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谁家的凶猛雄性这么好rua》 第759章 一片鸦雀无声中,年荼匆忙挥手震退罗祎,也不管他是不是又倒栽葱吃了满嘴泥,尴尬地朝遭遇无妄之灾的时御穹笑了笑,长话短说,快速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听闻她当初险些被逼着嫁给这样一个猥琐荒唐的家伙,时御穹表情倏地冷了。 他用挑剔的目光将泥里打滚的罗祎扫视一遍,觉得他哪哪都不如谢寂离,根本配不上小兔子一根兔毛。 罗祎趴在地上,惊怒交加,不敢置信地仰头望着年荼。 方才是她动的手? 她有修为?? 不仅有修为,甚至修为还远在他之上,随手一挥就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可她从前分明是个如假包换的凡人! 罗祎百思不得其解。 看中的小娘子对他冷言冷语不假辞色,眼下又摇身一变成了比他修为更高的修真者,他的心头说不出的憋闷。 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仿佛都带着嘲笑,直戳在他脆弱的自尊心上。 他摇摇晃晃爬起来,捏紧双拳,死死盯住年荼身边的男人,想要找补回一点面子,“我要和你比试一场!” “谁赢,谁就是她的夫君,你敢不敢和我赌?” 打不过年荼,难道他还打不赢一个灵根尽毁的凡人?! 虽说这样胜之不武,但他向来不以正人君子自居,只要能找回场子就好。 无论是对方认怂不敢与他比试,还是当众输给他,都是他乐于见到的结局。 四周再度陷入安静。 看热闹的剑修们吃了满肚子的瓜,已大致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打量罗祎的目光充满鄙夷。 贪花好色、仗势欺人、脑子也不大灵光…… 连情敌都能认错,捏软柿子捏到剑尊头上去了,真是自找死路。 灵罡宗弟子们出于嫉妒,曾经看谢寂离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此刻有了对比,竟体会到了何为天壤之别。 幸好,年荼师妹没有落到这种家伙手上。 再看向身姿挺拔容貌俊美的谢寂离,大家顿时都感到顺眼许多。 谢寂离的神情十分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他缓缓走上前去,逼近叫嚣的罗祎,语气森然,“年年不是筹码赌注,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这话着实说到众人心坎上了,灵罡宗众弟子颇有同感,时御穹也赞同地点头。 “和你比试一场,可以”,谢寂离拔出长剑,“你输了,就再也不要出现在年年眼前。” 只有这一次机会,他愿意点到为止。倘若此人违背承诺,还敢骚扰年年,他不管对方是魔修还是正道修士,都会毫不犹豫取之性命。 罗祎看看纹丝不动的时御穹,再看看已经拔剑的谢寂离,重新复盘一下年荼方才对他们二人的态度,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认错了人。 他的脸上浮现一抹尴尬,很快又压下去,冷哼,“那若是你输了,你待如何?” 方才的赌约确实不妥,他下意识又忽略了年荼有修为在身,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听,不是他们能随意摆弄的存在。 既不能针对于她,那就针对这个小白脸吧。 罗祎恶狠狠磨了磨牙,誓要把方才所受的屈辱全都报复回来,“若你输了,就当众跪在地上,从我的胯下钻过去,再磕一百个响头!” 闻言,年荼漂亮的脸蛋上神色顿时扭曲了,猛吸一口气,拳头硬邦邦。 什么破烂赌局?! 当着她的面,就敢这么羞辱她的雄性,她要一拳把这狗东西打飞!! 莫说年荼生气,就是看热闹的其他人表情也不好看,尤其是灵罡宗弟子。 谢寂离虽没有拜入灵罡宗,却也算是半个灵罡宗的人,打他的脸,就是打他们灵罡宗弟子的脸。平日里再别扭再不愉快,面对外人时,他们总是护短的。 一时间,灵罡宗剑修们恨不得当场拔剑,换成自己上,非揍死这下三滥的东西不可。 罗祎见状,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定下心神,对自己的提议更加自信起来。 看来这小子是真没什么本事,否则年荼和其他人的反应不会这般大…… 思及此,他忽略掉四面八方的杀气,只挑衅地盯着谢寂离,嘴角勾起嘲讽弧度。 “可以。” “不妥。” 两声不同的答案分别出自于谢寂离和时御穹之口。 众人不由茫然看向时御穹,不知剑尊为何突然加入战局中。 此事当与他无关才是。 时御穹独来独往,素来不管闲事,可今日却一反常态,主动做起判官来,“既是赌局,那该更公平些。” 他伸手点了点罗祎,“若你输了,也照着你方才说的法子办。” 至于纠缠小兔子,无需作赌注,他自有千百种法子,叫此人永生永世再不敢出现在小兔子面前。 谢寂离读懂了他的意思,薄唇微动,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反对,垂眸表示同意。 同样的羞辱落到自己头上,罗祎脸色不由绿了绿。 但转念一想,他不可能输,就算真出了什么纰漏,大不了赖账就是了。 “行啊……”,暗中思量一番,罗祎也点头同意。 话音未落,只在点头的这一刹那间,无形的枷锁铺天盖地压了下来,来自大乘期强者的力量令他满脸惨白。 时御穹大手一挥,将赌局强行捏成了契约,“本尊来替尔等做个见证。” 第760章 别的修士或许不清楚对凡人动手该怎样掌握分寸,罗祎却对此再清楚不过。 行走在人间界,也不是所有凡人都那么识相,他也曾遇到过几个难啃的硬骨头,不肯主动向他献女。 能被他看中,明明是凡人女子的福气,却偏偏有那么一些家伙不知好歹。他只能出手略施小惩,加以恫吓,只要拿捏好力度,就不至于闹出人命…… “铮——!” 正思量间,伴随着凌厉的破空声,利刃直击面门,打断了罗祎乱飞的思绪。 强烈的危机感驱动四肢,他提剑格挡,虎口一下子被震得发麻,连带着半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 “!!!” 武器从松开的手中坠落,他心头骤然一惊,当即俯身翻滚,躲过一击,紧随其后竟是更凶残的剑气,逼得他抱头鼠窜,甚至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去思考自己的对手为何不是凡人。 年荼没怎么见过谢寂离与人动手,眯起眼眸观察半晌,谨慎地向大佬求证,“会赢的吧?” 看起来谢寂离明显占了上风,论修为也是他更高一筹,但修真界的事太复杂了,她说不好对方会不会突然拿出什么异宝、祭出什么邪术,实力猛然暴涨…… 时御穹将小小一团的兔子拢在掌心揉搓着,闻言低笑一声,胸膛发出震动。 赢当然会赢,此事没有任何悬念。 或者说,只需一剑,胜负就已经分明了,眼下这小子正在做的,只是痛打落水狗而已。 擂台之上,一人岿然不动,一人屁滚尿流,宛如一出格外好笑的喜剧。 时御穹的眼底流露几分赞赏。 原本他不大看得上这小子的性情,觉得太过隐忍,少了锐气,现在看来,倒也并非全无棱角,至少不容旁人欺负小兔子。 凡是敢上演武场上争斗的,不说势均力敌,之前也能你来我往斗上几个来回,罗祎却只狼狈地打着滚逃跑,仍是躲闪不及,发冠被一剑削掉,披散着头发满脸惊惶,“认输!!我认输!!!” 