化成一滩水渍。
白晴大笑两声,嗓音中是透不出的癫狂:“上次叫你们跑了,你们以为这次我还会犯同样的错么?”
不知道为什么,虞昭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抹飘渺的白色身影。
难道说,她那天看见的红眸女子并非错觉?
虞昭一时分心,就被白色绸缎缠住脚踝,硬生生从半空中被拉下来,重重摔在木桌面上。
这一下让她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她咬牙心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而今又是什么修为了?
江烬一方面要斩断四面八方的绸缎,另一方面还要分神帮虞昭解开桎梏。
双方场面一时间僵住,而就在这场幻境之外——
“昭昭?他们怎么突然就陷入昏迷了?”
玉宸满脸焦急的神色看向濯缙,只见上一秒还在同他们说笑的两人,这一秒却趴在桌面上,昏沉睡去。
濯缙面上的神色显然多了两分凝重,而后就听他颇为困惑地喃喃自语道:“...居然是天罗幻术...吗?”
玉宸不知道他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只觉得濯缙此人忒不靠谱,她一手拉住濯缙,而后另一手则是悄悄结了个法阵,将这层楼中其余客人全数屏蔽。
在外人的眼中,只留下他们四个人吃饭的安静模样。
慕芸则是留在这屏障外,以便应付客栈老板。
玉宸狠狠瞪了眼濯缙:“还是得靠我。”
她话音刚落,就见她额心逐渐浮现出一抹红纹,她似乎也意识到虞昭和濯缙二人被拉入某种幻术之中,于是索性修改原阵法纹路。
只是这重新修改纹路的方法似乎极为吃力,玉宸两鬓已经渗出细密汗珠。
濯缙悄悄收起藏在袖中的法阵符。
他唇边微微上扬,想不到面前这只小赤狐是只九尾狐。
大部分的狐族只有一尾,只有开了灵智,修成人形的修者才有机会开九尾。
而有关阵法的修习,只有九尾才有机会从前辈那里得到一项秘术传承。
但他怎么记得,九尾赤狐的地位很高的来着......这虞昭究竟是什么来头?
天罗幻术中——
只见虞昭和江烬二人的体力早就被消耗殆尽,白晴自是毫不留情面的将他二人用绸缎捆绑在柱上。
江烬不死心,刚准备挣扎,结果这绸缎却像是有生命似的,再次猛地紧缩。
虞昭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从胸腔之中吐出来了。
她只得万分艰难地,用灵力传音说道:“这么多人,你偏偏...盯上我们,总归要让我们知道缘由。”
15. 哦,原来是情仇
虞昭知晓对面也是妖族,却不知道对面是什么妖。
若非万不得已,她还不想暴露自己妖君的身份。
暗中盯着妖族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算她能用妖君的威压抵挡一时,却抵挡不住一世。
更何况,若是叫别人知道她并非传闻那般——连化形都做不到,只怕会招惹来更多想杀她的人。
白晴却不回虞昭所说的话,而是暗自收紧绸缎,到了这种关乎性命的紧要关头,虞昭总是觉得万分不甘心。
她大脑飞速运转,一道灵光飞速从她脑海之中飞逝,她强忍着窒息感,艰难地用灵力传音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白晴:?
就连江烬也朝她侧目:我的活爹,你是在挑衅对面么?
虞昭却艰难的笑出声来,她消耗自己的灵力继续说道:“我素有‘神医’名号,你若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和我说说看。”
白晴怒道:“你找死!”
“你没有,却不代表你想找的那个人没有。”
身旁的江烬经虞昭这么一提醒,顿时明白虞昭的用意,他在一旁帮腔:“你分明可以将我们一招击杀,却偏偏要消磨时间...咳咳,慢慢折磨我们,”
“如果...没猜错,你所做的这一切应该都是为了逼沈怀风现身吧!”
若是如此,那杀赵诚铭之人,想必也是将他们困在这秘境中的人。
“闭嘴!”
江烬所说似乎触碰到白晴的怒火,随着她那一声怒吼,绸缎再次猛地紧缩,江烬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方才一直没有露面的白晴此刻终于从层层叠绕的绸缎中走出来,只见她披了一层白丝绸做的外衫,一头乌发散落在肩头,若是光看气质,只觉得此女气质温婉。
唯独她那双红色眸子中透出的神情万分悲怆、冷漠。
她似乎是居高临下的瞥了眼虞昭和江烬:“你们又懂什么......”
可惜她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轰隆”的声响。
一道席卷着强烈气流的招式朝白晴打去,白晴刚准备调动绸缎,结果却打了个空——
她暗叫一声不好,而后就见方才被她绑在一起的两人,此时早就没了绸缎的桎梏。
虞昭和江烬两人齐齐抽出佩剑,挥剑向白晴砍去。
玉宸则是用妖力维持着阵法的纹路,使其覆盖在原先的天罗幻术之上,她模样看上去略显吃力,但唇边的笑意却满是得意:
“哼,有我在,你休想再偷袭昭昭。”
原先白晴占据上风的场面则是彻底逆转。
虞昭看准时机,拂雪剑不偏不倚的擦着白晴的面颊,直直钉入后方的柱子上。白晴有片刻失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江烬的流光剑已然抵住她的咽喉。
白晴恶狠狠地盯着江烬:“你赢了。”
江烬拿她打趣:“还不服气?”
虞昭上前一步,她双眸微眯:你究竟是什么妖族?
