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本命墨甲 在玉桂商会安排的酒楼中吃过一顿极为丰盛的晚饭后,楚宁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先是给自己泡了一盏茶,然后又去到了床榻旁放着的木箱前——那是,他随行带着的行李,来到二羊城后被商会的伙计先一步送到了他的住处。 木箱中装着几本书,以及一沓满是墨迹的宣纸。 这是半个月以来,楚宁与八位祖灵夜以继日演算那道本命墨甲得来的各种元件的图纸。 楚宁将之带在身边,闲暇时就翻出来看看,验证其中纰漏,同时也为下一步制作本命墨甲做出准备。 …… 房间静谧。 偶有夜风透过窗门,摇动帘布。 只有烛火燃烧的轻响与少年的翻书声偶尔响起。 楚宁的神情专注,时而皱眉时而舒展,享受着大脑飞速运转后,带来的满足感。 就这样看了许久。 当第二十六页草图上的内容在脑中演算无误后,楚宁长舒一口气,正要提起一旁的茶杯润一润干燥的口舌,却见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位一身红衣的身影,正用手撑着脸颊,媚眼如丝的望着他。 “红莲,你什么时候来的?”楚宁对此并无太多惊讶。 “从公子研究璇洛二型墨纹时,奴家就在了。”红莲柔声说道,目光暧昧。 楚宁想了想,那应当是第七页草图上的内容:“那挺久了。” “有什么事吗?” 红莲白了楚宁一眼:“公子就喜欢假正经,这么晚了,奴家当然是来陪公子就寝的。” 楚宁眉头微皱:“商会不是给每个人都安排了房间吗?” “可奴家又不是人,奴家是公子的刀灵。”红莲眯眼笑道。 说着,她盈盈站起了身子,腰身摇曳,直接便坐入了楚宁怀中,双手勾上了楚宁的脖子。 “好不容易女鬼这段时间在归寂山中静修,炼化怨念,小蛛儿又和皑皑疯玩去了,公子难道就不想趁着和这个机会对奴家做些什么吗?” 那时窗外的夜风忽然大了几分,吹入屋中,红莲发出一声荡人心神的嘤咛。肩头的薄纱滑落,露出了雪白香肩。 那场面已经不能用香艳来形容,楚宁只觉有些口干舌燥。 而恰好眼前那双红唇又看上去是如此的娇艳欲滴…… 咕噜。 楚宁盯着那处,喉结蠕动,咽下了一口唾沫。 红莲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上扬,眼中笑意更甚。 女鬼,姑奶奶要先上车了。 她在那时不无得意的想到。 “你去看过朱家父子了?”可就在这时,楚宁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嗯?”红莲一愣,暗觉这个时候讨论这个问题有些煞风景。 “看过了,有瓷雪姑娘照看着,没什么大碍,公子就不要担心了,这个时候还是先做正事吧。”但她还是回应道,身子又往前凑了凑,胸前那对雄伟的柔软几乎贴在了楚宁的胸膛。 可楚宁眼中的火焰却在这时不知为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直视着怀中美艳的女子,认真言道:“红莲,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不用这样? 我都这样了,就是那修了六十年菩提禅的老和尚,也该提刀上马,尽情驰骋了。 你坐怀不乱就算了,这副模样,是还想跟我探讨魔生? 我要探讨魔生,我用你吗!? 红莲在心底腹诽着,同时想到了某种可能,她顿时神情愕然的看向楚宁:“公子,你不会和那个姓唐的,是一个祖籍吧?” 楚宁:“……” 他没有心思去和红莲插科打诨,而是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郑重言道:“我知道你和阿青之间,是类似于主仆的关系。” “我不知道九魔山所处何地,但想来并不在大夏境内。我也知道在一些藩国或者独立的邦国中,是有类似于小姐嫁人,丫鬟填房的陋习。” “可我并不喜欢这种习俗,在我眼中红莲你应当是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谁的附庸,我觉得阿青想来也不会不近人情到这般地步。” “这种逢场作戏的事情,其实我是很反感的……”楚宁说到这里,嗅了嗅鼻尖传来的香气,又觉有些违心,补充道:“嗯……好吧,我得承认有时候其实我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享受。” “但这些都是假的,是不真实的,你懂吗?” 一口气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的楚宁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红莲。 红莲却是眉头紧皱,娇美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公子……” “你是被那个节度使伤到了头?还是这些天画那个草图把自己画傻了?”她不无担忧的说道,同时伸出了手摸了摸楚宁的额头。 楚宁却赶忙避开,同时站起了身子,有些气恼的言道:“红莲,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当然不对!”红莲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都待了一个时辰了,还穿着衣服,这肯定不对啊!” 楚宁:“……” 他终于按捺不住,就要将自己的猜测挑明。 “爹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就在这时,蛛儿的声音却从屋外传来。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蛛儿与赵皑皑身影出现在门口。 此刻两个小家伙,皆一只手捏着一个巨大的布兜,扛在背上,另一只手叉腰,仰着头,满脸得意的站在门口,宛如两个凯旋的大将军。 二人的出现,打断了楚宁与红袖关于人生大事的讨论。 “爹爹!”蛛儿更是在那时张开了双手,满脸笑容的直接朝楚宁跑了过来。 只是,她忘了自己手中提着一个巨大布兜,奔跑中重心不稳,一个不慎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布兜中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飞出,散落一地。 她的眼眶更是一红,直接放声大哭了起来。 楚宁见状赶忙上前,一把将小家伙抱起,一边伸手揉着她有些红肿的脑门,一边柔声哄道:“不疼不疼,蛛儿不疼。” 在他的安抚下,小家伙倒是很快平复了下来。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擦去脸上的泪痕,就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地上那些散落的物件上。 “爹爹,东西掉了。”她委屈巴巴的看着楚宁,撇着嘴说道。 “好,你在这里坐着,让红莲姐姐帮你揉揉,阿爹帮你去捡好吗?”已经完全代入父亲角色的楚宁很是自然的言道。 “嗯。”小家伙乖巧的点了点头。 楚宁将她放在了木椅上,红莲也很知趣的走了上来,伸手为她揉着发红的脑门。 “这些都是你们今天在大集上买的?”楚宁弯下了身子,随意捡起了地上一片碎了半截的铜镜,嘴里问道。 “当然!楚宁,我给你说,这次我们可发财了,小蛛儿那一袋,加上我这一袋,可全都是响当当的宝贝!”一旁的赵皑皑也走了上来,伸手拍了拍怀中的布袋,如她所言一般,布袋中确实发出一阵当当的声响。 蛛儿显然有几分唯赵皑皑马首是瞻的架势,在那时也顾不得额头上的头痛,仰起头应和道:“都是宝贝,爹爹你小心些!别把我的宝贝弄坏了!” “好好好!”楚宁看着满地碎掉的铜镜、朽烂木盒、脏兮兮的布条,面露苦笑,嘴里无奈的应道。 只是有了今日云霜的提醒,他自然不会对此报任何希望,只是全当花钱让两个小家伙开心一点罢了。 他说着伸手又捡起了那个边角有些朽烂的木盒,可入手的瞬间,他却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凉意。 楚宁的脸色一变,将木盒放到了眼前,透过上面沾染的泥垢,细细打量着此物。 木头的材质紧实,入手凉意刺骨,同时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 冰青木? 楚宁心头一震。 冰青木性质温寒,生长在幽州以北的地界,百年成株,极为罕见。 通常会用来制成的木匣,用于保存珍惜的灵植。 这玩意售价不菲,这么大通常价格在数十枚赤金钱左右,这个虽有损坏,但十枚赤金钱是肯定值的。 难道还真让他们捡到漏了? 楚宁不禁来了兴趣,又将方才那碎了一半铜镜拿了出来,细细看去。 方才他并未注意,此刻细细打量,却感觉到,铜镜的碎片中隐隐有些许灵力涌动,并不浓郁,但显然也不是寻常之物,极有可能是某种碎掉的法器。 虽然因为碎掉的缘故,灵气也散去大半,值不了什么钱,但至少不是寻常物件。 “真有这么巧吗?”楚宁脸上的神情愈发古怪,这样的大集中,一定是会存在一些漏网之鱼的,可楚宁才随意看了两件,便件件都有不凡之处,难不成赵皑皑与蛛儿还真有这鉴宝识真的本事? 楚宁当下便又从地上捡起了一条脏兮兮的布条,看上去满是污渍,肮脏不堪,却隐隐散发着一股煞气,像是某种邪物的裹尸布…… 他愈发觉得邪乎,又接连看了几样。 寄宿着一只不知名鬼物的同心锁、装着数十只古怪蛊虫的香囊、一本书页腐烂,文字古怪,宛如鬼画符一般的书…… 楚宁越看脸色越是古怪,额头上冒出了虚汗。 他不明白这两个小家伙是怎么做到淘来每一个物件都多少带着些不寻常的。 但这样的心情却随着下一件被他从布袋中掏出的事物而消散…… 不是因为心头的疑惑被解开。 而是因为此刻出现在他手中的物件太过诡异。 那是一个流淌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圆球。 表面光滑,构成这个圆的每一个弧线,都完美无比,是一个极致且完美的圆。 当然,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楚宁能清晰的感觉到,在这个小小的圆里,有无数个细小的灵体,将这个圆分割成了无数个细小圆…… 这…… 楚宁瞪大了眼睛,脑海中泛起了一个骇然的念头。 这不就是我设计的本命墨甲吗? 喜欢登天请大家收藏:()登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万世之争,一火焚之 楚宁可以对天发誓。 关于这道本命墨甲,他是真的靠着那日的灵光一闪,而构想出来的,绝对没有剽窃任何人。 实际上能不能最终成型,他的心底并没有底。 他根本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与自己有着完全一致的思路,并且已经制造出了此物,还好巧不巧的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这未免太过巧合…… 巧合得让楚宁觉得细思极恐。 他再次将目光投注在手中的圆球上,神识涌入其中,一番感知后,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发古怪。 首先,与楚宁设想中雏形的一万个元件不同,此物共有五万个元件,要知道同样的大小,多出五倍的元件数量,就意味着每个元件的体积会更小,铭刻墨纹难度更是呈几何倍的增加。 除此之外,其材质也极为特殊,不是市面上已有的铁石,而更像是数种金属合成的特有物,强度更高,灵力传导过程中的损耗更低,但偏偏不知施展了何种秘法,入手的重量却极为轻盈…… 当然这其中的很多东西并非楚宁没有想到,只是以目前鱼龙城的工艺而言,要做到这一步还需要一定时间。 而它的出现,让楚宁可以直接通过分析元件的构成,在短时间内就跨越工艺的屏障,达到与之相同的水平。 楚宁甚至感觉,这个东西,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手里,就像是有人特意想要通过此物,教给自己实现自己本命墨甲构想的方法…… “这东西,是何人卖给你们的?多少钱?”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蛛儿与赵皑皑问道。 赵皑皑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是一男一女,但都带着面具,而且他们的摊位上只有这一件东西。” “嗯。蛛儿也记得。”一旁的蛛儿也接过话茬,从红袖的怀中站起身子,绘声绘色的比划道:“当时我和皑皑姐姐正在旁边的摊位买东西。” “是他主动叫住了我们,说要把这东西卖给我们,可我看了看这东西很新,像是最近两天才造出来的。” “皑皑姐姐说过,越老的东西越值钱,所以开始我们是不想要的。” 楚宁听到这里,脸色愈发古怪,新造出来的才几天的东西,那来历应该是相当清晰,造出此物之人不可能不明白这幅墨甲的价值,以赵皑皑以及蛛儿手上的几枚赤金钱,别说买下整个墨甲,就是买下其中一个元件都不见得能够做到。 “那后来为什么你们又买了呢?”楚宁追问着其中的细节。 蛛儿歪了歪脑袋,理所当然的言道:“因为那个买东西的大叔说这东西是个宝贝。” 楚宁:“……” “他说,你们就信?”楚宁不甘心的再次问道。 “皑皑姐姐有本书啊,她说只要有人说谎那本书就会发光。”蛛儿说着指了指赵皑皑。 “哦?所以你们就是靠着皑皑的那本书,买回的这些东西?”一旁的红莲面露了然之色。 蛛儿却嘟起了嘴:“才不是,蛛儿也出了力的!” “对啊!蛛儿也很重要的!”一旁的赵皑皑也帮腔道:“她可以看出那些东西的年纪,我能听出那些摊主故事的真假。” “故事越邪乎的,年岁越久远,就越容易出好货!《斩魔群侠传》里就是这么写的!” “看出年纪,真的假的?”红莲眨了眨眼睛,暗觉稀奇。 “当然是真的,蛛儿从不撒谎的!”小家伙说着,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她伸手指了指赵皑皑:“皑皑姐姐今年十三。” 又看了一眼楚宁:“爹爹快要十七了。” 再然后,她看向红莲,眉头皱了皱:“红莲姐姐大了点,三百七十四。” 红莲:“……” …… “从前,有一位小姑娘母亲很早离世,父亲续弦。” “可继母一点都不喜欢她,每天都带着两个姐姐欺负她。” “有一天城里最有钱的豪绅为自己成年的儿子举行了一场宴席,邀请城里所有的女孩都去参加。” “小姑娘却被继母留在了家中,她正伤心的时候,一位漂亮的女仙师正好路过,就用法力给她变了一双漂亮的绣花鞋和一件美丽的衣裳。” “她来到了宴会,豪绅的公子对她一见钟情,但到了亥时末,法力就要失效,她来不及告诉公子她的名字,就匆匆的离开,只留下了一只绣花鞋。” “第二天,公子相思成疾,于是就拿着绣花鞋告诉全城的姑娘,谁要是能穿上这双绣花鞋,他就娶谁为妻。” “然后呢?小姑娘穿上了绣花鞋,嫁给了公子了吗?” “当然,不仅是小姑娘,全城一共有三百六十五个女孩都穿上了绣花鞋,都嫁给了那位公子,从此他们三百多个人一起过上了日日不重样的幸福生活。” 夜色已深,客栈的房间中,红莲又躺倒了床榻上,给蛛儿讲起了温馨的睡前小故事。 勾画着山水的屏风之外,楚宁还是紧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墨甲。 此物来得太过诡异,尤其是在听蛛儿与赵皑皑讲诉过她们买来此物的经历后,楚宁愈发觉得此事蹊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感觉那位摊主就像是冲着他来的一般…… 可究竟是谁?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楚宁甚至不太敢炼化这墨甲,虽然他已经反复用神识搜索过此物的内里,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可他却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拥有些他难以的察觉的手段,在墨甲中留下后手。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往往比在摊位上买来的,需要给出更多的价钱。 这是楚宁从小便明白的道理。 他看着此物,眉头越皱越深。 …… 而就在此刻,街对面一处临窗的房间中,一位男子正负手而立,站在那处。 他的两鬓有些风霜,脸色也有些苍白,带着几分病态。 忽的。 一阵夜风袭来,撩起了他额前的白发。 “殿主,你的伤势未愈,吹不得冷风的。”身后,娇责声传来。 身段挺拔丰韵的白衣女子摇曳身姿,端着一碗药汤走到了他的身旁,语气责备的言道:“我这离开都一刻钟了,汤药你一口没动,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男子接过瓷碗,却并未送入嘴里,而是依然看着街对面的客栈。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过窗口前拉起的帘布,看清内里的一切。 白衣女子也在这时看向那处,眉头微挑:“看样子殿主这一番好心,可人家却并不领情。” “北境行事风诡云谲,小心并不算错。”男人却言道。 女子闻言嘟起了嘴,有些吃味:“是是是,在殿主眼中,你那侄儿做什么都是对的!” “那倒也不是,比如他非要卷入北境这滩浑水,就不太对。”男人摇了摇头。 “人力有穷,有时候越是贪图圆满,越是两手空空。” “他在乎的人与事太多,免不了日后为此吃下苦头。” 女子白了男人一眼:“殿主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也是一样。” “明明只是追查那只源初种路过褚州,却非得说什么想念褚州的桂花糕,非得逗留几日,可桂花糕买来了,你却一口不尝,反倒是知道了你那侄儿要炼制本命墨甲,就不惜耗费心力为其锻造。” 面对女子的揭短,男子却依然面色如常,甚至嘴角还浮出一抹笑容:“他这构想确实天马行空,说不定真能让他开辟出一条大道来,只是以鱼龙城目前的工艺,想要完成此物没有三四年的时间是断然做不到的,我只是见猎心喜,顺手为之。” “是是是,殿主说什么都是对的。”女子倒是也习惯了男人的偏袒,一时间点头如捣蒜。 然后她的神情忽然严肃了几分,目光越过眼前的长街,看向街道的某一处。 在那里,有十余人聚集在一起,一脸兴奋的说着些什么。 女子瞥见那一幕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那些家伙,殿主要处理了吗?” 男人却摇了摇头。 “可他们杀了……”女子皱起眉头。 “那是他的事,既然他选了这条路,他的麻烦他就得自己解决,如果连这种杂碎他都解决不了,那他就没有资格走下。”男人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女子默然。 而男人则在这时收回了落在对侧客栈的目光:“我们也该出发了,若是能捕获这第七只源初种,焚夜人的计划也该步入正轨了。” 说着他抬头看向天际,那里明月高悬,繁星闪耀。 他的瞳孔映照着繁星,眼中如包裹着万象天地,芸芸众生。 “繁星太盛,天道太重。” “万世之争,一火焚之。” 他喃喃言道,语气低沉。 一旁的女子似乎也被其感染,沉默了一会。 不过很快,她便又想到了什么,看向男人手中瓷碗,眨了眨眼睛提醒道:“殿主,该吃药了。” 男人侧头瞟了她一眼:“阿璇。” “嗯?怎么了?”女子的睫毛轻颤,两颊绯红。 “下次放类似合欢散的丹药时,记得选无色无味的,这个……” “太明显了。”男人说罢,将瓷碗递了回去。 女子一愣,接过瓷碗定睛看去,只见那本应泛黑的药汤此刻泛着淡淡红晕,看上去有些诡异。 她顿时神情懊恼,跺了跺脚,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嘴里骂道:“九月这个奸商,又拿劣质品诓我!说什么女人帮助女人,说什么回馈家人!都是骗人的!” “我阿璇再信你的鬼话,我就是狗!” 她这样说罢,又觉有些绝对,赶忙补充道。 “除非,买一反三……” 喜欢登天请大家收藏:()登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章 滚地猪 “新到的五石散,掺了暹罗尸油——” “龙铮山山主薛南夜绝密情史,附赠当事女子回忆录一卷!” “鲛人胎,鲛人胎!泡酒延寿三十载!” 随着铜锣一响,二羊城第二日大集的鬼市正式开始。 云霜说过,每月一次的大集,第二日晚上才是最为热闹的。 楚宁倒不是怀疑云霜所言,只是他确实没有想到,第二天夜里的大集会热闹到这般地步。 长街之上,人来人往,两侧的商贩密密麻麻,甚至还有的摊位为了吸引顾客,展示起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杂技”。 一位衣着古怪的异域商人,手握一个木盆,种有一株藤蔓,随着他吟诵一段奇异的咒文,藤蔓猛然生长,高度转眼已越三丈。 周围的看客连连叫好,他则趁机推销起了自己的商品:“此藤谓之通天蔓,是我于一处秘境所得,加以培养,可伸入穹顶,见天神宫阙,若有机缘,甚至可得至高天垂青,今日有缘三枚赤金钱,此物便赠与有缘人。” 那摊主说得口若悬河,周围不乏有人面露意动之色。 “爹爹,这个好!蛛儿想要!”就连蛛儿也拉住了楚宁的手,一脸艳羡。 “那可不是什么通天蔓,只是一种名叫古蔓蛇的妖兽。” “战力弱小,但靠着可以伪装成藤蔓的样子躲避天敌的追杀,你看那木盆下,土壤是不是在上下起伏,那其实就是古蔓蛇的脑袋在透过泥土呼吸。”楚宁则微笑着解释道。 蛛儿眨了眨眼睛,却见那处却如楚宁说的那般。 小家伙顿时满脸崇拜:“爹爹,你懂得真多。” 楚宁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蛛儿以后多看些书,也可以这么厉害。” “公子,奴家也觉得你好厉害,能不能摸摸奴家。”一旁的红莲见缝插针,一脸娇媚的说着,同时将自己雄伟的事物挺了挺送到了楚宁的身前。 楚宁:“……” “红莲,我昨天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不必如此的,而且现在朱家父子还未苏醒,你如果想,是可以去照看他们的,不必一定要跟着我们。”楚宁板起脸这样说道。 他也不知为何,虽然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心底却莫名有些烦闷。 红莲瞪大了眼睛:“我去照顾他们干嘛?我只会杀人,哪里会救人。” “哇!” 楚宁正要回应,蛛儿却发出一声惊呼。 他循声看去,却见蛛儿被赵皑皑架在了肩头,来到了一处表演火蛇的摊位前。 两个小家伙正张大了嘴,目光随着摊主催动着一条火蛇移动而移动,每当其在空中变化为新的形状,小家伙们就会很是捧场的发出阵阵惊叹。 “爹爹,你不是也会喷火吗?这个……这个你会吗?”这时摊位上的表演暂歇,蛛儿回头看向楚宁,兴奋问道。 楚宁走了上去,也看向那处摊位,却见其上摆满了各种符箓。 摊位的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一身蓝色道袍,身材略显瘦弱,模样倒算干净。 是个符箓修士。 楚宁顿时恍然,这才明白原来方才那些场景,并非对方用灵力催动而出,而是依靠着的这些符箓。 他暗觉稀奇,他也看过一些与符箓之道相关的书,但大都是用于攻杀之道。 可这年轻道人摊位上的符箓却只是用于变幻戏法之用,却是楚宁闻所未闻之事。 符箓,需以其上的咒印控制灵力。 勾画咒印的方式取决了符箓被使用时,灵力爆发出的形态。 能让符箓在使用时,精准的幻化出诸如猫狗之类的幻象,可见年轻道人在符箓的造诣上并不算低,至少对咒印的掌控是极高的。 “这位兄弟要买点符箓吗?我看你的两位妹妹都挺喜欢的,一钱银子五张,摊位上的随便选。”年轻道人,倒是有些眼力,瞧出了楚宁的兴致,赶忙上前热情的推销道。 “蛛儿才不是阿爹的妹妹,蛛儿是阿爹的女儿!”不待楚宁回话,蛛儿却立马不乐意了,大声的说道。 那年轻道人一愣,先是看了看五六岁的蛛儿,又看了看最多十七八岁的楚宁,顿时满脸钦佩:“兄台还真是年少有为……” 楚宁倒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般误解,他也懒得再去解释,弯下身子拿起一张符箓,问道:“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年轻道人连连点头:“自然。” “可你这价钱……”楚宁又言道。 听闻这话的年轻道人,立马警觉:“兄台若是觉得贵,可以再便宜一些,一钱银子六张……不,七张!” 看着对方那略显焦急的模样,楚宁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那是便宜了?”年轻道人脸色古怪:这还是头一遭遇见有人嫌东西不够贵的。 “也不是,是不合理。”楚宁解释道:“一钱银子五张也好,七张也罢,一张怎么也得十多文钱,这个钱够寻常百姓好好吃上一顿饭了,自然是舍不得的,而那些修行者大抵又看不上此物,你这玩意虽然稀奇,但我估摸着可不好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年轻道人闻言面露苦笑:“这道理我也懂,可其实这些符箓已经不赚钱了,符纸、朱灵砂这些可都是要钱的,不算我自己耗费的精力,一张符箓单是这两样成本就接近十二文钱了……” 楚宁对此倒是不甚了解,疑惑的问道:“我看你制作的这些符箓,造诣不低,那为何不作一些更高级的……” 他说着,从摊位上寻出了两沓符箓,共计五十张,然后递给了对方一两银子。 年轻道人倒是没有想到楚宁如此阔绰,连忙接过银钱,称呼也从兄台变成了公子。 “公子你是有所不知,如今这褚州,赤鸢山把控着符纸与朱灵砂的流入,手下又招募了许多符箓修士,他们一边提高着符纸的售卖价格,一边靠着足够多的人力,降低符箓售卖的价格,我们这些小宗门或者符箓散修,在制式符箓上,根本就没有办法跟他们抗衡。” “如今褚州修炼符箓之道的宗门要么树倒猢狲散,要么就迁去了别的地界,我也只能另辟蹊径,靠着制作一些赤鸢山看不上的符箓勉强维持。” “实不相瞒,如果不是我那师尊固执,非要守着宗门旧地,我早就离开褚州了……” 楚宁闻言,先将手中的符箓递给了身旁两个已经急不可耐的小家伙,然后又转头看向年轻道人,皱眉问道:“赤鸢山不是兵家灵山吗?怎么符箓制作他们也要插一手?” “岂止符箓,什么丹药、墨甲他们都要染指,如今褚州几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丹药都出自赤鸢山之手,百分之六十的墨甲也出自他们之手。” “那些家伙阴毒得很,先是靠着把控原料以及自己的财力,亏本压低价钱,让能与之竞争的卖家扛不住,要么跑掉,要么死掉,等到没有竞争对手,再抬高物价,赚得盆满钵满。” “前些年,茫牙城有个药石小宗,因为祖传了一副效果极佳的壮大气血的丹方,被赤鸢山盯上,强买不成,后面直接与官府媾和,找了个由头,灭了人家满门,从那之后,褚州就再也没有什么宗门敢和赤鸢山抢生意了。”年轻道人说到这里,语气重中不免透出些不忿。 楚宁闻言眉头紧皱,正要再问些什么。 “小兔崽子!没长眼睛啊!”可就在这时,街道的前方却忽然传来一道凶戾的喝骂声。 楚宁抬头看去,却见蛛儿坐在了地上,眼眶红红,怕生生的看着前方,方才楚宁给她的那一沓符箓也散落一地。 而她的身前一位身着黑袍,背负一件长型木匣的男子正怒目看着她,高声咒骂着。 男子身边还有十余位同伴,装束与他相似,皆着黑袍,背负木匣。 对于这一幕,那些人的神情冷漠,既未有阻止,也无一人出言相劝。 蛛儿被吓得有些脸色发白,眼眶中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你说谁没长眼睛?” “你这满脸肥肉,只长赘肉不长脑子的滚地猪!?” 不待楚宁出手,与蛛儿站在一起的赵皑皑就已经双手叉腰,开口骂道。 这话骂得对不对先不论,单这双手叉腰的气势,恐怕在鱼龙城时,没少凑那些街头巷尾妇人对骂的热闹。 那男子大抵是跋扈惯了,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竟然敢和他顶嘴,嘴里骂出来的话,还如此泼辣,一时间有些发愣。 倒是他身后的同伴闻言,纷纷哄笑了起来。 “滚地猪?哈哈哈,黄师兄,这小家伙还真口直心快。” 有人在那时出言调侃道,而这让那黄姓男子顿时脸色难看。 他目光阴沉的盯着赵皑皑,寒声言道:“小兔崽子,既然你这么伶牙俐齿,老子受累,今天就替你的爹娘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敬长辈!” 说罢这话,男人面露狞笑,那宛如小山般的身躯便于那时朝着赵皑皑与蛛儿压来…… 喜欢登天请大家收藏:()登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入魔 “公子,这些家伙不简单。” 看着已经走到了赵皑皑身前的壮汉,红莲在楚宁的身旁轻声言道。 此刻,她如往常一般,贴得楚宁极近。 但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楚宁却在这时朝前走出一步,避开了红莲,伸手将地上吓得要哭出来的蛛儿抱入了怀中,一边柔声安慰着,一边抬头看向前方。 扑了空的红莲,眉头紧皱看着前方的少年——她觉得这几日楚宁对她的态度有些过于古怪了些。 这时男人已经扬起了拳头,赵皑皑也露出了她那两颗标志性的虎牙。 一场大战眼看着一触即发。 “这位大哥,孩子家不懂事,随口一说,您看您,这腰身挺拔,面容……嗯,面容威严,您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可就在这时,那符箓摊位上的年轻道人不知何时竟来到了男人与赵皑皑之间,他一脸谄媚的看向男人,笑呵呵的说道。 “这大集一个月才开一次,您们大老远来,一看就是有大事要做的,没必要为我们这些小人物耽搁时间不是,更何况这么多人看着,要是传出去了,也不好听不是。” 年轻道人这样说着,目光还有意无意瞟了一眼男人黑袍下露出了一点衣角。 男人显然并没有太进去那道人的话,眼中怒意未消,反倒露出些许不耐烦之色:“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 他说着,抡起拳头,就要贯彻先打劝架的的原则。 “师弟。”而就在这时,男人身后的同伴中,一位年纪六十开外的老者侧头看了过来。 那声音响起的刹那,男人抡起的拳头骤然停在了半空中。 “大事要紧,莫要节外生枝。”老者再次言道,说完这话,他便转过了头,似乎笃定男人不敢忤逆他的意志。 而事实也是如此。 男人虽有不忿,但却似乎极为畏惧老者,他又恶狠狠的瞪了赵皑皑与那年轻道人一眼。 “算你们走运。”然后,他丢下这样一句话后,转过了身子,与同伴们一道离去。 “是你走运!滚地猪!”赵皑皑哪里会怕他,朝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大声喊道。 “皑皑姐姐,滚地猪是什么?”这时心绪平复的蛛儿也从楚宁的怀里跳了下来,拉着赵皑皑的衣角好奇的问道。 “就是胖得脚都伸不直,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肥猪。”赵皑皑言道。 这般形容顿时都得蛛儿哈哈大笑,全然忘了方才的经历。 楚宁也走了上来,看向那年轻道人由衷的道了声谢。 虽说这麻烦,他确实也能解决,但双方萍水相逢,对方却愿意为自己冒这个风险,这份人情,楚宁是看得清的。 又一番交谈,楚宁知晓了年轻道人的名叫康元镇,来自一个名叫玄箓宗的宗门,据他所言宗门祖上也风光过,最多的时候九境的符箓师便有七八人之多,只是如今凋零落魄,算上他与师父,整个宗门也只有四个人。 楚宁倒是对他的画符造诣很感兴趣,便告诉他若遇见了麻烦可来鱼龙城寻他,而后又买了七八两银子的符箓,方才与对方告别。 …… 楚宁之后,又带着赵皑皑等人逛了一会,其间为了满足小家伙们的好奇心,又买了一堆花里胡哨,实则并无什么用处的稀奇玩意。 这时,时间已经到了亥时五刻。 看时间差不多,楚宁便让赵皑皑带着蛛儿先回住处,自己则与说什么都不愿意独自回去的红莲一道,来到了位于大集西侧的一处院楼前。 楚宁本意时今日一早便要返回鱼龙城,之所以留下,是云霜告诉他,这次大集一位来自兖州的墨甲大师会在今日晚上,举办一场鉴甲大会。 即是为来客鉴赏墨甲,同时解决一些关于墨甲工艺上的问题。 据说这位墨甲大师,极负盛名,浸淫此道多年,即使放眼整个大夏天下,也是排得上号的,这次大集有许多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鉴甲会的入场券更是一票难求,云霜是靠着商会与其多年合作的关系,才为楚宁弄来了两张。 楚宁对此兴趣其实是不太大的,倒不是他自视甚高。 而是这种鉴甲会,时间一两个时辰,但参与者却有几十号人,每个人能与那位大师交流的时间不过半刻钟不到,很多时候是聊不到太多实际问题的。 众人对此趋之若鹜,更多的是带着自己的墨甲作品接受大师的点评,若是能得到一个不错的评价,一来可打开自己墨甲的销量,二来也能提升自己的身价。 楚宁并无这方面的需求,他之所以还是愿意为此逗留一日,是因为他暗暗怀疑,那道他设计的本命墨甲会不会与这位大师有什么关系,毕竟目前看来整个二羊城种,也只有这位大师有可能造出这样的墨甲。 鉴甲会被安排在了一座别院,院子不大,但造景精致,一座圆台,数十把椅子,呈半圆将之围拢,其摆放颇有讲究,能保证每个人都能清楚的看到台上的场景。 而圆台上摆着一把大椅与一方案台,显然是那位大师待会的落座之地,其背后靠有一面石墙,阵阵潺潺的流水声从后方传来,并不吵闹,反倒平添一份幽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红莲,这里我一个人其实可以的,你真的不回去看看朱家父子?”楚宁在前方一处座位落座后,看向身旁的红莲,皱眉问道。 满心欢喜的觉得终于与楚宁有了独处空间的红莲,正要靠到楚宁肩头,听闻这话,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公子,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提朱家的人呢?” 楚宁正要说些什么,可红莲却忽然面色一沉,低声道:“是他们。” 话音一落,一群身着黑衣的身影便在这时来到了楚宁身旁位置前,纷纷落座。 这群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方才在街道上险些与赵皑皑大打出手的那群黑衣人。 那个被赵皑皑称呼为滚地猪的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楚宁,他侧过了,咧嘴一笑,神情凶恶:“呵,还真是巧啊。” 楚宁淡淡瞟了他一眼,并不回应。 男人显然并不满足这样的结果,脸上的笑意渐渐狰狞,又要说些什么。 “差不多人到齐了,黄岁。”而就在这时,坐在众人中央的那位老人又忽然出声言道,声音低沉,宛如冬日枯树,被呼啸的北风刮过。 楚宁则在这时侧头仔细的打量起那老者,鹰鼻薄唇,眼窝深陷,满头银发却梳得齐整,腰身笔挺,浑身透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似乎是感受到了楚宁的目光,老人侧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漠,一眼之后,便失了兴趣,抓过了头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圆台。 而那位名为黄岁的男子闻言,又讥讽的看了楚宁一眼,旋即起身,在周围众多参与鉴甲大会之人错愕的目光下走上了圆台中央。 “诸位,今日鉴甲大会我们包场了,诸位现在就可以离去,院门口有我家师弟候着,为诸位补偿入场缴纳的五枚赤金钱。”黄岁仰着头,朗声说道。 这话一出,顿时满座哗然。 “你什么东西?凭什么你说包场就包场!” “就是,你知道关大师鉴甲大会的入场券炒得多高吗?我们来这里哪一个不是花了十多枚赤金钱?” 周围入场的参与者皆起身骂道。 黄岁的同伴们面对这满座怨气,却气定神闲,连看都没人回头看上一眼。 黄岁更是眯眼一笑,也不多言,只是脱下了身上的黑袍,露出了其下那身红色的武袍。 方才还愤愤不平的众人,一见那身红色武袍,顿时一个个脸色骤变,噤若寒蝉。 此物正是赤鸢山内门弟子所着的制式武袍! 黄岁显然很满意在场众人的反应,也不忘得意的瞟了楚宁一眼,这才言道:“我家丁繁师兄近来得了一副上好的墨甲,其中诸多要结需与关大师详谈,也涉及诸多辛密,不便透露给外人。” “此事关系到丁繁师兄破境之事,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这番话看上去好似得体,可黄岁说来语气不善,威胁之意自是溢于言表。 “丁繁?就是那位褚州墨甲之术最高者?兼修墨甲与兵家之道,且皆入七境的丁先生?” “据说他在赤鸢山地位极高,若是再得破境,岂不是会成为下任山主的有力人选?” 人群议论纷纷,目光也投注到了坐在最前方的那位老者身上。 “诸位,事出突然,不得已而为之,今日离去者,赤金钱十枚。”而名为丁繁老者,也在这时出声言道。 整个过程却并未回头看上众人一眼。 众人虽有心有不甘,但显然更畏惧赤鸢山与丁繁的名头,加上十枚赤金钱倒也能勉强弥补他们的损失,所以也就纷纷起身,悻悻离去。 很快整个别院中就只剩下那群赤鸢山的门徒以及楚宁红莲双方。 黄岁自然注意到了坐在原位上的楚宁二人,他眉头一挑:“怎么?你们两个是听不懂话吗?” “公子,有人在说话吗?我怎么只听见有猪在叫,还是那种很胖很胖,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猪。”红莲眨了眨眼睛,侧头看向楚宁,眼中满是疑惑。 听闻这话的黄岁怒不可遏,脸上的肥肉狂颤,他一脚踏出就要走向楚宁二人,可却错估了圆台的高度,脚下一滑。 虽凭着一身修为稳住了身形,可过程免不了“手舞足蹈,身姿摇曳”。 楚宁看着这一幕,嘴角浮出一抹笑意:“皑皑有时候用词确实贴切。” “猪肥不立,滚地而走,恰如此景。” “噗!”红莲闻言不由得噗嗤一笑,趁机贴在了楚宁肩头:“公子好风趣,奴家好喜欢。” 立稳身形的黄岁感觉自己好像成了眼前这两个家伙调情中的一环。 他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周身的灵力猛然被他催动,就要朝着楚宁二人动手。 “黄岁。”而就在这时,那位名为丁繁的老人抬起了手,阻止了暴怒中的男人,同时侧头目光平静的看向楚宁。 “后生,意气之争我能理解。” “我这师弟,方才在大集上也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但凡事过犹不及,听老夫一句劝,现在离去,我可以给你们一人补偿十五枚赤金钱,全当替我这师弟赔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让黄岁颇为不忿,双目愈发泛红,却不敢发作。 楚宁闻言也侧头看向名为丁繁的老人,皱眉问道:“我看上去像是很缺钱的样子吗?” “这身衣裳还是来之前我花了三两银子在我家最好的裁缝铺做的,老板跟我保证,旁人一看,便知我出生大户人家。” 丁繁的眉头在这时第一次皱起,他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小友看样子今天是铁了心与我赤鸢山过不去了?” “你求我办事,我不办便是与你过不去?” “你们赤鸢山一直这么霸道的吗?”楚宁平静说道。 丁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身陷眼窝中也泛起了阵阵杀意:“小友如此牙尖嘴利,日后怕是要吃不少亏。” “我虚长你不少年岁,今日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天高地……” 他这样说着,几乎就要动手。 “唉,我说丁长老,你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要火气那么大了。” “我隔老远就听到了你们的吵架声。”而就在这时,一个笑呵呵的声音忽然传来,却是一位看年纪已过七旬的青衫老人在一位少女的搀扶下,慢悠悠从石墙后走了出来。 “呵呵,这小友性子执拗,与他讨论几句,让关大师见笑了。”一见对方,丁繁便收起了周身的杀意,赶忙起身朝着老人行了一礼。 他身旁的众多赤鸢山弟子见状,也纷纷效仿。 楚宁倒也知礼数,行礼之后,打量起了这位老者。 生得慈眉善目,身子看上去不太好,但精气神却十足,倒是没有楚宁想象中那般的仙风道骨,反倒像极了邻家会给路过的孩童分糖吃的老爷爷。 当然,楚宁并不会被这种表象迷惑。 关函秋,幼时曾遭劫难,窍穴被毁无法修行,被族中视作废物。 可他却另辟蹊径,研习墨甲之道,靠着一股废寝忘食的劲头,很快便学有所成。 所制的墨甲甚至得到了大夏唯一一座墨道灵山——大隋山的赏识,从此便坐稳北境制甲前五的交椅。 也是整个大夏天下有史以来,唯一一位没有修为,却能制造出超越天谶级墨甲之人。 大隋山的山主,墨甲之道公认的第一任,林治策曾断言,若是关函秋能入修行之道,迈入十一境只是时间问题。 楚宁回想着云霜与他说过的话,心头还是有些难以将他与那种学究一般的人物联系在一起。 “都是小事,不必动怒,刚刚我在后面也都听到了。” “丁先生事务繁忙,却愿意抽出时间来与老朽讨论墨甲,是看得起老朽,我自然竭尽所能。” “但这位小友既然已经到了,也没有赶人家走的道理。”