只稍再躲慢一点点,方才就是他的脑袋被削掉半截了。 什么尊严,什么颜面,都不如命重要! 剑刃止在他眉心近前半寸处。谢寂离收回长剑,剑灵却好似没玩够,意犹未尽,很不满足地发出威胁的嗡鸣。 罗祎已经被逼到极限,再承受不住半点恐吓,颓然瘫软在地,“我已经认输了!别、你不能杀我……” 见状,围观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实在没见过这般没出息的家伙,实力差劲也就罢了,还是个软骨头。 罗祎的几个狐朋狗友见势不妙早已溜之大吉,闻讯前来的羽阳宫众弟子和长老们也溜了大半,羽阳宫宫主却要等着替本宗弟子擦屁股,无法洒脱离去,亲眼目睹了罗祎的狼狈猥琐模样,老脸顿时挂不住,面色铁青,不想承认这是自己座下的弟子。 现在把他逐出师门还来得及吗? 四周隐隐有视线投来,他感觉脸上有火在烧,说不出的丢人,然而只在下一刻,更丢人的画面浮现眼前—— 契约既成,胜负已分,罗祎感觉到一股无法违抗的强大力量压在身上,不由自主地“咚”一声双膝落地,朝着面前的身影爬过去。 谢寂离没有让人从自己胯下钻过的癖好,嫌恶皱眉,闪身避过。 既是赢家主动回避,这条惩罚就算作已经履行,罗祎浑身一僵,又开始在契约的驱使下跪地咚咚磕头。 第761章 “……”,四下里一片哗然,羽阳宫宫主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在干什么?! 他只听闻罗祎和人起了冲突,要在演武场比试一场,却不知道比试输了是这种后果,侮辱性未免太强,简直是把他们羽阳宫的颜面往脚底下踩。 “小子别太张狂!!”,羽阳宫宫主怒而暴起,直冲向谢寂离,出手间藏着杀机。 时御穹的神情倏地冷了。 未等他有动作,一道柔里带刚的灵力破空而来,将羽阳宫宫主震退,如倒栽葱一般飞了出去。 “师父!”,年荼眼前一亮。 用灵力把人震飞这一招,她还是跟师父学的呢。 时御穹收回伸到一半的手,垂眸不轻不重点了点小兔脑袋,“你告状了?” 他就说这小东西方才拿着通讯符摆弄什么呢。 “难道本尊不能替你把事情摆平?”,他的语气略有些酸溜溜的,自己却未察觉。 年荼耳朵抿起来,装作听不见,没有正面回答。 剑尊自然是大佬中的大佬,想摆平什么事都行。可他们满打满算只见过两面,还不太熟悉,又非亲非故,还是把师父叫来更妥当,师父才是她的家长。 “青芜长老??”,羽阳宫宫主灰头土脸稳住身形,惊愕望向来人。 羽阳宫只是个再小不过的宗门,即便身为宫主,他同灵罡宗的诸位长老也鲜少见面,十分不熟,地位天壤之别,并不能平起平坐。 方才高涨的气势一下子就矮了半截,他勉强勾起一个笑脸,拱手行礼,主动开口辩解,“抱歉,我明白灵罡宗不能随意动手的规矩。全因我座下不争气的弟子方才输了比试,就被人逼着跪地磕头,我这个做师父的才不得不出手相护。” 说着,他又暗瞪了谢寂离一眼,“同为正道修者,无冤无仇,竟如此折辱对手,足见此子心术不正……” “是这样吗?”,不待说完,青芜长老打断了他,神情淡淡,“可我怎么听说,是你这个弟子调戏我的小徒弟不成,又向她的道侣约战?” “……?”,羽阳宫宫主表情一僵。 什么? 还有这事?? 可怕的是,他知道他这个徒弟是什么好色的德性,恐怕还真惹得出这种大祸。 从头到尾围观的剑修们纷纷点头附和,“没错!正是如此!” 听着耳边一片附和声,羽阳宫宫主眼前阵阵发黑,知道多半八九不离十了。 他很想甩袖离开,不再管这件事,可罗祎毕竟是羽阳宫弟子,又是他的徒弟…… “纵使他有错在先,也不该逼着他跪地磕头啊!” 大庭广众之下,颜面何存?! “谁说他是被逼的?”,时御穹冷笑开口。 他居高临下睨着羽阳宫师徒二人,“不过是他自己提议的惩罚,本尊替他们立了个契约罢了。” 青芜长老闻声扭头,拱手问候,“御穹剑尊。” 面对此情此景,他的震惊一点也不比别人更少,大脑简直一片空白。 剑尊不是从不管闲事么?怎么今天突然管起小辈的纠纷来了?还抱着他的小徒弟。 短短一会儿工夫,小兔子的毛都被揉乱了,扑腾着四条短腿想到师父那儿去,却被剑尊牢牢捉住。 青芜长老犹豫了一下,走上前,伸手要把小徒弟接过来,并寒暄致谢,“多谢剑尊照顾她。” 时御穹熟视无睹,充耳不闻,没有丝毫与他交接的意思。 “……”,僵持半晌,青芜长老尴尬地收回手,朝年荼露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再忍忍吧,师父也打不过剑尊。 第762章 忙着谈恋爱…… 时御穹脸上的表情略微凝固,再看向谢寂离,眼底便藏了几分挑剔不满。 这么小小的一只兔妖,在他眼里和幼崽没什么区别,就被人哄着结为道侣,整日沉迷情爱了。 归根到底,都是她父母的错,让幼崽流落人间界,被不识相的凡人欺侮,才会这么轻易被外面的混小子哄骗了去。 剑尊下意识以长辈自居,油然而生一种为人父母的责任感,严肃劝诫,“你现在还小,修炼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即便已经结了道侣,也不可整日待在一起,彼此蹉跎。” “我的道侣正在闭关,不参与此次宗门大比。待她出关,我自然要介绍你给她认识”,剑尊的语气一本正经,毫无敷衍之意,“你长得很像她,又同为兔妖,她一定很喜欢你。正好,你也需要同族长辈提点教育,若你愿意,不如就认我们做义母义父。” 年荼听得目瞪口呆。 误会了。原来剑尊不是看上了她,而是想做她爹!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相信就有点不礼貌了。小兔子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蛋,把心放回肚子里,“您吃午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当场认爹她做不到,只能以此来转移话题。 时御穹打蛇随棍上,立刻颔首答应,“可。” 许是因为年荼提到了道侣,等菜的工夫,他开始主动聊起自己与道侣之间的事,“我与她初次见面,是在数千年前的宗门大比上,那时我只是个剑宗弟子……” 年荼好奇地竖起耳朵,听剑尊讲起自己初次见面,就在比武场上把老婆打趴的黑历史。 “……”,不愧是直男剑修。 她的表情十分微妙,忍不住扭头瞥了谢寂离一眼。 谢寂离悄悄摸了一把兔毛,动作放得很轻。 他永远不会对年年动手,若是比武场上相见,他会直接缴械认输。 时御穹仿佛陷入回忆之中,没有注意到两个小辈之间暗搓搓的眉目传情。 他与那兔妖既非师出同门,修的也不是同一种道,宗门大比上短暂的相识过后,几乎再没有任何交集。直到约莫二十年前,他独自在外剿除魔修,从一魔修洞府中救出了身中情毒的兔妖,抵抗不住哀求,替她解了药性。 在那之后,兔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几次三番上门去寻,得到的回应都是她在闭关。 年荼:“……” 这和她想象中的剧情一点都不一样。 剑尊这分明是被甩了吧?? 不、甚至连甩都算不上,他们根本没谈过,剑尊从头到尾只是个解毒工具人。 认识几千年都没谈上恋爱,偶然有了一次亲密,就算是道侣了? 年荼表情变了又变,欲言又止。 怪不得师父和莫宗主都不知道剑尊有道侣这回事……原来是剑尊一厢情愿,单方面认证的道侣。 她打量着疑似被骗身骗心的剑尊,小心提示,“你们之间似乎并没有道侣契?” “是没有”,剑尊微微颔首,清澈的眸子里汹涌着不加掩饰的情意,“无妨,待她出关,我就与她正式结契。” ……那她要是不愿意呢? 年荼张了张嘴,犹豫再三,到底没开口点破这种可能。