她们妖族最能感知出彼此的气息,可她居然看不透白晴的真实样貌。
眼见玉宸的体力即将支撑不住,濯缙悄悄在她背后画了一道符纸,通过符纸向上天借灵力再传给玉宸。他在一旁接话说道:“想来是因为天罗幻术的缘故,所以你才看不穿她的真身。”
虞昭和江烬两人齐齐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而玉宸则是注意到濯缙的小动作,她心底对濯缙的偏见已经消除不少,但还是冷哼一声,嘴硬嘀咕一句“不安好心”。
濯缙也不卖关子,迅速解释说道:“天罗幻术是一种将人拉入幻术中的阵法,在这幻术之中,施法者的修为可以瞬间提升至最高。”
虞昭双眸一亮,若她能将此等秘术学会,若是再有仇家追杀,她岂不是就可以藏匿其中?
显然江烬也是这么想的,他朝濯缙微微挑眉,示意濯缙继续说。
他不信这样的好东西会没有别的副作用。
濯缙却弯腰朝白晴露出标准假笑:“你已经死了多久?为什么要用这种极端方法逼迫沈怀风现身?”
随着他话音刚落,虞昭不由和江烬对视一眼。
想不到这秘术是以生命为代价,难怪整片大陆鲜有人知,就连她自己也几乎没有听说过。
白晴双眸一颤,显然没有想到濯缙居然连这个事情都知道,她那双红眸中带有困惑:“你究竟是谁?”
濯缙没有回答白晴的疑问,或许白晴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了,于是她自顾自地恨声说道:“我要找沈怀风报仇。”
此话一出,倒是又惹得虞昭心中对沈怀风此人又多了几分好奇。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甚至就连对方是死是活她都不清楚,但她可实在是太好奇此人了。
江烬一副了然模样:“哦,看来是情仇。”
不等他话说完,白晴就恶狠狠地“呸”了一口:“他杀了我姐姐,难道我不应该找他报仇吗?!”
江烬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他眉头微微蹙起:“外界不都说沈怀风自幼体弱?他又是如何杀得了你姐姐?”
白晴却扭头不再回答了。
虞昭也觉得此事疑点重重,她刚要消耗灵力传音,结果却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
江烬朝虞昭说道:“你有什么要问的写下来好了,你先给自己好好治疗一下。”
虞昭也没矫情,她手指沾上水渍,写下“沈怀风还活着么?”这几个字后,便找了一个舒服的角落坐着,让脑海中的咚咚妖给她治疗了。
白晴那双红瞳中眸光闪烁,好一阵才说:“我不知道。”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玉宸叹了口气:“她什么都不肯说,依我看,不如早点解决她,我们好早点出去,不然光浪费我妖力也不是个事。”
也就是她这句话,白晴紧紧盯着她,语气中带着莫名的不甘和紧张:“我现在还不能死,不对,我现在还不能消散,我还有仇没报。”
玉宸却是松了传输给法阵的妖力,双手环胸看着白晴道:“看在我们同属妖族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拿出些诚意来吧。”
白晴纠结片刻,余光瞥见濯缙那张源源不断传输灵力的符纸,知晓自己没有再与她们一战的实力后,才开口道:
“我本来是一只兔子妖,我们一家听说柳州城是妖族的天堂,可以赚到花不完的钱,所以便举家来到此处。可谁知道这里就是一个吃人的销金窟!我爹好赌,最后为了还债,便开始前后卖掉我的姐姐们。”
“只有三姐姐和我的关系最好,我听说她被卖进千仞山庄后,当时只觉得心里面长舒了一口气,因为沈怀风出了名的体弱心善。结果后来一次偶然的外出,我才听说我阿姐早就死了!”
“我心里不相信,于是去质问我爹,但我爹却说‘死了又如何,你们就是卖出去的货物,是死是活和老子有什么关系,你若是伺候不好我,下一个卖的就是你!’我平时很少会反驳我爹,可那次我实在忍不住就和他争吵几句。”
白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出奇的平静。
玉宸在一旁气地目瞪口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就连一旁默默治疗的虞昭,也不免瞪着眼睛咳嗽几声。
白晴没有说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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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语气充满坚定:“我已经死过一回,就算死,我也要那些人得到自己应该有的报应!”
可在场几人闻言后,却又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
谁知道把她放出来后又会不会再次向自己索命。
最终还是虞昭站起身来,她眸光中的神色复杂,而后蘸水写下:“我可以答应你让你报仇,但是你要先让我们出去。”
白晴眸底立马划过一道凌厉的神色:“万一你不守信用......”
不等她说完,就听虞昭冷笑一声,眸中的神色充满某种嘲弄之意。
你要搞清楚眼下的形势。
白晴敏锐地从她的眼神中解读出这样的意思。
她心中一凛,思索片刻后,才缓慢站起身,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虞昭道:“好,我答应你,希望你也可以说到做到。”
只见她白袖一挥,眼前的场景顿时再度变换。
*
眼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但阿姐们都还没有从秘境之中出来,慕芸心头不由有些发愁。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只听酒店小二和掌柜窃窃私语道:“....这些人在我们这吃了一下午了,我每次去询问是否要加菜,那几人也不搭话,只有那小姑娘说再来一壶茶。”
酒店掌柜眉头紧皱,他这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可真是为难死他了。
他朝伙计摆摆手,叹气道:“你先下去吧,我去看看那几人还需要些什么。”
慕芸自然也将他二人的谈话声音收入耳中,一时间只觉得坐如针灸。
恰在此时,虞昭几人刚从那幻术之中出来,慕芸双眸一亮:“阿姐!”