关函秋在这时笑呵呵的言道。 “你看这样如何,我先给这位小友看过后,剩下的时间就陪丁先生秉烛夜谈。” 他这样说着,便伸出了手,微笑着朝着楚宁招了招手,并不给丁繁半点反驳的机会。 这分明就是在帮楚宁解围。 楚宁来此本就是为了见关函秋一面,见状倒也无心再与丁繁起无谓的冲突,他便又朝着老人行了一礼,旋即便无视丁繁与那赤鸢山众人的目光,带着红莲走上了原来。 赤鸢山众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好拂了关函秋的面子,只能带着些许不忿,站在原地,静待楚宁离去。 很快,楚宁便与红莲来到了关函秋的跟前。 老人在那时上下打量着楚宁,脸上的笑意更甚,眼中满是对后辈的提携之意:“不错,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能造出墨甲了?来,让我看看你的作品。” 可楚宁却说道:“晚辈这次来见关大师,不是为评鉴墨甲而来,而是想问大师一个问题。” 关函秋顿觉错愕,但很快又露出了笑容:“也好,你这般年纪先弄清楚墨甲工艺中一些晦涩的问题,然后再开始着手制作,确实是更明智的选择。” “墨甲复杂玄妙,急功近利反倒不美。” “今日时间充裕,你可以多问一些,多出的时间,我会为丁先生补齐,你不必着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很满意楚宁在面对丁繁的威胁时,却依然不卑不亢的态度,关函秋对楚宁释放了极大的善意。 这让楚宁有些意外,但同时又生出了些期待。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老人问道:“请问前辈昨日亥时一刻所在何处?” 这个问题,让关函秋明显一愣。 他以为楚宁耗费那么多银钱,又不惜得罪赤鸢山,也要留在此地,定是与他一般对墨甲之道甚是痴迷的同道中人,故而对其多有维护,大开方便之门,为的是提携后生,却不想对方竟问出了一个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这家伙好不知趣!” “你可知这北境有多少人为了向阿爷请教墨甲之道,耗费无数心力?” “你倒好,问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莫不是拿我阿爷寻开心?”不待关函秋回答,他身旁那位长相伶俐的少女便面露不忿之色,沉声喝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又瞟了一眼楚宁身旁娇媚的红莲:“阿爷年事已高,却依然不远千里来此,是为了点拨有志于此道的后生,而不是给你们这些只知道声色犬马的浪荡公子玩乐的!” 红莲自然听出了对方的话中所指,她眨了眨眼睛,很是严肃的说道:“声、犬、马公子应该是知道的,但我可以保证,他真的不会色色。” “你!”那少女闻言愈发恼怒。 可楚宁却拦住了红莲,先是朝少女行了一礼,又看向关函秋,认真言道:“在下绝非戏弄先生,而是此问于我确实很重要,还请先生与姑娘见谅。” 楚宁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确实唐突,少女的不满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没有霸道到认为所有人与事都需要围着自己打转。 既然冒犯了对方,遭受些怨怼也是理所应当的。 关函秋闻言深深的看了楚宁一眼,微微思量,旋即道:“我虽不知小友为何有此一问,但我可以很明确告诉小友,昨日亥时一刻,我应当刚到陆河城,在那处下榻休息。” 听闻这个回答的楚宁皱起了眉头,他又打量了眼中含怒的少女与脸上带着些许困惑之色的老人,大抵明白对方并未说谎,那件墨甲也绝非出自对方之手。 他的心底有些失望,但还是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我的问题问完了,谢过先生。” 说罢这话,他便在老人与少女诧异的目光下,带着红莲转身离去。 …… “哼!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原来不过是哗众取宠之辈。”在与黄岁擦肩而过时,这位赤鸢山的弟子明显还有不忿,出言挑衅道。 楚宁对此并不挂怀,只是带着红莲继续朝着别院门口方向迈步。 “好了,黄师弟,不用为这种跳梁小丑浪费心力,你也在六境呆了有些年了,始终无法破境,就是因为你心浮气躁,该好好改改这脾气了。”这时,名为丁繁的老人站起了身子,淡淡言道。 黄岁闻言赶忙低下了头,一脸惶恐的言道:“师兄教训得是。” 丁繁则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少年离去的背影,旋即便收拾起了心绪,迈步走到了圆台上。 “关大师,你这个人有时就是过于心软,才会被这样的家伙钻了空子。”他来到了关函秋的跟前,如此言道。 这话看似恭维,实则是在调侃关函秋方才为楚宁出头,却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关函秋自是人精,全当未有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只是笑呵呵的说道:“丁先生这次像是有备而来,究竟是何种墨甲,能让先生如此在意,快些拿出来,让老朽也涨涨见识。” 丁繁当然也明白这才是今日最重要的事情,他当下看了周围的同伴一眼,众人皆在那时取下了背后的长型木匣,将之打开,顿时一件件黑色墨甲便出现在了关函秋的眼前。 “嗯?”关函秋见着了这些墨甲顿时脸色微变,在少女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来,快步走到了其中一幅墨甲前,伸手抚摸着上面的元件,神情骇然:“这些墨甲,丁先生是何处得来的。” 丁繁闻言眉头一皱,显然在关函秋的眼里,是默认了此物绝非他能锻造出来的。 这虽然让丁繁有些恼怒,但念及今日的目的,他还是压下了这口恶气,说到:“杀了几个宵小之辈,从他们身上取来的。” “我见此物精妙,许多元件构造都与我们大夏墨甲体系有所差异,故而想与先生一同参详一番。” 关函秋抬眼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是有些在意对方口中那句“杀了几个宵小之辈”,但深知赤鸢山本性的老人,也不愿节外生枝,压下了心头那抹不适,正要再次细细打量眼前这十多副墨甲。 “这墨甲,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关函秋一愣,循声看去,却见那位本应离开的少年不知何时又去而复返,来到了他的身侧,低着头打量着眼前木匣中的墨甲。 他这样问道,声音很低,喉结滚动的闷响,像雪原孤狼咽下了带着冰碴的生肉。 同时,他伸出了手,指尖抚摸着墨甲上的纹路,极轻、极缓。 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关函秋并看不清少年脸上的神情,可却敏锐的发现,他伸出的手正不住的颤抖。 赤鸢山的众人此刻也反应了过来,丁繁的眉头再次皱起,而黄岁更是怒不可遏,他快步上前,一只手便安在了楚宁的肩头,骂道:“狗东西你找死是不是?还敢回来……” 他的喝骂声还未说完。 少年却猛然转身,一只手伸出,捏住了他的脖子。 咔嚓。 伴随着几道颈骨碎裂的声音,黄岁顿时面色涨红,神情痛苦。 然后,在赤鸢山众人骇然的目光下,他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丁繁。 “我……” 那时,他瞳孔中的黑色如墨染一般在眼球中缓缓晕染开来…… 他的衣袍鼓动,他的神情狰狞。 他状若疯魔,他眼含天威。 他用如雷霆,如风暴般的声音,怒吼道。 “我……” “他娘的。” “问你……” “这东西,哪来的!!?” 喜欢登天请大家收藏:()登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二章 屠杀 夜风忽起。 吹动了黑云。 那轮高悬的明月被遮掩。 于是,别院中又暗了几分。 咕噜。 丁繁咽下了一口唾沫。 不知为何,面对眼前的少年,他的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恐惧。 周遭赤鸢山的众人,亦是纷纷如临大敌,警惕的盯着楚宁。 “与你何干?小子,放开黄岁,否则赤鸢山……”丁繁毕竟是见过世面之人,很快就让自己从那古怪的情绪中平静了下来,他盯着楚宁,一字一顿的咬牙说道。 咔嚓。 一声比方才更加清晰的脆响荡开。 被楚宁捏着脖子提起的黄岁,脸上的痛苦之色,在那一瞬间,骤然凝固,下一刻,他的双手也无力垂下…… 他。 死了。 楚宁松开了手,黄岁的尸体重重坠地,宛如一滩烂泥。 同时淡淡的血气与灵魄涌入楚宁体内,他眼眶中的墨色又晕染开了几分。 他冷冷的盯着丁繁,问道:“否则,如何?” 丁繁的脸色在那一刻难看到了极致,他从未想过竟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杀死自己的同门师弟,更没有想到有人敢如此挑衅赤鸢山。 “你找死!”他低喝一声,背后飞剑一颤猛然涌出,直奔楚宁而去。 同时周围那些赤鸢山的弟子也纷纷祭出飞剑,攻杀向楚宁。 楚宁面对如此攻势,他的眼眸一沉。 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黑色金属圆球。 他没有犹豫,在那时捏碎圆球。 但那金属球体却并未碎裂,而是化作了无数黑色的细点,宛如潮水一般蔓延开来,附着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很快他的整个手臂,都被黑色物质所覆盖,流淌着暗沉的金属光泽。 他似有所感一般,嘴里吐出两个字眼。 “万象!” 同时身子猛然一矮,单膝跪下,那只黑色的手中触地,手臂上的黑色物质猛然从其上涌出,以手掌为中心,朝着地面四周蔓延,在地面上铺就成一个黑色的圆形。 在这个的圆形恰好将出楚宁的立足之地完全覆盖之时,黑色物质又从圆形的边缘上涌,化作一道半圆的球体,将楚宁的身形包裹其中。 整个过程说来复杂,其实只在短短三息时间内便已然完成。 这时以丁繁为首的赤鸢山弟子们激发的飞剑也轰杀了过来,恰好撞在了那金属球体之上。 铛!铛! 伴随着数道闷响,金属圆球纹丝不动,反倒是众人激发的飞剑在撞击后,纷纷倒飞出去。 “这……”丁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上的神情骇然。 楚宁的发难来得突然,众人的反击也是在仓促间展开,并未发挥出他们全部的实力。 可在场的众人,都算得上是赤鸢山的中坚力量,修为都在五境六境之间。 他确实难以想象,一个四境的修士,竟然能凭一己之力,接下众人的攻势。 其余的赤鸢山弟子们,也纷纷面露骇然之色,同样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 而就在这时,那道金色圆球忽然溃散。 众人来不及消化方才心头升起的异样,再次催动飞剑,警惕的看着那处,准备待楚宁身形出现的刹那,再次发动攻击。 在他们大多数的心里,都并不觉得,方才的手段是楚宁这个修为所能施展,而暗以为这应当是某种极强法器亦或者某些消耗极大的保命法门。 而通常,这样的手段是无法被连续施展的。 所以,当那些黑色物质散去时,就应当是楚宁露出败相这时。 就连丁繁亦是如此觉得。 他同样死死的盯着那处,头顶的飞剑发出阵阵轻颤,仿佛是在宣泄主人心头近乎要溢出来的滚滚杀机。 …… 别院中一片死寂。 在冲突爆发的第一时间,关倌就拉着自己的爷爷关函秋退到了石墙之后,眼看着双方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她正要带着关函秋从侧门逃出这个是非之地。 可这时,她的爷爷身子却忽然僵直在了原地,纹丝不动,只是转头看着那正肃杀之气凝重无比的圆台,直愣愣,不愿偏移半刻。 “爷爷!这都什么时候,还看热闹!”她心头焦急,又不敢过分拖拽,害怕自家阿爷的身子骨承受不住。 “嘘……”可话音刚落,身前的老人却回头朝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是一副墨甲……” “以无数元件以及灵体构成,每个元件都经过了高强度的压缩,展现出极强的韧性……” “但因为足够细小,相互之间的链接紧密却又灵活,可以变化为各种形态,而且灵体拥有储备灵力的功能,可以在战斗中释放出灵力覆盖元件。” “虽然每个灵体拥有的灵力不算太多,但对于提升这样细小元件的强度已然足够,这简直是天才一样的构想。” 老人在那时喃喃自语说着,浑浊的眼中,泛起精光。 甚至从怀里掏出了一支墨甲所铸的流光笔以及一本手札:“但变形是如何做到的?如何控制元件之间的链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行我得记下来……” 他说着,他就这么在地上坐了下来,开始在那手札上比比划划…… 一旁的关倌看得是又急又气。 但她更明白的是,自己这位爷爷,对墨甲之道痴迷已经到了疯魔的状态,这个时候让他走,根本不可能,她只能一咬牙,看向旁边摆着木椅,将之拖了过来,挡在自己与爷爷的身前,抱着几分掩耳盗铃的心态,祈祷着在自己爷爷完成他的手札前,在场的双方都不要注意到自己。 …… 夜风再起。 天际的乌云被推动。 消失了半刻钟过的明月,再次将月华洒向人间。 别院骤亮。 此刻那道金属圆球彻底溃散,露出了其中的情形。 死死盯着那处的赤鸢山众人眼中皆泛起寒光,头顶的飞剑发出阵阵剑鸣,已是急不可耐。 但当众人看去时,却发现圆球之中早已空无一人…… 楚宁消失了。 “小心!”就在众人错愕的刹那,修为最高的丁繁忽然脸色一变看向右侧,大声喝道。 右侧的几位赤鸢山门徒闻言还未做出反应,下一刻楚宁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其中一位女子的身后。 太阴道法——月华引。 可张开来一方数丈大小的小型结界,月华所照,如影随形。 那女子心头一颤,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杀意,她赶忙回头。 数道血色锁链却猛然从她脚下的伸起,将她的身形禁锢。 “红莲。”楚宁眉目冷冽,嘴里轻声说道,远处一脸担忧看着此地情形的红莲眉头一皱,身躯却还是在那时隐去。 而楚宁手中则在这时多出了一把燃着烈焰的魔刀。 他没有半分犹豫,刀身划过。 那女子顿时人头落地,同时下身被烈火灼烧,转瞬化为枯骨,灵魄与淡淡的血气再次涌入楚宁体内。 楚宁手握魔刀,浑身燃起灵炎,身躯被月华笼罩,再次看向赤鸢山的众人,用阴冷的声音,又一次发问道“说。” “东西哪来的。” 赤鸢山的众人都被楚宁这狠辣的手段以及诡异的招式所吓得呆傻,哪里有人能有心思回应他的问题。 众人的沉默,让楚宁眼中的戾气更甚。 他的一脚踏出。 赤鸢山的众人回过神来,飞剑如暴雨般倾泻而来,同时楚宁的脚下,一道道铁索也猛然涌出,缠上了他的双手。 赤鸢山本就是兵家灵山,杀业鬼索,亦是兵家看门手段,眼前的众人皆是山门中的中流砥柱,自然也大都习得此法。 他们的配合极为默契,看出了楚宁的战力非凡,对他再无半点小觑。 剩余的十人,四人全力催动杀业鬼索,将楚宁的双手死死困住,同时另外六人催动飞剑的同时,周身也爆发出恐怖的杀意,背后浮现出凶恶的阴神之相,轰杀向楚宁。 这在众人看来,这是几乎无解的杀招,等待着楚宁的,只有被他们擒杀的命运。 大抵也是因为这样的笃定,众人并未注意到,一行人中修为最高、年纪也最长的丁繁从第一次交手之后,就再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幕,神情若有所思。 …… 尝试了几次,依然无法挣脱鬼索的楚宁,眉头一皱。 “万象!”他低喝一声,右臂上的黑色金属再次宛如活过来一般,从手臂上涌出,竟然蔓延向缠绕右臂的那几道杀业鬼索。 眨眼间,杀业鬼索便被黑色物质彻底覆盖,变得通体漆黑。 两位负责拉扯右臂的赤鸢山修士脸色一白,嘴里喷出鲜血,在杀业鬼索被覆盖的刹那,他们惊骇的发现,自己与辛苦炼制本命物之间的联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切断。 楚宁眼中的目光愈发凶戾,他的右臂在那时一挥,数道黑色的铁索被他拉动,狠狠的砸向袭来的众人。 同时,那些黑色锁链上,墨纹亮起,观其制式应当是极具铭刻难度的三级墨纹——祝融六式。 可以增幅与加强火系灵力的传导。 伴随着楚宁心头念头一动,他体内的武道灵台之上火焰暴涨,与他手中涌出,瞒过鬼索上密密麻麻的魔纹,火焰猛然升腾,数道鬼索顿时化作了巨大的火蛇。 这番变故让赤鸢山众人始料未及,他们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攻势,将阴神唤至身前,抵御汹涌而来的火蛇。 冲杀在最前方的那人,对于这样的攻势反应不及,直被灵炎沾染,身躯于哀嚎中化为灰烬。 这样的下场,让剩余的众人心头一寒,不敢有半分大意,全力催动着体内的力量抵御火蛇的攻势。 约莫数息的光景之后,待到那些铁索被斩断,火光消失,众人抬头看向身前,那处却已然没有了楚宁的踪迹。 众人错愕的看着那处,脸上的惊恐之色愈发的浓郁。 在这短短的百息不到的几次交手中,楚宁那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已经让他们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楚宁的消失更是加重了这样的情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们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楚宁已经逃走。 那个少年,此刻应该就像是一位经验老道的猎人,躲藏在暗处,远远看着他们,然后,在某一个众人放下警惕的瞬间,忽然出现…… 这样的情绪,让众人如临大敌,背靠着背紧张的看着四周,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与沉重。 “丁师兄,你修为最高,可有感应道那家伙藏在何处?”众人之中忽有一人醒悟了过来,看向站在一旁,神情淡然的丁繁焦急问道。 众人闻声也回过神来,纷纷用求助似的的木看向,看向老人。 老人目光阴沉,沉默了一会,嘴角忽然浮出一抹笑意,抬头看向别院的上空。 众人心头一惊,也在这时纷纷抬头看去。 却见楚宁的身影正悬于半空,他的背后一道道金属细线伸出,链接着别院两侧的高楼,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黑色蛛网,将他的身子托举,同时也将众人笼罩其中。 他低头看着他们,眼神冰冷,宛若天神,在俯视蝼蚁。 这一幕,让众人的心头亡魂大冒。 可不待他们从这样的惊骇中清醒过来,楚宁的手在这时伸出,朝着他们张开,无数黑色的物质从他的掌心涌出,化作一条条带着锋利尖刺的铁链,宛如毒蛇一般袭杀向他们。 众人刚想激发催动灵力躲避,可同时,脚下的地面猛然裂开,一道道血色的杀业鬼索从地面涌出,缠绕上了他们的双脚。 众人动弹不得,而那些毒蛇也于此刻来到了他们的身前,伴随着一道道痛苦的哀嚎。 他们的胸膛被尖刺洞穿,身躯被高高举起,来到了半空中,楚宁的身前。 他们开始哀求,开始哭泣。 但楚宁却对此充耳不闻,他眼中的黑色晕开得越发的厉害,几乎就要侵占他的整个眼球,同时一道道黑色的粘液开始自他体内涌出,顺着那些铁索,蔓延向那几位赤鸢山的弟子。 他们虽然无法知晓那些黑色粘液到底是何物,可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其上弥漫着的诡异恐怖气息。 他们的身躯开始愈发剧烈的颤抖,恐惧弥漫上了他们的脸庞。 而在别院之中,那位丁繁抬头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喜欢登天请大家收藏:()登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黑潮 月色清冷,洒向人间。 二羊城的一处别院中,光影幽暗。 只有少年背后那一道道细小的铁线折射着冷冷的幽光。。 他面无表情,神情冷漠的看着的身前那九道被他掌心伸出的铁线洞穿胸膛的身影。 任由他们脸上的苍白与惊恐蔓延。 少年对此置若罔闻,只是冷冷看着。 他的体内,那枚魔血正在疯狂运转,黑色的气息不断溢出,侵染着整个丹府。 而在他的掌心之中,黑色粘液亦不断涌出,顺着铁索涌向九人。 那是黑潮。 那是真正的大魔之力! 只要微微触及到九人的身躯,他们的血肉、灵魂都会在一瞬间被其完全吞噬。 “公子!” “快停下!” “你不能杀他们!” “再这么下去,你会被魔性吞噬的!” 而就在这时,楚宁背后的那柄魔刀忽然消散,红莲的身影凝聚在了他的身上,她伸手拽着楚宁那张开的手掌,神情焦急。 从赤鸢山一行人打开木匣那一刻。 红莲就意识到了不妙。 那些木匣中装着的墨甲不是旁物,正是出自楚宁之手的【裂颅】与【补天】两副墨甲。 总计十三副,被楚宁赠与了孙堪等前往盘龙关的老卒。 而此刻,被赤鸢山的众人展示出来的墨甲,也正好十三副。 如此强大的墨甲,又是他们最敬重的小侯爷所赠,孙堪等人对此是格外珍视,红莲想不到,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孙堪等人会将此物赠出。 除非…… 红莲想到了那个唯一的可能。 楚宁自然也想到了那个唯一的可能。 所以,他陷入了极端的愤怒。 所以,那被他一直小心翼翼压制在魔血中的魔性在这时破茧而出! 楚宁仿佛并未听到红莲的话,黑潮依然在涌动,距离那九位赤鸢山的弟子越来越近。 深知此物可怕的红莲,脸色愈发焦急,她索性站到了楚宁的跟前,直视着少年的双眼,大声说道:“公子!一旦入魔,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你想想孙堪、想想祝时,他们难道想看到公子为了给他们报仇,变成那副模样吗?” “你还有圣女大人……” “还有女鬼……” “也还有我!” “我们可以报仇的,用我们自己的办法,而不用借助那只大魔的力量!” 或许是红莲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那些人足以让楚宁找回些许本心。 总之,楚宁的身子在那时明显一颤,几乎要浸染整个眼球的黑色,在那时停止了扩张,隐隐有了收缩的趋势。 就连那些在铁线上涌动的黑潮,也停下步伐。 红莲见状,亦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她正要再说些什么,彻底唤醒楚宁的心智。 “你就是那位近来风头正盛的鱼龙城的小侯爷吧?” “我就说一群都该进棺材的老头子,怎么打起架来如此凶狠,闹半天原来是当年威震北境的黑甲军旧部。”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悠悠响起。 楚宁的身子猛然一颤,在那时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那位丁繁正微笑的盯着他。 “你……你说什么?”楚宁问道,声音有些沙哑,语调打颤。 丁繁脸上的笑意更甚:“我说那群老家伙骨头很硬。” “我们用了很多办法折磨他们,他们始终不肯交代他们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 说到这里,丁繁顿了顿,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尤其是有个少了一条胳膊的,最为聒噪,自从被抓以后,就一直骂个不停,没有办法,我只能让陈出云师弟将他的舌头割掉。” “哦,对了,你可能还不认识陈出云师弟吧?就是那个,腰带上别着一件玉佩的家伙。”似乎唯恐楚宁找不到罪魁祸首,他说着还贴心的伸手为楚宁指了指,九位幸存的赤鸢山弟子中的一人。 那人见状脸色煞白,连连摇头,哭丧着脸道:“不是我,不是我。” “丁师兄要做什么?”其余几位弟子也面色愤慨的看向丁繁,又急又怕的喝问道。 但丁繁对于同门们的话,却是充耳不闻,他继续一脸兴趣盎然的盯着楚宁,接着说道:“我们其实一开始只杀了四个,抓到八个,还有一个高高瘦瘦,背着一把龙弦弓的老头,身法好得很,让他逃了。” “可惜这家伙舍不得走,一只游荡在我们四周,靠着他那把龙弦弓,不断骚扰我们,想要救出剩下的老家伙。” “他确实有些本事,单是他一人救杀了我五位师弟,可后来我把一个姓张的老头杀了,用阴神附身在他身上,做出一副趁乱出逃的假象。” “那老家伙果然上当,前来接应同伴,被我砍了一条腿,一条胳膊,然后把他钉在树上。” “就用那把龙弦弓,一人一箭的射。” “直到把他射成的刺猬,老家伙才断了气。” “还有还有……” 丁繁这样说着,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公子!别听他的!我们可以报仇的,只是不是以这种方式!” 随着丁繁那绘声绘色的描述,楚宁刚刚稳定的心神又开始了动荡,他的眼中的黑色剧烈的翻涌,隐隐又有了扩张的趋势。 红莲见状赶忙大声言道。 “是吗?你吃掉他们,你觉得你会是我的对手的吗?” “收敛魔气的瞬间,我就能杀了你。”可那时,丁繁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戏谑,同时周身的气势猛然张开。 一副血红色的诡异铠甲覆盖在了他的身躯之上,同时一尊身形凝神的阴神,也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一尊战力接近八境的阴神、一副超越天谶级的神岳级的墨甲,再配上他本身七境巅峰的兵家修为。 诚如他所言,楚宁完全没有战胜他的机会! 红莲意识到,对方就是在故意刺激楚宁,他在引诱楚宁迈出那一步。 “你疯了,公子一旦入魔,你必死无疑!你知道公子体内是藏着什么样的大魔吗?”她回头看向丁繁,大声怒骂道。 “我当然知道,无非就是一只源初种。”丁繁却是声音平静的淡淡应道。 红莲的双眼顿时瞪得浑圆,她难以理解对方如何知道这样的秘密,更不明白将那只大魔唤醒,对他而言有何好处。 她只知道再这么下去,楚宁距离成为一只真正的大魔,只是时间问题。 …… 这确实是一段极为辛密之事,哪怕是丁繁,也是在事情彻底失控后方才有资格知晓。 有人通过赤鸢山,在褚州的鱼龙城饲养了一只源初种的大魔,当然这样的说法并不准确,那只是源初种的一部分。 他们利用某些手段,在鱼龙城挑选出合适人选,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吸收着那只大魔体内溢出的力量,将之炼成人丹。 只是后来,庞绝那个蠢货,听信了一个居心叵测的阴神谎言,竟然破坏了背后之人的封印,让那只残缺的源初种逃了出来。 为此山主受到了不小的责罚,为了将功补过,他不得不将这些事情告知了包括丁繁在内的几位亲信,以期能寻找到那只源初种的下落。 而为了此事,他与几位赤鸢山的高层这些日子在褚州集齐周边可谓跑断了腿,试图寻找到与之有关的蛛丝马迹,只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而后邓异忽然被杀,朝堂局势骤变,他们方才被调回山门,负责处理那些试图给盘龙关私运军需的商队,机缘巧合之下,这才遭遇到了楚宁。 想到这里,丁繁看向楚宁的目光渐渐变得灼热:“对对对,就是这样。” “放开你的心神,不要抵抗他,拥抱他,成为他。” 他大声的说道脸上的神情愈发癫狂。 他当然明白源初种的可怕,哪怕那是一只不完整的源初种,也绝非他能对付的。 但他之所以不惜牺牲十余位同门的性命也要促成楚宁入魔,是因为为了能让他们捕捉到那只源初种,山主在这之前曾赐予他们了一件法器,能极大的克制这只源初种,足以让丁繁在其战力完全恢复之前将之镇压。 而一旦他做成了此事,所能从山主以及背后那位手里得到的赏赐,足以让他跨入八境,甚至触摸到九境的门槛。 面对这样天大的机缘,丁繁此刻已经激动得浑身颤抖。 …… 楚宁的身子颤抖得更加的厉害,他眼中的黑色事物翻涌得也更加剧烈,已经再一次开始朝着四周蔓延,就要将他的整个眼球侵染。 红莲看着这一幕,心急如焚。 她也顾不得去想丁繁如何知晓的那些秘密,她伸出双手,死死的抓着楚宁的双肩,大声言道:“公子!孙堪他们已经死了!” “你无论做什么他们都无法再活过来!” “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我们要做的是替他们好好活着,然后……” 她这样说着,试图唤醒楚宁所剩不多的理智。 “他们……当然可以死……” 可就在这时,低着头的少年忽然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但吐字清晰,就好似已经恢复了常态。 “公子?”红莲闻言一愣,但还不待她完全消化这番话,楚宁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们可以死在盘龙城……” “死在妖兽的爪下……” “死在任何一个蚩辽人的手里……” “都可以……” “都没关系……” “但……” 说到这里的少年缓缓抬起头,红莲这才发现,两行黑色的泪水正顺着他的脸庞滑落。 “但他们不能……” “也不应该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他们本来是为了他们去的盘龙关!他们在为他们而战!” “他们怎么能死在他们手中!!!”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大,杀意与悲恸,仿佛无止境一般从他的体内涌出。 铁线上的黑潮开始蔓延,将那九位赤鸢山的弟子身躯包裹,他们身子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身躯便被黑潮吞噬成了一具具枯骨,然后如一滩烂泥一般簌簌坠地。 “公子!不要!”看见这一幕的红莲神情骇然的大声言道。 可这一刻,为时已晚。 楚宁眼中的黑色再次蔓延,将最后一丝眼白侵染。 他迈出了那一步。 “红莲。” “走。” 他用最后一丝理智看向红莲这样说道。 然后在女子绝望的目光下,转身看向丁繁。 那一刻灵炎、墨甲、鬼索…… 所有的一切都从他的身躯上消失。 只有漫天的黑潮仿佛无止境一般的从他体内涌出。 他裹挟着潮水,也裹挟着无尽悲恸与怒火。 宛如一只恶兽。 倾尽自己所有。 撞向他…… 喜欢登天请大家收藏:()登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四章 黑金宝相 厄弥坦。 序列地魁六十七。 下位源初种。 权柄万虫母树以及湮灵鬼火。 是目前已知的所有源初种中,很特别的存在。 拥有少量理智。 一直在追寻着某种不知名的事物。 至高天历七千三百二十七年,于苍陆国廊下首次出现(现北境褚州)。 被组织捕获后,分为七份,下分于七部,分别用于血肉解构、记忆分析、繁育培植、黑暗奴役、权柄剥离、禁忌融合以及魔丹炼制。 此物拥有极端杀戮欲望、低理智状态、同时极不稳定,一旦逃脱,可能引发州殛级灾害,并且有蔓延为地殛级灾害的可能。 鉴于此,特赐九座往生龙雀棺,纷发诸部,一旦发生逃脱,当以此物及时镇压。 …… 丁繁回忆着在那份山主给他看过的卷宗,哪怕已经过去了数月,每每想到其上的内容,他还是会觉得心神动荡,觉得不可思议。 哪怕以他的眼界,也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组织,能够捕获并且将源初种这样的存在,作为研究的对象。 而且依照至高天历,算起来,如今已经是八千一百年,也就是说这个组织已经存在了至少八百年的时间。 想到这些,丁繁的心底却泛起一抹难以遏制的激动。 他看向杀来的楚宁,看着他身后漫天的黑潮,看着他眼中的愤怒。 丁繁笑了起来。 只要能捕获此獠,他不仅可以得到巨额的赏赐,甚至山主还承诺,会引荐他加入那个神秘的组织。 他想到了自己那位明明已经一百四十岁,却依然容颜如少年一般的山主,仿佛也看到了自己返老还童的未来。 念及此处,丁繁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他的双手在那时合十,于胸前结印。 他看向楚宁,面色陡然一沉,嘴里轻喝道:“一隅往生地,黄泉两忘处。” “幽罗不可见,请起龙雀棺!” 话音一落。 别院中,一阵彻骨的寒意骤然弥漫开来。 他脚下的地面,猛然裂开,伴随着沉闷的声响,一座青铜棺椁缓缓自裂缝中升起…… 青铜棺椁高近三丈。 上面密布一道道诡异的纹路,像是某种咒印。 忽然,棺椁之上的咒印亮起血色的光芒,一股气机自棺椁中溢出,朝着四周扩散。 那气息所过之处,地面龟裂,木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朽烂,庭院中栽植的树木也开始凋零朽败,四面的阁楼也开始坍塌。 仿佛一瞬间,周遭一切的生机都被剥离。 而后,在沉闷的声响中,棺椁从中打开,宛如一只恶魔张开双翼,内里却是一片幽深的黑暗。 楚宁这时已经杀到了丁繁的身前,他一拳轰出,无数黑潮涌向他的手臂,将之包裹,恐怖的威能仿佛要撕裂天地。 哪怕知晓自己有着足够对付楚宁的手段,但在感受到那股威能时,丁繁还是不由得脸色一白。 而就在这时,那棺椁的深处,一双金色的眼睛忽然睁开,一只巨大的黑色手臂从猛然伸出,迎向楚宁的拳头。 二者相撞的刹那,天地巨颤。 楚宁的身躯竟然倒退数丈,才堪堪稳住身形,他漆黑的双眸中泛起浓郁的困惑之色,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座棺椁。 仿佛在不解,为什么会有生灵,能接住自己的一拳。 轰。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疑惑,棺椁中忽然发出一声闷响。 一道身影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棺椁。 那是一道身高已过一丈的巨大人形生物。 通体漆黑,除了腰间穿着一件血色的裙甲外,周身未着片甲。 他的身形高大,却并不显得臃肿,每一寸肌肉都棱角分明,保持着近乎完美的形状,折射着金属板的光泽。 同时一道金线从他的眉形伸出,向下贯穿鼻梁与双唇,来到胸前,再在那处辐射开开,贯穿手臂与双脚。 向上则穿过头颅,延伸到后背,同样辐射开来。 那金色的线条清晰且明亮,并非勾画出的产物,而像是某种被镶嵌入血肉的存在。 他目光冷漠的看着楚宁,恐怖的气息弥漫,仿佛一头沉睡的凶兽,在饥肠辘辘时,被血腥味吵醒。 “黑金宝相!?” “传说竟然是真的!”在看清那道巨大生物的瞬间,丁繁的眼中泛起不可思议之色,他惊声言道。 那是他在一本手札中见过的记载。 传闻在七百多年前,有一群修行肉身的疯子,为了追求极致的肉身,前往了极北之地,去往了另一座天下。 那座天下,拥有一片名为潺的大海。 海水奇重无比,一滴海水,便有十钧之重,而且越往海底深处,这样的重量便越是可怕。 那群疯子潜入潺海深处,试图用深处海水的压力,来淬炼打磨肉身。 但潺海深处的重量过于巨大,哪怕是那群疯子也难以承受这样可怕的压力。 不断有人死去。 而其中却有一批人在海底的深处,发现了一种金色的物质,它从地底蔓延而出,弥漫着一股奇异能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将之称为潺海地髓。 靠着吞吃此物,这群人竟然渐渐开始适应潺海深处的压力。 最终,有九人成功的走出了潺海,而那时,他们的肉身化为了黑金色。 他们回到了这座天下,靠着强大的肉身,在西方之地建立了一座藩国,开辟了一座灵山。 哪怕他们死后,九具肉身却依然不腐,被作为宗门于藩国至宝供奉于灵山之上。 靠着此物,那座藩国于灵山又传承了百年,直到一场内乱,九具黑金宝相遗失,藩国与灵山失去了依仗,也很快覆灭。 那本记录此事的手札上曾说,这具黑金宝相,虽然实力只有九境,但靠着肉身强大的自愈能力,甚至能与十一境的大能一较高下,并且能够抵御黑潮的侵蚀。 起先,丁繁对于这些话是并不相信的,只全当是笔者为博眼球的夸大其词,可见方才这具宝相与楚宁交手的情形,他方才知道,手札所言非虚,同时心底对那个神秘的组织愈发敬畏…… “怪不得山主如此笃定,此物能够拿下这只大魔。”丁繁在这时暗暗想到。 厄弥坦的两大权柄,万虫母树并非战斗型的权柄,而湮灵鬼火虽然恐怖,可以引燃修士体内的灵力。 但黑金宝相是纯粹的肉身,体内没有半点灵力存在,厄弥坦的权柄对其完全无效,就连召唤出来的黑潮,也因为实力未有恢复,而无法伤到宝相。 念及此处,丁繁看向楚宁的眼中笑意癫狂:“楚宁,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不仅造出了如此独特的墨甲,而且还让我找到了厄弥坦,你就老老实实的称为登上九境甚至十境的踏板吧!” 似乎是为了满足丁繁那强烈的愿望。 那具黑金宝相猛然迈步,速度却快得惊人,甚至让人无法捕捉到他冲刺的身影。 下一刻,当他再次显露身形,他已经出现在了楚宁的跟前。 楚宁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便被重重一拳轰击到了腹部。 他的嘴里发出一声哀嚎,喷出一口黑色鲜血,同时身躯倒飞出去。 可还不待他停下,黑金宝相的身形一闪又出现在了他背后,又是一脚踢出。 接下来,足足百来息的光景,楚宁面对这具黑金宝相几乎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他宛如一个皮球一般,刚刚吃下一击,对方的身形便会瞬移到他飞出路径的后方,再次给予攻击。 终于。 仿佛是已经宣泄完了心头的战意,伴随着那黑金宝相由上至下,双手合握的一击重锤。 楚宁的身子重重的落下,在了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而看着这一幕的红莲却是心急如焚。 但那道青铜棺椁的出现,在周遭仿佛设下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结界,她无法进入,只能一次次的撞击身前,却始终并无成效。 …… 轰。 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黑金宝相走到了楚宁的身前,他伸出手抓住了楚宁头颅,将浑身是血的少年拖拽着走向那座立于丁繁身前的青铜棺椁,于地面上拉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棺椁的深处,在这时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一道道锁链从中伸出,缠绕上了楚宁的手脚,他的头也在这时被那黑金宝相提起,脸上满是乌黑的血迹,狼狈万分。 可即使如此,他看向丁繁的眼中已然充斥着怒火。 他用虚弱的声音喃喃言道:“我……” “要杀了你。” 这样的话,让丁繁一愣,旋即露出狂妄的笑容:“杀我?你拿什么杀我?” “你哪怕入魔,哪怕将厄弥坦释放出来,你依然杀不了我!” “就像那群老家伙一样,无论你们使出怎样的手段,你们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这就是你们的命!” 他享受着属于胜利者的时刻,然后侧头看向那尊黑金宝相,命令道:“把他装进去吧,我也该回山门复命了。” 黑金宝相仿佛听懂了丁繁的话,点了点头,抓着楚宁脑袋的手将要发力,将少年扔入那棺椁之中。 可就在那时。 楚宁眼中的黑色似乎又浓郁了几分。 捆住他双臂的铁索猛然碎裂,他的双手伸出,死死的抓住了黑金宝相摁在自己头颅之上的手。 黑金宝相的身躯明显一颤,仿佛被某种可怕法门所镇,身形简直在了原地,眼中的金色光芒开始剧烈的闪烁。 意识到不对的丁繁心头一惊,看向楚宁,却那少年此刻亦正目光阴沉的盯着他。 “什么狗屁厄弥坦!” 少年开口言道,声音沉闷,裹挟着一股恐怖的天威。 话音一落,丁繁敏锐的发现,楚宁抓着黑金宝相的手,在这时陷入了对方的血肉中。 这具号称大夏天下最强肉身的宝相,竟然开始出现塌陷与崩坏的迹象。 “吾乃——” “天斗十七!” “血肉与幽冥之神!” 楚宁继续说道,低沉的声音却仿佛裹挟着万重声浪,层层荡开。 丁繁的心神剧烈的动荡,脸色变得惨白无比,他感觉自己的身前仿佛有一尊古神,穿越万年岁月,降临此间 而黑金宝相眼中的金色光芒也在骤然熄灭,他的身躯从手臂开始,渐渐融化。 变作一道道流淌着金色光泽的黑色液体,涌入楚宁的体内…… “府司天!!!” 楚宁最后的箴言也于此刻落下。 丁繁似有所感的看向自己的身躯,他发现自己的肉身也如那黑金宝相一般开始融化,从手掌到手臂,每一寸血肉都开始从自己自己的身躯脱落,坠入地面化作一滩粘稠的液体。 不仅如此,他的灵魂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渐渐崩碎…… 在意识彻底消散于天地前,他看着眼前这一脸漠然的少年,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你的体内……” “还藏着别的源初种……” 喜欢登天请大家收藏:()登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五章 府司天 夜风拂过。 卷起地面的砂砾。 别院中一片枯败之相。 呼。 呼。 少年背对着红莲,肩膀随着沉重的呼吸而轻轻耸动。 他的身前是一座打开的棺椁,其上的血色咒印熄灭,弥漫周围的阴冷气息也已经消退。 