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她能感觉到剑尊是相当霸道的性格,修为又如此强横,恐怕玩起强取豪夺也是轻轻松松。 她在心底暗搓搓为那位不知名的同族祈祷了一番,祝她躲得好一点,狡兔三窟,千万别被逮住了。 剑尊并不知道面前的小兔子在想什么,语气依旧和蔼,菜已经陆续上齐,他一边吃饭一边继续和年荼闲聊,“你呢?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收拾罗祎那天,年荼只草草讲了些他们之间的龃龉,他还想再仔细听听,这孩子身上都曾发生过什么。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年荼曾给师父讲过一遍,再讲一遍也不费什么力气。 她当成故事讲得轻松,时御穹却听得认真,神情愈发冷肃,甚至失去了胃口,撂下筷子。 一想到这么小小一坨的小兔子寄人篱下,被当成礼物送来送去,他怒火中烧,竟有一种拔剑杀人的冲动。 那些凡人怎么敢?! 年荼见状,还要反过来安抚他,“没关系,虽然动机不纯,但他们还是把我好好养大了,我偷了盘缠逃婚出来,叫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算起来还是我占便宜。” 话虽如此,可万一她没逃掉呢? 时御穹咬着牙,在心底狠狠给年家记上了一笔。 他不会出手打杀凡人,但只要有他在,就必不会让那些人得偿所愿。 深深呼吸几次,他平复心绪,转而看向谢寂离,“你的仇人是谁,可查出什么头绪了吗?” 提起仇人,谢寂离的眉眼间浮现一抹戾气,很快又压制下去,摇了摇头。 他接了任务下山诛杀几次魔修,都没问出任何信息,无论采取何种手段逼问,那些魔修都一口咬定没见过他画出的纹路。 这样的调查结果令他几乎要对自己生出怀疑,不确信是不是记忆出现混乱,记错了唯一的线索。 既然剑尊问起,他便不抱什么希望地在桌面上再绘制一遍,“您可曾见过这个图案?” 时御穹垂眸盯着水痕形成的纹路,表情微微一变,语气添了几分凌厉,反问,“你是在何处看到的这个魔纹?” 调查至今,这是第一次真正有进展,谢寂离不敢怠慢,“是在为首之人的衣摆上。” 气氛一时很紧张,年荼也跟着屏住呼吸,竖起小耳朵。 时御穹眉眼间罕见地浮现几分忧色,“你确定没看错?不、你应当不会看错……” “只有天生的魔族,身上才生长着魔纹”,他伸出食指,将纹路描绘一遍,“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是魔尊蛟的天生魔纹。他修为强横,又性情暴戾喜怒无常,不会有别的魔修敢将他的魔纹印在衣服上。” “???”,骤然听见熟悉的名字,年荼大为震惊,险些被茶水呛住。 第763章 纵使她没有真的呛到,流露出的异样也逃不过时刻关注她的人的眼睛。 谢寂离敏锐地顿住,垂眸看向小兔子。 那张圆滚滚的脸蛋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却分明感觉到她十分震惊、呆呆的,仿佛僵硬成了一团雕塑。 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视线从桌面上一扫而过,菜品并无异样,茶水也不烫,谢寂离以指腹贴上去,确认正是刚好合适的温度。 那便是因为方才他们交谈的内容? ……魔尊蛟。 没想到他的仇人来头竟比他此前设想中更大。 “不要怕,年年”,谢寂离沉吟着,斟酌开口哄道,“在实力足够之前,我不会贸然尝试报仇。” 有年年在,他就如被套上了项圈和牵引绳的狗,心中纵有万种杀戮的冲动与躁意,也不能真的不顾一切去送死。 年荼被大手从头到尾抚摸了几下,终于回过神,打了个激灵,“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真的只有蛟能用那种魔纹吗?” 她再三思量,觉得天道不至于给她出这种难题,能做出灭人满门这等恶事的,也不该是她的伴侣。 就连当初做星盗时,蛟都没有杀害过无辜。 时御穹皱了皱眉,“天生魔族秉性残暴,做得出这种恶劣勾当。蛟在魔界是至高无上的尊者,应当不会有人敢触他的霉头,冒用他的魔纹,太低级的魔修甚至根本接触不到他,无从知晓他的魔纹。” 但看着小兔子浑身炸毛的模样,他下意识没把话说得太满,话锋一转,又找补道,“不过魔修向来疯得厉害,倒也不好说……” 万一哪个胆大的疯起来,不要命了,说不定真敢把魔尊的魔纹穿在身上。 “而且,自从百年前灵罡宗宗主打伤了蛟,就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了,想必是在闭关养伤”,思及此,时御穹下意识跟着年荼的思路走,突然觉得她的怀疑很有道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魔尊不在,胆大的猴子跳出来耀武扬威,可以说得通。 “什么?!”,小兔子倒吸一口凉气,“他被打伤了?很严重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惨惨的,不是被毁了灵根就是被打伤了?! 话说了一堆,没想到她的关注重点竟然在这里,时御穹觉得奇怪,张了张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奇怪,只摇头回答道,“……应该不是很严重。” 天生魔族本就皮糙肉厚,蛟又是其中最强悍的存在。早些年,他曾与之交手过,深知那家伙的难缠。 即便同为正道修士,时御穹也不得不公正评判,灵罡宗宗主绝不是蛟的对手。 那次的事情,他其实也略有参与。 听说是蛟突然发疯,独自一人打上灵罡宗山门,灵罡宗仓促迎敌,待到他同剑宗众长老一起前来襄助时,战斗已经结束,他们来得太晚,根本没见到蛟的踪影。 虽然事后灵罡宗统一口径,对外宣称蛟不敌宗主,负伤后落荒而逃。但时御穹猜也猜得到,分明是蛟潇洒而来潇洒而去,只身闯入灵罡宗如入无人之境,打了宗主一顿就走了。 灵罡宗宗主恐怕伤得不轻,自那之后一直断断续续闭关,谁也不清楚他的伤现在养得如何。 而蛟也没了消息。各大宗门好一通警戒,始终没等到他再次现身找麻烦。 却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听见与他有关的消息,竟是在一个修为尚浅的毛头小子口中…… 时御穹陷入沉吟。 在人间界制造灭门惨案,是为了什么?挑衅正道?还是纯粹的手痒随意杀人? 如蛟这般的庞然大物,一举一动都值得深思。既然听到了消息,各大宗门必须提前警惕起来,弄明白他想搞什么大事,好及时出手阻止。 空气一时万分安静,年荼渐渐冷静下来,笃定了这事绝不是蛟干的。 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她有些烦闷地在桌上转了几圈,两只小耳朵耷拉下去。 被陷害也就算了,怎么还受了伤啊!!他就不是那种会老老实实养伤的人。 一想到他从前自虐式的给自己注射药剂,狠起来连自己的皮都敢扒,年荼愁得兔毛都掉了好几根。 谢寂离垂眸盯着她,忽然伸出手,将她捉住,双手捧起来,俯身贴上去,硬挺的鼻尖几乎陷入柔软的绒毛中。 “年年”,他的声音沉沉的,仿佛压抑着什么,探究询问,“你在担心他?” 年荼实在是太熟悉这种醋味了,下意识就要哄人,临开口前,猛然意识到不对,赶紧装傻,“谁?” 她不认识什么魔尊哒,怎么会担心呢? 