不过片刻的功夫,虞昭便回过神来,她朝慕芸笑笑,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而后就听掌柜面上带着小心翼翼地笑容:“几位客人还需要些什么吗,眼下天都黑了,这些菜需不需要我叫厨房再给你们热一热?”
虞昭闻言后,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空此时早已黑透,城中的灯火早就点燃,下方的街道一派热闹景象。
她立刻反应过来,于是只好尴尬的笑笑:“这一桌的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麻烦帮我们重上一桌。”
她刚说完,就将一荷包的上品灵石拿给掌柜。
那掌柜本来心中颇有不满,但奈何对方出手太过阔绰,心中的那点不满顿时消散:“好嘞。”
江烬随手拿起手旁的酒盏,而后道:“这来得早就是不如来得巧啊,正好到了晚饭的饭点。”
他话音刚落,却因为手臂抬起而牵扯到方才缠斗时的伤口,不由又嘶了一声。
玉宸正和濯缙拌嘴,争论“为什么你明明可以修改阵法却不出手”,只有虞昭朝他多看了一眼。
方才在幻术之中时,白晴缠住她的脚踝,那一击本是朝着她去的,但江烬却替她挡下。
虞昭眸色微变,而后便主动呼唤起脑海中的咚咚妖:“你帮我看看他这是伤到哪里了。”
咚咚妖奶声奶气道:“宿主宿主,你都好久没有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不需要我了。”
虞昭轻笑:“最近一直待在这城中,没什么需要你出马的机会。”
咚咚妖听后,语气由原先的幽怨转变为自豪:“哼哼,那是,这天底下还没有什么连我也治不了的病。”
它话音刚落,便放出一丝神识游荡在江烬身旁,可它却好一阵没有再说话。
虞昭有些奇怪,端起茶栈抿了一口,而后在脑海中问道:“怎么了?”
咚咚妖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把话说得太满,它语气略显心虚:“我似乎...看不出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虞昭眉头微蹙:?
16. 火光冲天
咚咚妖沉默片刻后,才略显迟疑地说道:“他身上有好几处旧伤重叠,而且此人的灵脉似乎曾经被摧毁过......”
虞昭眉头不由皱地更紧了,人族依靠遍布身体的脉络来运输灵力,灵脉被摧毁这一说法实在太过离奇。
她没忍住再次问道:“你真的没看错?”
咚咚妖听出虞昭对它的不信任,语气中不由带上两分傲娇:“哼,我可从未看错过。”
虞昭道:“你方才还说这世间没有你治不好的病。”
咚咚妖辩驳:“确实如此,我并非救不了他,只是他身上的病症太过离奇,就是需要费点功夫而已。”
虞昭轻笑:“那就是还有得救。”
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的系统有些不高兴,小声嘀咕一句“真是败给你了”。
见目的达成,虞昭无辜地眨着眼睛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慕芸见虞昭发了好一会呆,有些不太放心地叫了一声:“阿姐?”
虞昭的思绪瞬时被拉了回来,她眨了眨眼:怎么啦?
慕芸抿了抿唇角,心中有些不放心,但又觉得她阿姐有自己不愿意说的秘密也是正常,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拐了个弯,变成了:“菜要凉了。”
虞昭也没多想,只当是她想让自己认真吃饭。
她眸光对上江烬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恰好江烬察觉到她的视线,二人眸光对上。
江烬微微挑眉,不知道虞昭又要做什么。
虞昭朝他伸手:手。
江烬皱眉:?
见江烬还在迟疑,虞昭便直接拉过他的手,而后放出一丝神识在他的灵脉之中游走。
冰凉的指尖搭上江烬的脉搏,他下意识地就想躲开,谁料虞昭语气颇为不耐烦地,用灵力传音道:“老实一点。”
江烬鬼使神差地没有再动。
虞昭语气“甜蜜”地呼唤咚咚妖:“能看出他体内的旧伤主要分散在哪几处吗?”
过了好一阵,咚咚妖才说道:“右肩、左腹这两处是比较明显好治疗的外伤,而且他的灵脉....看上去更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尤其两只手腕以及脚踝处的灵脉,那里的灵脉若有若无,总感觉像是要断了。”
听它这么一说,虞昭也觉得情况不太好,于是试探道:“他总不至于会死?”
咚咚妖有片刻沉默,最终只说:“若是这几处的灵脉彻底断掉,恐怕与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虞昭心头立刻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从前江烬也多次找她治伤,但都是些很浅显的皮外伤,怎么会严重到此种地步。
她还在游神沉思,但江烬却十分从容的收回了手,他语气一如既往的讨打,完全看不出是一个重伤许久的病人:“看出些什么了?虞神医的医术又进步了么?”
反应过来的虞昭冷笑:“看出你命不久矣。”
江烬紧盯着虞昭的双眸,不确定对方究竟是诈他,还是真的看出些端倪,于是他收回目光,半真半假地回了一句:“那看来你医术确实精进不少。”
饭桌上的另外两人也察觉出这边的不对劲,玉宸有些奇怪:“什么命不久矣?”