身旁,一具半边身躯融化的高大身影重重栽倒在地,宛如一具失去可灵魂的傀儡。 随着丁繁死于楚宁的权柄之力,那挡在红莲身前的屏障也骤然消失。 “公子……”她看着少年的背影,小声的唤道。 楚宁依然背对着她,不曾回应。 “公子……”红莲又唤了几声,却依然未有得到回应。 她的眉头不由得皱起,虽然她很明白一只源初种的可怕,更知道一旦迈入此道,根本没有回头的机会。 但她还是想要尝试去抓住那丝仅有的希望。 红莲走到了楚宁的身后,她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伸出了手,轻轻落在楚宁的肩头。 少年的身躯一颤,猛然回头,漆黑的双目中漫起怒火,同时背后的黑潮涌动,直扑红莲而来。 红莲被吓得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汹涌的黑潮就要触及她的身躯,将她吞没。 可那一瞬间,楚宁眼中的黑色却忽然一阵剧烈的翻涌。 他的身子弯曲,脸上青筋暴起,嘴里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吼,同时涌来的黑潮,也悬停在了半空中,并未继续朝着红莲扑去。 瘫坐在地上的红莲看着眼前的少年,愣愣的好一会后,终于回过了神来。 她意识到,楚宁的意志并没有被他体内的大魔完全吞没,他还在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红莲心头一喜,也顾不得恐惧,赶忙站起身子,看向楚宁。 “公子,坚持住,想想鱼龙城,想想圣女大人!你如果真的失控,他们该怎么办?” 她想着之前鼓励楚宁的方式,大声的朝着对方言道。 而这样的做法当真有些效果,她清晰的看到楚宁眼中黑色隐隐有了消退的痕迹。 她惊喜之余,同时也很困惑,她能感觉到刚刚在杀死丁繁时,楚宁几乎是完整的使用出了那只大魔的权柄,这意味着那只大魔应当已经从他的体内复苏过来,而到了这样的地步,是绝无可能再有回头的余地。 她想不明白,楚宁到底是靠着什么,竟然在这时还能压制体内的魔性。 “楚宁!” “先生!”而就在这时几道焦急的声音忽然传来,红莲侧头看去,却是赵皑皑与瓷雪等人赶了过来。 “别过来!”红莲赶忙伸手拦住了众人,“他现在很不稳定!你们可能会刺激到他!” 她朝着众人言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蛛儿忽然晕厥过去,告诉我们楚宁有危险,这是发生了什么?”赵皑皑也瞧出了楚宁的古怪,出言问道。 “这些事以后再慢慢说,你们现在立马封锁整个别院,不能让人任何人进出,我得趁着,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唤醒他!否则他再无回头之路!” …… 瓷雪倒还算冷静,听闻这话,朝着红莲点了点头,立马带着赵皑皑以及绒小羽去往了别院门口,拦住了同样带着人赶来的云霜,与其嘱咐了几句,商会人员顿时行动起来,将整个别院团团围住。 红莲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再次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 虽然他有了清醒过来的迹象,但这个过程会极为漫长,同时稍有差池都可能让整个结果逆转。 想到这里,红莲犹豫了一会,却最终还是一咬牙,跺脚道:“要是见死不救,圣女大人也不会放过我!” 她给自己找了一个无法辩驳的理由,然后便没了犹豫,下一刻,只见她结出了一道法印,周身一股气机荡开,她的身形骤然化作了一道流光,遁入了楚宁体内。 …… 在一阵恍惚感过后。 红莲来到一处白茫茫的世界,她用了几息时间,来适应这样的变化。 “这里应当就是公子的灵魂深处。”她这样猜测道。 她的想法很简单,大魔的苏醒无非靠着两点,对灵魂吞噬以及对肉身的侵蚀。 前者她无能为力,但在灵魂层面,她或许可以通过进入楚宁的内心,想办法将他唤醒,或者帮助他坚定意志。 她所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这样。 而她本以为以楚宁险些被魔性控制的状态来看,他的灵魂深处应该是一片兵荒马乱,充斥着各种阴暗欲望具象化后的幻象。 可事实上这里却白茫茫一片,干净得让她都不由得一愣。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就在她愣神之时,一个平和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 红莲心头警觉,抬头看去,只见身前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没有容貌与轮廓,只是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时,她的心底莫名生出了一种错觉,她觉得这个人虽然站在自己的身前,可却又似乎离自己很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仿佛是立于万里之外与万年光阴之前,通过某些她难以理解的手段,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甚至跨越了生死,来到了她的面前,与她对话。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了她的脑海,她颤声问道:“你是……府司天?” 虽然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源初种,但相比于归寂山中的梵天,眼前这道模糊的人影带给她的压迫感,强出前者太多。 如果说,梵天是一座山。 那眼前之人,就是一方天下…… 她不由得在心底暗暗感叹,自从跟随了楚宁,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寻常人活上一百辈子都见不上一次的源初种,短短几个月,她都已经见过两尊了。 其中一尊,现在每天缠着她讲睡前故事,另一尊则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说实话,我也吓了一跳。”府司天默认了红莲的猜测,然后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我没有想到一个人的灵魂可以干净到这般地步。” 他说着脑袋转了转了,似乎是在打量这片白茫茫的世界。 红莲皱起了眉头,她不太希望对方这种高高在上的强调:“你想做什么?公子他……” “你很关心他?这很好。”人影却侧头看向她,虽然看不清他的五官,可红莲却能感觉到,此刻他的目光应当是戏谑的。 “长路漫漫,能有人同行是再好不过的,尤其是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嗯……就是你的年纪比他大了些。” “当然作为旧日的神灵,这样的年纪差距我是能接受的,但他可能会需要一些时间克服这样的障碍。” 红莲:“……” 对于这位源初种级别大魔的哪壶不堪提哪壶,红莲是有些敢怒不敢言的。 不过她也渐渐回过了味来,虽然这样的猜测有些大胆,但联想楚宁能在使用源初种的权柄之后,依然保持着些许理智,红莲觉得这样的猜测,也并非没有可能—— 她觉得眼前这尊源初种,似乎对楚宁没有恶意。 “你不打算吞噬公子?”她决定印证这个大胆的猜测。 “吞噬?你是指吃掉他,然后借着他的身躯重新活过来?”人影问道。 红莲点了点头。 人影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这样的方式,太不体面了……” “那你要怎么活过来?还是说你准备用其他方式……”红莲顿生警觉。 “死亡是生灵必经之路,过于追求永恒,往往是腐朽的开端。”人影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天际,但遗憾的是这里是楚宁的灵魂,他显然无法看见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在我的纪元,我常常教导我的族人。” “生,是天地完美的造物。” “死,是天道轮回的必然。” “所以,活着的时候不必急着去死。” “同样,死后也必妄想再活。” “这一点,想来你深有感悟。” 红莲的脸色微变,但很快冷静下来,被这样的存在看穿根底,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和我想象中的源初种很不一样,你比他们理智……”红莲不由得感叹道。 “同样作为世人口中的魔物,姑娘不觉得,以你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显得有些滑稽吗?”人影笑着问道。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 “我明白,虽然你是魔物,但其实你并未经历过黑潮的洗礼,你只是一种人为的模拟魔物的造物。”人影打断了她的话。 “在我的纪元,有人也曾这么做过,他们将你们这类生灵,称之为人造神。” “但你不必为自己的来历,感到痛苦,或者觉得自己与这方天格格不入。” “探寻真理过程,往往会充斥着各种不理性甚至疯狂的举动,但在足够大的宏观尺度下,错误的过程有时候比答案本身更重要。” “其实,对于这个纪元而言,你是弥足珍贵的瑰宝。” 红莲眨了眨眼睛:“我发现你很会安慰人,可惜我家公子没有你这本事。” “他在这方面的本事确实让我也很失望。” “作为一个优秀的个体,我很期待他与同样优秀的个体,能诞生出怎样的后代,只可惜他这方面的知识过于匮乏。”人影很是认同点了点头。 “不过,这并不代表,你在他的心中不重要,事实上,他近来最大的烦恼就与你有关,你要看看吗?” 人影说着,伸出了手,就要触摸楚宁的灵魂。 “等等!”红莲却赶忙叫住了他,“我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 “这感觉像是在偷窥……” “放心,他不会知道的。”人影却说道。 红莲眼前一亮:“那就看一小段。” “就一小段!” 喜欢登天请大家收藏:()登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与有荣焉 “怪不得公子最近对我总是怪怪的,原来他以为我看上了朱家兄弟?” 红莲看着眼前闪动的光影,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 “误会,是儿女情长过程中,美妙却痛苦的过程。” “多年后,会成为让你回忆起时,足以让你莞尔一笑的宝藏。”人影轻声说道。 红莲侧头瞟了他一眼:“你还懂这个?” “我曾经也喜欢过一个姑娘,当然是在我的纪元。”人影平静说道。 “嗯?那最后?”红莲挑了挑眉头。 “她嫁给了一个农夫,浓眉大眼,憨憨傻傻,但总归是个不错的家伙。” 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红莲很清晰的感觉到,谈及此事时,这位源初种是在笑的。 “那你还这么高兴?你也有那种奇怪的癖好?”红莲皱了皱眉头。 “能够两情相悦固然是最好,但有的学会面对爱而不得,也是一种本事。”人影言道。 红莲还是不解:“可你是神,你自己说的。那位姑娘,会不选择你,而选择一个农夫?” “这就是人间情爱的美妙之处。”人影感叹道。 “它能让孤独且平凡的生灵,在彼此眼中变得独一无二,熠熠生辉。” “哪怕是神,也只能黯然失色。” 红莲撇了撇嘴:“说得自己跟个情圣似的,你权柄不是血肉与灵魂吗?” “血肉是生,灵魂是死。” “而生与死之间……” “是人间。” “那才是唯一真实的权柄。”人影幽幽说道。 “我听不太懂。”红莲又眨了眨眼睛。 “没关系。”人影笑道。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家公子。”红莲又问道。 “那得看他什么时候压制住体内的魔性。” 红莲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说,你不对他动手吗?” “魔性是与我共为一体的东西。” “在我的纪元结束之后,我便不可避免沾染了这些东西,我试图摆脱,却失败,唯一能做的只是压制。” “在很长的岁月里,我做得不错,直到我被杀死,那股魔性便侵染了我,让我在大多数时候都浑浑噩噩,直到刚刚,他的愤怒吸引了这些盘踞在我残破灵魂碎片上的魔性。” “他们永远在追逐新鲜的血肉与灵魂,就像男人们永远追逐年轻的姑娘一样……” “而我得益于此,恢复了短暂的清明。”人影解释道。 红莲顿时慌乱,也有些后悔方才放松警惕,花去了大把时间,去偷窥……不,是去了解楚宁的内心。 “那公子岂不是很危险?”她问道。 “刚刚确实有一阵险些心神失守,但现在他暂居了上风,应该很快就能重新将这些魔性压制回那枚魔血之中。” 红莲松了口气,但又很快生出种不详的预感:“最危险的那一阵不会是……” “嗯,就是你吵着让我给你看看,他和那个叫魏良月的姑娘的记忆的时候。”人影如实言道。 红莲:“……” “不必感到愧疚,压制魔性之事,你帮不上忙,甚至因为你身为人造魔物的关系,有可能火上浇油。”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人影宽慰道。 “而且他的身体里,有更强大的东西存在,帮助他守住本心,所以你不必担心。” “更强大的东西?是什么?”红莲有些疑惑。 “几个字。” “几个字?” “嗯,几个开天辟地以来,最初出现的字。”人影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有些感慨:“给他带来的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还有些愧疚,我能给予他的,只有我曾经力量的冰山一角。” “但在看见那几个字后,我倒是释怀了,他或许可以走到比我更远的地方。” 轰隆不太听得懂那些似是而非的句子,她只是关切问道:“那公子压制了魔性后,你会怎样?重新陷入浑浑噩噩?” “如果我想继续以这种方式活下去的话,确实可以如此。但,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这太不体面了,尤其是作为一个神而言。”人影言道。 “所以,你会死?”红莲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是的。” “你不觉得可惜?” “正因为会觉得可惜,所以活着的每一刻,才会显得珍贵。” “如果万物不朽,那么万物皆死。” “况且,那些曾将我推上神坛的人,皆已死去,我也应该去见见他们了。”人影说道。 红莲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道理。 “你确实很不一样,那些源初种不应该与你一样都是曾经的神灵,那为什么他们会变得如此疯狂?”红莲很是困惑。 “极致的绝望,足以湮灭任何理智,哪怕是神,也难以幸免。” “我的理智,源于我对生灵始终抱有足够的信心。” “而他们的疯狂,源于他们对世界不再抱有希望。” “孰优孰劣,孰对孰错,在那一刻到来前,其实都无高低之分。” “极致的绝望?你们是神,什么东西能让你们如此?还有,你提到过很多次,纪元这个词,什么意思?”红莲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很想告诉你这些,而这些对你们而言,也确实很重要。” “但遗憾的是我不能说,某些禁忌,一旦被提及,他们的目光就会落在你们的身上。” “他们?”红莲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但下一刻,她便从人影耸了耸肩膀的动作中,得到了答案:“也不能说?” “嗯。”人影点了点头,然后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忽然言道:“他快要成功了。” 红莲脸色一喜,赶忙问道:“还有多久?” “三……”人影言道。 “三刻钟?” “二……”人影又说道。 同时红莲看见对方的身影已经有了消散的趋势。 诚如他所言,他选择了死亡。 以一种坦然且体面的方式。 说不上为什么,红莲的心底,竟在那时升起了一丝动容,哪怕他们相遇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看向对方:“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我很高兴能遇见你,以及能与你说这么多话。” “我也是。”人影颔首言道。 最后的计时结束,他身影消散的速度更快,同时,随着楚宁压制下魔性,红莲的身躯也开始散去——她被楚宁的灵魂驱逐出了体内。 “你是个很不错的神!”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你的族人,能拥有你,他们应该很幸运。”红莲用最后一丝残魂朝着那个人影大声的说道。 那人影愣了愣,他看着红莲残魂散去之处。 模糊的人影有一瞬的凝实。 他抬起了头,仿佛回忆起了某些极为美好的过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是吗?” “能成为他们的神。” “我也觉得……” “与有荣焉。” …… 南疆之极,天尽隙的深处,那双眼睛再次于黑暗中睁开。 浓郁的困惑与震惊弥漫在她的眼眸,她喃喃自语道:“是我的错觉吗?” “府司天的气息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即使是那样的手段依然无法杀死一只旧神?还是说……”仿佛想到了某种可能,那双慵懒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 “你终于找到了你认为合适的继任者。” “那看样子,我需要去人间走上一遭了。” “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继承你真正的权柄……” “我的父亲。” 喜欢登天请大家收藏:()登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七章 北境固若金汤 “公子!你终于醒了!” “可是吓死奴家了!” 楚宁刚刚睁开眼,入目第一眼,便见到红莲那张写满了欣喜的脸。 他还尚且有些恍惚,可红莲却已扑入了他的怀中。 “奴家的小心脏刚刚一直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不信公子摸摸。” 红莲柔声说着,伸手就要拉起楚宁的手,去向自己雄伟的胸前。 嗅着鼻尖传来的香气,脑袋回想着方才的一切。 楚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指尖就这么在红莲的拉扯下,触碰到了那柔软之物。 他一个激灵,宛如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红莲!”楚宁板起了脸,神情严肃。 红莲眨了眨眼睛,委屈巴巴:“公子不喜欢?” “不……喜欢。”楚宁嘴硬道。 但那一霎的犹豫,还是被狡黠的女子捕捉得一清二楚。 她嘴角笑意盎然。 楚宁做贼心虚,看向四周:“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引来有心之人的觊觎,我们得快些处理好这里。” 红莲虽知楚宁是在转移话题,但也贴心的没有戳破,而是看向别院的院门方向:“我已经让瓷雪和皑皑配合商会的人封锁了这个别院,暂时应该不会有人能进来,但这般动静,又有赤鸢山的人参与其中,怕是压不住多久。” 楚宁点了点头,同时脑海中关于之前发生的一切的记忆也渐渐清晰。 他迈步走到了别院中央,看向地上那几滩烂泥一般的赤鸢山弟子尸体,眉目冷冽了下来。 只见他屈指一弹,数道灵炎飞出,那些弟子的尸体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转眼便化为了灰烬。 楚宁则转头看向身前那一座青铜棺椁,以及只剩下了半截身子的黑金宝相。 “这两样东西,像是宝贝。”红莲也走了上来,一边打量着,一边递上来了几个钱袋:“这些赤鸢山的家伙可真有钱,我大概看了看,加在一起,共有三百枚赤金钱。” 楚宁对这些东西兴趣不高,看了一眼后,便道:“你守着这里,然后让云霜准备几辆马车,将这些东西运走。” “对了,还有他们飞剑,这些东西可不比墨甲便宜,但记得检查其上有没有留下追踪法门的印记,要将之抹除。” “做完这些后,你放把火把这里烧干净。” 红莲点了点头,对于楚宁的命令自然是没有怀疑的。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那公子你呢?” 楚宁抬头看了看别院外的某处,眼中泛起寒芒,淡淡言道:“还有一点小事,做完就回来。” 言罢,他并不给红莲多问的机会,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 二羊城。 铁伞街,坐落着一排制式极为相似的小院。 城中居民将之黄金屋。 院如其名,此处的小院,便是藏娇所用。 比起那些名声在外,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勾栏、青楼。 这些小院中的姑娘,模样更加俊俏,也更懂体贴人心,最重要的是,这些地方足够隐秘,很适合那些不愿意在青楼之地抛头露面的大人物们。 “将军,莫要生气了,你若是气坏了身子,奴家可是会心疼的。”此刻虽夜色已深,但一间别院中,却春光正盛。 身材高大的男子坐于主座,半躺于软榻之上。 一位衣着暴露的少女正伏身,贴在他的身上,温言细语的递来了一个玉盏,将酒水送入了男人的嘴里。 男人的手在那时攀上了女子的腰身,隔着那层薄纱,轻轻的抚摸着女子的后背。 “嗯~”女子红唇微启,发出一声千娇百媚的呻吟。 红烛的映照下,她的脸颊红润,愈发诱人。 “是啊,节度使不必为那楚宁气恼,他蹦跶不了几日了。” “奏折已经递了上去,很快夺他侯位的旨意,就会下来,到时候,想怎么收拾他,还不是大人一句话的事。”右侧上席一位干瘦的男子,目光贪婪的打量着那位美艳的女子,同时出言附和道。 “没到那般地步。”这位褚州新任的节度使,却并没有那人那般乐观,他皱着眉头起身说道:“他祖上也不知道到底立下了什么大功劳,能被太祖赐下一枚丹书铁券,那位大人让人翻遍了宫中太祖生平纪事,都并无所获,我害怕他是……” “大人多虑了,若真是那样的身份,又怎么会被封赏在北境这苦寒之地。太祖起于微末,我估摸着应当是那时他家先祖对太祖有恩,故而才能得到这样的封赏。”坐在首席的副官似乎已经有了些醉意,他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说着。 “更何况,大人别忘了,就算那朱家父子之事可以被他敷衍过去,可他鱼龙城的那些加入银龙军的老家伙帮着私运军需之事,可是人赃并获,这样的铁证面前,他楚宁难辞其咎!” 顾子懿闻言,双眼眯起,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看向那副官的目光渐渐幽冷。 那群黑甲军旧部护送商队的事,确实是折冲府的人发现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那群老家伙,不仅是鱼龙城的私军,同时也在银龙军中拥有正儿八经的军户,折冲府根本不敢动他们,毕竟盘龙关距离褚州可不算太远,真的杀了盘龙关的人,保不齐那位小邓将军会不会冲冠一怒,带人掀了他的折冲府。 更何况,朝堂之上虽然对于战降之事,多有争执,但明面上,谁人敢说银龙军半个不字? 所以,在发现此事后,顾子懿第一时间将消息传给了赤鸢山,本来是想活捉那些老家伙,送归盘龙关,也算是照顾到了双方的面子。 哪曾想丁繁那个家伙,见了他们身上的墨甲,红了眼,起了杀心,这才落下了这么大的一摊祸事。 就算邓染以大局为重,不追究此事。 可害死了戍国卫边的老卒,这样的消息若是传了出去,以银龙军如今在大夏民间的威望,哪怕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足以把他顾子懿淹死一百次。 这种事本就应该埋在肚子里,带进棺材中,可自己这位副将,喝了几口酒,便口不择言,顾子懿岂能不怒火中烧。 念及此处,他看向了身旁的青衣女子,对方的脸上的红云消退,脸色隐隐泛白。 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没事,柳儿。” “都是自家人,你乖乖听话,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他伸手挑起了对方的下巴,嘴里柔声说着,同时目光扫过对方姣好的脸颊。 这是他来到褚州后,最喜欢的姑娘。 乖巧懂事,又体贴温软。 他甚至想着,办好了褚州的差事后,如果能被调回京都,将她也一并带走,放在某个小院中养起来。 可惜了…… 看样子只有今晚多享用两次,也好日后能够回味。 毕竟那位副官是褚州的地头蛇,他诸多事务还要仰仗于他,他不能解决他,就只能解决她了。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遗憾,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名为柳儿的少女似乎真的相信他的话,脸上再次浮出妩媚的笑容…… …… “好了,今天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各自休息吧!” 已经在心底预设好了女子的下场,顾子懿本着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原则,在这时站起了身子,朗声朝着周遭的属下们招呼道。 “大人火气还是这么旺……” “大人可得悠着点,别明天一早下不得床了。” 属下们自然明白所谓的休息是何意思,纷纷一脸坏笑的出言调侃道。 “放屁,下不了床,那也是她下不了床。”顾子懿大声言道,一只手搭在了柳儿的肩膀。 柳儿自是识趣,赶忙起身,扶着已有三分醉意的顾子懿。 顾子懿看着女子窈窕的身段,只觉心头火热,又朝着众人说了一句:“都该散场就散场了,明日还要赶回北巨城。” 只是众人气氛正浓,只是敷衍着点头应是,却依然不停举杯,显然并没有太把他的话当回事。 顾子懿摇了摇头,倒同样未有挂怀,他自己这些手下都是粗人,平日里出生入死,干着杀人平事的买卖,唯一的指望就是这嘴边的酒和这胯下的三寸之物。 若是这也拦着,便显得过于不近人情了些 御下之道,讲究一张一弛,只要不做得太过火,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想着,他在柳儿的搀扶下乐呵呵的转过了身子,就要走向内屋。 可才走出几步,身后的推杯换盏之声,却骤然消失。 “嗯?这些兔崽子,今日怎这般听话?”他不免有些奇怪,回身看去。 但入目的景象却让顾子懿瞳孔陡然放大,他的身后,不过三尺处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了一道身影。 头戴一张古怪的黑色面具,身躯与夜色融为一体,面具背后的双眼,阴森淡漠,宛如一尊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而他的身后,伸出了一道道细小的黑色丝线,穿过了酒席上众人喉咙。 在那时,那人的单手一握,那些细线猛然从众人的脖子出抽出,拉出了一条血线。 众人顿时捂住了喉咙,神情痛苦的倒地,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你是谁……”看见这一幕的顾子懿终于回过了神来,他颤声问道。 对方不语,只是沉默的朝前迈步。 顾子懿当然看出了对方的来者不善,他惊恐的推开了身旁同样被吓得脸色煞白的女子,一手伸出,不远处被他卸下的佩刀飞入了他的手中。 他面露狠厉之色,伸手正欲拔刀。 可地面之下,却在这时伸出了数道血色铁索,将他握着刀柄地手缠住。 这似曾相识的手段,让顾子懿想到了什么,他抬头再次看向对方,只是还未张口。 对方的身后一条尖细黑色的事物飞出,缠绕上了他的另一条手臂。 下一刻,那黑色事物猛然勒紧,他的手臂被挤压、变形,同时寸寸血肉爆裂,露出其下白骨。 巨大的痛楚在一瞬间涌现,让顾子懿几乎就要惨叫出声来。 可这时,又是一条黑色事物飞出,落在了他的脸上,在他的脸颊上蔓延开来,很快就将他的整个脸颊覆盖,形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铁制面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巨大的恐惧与痛苦之下,他栽倒在地,奋力嚎叫,却只能透过那面具,发出阵阵呜呜轻响。 “我还在奇怪,顾大人日理万机,怎么会这么清楚黑甲军残部的人数,原来是顾大人向赤鸢山告的密。”面具主人再次迈步,来到了顾子懿的跟前。 他低头看向对方,脸上的面具退去,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正是楚宁! 同时顾子懿脸上的面具,双眼位置处的黑色物质退去,露出了他那双惊恐的双眼。 “想活命吗?”楚宁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顾子懿发出不出声音,只能疯狂的点头。 “很好。” “告诉我,究竟是谁在你的背后主使着这一切?为什么要让盘龙关的战事失利?”楚宁问道。 “呜呜呜。”顾子懿的嘴里发出一阵呜呜的叫嚷,却因为铁制面具的存在,而无法准确的传达出他想要说的话。 楚宁似乎这时方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念头一动,顾子懿嘴巴处的黑色物质也骤然褪去。 “是六皇子与袁满袁大人!”在能自由呼吸的瞬间,顾子懿便不顾一切的大声说道。 他已然被楚宁吓破了胆。 “袁满?”楚宁叨念着这个名字,但奈何他对朝堂之事所知甚少。 不过太没有过多的纠结此事,而是继续问道:“他们为何要对盘龙关出手,难道只是为了节约军饷?” “邓家与太子交好,一旦盘龙关继续赢下去,太子的威望也会水涨船高,六皇子有心夺嫡,自然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袁大人是六皇子外祖,自然与六皇子同气连枝,共同推动了归武令!” “楚侯爷,在下只是奉命办事,无心开罪银龙军,更无加害那几位老将军的心思,是赤鸢山的人!” “是他们自作主张,杀了那几位老将军!”顾子懿大声解释道,唯恐说慢了半句,惹来楚宁不快。 “还真是让人毫无意外的答案,只是为了一己私欲,便就要置北境数州之地于生灵涂炭?”楚宁喃喃言道,脸上并无悲喜。 “那圣上呢?他难道就不在意北境的得失?” “圣心难测……”顾子懿明显感觉到了楚宁周身的气息又阴冷了几分,但他又不敢在这时有所隐瞒:“我也只是听人提及,圣上是有些估计邓家这些年在民间的威望的,所以……” “所以便默认了这一切的?”楚宁露出了冷笑。 “嗯……”顾子懿点了点头,旋即又赶忙道:“可这些和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听人差遣的蝼蚁,楚侯爷,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告诉你了,你会放过我的,对吗?” 楚宁看着眼前这位一脸狼狈的节度使大人,脸上露出的笑容。 “当然。” 他这样说道。 顾子懿闻言顿时长舒一口气。 “是骗你的。”可下一刻,楚宁的声音又幽幽响起。 顾子懿脸色一变,愤怒的看向楚宁,但他还来不及说上半句话,脑袋上的铁制面具猛然收紧。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从面具中传来,鲜血从缝隙中溢出,顾子懿的身躯顿时僵直,不再动弹。 楚宁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伸出手,召回了那团黑色物质,正要离去。 可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他回头看向那处,竟有一位席间的同伴未有死透,正挣扎着爬向院外。 显然他的求生意志极为旺盛,哪怕在身后已经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可他已然忍着痛楚,爬到了院门处,眼看着就要推开院门。 楚宁叹了口气,并无惊慌,只是朝着那处伸出了手,顿时无数黑色的金属细线便自他的袖口下涌出,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杀向那位男子。 就在那些黑色细线要洞穿男子的身躯之时,楚宁的眉头却忽然一皱,将那些黑色细线悬停在了半空中。 原因无他,只是一位青衣女子,不知何时从那男子身后杀出,手握一把长刀,刺入了男子的后背。 但她显然不太擅长此道,一刀下去,男子犹有余力,她又狠下心肠,连捅数刀,直到对方的身子一动不动,自己也浑身是血时,方才停住…… “很聪明的办法,这样我确实有理由放过你了。”楚宁迈步走到了女子跟前,同时黑色物质再次漫上了他的脸颊,遮掩了他的面容。 女子丢下了手中的刀,也在这时抬头看向楚宁。 出乎楚宁预料的是,女子虽然不断地气喘,但脸上的神情,远比他想象中要平静。 “你是银龙军的人?”她问道。 “是有如何?”楚宁来了兴致,他觉得这个女子似乎很有趣。 他记得她,正是方才顾子懿身旁的女人,应当叫柳儿。 “如果是,你可以杀我。”柳儿言道。 “为什么?”楚宁不解。 “我是幽州人士,当年幽州败亡,我和二伯逃难,是三位银龙军的人拼死护着我们,逃到了褚州……” “我欠银龙军三条人命。” “那如果不是呢?”楚宁又问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她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刀,很认真的言道:“我会和你拼命。” 这其实是有些可笑的场面。 名为柳儿的女子身无半点修为,杀死她,对于楚宁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那般简单,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根本没有与楚宁拼命的资格。 楚宁明白这一点,柳儿也明白这一点。 但偏偏,她却说得如此认真。 认真到,楚宁都觉得,如果真的要杀她,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我不会杀你。”楚宁觉得有些好笑,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刺激眼前的女子。 “为什么?”女子有些错愕,“刚刚我听见你们的对话,虽然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可若是与你们有瓜葛之人,应该能猜到你的身份。” “我的嘴……没那么严。” “我害怕他们如果用大刑,我可能会顶不住……” 楚宁抬头看了看天色:“那就趁时间尚早,好好编个谎话。” 他说着屈指一弹,那具死在柳儿之手的男子,身躯之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火焰。 柳儿虽然惊骇于楚宁的手段,但同时也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帮她毁尸灭迹。 “那我会尽力不说的,如果真的到了他们说的那种生不如死的地步的话,我就说些误导他们的话,总之,你放心……” 她的语速很快,看得出,她很珍惜这个活命的机会。 “其实,我也可以带你走。”楚宁看着她这幅模样,暗觉有些好笑,分明怕得要死,却又出奇的勇敢。 “不,我不走,我若是走了,一定会牵连我二伯,还有……总之我不能走。”柳儿言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以及难以割舍的人与事。 楚宁对此倒是没有强求,他点了点头,正要在说些什么。 柳儿却似乎看出了他的去意,忽然言道:“你能等等我吗?就一会!” 说罢,她也不待楚宁回应,转身就快跑入了屋内,楚宁暗觉有些奇怪,但还是耐着性子站在了原地。 不消百息时间,便见女子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怀里多出了一个木匣。 她将之递了上来,楚宁打开一看,脸上神情有些错愕,木匣中装着几枚赤金钱,还有一叠十两到百两不等的银票。 一个妓人,要攒下这么丰厚的家底,并不容易。 “帮我把这些交给银龙军!就当是当年的救命钱!”柳儿言道。 楚宁回过神来,看向女子,见她一脸认真,显然这番话并非作假,他愈发错愕。 哪怕隔着一层面具,柳儿也感受到了楚宁的情绪,她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怎么?嫌我的钱脏?” “还是觉得我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不该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楚宁摇了摇头,认真言道:“姑娘知恩图报,又仗义疏财,比起男儿更像男儿。” “只是这些钱……” “我的爹娘就死在蚩辽那些畜生手里!” “你猜猜,如果我爹娘还活着,我会在这里做个万人唾弃的婊子吗?” “那些畜生所过之处。” “襁褓婴儿,尚无活路,若是没了银龙军,别说婊子,我连狗都当不成!”柳儿却打断了楚宁的话。 “所以,我想让他们赢!不管那些什么狗屁皇子圣上怎么想,我杨柳儿就是要让他们赢!” 楚宁看着一脸坚决的女子,沉默了一会,这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姑娘放心,这个,我一定交到银龙军的手里。” 说罢这话,楚宁明白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他脚尖点地,轻轻一跃,来到了墙头。 “喂,铁面具。”而这时,那墙中的女子忽然唤道。 楚宁回头看向她。 “你说,你们银龙军能守住北境吗?” 楚宁看着眼前女子,认真的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道:“姑娘放心,有民如此,北境固若金汤!” 得到这个回答的女子顿时笑颜如花。 “好!” “那你告诉银龙军的军爷们,等打了胜仗,来二羊城,我柳儿免费给他们睡!” 喜欢登天请大家收藏:()登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八 墨甲兽 二月的北境,冰雪早已消融。 白马林的林道两侧草长莺飞,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一队车马,顺着林道缓缓前行。 最前方的马车,一位五六岁的女童与一位十三四岁的女孩并肩而坐,一人手握一串糖葫芦,吃得眉开眼笑,满脸糖渍。 伴随着时不时传出来的欢声笑语,配上满目的春光,场面甚是温馨。 车厢中,红莲瞪大了眼睛,看着身前盘膝而坐的少年,他的胸前有一团黑色的物质如有灵性一般,在上下跳动,同时不断变化形状…… “这就是公子所言的本命墨甲?”红莲不由得凑了上去,细细打量。 “平日里软软绵绵的,打起架的时候,却可以变得又大又硬,凶得吓人……”想着楚宁催动此物作战时的场景,红莲不由得暗觉新奇。 她伸出了手指,想要触摸。 可就在这时,楚宁的周身一道气机升腾,下一刻,一道掺杂着金色光晕的黑色流体忽然从楚宁体内涌出,与他胸前的黑色物质交融在了一起,很快二者融合,主体依然呈现黑色,内里却有道道金线流转,时隐时现。 “这是?黑金宝相?”红莲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神情愈发诧异。 在那场大战之后,她听楚宁与她讲过关于黑金宝相来历的故事。 在她看来,黑金宝相无论如何强大,但归根结底应当还是肉身,这种东西竟然能与墨甲融合…… 她这样想着,目光更加惊讶的看向楚宁胸前那团黑色物质,融合过程远比她想象中更快,也更加顺利。 随着楚宁念头一动,那团糅杂着金线的黑色物质遁入楚宁体内,然后,只见其在楚宁的身躯上蔓延开来,形成了一条带着金线的黑色甲胄。 说是甲胄,但此物却极为贴身,更像是一层黑金色的皮肤,覆盖在楚宁的身躯上。 同时其上还浮现出一道道墨纹纹路,并且可以根据使用者的需要不断变化,同时增幅灵力与血气…… “这幅墨甲的品阶怕是已经超越了天谶级,达到了神岳级……”看着这般变化,红莲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她正想着这些的时候,楚宁的眉头忽然一皱,这道被他命名为万象的墨甲从他的身上褪去,遁入体内。 他睁开了双眼,面色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公子,你怎么了?”红莲见状心头一紧,赶忙上前,可还未伸出手,就被楚宁拦住。 她愣在原地,定睛看去,却见少年的额头上,正有道道青筋暴起,甚是可怖,伴随着的还有阵阵魔气自他周身溢出…… 公子不是已经苏醒?为何还会有如此强大的魔气? 