谢寂离依然盯着她,墨黑的眸子如同一泽深潭,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第764章 年荼都忍不住有点紧张了,耳朵抿起来。 气氛太古怪,莫名焦灼,颇有些度秒如年,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感觉耳朵被不轻不重地拨弄了一下,有亲昵的吻落在脸蛋上,一下又一下。 “担心我吗,年年?”,谢寂离一边亲着小兔子,一边问道。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问题正常多了。年荼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点头。 谢寂离在她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真挚的关切,薄唇微动,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这就足够了。 “别担心”,他又亲了小兔子一会儿,低声哄着,羽睫低垂,眼底藏着深思。 年年做了年家十多年的女儿,也做了十多年的凡人,和魔尊蛟相隔甚远,不该有什么交集。 可她所有的反应都瞒不过他的眼。 她似乎认识蛟,且关系匪浅。 仅凭一个衣角上的魔纹,他不会草率将罪名安在蛟头上,他更相信年年。既然能入得了年年的眼,想必蛟不会是传闻中的恶贯满盈之徒。 只是将仇恨抛开后,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涌上心头,细细密密啃蚀着谢寂离的五脏六腑。 既然是年荼不主动聊起、反而遮遮掩掩的秘密,他也就暂且忍着不去探究,只是到底忍不住更添了几分力气,亲在小兔子的脸蛋上、爪子上、肚皮上,就连那枚小小的、抖来抖去的尾巴也没有放过。 “……咳!”,桌上的第三人忍无可忍,发出一声冷肃的轻咳。 时御穹神情不满,拧着眉头紧盯谢寂离。 他怎么看这一幕怎么觉得不顺眼。 但是仔细想了想,他又不知道为什么不顺眼。分明只是道侣之间亲一亲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思来想去,剑尊将这种莫名其妙的不满归结于恨铁不成钢。 “仇人是大乘期强者,你若想亲手报仇,该更加努力修炼才是,吃完这顿饭,就来和我一起练剑”,他态度强硬道。 让他来好好教导操练一下这个小子,免得他精力太旺盛,总是欺负小兔子。 谢寂离老实放下被吸得七荤八素的小兔子,低声应是。 能得剑尊指点,是足以令天下剑修嫉妒的机遇,他全仰仗着年年才与剑尊结识,不可辜负。 …… 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再拉着谢寂离练剑时,时御穹出手明显更凌厉了许多。远处旁观的剑修们见此,都不由生出畏怯,渐渐失去了原本羡慕嫉妒的心情。 眼看着那道笔挺身影被一剑掀翻,倒飞出去,结实撞击在山崖间,众人齐齐打个哆嗦,忍不住牙疼似的嘶出声。 虽说他们剑修受伤是常事,可被吊打至此,还是太过了,剑尊实在太凶残。 这福气真不是人人都能享得来的。 风声飒飒,剑影流光。时御穹不留情面地肆意发泄了一番,待到结束练剑,理智回笼,才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大妥当。 好端端的,他和一个毛头小子置什么气? 且不说他年长这小子几千岁,修为更是天壤之别,单单是他叫人一起练剑,却不加指点,只把人当成沙包来揍,便有故意欺负人的嫌疑。 时御穹不露声色垂眸,偷眼瞥了下谢寂离身上狰狞的几处新伤,心中更添几分悔意。 把人打成这样,他跟小兔子恐怕不好交代。 且经过方才这一遭,这小子往后再不敢来找他学剑了吧?那还怎么报仇?怎么从仇家手底下保护道侣? 第765章 啧。 时御穹负手而立,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孤高冷傲,实际上几乎愁得想把自己头发抓秃。 正窘迫间,谢寂离顶着满身伤痕缓缓爬起身,依旧挺直脊背,朝着剑尊俯身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指点。” 他的语气十分沉静,听不出任何怨怼,一举一动也没有畏缩,保持着十足的稳重。 “……”,时御穹眸光微动,那点不满尽数消散,倒是真的有些欣赏这小子了。 翌日,尽管剑尊没有再开尊口继续相邀,谢寂离依然早早出现在其练剑的山巅。 结界尚未立起,剑尊在等他。 甫一见面,时御穹便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他身上的伤都不见了,也嗅不到什么血气,心头的紧张略略减去几分。 但他还是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百草峰灵植繁多,应当不缺你的伤药吧?” 其实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年荼有什么反应,可不太好意思、也不大敢直接问出口。 说来奇怪,他竟没来由地有点畏惧那巴掌大点儿的小东西,不想知道她生气起来是什么模样。 谢寂离沉默了一瞬,如实回答,“昨日回去前,我先去了趟丹鼎峰。” 由青炎长老骂骂咧咧地替他治好了身上的伤,又换了身衣裳,他才敢回百草峰见年荼。 练剑必然要吃苦,他毫无怨言,可他既不想让年年担忧,也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狼狈。 时御穹听懂了他的意思,悄悄舒一口气,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赞赏眼神。 和昨日比,今天再看谢寂离,剑尊明显感觉顺眼了许多,年轻的面孔上甚至浮现几分长辈的慈祥。 可是一动起手来,他仿佛又恢复了昨日的凌厉,丝毫没有手软放水,反而似乎仗着有青炎长老这个疗伤圣手托底而来得更肆无忌惮了些。 狂风骤雨之下,璞玉被加速雕琢,经过千锤百炼的剑骨再难掩藏锋芒。 日复一日,寒来暑往,御剑峰和剑宗的年轻弟子们亲眼见证着谢寂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胎换骨。自然,其中的艰辛苦楚也难以一语言明,他们扪心自问,自认无法做到似他这般坚韧,嫉妒的心境便渐渐转为了佩服。 宗门大比持续整一年的时间,时御穹将自己领悟的剑道倾囊相授,毫不吝啬地灌输给了谢寂离。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许是因为初次做师父指点后辈,他自己竟也有了新的体悟,许久不曾突破的瓶颈隐隐松动。 “我要回洞府闭关,就不多留在这里了”,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时御穹揉搓小兔子的手法日渐熟稔,顺毛捋了又捋,“倘若有急事,就传音给我。” 就算要潜心修炼,只要小兔子有要紧事,他定会立刻出关相助。 各宗门陆续启程,剑宗来得最早,走得也早,时御穹叮嘱了年荼一番,就随宗门一起离开。 自从知道了蛟的存在以后,年荼有心想多打探一些消息,为此还下山做了许多宗门任务,力气没少花,打探到的情报却都是百年之前的,甚至更久远,且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只字片语。 