就连濯缙也投去困惑的目光。
江烬只是浑不在意的轻笑两声:“你们听错了,这桌菜都要冷了,别忘了明天还有事情。”
几人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于是只好装作毫无察觉,不再提起此事。
虞昭面不改色地掐着江烬的大腿假笑:“在我死之前,你都不能死。”
江烬挑眉,故意逗虞昭生气:“想不到虞神医居然要和我同生共死,实在是太令我感动了。”
虞昭气急反笑:“当务之急,你应该先去看看耳科。”
也不管江烬是否能听懂,她眼下也没了心思吃饭,随意扒拉两口便回客栈休息了。
其实江烬死不死的和她没有太多关系,都怪可恶的双生剑将她俩绑定在一起。
她本来对江烬的偏见都要消失的差不多了,眼下又给他加上一笔“蓄意谋害”的账。
虞昭越想越心累,而且现在她的嗓子还没有完全愈合,就是想抱怨几句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好在她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不就是治病么,她最擅长了!
想通的虞昭立刻抓紧回客栈,可却偏偏就是这时,白日里在城主府四周的几名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
虞昭眉头紧皱,不由将斗篷往下拉了拉,她其中一只手则是暗暗握紧了拂雪剑。
这几人最低也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和她不相上下,但架不住对方的人数多。
她语气略显轻松,就是声音还有些沙哑:“几位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你就是神医虞双双?”
虞昭听他这么说,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好歹不是妖族那边的人:“对,找我有什么事?”
只见那几名黑衣人彼此相视一眼,而后便不由分说地要去抓她:“那我们就没抓错人。”
虞昭心中大骂:有没有搞错,她作为医修行善积德,可从来没有迫害过谁啊!
“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是死也总该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她说着便从腰间抽出拂雪剑,这里是街市中心,一个妖族会用剑本身就已经够奇怪了,倘若要是让他们知道她还可以调动冰霜灵力,恐怕想杀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在没有足够强横的实力之前,虞昭还不想暴露自己全部的底牌。
那几名黑衣人明显愣了一瞬,但也只有喘息的片刻功夫,他们便已经围在虞昭的四面八方。
虞昭的剑气横扫出一段距离,她足见一点,飞身而起,便叫这些人扑了个空。
其中一人反应迅速,踩着同伴的小腿一跃而起,再次挥刀砍向虞昭。
虞昭抬剑去抵挡,剑风掀起她的斗篷,围观众人都看见她额头上一只略显残缺的猫耳。
有人窃窃私语:“想不到居然是一只血脉低下的猫妖。”
这些讨论声尽数被虞昭收入耳中,她心中冷笑:就算是猫妖又如何?
照样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虞昭的斗篷被长风吹地猎猎作响,趁她挥剑的间隙,这几名黑衣人便再次扑上前来,虞昭藏在袖中的手掌翻转,冰霜化做的透明细针便在瞬息之间,穿透他们的咽喉。
沾染鲜血的细针历时化作血水喷洒在地面。
在围观群众的视角看来,这名妖族女子不过是抬手挥了一剑,这群平日仗势欺人的黑衣人便齐齐死亡。
整个街市中心顿时寂静无声,也不知道是谁趁乱喊了一句:“谁说妖族就该被人族踩在脚下?!”
接着就是数不清的妖族人站了出来:“还有谁?!”
虞昭只觉得自己此刻有些腿软,但还是强撑着站在原地。
方才她根本没有用剑,不过是做个样子,真正发力的地方还是在几枚细针上。
这几人和她的修为比起来只高不低,方才她将全身的灵力都凝聚在细针上。
若不是这几人太掉以轻心,恐怕也不会结束的这么轻松。
眼见城中的局势越发混乱,虞昭微微喘息,便立刻从这里离开。
夜色渐浓,虞昭一行几人的马车早就出城,只留下一座火光冲天,厮杀声不断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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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宸有些唏嘘:“我们就这么走了?”
虞昭眸中的神色暗了两分:“我们没办法插手。城中的人妖两族积怨已久,而城主府几名黑衣人又当众被击杀,妖族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玉宸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又戳了戳一旁的濯缙:“你好歹也是仙门弟子,袖手旁观似乎不是你的作风。”
濯缙冷声假笑道:“我消失这么久,一出现就是满城腥风血雨,你是觉得我的日子过得太舒心了?”
江烬抬了下眼皮,百无聊懒地倚靠在马车门前:“这种时候出手无异于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而且你以为妖族的胜利会是永久的么?我们前脚刚离开,后脚仙道联盟的人就会过来,将整座城闹事的妖族全部斩杀。”
玉宸立刻噤声。
她就说为什么这两个人族会这么淡定地看着城内厮杀,原来是早就预料到之后的结局。
听着这几人争论不休,虞昭只觉得头疼,她眸光瞥见玉宸脸上失落的神色,不由出声安慰道:
“只要人族一日不死,妖族就一日没法得到公平。”
只要她活一日,她就一定会逆转妖族的地位!
绝对,绝对,不会让人族再肆意欺辱凌虐妖族。
濯缙没有开口反驳,倒是江烬沉默片刻后说:“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人族其实也有好人的。”
虞昭冷笑:“谁?难道是你么?”