红莲来不及细想,正要催动法门,尝试着帮助楚宁,可这时,楚宁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额头上的青筋也缓缓消散,恢复了常态。 “公子?”红莲赶忙走了上去。 “无碍,只是昨日的魔性尚未被完全压制,刚刚运转灵力有所牵动,不过并无大碍。”楚宁看出了她的担忧,微笑着出言解释道。 红莲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旋即又有些责怪的看了楚宁一眼。 “公子也是,明明才脱离险境,就不知道等身体恢复再研究你的墨甲,该猴急的事半点不急,不该猴急的事,又操之过急……” 楚宁知她是在关心自己,故而没有反驳,只是讪讪一笑。 但瞳孔深处,却有一抹忧色,一闪而过—— 事实上,方才的一切,并非楚宁说的那般简单。 昨日之后,魔血中的魔性其实已经完全被楚宁压制。 但他的魔躯,却在昨日吞噬了数位赤鸢山弟子以及吸收了魔性之后,朝前又迈出一境,如今已经真魔之躯大成,其战力已足以与六境纯粹肉身修士抗衡。 可实力的增长,也意味着他身体里本身具有的魔性也在随之增加。 已经渐渐有了无法压制的苗头。 更麻烦的是,哪怕他身具数道灵台,却始终无法迈入五境,本身的修为无法增长,也就没有镇压魔性的资本,如此下去,楚宁担心魔躯若是再成长一步,自己很有可能,就会被其带来的魔性彻底吞噬…… 方才,他便是在尝试利用这道本命墨甲破境,但与之前的每一次破境一样,破境异象碎裂,天道枷锁再次降临,将他本命墨甲禁锢…… …… 此刻时间已经到了午晌,已经赶了四个时辰路的车队,多少有些人困马乏。 负责管理整个车队的绒小羽,在询问过楚宁的意见后,找了一处山道旁的空地,让队伍停下来稍作休整。 众人走下马车,回到白马林的赵皑皑如鱼得水,兴高采烈地向蛛儿介绍着自己在白马林中的见闻。 七丈长的大蛇,长得比人还高菌菇,还有什么会说话的大树。 听得蛛儿双目异彩连连,若非楚宁叫住,估摸着这会,来了劲头的两个小家伙,就得冲入林中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探险。 瓷雪则带着几位族人,给车队的赶马的人员发放着食物以及利钱——这些赶马的伙计虽然都是玉桂商会的心腹,走这趟活,商会也付了工钱,但毕竟是替楚宁办事,额外再给一份赏钱,花不了多少钱,却能让这些伙计更加卖力,日后若是再与商会有所往来,这些伙计们,也会乐意再跑一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番人情世故,看似寻常,实际上却是颇有必要。 商会伙计们,收到了钱,也果然一个个都眉开眼笑,朝着瓷雪与楚宁连连点头致谢。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这边商会的伙计们笑逐颜开,可另一边的马车上却传来了阵阵咒骂声。 “混蛋!”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你们可知我阿爷是谁?” “北境三座墨甲府,都有我爷的门生!工部尚书苏茂苏大人和我阿爷是知交好友!大隋山奉我阿爷为座上客卿!” “你们怎敢如此无礼?” 楚宁回头看向那处,只见马车中一个水囊以及一袋子肉饼被人从内扔了出来。 “谁要你们这些脏东西!放我和阿爷离开,不然官府追查下来,你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车厢中的人,继续叫骂道,态度极为泼辣。 楚宁看着这一幕,走了上去,车厢外的绒小羽,快步迎上,说道:“先生,要不还是把她的嘴堵上吧,这都骂了一路了,前面商队多了起来,若是被人听了去,恐生变故。” 楚宁闻言也有些头疼,这辆马车中载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墨甲大师关涵秋的孙女关倌。 昨日在红莲等人在收拾完别院中的痕迹后,依照楚宁的命令,放了一把火,想要将所有的痕迹尽可能的毁去,可谁知那时,这爷孙二人却忽然从火场中窜了出来,红莲才知,这二人并未趁乱离去,而是被楚宁的本命墨甲吸引,躲在暗处观摩。 也就目睹楚宁杀死赤鸢山众人的场面。 当然这些还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见到了楚宁入魔以及驱使黑潮的过程。 而大夏天下,无论是朝廷还是各个宗门,对于魔物的容忍度都是极低的,此事如果传扬出去,楚宁甚至整个鱼龙城,都会万劫不复。 但让楚宁因此就杀了对自己还曾释放过善意的关家爷孙,却是如何也下不了手。 思来想去,只能将他们绑回鱼龙城,再做打算。 “我去看看吧。”想到这里,楚宁侧头朝着绒小羽言道。 言罢,他便迈步走上了马车。 “先生小心。”绒小羽见状,脸色一变,赶忙大声提醒道。 楚宁这时却已经拉开了车厢的帘布,还不待他说些什么,便见一道黄色身影扑杀而来。 已经经历过多次生死之战的楚宁,反应敏锐,身子在第一时间侧开,避开了扑来的黑影,同时一只手伸出,万象涌出,覆盖在他的手掌,形成了一只黑金色的手套。 他一把抓住了那道身影,定睛看去,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那是一只猴子…… 准确的说,是一只猴子形象的玩偶。 一尺高,外形粗糙,内里镂空,可见其中大片的墨甲元件在运转。 它的主人显然童心未泯,在脑袋上用棉线给猴子做出了头发,扎成了一对羊角辫,看上去有些荒诞怪异。 楚宁端详着此物,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放开大黄!” 而这时,一声带着怒气的娇呼声响起,一只拳头也在这时朝着楚宁袭来。 楚宁不闪不避,另一只手伸出,风轻云淡的便握住了对方袭来的拳头。 然后他的手臂轻轻发力,那拳头的主人便身形一颤,倒退数步,坐回了马车后方的座位上。 这番交手,显然让对方意识到了自己与楚宁之间的差距,一时间脸色煞白,可看向楚宁的眼中,却依然带着一股倔意与不服。 “楚宁!你把我阿爷藏在何处!?” “我告诉你,要是我阿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会放过你!”她大声说道。 楚宁这时方才抬头打量起那声音的主人。 十七八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以红绳捆起,简单别致。 身着白色绣花短袄,双手与腰间有皮制腕带与腰带束起,干练利落,一看便是时常进行劳作之人,与寻常大家闺秀截然不同。 五官亦立体精致,带着几分灵气,只是此刻,正杏目圆睁,恶狠狠的盯着楚宁。 但这样的怒意,很快便在她的脸上散去,换做了一脸恐惧与忌惮。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楚宁在这时忽然迈开了步子,一边盯着她,一边朝她走了过来。 “楚……楚宁!你想干什么?”关倌心头一紧,捂住了胸前,慌乱的看着楚宁,颤声言道。 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颇为自信的,楚宁这样的歹人,杀人不眨眼,再做出些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也是完全可以预料的。 想到这里的关倌顿时心如死灰,她的后背紧紧的贴在马车的木墙上,面对步步逼近的楚宁已然避无可避,她心头一横,已经做好了咬舌自尽,以死明志的准备。 而这时,楚宁也来到了她的跟前。 他神情严肃的看着她,在少女惊恐的目光下,一本正经的言道。 “你这副墨甲兽的沈瑶三型与白拓四型元件之间的咬合度明显不够。” “而且靠着内力的灵石作为动力,但却没有配以相应的散热墨纹,导致你整个墨甲需要内部镂空,将元件裸露在外,没有保护。” “在实战中并不实用……” 喜欢登天请大家收藏:()登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去给楚先生倒杯水 “还有,我觉得关姑娘你不应该给这副墨甲兽增加额外的负重。” “你为了让它可模仿猴子的全部动作,在它内里安装了太多作用不大的复杂元件。” “而为了让这些元件能够彼此兼容,你又不得不添加更多的元件,保证其运转。” “这就好比水多加面,面多加水,这样的构造已经过于复杂繁重,在这样的情况下,再给它的头上添加毫无作用毛发,我觉得过于舍本逐末……” 楚宁一板一眼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少女,脸上的神情由惊恐变为错愕,再由错愕化为了愤怒。 “与你何干!”她一把夺回了楚宁手中的墨甲兽,大声道:“楚宁,你少在这里跟我套近乎!我从七岁开始研习墨甲,放眼整个北境,年轻一辈的墨甲师中,没人敢说在其上的造诣能超过我的!” “就凭你一个修炼魔道之人,也配对我的作品指指点点?” “你等着吧!若是让我逃了出去,我一定要把你修炼魔功之事,告发给官府……” 楚宁闻言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反倒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关姑娘在墨甲兽上的造诣确实不错,在我之上。” “我虽然看过许多墨甲相关的书籍,但并未涉足墨甲兽一道,故而虽然能够看出姑娘这副墨甲兽上的诸多问题,但却没有太好的解决之法。” “楚宁!我可没心思陪你这样的人研究墨甲!你到底想拿我和阿爷怎么样?”关倌面色恼怒的打断了楚宁的话。 面对这样的质问,楚宁很坦诚的摇了摇头:“我也没想好。” “不过姑娘可以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 “所以我建议姑娘也不要伤害自己。” 他说着将方才在车厢外捡到的水囊与肉饼递了上来。 关倌一把拍开了楚宁递来的食物:“放了我和爷爷,不然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你的东西。” 楚宁俯下身子再次捡起了水囊与肉饼,语气平和的言道:“如果姑娘是这么想的话,那我觉得姑娘还是可以吃一些。” “为什么?”关倌怒目问道。 “因为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是我在姑娘的行囊中翻到的……” 关倌:“……” “你无耻!楚宁!”关倌在短暂的错愕后,愈发的愤慨。 “亏得我阿爷,昨日见你被赤鸢山的人为难,还出言维护你,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她显然转换了策略,决定从道德层面来攻击楚宁。 “嗯,姑娘说得没错,但我还是不能放你走。”但她显然高估了楚宁的道德水准。 “楚宁你就放过我和爷爷吧,我们除了制造墨甲,其他的事情素来不曾参与,昨天发生的一切,我用性命保证,一定不会对外界透露半点。”关倌又转变了话风,软化了态度。 楚宁眨了眨眼睛:“可刚刚姑娘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吧这事告发给官府吗?” 关倌:“……” 此刻的少女恨不得给自己的一巴掌,为自己方才的口不择言。 “那我要见我的阿爷!他年事已高,你们这么折腾他,他现在一定被吓得魂不守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看出了楚宁打定主意不会放她离开后,关倌只能想办法先确定自己爷爷的安全,最好是能与他汇合,再想办法偷偷逃走。 但听闻此话的楚宁,第一次露出为难之色:“关先生他,现在可能不太方便见姑娘……” “你什么意思?你对我阿爷做了什么?”关倌顿时心头警觉。 “那倒没有,姑娘误会了,其实是……”楚宁想要解释。 但在心底已经给楚宁预设上了十恶不赦之徒标签的关倌,显然并不想去听楚宁的“诡辩”。 她只是怨毒的盯着楚宁,寒声言道:“楚宁,若是我爷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姑娘,不是你想的……”楚宁赶忙再次言道。 “关先生,你怎么出来了?”而就在这时,车厢外却忽然想起了瓷雪的惊呼声。 听闻这话的关倌脸色一变,从车厢中探头看去。 只见前方的某辆马车中一位老者怀抱着一样事物,走了下来。 周围楚宁的属下赶忙围拢了过去,看样子是想拦住老者。 关倌自然一眼就认出了那位老者,正是自己的爷爷关涵秋! “爷爷!”看见这一幕的关倌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了身前的楚宁,跳下马车,奔向老人。 老人亦朝着他跑来。 爷孙二人,被困险境,落于歹人之手。 前途未卜,随时都有可能遭遇毒手,见上的每一面,都需要用尽气力,都需要奋不顾身。 关倌想到这里,眼眶一红,跑向老人的步伐又快了几分。 而老人似乎也与她有着同样的心思,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身后跟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终于,爷孙二人来到彼此的身前。 关倌忍着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就要扑入关涵秋怀中。 老人却像是根本没有一看见她一般,与她错身而过,继续一脸焦急的小跑向前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关倌猝不及防,扑了个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难不成阿爷被吓傻了? 少女狼狈的坐起身子,来不及擦去脸上沾染的灰尘,回头看向身后。 却见那时自己的爷爷来到了刚刚走下马车的楚宁身旁,然后将怀里的事物递了上去,一脸殷勤的问道:“小友,我刚刚试了试。” “将奇参型元件进行简易的改造后,传导灵力的效率,比起之前要起码强出三成,和你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那你现在跟我讲讲,这幅墨甲这里的元件,看上去很像同舟七型,但功效却截然不同,并不是负责咬合不同元件,而更像是转换灵力类型的,可他配备的墨纹,和我之前见过的墨纹明显有所不同……” 老人说着,伸手指了指那副【裂颅】墨甲中的某一处,神情期待。 楚宁笑了笑:“关先生,你年事已高,我方才已经跟你说了,有什么事,你告知瓷雪他们,让他们通知我过来寻你,何必自己跑一趟,这山路崎岖,若是摔倒了……” 他说着,还抬头看向老人身后快步跟来的瓷雪等人,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那一来一去得耽搁多少时间?我身子骨好着呢,去年还想续弦来着,我那孙女非说人家是骗子,纯属胡言,人家姑娘说了,是从小就喜欢年纪大的,有安全感,还特别欣赏我的才华!” “我那孙女非得棒打鸳鸯……”关涵秋提及此事,显然还有些耿耿于怀,下巴处的胡须都翘了起来。 “算了,不说她了,说着心烦,你快跟我讲讲这个元件到底是什么作用。” 楚宁看着一脸期待的老人,脑仁有些发疼。 说实话,昨天在处理掉那位节度使回来后,楚宁见到了昏迷过去的关倌以及关涵秋时,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的。 可关涵秋一见到他,却是格外热情,拉着楚宁左问问【裂颅】【补天】的制作工艺,右问问【万象】的设计思路,那架势看上去颇有几分,就算楚宁想要赶他走,他也不会走的样子。 楚宁没有办法,只能将老人放在一辆单独的马车中,给他讲了两个时辰的【裂颅】工艺,直到对方听得兴起,决定自己尝试一番后,他才得空离去。 此刻看老人如此兴致勃勃的模样,他也知道若是不为他解决困惑,估摸着对方是不会放他走的,故而也只能深吸一口气,耐下性子,为他讲解起来那个类似同舟七型的元件功效。 一旁爬起身子的关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她不可置信的走上前去,伸手拉了拉自己爷爷的衣角:“爷爷……” 她小声唤道,可听得兴起的老人,却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宛如在驱赶苍蝇,根本不回头看她。 她并不死心,又拉了几次。 老人终于回过了头,他看向关倌,眨了眨眼睛:“嗯?你怎么也在这里?” 关倌:“……” “那正好,楚先生讲了这么久,你去给先生倒杯水。”关涵秋又言道。 关倌顿时炸了毛:“我?去给他倒水?!” “那不然呢?我去倒吗?”关涵秋瞪大了眼睛。 关倌:“……” 此时此刻的关倌,无比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关涵秋的亲孙女,看着那楚宁,更是恨得牙痒痒的,暗觉这家伙,是个比当初勾引爷爷的小翠更难缠的对手! 而就在她咬牙切齿的想着要怎么让自家爷爷认清现状,不要与修炼魔功之人沆瀣一气时。 远处的山道前,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大批人马疾驰而来,目标明确,直奔楚宁等人立身之地。 很快,他们便带到了众人的跟前,驾着战马,将众人团团围住。 人群明显分为两波,一波穿着甲胄,一看便是官府之人。 另一拨则穿着制式武袍,应当是宗门弟子。 但看向楚宁的目光,却都带着敌意。 那时,为首的男子目光冷冽,沉声言道。 “在下褚州刺史府司马,独孤齐!” “楚侯爷,昨日二羊城发生数起命案。” “我们怀疑与你有所牵连,请你配合州府,随我们回府调查!” 喜欢登天请大家收藏:()登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章 陪葬吧 随着那独孤齐这话出口,场面顿时静默了下来。 绒小羽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赵皑皑也弓起了身子,就连瓷雪袖口下的手也在这时握紧。 独孤齐显然是经历过一些血雨腥风的,他从众人的反应中察觉到了异样,却并未表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是眯起了眼睛,笑道:“诸位。” “楚侯爷只是与那几起案件可能有关,是否是凶手,还未查明,可诸位如果在这个时候动了手,那性质可不一样了。” “我手上有州府下批的文牒,一切行动都是合乎大夏律法的,哪怕楚侯爷手握丹书铁券,也不可能凌驾于大夏律法之上,诸位可要想明白,别好心办了坏事,将楚侯爷置于火架之上。” 众人闻言也确实有些迟疑,虽然体内运转的气机并未松懈,但却也纷纷转头看向了楚宁,等待着他的命令。 “证据呢?”楚宁却是并不回应诸人投递来的目光,而是抬头看向了马背上的独孤齐。 他意识到这是个很棘手的对手。 昨日处理完顾子懿后,楚宁并未耽搁太久,便带着众人出发,虽说无论是与丁繁等人一同参加鉴甲大会,还是前日与顾子懿的冲突,都很容易让人查到他的头上。 但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锁定自己,并且追上他的车队,想来不会是易于之辈。 “大夏律法明文有载,身有公侯爵位者,若无实证,不入刑堂。” 独孤齐脸上的笑意未减:“侯爷这可就为难在下了,要说证据嘛……” “鉴甲大会的别院被人一把火烧了,尸骨无存。”说着,他目光似是无意的瞟了一眼楚宁身后的关家爷孙,又道:“铁伞街的黄金屋,同样死无对证,只有一个被吓傻的妓人,说不出一二三来。” “同样并无凭据……” “但人证倒是有一位……” 言罢,独孤齐侧头看向了身旁那群身着武袍之人。 眉头一挑,伸手指向其中一位年纪二十八九的年轻人,言道:“那位小兄弟倒是有些话说。” 楚宁早就注意到了这群家伙,他跟他们打过太多次交道,一眼就从他们的装束中认出了他们就是那赤鸢山的人。 “愿闻其详。”楚宁也侧头看向那位年轻人。 年轻人的脸色有些泛白,似乎对楚宁颇有畏惧:“昨……昨日,我丁师叔一同前往鉴甲大会,因为师叔要向关大师请教一些极为辛密的墨甲之道,故而遣散了其他参会之人,师叔让我在门口守着,给被遣散之人,补偿银钱,所以未有入内。” 楚宁听到这里,眉头一皱。 黄岁在遣散鉴甲大会的众人时,确实提起过这事,只是他被孙堪等人的死冲昏了头脑,忘了这茬。 苏醒之后,也没有派人去追查。 想到这里,楚宁暗觉自己有些马虎,但表面上却依然是云淡风轻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里面就出了响动,你……你就杀了丁繁师兄他们!”年轻人说道,看向楚宁的眼神中,泛起怨毒之色。 楚宁对于对方的这番证词不置可否,只是转头看向独孤齐。 独孤齐耸了耸肩膀:“侯爷对这个人证似乎不满意?” “自然不满意,他说我杀了丁繁,那我同样可以说是他谋害了同门,都是一面之词,以此作为证据,怕是草率了些吧?”楚宁言道。 这话一出,独孤齐还未给出反应,那位年轻人却是脸色一变:“你胡说!我与丁繁师叔关系极好,我怎可能做出谋害他的事,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身旁的诸多同门,亦纷纷出言附和:“楚宁,你不要在那里信口雌黄!” “独孤司马,还不快将他拿下!” 独孤齐的态度暧昧,听闻这话,不为所动,只是捏着缰绳,悠哉游哉的看着场面上的争吵,宛如一个局外人一般。 “若是你杀了丁繁没有好处,难道我杀丁繁就有好处呢?” “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杀他?”楚宁对于众多赤鸢山弟子的喝骂充耳不闻,只是看向那年轻人,轻声问道,他的双眼眯起,眼缝中泛起幽光。 年轻人的身子一颤,脸色泛白:“因为……因为……” 他支支吾吾半晌却不敢道出实情。 哪怕是在褚州只手遮天的赤鸢山,同样也畏惧这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但很快年轻人就看见了关涵秋手中抱着的墨甲,他心头一动,言道:“因为你想谋财害命!” 显然,他并没有认出关涵秋爷孙二人。 “这些墨甲分明是丁繁师叔所得,你见财起意,便杀死了他们!”他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佐证,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你是说这些墨甲?”楚宁却依然神情平静。 “就是这些墨甲!”年轻人重重点头,眼中的怨毒之色更重了几分。 身旁的同伴们亦抓住机会,纷纷再次附和:“人赃俱在,楚宁你还想抵赖?” “那就奇怪了。” 楚宁的声音在那时冷了几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些墨甲是我赠给鱼龙城的黑甲军旧部,孙堪祝时等老将的,他们本应远赴盘龙关,抵抗蚩辽,可离开一个多月时间后,却了无音讯,前些日子我方才知道他们被贱人所害,杀人夺甲。” “昨天夜里我确实杀了那几个歹人,但那是谋害盘龙关将士、与蚩辽人里应外合,试图颠覆北境的十恶不赦之徒!” “难不成那些恶徒就是……” 那年轻人顿时脸色慌乱:“休……休要胡言!丁师叔怎么可能与那什么孙堪扯上关系?” 但这时的楚宁却朝前迈出一步,目光死死的盯着年轻人,大声暴喝道:“既然无关,那为何你会认得这些墨甲,又怎说起他们是丁繁所得之物?” “我……”年轻人愈发慌乱,刚刚在其身旁气势汹汹的众人也偃旗息鼓。 而那位州府的司马独孤齐,在听闻这番对话后,亦是眉头一挑,嘴角笑意收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事或有误会,楚侯爷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训他。” “今日多有叨扰,他日我定带人,上门为侯爷赔罪……”这时,赤鸢山一行人中,一位中年男子排众而出,来到了楚宁跟前,朝着楚宁拱手一拜,态度谦逊的言道。 此人倒也果决,知道如果被楚宁咬死是丁繁等人杀了孙堪这些盘龙关的将士,赤鸢山的威望势必会大受打击,此刻软化态度,看似丢人,实则却是在顾全大局。 说罢这话,中年男子还看了一眼那年轻人,神情肃然。 年轻人缩起了脖子,脸色更加难看。 赤鸢山三座神峰白鸟、赤鸢、紫雀。 中年男子名叫梁天禄,正是紫雀峰的长老。 以他五十出头的年纪,却只有六境的修为,这神峰长老之位,大抵已经是他这一辈子所能触及到的极限。 但这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而近来的赤鸢山却正是多事之秋。 先是白鸟峰一位长老死在了鱼龙城,而后赤鸢峰上百名弟子,战死羊屋山,至今未有追查到凶手,昨日,紫雀峰的峰主丁繁与一干宗门的中流砥柱,也都死于二羊城。 赤鸢山本就不同于正常灵山,是位于中土的兵家圣地浮屠山的分支,由其门徒所开辟,底蕴单薄,如今接连损失如此多门徒,已经是动了根基。 青黄不接之下,倒是给了梁天禄一丝机会。 恰好他的门徒,也就是那位与楚宁对峙年轻人,昨日正好目睹别院中的那一幕,梁天禄便起了心思。 若是能借这个机会为丁繁报仇,同时铲除近来在褚州风头正盛的楚宁,为夺取鱼龙城的寂星铁做好铺垫。 那凭借着这份功劳,他是有机会破格顶替已死的丁繁登上紫雀峰峰主的位置的。 却不想自己这位门生如此愚笨,被楚宁绕进了坑里,让赤鸢山险些引火烧身。 念及此处,梁天禄也没了别的心思,就要带着众人离去,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赔罪就免了吧。”可就在这时,那位楚侯爷又迈出一步,直接来到了梁天禄的跟前。 然后,他伸手扶起了梁天禄躬下的身子,在对方疑惑的注视下,展颜一笑,言道。 “陪葬吧。” 喜欢登天请大家收藏:()登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一章 猢狲尽散,危如累卵 关倌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在看见独孤齐带着赤鸢山的追上楚宁时,她本以为自己和爷爷看到了获救的希望。 当然她也没有太过莽撞,在第一时间暴露自己的身份,指认楚宁。 毕竟楚宁的凶厉昨日她亲眼见到过,她也害怕对方气急败坏之下,做出鱼死网破之事。 故而,只能寄希望于独孤齐以及赤鸢山的人足够强硬,能够将楚宁押走。 但偏偏,这些赤鸢山的人,平日里耀武扬威,可真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却又一个个烂泥扶不上墙。 几句话说下来,反倒萌生退意。 尤其是那位梁天禄向楚宁低头时,关倌那是心急如焚。 她几乎就要忍不住自己开口,做实楚宁的罪证时。 “陪葬吧。” 楚宁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眼,语调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场面骤然死寂。 关倌迈开的步子悬停在了原地,到了嘴边的话,也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独孤齐抓着缰绳的手猛然一紧,看向楚宁的目光阴沉了下来。 而那位赤鸢山的梁天禄更是明显一愣,错愕的看向楚宁,仿佛是没有听清楚宁到底说了些什么。 “楚侯爷,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说……”楚宁盯着他,眼中的笑容渐渐散去,只余下浓郁的近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 “诸位既然来了。” “那就别走了!” 他说罢这话,一只手在那时伸出抓住了梁天禄的手,用力极大,以至于梁天禄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楚……楚宁,你疯了!”感受到那股杀意,梁天禄的脸色骤变,他甚至顾不得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只是惊骇的盯着楚宁。 赤鸢山与鱼龙城是有一些仇怨不假。 但此刻他们身处白马林商道,不乏有商队往来,如此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还有大批与他们一同到来的州府官员,在这样的情况下,杀死灵山弟子,无异于与赤鸢山宣战,同时也是在挑战大夏律法。 若是在此之前,有人告诉梁天禄这样的事情,他大抵会笑掉大牙,只觉得对方是在夸大其词。 可现在,在看到楚宁的那冰冷的眼神时,梁天禄意识到,这位鱼龙城的小侯爷,说出的这番话,可不是在恐吓他。 即使梁天禄想不明白,楚宁的依仗是什么。 但他却很确定,楚宁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楚宁,你不要意气用事!” “丁繁之事或有误会,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若是真的一时冲动,不仅你自己,连鱼龙城都有可能……” “鱼龙城?阁下可知今日的鱼龙城是何光景?”楚宁却打断了梁天禄的话,低声问道。 这个问题,让梁天禄不免一愣。 “你有可知,孙堪祝时等人,是鱼龙城的什么人?”楚宁再问道,声音越来越冷。 梁天禄愈发疑惑,据他所知,孙堪等人只是当年老侯爷留下的旧部,或许有些声望,但远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只是楚宁此刻如此愤怒,难不成还有什么赤鸢山未有调查清楚的隐情? 似乎是为了回应梁天禄心头的疑惑,那时鱼龙城方向的山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凄凉的号子声。 “将军百战裹尸归!” “白幡十里迎魂来!” 唱腔悲凉,如泣如诉,同时一群身着白衣的身影,挥洒着纸钱朝着此处缓缓走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几位少年少女,手捧灵位,眼眶通红。 身后跟着大批的寻常百姓,皆面容哀伤,一些妇人更是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抹着眼泪。 “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梁天禄,脸色骤然泛白。 他意识到,他似乎低估了孙堪等人在楚宁以及鱼龙城百姓心中的地位。 这时,身着素缟的队伍已经来到车队前。 走在最前方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他叫祝尧,是那位龙弦弓的使用者,祝时的长孙。 少年眼眶通红,扑通一声跪在了装着孙堪等人遗留墨甲的马车前,放声言道:“爷爷!孙儿来接你回家了!” 身后章鹿等人也纷纷跪下,带着哭腔附和道:“将军!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 楚宁看着这一幕,眼眶也有些泛红,却强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情绪,看向身旁脸色发白的梁天禄,再次出声言道。 “他们本该安享晚年,牵黄打猎也好,子孙绕膝也罢。” “他们已经为北境做了足够多的事情,哪个人的帐下没有贼头过百的累累战功?” “他们比你,比我都更有资格享受安逸的生活。” “可即便如此,为了鱼龙城,为了北境,也为了你们赤鸢山这群恶贯满盈之辈,他们还是去了盘龙关。” 他说着,一道道黑色的丝线从他的手中涌出,缠绕上了梁天禄的手臂。 这位赤鸢山的长老明显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颤抖着身躯,想要挣脱,可这时他却绝望的发现,自己仿佛对身躯失去了掌控,无论他如何的努力,都无法让自己的身躯移动分毫。 “你们杀了他们。” “你竟然还敢和我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楚宁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 “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从你们杀死孙堪那刻起,鱼龙城与赤鸢山,就没有和解的可能。” “我们之间,只剩下一条路……” “不死不休!” 楚宁的话音一落,那些黑线已然攀上梁天禄的身躯,在他惊恐的目光下,那些黑线将他的身躯托举而起,悬于半空之上。 这番变故,让其身后的众多赤鸢山弟子皆面色骤变。 他们并未感受到楚宁周身此刻萦绕的那股阴冷的气机,只是处于本能拔出刀剑,同时还如以往面对其他麻烦时那样,试图搬出自己的宗门,以势压人:“楚宁,你干什么?” “快放开梁长老!否则我赤鸢山定不会放过你……” 楚宁眯眼看着愤怒的赤鸢山众人,低声言道:“好。” 话音一落,那缠绕在梁天禄周身的黑色细线猛然朝着四面散开。 噗呲。 伴随着道道轻响。 一块块血肉也被那些黑线撕扯下了他的身躯,一瞬间血如雨下。 一位赤鸢山的长老,就这么被楚宁当着众人的面,撕成了碎片。 …… 方才还满心不忿的叫嚣着赤鸢山众人,此刻已然噤若寒蝉。 他们的身躯颤抖着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被吓破了胆,尖叫一声,驾着马转身就要逃窜。 周遭的众人仿佛也被他提醒,纷纷转身,想要跟上他的步伐。 可他们才刚刚转身,却发现去路之上一位红衣女子衣衫飘零,悬于半空,神情冷漠,是尊阴神。 同时一灰一黑两道身影也来到了那阴神两侧,嘴里发出一声嚎叫,化作了两头一丈高的妖狼,彻底封死了众人的去路。 而身后,红莲与赵皑皑并肩而立,一人浑身燃火,一人背后白虎之相浮现,气势汹汹。 众多赤鸢山的弟子见此情形,皆面露绝望之色。 他们意识到今日的楚宁打定主意不会放他们离去,在巨大的恐惧之下,有人开始痛哭流涕,跪地求饶,也有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始对着楚宁破口大骂。 这里的发生一切,很快就吸引了祝尧等人的目光,他们抬头望了过来。 “莫哭!”楚宁亦看向他们,高声说道。 “英灵之魂!” “哭之无益!” “悲之无用!” “唯血可祭!” 话音一落,瓷雪与绒小羽牵着一辆马车走上了前来,在得到楚宁的首肯后,他们打开了马车的车厢,一排排做工精良的兵器。 楚宁虽然在此之前,已经给黑甲新军设计出了特定的墨甲,但那些墨甲工艺复杂,鱼龙城的工坊刚刚起步,想要完成量产还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故而此次前往二羊城时,特意为众人购买了一批精良的装备作为平日里训练所用。 他于那时,目光扫视眼前眼眶通红众人,再次说道:“愿慰英灵者!” “上前来!” …… 那是一场极为惨烈的厮杀。 黑甲新军,尤其是章鹿祝尧等非长风寨寨民之人,都是几个月前,才开始修行的。 修为最高者也才堪堪二境,而梁天禄带来的这群赤鸢山的弟子,修为最次者也到了四境。 正面对抗,他们自然不会是对方的对手。 楚宁让他们捉对厮杀,同时让红莲与岳红袖等人在一旁掠阵,但凡那些赤鸢山的弟子有威胁到黑甲新军门性命的可能,她们就会悍然出手,然后让双方继续厮杀。 直到赤鸢山的弟子阵亡。 这个过程漫长且血腥。 但对于黑甲新军们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让他们可以真正的体会到什么是生死搏杀。 而对于赤鸢山的众人而言,这个过程那可就残忍太多了。 他们不出手,会死,出手也会死,战斗也只是拖延自己死亡的时间。 在这样的高压下,不断有赤鸢山的弟子精神崩溃,但楚宁却毫不在意,在他看来…… 这是他们应得的。 …… “如此虐杀一群灵山弟子,楚侯爷未免过于大胆了些。”独孤齐看着场上正进行着的厮杀,以及那些恐惧到近乎崩溃的赤鸢山弟子,他走到了楚宁身边,如此言道。 “独孤司马把他们带到我面前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预料到了他们的结局,这个时候装好人未免过于虚伪了吧。”楚宁并不回头,目光直直看着前方,这样说道。 “哦?”独孤齐眉头一挑,似有几分意外:“楚侯爷这话怎么说的?我只是接到了他们的举报,所以带人前来调查楚侯爷。” “我怎么可能知道楚侯爷,会手段如此残忍?” “独孤司马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在告诉我无论是鉴甲大会的别院,还是那黄金屋,都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唯一的人证就是那个赤鸢山的弟子,说都说得这么明白,不就是在告诉我,只要杀了那个弟子,我就能脱罪吗?”楚宁淡淡应道。 独孤齐闻言,倒是并未表现出太多惊讶,虽然他与楚宁素未谋面,但以对方近来的所作所为,尤其是那动摇了朝廷归武令根本的山道之事,他并不相信楚宁会是个心思单纯之人,猜出自己的用意,更是在他的预料之内。 “不过,我很好奇,独孤司命为何要帮我?”楚宁在这时侧头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男人也在这时侧头看向楚宁:“身为北境之人,为盘龙关抱不平,难道还需要理由?” “莫不是楚侯爷觉得,我这七尺男儿,还比不过一位妓人?” 楚宁闻言脸色微变。 独孤齐却笑道:“那女子编纂的谎话虽然还算不错,但大抵是太过紧张的缘故,细节上有不少纰漏,不过没关系,我都替她遮掩了过去。” “谢谢。”楚宁松了口气,由衷道了声谢。 “那我也想问小侯爷一个问题。”独孤齐却道。 “你说。” “小侯爷既然知道,只要杀了那位赤鸢山的弟子,就能脱罪,为何非要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这可不是我这个小小司马能为小侯爷遮掩下来的。”独孤齐问道:“这么多弟子死在了鱼龙城的地界,哪怕只是为了面子,赤鸢山也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它是否善罢甘休,已经不重要了……”楚宁却打断了男人的话。 独孤齐一愣,对于楚宁这话,有些不解,一座灵山,就算再青黄不接,其底蕴都不可小觑。 他困惑的看向对方,却见那少年朝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幽幽说道。 “最多三个月时间……” “我会让它。” “猢狲散尽,危如累卵!” 第一百三十二章 谁是代价 天色刚刚放亮。 初春的晨风还带着一股寒意。 万岳城星罗宫中。 号称天下第一殿的昭阳殿外,十余道身影已经在那处等候多时,时不时有人焦急的踮起脚望向紧闭的大门。 众人所着官袍,皆为黑青二色,是大夏律法中,唯有三品以上的大员,才能着此袍。 显然在场众人,都是位高权重之辈,但此刻却只能眼巴巴的在殿外受着寒风,望眼欲穿。 人群中,一位生得剑眉星目的高大男子显得格外扎眼。 他三十出头,未着官服,配甲带刀,如此不敬之行,放在寻常时候,足以株连九族,但周围的大人物们却仿佛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这时,男子眉头微皱,沉吟道:“这已到了辰时父皇为何还未出关?” 他一开口,周围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众人顿时有了底气,一位四十出头的男人看向站在一旁的红袍太监,小声道:“要不,梁公公进去看看?” 老太监目不斜视,捏着嗓子用尖细的声音言道:“南疆大旱,陛下正以九桓通玄功为百姓求雨,事关亿兆生灵生计,陛下早就打过招呼,他不出关天大的事,也得等着。” “六皇子与诸位大人若是挨不住,那就先回去,等陛下什么时候出了关,咱家再遣人通知诸位就是。” 老太监语调平静,并无太多起伏,只是那尖细的嗓音,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话中带刺。 名为陈昭胤的六皇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许,他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朝着老太监行了一礼:“梁公公,自从父皇见过邓将军后,先是为北境百姓祈福,又是给南疆求雨,已经足足两个多月未理朝政。” “寻常事务倒也罢了,几位大人商议着便定了策,可有些事却是只有父皇才能定夺……更何况,还有邓将军遇害这样的大事。” “关乎社稷安危,还望梁公公以大局为重。” 陈昭胤这番话说得恭敬恳切,可那位老太监见状却是脸色惶恐,赶忙退后一步伸手扶起陈昭胤弯下的腰身。 “殿下是千金之躯,贵重万分,这样的大礼,咱家如何受得!” “更何况,咱家只是个阉人,朝政之事,咱家不懂,也不敢掺和,六皇子可莫要为难咱家!”老太监说着,竟就要朝着那六皇子跪下,还了这个大礼。 梁洞虽为阉人,可却与圣上自幼相识,圣上六岁时,便跟在身边照料陪伴,二人关系亲密,许多事皇子大臣看了一筹莫展,但梁洞却有办法让圣上松口。 他的地位绝非寻常宦官可比,陈昭胤哪里敢受他这一拜,赶忙扶起,二人推推让让之间,方才陈昭胤的提议,也就做了罢。 陈昭胤当然明白,老太监的这番行径为的就是这番结果,但却不得不忍着不悦,陪他演完这场戏码。