蛟的踪迹迟迟没有着落,灵罡宗却再度迎来大事——十年一度的宗门纳新开始了。 通过考验,测过根骨,登门求仙问道者能入灵罡宗的百里挑一,内门弟子更是优中择优,不光天赋要高,还要看长老们的眼缘。 第766章 并非每一次宗门纳新都有人进入内门,各峰长老一个赛一个的挑剔。可今年却真有几棵好苗子,其中最出类拔萃的当属修真世家祁家的年轻子弟祁季,乃是火天灵根,又十分有悟性,被不止一位长老看中。 这种几个师父争一个徒弟的情况可不多见,年荼变成兽形,舒服地窝在谢寂离怀里,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几位长老维持着端庄矜持的姿态,却你一言我一语斗得硝烟弥漫,其实未必多舍不得一个徒弟,只是谁也不想当众认输、矮人一头。 被争夺的祁季显然有些窘迫,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场面,紧张地搓着手指。 好半天,他终于心一横,闭眼咬牙,大声嚷出实话,“弟子想拜入百草峰!” ??? 青芜长老:“……” 火莫名其妙烧到了自己身上,面对一道又一道凌厉的视线,他的震惊与茫然不比其他长老少。 他刚收了小徒弟没多久,短期内没有收徒计划,此次宗门纳新完全是来凑个热闹的,因而张嘴就想回绝。 但转念一想,这孩子目标如此明确,或许有什么特殊缘由,青芜长老犹豫了一下,还是探究询问,“为何?” 是啊,为何? 众人都想知道答案。 被所有人盯着,祁季更窘迫了,满脸涨得通红,失去了方才那般大声嚷叫的勇气。 可即便他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细若蚊蚋,也足以令一众耳力过人的修真者听清。 “因为、我们祁家的兄姐们参加过宗门大比,回去后都说百草峰的膳房很好,平时只供百草峰弟子……” “……”,四周都陷入诡异的沉默。 年荼也震撼了。 这是哪来的大馋鬼??? 诸位长老的脸仿佛打翻了调色盘,变得精彩纷呈。 难道他们还不如一口吃的?! 仔细一想,今年的纳新好像的确有不少外门弟子也主动要求分到百草峰…… 要知道,百草峰从前是灵罡宗最没人愿意去的地方,今年的新弟子人数却碾压了丹鼎峰和御剑峰,虽说还不如主峰那么热门,可新弟子有门路听说膳房之事的毕竟只是少数,这般算起来,百草峰膳房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恐怕所有对其有所耳闻的都被吸引去了。 有祁季开了个头,另有其他几个能入内门的好苗子也蠢蠢欲动,纷纷提出想拜入青芜长老门下。 修仙世家的消息向来灵通,能入得了祁家子弟的眼,那膳房能是普通膳房吗? 他们一定要去百草峰!!! 年荼的师兄师姐们震惊过后,便激动起来,忍不住眉来眼去、恨不能交头接耳一番。 他们百草峰该不会要咸鱼翻身了吧?!! 青芜长老一时收获复杂的眼刀无数,痛并快乐着,斟酌再三,直言自己暂时并没有收徒的想法。 好在百草峰也不是只有他一位长老,若不介意师父的身份和修为稍低一些,倒有好几位长老可供选择。 其中两名新弟子是木灵根,都毫不犹豫地拜入了百草峰,目光灼灼,很是兴奋的样子。 “你是火灵根,不适合在百草峰修行,事关重大,还是想清楚再做决定为妙”,青芜长老不忍祁季一颗明珠蒙尘,落到不合宜的地方,耐心相劝道。 其实祁季心中有数,早就知道自己不适合拜入百草峰,可亲耳听见青芜长老说出口,还是控制不住地流露出美梦破碎的沮丧。 青芜长老无奈摇头。 照他看来,这样好的天赋,该拜在宗主门下,可惜宗主至今尚未出关,终归缺了点师徒缘分…… 正思绪万千,忽然狂风阵阵,原本晴朗的天色霎时间暗沉,几位长老猛地起身,目露愕然,“……宗主?” 宗主出关了?! 一道磅礴灵力震碎云层,强者的气息居高临下笼罩整个宗门大殿。年荼下意识仰起头,只看到一道身影伴随着无形的压迫感出现在上首。 第767章 怔愣片刻,包括新入门的弟子在内,在场众人纷纷俯首行礼,恭贺宗主出关。 许是谢寂离未穿弟子服也未行礼,站在其中略显突兀,宗主的目光遥遥瞥了过来。 年荼终于看见了他的脸,容貌颇为清俊,眉目间一派正气。但她下意识想起蛟曾上门殴打此人,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坏印象,总觉得像是个道貌岸然的坏蛋。 宗主盯着一个方向看得时间久了,长老们也随之看过去。青炎长老看见如苍竹般挺拔站在那里的谢寂离,神情顿时一僵,快步走近,抬手用力按了按他的脑袋,压着他低头。 笨啊!平时不是挺懂礼貌的吗?见了宗主怎么不知道行礼?! “无妨”,宗主开口,声音比年荼想象中温和许多。 和宗门上下大多数人不同,他竟对小兔子没什么兴趣,短暂一瞥就忽略过去,反而饶有兴味地打量谢寂离,“这也是本届新入门的弟子?” 再看了看明显与之相熟的青炎长老,他露出了然神色,“看来是拜在青炎长老座下。” “本座今日出关,恰逢宗门纳新,倒想从中觅一有缘之人,传吾衣钵”,宗主说着,竟从首位走下来,伸手捏了捏谢寂离结实的肩膀,似乎很是满意,转向青炎长老,“不知长老肯割爱否?” 青炎长老:“……” 一片尴尬之中,青芜长老站了出来,“禀宗主,此子不是灵罡宗弟子,他的道侣才是。” 闻言,宗主微微一愣,目光再度落在被他当作灵宠的小兔子身上,花了些工夫才弄明白他们的关系。 久不出关,他竟不知青芜何时收了个小兔妖做徒弟。 “百草峰也热闹起来了……很好”,听闻本届几个内门苗子不约而同选择了从前最不起眼的百草峰,宗主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他已断断续续闭关百年,灵罡宗始终没什么变化,这次却产生如此剧变,令他有种所有物脱离掌控的烦躁。 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魔族…… 一想到蛟那张妖异可恶的面孔,宗主只觉浑身上下的骨头和五脏六腑都开始产生重伤的幻痛。闭关百年,他的伤还未能养好。 他含恨咬牙,面上不露声色,又夸赞了百草峰和青芜长老几句。 年荼却眼尖地捕捉到他皱了下眉头,似有恨意一闪而逝,立刻警惕地竖起小耳朵。 看来果真是个表里不一、很会伪装的家伙。 宗主没把小兔子放在眼里,也就瞧不出她在想什么,夸了夸百草峰,话题又回到谢寂离身上,好像对他莫名赏识,一眼看中,非要收入座下不可。 在场众弟子忍不住心生嫉妒,又觉得理所当然。 天才总是如此引人注目,宗主慧眼识珠,看中这家伙也不奇怪。 众目睽睽之下,未等谢寂离作出回应,年荼先摇晃脑袋,张口就道,“不行。” 是敌是友尚不分明,她才不会让谢寂离以身涉险。 她正想搬出谢寂离答应永远追随她身边做借口,宗主却低声笑了起来,“好一只任性的小兔子。” “仙途漫长,拜师是头等重要的大事,便是道侣也不该替对方做决定”,他的语气和蔼包容,仿佛面对着一个格外不懂事的小辈,提点教育道,“道侣之间相互扶持,他走得更远,对你也是好事一桩,为何要阻拦呢?难道一定要他依附于你?” 这话是实打实的挑拨了,言下之意,是年荼出于嫉妒和占有欲阻拦道侣拜师修炼,见不得伴侣比自己好。 第768章 年荼本就警惕,一下子就听了出来,顿时有些炸毛。 谢寂离顺毛摸了摸怀中圆滚滚的毛球,将小兔子炸起的毛毛捋顺,不受挑拨,岿然不动,“多谢您的厚爱,但在下曾得剑尊前辈指点,虽未行正式拜师之礼,可在在下心中早已将剑尊前辈视作授业恩师。” 既然已有了师父,自然不能再拜一个。 “剑尊?”,宗主神情陡然一变,“你说的是……时御穹??” 时御穹?