江烬就是喜欢看虞昭生气,他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懒洋洋地答道:“对啊,你怎么知道。”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来,濯缙及时扯开话题:“前面不远处有座废弃的村子,今晚不如先在那里暂做歇脚吧。”
众人都不再互相拌嘴,只是老实道:“好。”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众人还是没能抵达前方的荒村。
虞昭的神色不免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她余光瞥了眼濯缙,而后问道:“这是我们第几次在这里转圈了?”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江烬则是干脆停了马车,站在原地不动。
濯缙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是第三遍。”
看来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整片林间小道顿时变得空旷,后方的柳州城依旧火光冲天,而前方的荒村却似乎永远抵达不到。
几人面上虽然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可却不约而同地默默蓄力。
一道空旷辽远的乌鸦声相继响起。
而后便从他们后方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蹄奔腾的巨响声,下方土地传来强烈的震荡感。
虞昭莫名从心底生出一种“此时不跑就会被踩死”的恐惧错觉。
她从江烬手中抢过马车的绳索,拼命驱使马车向前跑去。
“快走——”
随着她的声音喊出,整片林间小道却又同时回荡着虞昭的声音。
这声音悠远绵长,不断扩散,等再次落入虞昭耳中之时,反倒像是某种低沉的笑声。
直到这时,虞昭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再次中计了。
她猛地回头看向车后其余的同伴,可除了一旁的江烬,其余三人顿时化作一道灰烟散去。
这该死的天罗幻术!
江烬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道莫测神情,他拦住虞昭:“别动。”
这一声也顿时继续回荡在这林中。
虞昭停住手中动作,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烬,可她却明显感觉到整辆马车控制不住地下沉。
她目光微微下移,却看见整片泥地都在沸腾,数不清的黑色骷髅头正试图从扒着马车向上攀爬!
17. 瞎子
玉宸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只觉得天色昏暗,有些昏昏沉沉的,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发现马车之中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本来还觉得奇怪,怎么没人搭理她,直到她发现自己的马车下方被黑色骷髅头扒着下沉。
玉宸:......
我真的会谢,这都是些什么丑东西啊啊啊!
她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在马车上刻画法阵。
*
这是慕芸头一次进入这天罗幻术之中,不过好在白晴和她在一起。
她眸光微颤,其中的神情略显胆怯。
但是她听阿姐说了天罗幻术中的一些事情,所以一下就认出白晴,倒也没有那么惊慌失措。
白晴站在马车外面,她只是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慕芸,而后便又看向远方,她并不打算出手相助。
但慕芸却很小心地拽了拽白晴的衣角:“你可以帮我吗?”
*
自打他耳边再次响起熟悉的耳鸣声时,濯缙便知道自己再次陷入天罗幻术之中。
他面上的神情看上去倒是从容不迫,不过眉心间多了一抹懊恼之色,这天罗幻术难道就没有什么弱点么?
倒真是叫人心生厌烦。
只见他咬破指尖,将细密血珠涂在红底蓝字的符咒上:“天雷,落!”
*
虞昭和江烬两人不断地砍断试图爬上马车的骷髅骨架,她疑心是白晴所为,但显然,哪怕白晴在天罗幻术之中,也不是他们几人合力的对手。
虽说破除天罗幻术的方法是让自己清醒过来,但虞昭这次却不能保证可以通过自杀破局了。
江烬余光瞥见虞昭紧皱的眉头,唇边不由微微上扬,他倒要看看虞昭究竟什么时候会叫他出手。
可却也就是他这片刻的失神,一道黑色骷髅却拽住他的小腿。
虞昭心头涌上焦急的神色,江烬现在可不能死,她大叫一声:“回神!”
不等她出手将那骷髅手臂砍断,就见一道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的火焰将其吞噬。
火光瞬时窜起,却又在下一瞬缩小,变成一缕火光顺着江烬的手指攀爬,而后藏进他的袖口之中。
这团火似乎有自己的意识,虞昭诡异的在那团火的动作中看出了“亲昵”二字。
她收回目光,又对上江烬那双略显尴的眸子:“你一早就有办法?”
江烬干笑两声:“情况危急,一时间没能想起来。”他话音刚落,就见一阵冲天火光自下而上将她二人包围其中
马车下方泥土中的骷髅们发出“咝....嗬”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虞昭移开目光,冷哼一声,竟是一点也不打算出手了。
也不知道慕芸那边的情况如何。
其余几人几乎是同时出手,整个空间瞬时变得诡异扭曲,眼前的场景再度转换,等他们再次睁开双眸之时,却已然站在方才所看见的荒村面前。
虞昭眨了眨眼,发现其他人也都在她身旁。
“你们方才......”也看见那些怪物了吗?
不等她将话说完,就听玉宸气呼呼地和她抱怨:“方才的那些骷髅可真是丑死了。”
虞昭轻笑,余光又看见安然无恙的慕芸。
她心头松了口气,刚想问她是如何逃出来,却在看见默默站在一旁的白晴后,没有再继续追问。
她朝白晴微微点头:“多谢。”
白晴那双红色眸子中的神情依旧冷淡:“不必,我应当谢谢你们。”
见虞昭满脸不解,她才幽幽解释道:“此处便是千仞山庄。”
其余几人闻言,皆是满脸震惊。
濯缙此时也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外界一直找不到千仞山庄。”
他似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问道:“沈怀风难道也在此处?那他岂不是.....”
不等白晴开口,其余几人就听见一道冷冷的陌生男声响起:“要下雨了,不进去说么。”
众人齐齐扭头,只见一身穿朴素长衫的男子,他身形瘦削颀长,五官清秀却面色惨白,一副命不久矣的阴郁模样。
而且最为特别的一点,此人是个瞎子。
虞昭脑海中的咚咚妖在此时疯狂输出:“宿主宿主,我感受到了九重莲的气息了!”
它的感受绝对没错,这九重莲一定就在此人身上!