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那位之前出言让老太监进殿看看中年男子,见此计不成,不由得又小声嘟囔道。 陈昭胤耳观鼻鼻观心,淡淡应道:“既然梁公不愿进去,想来父皇的玄功应当已经运转了关键地步,就当是为了南疆百姓,汪大人耐着性子,再等等吧。” 汪横,兵部侍郎,位居三品,虽官位不及在场诸多一二品的大员,但毕竟手握兵权,又是六皇子亲信,地位不低,加上常年于军中行走,性子自然是直了一些。 “什么玄功,都是那老道士的胡言!陛下是天下共主,有天下气运相护,又有龙庭祖山大乾山加持,登基之日,便有十一境修为!天下何人能与之比肩?狗屁玄功难道还能再修出个十三境,开辟第二座圣山不成?”他这般说道,大抵是对此事不满已久,声音也不觉大了几分。 周遭的众人闻言皆脸色微变,那位老太监更是眉头一挑,侧过身子。 “汪横!不得胡言!”六皇子更是面露不悦之色,大声呵斥道。 当今圣上,沉迷玄修,倒也不是什么辛密。 二十多年前,圣上刚刚登基时,也是曾励精图治过一段时日的,盘龙关就是在那时,得到了朝廷的全力支持,方才修筑起的。 但随着十二年前,一位老道士入宫面圣后,圣上便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仅摒弃了自己一身大乾天象功,开始修行那老道士所授的功法,甚至为了提升修为,近乎无节制的耗用国库。 眼前这座昭阳殿,便是耗费了十万紫金钱修筑而来…… 而且自那之后,圣上便疏于朝政,一意修玄,至今已有数年未开朝会,许多要务也需如现在这般,由各级要员以及皇子们送于昭阳殿外,等待圣上闭关间隙,放得些许请示的机会。 朝中上下对此多有不满,早年也确实有些直臣,上书直谏,但在砍了几颗人头后,这事便无人再敢提及。 汪横被陈昭胤这般呵斥,也自知失言,脸色微变,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 而就在这时,前方的宫门处,又有几道身影缓步朝着此地走来。 最前方的是一对父女。 男子四十出头,模样恭顺,走路时身子微躬,像是始终低着脑袋,身子有些发福,以至于那身赤黄色的朝服看上去有几分紧绷。 身旁跟着的少女十七八岁,模样俏丽,眉眼之间亦带着灵气,身着紧身红色长裙,仪态得体。她一边走,一边嘴里甚是严肃的说叮嘱着些什么,身旁的男子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唯唯诺诺。 这幅场景若是落在不明就里之人的眼里,恐怕会以为这是一对主仆。 “父王,邓姐姐在来信上说得很清楚,盘龙关如今物资紧缺,兵部从中作梗,想尽办法推行归武令。” “如今盘龙关只能指望那位楚侯爷的山道开通,六叔他们这次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付楚宁。” “你等会见了皇爷爷,无论如何都得保住他!” “否则盘龙关危矣!” “此事关系重大,父王你可马虎不得!” 少女说着,与那男子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昭阳殿的殿门前。 “瞧,咱们这太子殿下又在听上林郡主的出谋划策了?” “呵,这么下去,若是哪日太子真的登上大宝,说不得咱们大夏得开出一个亘古未有的先河,公主垂帘听政也不一定。” 陈昭胤一行的官员在那时小声说着,音量控制在一个极为暧昧的程度。 不算大,称不上蓄意挑衅。 但也不算小,足以传到父女二人的耳中。 父女身后跟着三位官员,脸色阴沉,看向陈昭胤身旁的众人,却又不好发作。 不是他们不愿为主子出头,而是对方所言虽然戏谑,但又却属实情。 太子陈显,虽有仁德之名,但性格懦弱也是朝野尽知之事,很多时候,就连他们去太子府商议大事,也是由郡主陈曦凰定夺主事。 “昭胤见过皇兄。”这时,陈昭胤迈步走上前来,恭敬的朝着陈显行了一礼。 其余官员见状,也才上前行礼高呼:“见过太子殿下。” 这本是礼数内应做之事,可那陈显见状,却是面露惶恐之色,赶忙上前扶起陈昭胤:“六弟,你这是作甚,你我是骨肉至亲,这般大礼,如何使得。” “大哥是太子之躯,尊卑有别,这是皇弟应行之礼”陈昭胤这样说着,可身子却很诚实的在陈显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六叔若是真的知道尊卑有别,那就该好好管管你身边这些口无遮拦的家伙。”而这时,陈显身旁的少女则冷哼一声,这般言道。 “曦凰!”听闻这话,陈显皱起了眉头,看向少女。 “哈哈,无碍我就喜欢曦凰这般直来直去的秉性,若是是我的女儿,我定然送入军中好生栽培,将来定是一位可给我大夏天下开疆拓土的巾帼英雄,当年我让大哥过继给我,大哥舍不得,如今却是埋没了曦凰这一身本事。”陈昭胤大声笑道。 看似在称赞陈曦凰的才能,实则话里藏针,讥讽着陈显的无能。 陈曦凰自然见不得父亲如此受辱,面色不忿,就要说些什么。 只是话未出口,一旁的老太监忽然用尖细的嗓音言道:“陛下出关,请太子与六皇子进殿议事。” 圣上心思难测,很多时候闭关来得毫无预兆,见上一面极为难得,而今日双方显然都各有所求,皆在这时收起了争吵下去的心思,几位官员上前递来几份奏折,又在陈昭胤耳边细语了几句,显然是在交代待会面圣之后的事宜。 而陈曦凰也走到了自家父亲跟前,一边细心的为陈显整理着衣冠,一边柔声道:“父王,爷爷近来玄功有成,心情应当不错,你进去之后不要乱说话,只挑最紧要的事情,尤其是我刚刚交代的那件事,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办成。” “不能让有志之士寒了心,那可就真的动摇了社稷根本了。” 陈显连连点头,可脸色却有些发白,腰身也更弯了几分,似乎对于那位陛下极为畏惧。 一旁的陈昭胤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 “皇兄走吧,莫让父皇等得太久。”他这样说道。 陈显如梦初醒,有些不舍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这才亦步亦趋的跟在陈昭胤的身后,走向那座巍峨的殿门。 …… 轰隆。 伴随着一道沉闷的声响,昭阳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巨大的响动让陈显的身子明显一颤,站在他身侧的陈昭胤瞟了一眼自己这位大哥,目不斜视:“皇兄也不是第一次来这昭阳殿了,想来该见的不该见的,也都见过了,何必每次都装着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这里又没有外人。” “你是觉得,你样子能骗得了我,还是骗得了咱们那位精明的父皇?” 陈显的头埋得更低了几分,声音微颤:“父皇是九五至尊,身负天下气运,口含天宪,岂能不心怀敬畏?” 陈昭胤眉头微皱,他最不喜的就是自己皇兄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看着让人生气,更让人觉得不忿。 文治武功,哪一样他都强出他百倍不止,只是因为对方比他早出生了几年,这太子之位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而他根本配不上这般高位! 这时,昭阳殿的大门彻底打开,入目第一眼,是呈圆形分布十八根立柱,金光煌煌,每一根都得三四人一同才能合抱,其上铭刻各种符文,晦涩深奥,常人难以领会其中奥妙,只觉威严神圣。 此物谓之龙衔柱,总之十八,暗合大夏天下圣山之数,具体材质与作用,陈昭胤并不知晓,只知道此物造价极为恐怖,修筑昭阳殿的十万紫金钱,中有大半都耗费在了这些龙衔柱上,据说是为了配合自家父皇修行那道门玄功所用。 他的目光顺着立柱看向前方,只见十八根龙衔柱的中心有一方圆台,地面刻有八卦之相,四方拉有帘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道家经典。 内里情形看不真切,只能透过缝隙隐约看见有一道身影盘膝坐于其中。 真人不露像。 自从陛下决定修行玄功开始,包括陈昭胤在内的臣子算起来已经有十余年未有见过陛下的容貌,每次议事都得隔着这么一层帘布。 “邓异死了?”陈昭胤还在打量着帘布中的情形,可其中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低沉厚重。 宛如雷鸣。 虽没有那浩大的声势,但裹挟天威却让陈昭胤不自觉低下了头,不敢再去多看一眼。 不过,他还是瞟了一眼身旁的兄长。 比起他,陈显更加不堪,脑袋埋得极低,甚至身躯都隐隐有些颤抖。 看着这一幕,陈昭胤心头忽然愉悦了几分,至少…… 我比他强。 “邓将军在返程途中遭遇了贼人刺杀。”陈昭胤低声应道。 帘布中一阵沉默,只有沙沙的翻书声在静默的大殿中回响。 “贼人抓住了吗?为何行刺?”帘布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抓是抓住了,但那贼人自知犯了弥天大错,于狱中自尽,从他住处与身上搜到的罪证来看,应当是早年邓将军杀过一位贩卖军中物资的牙将的儿子,为父寻仇而来。”陈昭胤再言道。 邓异修为虽然只有八境,但常年于战场厮杀,凝聚出了恐怖的杀业,加上其位列英国公之位,有大夏气运加持,莫说九境,就是十境强者想要杀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他的死,多有蹊跷,许多细节根本经不住推敲。 来时,陈曦凰便与陈显提及过此事,若是陛下问起,不用指认何人,只是提出其中疑点,能让陛下重新命人调查此案,便算是给了他们发挥的空间。 这位太子殿下,倒是记得自家女儿的嘱托。 他握紧拳头,几次抬头,张开嘴,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等到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帘布之后,却响起了低沉的声音。 “既然贼人已死,那也算告慰了英国公的亡魂,你派人好好安抚邓异的遗孤,他不是有个女儿吗?可召入京都,慰问封赏……” “邓染在英国公死后,便已前往了盘龙关……”陈昭胤回应道。 帘布后的翻书声在那时忽然停止,好一会的光景后,方才再次响起。 “倒是将门虎女,不愧是邓异的女儿,有乃父之风!”而后,帘后之人感叹道,语气平静,听不出悲喜。 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都是帘后之人不断基于各部递上来的奏折发问,陈昭胤倒是能应对自如,无论何事都能将事情阐述得极具条理。 可轮到陈显时,这位太子殿下却只是低着头,嘴里翻来覆去的也只有几句话:“是。”“儿臣失察。”“父皇明鉴。” 很快这次议事已经到了尾声,负责侍奉的老太监将最后一份奏折递入了帘后。 “楚宁?” “丹书铁券?” “嗯?我们大夏还有这号人物?”约莫十余息的光景之后,帘后之人忽然发出一阵低语,似有疑惑。 之前关于邓异之死,陈显因为惶恐紧张的缘故,未有来得及出言,为其争取到重新查案的机会。 为此他心头懊恼不已。 他更记得,相比邓异之死案件,自家女儿花了更多时间,嘱咐他要保下楚宁。 这一次,他不愿错过这个机会,抢在陈昭胤之前,匆忙言道。 “楚宁是鱼龙城的公侯,手中的丹书铁券更是太祖亲赐!” “其祖是有功于大夏的社稷之臣。” “其祖父,早年更是跟随萧桓老将军征战蚩辽,立下过赫赫战功,甚至五年前还是因为驰援盘龙关,遭到了蚩辽人的埋伏而亡故。” “这位楚宁,在北境更是多有义举,自费开辟山道,缩短军需运往盘龙关的路程,又遣私兵驰援战场,就算有些行径稍稍过激,又因年少,见识浅薄,不知有归武令的律法,做了些有违章法之事。” “但其对父皇、对这大夏天下的拳拳之心是日月可鉴的。” “东海不辞涓流乃成其深,神岳不拒微尘方铸其高。” “还望父王体恤楚宁此人的忠义之心,莫要过多责罚……” 这番话是来的路上陈曦凰反复说给陈显,让其背下的。 她自幼变得圣上宠幸,深谙帝心,用她的话说,这番话只要陈显能在圣上的跟前说出来,楚宁便绝无性命之忧。 陈显虽然软弱,但对自家女儿那是百分百的信任,这番话他背得用心,语速或稍快了些,但并无太大的差池。 可当他说完这番话后,却发现周遭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 站在圆台旁的老太监低下了头,身侧的陈昭胤看向他的目光古怪,就连帘布后的翻书声也骤然停止,整个昭阳殿在那时静得可怕。 就在陈显摸不清就里之时。 “这份奏折是兵部送上来的。”而就在这时,帘布之后的声音幽幽响起。 这话一出,陈显先是一愣,旋即脸色煞白,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弥天大错! “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太子分管的应该是吏部与户部,昭胤分管的是兵部与工部。” “怎么这奏折朕才刚刚过目,太子就知道了这份奏折上的内容是要给那个楚宁治罪的?” 帘后之人再次言道,语气依旧平静,但吐出的每个字眼,都让陈显脸色更苍白一分,身子的颤抖也更剧烈一分。 “是你们兄弟二人亲密无间,已经到了这种国家大事都可以互通有无的地步?” “还是太子你手眼通天,已经将人埋到了兵部!?”帘后之人再次问道,声音之中已然含着怒气。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闷响,陈显便跪在了殿前:“父皇明鉴,儿臣……儿臣只是猜测……” “猜测?太子还会卜卦?” “既然有这功夫,那不如帮朕算算,南疆白、渠三州之地的旱灾何时可止?西境的六只大魔何时可以除尽!” “而不是把心思花在这些事情上面!”帘布之后的声音愈发恼怒。 当今圣上,虽然一意玄修,但对朝局把控却并未松懈。 几位皇子分管六部,彼此之间暗通款曲更是大忌。 虽说几位皇子在各自手下安插暗桩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被如此大张旗鼓的摆在了明面上,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 “父皇息怒,大哥素来宽厚,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定是儿臣御下不严,兵部近来提拔的官员都是于沙场厮杀过的悍将!” “虽精通兵部事宜,但品行中却不免带着些军中痞气,有时候喝了酒,什么都敢往外说,定是这些家伙四处胡言,才被大哥偶然听到!”一旁的陈昭胤也在这时跪下,朗声说道。 看似为陈显开脱,实则以退为进。 帘布之后又沉默了一会。 啪。 下一刻,一份奏折便被对方从帘布后扔了出来,重重落在了陈显与陈昭胤的跟前。 “此子狂悖!” “手握一枚丹书铁券,便行事毫无忌惮,私运军需,尚且可以说他是护国心切,那虐杀赤鸢山弟子呢?” “如此下去,是不是有一天,他会觉得,靠着那枚丹书铁券,他甚至可以举兵谋反呢?!” “既然这奏折是兵部递上来的,那就让兵部去办,夺取丹书铁券也好,斩首示重也罢,总归要做得漂亮,做得铁证如山!让他与天下人都挑不出毛病,知道了吗?” 同时,帘布之后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了今日议事到此为止,都退下吧。” …… “爹!怎么样?”陈显才走出昭阳殿,在外面已经候了一个多时辰的陈曦凰就迎了上来满脸期待的问道。 陈显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自家女儿的眼睛。 急得陈曦凰上蹿下跳,好一阵追问,陈显这才小声的将殿中发生的一切如实道来。 “爹!你!”听完陈显讲述的陈曦凰险些脑袋一歪,被气晕过去,身后的三位官员也是一个个捶胸顿足,懊恼万分。 “我太紧张了!曦凰,你是不知道,你爷爷往那里一坐,那气场有多吓人,我又怕忘了你交代给我的话,就一直念着……” “这念着念着吧就忘了时机……”陈显撅着自己肥硕的身躯,委屈巴巴的说道。 “爹!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紧张,北境的大势可能就完了!”陈曦凰怒火攻心,若不是此刻尚且在星罗宫中,她恨不得拿起扫帚狠狠地来上一场大义灭亲。 “曦凰,你可就别难为皇兄了,你爹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北境之事错综复杂,可不是意气之争,这本就应是兵部牵头,你们还是少参与的为好。”这时他们身后,陈昭胤戏谑的声音忽然传来。 听出他话里的嘲讽,陈曦凰脸色难看,她盯着陈昭胤言道:“阿爹宽厚,确实没有六叔这机关算尽的本事,几座折冲府,就弄得北境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如今更是要对忠良之人痛下杀手,也不知六叔到底是何居心,难道真要将北境拱手让人,使万灵涂炭,方才满意?” 面对陈曦凰近乎撕破脸皮的讥讽,陈昭胤面色如常,他只是问道:“曦凰说得好,但六叔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盘龙关一年军饷、丹药、粮草、各种军械墨甲需要消耗朝廷多少银两?” 此事归于兵部,陈曦凰一时间却是答不上来。 但陈昭胤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给出答案,很快便又言道:“一万七千紫金钱。” “你又可知大夏朝廷一年的财政收入是多少?” “六万三千紫金钱。” “除去各处赈灾的拨款,再除去各部支出,还剩不到两万紫金钱。” “六叔想说北境耗资巨大,守不如割是吗?”陈曦凰冰雪聪明立刻猜到了陈昭胤的意思。 她冷笑道:“在六叔眼里北境百姓不过是你算盘上的一粒算珠,是可以用价钱衡量的筹码,如此冷血残暴……” “如果北境的百姓不做这个筹码,就会有其他人来做这个筹码。”陈昭胤打断了陈曦凰的话,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数分:“这不到两万的紫金钱,是能勉强支撑北境的战事!那东境面对渊海的辟浪军要不要革新战备?” “南疆镇压诸国的三座圣山要不要招收门徒?既有魔物侵扰,又有西方天下虎视眈眈西境要不要扩充武备?” “不是我让北境成为代价,而是总有人需要成为代价,而我不过是替大夏天下做出了个损失最小的选择罢了。” “你这都是诡辩之词,天下如此广袤,朝廷没钱难道就不能借贷,日后慢慢偿还……”陈曦凰被说得一时间无言以对,但还是不愿意认输,又大声反问道。 “说得好,借贷!” “这么大笔钱,找谁借?南疆诸国,还是西方天下?” “这仗打完了,钱谁又来还?” “会是你还是我?最后不还是让这天下的百姓又背上几十年的苛捐杂税吗?” “如此重税之下,死的的人一定会比北境少吗?” 陈昭胤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女朗声问道,话及此处,他忽然转头指了指身后那座巍峨的宫殿。 “这就是我最讨厌你爹的地方,嘴里说着苍生百姓,可心底最在乎的却是自己。” “若是他真有你们说的那般宽厚,那么十年前,在陛下掏空国库修筑这座昭阳殿时,他就应该带着百官跪死在星罗宫外……” “而不是上表称贺!摇尾谄媚!” “说到底,北境的苍生,是在为你爹的懦弱付出代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妙计破赤鸢 “赤鸢山在褚州市面上售卖最好的丹药是打磨体魄所用的壮血丹,几乎垄断了整个褚州的市场,赤鸢山每个月丹坊卖出丹药的总额七成以上来自壮血丹。” 鱼龙城的县衙中,各方人员齐聚一堂,瓷雪来到了正前方的案台前,娓娓言道。 “为此赤鸢山供养了百人以上的炼丹师,在算是配套的药童,整个丹坊单是人工每个月的支出就在四百赤金钱以上。” “丹坊每个月能给赤鸢山带来一千六百赤金钱的收入,除去壮血丹七成销路,剩下的所有丹药加在一起,一个月也只能给赤鸢山带来五百不到的进项,这是不足以维持如此庞大丹坊运转的。” “所以我们如果要摧毁赤鸢山的丹坊产业,只要将壮血丹的买家全部抢走,其丹坊会很快崩塌,反之如果我们无法攻破赤鸢山对褚州壮血丹的垄断,就算将其他三成丹药的买家全部抢走,也依然无法动摇赤鸢山丹坊产业的根基。” 说着,瓷雪从怀里掏出了两枚丹药,一手握着一枚。 她先是举起了左手:“这枚出自赤鸢山丹坊,售价一两二钱,成本在一百二十文左右。” 而后又举起了右手:“这枚是我们近来研制的,因为在青霖甘露中浸泡过的原因,功效比赤鸢山所产的丹药强出七成以上,在不计算青霖甘露损耗的前提下,一枚丹药的成本在八十文左右。” 楚宁闻言点了点头,归寂山中青霖果的数量极多,且生长极快,以目前一枚灵果能产出上千枚丹药的结果来看,鱼龙城完全能够负担得起。 “那产量呢?”楚宁问道。 “祖灵们修改的配方省去了许多复杂的步骤,只要人员足够,很快就能大量产出。”瓷雪应道。 “所以我们可以干掉赤鸢山了?”听到这里,一旁的赵皑皑双眼放光,站起了身子。 她素来疾恶如仇,赤鸢山先是害死刘晋刘魏父子,又在长风寨杀人放火,如今更是直接杀死了孙堪等人,每每提及那群家伙,她都是咬牙切齿,巴不得现在就来上一场地龙翻身,把那座灵山震得稀碎。 瓷雪却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我们的丹药不是比他便宜,而且药效也比他好吗?”赵皑皑不解问道。 其余众人虽然未有发话,但看向瓷雪的目光也同样泛着疑惑之色。 楚宁却是若有所思,他想了想后,沉声问道:“是售卖渠道的问题?” “嗯。”瓷雪点了点头:“这十多天,我让二哥去调查过临近城镇的情况,赤鸢山在褚州每个城镇都有自己的商铺,只要丹药足够好,很快就能在褚州铺开销路。” “但我们不一样,首先没有精力在短时间内于褚州各地建立起我们的商铺,那么就只有委托给其他药铺帮忙销售,各个药铺的起码需要提走三成左右利润……” “三成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唐万接过了话茬,小声分析道。 “唐县尉此言差矣。”这时,他身旁一位中年男子则摇了摇头。 男子不是旁人,正是那日被楚宁所救的朱良平。 虽说顾子懿已死,但楚宁将朱家父子归为自己手下的事情,已经传开,做戏做全套,顾子懿之后折冲府的继任者免不了会继续追查此事,将他们父子待会鱼龙城,也是以防日后露出马脚。 朱家父子颇为能干,朱升朱瞻二人负责管理山道开挖之事,让效率提升了不少。 而朱良平则负责扩充寂星铁与墨甲的销路,前些日子甚至给寂星铁寻到了一个兖州的买家,一口气下了三千斤的兑契。 父子三人在这鱼龙城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让唐万颇有危机感。 “什么意思?三成不算多啊?”唐万皱起了眉头。 “唐县尉是读圣贤书的人,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也是正常。”朱良平也明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 他们父子三人拼命表现自己,那是为了让楚宁看到他们的价值,求得一个安身立命之地,而非要与旁人争宠,深谙处世之道老油条,语气缓和,解释的同时也不忘暗捧唐万一道。 这话对唐万而言自然是极为受用,自从自己的体重飙升到一百六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这样形容过自己,他强压下自己快要压不住的嘴角,问道:“那朱先生是何意思?” 一声先生,让朱良平亦是受宠若惊,二人就在这短短十息的光景里达成了和解与互抬身价的默契。 周遭的众人亦纷纷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朱良平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赶忙站直了身子,咳嗽一声,郑重说道:“若是做生意,分销的下家莫说取走三成,就是取走四成五成,那也是常见之事。” “可小侯爷的意图不在于赚钱,而是要将赤鸢山丹药份额彻底挤兑出褚州。” “这里面的门道可就深了。” “很多商会为了牟取暴利,也会在城镇进行货物挤兑,在最初时,会以亏本的方式大量售卖手中的货物,以此将对家挤出市场,从而垄断市场,再以高价售卖的方式,回笼资金。” “小侯爷的意图也是如此,既然想摧毁赤鸢山的丹坊产业,就需要挤兑其在褚州的丹药市场。” “我们的成本是比赤鸢山低,但他们有自己的店铺,以最极端的情况来说,哪怕以一文钱售卖丹药,赤鸢山所亏损的也只是丹药的成本……” “我们难道不行吗?楚宁现在不是挺有钱的吗?”一旁的赵皑皑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 “不行,商铺售卖我们的丹药,看重的是提成,市面上的壮血丹,价钱都在一两银子左右,按三成算,每一枚丹药,商铺至少要从我们手中赚走三钱银子,这是不能少的,若是比这个价钱还低,商铺就不会接手我们的货物。”朱良平说道。 唐万听出了些门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抢夺份额,要亏损的不仅是丹药的成本,还要额外支付三钱银子……” 成本拔高确实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可听闻这话的朱良平却再次摇了摇头:“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事实是我们的丹药的价钱根本无法降到与赤鸢山同样的水平。” “这又是为什么?”赵皑皑出声问道。 朱良平沉吟了一刹,然后目光扫过周遭的众人,问道:“试问诸位,如果你们是商铺掌柜,如今你们的铺子上多出了一种货物,售价三钱银子以下,但每卖出一枚,东家就会给你三钱银子的补偿,你们会怎么做?”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旋即纷纷露出恍然之色。 “那我根本就不用想办法卖货,我自己买不就成了?”唐万最先反应过来,大声言道。 “唐县尉不愧是读书人,脑袋灵活,一点便透。”朱良平适时的恭维道,“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麻烦,在计算丹药本身的成本,防止店铺自己低价囤积的可能,我们丹药的价格实际上不能低于四钱银子……” 众人闻言,沉默了下来,意识到想要解决赤鸢山,远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什么嘛……” “货比他们好,还比他们便宜,最后还打不过人家……”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赵皑皑也有些泄气。 “倒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的丹药比起赤鸢山强出不是一星半点,手中如今也有余钱,其实也可是在各个城镇开出自己的店铺,再一步步蚕食赤鸢山的份额,但这样一来也有几个弊端,一是出了鱼龙城,褚州其他地界我们没有能力管辖,以赤鸢山的秉性定然会想尽办法与官府勾结刁难,会消耗很多人力与精力。” “二是耗时很长,赤鸢山如果足够聪明,是有时间应对,无论是改变自己丹药售卖的方向,还是裁剪自己丹坊的规模,虽然也能对其造成重创,但恐怕没法达到小侯爷期许的效果……” 众人也都在这时纷纷侧头看向楚宁,他们明白,这等大事,只有楚宁才能做下决定。 少年低头沉吟,整个房间都静默了下来。 好一会之后,他忽然抬头,言道:“我们不用与其他店铺合作。” “小侯爷的意思是自己开设店铺?”朱良平问道。 楚宁却又摇了摇头:“也无需自己开设店铺。” “那小侯爷打算怎么售卖壮血丹?”朱良平顿时不解。 “不卖。”楚宁说道,然后他看向众人,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眼:“我们白送。” …… “不可,小侯爷,若是白送,那甭管需不需要壮血丹,是个人都会来捡便宜,甚至赤鸢山也能派人前来……”在短暂的死寂后,朱良平最先提出了反对的声音。 其余众人虽未发言,但显然也意识到了楚宁这个决策的问题所在。 “所以我们要限额。”楚宁却甚是平静的应道。 “迈入一境者,每月供给一枚壮血丹,二境三枚,三境五枚,以此类推,最多五境,每月供给十五枚。” “这个数量完全能够满足这种境界的修士锻体之用。” “同时只提供给拥有云州与褚州户籍修士,并且按天数发放,当场吞服,不能用于他用……” 朱良平闻言,眨了眨眼睛,思虑了一会:“这倒是不错,可以防止许多浑水摸鱼之人。” “但褚州与云州低境修士数量不少,撇去自己宗门可以自给自足的,剩下怎么也有,近十万之数,按照都是二境来计算,每个月单是丹药的成本就得耗去近五百赤金钱,如果再计算统计这些人信息需要的人手以及各种其他成本,这个成本还得再高出一两成。” 虽说靠着寂星铁,如今鱼龙城每个月账面上的进项已经接近五千赤金钱,但为了对付赤鸢山,就白白花去十分之一,还是让朱良平觉得有些心疼。 毕竟丹坊只是赤鸢山几大产业之一,除此之外,赤鸢山还有墨甲与符箓两个进项巨大的产业,若是对这二者同样以类似的方法处理,鱼龙城终究有入不敷出的一天。 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朱良平打心眼里并不赞成。 似乎是看出了朱良平的担忧,楚宁却露出了笑容,他说道:“其实这并非亏本的买卖,相反,他会给鱼龙城带来不可估量的财富。” 众人闻言,都神情困惑,显然并不理解楚宁此言何意。 楚宁倒也并不卖关子,在那时说道:“试想,你是一位居住于息月城的二境修士,每个月需要耗费一半以上的银钱购买修行所需的壮血丹,现在在鱼龙城给你提供修行所需的丹药,不仅不要钱,而且功效还比市面上的强出七成,你来不来?” “当然要来,有便宜不占不是傻子吗?”唐万很是捧场的应道。 朱良平正思索着楚宁话中的意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抢了先机的唐万,心头不免懊恼。 “可这些丹药每十天供给一枚,息月城到鱼龙城,往返需要六天,那你还走不走?”楚宁又问道。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脸色一变,闻出了味道。 “对啊!”朱良平总结刚刚的失利,抓住机会,一拍脑门,兴奋言道:“这些修士既然留在了鱼龙城,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花钱?” “不仅如此,我们的墨甲,比起赤鸢山的只好不差,但同样面临与丹药一样的问题,可现在大批有意愿购买墨甲的修士来到了鱼龙城,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再为墨甲的销路发愁?”楚宁又言道。 “妙啊!小侯爷这招抛砖引玉确实妙啊!”唐万不愿落于人后,站起身子,大声高呼。 朱良平微笑着看着对方,袖口下的拳头握紧。 两个男人间刚刚建立起来的默契,在这时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至于符箓……”楚宁倒是看不见平静水面的风诡云谲,他这样说着,侧头看向坐在一旁两张生面孔。 那二人皆身着道袍,一老一少。 老者一头银发,一身青色道袍洗得有些发白,但腰身笔挺,气质不凡。 年轻的道人,眉眼灵动,但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拘谨。 这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楚宁前些日子在二羊遇见的那位名为康元镇的符箓道人。 在决定对付赤鸢山后,楚宁便将其与其背后的整个玄箓宗都请到了鱼龙城,将制作符箓之事全权交给了他们。 师徒二人起先以为到此只是做个侯府供奉,可今日来到县衙,众人的谈话,师徒二人是越听越是脑袋发懵。 面对楚宁的询问,康元镇略显木愣的转过头,望了过来,声音干涩的言道:“低阶的战斗类符箓,因为原材料被赤鸢山把控的缘故,我们所造的成本应该会比赤鸢山高出六成左右……” 说到这里,年轻的道人不免有些羞愧,毕竟丹药与墨甲,鱼龙城所造的都是物美价廉,而到了自己这里,却忽然拖了后腿,他暗觉脸上无光。 “无碍,既然成本高出些许,但只要能将修士吸引到鱼龙城,即使价格高出些许,我们也有时间慢慢寻找货源。”楚宁当然也知道玄箓宗的困境,微笑着出言宽慰道。 “而且……”年轻道人闻言更加羞愧,脑袋又低了几分:“而且我们门下只有八人,若是要供应那么多的修士,产量可能也跟不上……” 他并非愚笨之人,从刚刚听到的谈话中,他已经能够看出鱼龙城底蕴雄厚,同时这位小侯爷不仅野心极大,心性也已有几分雄主之相。 若是能攀上他这个高枝,玄箓宗说不定可以就此中兴,甚至再上一层楼。 但与墨甲丹药的制成不同,符箓的制成需要制造者灌注灵力,对制造者的精力消耗极大,紧靠宗门上下那八个门徒,大抵是无法完成楚宁的需求的。 如此大好的机会,就这么从手中溜走,年轻道人的心里已是万分懊恼。 “老道在江湖上有些薄面,若是小侯爷信得过,我可寻来一些旧友,不仅保证供应产出,同时成本价钱也可做到只比赤鸢山高出一成左右。”而就在这时,坐在康元镇身旁的老道忽然说道。 他的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康元镇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对方,按却平日里邋里邋遢的师尊,今日帅气得一塌糊涂。 众人对于老道士的提议自是喜出望外,若是只比赤鸢山高出一成的成本,鱼龙城有着天然买家优势,完全可以弥补这点差价。 楚宁敲定了主意,又开始与众人商议起了细节,譬如让唐万带人在城北划出一片地来带领工匠加紧建造房屋,大批修行者涌入,不仅住房需要扩建,许多与衣食住行有关的商户也会大量涌入,提前做好规划,是很有必要的。 大抵也是被楚宁描述的美好未来所振奋,众人皆极为兴奋,时不时的说着自己对于规划的见解,同时主动请缨接下与之相关的任务。 但康元镇还是有些恍惚,他从拜入师门开始,自己这位师尊便寒酸得不像话,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知交满天下的人物。 他趁着众人讨论火热的档口,朝着自己师尊身旁挪了挪位置,小声问道:“师尊,我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你还有这么广的人脉?” 老道士面朝前方,脸上带着高人似的淡淡笑容,同时小声应道:“因为没有。” 康元镇一愣瞪大了眼睛:“那你吹牛作甚?”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老道士淡定言道。 “可到时候交不出来货怎么办?”康元镇一脸担忧。 “外包。” “外包给谁?” “赤鸢山。” 康元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北疆铸剑令》 蚩辽狼骑践我边土,已逾甲子之数。 幽莽故郡,久陷虏庭,百万遗黎泣血南望,盼纛旗北指。 吾世受国恩,夙夜忧思。 窃察北疆疲敝之由,非尽人力不逮,实乃龙铮圣岳独峙,玄脉枯涸,灵气衰微。 赤鸢诸峰,虽号灵山,不念社稷之重,专务鱼肉州郡,犹饿鸱啖腐,吮髓无厌。 今欲雪山河之耻,当铸干城之器。 特昭告褚、云二州修士: 凡赴鱼龙者,月奉灵丹,供其修行,岁赐玄铁,铸其兵刃。 北疆之耻一日未靖,此令一日不止。 嗟夫!天道无亲,惟德是辅;山河有泪,待剑来拭。 愿与诸君共砺锋镝,待银甲破虏之日,当把酒幽都故垒,告慰先灵! 鱼龙良侯,楚宁。 丰元二十七年春。 …… “殿下!你看看!这两个多月来,那楚宁派人将着这些告示贴得褚州各个城镇到处都是!” 赤鸢山,山主大殿中,名为吕望的白鸟峰峰主手握一张告示,气急败坏的说道。 他已年过七旬,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可此刻却是双脸通红,宛如猴子一般上蹿下跳,一遍遍的细数着他口中那位楚宁的罪状。 看得出,他对楚宁恨极。 这倒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自从两个月前,楚宁将这份告示贴出后,褚州上下可谓一片哗然。 起初还不乏有人觉得楚宁是在哗众取宠,故意造势。 但当有人去到鱼龙城,服用过灵丹后,发现此物不仅比寻常的壮血丹更易吸收,功效还比寻常壮血丹强出近一倍。 这事很快就传扬了开来,整个褚州无宗门与家族可以依附的散修开始大批的涌入鱼龙城。 人们在那时惊奇的发现,鱼龙城不仅按照修士修为的不同,每月供给不同数额的丹药,同时还配备有大量演武场、打坐静室,而这些全部免费对修士开放。 单是这几点,就已经强过了几乎所有的非灵山与圣山级别的宗门。 而加入宗门,还需要完成师门下发各种任务。 可楚宁的鱼龙城对众人却从无任何规矩上的牵绊,只要身世干净,便可领取丹药。 而如果有人,有心加入银龙军,侯府甚至还会额外给出价值不菲的奖赏。 有好事者特意为楚宁算了算,以那丹药的功效,一枚的成本起码在五钱银子以上,以目前鱼龙城汇集的散修的数量,一个月鱼龙城就得真金白银的花掉三千赤金钱。 更不提为了安顿修士,鱼龙城正在修建各种房屋,以及为了方便给盘龙关运送军需正在开挖的山道。 这一切,无不是在告诉世人,这位于此之前声名不显的小侯爷,是一位真正心怀苍生的君子。 一时间,楚宁之名响彻北境。 他的画像,成了北境未出嫁的女子间炙手可热的货物。 一位息月城于此之前并不出名的年轻小说家,靠着撰写楚宁生平,其书一跃成为褚州最畅销的话本。 那份由楚宁亲自撰写的檄文,更是被褚州一些热血的年轻人奉为瑰宝,称其为《北疆铸剑令》,甚至一些书院之中,已经开始让蒙学的孩童背诵此文。 楚宁之名响彻北境的同时,而在那篇《北疆铸剑令》中,被点名批评的赤鸢山,一时间则成了众矢之的。 以往赤鸢山的弟子,行走在外,只要报出自己山门,在这褚州境内,任何人都要高看一眼,可如今赤鸢山的弟子却是成了那过街老鼠,寻常人白眼相待也就罢了,若是遇见一些胆子大的,高低得在背后讥讽几句。 加上丹坊、墨甲的卖家急剧减少,各个产业几乎都处于破产的边缘,山中供给寻常弟子的资源大大缩水,大量的弟子开始逃离山门。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赤鸢山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都损失巨大,身为白鸟峰的峰主,吕望怎能不对楚宁恨之入骨? …… 吕望抬头再次看向坐在主座之人,哭丧着脸道:“那楚宁不仅刻意诽谤赤鸢山,还利用下作的手段贿赂我们门下的符箓工坊,以极为低廉的价格买走大量的符箓。” “若不是我前日查账时发现,这两个月以来,符箓工坊原料消耗巨大,可产出的符箓数量却远远不对!到现在还说不定被蒙在鼓里!” “殿下,你可得为我赤鸢山做主啊!再这么下,赤鸢山危矣!” 主座上坐着一位少年,一身锦衣,模样俊俏,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贵气。 其身后还站着两位少女,一人着白衣,一人着黑衣,皆容貌出众,气质却又截然不同。 白衣少女眉眼灵秀,身上的白裙素雅,头上的盘发一丝不苟,每一缕发丝都似乎经历过精心打理,被捋得极为齐整,站在原地目不斜视,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黑衣少女歪髻斜插一只金蛇发簪,墨色劲装缀满暗袋,腰间别有两把短刀,胸前挂有一枚骨质吊坠,造型古怪,此刻目光好奇的打量着屋中的陈设,对于老人的哀嚎充耳不闻。 这时,主座上的少年看完了手中的告示,喃喃说道:“这个楚宁倒也是个人物,难怪王兄突然改了主意,让我亲自走一趟。” 吕望听出了对方话中的赞赏,心头一跳,赶忙道:“殿下,你可别被这个楚宁骗了!” “他表面上是在免费赠送丹药,实际上是为了把褚州境内的散修都拉到他的鱼龙城去,以贩卖自己产出符箓墨甲,这两个月他鱼龙城不仅一分钱没有亏,还赚得是盆满钵满。” 少年闻言抬头瞟了吕望一眼,目光冷峻:“赤鸢山这几年在褚州做了些什么,你们不会以为六哥真的不知道吧?” “若不是你们倒行逆施,闹得民怨沸腾,单凭楚宁那一篇什么《北疆铸剑令》,如何能得到如此大的声望?” “以至于让朝廷都不得不在意这悠悠之口,投鼠忌器,不得不召回那剥夺楚宁丹书铁券的圣旨,让我跑上这一趟。” 听出了对方话中不满的吕望,一个激灵,脸色煞白,赶忙跪倒在地:“殿下明鉴,我赤鸢山对殿下与六皇子,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志!” “好一个忠心耿耿!我大老远地来,你们的山主却不肯与我见上一面,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主,我是那个臣呢!”少年却冷笑一声反问道。 这话让吕望更是心惊胆颤,赶忙又解释道:“山主三个月前就闭关潜修,为的是踏入九境,更好的为殿下与六皇子办事,今日实非山主无礼,而是闭入死关,无法相见!还望殿下体谅!” 少年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在那时起身。 “赤鸢山今日之劫,说到底是你们咎由自取,顶着我六哥的名头在褚州为非作歹,中饱私囊。” “你们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清理一些门中的蛀虫。” “至于楚宁那边,我会亲自去一趟,记住,我到褚州的消息,不准对外泄露半分,否则……” 吕望早就被对方这一连串的敲打吓破了胆,在那时颤声应道:“殿下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少年则看也不看惶恐的老者一眼,带着身旁的两位少女,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殿门。 只留下老者趴伏在地,即使三人离开良久,他却依然久久不敢起身。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神性灵台 五月初一。 一份捷报从盘龙关送出,一路从云州到褚州,再送往王都。 大将军邓染领军冲阵破敌,斩贼首八千,又一次打退了蚩辽人的攻势。 此番大胜振奋人心,一扫邓异之死,给北境蒙上的那层阴霾。 北境上下诸多城镇,百姓欢欣鼓舞,自发走上街道,庆祝着这场胜利,那场面甚至比年关还要热闹。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如此享受这才久违的大胜。 譬如红莲。 此刻她站在侯府门口,双手叉腰,盯着门前围着的大批人马,眼中敌意浓重。 “我家小姐,年方十八,容貌俏丽,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早年就有得道半仙给我家小姐看过,说她是旺夫之人,若是小侯爷娶了,保准侯府兴旺!”一位媒婆打扮的妇人上前笑呵呵的说道。 身旁众人见状,不甘落于人后,也你推我攘的挤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着。 “我家小姐是兖州灵山永珏山齐神峰峰主之女,天资卓绝,倾慕小侯爷已久,愿与小侯爷结发相守!”一位已年过七旬的老妪朗声说道,年纪虽大,却中气十足,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修为不俗之人。 “哼!什么灵山,这些年永珏山日薄西山,无非是想要借着小侯爷的名声,再图中兴罢了!”一旁一位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却冷笑一声出言讥讽道,而后看向侯府方向,大声言道:“在下桓州金锦商会贾禄,奉掌柜之命,为我家小姐,向小侯爷求亲!” “为表诚心,我家掌柜愿以恒州十七座旺铺为媒,再以方雀镇一条灵脉为礼!作小姐嫁妆!” “我看你也好不了多少,光提嫁妆,你怎么不说说你家小姐一顿要吃三只鸡,半头羊的事情呢?” “若是小侯爷与你家小姐成了亲,那不得被压成肉饼?”一位衣冠楚楚的老者则打断了对方的话,然后谄媚一笑,看向红莲:“这位姑娘,不若让小侯爷考虑考虑我家小姐,书香门第,才情无双,若是娶回家中,保准不出七月,就能给侯府生个大胖小子。” “呸!不要脸!把小侯爷当蚩辽人骗是吧?” “还是我家小姐好,我家小姐身强力壮,能保护小侯爷!” “我家小姐好,我家小姐年长,知冷知热会疼人……” 众人的毛遂自荐,很快变成了相互攻击。 倒是应了那句至理名言——与其提升自己,不如诽谤他人。 红莲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废了些气力,方才压下一把火将眼前这些混蛋烧成灰烬的念头。 自从那篇《北疆铸剑令》传遍北境之后,楚宁的声望是水涨船高。 尤其是在知道楚宁尚未婚配后,前来求亲之人更是险些踏碎侯府的门楣。 只是这其中有真心实意的,却也不乏追名逐利的。 红莲为了应付这些家伙,这些日子可是忙得头皮发麻,但想着瓷雪的交代:“红莲姐姐,楚先生如今在北境能有如此威望,是极好之事。” “可以让朝廷投鼠忌器,所以面对那些求亲的媒人,一定不可态度蛮横,要拒绝得条理清楚,不能让人跳出毛病,指摘先生无礼狂悖。” “此事极为重要,不亚于两军对垒。” “整个侯府上下,我观红袖,良善有余,变通不足。” “皑皑之流,年少懵懂;至于章鹿小羽,更是只知舞刀弄枪,难堪大任。” “唯有姐姐你,端庄明媚,知书达理,能堪此大任。” 红莲默念着这些话,终于在脸上挤出了笑容,看向眼前的众人,柔声言道:“承蒙诸位错爱,我家侯爷尚且年幼,暂无婚配之心。” “更何况,北疆未定……” “哪里年幼?这都十七岁了,我家老爷十五岁就生了大公子!” “就是,你这丫鬟,这种大事哪里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快些让小侯爷出来,若是促成了良缘,我家做了你的主母,说不得还能让你做个小。”人群很快就打断了红莲的话,大声的叫嚷。 红莲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向那位商会的掌柜:“我……给你家小姐做小?” “放屁!商贾之家就是不知礼数!哪有丫鬟能做小的,最多做个填房!”那位书香门第的老人仰起头道:“不过我看姑娘身材丰腴,倒是可以等七个月,我家小姐诞下麟子后,做我家小公子的奶妈……” 红莲嘴角的抽搐:“我……给你家的小野种当奶妈?” 众人似乎达成了某些共识,在那时纷纷用高傲的态度斥责着红莲这个“小丫鬟”不懂礼数。 于是下一刻。 侯府门前业火升腾,众人鸡飞狗跳…… 而一道道黑气以无人察觉的方式从众人的体内涌出,飞向屋檐,遁入了躺在红裙阴神怀中的女孩体内,女孩在那时睁开了眼,抬头看向阴神,脆生生的问道。 “娘,蛛儿做得怎么样?” 红裙阴神点了点头:“蛛儿……最棒了。” 小女孩顿时眉开眼笑:“那蛛儿待会要吃金色的糖果!” “爹爹小气,不给蛛儿吃!” “好。”红裙阴神点了点头,点点金色的光晕就从她的体内涌出,漫入了蛛儿体内。 蛛儿顿时满脸享受:“娘最好了!比爹爹好一百倍,不!一万倍!” …… 阿嚏! 房间中静坐的楚宁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稳定下了心神。 同时周身一股能量波动荡开,旋即背后一道道灵台浮现。 燃着暗金色火焰的青铜柱。 端坐着生有八只蛛足的阴神神像。 一本写有十六个鎏金大字的古书。 一朵九瓣黑莲以及一团黑金色跳动液体。 五者都抵挡着堪称恐怖的气息,每一座灵台都是寻常人梦寐以求的存在,都是足以在五境时斩获圣种的神物。 但偏偏这五道灵台都被血红色的枷锁禁锢,难以迈出那一步。 楚宁对此也甚是苦恼,这些日子他开始尝试寻找与天道枷锁有关的古籍,但遗憾的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书籍,几乎都没有与之相关的记载。 云霜曾告诉他,市面上流传书籍大都只是寻常之物,能有流传三四百年的,已经是稀罕物件。想要看到足够辛密,足够久远的古籍,还得从那些传承足够久的宗门与大族入手,他们的手中往往珍藏着许多未在市上流传的孤本。 楚宁也只能暂时压下解开天道枷锁的心思,转而寻求从别的路径登上五境——他的魔躯已道真魔境大成,魔性强大,已经处于楚宁所能压制的极限,若是修为再无提升,日后隐患无穷。 想到这里,他眉目一沉,看向了前方。 在那五道灵台之外,他的丹府之中还凝聚着另一种力量。 一道浓郁的金色光晕! 是神性! 这种力量,在楚宁帮助长风寨的寨民时,曾出现在过他的体内,只是还不待他好好研究,那道神性就被蛛儿一口吞得干干净净。 而近来不知道是不是楚宁在北境声望暴涨的缘故,他的体内又开始凝聚出神性。 并且比起之前只是如七八根发丝一般稀薄的光晕,如今他体内的神性极为浓郁,凝实到已有孩童拳头大小。 其包裹的力量也极为恐怖,这小小的一团,已有与楚宁其余几座灵台相提并论的力量。 近来,靠着声望累积来的神性,已经成长到了一个瓶颈,故而楚宁抽空回到住处,想着要不要尝试凝聚出一座神性灵台。 毕竟他其余的几座灵台皆被天道枷锁所困,目前没有成长的可能,倒不如尝试一番,走一条世间于此之前从未有人走过的纯粹阳神之道,说不得能绕开天道枷锁的制约…… 只是在他正要尝试此法时,楚宁却发现了一个让他有些尴尬的问题——他不知道神性灵台该如何凝聚…… 这世上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法门可以作为依据…… 他皱着眉头尝试了一番之前凝聚其余五座灵台时使用的法门,但都对神性并不奏效。 楚宁有些苦恼,他睁开眼看着眼前那团跳动的金色光晕,脑海中忽然涌出一个大胆且荒诞的想法。 他素来如此,思维跳脱。 不缺乏天马行空的念头,更不缺乏将之付诸实践的行动力。 所以,他在那时伸出了双手,触摸眼前被他从丹府中召唤出来的神性——既然功法无法将之塑型,那不如试试用手将他捏成灵台…… 抱着这样的念头,楚宁的双手距离那团神性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也有些局促,暗觉说不得自己就能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修行门派。 但下一刻,他看着穿过金色光晕的双手,却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神性与灵力本质都是力量,只是以不同的形式显化。 这种事物是没有实体,怎么可能能用手捏出一个灵台? 说到底还是因为始终无法破境,以及魔躯的魔性不断增强,让楚宁心头的紧迫感过于强烈,以至于他生出了这般荒唐的念头。 此举多少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 想到这里,楚宁摇了摇头,就要收回自己的手。 可就在这时,萦绕在他手掌周围的神性忽然剧烈的跳动,而他的右手手背上,那道血色的魔纹也猛然亮起光芒,二者交汇的瞬间,那团神性仿佛寻到了闸口的洪水,疯狂的灌入魔纹之中。 魔纹之上,那血红色光芒愈发明亮,甚至渐渐变得耀眼,直到将楚宁的身躯彻底吞没…… 第一百三十六章 血肉权柄 当光芒散去。 楚宁来到了一处苍白之地。 脚下是块巨大的白色圆盘,看不出材质,似是白骨,又似是某种金属铁器。 远处是雾蒙蒙的一片,哪怕楚宁用尽全力,也无法看透那层浓雾。 圆盘的中心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王座,白骨堆砌而成,巨大且森然,涌动着一股恐怖的威压。 王座之上空无一物,楚宁尝试着跃上王座,却发现其四周萦绕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让他无法靠近。 楚宁的眉头皱起,他倒是并不担心此处会有什么危险,他很清楚的知道这里是自己的魔纹吸收了神性之后,而产生的类似于幻境亦或者秘境之类的地界。 他甚至可以通过手背的魔纹的知晓退出此地的法门。 对于此地,他是来去自由的。 但让楚宁感到困惑的是,这方地界到底是什么地方,眼前这一切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总不能这魔纹吞吃了自己这么多的神性,就幻化出这么一处毫无作用的地界吧? 楚宁这样想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暗暗思索着有没有可能让这家伙将神性给他吐出来。 显然,这并不现实。 不死心的楚宁迈开步子,围着圆盘转了起来,试图寻找其中的不同之处。 但看了半晌,除了圆盘四周耸立着十三座白骨质地骨柱外,似乎并无任何特别的地方。 正当楚宁已经开始让自己接受自己白白损失一股庞大神性的事实时,他忽然瞥见白骨王座的背后数道古怪的纹路,细细数了数,那些纹路共计十三道,暗合那十三道骨柱之数。 每个纹路的下方有一个凹槽,通往地面,同时地面也有对应的凹槽,分别延伸向十三根骨柱。 楚宁下意识的伸出手抚摸那些纹路,也就在这时,他手背上的魔纹骤然亮起光芒,被其吞纳的金色神性在这时从他体内涌出,涌向其中一道纹路。 神性顺着纹路开始流淌,穿过其上的每一个拗口,下涌向地面。 顺着那道凹槽,金色的光晕一路涌动,最后来到了其中一根骨柱之前。 它宛如海绵一般将那些神性所化的金色光晕尽数吸入,同时,随着神性的灌入,骨柱的下半部分也染上了一层金黄色。 但…… 却也止步于此。 当金色神性被完全吞没,那根一丈高的骨柱约莫有三分之一部分化为了金色,然后就没了其他的反应。 楚宁眨了眨眼睛,呆立原地等了半晌,依然不见任何动静。 “什么意思?” “把神性当染料?” “那我还不如给蛛儿吃了!” 楚宁有些恼怒,心有不甘地伸手敲了敲眼前的骨柱。 砰!砰!砰! 可这般发泄似的的举动,还真让他鼓捣出了些许名堂。 伴随着几声闷响,骨柱下方被染成金色的部分,忽然开始片的脱落。 楚宁赶忙低头看去,却见那处露出了一对金色的骷髅双足…… …… “古书上记载,府司天的权柄是敕封阴神与强大的肉身。” “但这似乎是有些偏差的。” “红莲那日如果在我的灵魂深处遇见的真的是府司天的残魂的话,那他说的话,应该更可信。” “他说,他的权柄是血肉与灵魂。” “师姐也曾经说过,府司天被至高天所杀,敕封阴神的权柄被炼化入了四方天下,所以四方天下这才有了敕封阴神的能力。” “可血肉权柄去哪里了?” “难道……” 走在鱼龙城的街道上,楚宁埋着头,回想着在那白骨秘境中所见的场景,暗暗分析着。 那对金色的骨足,楚宁依然没有搞明白具体的用处,他猜测,可能需要继续灌注神性,将整个骨柱完全炼化之后,放才能展露其真实的作用。 只是神性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楚宁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那么多的神性。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那个白骨秘境与灵魂层面无关,故而推测其可能涉及到府司天的另一个权柄。 “小侯爷。”就在楚宁想着这些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道问好声。 楚宁抬头,只见两位武夫打扮的年轻人正一脸崇拜的朝他拱手行礼。 回过神来的楚宁,赶忙点头致意。 如今的楚宁威望之盛,放眼北境只有当初曾短暂收复幽州失地的邓异可以与之比肩,在这鱼龙城中,更是如此。 那些来到鱼龙城的修士对楚宁感恩戴德,两个年轻人的行礼,亦让周围的行人注意到了楚宁,一时间众人几乎都停下了手下的活计,一一朝着楚宁行礼,楚宁不得不纷纷点头回礼,一条不算长的街道走下来,花去了大把时间不说,累得他都有些气喘。 走出街道后,他把头埋得极低,唯恐再被人认出。 好在如今的鱼龙城已经是今非昔比,各处街道都热闹非凡,同时西北两处城门也被拆除,正在紧张的扩建,其中还不乏许多感念楚宁恩德,而自发前往帮忙的修行者。 此刻他更是来到了最为热闹的正玄街,作为灵丹发放的街道,一整条街的商铺都用来接待前来登记的修行者,每日都有海量的灵丹从此处纷发出去,人潮涌动,倒是暂时无人注意到楚宁。 他加快了脚步,想着快些离开此地,前往新建的墨甲工坊——关涵秋坐镇那处,最近一直在研究那幅往生龙雀棺的材质,昨日有了突破,故而特意请楚宁前往,分享他的成果。 楚宁对于这些稀奇旁门左道的兴趣明显是要高过修行本身的,所以在吃过午饭后,便第一时间动身。 只是就在楚宁默默低头赶路时,前方的街道上,却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放肆,这里是鱼龙城!你还敢明抢是吧?” “混蛋!你松手!” “你疯了!这么多吃下去,你会死掉的!” 伴随着一阵带着焦急与愤怒的高呼,几乎街道上的所有人都在这时侧目看去。 楚宁也并未免俗,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一位身高八尺开外的男子,正双手举起一个巨大的木桶,仰起头将里面事物尽数倒入嘴中…… 那是一枚枚鱼龙城制造的壮血丹。 男子这一口气吞下的足足有数百枚之多,其中蕴含的药力要是一瞬间爆开,足以让一位五境武夫被血气冲烂脏腑,爆体而亡。 可那男子吃下之后,却面色如常,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然后意犹未尽的抬头看向从店铺中冲出来的店员,满脸期待的问道。 “还有吗?” “嗝!”言罢,他还打了一个宛如雷鸣一般的饱嗝。 “你?!”一旁一位负责维持秩序的护卫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有些恼怒:“你这家伙,竟然抢到鱼龙城的头上来了!” 那护卫这样说着,迈步向前,就要伸手拿下对方,将之押往县衙受审。 楚宁也在这时回过神来:“不可!” 他大声说道,这男子能一口气吃下这么多血气丹,却毫无异状,可见其肉身一定极为强悍,绝不是寻常护卫能够对付的。 在这话出口之时,他的身形也在这时排众而出,想要阻止可能发生的大战。 但他距离二人所在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身形刚刚迈出,那护卫的拳头,就已然落在了男子的腹部。 就如楚宁所想的那般,护卫拼尽全力轰出的拳头,落在男子的身上,就如泥牛入海一般,并未激起任何风浪,男子的身子纹丝不动。 他只是低下头,宛如铜铃一般的双眼瞪向护卫。 一股巨大的压迫感骤然袭来,那护卫脸色一白,只觉眼前好似站在一头洪荒猛兽…… 周遭的众人也在这时感受到了男人周身溢出的恐怖气息,一时间噤若寒蝉。 楚宁暗觉不妙,身形跃起,来到了二人身前,同时万象化作黑线涌出,去向男子抬起的手臂,想要阻拦对方随时可能发起的攻势。 “哇!” 可下一刻,男子却扑通一声,跌坐到了地面,然后大嘴一张,双手捂住眼睛,宛如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哇哇大哭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太祖易姓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行走在白马林的林道上。 陈吱吱透过车窗看着林道两侧往来行人与商队,不由得感叹道:“想不到整个褚州,最热闹的地方不是北巨城也不是赤鸢山,而是这鱼龙城。” “那是自然,六叔的赤鸢山在这褚州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如今楚宁站了出来,有志之士自然是一呼百应,你没听吕望那个老家伙说吗?整个赤鸢山门徒都跑得七七八八了!”坐在马车中的陈曦凰冷笑一声,淡淡言道。 “什么叫我爹的赤鸢山,赤鸢山是赤鸢山,我爹是我爹,那些恶事是赤鸢山自己利益熏心所致,这笔账可不能算在我爹头上!”陈吱吱双手叉腰,不满的反驳的道。 “无非是上行下效,再者言,你说赤鸢山跟六叔没关系,那折冲府呢?这一路走来,折冲府在这褚州的恶名可不比赤鸢山少上半点,难道这也和六叔没关系?” “我没记错的话,六叔可兼着兵部尚书的位置,总不能说折冲府干的恶事,也和他没关系吧?”陈曦凰抬起头,盯着黑衣少女反问道。 陈吱吱顿时哑然。 “那……那你爹呢!他不也兼着吏部的尚书吗?刺史方护不是你爹任命的,难道在褚州就有好名声?”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反击门路,大声质问道。 “那也比你爹强!”陈曦凰站起了身子,怒声驳斥道。 陈吱吱不甘示弱,也站起身子:“放屁,明明是我爹强!” …… 坐在马车中央的陈秉,生无可恋看着在他身旁一左一右两位少女,暗觉脑仁发疼。 若是不与人言,怕是任何人都想不到,此刻这两位双手叉腰宛如泼妇一般的少女,会是整个大夏天下除了那位深居昭阳殿的皇帝陛下外,地位最为崇高的太子与六皇子的女儿。 从接到这趟差事开始,陈秉就意识到事情会很麻烦,而当他知道,这两位姑奶奶会跟着一起的时候,他甚至一度有进宫面圣,让父皇免去他的皇子身份,贬为庶民的冲动。 太子与六皇子的不对付,是朝野尽知的事情。 而对于北境之战,二人的态度也极为鲜明,一战一和。 在多方博弈,各种巧合之下,楚宁这个于此之前,别说在大夏朝廷,就是在褚州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闲散侯爷,却忽然成为了各方博弈的焦点。 可以说,楚宁的命运,将直接决定北境之战的走向。 陈秉此行,可谓压力巨大,寻常官吏根本无法胜任这个差事。 也只有身为九皇子的他,虽与与六皇子陈昭胤私交极好,但却从未真正踏足这场夺嫡之争,故而能得到双方认可。 但即使是他,这件事情依然极为棘手。 “别吵了!”他板起了脸大声言道,叫停了两位少女的“意气之争”。 陈曦凰与陈吱吱闻言一愣,侧头看向自己的九叔,但只有一眼,两位少女又再次将目光投注在彼此的身上,开始了第二轮争吵。 因为各自父亲不对付的缘故,这二人从小争针锋相对,陈秉是在想不明白,这么重要的大事,自己那两位哥哥怎么非得把这两个小祖宗塞给自己…… “来的时候可是约法三章过,一切听我指挥,若是你们再这么吵下去,就都给我回万岳城去!”陈秉再次言道,语气又严肃了几分。 这样的威胁显然很是有效,二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坐回了各自的位置。 终于得了些许清静的陈秉松了口气,抬头一看,却见两位小祖宗虽然嘴上停了下来,可目光却依然恶狠狠的盯着对方,车厢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 他不由得面露苦笑,言道:“小祖宗,咱们这次来可是要做大事的,你们俩就不能消停一会吗?” “什么大事嘛,不就是一个闲散侯爷吗?就算他最近靠着些手段,在北境有了些名望,但朝廷想要收拾他,还不是易如反掌,别以为我不知道,皇爷爷早就已经下了令,要夺他的丹书铁券,那家伙死定了,咱们来这一趟,就是走个过场。”陈吱吱态度散漫。 “白痴。”陈曦凰却白了她一眼,语气轻蔑:“你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既然皇爷爷下了令,你爹又对楚宁恨之入骨,就是来硬的,以他的手腕,也会想办法杀了楚宁,怎么会需要让九叔来跑一趟?” “六叔那么聪明奸诈的一个人,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猪脑子,你不会不是六叔亲生的吧?” 陈吱吱闻言顿时恼怒,她起身骂道:“你才不是六叔亲生的!” 一旁的陈秉听得以手捂面,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该哭。 自己这两位哥哥,大哥胆小怯懦,六哥强势能干。 可两位哥哥的女儿,却正好相反,陈曦凰牙尖嘴利、聪慧异禀,而陈吱吱则迷迷糊糊、甚至有时候有些傻里傻气。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言道:“其实这事确实另有隐情,所以父皇才会收回成命,重新下令,让我们走上一趟,去摸一摸楚宁的底细。” “什么隐情?”陈曦凰问道。 陈秉言道:“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当日父皇下了令后,兵部就拟了一张夺楚宁丹书铁券的折子递了到了父皇案前,由父皇盖印后,就能执行此事。” “但玉玺还未落下,却忽然碎开了一道裂纹……” “什么?”听闻此事的陈曦凰脸色骤然一变,满脸不可思议。 “大夏天下的玉玺是太祖立朝时至高天忽然赐下的圣物,就是十三境的修士也无法造成伤害,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裂开一条缝来?” 而一旁的陈吱吱一脸迷茫,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应当是太祖显圣,阻拦了此事。”陈秉沉声说道。 “太祖显圣?”陈曦凰先是一愣,旋即又面露恍然之色:“我记得听人说起过,楚宁祖传的那枚丹书铁券正是太祖亲授……” “上面还有太祖赵神机题字。” “如此说来,倒是也说得过去。” 陈吱吱听到这里,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我们的太祖姓赵?” 陈秉:“……” 陈曦凰:“……” “枝枝,六哥平日里到底都教了你些什么,太祖易姓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陈秉用了一会时间,冷静下来看向陈吱吱问道。 一旁的陈曦凰冷笑一声:“我怀疑,她根本就不知道太祖叫什么。” 太祖易姓,是大夏历史上,极为重要的事件,莫说身为皇族的他们,就是寻常私塾,先生也会在孩子蒙学时,讲诉这段故事。 太祖起事时,天下纷争不止,其中以太祖以及一位陈姓王侯,手下兵将最多,双方征伐数十年,却始终未决出高下,天下因此生灵涂炭。 一位得道高人,不忍见天下纷乱不休,于是便耗尽修为测算天机,得一箴言:“天下在陈不在赵。” 箴言一出,太祖麾下人心惶惶。 太祖却言:“天下本非一姓之天下,陈赵之争,不及天下之安!” 于是便让其膝下三子改姓为陈,太祖麾下众人心头大定,此后势如破竹终定天下。 陈秉耐着性子,给陈吱吱讲诉完了这段历史,陈吱吱露出了惊讶之色,显然是头一遭听到这个大夏天下世人耳熟能详的故事。 陈秉颇感无奈,脑子里面不由得浮现出一些忤逆的念头。 自家六哥,膝下无子,若是夺嫡得胜,日后大统传于吱吱之手,这大夏岂不是乱了套。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只能期盼吱吱日后能找到一个聪明一点的夫君了…… 只是以六哥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怕是整个大夏天下没人能入他的法眼。 “如此说来,这楚宁的身份确实不简单。” “之前我也让人查过,宫中的太祖生平纪事中,没有半点关于楚家的记载,可他的先祖不仅能得到丹书铁券,三百年后的今天,太祖甚至愿意为了庇护其后代而显圣。” “要知道当年哪怕是皇爷爷掏空国库修建昭阳殿,太祖都未有显圣过……”一旁的陈曦凰则皱着眉头喃喃言道。 “所以啊,这次的事情不简单,你们最好还是先放下芥蒂,弄清楚楚宁的身份,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说。”陈秉也接过了话茬。 “那九叔的意思是?”陈曦凰问道。 陈秉沉声说道:“父皇交代过,此事要秘密进行,我们三人一起目标太大,我的建议是我们隐藏身份分开行动,进入鱼龙城后,寻找机会从各个方面接近那位楚侯爷,看看能不能发现些线索。” 陈曦凰点了点头,赞同了陈秉的提议:“嗯,就依九叔的意思办,不过……” 说着,陈曦凰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陈吱吱:“她就算了吧,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事……” “陈曦凰,你少瞧不起人,论修为我可不比你差,你就是想撇开我,为那楚宁遮掩罪证,你想得美!我一定比你先摸清她的底细,找到他的罪证!”陈吱吱双手叉腰,很是不服气的言道。 陈秉已经受够了一路上这两位小祖宗的吵吵闹闹,他言道:“好了,那就按这么决定了,到底能查到了什么,保他也好,杀他也罢,各凭本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诸葛有光 “哇!” “他打我!” “呜呜呜呜!” 男子坐在嚎啕大哭起来,双脚还在地上不住的扑腾,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孩童,只是他那宛如小山一般的身形,却着实让人很难对他生出同情,只是让人觉得这场景诡异到了极点。 楚宁也停下了上前的步伐,目光古怪的打量着对方。 这时他方才发现,男子虽然身形高大得不像话,可脸上的五官分明带着稚气。 难不成还真是一个三百斤的孩子? 楚宁在心头暗暗想道。 疑惑间,一道红光忽然在眼前亮起,怀抱着蛛儿的岳红袖出现在了那男子的跟前。 随着这些日子鱼龙城中人员暴涨,免不了会有一些心怀叵测之人,想要在城中浑水摸鱼。 作为此地的阴神,岳红袖数次出手,解决了不少隐患,故而在城中亦很受尊重。 见她先生围着此地的众人纷纷低头致意,那位出手的护卫也退到一边。 蛛儿则从岳红袖的怀中跳出,来到了那男孩的身边:“羞羞羞,你这么大人还哭鼻子?” 男孩闻言放在下了揉着眼睛的手,看向蛛儿,大抵是觉得被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孩子嘲笑是一件很掉面子的事情,他抽了抽鼻子强忍下了眼泪,可声音还是有些哽咽,指着那位护卫言道:“他……他打我!” 那护卫面色难看,虽然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面对这个三百斤孩子的哭诉,他莫名的还是有些心虚。 “蛛儿小姐,事情……”他小声的想要辩解。 蛛儿却双手叉腰,指着男孩言道:“胡说,我都看到了,明明是你抢了丹药,自己一个人吃了几百颗!” 男孩闻言,却更加委屈,又指向那位店员道:“你才胡说,我没有抢,我特意问过他多少钱一颗,是他自己说免费的!” 那店员欲哭无泪,解释道:“我是说这些丹药是免费领取,哪知道他一听到免费,一把就抢了过去。” 一旁的楚宁听到这里,大抵算是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位三百斤的男孩显然心智并不成熟,询问店员后,误会了他的话。 虽说几百枚丹药价值不菲,但楚宁倒也没有为难他的心思,暗暗想好了处理的办法后,他咳嗽一声走上了前来。 众人也很快认出了楚宁,皆有些激动,蛛儿更是一脸欣喜,蹦蹦跳跳的就窜入了楚宁怀中:“爹爹!” “今天怎么没有去和皑皑玩,反倒跑到了正玄街?”楚宁宠溺刮了一下蛛儿的鼻子笑着问道。 “皑皑姐姐昨天晚上偷偷喝了酒,现在还在家里睡着呢!我和娘待在屋里,看红莲姐姐和人打架可有趣了!”蛛儿咯咯笑道。 对于蛛儿对岳红袖的楚宁试图纠正过,但不知为什么,小家伙一门心思就喜欢这么称呼蛛儿。 他对此无可奈何,久而久之倒也就习惯,此刻他反倒有些奇怪:“那你怎么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蛛儿不假思索的言道:“娘用神光镜看到的啊,爹你不知道吗?娘没事时,就喜欢用神光镜看你……” 楚宁:“……” 神光镜是阴神特有的手段,可以通过这法门,观察到自己封地中的一草一木。 “这种事很常发生吗?”楚宁神情古怪的问道。 “当……”蛛儿不疑有他,就要应答。 可话刚刚出口,一旁的岳红袖便走了上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面无表情的言道:“童言……无忌。” “才没有,娘你自己说的,鱼龙城好多人对爹爹心怀不轨,尤其是那些漂亮的姐姐,一个个都想吃了爹爹,所以我们才要看着爹爹,保护他的!”蛛儿却挣脱了岳红袖的手,不满的大声言道。 岳红袖眨了眨眼睛,看向楚宁,认真言道:“女魔……最想吃你。” “我观察……她,很久了。” 楚宁:“……” “哇!” “鱼龙城一点都不好玩!” “我要回家!” 就在这时,那位男孩又放声大哭了起来,声如阵阵闷雷,只听得周遭众人耳膜发疼。 楚宁回过神来,看向身旁哭得声势浩大的男孩,柔声言道:“我叫楚宁,是这里管事的,你放心,我会给你个公道。” “楚宁?”听闻这个名字,男孩又收起了哭声,抬起头好奇的看了过来,一边抽噎,一边问道:“就是那个写菜谱的楚宁?” “菜谱?什么菜谱?”楚宁皱起了眉头。 “就是那个白酱煮煎菱,我爷爷可喜欢了,可就是从不见他给我吃!”男孩说道这里有些气恼,腮帮子鼓起,双手抱负在胸前。 “白酱煮煎菱?”楚宁眉头却皱得更深了几分,他暗暗怀疑是不是某个与他同名的厨子。 “小侯爷,他说的会不会是《北疆铸剑令》?”这时一旁的护卫凑了上来,小声说道。 楚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苦笑一声,又看了那护卫一眼,暗觉此人心思机敏,倒是个人才,然后他收敛心思,朝着那男孩问道。 “你一个人来的鱼龙城?” 男孩摇了摇头:“我和爹娘还有爷爷一起来的。” “那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楚宁松了口气,暗暗猜测,这男孩应当是与父母爷爷走散了,知晓其名字,找到他的父母爷爷,应该就能解决此事。 男孩似乎很信任楚宁,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我姓诸葛,我爹俺娘希望我长大之后,能孔武有力,光明磊落,所以我叫诸葛……” “诸葛孔明?”楚宁猜测道。 “诸葛有光。”男孩仰起了头。 楚宁:“……” 楚宁用了些时间消化掉这个意料之外的名字,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诸葛有光言道:“好了,有光你先起来,我带你去县衙休息一会,然后派人去寻你的父母以及阿爷,你放心,很快应该就能找到他们。” 这样的提议按理来说对于这个心智并不成熟的男孩而言,是相当不错的决定,可听闻这话的诸葛有光却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找爹娘和爷爷?” 楚宁不解:“你不是和他们走散了吗?” “谁说我和爹娘还有爷爷走散了?我一路上一直好好看着,一刻都未弄丢!”诸葛有光站起了身子,憨厚的脸上少见的浮出了怒气,似乎是觉得楚宁这番话像是在羞辱他一般。 楚宁顿感困惑,他朝着四周看看,试图寻找诸葛有光口中的父母与爷爷,可周围的人都是一脸好奇,皆不像是认识这个古怪的大男孩的样子。 他正要再次发问,却见诸葛有光从怀里掏出了三样事物摆在了楚宁面前,同时嘴里不忿言道:“不信你看,我一直把爹娘和爷爷好好带在身上!” 楚宁一愣,定睛看向那三样事物,却是三座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灵牌! 第一百三十九 怎么被吃 “哼!” “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比我多读了几本书嘛!” “陈曦凰,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找出那个什么楚宁的罪证,把他绳之以法!”陈吱吱气呼呼的走在鱼龙城的街道上,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 不觉间,这位皇女已经来到了鱼龙城的正玄街,街道上人潮涌动,一排坐北朝南店铺前更是围满了人,甚是热闹。 陈吱吱歪着头看了看,发现这些店铺好像是在贩卖一种丸子糖果,味道应该不差,每个买到手的客人都满心欢喜,吃下嘴后更是眉开眼笑。 虽然嘴上说着,要抢在陈曦凰之前找到楚宁的罪证,摸清楚宁的底细,但实际上陈吱吱对于该怎么做,从哪里入手去做,是毫无头绪。 本着遇事不决,填饱肚子的原则。 陈吱吱挤入了人群,准备从调查糖果入手。 可就在她辛辛苦苦地排了足足一刻钟后,眼看着就要轮到她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是小侯爷!” 然后周遭的人群就开始朝着那处涌了过去,毫无准备的陈吱吱被人群裹挟,挤向了那处。 …… 楚宁愣在了原地,他看着眼前这三座灵牌,终于反应了过来,诸葛有光所谓的和爹娘以及爷爷一起来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死了?”一旁的蛛儿心直口快,眨了眨眼睛看向诸葛有光问道。 “这不叫死!”诸葛有光有些恼怒,他大声说道:“爷爷说了,他们不是死了!是……是……” “是换种方式陪着我,只是我看不到他们,但他们看得到我!” “那不就是……”蛛儿皱起了眉头,正要反驳,可身后的阴神却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小家伙有些疑惑的回过头看向岳红袖,却见对方少见的朝她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来鱼龙城?”楚宁也回过了神来,他眼神变了变,再次问道。 “找你啊。”诸葛有光说道。 “找我?”楚宁愈发疑惑。 诸葛有光在这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在怀里一阵摸索,最后掏出了一封皱皱巴巴的信。 楚宁接过此物,将之打开,在眼前展开,却见其上用规整的字迹写着: 良侯亲启,武夫诸葛决敬上。 决为兖州白城人士,自幼习武。 四十年前,曾于将军萧桓帐下为卒,与令祖曾有同袍之友谊。 后萧将军卸甲,我等归田,山高路远,鲜有联络。 我有一子名为诸葛望,与女子姚柔,结发为盟,恩爱有加。 后闻盘龙关筑,我儿我媳自幼习武,遂起报国之念。 将幼儿诸葛有光托付老朽,奔赴盘龙关,投于邓将军麾下。 数年苦战,帐下攒贼头百颗,邓帅亲赐“银龙”铁牌为凭。 然丰元十九年冬月,贼袭军帐,此二痴儿为护同袍断后,骸骨尽碎,唯余半幅残甲,葬于城东。 决虽武夫,亦知为国而死,当以快哉。 况邓帅高义,特嘱官府,每月银钱供养,不曾有亏。 孰料丰元二十三年折冲府立,鲁都尉者,豺狼其性,蛇虺其行,竟侵吞忠烈血食!某三叩府衙,反遭铁鞭笞背,杖疮入骨,今已形销髓枯。 决本年迈,死之无憾,然孙儿有光,虽年近十六,却天生心智有缺,恐难自理。 忽闻良侯之名,义冠北疆,故生妄念。 决之孙儿,虽神智蒙昧,然心性纯良,力能扛鼎。 若良侯不弃,可充帐前执戟,得残羹果腹,得陋缕敝体,便已足矣。 此举唐突,实乃无奈。 望良侯,念决舐犊之心,子媳报国之义,全此不情之请。 若有来生,决愿衔草结环,以报天恩。 武夫诸葛决 绝笔于丰元二十七年春。 …… 随着楚宁阅读信中的内容,他的脸色渐渐阴沉,周围的众人也感受到了他的变化,纷纷收起了之前玩笑的心态,皆神情疑惑。 “爹爹?怎么了?”蛛儿凑了过来,拉了拉楚宁的衣角好奇的问道。 楚宁摸了摸蛛儿的脑袋,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言道:“没事。” 然后他抬头看向身旁站着的男孩:“你知道你爷爷让你来这里做什么吗?” “找你。”诸葛有光说道,又挠了挠头:“还让我以后听你的话。” “那你听话吗?”楚宁又问道。 男孩眨了眨眼睛,认真言道:“你让我吃饱饭,我就听你的话!” 楚宁看着他的一脸稚气,握着信纸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几分。 “好。” 他点了点头,然后侧头看向身旁的那位护卫,言道:“你带他去寻瓷雪,让她给他安排个住所,不可怠慢。” 那护卫连连应是,诸葛有光却有些犹豫,看着那方才出手打过自己的护卫,明显是不情愿的。 “你爷爷可说过,让你听我的话。”楚宁瞧出了他的异样,伸手晃了晃手中的信纸。 诸葛有光想了想,终于是鼓起了勇气,朝着楚宁点了点头,先是小心的收起地上的灵牌,然后才由那护卫引路,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 楚宁看着诸葛有光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神情依旧沉闷。 “爹爹,这里面好像还有东西。”身旁的蛛儿忽然伸手指了指楚宁手中的信封,说道。 楚宁闻言低头看去,却见信封中确实还放着几样事物。 他将之倒出,定睛看去。 一块银龙铁牌,一张克扣抚恤银钱的账目以及一份医者给出杖伤脉案。 显然,诸葛有光的爷爷害怕楚宁不相信信中所言,故而将这些能够证明诸葛有光身份的东西都放在了信中。 楚宁怔怔的抚摸着银龙铁牌上斑驳的纹路,有些出神。 周遭的众人本就好奇为何小侯爷会忽然变得如此沉闷,又为何会忽然对那个偷吃了数百颗壮血丹的傻个子如此客气。 他们自然也注意到楚宁手中的银龙牌,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此物。 “银龙牌?是银龙军中,斩敌百数之上的悍将才能得到的嘉奖!” “那个傻子……那个孩子莫不是银龙军的后人?” “我看他刚刚摆出来的灵牌,父母与阿爷皆在其上,莫不是烈士遗孤,前来投奔小侯爷?” “可银龙军的遗孤不是应该很受官府照拂吗?” “唉,你知道个屁,这些年官府和折冲府沟壑,克扣抚恤金的事情可不再少数,尤其是褚州和兖州,最是数不胜数。” 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俨然已经将事情的经过推断得七七八八。 “去帮我在黑甲营取匹马来。”这时,楚宁忽然看向一旁的另一位护卫言道。 那护卫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对楚宁的敬重,对此并无疑虑,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去。 “爹爹,你要去哪里?”蛛儿聪慧,听出了些异样,拉着楚宁的手,不舍的问道。 “去兖州一趟,不会太久,你乖乖在鱼龙城,爹爹最多十日,就回来。”楚宁笑着言道。 然后他又抬头看向想要说些什么岳红袖,说道:“红袖姐姐,鱼龙城如今事务繁多,还有更多的人会涌向此地,你得坐镇于此,你放心,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岳红袖同样不舍,但面对楚宁的请求,她终究无法拒绝,只能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很快一匹通体雪白的银龙马就被护卫牵到了楚宁的跟前,他正要翻身上马,可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周遭的众人问道:“你们……” “有谁知道兖州白城怎么走吗?” 