指点人??? 他第一反应是这小子在说什么胡话,可尚未提出质疑,就见几位长老和御剑峰弟子们交头接耳,很是赞同地点头。 ……竟然是真的? 极度震惊之下,宗主那张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都流露出愕然。 “我这小徒弟心思纯善,绝非宗主料想的那般善妒”,青芜长老敬重宗主,却更护着徒弟,抓住机会开口维护道,“她的道侣是剑修,由剑尊指点更为合适,想必正是出于这个缘由,才替道侣拒绝了您的好意。” 他将一旁发呆的祁季拉过来,引荐给宗主,“这是本届新入门弟子祁季,出身祁家,乃是火天灵根,自幼刻苦修炼,十岁筑基,若有幸能得宗主指点,必定前途无量。” 想收徒弟的话,这不刚好是个合适人选? 宗主的心头还在翻江倒海,左耳进右耳出,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勉强收回心神,维持镇定点点头,“好。” 能拜入宗主门下,实在是意外之喜。祁季也顾不得能不能去百草峰了,当即欢欢喜喜跪拜了师父,像个跟屁虫一样紧跟在师父身后,并未发现师父的心不在焉。 宗主表面功夫做得足,耐心给新入门的小徒弟讲了规矩,送了法器,又把座下其他几个徒弟叫来一一考教一番,才挥挥手放他们离去。 “居维,你留下”,他叫住大徒弟。 和师弟师妹们不同,身为大师兄的居维已是宗门长老,是师父闭关期间的顶梁柱。 灵罡宗人人敬重于他,但在师父面前,他依然保持着作为弟子的恭谨,垂头等候吩咐。 宗主先是夸赞了大徒弟打理宗门的功绩,而后话锋一转,语气自然地询问,“百草峰那个叫年荼的弟子,还有和她的道侣,你可有了解?” 有今日当众意欲收徒被拒的事情在先,居维并不奇怪师父会打探这两人的消息。他斟酌了一下,只挑拣着好处优点说,“他们二人俱是根骨绝佳的天才,年荼师妹是木天灵根,极擅打理灵植,救活过百宝阁的紫魄草,又对百草峰膳房的食修有点化之恩,其实她已经成年了,但兽形好像长不大,总是那么小一只……” “居维”,话说到一半,宗主冷声打断了他,“我想知道的是他们的来历。” 至于这些乱七八糟的废话,他不想听。 居维浑身一凛,后背当即出了一层白毛汗。 旁人或许不知,可他作为师父的大徒弟,与师父朝夕相处多年,知晓师父其实并非表面上那般温柔和气的人。 许多年前,他隐约还觉察到师父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可他直觉不能探究,知道的太多有时于性命无益,便一直装聋作哑,权当作没这回事。 此时此刻,被师父有如实质的目光盯着,他不敢再敷衍糊弄,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和盘托出。 来自人间界……灵根毁损……全家死于魔修之手…… 宗主越听,神情越不对,甚至连表面平静都维持不住,眉眼间流露阴鸷。 难道、难道是那个小子?!他还活着?? 灵罡宗上下皆以为宗主这些年一直在闭关,殊不知他不久前曾出去过一趟。 当年蛟重创了他,令他气血逆涌,大乘期的修为几乎一息间溃散,他不得不动用了禁术,才暂且稳住了修为,没有当场陨落。可是作为禁术的代价,他的修为无法再有寸进,除非…… 除非以无垢灵体之人作为提供灵力的器皿,吸取修为。 大乘期,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他岂能甘心止步于此? 虽然被吸取修为的人会变成废人、会死,可他管不了那么多,派出手下鹰犬为他四处搜寻这种体质的修真者。 毕竟是得天独厚的修炼圣体,无垢灵体之人修为都不弱,但终归敌不过他这个灵罡宗宗主,成了他的养分。 但这种体质的人实在太少了,吸完那些修为有成的,之后很多年都没再找到新的目标,直到有手下传讯,说是人间界有个年轻的无垢灵体,他迫不及待就出关亲自去寻。 “谢寂离、谢寂离……”,宗主将这个名字反复念了几遍,唇边勾起冷笑。 他本想瞒着这个年轻的无垢灵体,将其亲友全部诛杀,斩断其尘缘,将其带回宗门令其努力修炼,待其修为有成时再动手收割。 未成想,正动手灭门时,本不该在家的此人却突然归来,抵死反抗,折了他好几个手下,他见这家伙桀骜不驯,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性,干脆放弃养肥再杀的计划,直接吸了修为脱身离去。 那日混乱一片,他只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没耐性去看将死之人长什么模样。 所以,谢寂离、是他吗? 应该是他。 无垢灵体十分罕有,不会恰巧短时间内冒出两个。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活着。 所幸他那天做了伪装,纵使谢寂离活着,也认不出仇人是他。但无论如何,此子断不能留,一定得杀了。 短暂的垂涎过后,心头弥漫的是一种情况失控的恐慌,宗主的眼底浮现杀意。 若那小子真的入了时御穹的眼,吸取他的修为便成了风险极大的事情,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他在修真界行走至今,向来奉行的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居维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出,瞥见师父略显狰狞的表情,忙不迭低下头,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师父似乎心里有事在思考,忘了他的存在,挥袖转身回了内室。 居维又安静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晴好的阳光洒在身上,没有丝毫暖意,他只觉得后背全湿透了,几乎死过一次。 年荼师妹…… 想到那只软绵绵的小兔子,居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第769章 左右他已经出关,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小兔子若是需要他撑腰,他就替她撑腰,不需要的话,他也可以陪她玩几天再走。 “……是不是有点太大材小用了?”,年荼表情呆呆的。 她接的任务虽然麻烦,但也是长老们衡量评估过弟子可以解决的难度,若是剑尊出手,恐怕一剑就足以把那些魔修荡平。 时御穹没忍住笑了一下,“如非必要,我不会出手。” 他看向谢寂离,语气严肃了几分,“正好,我来检查一下你的剑法融会贯通得如何,近来有无懈怠。” 计划好的约会变成了考试,谢寂离没有表现出不满,年荼的嘴却嘟了起来。 她生得骨肉匀停,脸上却颇有些软肉,平时瞧不出,一嘟嘴就都显露出来。 谢寂离的目光很难从年荼脸上挪开,觉得可爱得过分,几乎忍不住想亲亲她,但碍于剑尊在场,只克制地在她的脸蛋上轻轻碰了碰,低声哄道,“很快就结束。” 任务悬赏的这些魔修人多势众,占据村庄做据点,为首之人是个天生魔族,在强者云集的魔域混不出什么名堂,干脆到人间界作威作福,聚集了一帮乌合之众,自封为城主。 虽说实力一般,但他相当警惕狡猾,一有风吹草动,就夺路而逃,逃跑之前还要大行杀戮,用凡人的鲜血和性命泄愤。此前接了除魔任务的灵罡宗弟子都没能彻底解决这个麻烦,人间界的村落却实打实毁了好几个,死伤不计其数。 