宿主平日总说它没用,哼哼,这下还不是不能没有它。
虞昭闻言后,在心中朝咚咚妖说道:“欧克。”
既然咚咚妖都这么说了,想必这九重莲就在面前这人身上了。
这次她势必要趁其余几人不注意,将九重莲的碎片收集起来。
许是众人觉得他身形诡谲,一时半刻竟无一人挪动脚步。
那人咳了两声,说不清楚是嘲讽冷笑还是苦笑:“在下就是你们要找的沈怀风。”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道白色的绸缎从白晴的袖中飞出,全部朝着沈怀风而去,似乎是要将他撕裂成碎片。
濯缙正犹豫要不要出手,却听沈怀风有些无可奈何的冷笑一声,那些白绸缎立即调转了方向,朝白晴袭去。
白晴双眸中满是震惊之色,可那些白绸缎的速度比她要更快,一时不查便被捆绑成一个粽子。
沈怀风嗓音冷淡:“想必你还不知道,天罗幻术最早是我们千仞山庄创造的。”
白晴那双红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不可能,这明明是我阿姐教我的!”
可她话音刚落,便想起她阿姐自幼便被卖到千仞山庄之中,说她阿姐是在千仞山庄长大也不为过。
沈怀风刚想要说话,却又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他有些无奈:“外面真的要下雨了,不如先进去再说。”
这是他第二遍说要下雨了,难道下雨会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么?
虞昭不免有些在意的看了眼暗沉的天色。
她微微点头:“好。”
刚踏进荒村,就见到几名身披白袍的中年人正从向空中撒去纸钱。
整个村庄的氛围变得越发诡谲。
沈怀风一直在前方带路,直到他们眼前出现一座看上去略显简朴的宅院。
进入大门后便是正厅,沈怀风勉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各位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不如一件件解决。”
几人相视一眼,却又十分默契地没有再开口。
一个面色雪白,头发乌黑的小童给他们倒上茶水。
虞昭刚想夸这小童乖巧伶俐,结果却见那小童一张脸惨白的好似瓷器,他双眸全黑,此时正朝她惨惨一笑。
虞昭一口茶水险些没能咽下去。
就连白晴,沈怀风也将她捆绑坐在椅子上,强硬地要她听自己的解释。
他语调不疾不徐:“你阿姐虽不是我害死的,但我也确实有责任。”
*
一道轰鸣声在天空上方炸开,紧随着就是一片“哗啦”作响的雨声。
混合在这雨夜之中,还有孩童呱呱坠地之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恭喜沈老爷,贺喜沈老爷,出生的是个小公子!”
接生的产婆十分激动的出来向这千仞山庄的大老爷报喜,一直站在回廊下来回踱步的沈千裘闻言后,眉眼间的神色自然是喜不胜收。
他大笑两声:“果然不出我所料!”
那产婆又附和地道了两声喜:“沈老爷卜卦一术当真是越发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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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今天所有人都有赏赐,你也快些下去歇息领赏吧。”
那产婆闻言后,便立刻跟着管家走了。
这千仞山庄的庄主那是出了名的善良,时不时地就会给城里面的百姓施粥,十里八方的人都愿意来山庄之中找活做。
这产婆心中正盘算,这次的钱一拿到手,就可以还清家中那个死鬼在外面赌钱的账,说不定还能有余钱再给家中的几个小孩补一补身体。
可她却全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路越来越偏僻幽暗。
只见前面给她带路的管家脚步一顿,那产婆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从腹部传来的疼痛。
她眉眼间满是震惊之色,可过于强烈的疼痛叫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那管家扭头冷笑:“今日我就当做好事,不叫你做个‘糊涂鬼’,怪就怪你没藏好自己的身份,你一只兔妖,怎么敢来我们千仞山庄当产婆?”
那产婆双唇微动,似乎想要辩解或是求饶,可领路的管家担忧她这动静引起旁人怀疑,于是便多补了两刀。
好一阵后,见这产婆的尸体在冷雨中变得僵硬,才叫人将她丢进麻布袋子里,随意找了处乱葬岗丢进去。
那管家身形佝偻,左顾右看没察觉意外后,才回到沈千裘的身边,默默点了点头。
沈千裘此时正坐在沈夫人的床前,仔细看着小儿子乖巧的睡颜:“爹爹希望你怀有‘风云壮志’,不如给你取名叫‘怀风’吧。”
沈夫人面容疲倦,可她唇角边却满是喜悦之情,她有些嗔怪说道:“你给孩子这么大压力做什么,他能一辈子健健康康就是莫大的喜事、幸事。”
沈千裘当即应和说道:“夫人说的是。”
长夜漫长,外边的冷雨还在屋檐上跳动,发出“噼啪”声响。
众人此时也早已经歇下,就连沈夫人自己也因为力竭昏沉睡去。
直到天色蒙蒙亮时,沈夫人才敏锐察觉出自己孩子的体温不太正常。
她心头狠狠一跳,而后才带着哭腔叫喊着守在门外的丫鬟:“快去请医师!”