因为丹药产量的关系,楚宁的丹药只对云褚二州的修士免费发放,故而汇集于此地也都是这两州的修士,对于兖州大都并不熟悉,就算去也只是去过诸如郡城之类繁华之地,白城地处偏远,许多人甚至从未听闻。 众人虽然有心回报楚宁的恩情,但在此事上却显然爱莫能助。 而就在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一筹莫展之际。 楚宁见状正想着干脆还是去府衙拿上一份兖州的地图。 “我知道!我知道!”可这时,一只皙白小巧的手忽然从人群中伸出,然后一位腰间别着两把短刀的墨裙少女,就在这时艰难的挤出人群,来到了楚宁的跟前。 正是那位六皇子之女——陈吱吱。 她自然是不知道兖州白城所在,可就在刚刚这位皇女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论计谋,她当然不会是阴险狡诈的陈曦凰的对手,可她有一身好武艺,还有诸多师尊以及师兄师姐们赠与的法宝,只要出了城,等楚宁孤身一人,她直接将之擒下,严刑逼供,不比什么机关算尽来得干净利落。 念及此处,这位皇女便挺身而出。 “劳烦姑娘说一下大概路线……”就在陈吱吱暗暗得意于自己的完美计划时,楚宁却这般说道。 陈吱吱一愣,却是没有想到楚宁并不打算带她上路,她眨了眨眼睛:“白城山高路远,路线很复杂的,你可能记不住,不如我和你一道……” “无妨,姑娘你说,我记得住。”楚宁却淡然言道。 “我觉得靠记是不保险的,还是得我和你……”陈吱吱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姑娘说得对,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那这样,姑娘你说,我记。”楚宁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纸笔。 周围的人群在这时也传来阵阵笑声,有人揶揄说道。 “这姑娘倒是好算计,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与小侯爷独处!” “也没什么,这北境,有几个姑娘不喜欢咱们小侯爷呢?” “这姑娘倒是长得乖巧,只可惜咱们的小侯爷可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 陈吱吱自然将这些话听得真切,她不免脸色一红,有些恼怒。 她堂堂皇女,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罪臣? 想到这里,她愈发坚定了要拿下楚宁的决心,说道:“我就是白城人士,那里我熟得很,带上我你无论做什么都方便许多!” 楚宁闻言思虑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便劳烦姑娘陪我走一趟了。” 说罢,他一手伸出,将陈吱吱拉上了马背,旋即不给她半点反应的机会,也翻身上马,拉动了缰绳。 “娘,我觉得这个姐姐,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想要吃了爹爹。”蛛儿看着二人策马离去的背影,喃喃说道。 岳红袖眉头微皱,但在想了想后,摇了摇头。 “没关系。” “你爹……” “还没学会……” “怎么被吃。” 第一百四十章 一日入山门,世世在山中 “客官,你要的菜上齐了,请慢用。”小二笑吟吟的说完这番话后,喜滋滋的接过了陈秉递来的赏钱,退了下去。 陈秉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心情大好,从万岳城到鱼龙城,万里之遥,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耳根子终于得到了清静。 六哥说得没错,上位者不能总想着约束属下,以下御下方才是王道。 想着自己那两位带着昂扬斗志离开的侄女,陈秉愈发得意自己的安排。 两位侄女,一个是大哥的女儿,一个是六哥的女儿。 她们的父亲一个想保人,一个想杀人,这查到最后,无论查到什么,交上去都会让另一位不满,影响了兄弟和睦。 来的路上,陈秉就一直暗暗为此事苦恼,这个案子到底该怎么查。 而现在这些问题,得到了最好的解决。让他们自己的人自己去查,最后不管查出了什么,他都总和在一起,一五一十的报上去,父皇怎么定夺,那就是父皇的事了,想来自己那两位哥哥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对于这个天才般的主意,陈秉越想越是满意,不仅解决了难题,自己还可以偷得几日闲,喝喝美酒,逛逛青楼,这日子不比在王都舒服? 念及此处,他春光满面,给自己斟上一杯美酒,正要饮下,可这时街头方向一只身披黑甲的白马疾驰而过,伴随着还有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啊!太快了!” 陈秉愣了愣侧头看向那远去的白马的背影,眨了眨眼睛:“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吱吱?” 他说罢这话转头这要再次饮酒,可忽然心头一颤,想起了方才那白马与自己错身而过的瞬间,从自己眼前掠过的那枚白骨吊坠。 怎么这么像……吱吱身上的万化神相骨? 啪! 念头刚起,他给了自己一巴掌:“陈秉啊陈秉!你可真混账,喝酒的时候怎么能想其他的事情呢?” “更何况吱吱这个时候正和小曦凰较着劲呢,怎么可能有心思出城,一定是我这个做叔叔的太过思念她了,故而产生了幻觉。” 念及此处,陈秉的心头大定,不再去做他想,再次端起酒杯美美的喝了起来。 …… 赤鸢山,神峰之巅,有一座石府。 名为修罗顶。 乃是赤鸢山的阴神祖庭,赤鸢山开山以来,历代护山阴神皆长眠于此,还有诸多历代弟子收复的阴兵阴将,也皆留存于此地,受其中磅礴杀业淬炼,保持阴躯不善。 并且只要时间足够久远,对于兵家祖庭而言,想要豢养出一尊十境甚至十一境的阴神并非难事。 虽然受制于天地法则,这种强大的阴神往往无法离开祖庭太远,但也可以让大多数试图挑战宗门的居心叵测者望而却步。 正因如此,在大多数宗门中,兵家宗门往往是最易传承下去的地方。 石府两侧还摆放着七座神像,皆生得凶神恶煞,执刀披甲,那是天下兵家祖地,浮屠山中供养的七位十二境阴神,也算得上是每位兵家修士的祖神。 任何兵家宗门豢养阴物之地,都会供奉这些祖神神像,以期震慑邪祟,防止阴物魔变。 但此刻,赤鸢山祖庭前的七座神像大都朽烂不堪,断手断脚,亦或者直接半张脸溃烂。 年过七旬的吕望站在石府门前,望着这七尊神像,莫名叹了口气。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来到此地时,自己的爷爷曾与他说过:“祖神之像是养阴地的根本,神像若有差池,必是邪祟滋生。” “兵家修士,本就是与杀业阴物为伍,易生心魔,故若有此异象,不可不察……” 时过境迁,祖庭神像腐朽,早非一日之寒。 只是那时,门中上下沉溺于疯狂扩张的狂欢,以及那日进斗金的奢靡,所有人都默契的选择了对这样异象的无视。 如今,三座神峰精锐死伤大半,财路被断,声名亦变得狼藉不堪,当初求爷爷告奶奶涌入山门的门徒,也纷纷开始逃离。 倒是应了那句,既因利聚,必以利散。 再次回望来时路,吕望却是不得不去怀疑,赤鸢山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 “进来吧。” 而就在他出神的想着这些的时候,石府中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吕望回过了神来,他看着缓缓打开的石门,也看着石门深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脸色微变。 哪怕已有七境修为在身,可每次来到这里,他还是会觉得心头发寒。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鼓起了勇气迈入了石府中。 在穿过了一条幽深的长廊后,吕望来到了石府深处。 那是一处巨大的养魂池,内里流淌着浓稠魂浆,只有一条石道穿过养魂池,通向前方一处圆台。 只是那本应血色魂浆,如今却变作了诡异的绿色。 本应安眠于此的阴魂,则于魂浆不住翻腾,嘴里时不时发出渗人的哀嚎。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可吕望还是觉得心头发憷,他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看向那座位于养魂池中心的圆台。 圆台四周燃着灵火,散发着阵阵让人心颤的幽光。 其上背对着吕望坐着一道身影。 身形瘦小,以至于完全撑不起那一身宽大的黑袍,使其披散在地面。 “朝廷的人来过了?”稚嫩的声音从那人嘴里吐出。 吕望却如闻天音低下了头:“来过了,是九皇子。” “嗯?九皇子?一个楚宁竟能让朝廷如此重视?”那人明显也有些吃惊。 “此子城府极深,靠着一篇《北疆铸剑令》,获得了极大的声望,笼络了一大批散修,如今风头正盛,听九皇子所言,朝廷也对其有些投鼠忌器。”吕望赶忙解释道。 “哼。”那人却轻蔑一笑:“这种下作手段,只能保一时平安,难登大雅之堂。” “……”吕望闻言低着头,未有回应。 那人明显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用稚嫩且不悦的声音问道:“怎么?想说什么?” “望儿,爷爷对你可素来疼爱,你有什么顾虑,还能瞒着爷爷的?” 年过七旬的吕望,对于这样的称呼丝毫不感异样,只是扑通一身跪在了地上:“孙儿知晓爷爷破境在即,不应叨扰!” “可如今赤鸢山各处产业都被那楚宁截断,山中每天都有弟子叛出山门。” “鼎盛时九千之数弟子,如今只余下八百不到,就是在今日,孙儿登山之前,便又收到数十位弟子消失不见的消息,定然也是叛逃了出去!” “爷爷,你若再不出山,赤鸢山三百年传承,恐毁于一旦!” 吕望这般说着,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哭腔。 “小小一个楚宁,竟有如此能量?”那人喃喃自语道,然后他沉默了一会,一只苍白的手伸出,宽大的袖口下,一柄骨制的飞剑从中遁出,同时养魂池中,数量庞大的怨灵汇集如潮水,涌向骨剑。 骨剑之上,顿时涤荡着出一股阴冷的气息,它缓缓飘动,来到了吕望的跟前。 “此剑是以我褪去的残躯所铸,又炼入万鬼怨气与一尊阴神,名曰,烛骨。你持此剑,去一趟鱼龙城,找到楚宁,只需催动法门,便可取那楚宁首级。”那人淡淡说道。 吕望看着眼前的骨剑,感受着其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他心生所感,那股气息,虽然有所变化,但显然是赤鸢山的那几位祖庭阴神之一。 爷爷竟然能以神功,将祖庭阴神炼入武器之中,让其摆脱天地法则制约,走出灵山! 想着那几位祖庭阴神的恐怖实力,吕望脸色一喜,激动言道。 “有此剑相助,孙儿定为爷爷除了那心腹大患。” “待到那时,定要让那些叛出山门不肖弟子,付出代价!” “哼,不必。”可那人却淡淡言道。 吕望一愣,并不理解对方的不必是何含义。 可就在这时,圆台上盘坐之人缓缓转身,看向吕望。 那是一个模样只有十三四岁的孱弱少年,皮肤苍白,不似生人。 他缓缓站起身子,那身黑袍忽然鼓动,吕望错愕的发现,那黑袍之下并无躯壳,只是一团宛如通用深渊的黑暗。 而那黑暗的深处,有一道道亡魂在相互撕咬,不住哀嚎。 其中大半吕望皆认得,正是这些日子以来,消失的赤鸢山弟子。 那时,少年嘴角上扬,用稚嫩且阴冷的声音低语道。 “当初迈入山门时,他们许下的誓言。” “一日入山门,世世在山中。” “我怎可让他们食言?”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事已至此 “你这什么鬼玩意!” “怎么……” “可以……” 不消片刻时间,白马疾驰已经冲出了鱼龙城,来到了白马林。 陈吱吱趴在马背上,大声疾呼道。 楚宁微微皱眉,看出了对方的不适,正想着放慢速度。 可这时,那少女忽然坐起了身子,双手张开,兴奋的大呼道:“这么快!!!” 她的脸上没了一开始的不适,反倒甚是享受。 楚宁眨了眨眼眼睛,还是有些不放心:“姑娘若是不适,其实也可以先回去,我去取份地图自己前往……” “这有什么不适的!” “这速度也就比驭龙马快上一丢丢,比起什么翼妖、白虚差上不少,更比不上尤师兄的飞剑!”陈吱吱回头瞪了楚宁一眼,似乎有些不满对方对自己的轻视。 楚宁倒是有些诧异:“姑娘所说的,似乎都是妖兽,北境鲜有人豢养,一般只在西境接近西方天下的宗门才会有。” “那是自然,不过这些妖兽也不是生来就有这么快的,需要反复的培育,挑选良种,总之很复杂的。”陈吱吱言道。 “姑娘身为北境人士,居然懂这些,想来平日里看过不少书。”楚宁感叹道。 陈吱吱吐了吐舌头,硬着头皮言道:“那……那是自然,本姑娘最喜欢看书了。” 楚宁闻言,倒是不由得对其生出几分好感,毕竟他也算是半个爱书之人。 “姑娘若是觉得无碍,我可再快一些,早些到白水城,早些时间回来。”楚宁又言道。 “还能再快?”陈吱吱有些不相信。 楚宁笑了笑,一只手握紧缰绳,另一只手轻按在马背上。 手臂上顿时条条黑色丝线涌出,附着在白马的身躯上,转眼只见白马的身上便多出了一件黑色甲胄,紧贴着它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它的双眼泛起红光,嘴里发出一声嘶鸣,速度陡然快了数分,几乎化作了一道残影,穿行在林道之中。 “这……”陈吱吱倒吸一口凉气,骤然加快的速度,让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后仰,直接躺入了楚宁的怀中。 好一会后,她方才渐渐适应这速度。 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她回头看向楚宁,这才意识到二人身子贴得极近,她赶忙坐直身子,问道:“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炼化的本命妖物?你是御妖师?” 之前她刚刚坐上楚宁的马背时,这家伙也是这样,手臂上涌出些黑色事物,将白马的上半身包裹,形成类似甲胄的披甲,白马的速度便陡然提升,如今看来,他似乎并未动用全力。 “墨甲。”楚宁解释道。 这是他这两个月潜心研究万象得来的手段,不仅可以用其幻化出自己需要的兵刃与甲胄,同时因为其吸收了一部分黑金宝相力量的关系,将其附着在生灵的身上,也能强化其力量。 “墨甲?这玩意怎么能是墨甲呢?”陈吱吱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 “确实是墨甲,只是经过了改造的墨甲。” “用无数细小的元件组合,通过压缩金属提高强度韧性,同时炼入灵体,然后在以墨纹矩阵……” 楚宁耐心的解释道。 这长篇大论听得陈吱吱脑仁发疼,连连叫停:“别念了,最讨厌就是这种长篇大论,听得人脑袋发疼!” 楚宁点了点头,便收起了话茬,沉默了下来。 陈吱吱也从方才的兴奋感中恢复了过来,开始暗暗思虑着自己此行的目的。 这个楚宁显然有些手段,不宜在人多的地方动手,一来恐会引来鱼龙城那些他的拥趸,二来会给他逃脱的空间。 要选在一个没有人烟,同时远离鱼龙城的地界,最好是偷袭,一击致命,将至擒获。 嗯…… 我可以用金蛇钗突然偷袭,再以两尊修罗卒封死他的退路,正面以万化神相骨…… 想着想着,陈吱吱忽然有些犯困,也不知何时就眯起了眼睛,倒在了楚宁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 当陈吱吱再次睁开眼,已经到了晚上。 她躺在片草地上,身下铺着一件白色的外衣,模样有些熟悉。 她起身,看向身前,却见不远处有一条官道,很像她与九叔来时经过的路,她暗暗想着,应当是去往兖州的官道。 “姑娘醒了。” 而就在疑惑间,身后传来了楚宁的声音。 陈吱吱心头警觉,立马回身看去。 只见少年背对着她,升起了一团篝火,此刻正一手握着一根穿着野兔的木枝,一手拿着一本书,看得认真。 “我看姑娘睡得很沉,就没有叫醒姑娘,想着等兔子烤好后再让姑娘起来。”少年这样说着,眼睛依然盯着手中的书本,异常的专注。 陈吱吱心头一动,此刻身处夜色已深,四下无人,楚宁又背对着她,毫不设防。 显然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她站起了身子,缓缓朝着楚宁走去。 “是吗?那你还真是体贴呢。” 她这样说着,距离楚宁越来越近,俨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她的一只手伸出握住了自己腰间的短刀,就要拔出。 “咕噜。” 可就在这时,她的小腹却发出一声突兀的轻响。 从午晌到现在,她颗粒未进…… 楚宁转过头,看向站在背后的陈吱吱,陈吱吱保持着紧绷的身形,同时一只手摁在了刀柄上。 这是个很危险的动作,落在楚宁眼里极有可能已经暴露了她的意图。 那一瞬间,陈吱吱并不怎么使用的脑子,在那时高速运转,想着要不要索性撕破脸皮。 可这时,楚宁却露出了笑容。 “这里最近的水源,起码有四五里地,若是脏了姑娘的佩刀,清洗麻烦。”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姑娘若是不嫌弃……” 他说着,将已经烤好的兔子提到身前,伸手一掰,分成两半,将稍多的一半递到了陈吱吱的跟前。 “就这么将就着吃吧。” 陈吱吱愣了愣,看了看楚宁,又看了看那金黄色的烤兔。 咕噜。 她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姑娘不必客气,这趟出行本就是临时起意,姑娘也算是帮了我的忙,这些全当谢礼。” 楚宁见她久久不肯伸手,暗以为是出于羞涩,便又宽慰道。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陈吱吱终究没有抵抗住烤兔的诱惑,伸手接过了烤兔,蹲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着,一边暗暗想道,反正此刻已经被楚宁瞧见,再出手对方也有了警惕,倒不如先填饱肚子,等晚上他睡下后,再动手不迟。 她给自己找到了足够好的借口,也就没了后顾之忧,吃得愈发起劲。 平心而论,楚宁的厨艺并不算好。 只是能做到勉强烤熟而已,但饿了一天肚子的陈吱吱倒并不在意,反倒觉得烤兔美味到了极点,不一会光景,就吃得只剩下了骨头。 她还有些意犹未尽,抬头却将楚宁将另一半烤兔递了上来。 陈吱吱眨了眨眼睛,神情错愕。 “我还没动,姑娘一并吃了吧。”楚宁笑道。 陈吱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呢?” “如今已是春日,林间野兔不少,我再去抓一只便是。”楚宁言道。 陈吱吱本还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让这家伙多消耗些精力,带回睡得更沉,岂不是更好动手? 她索性也就不再客气,甜甜一笑:“谢谢。” 然后便伸手接过了烤兔,楚宁则站起身子,嘱咐了陈吱吱几句诸如不要乱跑,若是遇见什么意外就大声喊他之类的话后,便又转身走入了林子深处。 陈吱吱拿着烤兔,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暗暗想道:这家伙倒是很会笼络人心,怪不得能在北境拉起那么大的声势! 这样的人,若是心怀不轨,一定会搅得大夏天翻地覆! 嗯!我得多吃一些,做足准备,待会就将他拿下! 抱着这样的念头,陈吱吱看向手中烤兔的目光顿时变得斗志昂扬,就在她要大快朵颐时。 沙沙! 一旁通往山道的林间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陈吱吱心头一惊,望向那处,却见黑暗中有数道身影扒开了草木,正缓缓朝着她走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是替他去做 月光清冷,如一缕薄霜,洒落林间。 石盘上沾着露水的青苔折射着月光,织出一片斑驳的光网。 一只黑色的虫子似乎觉得到了时辰,贼兮兮的从枯枝败叶中探出头,它背后的翅膀剧烈的震动,发出一阵尖锐的声响。 似是某种信号,不远处一处枯枝隆起,另一只黑虫也探出了头。 双目对望,它正要奔向对方。 一只林雀却振翅而过,眼前就只剩下了一堆枯叶。 黑虫震怒,在原地蹦起,双翅剧烈的震动。 一道黑影却忽然从头顶落下,将它踩成了碎渣。 “还跑!”楚宁站起了身子,将一只野兔从洞里提起,他满意的看着肥硕的猎物,丝毫不曾知晓一对鸳鸯就在刚刚,于他的脚下完成了一次“夫妻双双把家还”。 “楚宁!!!” 而就在这时,来时方向却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高呼。 楚宁心头一惊,提着野兔赶忙奔向篝火所在之地。 世道并不太平,官道之上流匪与魔物横行,所以他在离开时才会特意叮嘱陈吱吱。 虽说他与陈吱吱相识不过一日,但毕竟是跟着他出来的,而且对方还是为了给自己帮忙,楚宁自然不愿对方出什么意外。 他将速度提到极致,全力奔袭,只是二十余息的光景便回到了来时之处,在这个过程中,万象自他体内涌出,黑色的甲胄覆盖在了他的右臂之上,已然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只是当他来到篝火前不远处时,眼前的情形却让他不由得一愣。 并没有想象中流匪与魔物行凶的场面,陈吱吱的身前聚集了三位衣衫褴褛的孩子,蹲坐在篝火前,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陈吱吱。 而少女则正在将手中未动的半边烤兔,分成三份,递给几个孩童。 楚宁见状,眨了眨眼睛,回过了神来。他走了上去问道:“怎么回事?” 几个孩子手捧着烤兔,见归来的楚宁,一个个眼中泛起惊恐之色,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不敢动弹。 陈吱吱见状赶忙来到了孩子的跟前,挡住了楚宁:“他们是从官道那边来的,看上去像是好久没吃饭,我就分了点给他们。” “反正这些烤兔是你给我的,我分给他们应该没问题吧……” 说这番话时,陈吱吱的语速很快,明显有些慌乱,似乎是在害怕楚宁因此迁怒于那些孩子一般。 倒不是楚宁自视甚高,自己在北境如今怎么也算是颇有善名,旁的不说,单是每个月鱼龙城送出的壮血丹,耗费的银钱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天文数字,陈吱吱怎么说也是鱼龙城的人,怎么还能觉得自己会舍不得半只野兔? 不过虽然心头觉得奇怪,但楚宁还是没有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他侧过头,打量着那三个孩子。 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其中几人身上还带着明显的被皮鞭打出的伤势。 最大的十三四岁,是个男孩,低着头,但眼神上瞟,以一种自以为不露痕迹,实则破绽百出的方式观察着楚宁。 两个小的都七八岁的模样,皆是女孩,倒是心无旁骛,只是盯着手里的兔肉,喉结一阵蠕动,也不知吞咽了多少次口水。 楚宁走到了他们身旁,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 一旁的陈吱吱见状心头一紧,几个孩子更是脸色煞白。 但下一刻,楚宁却将短刀刺向了手中的野兔,开始清理着手中野兔的内脏:“再不吃,就冷了。” 他的声音响起,三个孩子如蒙大赦,大抵也是饿了太久,哪怕是那个表现得最为警惕的男孩也顾不得其他,皆在那时大快朵颐了起来。 只是半只野兔着实太少,三个孩子三两下就吃了个干净。 这时楚宁将另一只野兔也清理干净,串上树枝,放到了火架旁。 “父母呢?”他问道,目光却盯着篝火。 “死……死了。”为首的男孩似乎看出了楚宁没有恶意,在那时回应道。 “山贼、魔物还是……官府。”楚宁又问道。 “官府……”男孩又言道。 这话一出,一旁的陈吱吱眉头一皱:“官府为什么要害你们的父母?难道犯了什么事?” 最年长的男孩脸色微变,声音沉闷:“是犯了事。” “只要折冲府想,犯什么事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什么意思?”陈吱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是交不上军税?还是还不起借贷?”楚宁却很平静,似乎对于这样得事情早已司空见惯。 “都不是,一位当兵的看上了我阿姐,带着七八个人强暴了她,阿姐万念俱灰,投了河,爹娘气不过,去报了官,被打了一顿,没几天就死了……”男孩这样说道,双眼盯着篝火,瞳孔映照着火焰,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紧,干瘦的手背上有青筋暴起。 陈吱吱闻言,捂住了嘴,一脸不可思议,以她的见识大抵是想不到这世上还能有这般肮脏的事情。 楚宁转动烤兔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一会:“哪里人?” “桑城。” “这是准备去何处?”楚宁又问道。 “鱼龙城。”男孩这样说道,伸手摸了摸身旁两个女孩的脑袋。 “小侯爷是好人,不仅帮助修行者,也救助穷人,我想把两个阿妹托付给他。” “那你呢?”陈吱吱问道。 男孩沉默了下来,没有回应,只是双拳愈发用力的握紧。 这时楚宁已经烤好了那只兔子,他将之分成了四份,先递给了两个小女孩,又将一份递到了男孩的跟前:“你这身板可杀不了一位折冲府的士卒。” 男孩闻言抬起头,看向了楚宁,他的目光凶恶,神情狰狞。 “可他也有妻儿!”他这样说道,声音阴沉得宛如恶鬼。 陈吱吱骤然脸色煞白:“就算那人害死你的阿姐和爹娘,可这和他的妻儿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他的妻儿是无辜的!” 但这话,却将男孩心头的怒火瞬息点燃,他骤然站起了身子,赤红了眼睛的大声问道:“那我的爹娘与阿姐难道就是罪有应得?” 大抵是没有想到对方的反应会如此剧烈,陈吱吱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愣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男孩似乎也在这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赶忙收起了脸色的怒色,连连道歉:“对……对不起。” “谢谢你们的兔肉,我们得走了。” 他这样说道,转身看向两个宛如惊弓之兔的妹妹,准备带着他们离去。 陈吱吱见状心头一紧,赶忙想要叫住他们。 “会骑马吗?”可话未出口,身后楚宁的声音却率先响起。 男孩一愣,脸色疑惑,但还是如实应道:“一点。” 楚宁得到答案,吹了声口哨,一匹白马从不远处的林间跑了过去,楚宁拉住了缰绳,摸了摸马背,看向男孩:“骑着它,带着你的两位妹妹,三天之内能到鱼龙城。” 男孩虽然没有买卖过马匹,但楚宁这匹马四肢雄健,通体雪白,一看就是上等的好马,一只价钱起码十两银子开外。 他不太明白双方萍水相逢,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如此轻易的送给自己。 “你的妹妹受了伤与惊吓,心绪不稳,现在看上去或许没什么,但长时间不在安全的环境下静养,极有可能患上一些癔症,早一日到鱼龙城,她们早一日能有安生日子。”楚宁看出了对方的迟疑,淡淡的言道。 这话显然戳中了男孩的痛处,他看了看身旁两位数日未免的女孩,终于不再犹豫,伸手接过了楚宁递来的缰绳:“公子如此大恩大德,陶丰无以为报,若有来生……” “你比我还小不少,日后的日子长着呢,不用等到来生,你有的是机会报答我。”楚宁却打断了他的话,这般说道。 名为陶丰的男孩显然还想说什么——他已决意杀了对方的妻儿,为自己的家人报仇,此举无论成败,他大抵都没有活路。 “走吧,早一刻出发,她们就早一日安全。”楚宁却再次将对方的话挡了回去。 陶丰终于收起了再言的心思,他看得出,楚宁与陈吱吱一身贵气,与他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也确实无法给他们回报,只能将这份心思藏下,在又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后,一扬马鞭,带着二位妹妹策马离去。 ……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马蹄声远去后,陈吱吱不解的看向楚宁问道。 楚宁看向陈吱吱:“不然呢?” “他要去杀那个什么士兵的妻儿啊!一码归一码,他的妻儿怎么说都是无辜的!”陈吱吱有些焦急。 “我知道。”楚宁点了点头。 “你不是在北境很有名望吗?他还要去投奔你,肯定听你的话,你为什么不劝劝他?”陈吱吱问道。 楚宁却摇了摇头:“没用的。” “为什么?他这么做是错的啊!”陈吱吱愈发的不解。 “对于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而言,父母与姐姐都死于非命,你觉得他在乎对错吗?”楚宁转头看向她,反问道。 陈吱吱顿时愣在了原地。 “如果可以,只要能让仇人痛苦,他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对自己挥刀,更何况是旁人?” “那你的意思就让他去做?”陈吱吱皱起了眉头。 楚宁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官道,回忆着桑城所在的方向。 然后,他摇了摇头,说道:“是替他去做。” 第一百四十三章 行侠仗义 陈吱吱有些兴奋。 行侠仗义,铲奸除恶,这种事以往她只在演义话本中看过,那时,她每每读到这些内容,都觉热血翻涌。 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能有机会亲身体验一把。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是和自己师兄师姐一同完成,而是和楚宁这个反贼。 但她爹说过,只要做的是好事,用什么方式去做和用什么人去做,都没有关系。 所以,陈吱吱坦然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并且将捉拿楚宁的计划,延后了一天。 但行侠仗义的过程,显然没有陈吱吱想象中那般快意。 虽然她已经想好了被众人用崇敬目光看来时该说些什么——“至今起,吾三尺青锋过处,鼠辈噤言,天理吱声。” 她简直不敢想,那时她站在屋檐之上,衣袂飘飘,说出这句话时,该是如何的帅气逼人。 但偏偏楚宁并没有带她去直取贼首,而是来到了…… “喂,楚宁,我们不是应该去那个贼人家里将他绳之以法吗?” “为什么来这个地方?”桑城的案牍库中,陈吱吱凑到了楚宁的身前,小声的问道,语气略显不满。 “你知道那个贼人叫什么名字吗?”楚宁的身前燃着一团灵炎,目光则审视着案牍库中的卷宗,寻找这些什么。 陈吱吱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她确实忘了问那个叫陶丰的男孩,害死他家人的贼人姓甚名谁。 “所以你是想要从案牍库里找到和此事有关的卷宗?”陈吱吱顿时想明白了楚宁的意图。 “那我帮你!” 行侠心切的陈大侠决定暂时放下成见,与楚宁联手。 楚宁闻声倒是没有拒绝,伸手又唤出一团灵炎,就要朝着陈吱吱递去。 可却见说完这话的少女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符纸,嘴里轻念法诀:“天命昭昭,受我箓法,灵起灵召!” 话音一落,她手中的符纸燃起一道火焰,化为灰烬,同时一道青色的光团浮现在了少女的身边。 “这是?”楚宁感受着从那光团之上涤荡出来的气息,瞳孔陡然放大。 那是近乎纯粹的灵力波动。 至少于此之前,楚宁从未接触过这般纯粹的灵力气息,哪怕是侯府中那座聚灵阵全力运转,产出的灵气浓度与之比起来,也如云泥之别。 而就在楚宁暗暗诧异之时,那团青色的光团忽然颤动,先是背后伸出了一条细长的尾巴,然后一对占据了半个圆面大眼睛从正面张开。 它先是愣了愣,旋即便见到了身旁的陈吱吱,双眼之中顿时泛起喜色。 “吱吱!” “你到褚州了吗?” “见到那个楚宁了吗?” “他长得好看吗?还是生得四只手八条腿?” 它口吐人言,声音欢快,直接就蹦到了陈吱吱的肩头,一脸好奇与兴奋的问道。 一旁的楚宁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 陈吱吱生出一股背后蛐蛐,被人抓了现行的窘迫感。 她脸色微红,指了指身前,小声道:“那就是楚宁,青团。” 名为青团的古怪生物闻言看向了楚宁,她瞪大了眼睛:“嗯?” “也就两条胳膊两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稀奇的啊,怎么名声那么大?” 它这样说道,语气中的失望毫不遮掩。 面对对方这样的疑惑,楚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咳咳。” “青团,先别管这些,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陈吱吱咳嗽一声,连连朝着青团使着眼色,然后小声在它耳边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啊?难道这就是小白说的铲奸除恶,行侠仗义?”青团闻言顿时双眼放光,身躯在陈吱吱肩头兴奋的上下跳动。 “好啊!好啊!青团喜欢铲奸除恶!” 二“人”一拍即合,与楚宁摊分了任务,便朝着另一侧的案卷架兴奋的跑了过去。 楚宁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眉头微皱。 他倒是看得出陈吱吱心思单纯,并无什么坏心思,可她召出的青团,明显不是凡物,能拥有这样的手段,应当是看不上鱼龙城提供的壮血丹的。 但很快他便收敛了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楚宁并不打算去寻根问底。 他也转头看向了身前的案牍架,一本本的翻找开来。 …… “找到了!” “楚宁,你看是不是这个!”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之后,陈吱吱兴奋的声音传来。 那时,楚宁正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一份卷宗。 闻声后,他抬头看去。 却见陈吱吱来到了他的身旁,将一份卷宗展开指着上面的几行字言道:“你看。” 陶三寻、何翠夫妇告折冲府官员史木、田九等人强奸民女陶欢欢,致其羞愤自杀,经查陶欢欢为染病而亡,陶三寻夫妇为谋财诬告,特执以杖刑。 “这些家伙着实可恶,竟然还说人家夫妻是为了钱财诬告!谁家好人会拿自己女儿的死去换钱啊!”陈吱吱指着上面的内容,一脸的愤慨。 “为何不能?”但出乎她预料的是,楚宁却反问道。 陈吱吱眨了眨眼睛:“你什么意思?你觉得那些折冲府的还能是好人不成?” 据她所知,褚州前后两任节度使的死都与楚宁有着莫大的关系,他与折冲府之间说是有深仇大恨也不为过。 如今前有陶丰三位孩子的证词,现在又有这样一份漏洞百出的卷宗,官府与折冲府必然难辞其咎,在陈吱吱看来,楚宁就应该带着她找到这些家伙的住处,一刀结果了他们,还陶家一个公道,怎么还能为他们说起好话来了。 “我不知道。”楚宁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人性多变,有人极善,有人极恶,所以在姑娘你看来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都有可能是真的,同样在姑娘看来多人之常情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假的。” “那陶丰他们三个孩子那副模样,总不会是假的。” “他们总不能说谎话!”陈吱吱并不太能的理解楚宁这番话的意思,她觉得行侠仗义不应该这么拖拖拉拉。 楚宁却道:“他们确实不太像是说谎,可这并不代表他们说的是真话。” “什么意思?”陈吱吱听得莫名其妙,“没有说谎,那就说的就是真的,怎么又能不是真话呢?” “人在转述他们的经历时,总会下意识的美化自己,或许他们隐藏了某些在他们看来不好的经历,又或许他们本身就不知道事情的全貌。”楚宁说道。 这番话听得陈吱吱脑仁发疼,她赶忙叫停了楚宁:“按你说的,每个人都可能说谎,我们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抓到一起,一个个问吧?” “楚宁,你可是侯爷啊!” “就这么个小案子,至于弄得这么复杂吗?” “这样一点都快意恩仇!” 二人的立场在这时仿佛发生了对调。 楚宁看向了陈吱吱,神情严肃:“陈姑娘,若是仅凭一面之词,就怒而杀人,那不叫行侠仗义,只是泄愤罢了。” “既要夺人性命,难道不应该慎之又慎吗?” “我阿爷在世时曾说过,北境诸多苦难,皆有上位者一念而起。”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理应如履薄冰,否者仅凭一念,便生杀予夺,若有纰漏,于旁人而言,便是万劫不复。” 陈吱吱闻言一愣,她一时间竟然找不到理由来反驳楚宁,却又不甘就这么被一个“反贼”怼得说不出话来。 “我说不过你!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她这般问道。 楚宁看向四周密密麻麻的案牍,言道:“这里面诸多卷宗皆有折冲府以及官府人员参与,既然来了索性都看一看,或有线索。” “这么多?”陈吱吱看了看案牍库中少说也有四五百卷的卷宗,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对于她而言,是个不可能完成任务。 “无碍,姑娘若是闲闷,可以四处走走,我自己一个人来就好。”楚宁温言说道。 陈吱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是要去白城吗?这里的东西等你一个人看完,怕不得……”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戛然而止。 那一刻,她的瞳孔放大,红唇张开—— 她看见了楚宁手背上有一道红光亮起,然后八位…… 不,应该是八头生得人身狼头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楚宁身旁,它们走向四周的书架,案牍架上的卷宗便在那时朝他们飞来,在他们身前悬停,然后书页翻动…… 于是桑城往往数个月都无人问津的案牍库,在接下来的几天,翻书声不绝。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老吏 负责看守桑城案牍库的老吏这些日子过得很不好,他总是听到案牍库里传来阵阵沙沙的翻书声,可推开门,里面却一片死寂。 他被折磨得不行,起先他还觉得是生了鼠患,毕竟这世道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哪里有东西给老鼠吃? 那些腌臜货,饿极了啃些书与木头,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可时间久了,他就觉得愈发的不对劲,案牍库的木架与书籍并无什么损坏,反倒卷宗像是被整理过一般,一天比一天归类齐整,就好像有一群游荡在库房中的冤魂,在整理着那些记载着他们冤屈的卷宗,等待着谁,为他们沉冤昭雪。 这样的念头让老吏坐立不安,他很明白这些年,这座城中有多少人枉死。 他终究还是怕了,犹豫着要不要去城西刘半仙的铺子上求了一张符。 可寻了半晌也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摊位,老吏不得不自己壮着胆子再一次推开了库房的门,想要一探究竟,可这一日,入目的景象却让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昏死过去——案牍库里的卷宗不见了! 那些东西是不能丢的! 那些卷宗上的每一个字,每一点墨迹,都重若千钧。 他顾不得其他,一瘸一拐的上了街,穿过西城的小巷,直奔县衙所在。 很快他便来到了那处。 时间尚早,才到辰时,府衙所在的街道人不算太多,只有三两个贩卖早餐的摊铺刚刚出了摊。 老吏没有多想,迈步就要走向府衙的门口。 可就在这时,一旁却传来了一阵滚轮声。 他侧头看去,一对少年少女正朝着此处走来,少年手中推着一个木车,木车上摆满了一叠叠卷宗…… 正是那案牍库失窃之物! 老吏顿时心头一紧就要向前,可脚步刚刚迈出,他又僵在了原地—— 他看见了少年身旁的那位少女。 身着墨裙,模样乖巧,浑身笼罩在一层金光之下,宛如一轮圆日,直让他不敢直视。 …… 咚! 咚! 咚! 陈吱吱双手抱负胸前,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击鼓的少年。