年荼仔细看了看任务,决定吸取前人的教训,先想个法子混进村子里,调查清楚那家伙的行踪再动手。 谢寂离和时御穹都听她的安排。 为免打草惊蛇,三人各自换上了粗布衣裳。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华服配美人,可年荼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容貌非但不显得黯淡,反而被衬得更似一朵出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 时御穹的目光落在她白嫩的脸蛋上,立刻皱起眉头,“不行,你得换一张脸。” 魔修都是五毒俱全的坏东西,见了荆钗布裙难掩姿色的小娘子,断没有放过的道理。 说着,剑尊抬手一挥,年荼顿时感觉到有薄薄一层灵力覆在了脸上。她好奇地摸摸脸,没觉出什么变化,掏出镜子一照,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变了个人。 原本精致的五官全都变换了模样,淡眉,下垂眼,年纪看起来不小了,容貌也算端正,却平庸得掉进人堆里找不出来,一眼看过去,很难给人留下印象。 年荼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对着镜子做了几个表情,感觉颇为神奇,眼睛瞪得圆溜溜。 教练,我要学这个!!! 只需剑尊教上一遍,年荼立刻就学会了,双手捧着镜子,来来回回给自己换了十几张脸,上头劲才稍微褪去。 她扭头盯上了谢寂离,跃跃欲试。 “……”,谢寂离默了一瞬,微微低下头,任她摆弄。 在自己脸上做实验时年荼颇有灵感,换成谢寂离的脸,她却有些束手束脚了,一张熟悉的帅脸摆在面前,她哪里都舍不得动。最后还是时御穹看不下去,亲自出手。 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恶趣味,他刻意给谢寂离捏了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哪怕年荼自诩不是多么看重容貌的人,乍一看,也忍不住有些龇牙咧嘴。 第770章 时御穹冷眼在旁看着。 年纪尚轻的小兔子很容易被男人哄骗,轻而易举就结了道侣契,许下相伴一生的诺言。 平心而论,他对谢寂离还算认可,但一想到这个小子哄得小兔子满心满眼都是他,他就看他极为不顺眼。 他倒要看看,没了这张优越的脸,小兔子对他的感情还能剩几分。 时御穹不无恶意地在心底设想,对上谢寂离若有所觉的目光,也毫不心虚,反而微微一笑。 剑尊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心虚二字,只要他的剑是最利的,就没有任何人胆敢谴责他。 谢寂离陷入沉默。 他不知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但从始作俑者的反应来看,不会是什么好看的样子。 感觉到年荼的视线投过来,他立刻反射性地低下了头。 女为悦己者容,他是男子,此刻也格外能理解这句话,不愿让年年看到他丑陋的脸。 时御穹乐得看他这副自惭形秽的态度,正心情愉悦,忽然听见年荼笑了起来,而后眼前一花,小兔子当着他的面,直直撞入了他一手打造的丑男怀里。 画面太美,剑尊的脸当场绿了。 年荼毫无察觉,还双手抱着谢寂离的胳膊,笑眯眯地调侃,“我换了张脸,你也换了张脸,我们还是这么般配。” 时御穹:“……” 般配? 般配个屁!!! 他张了张嘴,很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拿小兔子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憋屈地扭过头,眼不见为净。 粗布麻衣、灰头土脸的三人顺利混入村子里,没引起任何警惕。 几个魔修小喽啰负责盘查生人。日上三竿,他们全都喝得醉醺醺的,歪七扭八躺着,只有一个稍清醒点的掀开眼皮,“从哪儿来的?来干什么?” 年荼琢磨着普通百姓面对这种恶人时的反应,作出恐惧姿态,往谢寂离身后躲了躲。 时御穹的脸上也适时地浮现紧张,他负责充当三人中主心骨的角色,挺身上前,小心翼翼开口,“我们是从双合村来的,北边卢大将军起了事,恐要从周边村落征兵。家里头人丁稀疏,只我们兄妹二人,年前我做主给小妹招了赘,眼下安稳日子还没过几天,若我们两个男丁都去从了军,小妹岂有活路?故而趁卢大将军打过来前,我们先带着小妹逃了。不知壮士可否带我们去见一见村长?若是能容我们在此定居,那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也恳请留我们歇歇脚,再往南边走……”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声音隐约还有点抖,那魔修听得晕头转向,很不耐烦地挥挥手,“村长?不用找村长,想留就留下吧。” 村长早就被杀了,这里现在没有村长,只有城主。 城主带他们占据人间界的村庄,通常不会对这里的凡人赶尽杀绝,只将凡人当做猪猡牲畜圈养起来。毕竟凡人也有些用处,若是把凡人一口气全杀光了,谁来伺候他们? 暂容这些凡人在村子里继续生活,想要童男童女或是有孕妇人时,也不需要再去外面搜罗,村子里就能直接抓到。 在魔修眼里,新来的这三个凡人就如同从外面跑来的野味,蠢得厉害,运气也不好,自己送上门来给他们吃。 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看到年荼时,目光一顿,下意识多逗留了几秒。 谢寂离立刻上前,将年荼完全挡在身后,警惕盯着他。 这不是演戏,实在是本能使然。 魔修:“……” 原本他是觉得这女人有点与众不同的味道,可是被丑东西当作情敌,他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再定睛细看,那女人也是姿色平平,年纪老大不小,又不是十几岁的嫩生小姑娘,给他吃他都嫌硌牙! 一个丑汉,一个村姑,却偏偏情意绵绵,你护着我,我贴着你。魔修看着这画面,觉得十分辣眼睛,大声斥骂,“滚!快滚!!!” 若不是他现在喝醉了懒得动,非杀了他们不可!! 谢寂离抬手捂住年荼的耳朵,冷冷盯了暴跳如雷的魔修一眼,记住了他的相貌。 或许是三人实在太不起眼,除了这一道关卡,他们再没经历其他盘问。 自从魔修占据这里,村子里死了不少人,不说十室九空,也有许多院落成了无主之地。还活着的人们脸上尽是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见到新鲜面孔,四面八方才激起一点反应,望向三人的目光中满是复杂同情。 ……竟然还有人来这里送死。 已经有很多人死了,死在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匪手上。其中有他们的村长,也有他们的亲友近邻,有老人也有孩童,一些死在他们面前,一些死得悄无声息、尸骨无存。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安静走过了一排房屋,终于有个大婶开口搭话。 因为开口的是个女人,女人天然对女人更有亲近感,便由年荼站出来,将他们捏造的身份背景又讲述一遍。 “什么?北边有人造反了?!”,大婶闻言一惊,愣了好半天才回神,低落地叹了口气,“唉,你们也是苦命人,哪里活着都不容易,我们这儿、我们……” 她想说点什么提醒三人,但出于畏惧和忌惮,到底没说出口。 