在沈怀风五岁之前,他不光身体病弱无法依靠双腿行走,还不会说话。
因此他身边几乎没有什么同龄人,每天的日常就是随着他父亲学习占卜之术。
不过好在他卜卦一术的天赋远超他父亲。
很快他神算的名号便传遍整个柳州城,甚至就连仙道联盟也有人听闻过他的名号。
但沈怀风体弱不会说话一事,一直成为沈千裘的心结。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找几个同龄人陪同玩耍说不定可以让他开口说话。
于是他对外散布消息,想找几个合乎眼缘的孩童来给沈怀风当玩伴。
每月可以给五百下品灵石作为薪资。
白柔便是为了这五百下品灵石,隐藏自己兔妖的身份潜入府中。
他们这些孩童正站成一排,以供千仞山庄的管家挑选。
白柔垂着双眸,她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动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但管家却还是明显在她面前顿住脚步,白柔一颗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面跳出去。
正当她以为自己的身份要暴露之时,却听见耳边有车轮轱辘的声音响起。
她壮着胆子,眼睫微颤地抬眸望去,只看见一坐在轮椅上的孩童抬手指了指她。
沈怀风双眸中的神情平静,恍惚之间,白柔生出一种对方早已将她看透的错觉。
那管家似乎觉得不妥当,刚想要开口再劝,结果却见沈怀风垂眸逗弄怀中的猫儿,不再看他。
这便是他打定主意要将这兔妖留下的意思了。
春日微风拂过白柔的发丝,她心头泛起一阵涟漪,这便是他们二人的初见。
18. “缘分”
白柔从未听过这少庄主开口说过话,而他留下自己似乎也不是为了让自己伺候他。
她每月俸例照拿,却几乎不用做什么活,每日无非就是陪这位少庄主出去吹风晒太阳,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过去了五年。
这日子并非不好,而是太好了,以至于白柔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少庄主:“这么多人当中,你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彼时的沈怀风抬眸看了她一眼,而后蘸着茶水写下:“缘分。”
白柔歪着头看了许久,而后才略显委屈巴巴地对上沈怀风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少庄主,我不认字。”
本以为沈怀风会无奈叹气,却没想到他竟然弯着唇笑了。
白柔一颗悬着的心又放下了。
她眉眼间带上笑意:“少庄主,我给你做桂花糕吃呀。”
沈怀风眉眼间明显带上迟疑的神色,但他最终还是点头,露出一个浅笑。
看着白柔逐渐离去的背影,沈怀风双眸中的神色微暗。
当日会选择白柔,并非是简单的缘分,只是他算出白柔那天会死。他不忍心看着她无辜死去,这才出手相助。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白柔确实是要去给沈怀风做桂花糕,但在此之前,后门外还有人在等她。
想到这里,白柔攥紧藏在袖中的荷包,只想要动作快些。
果然,她刚一走近就听见一道略显低沉却十分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你个该死的贱丫头,还不快点把钱给我!”
白柔抿着唇角,心中的情绪起伏不定,她再三开口:“家中有姊妹还要吃饭,哪怕不考虑姊妹,你也要考虑最小的幺弟,别把钱都赌光了。”
那白老爹满眼都只有钱,哪里还能听得进白柔所说的其他话?
他只是满口应下,而后便转身离去,就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
纵使白柔心中早已知晓白老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心中不免还是有些伤心。
她眨了眨眼,将眼泪重新咽回肚中,而后便扭头向厨房走去。
可这一切却被藏在暗中的管家看在眼中,他隐匿身形,而后便朝着书房的方向离去。
“我知道了,你好好看着她,不要叫她多生事端。”一道沉稳雄厚的嗓音在书房中响起。
说话这人正是沈千裘,他此时正提笔练字,案桌上躺着龙飞凤舞的“静心”二字。
那管家只是点点头,但他眉眼间却仍似有郁色,一副纠结的模样。
沈千裘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练字:“还有什么事?”
“我只是担心少庄主会不忍心......”
“这就不用你多操心了,等怀风再大一些,他自然就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这管家闻言后,才附和说道:“老爷实在是用心良苦。”
沈千裘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而后便继续练字。
等白柔端着桂花糕回屋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正巧下起雨来,冷冷的雨珠啪嗒在回廊的瓦片上。
沈怀风的精神向来不太好,就连睡觉也总是睡不安稳,白柔刚进屋就瞧见他躺在椅子上小憩,他眉头紧缩,似乎陷入梦魇之中。
白柔只好放下手中的桂花糕,寻了一条厚薄适中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却没想到这样微小的动静也会惊扰到他,沈怀风猛地睁开双眸,他的神情似乎还处于恍惚之中。
白柔只是浅浅笑出声:“少庄主这是做了噩梦?我小的时候也总是会做噩梦,那时我阿娘就会一边拍打我的后背,一边安慰我。”
见沈怀风双眸中仍旧是一片惊疑未定的神情,白柔便柔声说道:“别怕,梦里面都是假的....”
好一阵后,沈怀风紧绷的神情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看着白柔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一颗动荡的心顿时平静不少,他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方才的梦境之中,他看见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火。
梦境中外面的天色同方才灰暗的天色相同,整个千仞山庄却诡异的在这雨天烧起来。
浓烟呛人,他似乎会说话了,怀中抱着一具不断流血的尸体大声怒骂:“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怀风再次沉睡之时,只觉得这梦境实在是诡异,他怎么可能会说话了呢。
次日一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白柔正推着沈怀风在院外晒太阳。
兴许是快要入夏,梧桐树上的蝉鸣不断,他二人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蝉撕心裂肺的鸣叫。
良久,沈怀风才扯了扯白柔的衣袖,白柔心领神会他的眼神,进屋搬了桌子出来。
“少庄主,你是要练字画画么?”