况且提醒了又能有什么用呢?已经进了这虎狼窝,就再别想出去了。 “你们是想找个地方落脚吧?这边有屋子空着”,她转身给三人带路,絮絮念叨着,“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进来,还能添点活气……” “这院子我时不时就打扫一次,还干净着,屋里可能落了灰,但也不乱,你们收拾一下就能住。” 第771章 年荼收回视线,看向谢寂离。 这一看,她便发现他的状况不对,眉眼间涌动着浓烈的恨意。 电光石火间,她一下子想起了那衣袍上的纹路为什么眼熟,分明就是时御穹所指认的属于蛟的魔纹! 难道此人就是屠戮谢家的罪魁祸首?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一直在追踪蹲守谢寂离?? 年荼心脏怦怦跳得飞快,猛然抬头,目光再次落在“客人”的身上,仔细打量。 果然。 即便这人藏头露尾,不肯以真实面目示人,她也能确信,他绝不是蛟。 只是不知他和蛟有什么关系,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用蛟的魔纹。 难道不怕被拆穿吗? 她皱眉环顾四周,发现所有魔修都对这位客人毕恭毕敬,包括城主在内,似乎根本不觉得此人身份有异。 魔域庞大,阶级分明,弱小的魔修穷其一生也踏不进强者的领域,城主虽是天生魔族,在魔域却是个实打实的小人物,他从不曾亲眼见过魔尊大人,甚至并不清楚客人衣袍上的魔纹属于谁,只是觉得那魔纹繁复而神秘,定然只有地位崇高的大魔才能拥有。 这位不请自来的贵客身上也的的确确萦绕着极为邪恶强大的魔气。城主不敢贸然询问对方的身份,更不敢询问对方的来意,只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家底悉数拱手奉上,但愿客人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千万别心血来潮要了他的命。 发现客人的注意力似乎被某处吸引,他立刻谄媚讨好道,“您看中了哪一个?” 别说这些圈养起来的人牲,便是他的手下们,只要被客人看中,他都毫不犹豫地献上,任凭客人享用。 客人似乎轻笑了一声,也不客气,缓缓站起身来,“……那我就选她吧。” 他盯着谢寂离的方向,抬起手,却手腕偏转,点了点年荼。 先从这只小兔子开刀。他要在这不肯屈从于他的小子面前再一次毁掉他在意的一切,要他一无所有,折断他的每一根骨头。 “?”,年荼还在沉浸式思考此人的身份,猝不及防被点中,流露出一瞬的茫然。 啊?为什么是她?? 还没回过神,邻居大婶猛地扑过来,拦在年荼身前,“她还小,她还小啊!求你们放过她吧!!” 她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个酷似她女儿的姑娘死在眼前,甘愿自己以身代之。 反正她一把老骨头,已是半截入土,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头子说不定还在黄泉路上等她呢。 “滚开,老东西!”,城主又惊又怒,没想到竟有凡人敢跳出来搅局。 若是惹怒了贵客,连他一起杀了怎么办? 冰冷魔气如同毒蛇般朝大婶撕咬而来,大婶反射性紧紧闭上眼,浑身战栗。 预想中的痛苦却迟迟未至,眼前忽而光芒大盛,便是闭着眼都能感觉到那种明亮。她颤颤睁开眼,只见一道窈窕身影立在当空,如同一轮皎月,混乱漆黑的魔气肉眼可见地被驱散,连带着头顶笼罩的阴云都被撕开裂隙,露出苍穹。 四面八方的村民都仰起头,瞪大眼睛,“仙、仙人……” 是仙人来救他们了!!! 希望降临的喜悦顷刻间冲淡所有积蓄起来的绝望,村民们扑通跪在地上,纳头便拜,如同朝圣。 倘若能继续活下去,谁又真的愿意去死呢? 大婶呆呆的,也下意识跟着拜了拜。她距离仙人最近,迎着光仰头望去,看到了一张光洁精致挑不出瑕疵的脸蛋,长成这副模样的,肯定是天上来的仙子无疑了。 第772章 可她隐约觉得哪里有些熟悉…… 对了、衣裳! 仙人穿的衣裳怎么和年荼一模一样?! 年荼扭头看了满脸茫然失措的大婶一眼,有心想解释,但大敌当前,一时抽不出空。 短暂地震惊过后,城主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又是正道修士!三番五次地来他的地盘上捣乱! 他恼恨不已,但更识时务,迅速衡量实力,觉得自己不是这小丫头片子的对手,当即想要遁逃离开,余光却瞥见客人的身影,于是犹豫地停住脚步。 倒不是出于什么不能撇下客人独自逃跑的责任心,而是因为这位大魔实力深不可测,若他愿意出手相助,收拾这小丫头片子定是轻轻松松。 斗篷之下,邪恶的魔气仿佛一点点解开桎梏,年荼眉心紧锁,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 “年年,退后。” 雄性低沉的声音从耳畔划过,年荼一愣,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谢寂离提剑闪身,迎面刺向这身份与修为皆是未知的魔修。 来得正好! 灵罡宗宗主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他真正的目标还是这个谢姓小子,至于另外两人,都只是顺带要除去的对象而已。只有谢寂离,他一定要吸干他的修为,再亲手斩草除根。 从对方身上捕捉到不加掩饰的杀意,年荼顾不得许多,当即要冲上去帮忙,还没等有动作,就被人捉住了命运的后颈。 “!”,她缩着脖子扭过头,对上了时御穹不赞同的眼神。 小兔子要以身涉险,剑尊不同意。 时御穹抬手指了指正打算趁乱溜走的其他魔修,将年荼打发去对付这些适合她练手的家伙,而他自己则一边分出心神关注年荼那边的动静,一边紧盯着与谢寂离交手的魔修,眸光凛冽。 大乘期与元婴期交手,本该呈碾压之势,一招定生死,谢寂离却完完整整在对方手上走了十几招,形容虽有些许狼狈,也受了伤,却都只伤在皮肉,并未伤及根本。 以强凌弱本就胜之不武,偏偏预料中的胜利来得并没有那么容易。灵罡宗宗主接连失手几次,愈发恼怒,对原本并不放在眼里的蝼蚁生出真切的憎恨,几近癫狂。 他要杀了谢寂离。 吸不到灵力也罢,他不缺这一星半点修为,这可恶的小子必须死! 尽管不敢承认,他的心底其实隐隐约约萌生出了一种恐惧——元婴期就已这般棘手,此子今日不除,来日必成他的心腹大患。 复杂的情绪萦绕心头,灵罡宗宗主周身魔气狂乱涌动。霎时间,狂风大作。被年荼捆成一串的魔修们惊恐地尖啸起来,仿佛预见了下一刻便是自己的死期。 “快!快跑啊!!”,城主腿都软了,一叠声地催促年荼。 大魔动了真格的,只需动动手指,整个村庄都能夷为平地,再不跑,他们都要化成飞灰。 谢寂离握紧手中破魔剑,墨色的瞳孔中映出魔修猛然逼近的身影,他的所有退路都被封死,这一招似乎避无可避。 灵罡宗宗主已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雀跃,仿佛回到很久以前第一次杀人时,第一次掌控他人的生死,似乎就是这种激动又迫切的心情。 去、死! “宕——” 一道剑光如虹贯日,刺入二人之间,势不可挡,将浓郁的魔气一剑斩断。 灵罡宗宗主躲闪不及,错愕地被斩下一条手臂。下一瞬,剑锋凌厉挑向他斗篷下挡脸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