沈怀风唇边有笑意,他点点头。
因着昨晚的梦,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介意,心中盘算不如教这兔妖一些基础的术法。
他寥寥数笔,便在宣纸上勾画出一个穿着青衫的小人:小人身旁还有只白兔。
沈怀风指了指小人,又指了指他自己。
“少庄主,你是说这小人是你自己吗?”
沈怀风再次笑着点头,心道:当真是孺子可教也。
白柔看了看画中的小白兔,一时间心中涌上片刻不安的情绪。
她目光游移不定,沈怀风拉着她的手腕,要她全神贯注地只看着自己。
沈怀风点了点画中的小白兔,又指了指白柔。
白柔面上的笑挂不住,一副似哭似笑的难看表情:“少庄主,你...你说什么呢...”
沈怀风见她一副惊吓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他紧紧攥住白柔的手,放在案桌上,而后又放在自己的心口。
白柔领悟不到沈怀风的意思,只是一味挣扎。
沈怀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决定收回方才自己心中对她的评价。
他提笔给画中的小人补充了一个读书的场景。
白柔见状后,手中挣扎的动作没有方才那么激烈,她颤着双睫,默默思考好一会后,才说道:“你是想说,你卜卦知道我是妖族的?”
沈怀风双眸中闪过一抹满意的神色,他唇边露出一个浅笑,微微颔首。
“少庄主,你能不能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
她说话的声音越是到后面就变得越小。
沈怀风点点头,他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白柔,只见他打了一个响指,他们二人身处的场景骤然变化。
只见他二人不知何时,已然身处一片习武场的天地之中。
白柔读不懂沈怀风眸中的神情:“少庄主,你这是......”
沈怀风却依旧只是淡淡的浅笑,可白柔却从他的眸光中读出一种莫名的肯定。
她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少庄主,你这是,要我修炼的意思么?”
沈怀风这次的笑容比这里的春风还要和煦,他点点头。
他要她修炼,可以自保,不至于有朝一日成为他人案板上的鱼肉。
白柔心头涌上复杂的情绪,她双眸中的神情氤氲,隐隐覆上了一层雾气。
“好,我一定不会辜负少庄主。”
*
光阴转瞬即逝,转眼就这样又过去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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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一直可以长久,直到那日沈母屏退众人,只留下沈怀风。
白柔眉头微皱,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隐隐涌上一层不舍的情绪,在离开前她双眸中的余光瞥了眼沈怀风。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沈云川察觉到白柔的余光,却并没有看她。
他目光平静,甚至有种沉默的冷静。
不出他所料,众人离开后,沈母才忧心忡忡地说道:“如今你年纪不小,也是时候该成家立业了。”
沈怀风似乎早就知晓他母亲要对他说什么,他声色平静地看着沈母摇了摇头:我不会成亲的。
沈母知晓沈怀风的性格,她眉头皱起:“我知道你是担心自己的这副身体会耽误别的姑娘,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一定会好的...只需要答应我们,和对方姑娘见上一面就好。”
她心中暗道,自己差点说漏了嘴。
沈怀风也没多想,只当他母亲所说的那一句“一定会好”不过是为了宽慰他。
他眸光定定地盯着他母亲,心中再一次坚定地重复:我不会成亲。
沈母敏锐地察觉出他的意思,她面色难看,母子二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退让一步。
眼见气氛越来越僵硬,沈母身后的老嬷嬷上前一步,给他们二人斟了一碗茶。
沈怀风不想同他母亲闹得这般难看,于是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沈母眸光中的神色微暗,但面色却依旧是那副阴沉的模样:“是不是因为白柔那个妖族?”
沈怀风面色有片刻惨白,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原因叫他心头猛地一跳。
他依旧盯着沈母:你怎么会知道白柔是一个妖族?
沈母冷笑:“你是我生下来的,你的什么事情我会不知道?”
沈怀风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此刻只想快点回去见到白柔。
可还不等他调转轮椅方向,他便觉得眼前一黑,再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此时白柔正准备去给沈怀风准备接下来的吃食,谁知她刚想要转头之时,却被人打晕。
中间不知道过去多久,等白柔再次睁开双眸之时,却只能看见眼前一片漆黑。
她似乎被关在了铁笼之中。
察觉到了这一点的白柔这才低头看去,而后便发现,不知何时她居然显露出了自己的原型。
白柔一双红色的眸子微颤,正在铁笼之中四处碰撞,而后便听见一道雄浑的声音:“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她循着声音抬眸看去,却看见沈千裘那张熟悉的脸。
白柔浑身的血液顿时僵住。
难道说,他们千仞山庄上下早就知道她是妖族,这其中包括沈怀风么?
没有由来的,她脑海中想起沈怀风那双和煦的眸子。
沈千裘似乎看穿白柔心中所想,他语气莫名的冷笑一声,而后说道:“我知道你同怀风是自幼长大的情分,或许你觉得你在他心中有些分量,但你别忘了,我们才是一家人,而你不过是一只修为低下的妖族。”
似乎是为了让白柔彻底放弃挣扎,沈千裘说话的语气中带上些许遗憾的口吻:
“不过既然你同怀风的感情这么好,想必你也是希望他可以变成一个健全人的吧。”
白柔有些无措地盯着沈千裘,她有些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千裘却根本不打算向一个将死之人解释,他向身后的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立刻上前一步,将一早准备好的药物全数灌进白柔口中。
一股灼心的痛感瞬间传遍她的四肢百骸,她竟连痛苦的嚎叫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