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愿意泡在案牍库中翻看那些枯燥卷宗,足足三天,除了吃饭,一只脚都不愿意挪动一下。 一个人能看书看得这般入迷的,上一个是她的大师兄。 但大师兄那是在研究道家经典,是为了修行,是为了大道。 他常说,人生短暂,韶华易逝,既入修行,当如履薄冰,握紧每一寸时间,方才有可能在有生之年,窥探大道。 作为东神山的圣子,他说的话总是对的。 楚宁当然比不上她那位无论是长相还是天资都万中无一的大师兄,但好歹也是一方侯爷,这种人应当事务缠身,时间宝贵。 可为了三个萍水相逢的孩子,他竟然愿意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去琢磨那些枯燥无味,并且对自己毫无用处的卷宗。 她更不明白的是,一个这样的案子,为什么要如此繁琐的翻看整个案牍库中的卷宗, 而为了配合他,陈吱吱不得不再次推迟自己捉拿反贼的计划,甚至这几日,她这个皇女,还要亲自去饭店给他打包饭菜,伺候他吃饭。 要知道,即使是自己那位权势滔天的父王,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殊遇。 不过想着是为了伸张正义,陈吱吱还是将这些不满,都忍了下来。 …… 随着鸣冤鼓被敲响,街道上并不多的行人都被其吸引了过来。 府衙的大门也很快被人从里推开,探出了一个醉眼朦胧的脑袋。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这才什么时候就在这里敲!找死是吧?”穿着单衣的中年男子骂骂咧咧的喝道。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陈吱吱被那男人的喝骂吓了一跳,她怒火中烧,双手叉腰,就要反唇相讥,可这时身旁的楚宁却放下了手中的鼓槌看向男子。 少年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男人的影响,只是看向对方平静的说道:“依照律法,府衙辰时便需开府,现在已经是辰时一刻……” “什么律法!桑城有桑城的规矩,在这儿,县令大人说什么时候开府,就什么时候开府。”男人却态度蛮横的打断了楚宁的话。 “小子,我看你年幼,不跟你计较,现在滚蛋,否则……” 男人说着,打了个哈欠,缩回头,便要合上府门。 咚! 咚! 咚! 但他的脑袋刚刚缩了回来,那如闷雷般的擂鼓声便再一次响起。 男人顿时怒极,他打开了府门,撸起了袖子:“臭小子,你要干什么?” 楚宁闹出的响动极大,吸引了越来越多周遭的行人,他们汇集在府衙门口,对着楚宁指指点点。 “这孩子看着面生,不像是桑城人啊?” “这么执拗莫不是家里遇见了什么大事?” “嗐,那狗日的县令和折冲府的人媾和在一起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半年多,我都在这里出摊,正儿八经来申冤的,每一个好下场,你看着吧,这孩子……悬!” 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显然对于楚宁接下来要遭受的命运都持着极为悲观的态度。 而楚宁自是不清楚周遭百姓的看他,他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头看着男人:“我敲了鸣冤鼓,自然是来鸣冤的。” “你不是衙役吗?这都不知道?” 男人被楚宁这句话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旁本来气呼呼的陈吱吱闻言,却是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来。 而她的笑声,让男人更觉脸上挂不住。 “找死!”他怒声骂了一句,再也无法遏制心头的怒火,伸手就要摁向楚宁。 楚宁神色平静,一只手也在这时伸出。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荡开,下一刻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男人半跪在了地上,伸出的手被楚宁捏住,弯曲成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幅度。 “现在,可以让麻烦你请那位县令大人开府了吗?”楚宁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问道。 男人疼得是龇牙咧嘴,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嚣张气势,他脸色苍白的连连点头。 楚宁见状也松开了手,那男人如蒙大赦,捂着手,就要逃入府衙。 “阁下。”可他的脚步方才迈出,身后却又再次传来楚宁的声音。 男人身形僵硬,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后,才艰难的转过头,在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声问道:“公子……还有什么交代?” 楚宁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份叠好的状纸,递了上去:“我的状纸。” 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不敢有半点怠慢,伸出手接过状纸,但或是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他并未拿稳,状纸顿时散落。 他心头一紧,赶忙蹲身去接,却见那状纸散成了长长一条,粗略一看起码有七八尺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百个状告之人的名字。 而县令与折冲府都尉等要员,皆赫然在列…… 第一百四十五章 蚩妖传说 俞志尚的心情不算太好。 他昨日与三位小妾颠龙倒凤,快活到了半夜,本想着好好睡上一觉,今日好去月苑赴都尉冯桥之约。 据说那里前几日来了几个姑娘,个个生得貌美如花,其中有一两个还是云州那边一座不小的宗门中的弟子,落了难几近辗转被掌柜的买来。 可偏偏,他方才睡下没多久,不长眼的衙役就开始一个劲的敲门,俞志尚喝骂了几次,那家伙不仅不识趣,还敲得愈发的急促。 俞志尚终于是被吵得没了瞌睡,他将横在身上的两条雪白的手臂掰开,在女子娇媚的轻哼声中坐起了身子。 “敲!敲!敲!” “你是不想活了吗!?”他怒骂着推开了房门,却见那衙役脸色惨白,一只手的指节弯曲,显然是被人折断。 “怎么回事?”俞志尚倒也不是庸碌之辈,眉头一沉,意识到了不妙。 那衙役忍着痛,哭丧着脸说道:“一大早府衙外就来了两个家伙,说是要递状纸,小的赶不走,说上两句,就把小的打成了这样。” “嗯?什么来头?”俞志尚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不知道,反正感觉不是易于之辈。”衙役小声言道。 “那状告何人?”俞志尚又问道。 那衙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将那张长长的状纸递了上来:“状告……大人您。” …… 府衙前的人越聚越多,城中疯传着这样的消息,说是桑城的府衙今天来了硬茬,连县衙的衙役都打了一顿。 对于受够了府衙与折冲府作威作福寻常百姓而言,这样的稀奇并不多见,若是府衙还能吃些亏,丢些脸面那就再好不过。 所以,消息传开后,好些百姓都涌到了府衙前,垫着脚努力的想要看清里面的场景。 甚至一些脑子灵活的摊主,已经卖起了零嘴亦或者租售起了椅凳。 楚宁对于这一点犹若未觉,只是站在府门前安静的等着。 陈吱吱站在他的身旁,神情兴奋的看着府门方向,熬了这么多天,每日都待在案牍库掰着指头过日子,终于等到现在,可以开始她期待已久的行侠仗义,陈吱吱此刻颇有几分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很快,那位衙役去而复返,他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脸上堆砌着笑容:“公子,县令大人已经接了你的状纸,请你现在进去了。” 早已按捺不住的陈吱吱,闻声就要迈步。 可这时楚宁却伸手拦住了她,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下,楚宁抬头看向那衙役言道:“劳烦你进去说一声,请那位县令大人移驾,来这府衙外审案吧。” 衙役一愣,神情古怪:“哪有这样的道……” 这话还未说完,他便对上楚宁平静的目光,方才那不算太好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他一个激灵,改了口风:“那我去问问县令大人的意思。” 说罢这话,他不敢逗留,逃一般的又回到府衙内。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府门重重的合上。 陈吱吱看着这一幕,转头看向楚宁问道:“楚宁,这些家伙不会不出来了吧?” “短时间内,确实不会。”楚宁点了点头。 “啊?”好不容易等到了行侠仗义的机会,有这么被人拦在了门外,陈吱吱有些恼怒:“那我们现在闯进去?” “不急,等会,人还没到齐呢。”楚宁这样说着,从怀里掏出了本书,就在府衙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谁还没来?”陈吱吱愈发困惑。 周遭本意是想看上一场热闹的百姓,也很是困惑。 “这什么情况?怎么还看上书了?” “对啊?还审不审了?” 人群窃窃私语,但这些都不影响楚宁,他一旦看书,便会心无旁骛。 “看了三天还没看够?”陈吱吱撇了撇嘴,觉得楚宁有些过于拖拉,一点都不大侠。 但干等着也是等着,百无聊赖的陈吱吱低头看向楚宁手中的书页,只见书页勾画着一道道人体图案,同时标注起其上的各类经脉窍穴,并且将其中的一部分链接,勾画出个个非人非兽的古怪生物雏形。 “这是?”陈吱吱暗觉稀奇,但其上的文字又颇为古怪,不似中原之物。 “蚩神图解。”楚宁低着头解释道。 “蚩神图解?”陈吱吱愣了愣:“那是什么?” “蚩辽人信奉的祖神。” “蚩辽人不是信奉十二位祖神吗?里面没有叫蚩神的啊?”陈吱吱皱起了眉头,又低头看了看楚宁手中的书:“你这是不是买到了什么野史?” 楚宁抬起头看向陈吱吱,微笑着解释道:“蚩辽分为十二王部,每个部族确实都有自己信奉的祖神,传闻这十二位祖神,乃是十二位大妖所化。” “他们认为自己是这些妖族的后裔,并且修行与之相应的功法。” “但实际上再更久远的传说中,这十二位妖祖,皆为一只名为蚩大妖所化。” “嗯?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陈吱吱语气狐疑。 “这段历史并非辛密,在大夏的《蚩妖本纪》《万国遗考》之类的古史中都有记载,不过因为这段历史过于久远,真假难辨,所以大都只是几笔带过,据说就连蚩辽内部对此都现有提起,中原王朝更不会花大力气去阐述论证此事的真假。姑娘没有听过,也很正常。” “那你怎么知道?”陈吱吱听楚宁说得煞有介事,心头不免好奇。 “邓将军一个月前截获了一批蚩辽人的物资,其中有几个箱子装满了蚩辽古籍,因为是蚩辽古文书写的缘故,所以许多内容他们无法得知,就交到了我的手里,想让我看看里面是些什么内容。”楚宁继续解释道。 “你还懂蚩辽古文?”陈吱吱暗觉诧异。 “不太懂,但可以通过蚩辽现有文字与古文进行对比,反复琢磨,大抵可以论证出六成,然后再根据蚩辽人现有文字使用的习惯,推测一些无法通过对比验证的文字含义,这样就差不多能够正常阅读蚩辽古文记载的内容。” “你这么厉害?”陈吱吱虽然不喜欢读书,但在东神山跟着师兄姐们玩耍时,倒是听人说起过蚩辽古文,连最喜欢看书的大师兄都曾说过,蚩辽古文是当今大夏天下四方所有藩国中,最难破译的文字,就连蚩辽人自己都无法看懂许多典籍上的内容。 “倒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楚宁如实言道。 陈吱吱倒是并不关心这个过程,她有些兴奋地摇了摇楚宁的手臂,说道:“那你跟我讲讲这上面写的什么!” 她素来以不爱读书而被陈曦凰诟病,若是知道了蚩辽古文记载的辛密往事,日后摆谈起来,可以好好奚落一番她那个心高气傲姐姐。 楚宁素来乐于与人分享自己看书所得,当下便言道:“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只是讲诉十二祖妖的来历,以及蚩辽人如何在荒沙原中繁衍生息。”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提及蚩辽人其实是从中原迁徙过去的一个部族,具体什么原因其上所述不详,只知道是因为得罪了某位神灵。” “初到荒沙原时,那里魔物与妖物丛生,蚩辽的先祖生活得极为艰难,后来一只名为蚩的妖物发现了这一点,动了善念,庇护了蚩辽人的先祖。” “但这样的举动却引来了那位天神的不满,于是降下天雷,试图驱赶蚩妖,但蚩妖却不愿离去,用自己的身躯为蚩辽族人挡下了天雷,自己也奄奄一息。” “蚩辽的先祖感念蚩妖的义举,十二位先祖跪拜在蚩妖的尸体前,谁知蚩妖的尸体却与十二位先祖的身躯融合在了一起,化为了如今传说中的十二位祖妖,沉睡入了蚩辽人的血脉中。” “在他们的传说中,只要有一天,蚩辽十二部族中,若是能同时出现十二位将各自血脉修炼到极致的族人,在他们献祭自己后,蚩妖就能于他们的血肉中重生。” “听你这么说起来,感觉蚩辽人的历史还挺悲壮的。”陈吱吱似有所感的言道。 楚宁笑了笑:“毕竟是他们自己记录的历史,没有人会抹黑自己” “就跟在中原王朝的记载里,说蚩辽先祖是修炼的妖法,而被驱逐出中原,最后不得已于妖族媾和,诞下了如今的蚩辽人一样,他们可能说的都是真话,但也有可能只是真话的一部分,你永远无法从旁人的嘴里去知晓事情的全貌,只能通过推测,尽可能的去接近那个真相。” 这一次,陈吱吱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说道:“就和你说,陶丰说的话,不见得全是真的一样。” 楚宁点了点头,正要应是。 可就在这时,街尾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甲士正奔袭而来。 楚宁看着那群来者,将书合上,小心翼翼的放入了怀中,然后站起身子,言道。 “等的人,来了。” 陈吱吱闻言亦抬头看去,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那群有她父亲亲手推动,在北境各个城镇建立起来的折冲府中的甲士!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叫楚宁 折冲府的甲士冲开了围在府衙前的人群。 为首的男子翻身下马,带着众甲士目光戏谑的看向楚宁冷笑道:“就是你在县衙闹事?” “你就是桑城折冲府的都尉冯桥?”不待楚宁回答,一旁的陈吱吱却是率先迈出一步,来到台阶前,目光审视的打量起了眼前的男人。 身材臃肿,腹部隆起,脸上的肥肉耷拉,眼袋粗大,身上的甲胄也穿得歪歪斜斜,哪怕隔着一丈多远,她依然能够清晰的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 她不禁皱起了眉头,不满的言道:“你这样的家伙是怎么坐上折冲府都尉这样的要职的?” 在听陶丰讲完自己的遭遇后,陈吱吱对于桑城折冲府便没了什么好感。 她觉得折冲府这些家伙大抵是一些口蜜腹剑之辈,蒙骗了她的父亲,可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把坏人两个字刻在了自己脑门上的家伙,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能把这些家伙推上了这样的位置。 莫不是靠着一路弄虚作假,贿赂上下? 以陈吱吱对官场浅薄的了解,大抵也只能想到这些。 冯桥,也就是桑城折冲府现任的都尉,他闻言看向陈吱吱,男人双眼顿时放光。他面露淫笑:“待会我就让你知道,本都尉是靠着什么本事,当上的都尉。” 周遭随着他来此的甲士们显然没有少跟着他厮混,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纷纷在那时发出一阵哄笑。 陈吱吱就是再不谙世事,也听出了对方话中的不怀好意,她脸色涨红,神情愤怒,正要说些什么。 嘎吱—! 可就在这时,身后紧闭了一刻多钟的县衙大门忽然打开。 与冯桥的身材有八分相似的县令从中走出,同时身后十余衙役以及三四位府衙的官员也鱼贯而出,拦在了楚宁等人的身前。 “大胆贼人!闯我府衙,伤我衙役,今日有折冲府前来拿贼,尔等还不快快跪下受降!”名为俞志尚的县令爆喝一声,脸上肥肉乱颤。 身后的冯桥也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刀柄,另一只手负于身后,神情轻蔑的盯着楚宁二人,身后的甲士也纷纷摆开了架势。 “不是?你们这就要抓我们了?” “我们是来击鼓鸣冤的,递了状纸,你难道不应该先核实状纸上的内容?”陈吱吱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从没想到北境官府与折冲府都是如此荒唐。 “状纸?” “你说这个?”有了折冲府的撑腰,俞志尚显得底气十足,他掏出了那份楚宁递来的状纸,其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 他冷笑着言道:“本官为官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你们这般狂悖之徒,竟然状告起了本官来!” “怎么?还想让本官治本官的罪?” 这话一出,且不说那些衙役与折冲府的甲士作何反应,那些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发出一声惊呼,显然没有想到这两个年轻人,如此胆大包天。 人群哗然,折冲府的甲士们更是再次发出一阵哄笑声。 “那倒不必。”楚宁平静的声音却忽然响起,打断了众人的哄笑。 “实际上,这份状纸不是给你们看的。” “嗯?”楚宁的话,让俞志尚眉头一皱。 可就在这时,只见楚宁伸手一指,俞志尚手中的状纸就在这时猛然脱手而出,飞到了楚宁的身前。 楚宁心中念头一动,体内那道儒道灵台猛然亮起光芒,涌出体内,映照在了那份状纸之上,一瞬间,状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从状纸上脱体而出,来到了半空中。 同时那些字迹放大,每一个都到了头颅大小,依照着状纸上的顺序悬于半空,在这样的手段下,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晰的看见状纸上的内容。 “这是儒家的照文术?”陈吱吱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浑圆。 在一些儒道学院,先生有时候需要同时给许多学生授课,为了确保所有人都能看清自己讲诉的文章上的内容,便会实战这样的手段,将文字通过术法投射到半空。 这本身并不是太过高深的法门,但却需要修出一口浩然气。 而这一点,便是儒道最大门槛。 许多读书人,读上半辈子,都修不出这一口浩然气。 楚宁这样的年纪,能修出浩然气,可见其至少得是个不错的读书胚子。 而陈吱吱,早年在宫中书院读书时,负责给皇子皇孙们讲学的大儒黄经老先生就曾断言过:“吱吱殿下,虽然聪慧,但心不在此,一辈子大抵都修不出这口浩然气。” 她的父亲也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放弃了此道,转而送往道家圣地东神山。 这样的手段对于贫瘠同时儒道修行者稀少的北境而言,是极为罕见的。 周遭的百姓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呼,俞志尚与冯桥二人也是一愣。 “臭小子,你别以为靠着一些花俏的手……”冯桥最先反应过来,察觉到自己手下的士卒被唬住后,他立马高声言道,想要拉回众人的气势。 啪! 可话未说完,他便觉眼前一花,楚宁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前,在他的脸颊上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该你说话的时候,自然会让你说,现在、闭嘴、懂吗?”少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言道。 这一巴掌,直扇得冯桥眼冒金光,脑袋发懵。 同时一股巨大的恐惧也涌上了他的心头,楚宁与他相隔一丈之远,可从他来到他的身前,到这一巴掌扇出,整个过程,冯桥几乎没有半点反应的时间。 作为一个武将,哪怕他已疏于修行许多年,却依然能从这简单的出手中看出楚宁的修为凌驾与他之上。 他木愣的点了点头。 而这样的反应落在众人眼中,更是让众人满脸惊骇,也隐约察觉到了今日之事的不简单。 场上静得可怕,别说折冲府与府衙的官员,就是周遭那些围观的百姓也一时间噤若寒蝉,唯恐落得冯桥一样的下场。 楚宁退回到了府衙前,目光扫过府衙的官员众人,很快就瞧见了其中一位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男人:“徐则书?” 中年男人明显一愣,大抵是不明白素未谋面的楚宁是怎么叫出他的名字的。 “你字不错。”楚宁却道。 “既然桑城案牍库这几年的卷宗都是你执笔的,那今天也由你来吧,去取笔墨纸砚,待会发生了什么,你记得一五一十的记下来。” 徐则书还有些发懵,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去不该去,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俞志尚。 只可惜此刻的县令大人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身子颤抖不已,哪里还有时间理会他。 “我看过案牍库中的卷宗了。”楚宁再次言道,目光直直的盯着身材略显消瘦的中年男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又补充道:“是认真的看过了。” 这话一出,徐则书的脸色明显一变,他转头望向楚宁,却见对方似乎微不可察的朝着他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他明显有些激动:“好!” “好!我这就去取笔墨!” 他这样说罢,转身快步走入了府衙内,从里面搬出一个放着笔墨纸砚的案台。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这个过程中,他几次手抖险些将案台上的笔筒打翻。 以至于,不过几丈远的路程,他足足搬了百来息的光景,这才将案台放到了府衙门前。 然后,他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长衫与仪表,这才在一旁坐下。 接着又铺平宣纸、放下镇尺、研匀墨水,每一步他的手都颤抖不已,鼻尖的呼吸也明显有些沉重。 这样的反应让一旁的陈吱吱看得心头疑窦丛生,她觉得这个叫徐则书书吏好似与楚宁之间有什么秘密一般,可他们不是应该刚刚认识吗? 而楚宁则在这时转头看向府衙前那一张张或带着惊恐或带着疑惑的脸,开口言道。 “我叫楚宁。” “鱼龙城来的楚宁。” “来贵地只做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瞟了一眼身旁的陈吱吱。 他笑了笑,又才言道。 “行侠仗义。”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楚宁。 对于如今的褚州百姓而言,这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楚……楚宁?” “你是楚宁!” 而相比于百姓们的惊讶与不可思议,冯桥与俞志尚的反应更是骇然。 楚宁这几个月来,在褚州的所做所为,无疑是在扇包括赤鸢山在内的诸多与朝廷关系密切的势力的脸面,尤其是各地官府与折冲府,为了镇压由楚宁引起的民怨,大都耗费了不少精力。 他们对于楚宁可谓又恨又怕。 “你……你想做什么!” “我可提醒你,这里可不是鱼龙城,由不得你为非作歹!”冯桥想起了坊间关于那位新晋节度使顾子懿之死的各种猜测,脸色已然泛白。 倒是俞志尚的反应要冷静得多,只是沉默不语的盯着楚宁。 楚宁却并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投注到了周遭那些百姓的脸上。 “我在这里待一天时间。”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头顶那些状纸上的名字:“这些家伙是我翻阅案牍库卷宗时,整理出来的有罪责在身的家伙,其中涉及草菅人命、强占民女、强卖土地以及各种威逼、殴打的私刑滥用,屈打成招。” “但其中一些案卷,虽有疑点,但证据不足,所以诸位若有与以下人员相关的证据,可提交于我处。”楚宁说着屈指一弹,头顶其中一些名字泛起黄色的光芒。 周遭的百姓你看我我看你,虽然他们做梦都等着有一天,会有人替他们收拾这些横征暴敛的官员,但当这一刻如此突兀的到来时,他们还是觉得宛如做梦一般。 “那我们开始吧。”楚宁倒也并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而是看向眼前的折冲府与县衙官员。 “这些涉案人员共计一百六十七人,其中县衙二十二人,折冲府一百三十人,剩余十二人是城中豪绅与地痞。” “县衙二十三人皆以到齐,折冲府还差上四人。” “诸位稍安勿躁我已经派人去请了。” 楚宁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半空中有数道身影从远处飘身而至,每到身影身旁都有两位被白色灵线捆绑之人。 四位身着甲胄,显然是折冲府的甲士。 剩下的几人,百姓们则更加眼熟,是那几位城中豪绅恶霸。 而最让众人觉得诧异的是,那带着这些家伙飘身而至那八道身影,皆生得人身狼头,身形模糊,显然皆是亡魂。 他们落到了楚宁身前,将那些豪绅恶霸扔在了地上。 “有劳诸位了。”楚宁朝着几道亡魂颔首道谢。 几人颔首回应,旋即便隐去身形。 “我的时间很紧,所以请诸位现在就按照名单的顺序站好。”楚宁的声音再次响起。 折冲府以及府衙的众人皆脸色难看,但都并不愿意坐以待毙。 “楚宁!我们皆是朝廷命官,你有什么权力这么要求我们?”冯桥这样说道,声音却有些打颤——那依然发疼的脸颊时刻都在提醒他眼前这个少年的可怕。 楚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不回话,而是伸手一张,那一车被他推来的卷宗中便有一份落入了他的手中。 “现在,你可以开始动笔了。”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名叫徐则书的男子,这样说道。 徐则书神色激动的点了点头。 楚宁则打开卷宗:“丰元二十四年,桑城富绅时正卿一家十三口,一夜暴毙,死于瘟疫,其尸体由仵作聂常勘验,给出了勘验文书。” 他说到这里,取出了那份勘验文书,看向府衙一众官员问道:“聂仵作,何在?” 此话让府衙一众中,一位黑衣的中年男子身子打颤,埋下了头,却并不回话。 “别理他!” “他没有资格审问你!” “楚宁,你若是有本事,今日便杀了我们在场所有人!”而这时,那位都尉冯桥则大声言道。 他虽然怕极了楚宁,但也明白,楚宁如今在北疆的名声虽大,可同样朝廷之上,也有大批人盯着他,他今日闹出这样的阵仗,明显是想要通过这些卷宗,查出他们的纰漏,对他们出手。 但同样,如果他拿不出证据,想来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杀死朝廷官员。 为今之计,自然是让折冲府与官府咬成一块,不给他审问的机会。 那名为聂常的仵作闻言虽然依然埋着头,但身子的颤抖明显缓和了些许,看起来是也在冯桥的提醒下,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一旁的陈吱吱见状,眉头紧皱。 她之前其实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场景,楚宁身为鱼龙城侯爷,审问桑城的官员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许多案件都年代久远,结案时这些家伙相互勾结,早就做出了至少表面上说得过去的卷宗名目。 只要他们所有人沆瀣一气,楚宁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 “还不如直接杀了了事,非得弯弯绕绕,这下好了,把自己绕进去了!”她如此嘟囔道,语气不忿。 而被阻拦的楚宁脸上却并无懊恼之色,他转头看向冯桥,冯桥梗着脖子,与之对望,嘴角露出冷笑。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此事古来同理,他不信楚宁还能在这样的铁板上咬出一道口子。 “时正卿经商多年,家底丰厚,死后家中三万五千两白银不翼而飞,七间旺铺也几经辗转,进入了都尉大人的名下,都尉大人不打算解释解释?”楚宁问道。 冯桥闻言脸色明显一变,但还是咬着牙道:“这与你何干?时正卿一家亡故,财产本应收回官府,官府无心经营,我以钱财购买店铺,有何不妥?至于三万五千两白银,那是你的说辞,官府可有记载?” “七座旺铺每年利润合计三千两,依照大夏的律法,官府当以年利润两倍的价格售卖,可我翻看了当年的记录,七家旺铺,却总计买得三百两纹银,县令大人又有何说辞?”楚宁却并不与他争辩转而看向了一旁的俞志尚。 俞志尚则笑道:“三千两利润之说本就是民间揣测,时家本就只是表面光鲜,七家店铺除去各种花销,盈利单薄,当年我是查看过时家账本,算出的利润,最后方才由官府出面,卖给了冯都尉!” “我虽不知楚侯爷怎么去的案牍库,但这些东西都收录在案牍库中,楚侯爷所谓的三千利润,何来凭证?” 相比于冯桥,这位县令大人显然更了解大夏的律法,面对楚宁的询问也显得更加胸有成竹。 啪! 只是他话音刚落,一叠账目就被楚宁扔到了他的面前。 “县令大人所谓的账目就是这几本连年月日都混乱不堪,大量货物进价高出同期物价的四成,同时的出售价格低于当年同期货物三成的账目?”楚宁问道。 俞志尚当然很清楚这些账本的底细,他并不去翻看账目,只是言道:“在下是个县令,只懂得审案,这些货物的价格为何如此,又是否合理,在下并不清楚,我只是……” 啪! 他的话还未说完,楚宁又朝着他扔出了几本账目。 这几本账目明显要老旧许多,书页的页脚卷起,显然是被人频繁翻动使用。 “那俞县令可认得这几本账目?”楚宁的声音再次响起。 俞志尚定睛看去,他的脸色骤然一变:“这……这怎么可能?我……” “俞县令是想说你不是已经让人销毁了这些账目吗?怎么还在?”楚宁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俞志尚的脸色愈发难看。 楚宁却眯起了眼睛,盯着他问道:“俞县令是不是忘了,时顺?” “时正卿有个堂弟,家住兖州,两家关系极好,二十多年来一直有书信往来。” “时正卿一家事发前,他便有所察觉,曾写信与时顺,言说折冲府的冯都尉是如何逼迫他家,并且因他不从,而扬言报复的。” “时家事发后,时顺赶来了桑城,向官府报案,因他为时家近亲,时家财产当由他继承,同时尤其清楚,时家屋中存银数额,县令与都尉大人便合谋杀了他。” 这话一出,俞志尚与冯桥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胡说!我们根本不认识时顺此人!”俞志尚大声言道。 “无凭无据,楚宁你就算是公侯,也不能如此诬陷朝廷命官。”冯桥也寒声言道。 “时顺家人曾来寻找,可俞大人却以时顺并未来过桑城为由搪塞他的家人,最后不了了之。” “可大夏律法早有规定,时顺这样的外州百姓来此会有入城纪要。”楚宁这般说罢,伸出手再次扔出了三样事物。 一份入城登记的文牒,一份时家兄弟往来的书信还有一份当时时顺递给官府的状纸! 俞志尚看着这些东西,身子已然开始颤抖。 他不明白,楚宁是如何得到这些东西的,更不明白这些账目与入城文牒,他明明已经让人销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一旁的冯桥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躲过这些东西,就想要将之撕碎。 “冯大人毁灭证据前,可得看清这到底是拓本还是真迹?”楚宁则言道。 冯桥一愣,却见这些宣纸上所写之物,许多初墨迹尚新,显然是不久前誊写出来的…… 他顿时心如死灰。 “现在,该你了,聂仵作!”楚宁则在这时转头看向那位仵作,眯起了眼睛:“当着桑城百姓的面,好好告诉大家,时家十三口人,到底得了什么样的瘟疫。” 那位仵作见两位庇护他的大人都被楚宁问得哑口无言,他自然慌乱不已,当下也不敢再死扛着,待在人群中,颤抖着跪了下来:“属下才疏学浅,并不清楚是何恶疾,可他们一家确实死于……” “聂常!你可得想清楚了!”楚宁却暴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身为家中独子,父母早逝,妻子为你诞下一位儿子后,便一直身体不适,常年卧床,你家中全靠你一人维持。” “仵作一职,每月俸禄一两四钱,除去一家度用,结余不会太多。可时家事发之后,你先是置办了十三亩田产,又购得一处价值百两的新院,跟不提你日后几年,每每有需你仵作出具尸体勘验文书后,不出一月,家中就有新的田产置办,至今你已手握八十二亩田地,你既然才疏学浅,说不清时家瘟疫,那总该说得清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吧?” 聂常毕竟只是一位仵作,面对楚宁的询问,早已是肝胆俱裂,嘴里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 “聂仵作你可要想清楚,俞大人与冯大人犯的是杀人的重罪,赚的是以万计的银钱。” “你不过是收受贿赂,做了伪证,真的算起来,最多不过发配充军,几十年过后若你挨得住,还有机会见上你儿子一面。” “可你若是为了这几百两银子,打碎了牙要包庇两位锦衣玉食的大人,你的脑袋保不住不说,你的儿子也要受到牵连,入不得蒙学、拜不了山门,一辈子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楚宁再言道。 这显然击中了聂常的软肋,他的脸色又是一变,就要说些什么。 “赌坊!” “聂仵作素来喜欢赌博,常年光顾赌坊,这些钱一定是他在赌坊所获!”而就在这时,一旁的俞志尚忽然大声言道。 此言一出,那仵作顿时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言道:“是……这些钱都是在下在赌坊所获!” 听闻这话的楚宁沉默了下来,脸色变得阴沉,目光直直的看着聂常。 而这样的神情落在了俞志尚与冯桥的眼中,二人皆松了口气。 楚宁给出的证据虽然足够详实,也出乎他们的预料,但并无直接的证据证明是他们害死时家十三口人,只要仵作能要死不松口,当年时家的尸体早已化成了白骨,就算有招魂之法,那种寻常冤魂也早已消散,可以说是真正的死无对证。 “楚侯爷,前程往事,波诡云谲,你就不要捕风捉影了。”冯桥甚至看向楚宁这般言道,语气中不无讥讽之意。 话说道这般地步,任任何人都看得出俞志尚一干人是在相互遮掩,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官府豪绅聚成了一块铁板,楚宁这样一个外来者,想要抓住他们的痛脚,是难上加难的。 一旁的陈吱吱看得更是双拳紧握,银牙险些咬碎。 “唉。” 而这时,楚宁却忽然叹了口气。 他神情悲悯的看向那位仵作:“你若是有一丝良知尚存,这个时候就应当是你偿还罪孽的唯一机会。” “只可惜你心存侥幸,更在乎自己的私利,所以好端端的一条生路,就这么被你错过了。” 楚宁说着,根本不去看他作何反应,而是再次将目光一转落在了一位被祖灵带来的地痞身上。 “聂仵作既然说他的钱是在赌坊赢的,这些年他赢来的钱算下怎么也有八百两之巨,整个桑城唯有你的斗金楼能吞吐这么大的买卖,那你可曾记得聂仵作……”楚宁问道。 那地痞被祖灵掳来,在短暂的慌乱后,倒也摸清了情况,他看了一眼一旁朝着他递眼色的冯桥,然后便言道:“自然记得,这些年聂仵作手气极好,确实从我这里赢走了不少钱。” “看得出,阁下斗金楼那么大座赌坊,每个月报给官府的营收却只在百两左右,想来确实有不少客人在斗金楼赚得盆满钵满。”楚宁出奇的认同了地痞的话。 但地痞脸色却有些难看。 官府对于赌坊青楼之类的地界虽不禁止,但收以重税,通常在营收的四成开外,许多这类地界为了少交税款,就会想尽办法,更改账目。 楚宁这话显然是在讥讽他做假账,逃避税款。 而不待他消化完这番话,楚宁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我很好奇,既然斗金楼每月的营收如此的少,阁下是如何养活上百名帮你干活的手下的?” “是靠着偷盗?抢劫?” 那地痞闻言赶忙就要否认。 “当然不会!”楚宁却抢在他之前出言说道,“这些生意能赚几个钱?哪里比得上做局,逼人压上家当,最后卖儿卖女,来得快呢?” 楚宁的话让那地痞脸色一变:“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楚侯爷,你这未免过于蛮横了些,这种杀头的勾当,怎么能随便往人身上安呢?”一旁的俞志尚也有些焦急,出言帮腔道。 楚宁脸上的神情却在这时渐渐变得阴冷:“没有?那陶欢欢是怎么死的?” “陶欢欢?”那地痞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陶欢欢不是染病而亡吗?”俞志尚则赶忙言道。 “染病而亡?那为何她的父母会告上官府?” “又为何官府的卷宗里,对于此物只字不提?”楚宁反问道,同时再次从那堆卷宗中唤出一物,扔到了众人的跟前。 却是一份关于陶欢欢父亲将自己女儿抵押给赌坊的单据,同时其下还盖着一份书吏誊抄的当日庭审时双方的对话。 “这份案卷中写得清清楚楚,陶欢欢的父亲陶三旬在斗金楼输掉了房屋,情急之下,将自己的女儿押上赌桌,最后输掉了陶欢欢。” “事后虽然后悔,承诺还钱,但依然被斗金楼的人抢走,再被折冲府的几位士卒轮奸之后,羞愤自尽,陶家父母上门讨要说法,被官府与折冲府的围殴重伤,几日后就亡故。” “斗金楼还以陶父依然有欠账为由,试图抓走陶父的幼子与两个女儿,却被对方逃脱。” 楚宁这番话一出,一旁的陈吱吱脸色微变,终于明白楚宁所言的,陶丰说的是真话,但却不是全部真话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但更让陈吱吱困惑的是,这些证据也好,卖身契也罢,都不在案牍库的卷宗之中,楚宁是如何得来这些东西的? “陶父嗜赌成性,将自己女儿作为筹码固然可恶,但大夏律明文有载,任何赌坊都不能接受以妻儿作为赌注的筹码,更禁止人口买卖!” “单是这一件,逼良为娼,致其身亡之事,就足以砍你的头了,更不提……”楚宁说道这里,顿了顿,伸手又是一握,数十份类似的契约从木车上飞出。 那些契约落在了地痞的身前,地痞一时间面如死灰,身子一颤,瘫坐在了原地…… “你死局已定,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顶下所有罪责,你死,你的妻女进入教司坊,成为那些被你逼迫的女子一般的妓人,儿子则流放到边疆苦寒之地,比如盘龙关做一个陷阵营的死士。” “要么,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还是得死,但我可以用我的名字向你保证,不牵连你妻儿半分!”楚宁则看向他言道。 地痞闻言明显有些意动。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楚侯爷保证,我们也可保护你的妻儿,而且会更好!”一旁的冯桥则赶忙言道。 他显然已经有些慌乱,顾不得什么隐晦,就差点没把你顶下所有事情,我保你妻儿富贵这句话直接说明白了。 地痞愈发迟疑。 “这些年你帮两位大人做过不少脏活吧?承诺这东西他们的有用,还是我的有用,应该不用我教你吧?”楚宁则不紧不慢的言道。 地痞身子一颤,眼神顿时坚定了不少。 哪怕是穷凶极恶之人,到了真正托妻献子的时候,也明白什么人更值得信任。 他自知这些按有他手印的卖身契拿出那一刻自己就已经难逃一死,当下心中便有了定数,看向楚宁正欲言说些什么。 “楚侯爷,我想明白,让我说,时家一家十三口,都是被冯桥所害,那个陶欢欢,也不是染病而亡,而是……”可一旁,一道哭喊着的高呼声却率先响起,却是那位之前被楚宁提醒过的仵作聂常。 桑城的整个官僚体系与豪绅地痞是一块铁饼,所有的腌臜事都在这群中兜兜转转,他们官官相护,外部力量很难将之击溃。 但同样,只要有一个人松了口,所有的人都难辞其咎。 这也是为什么聂常之前,无论如何都不愿松口的原因,他始终抱有侥幸,觉得只要所有人都松口,楚宁怎么都找不到众人的破绽。 但当那地痞被逼入死境后,他便意识到一切都完了,故而又转换了态度。 “聂仵作,人的机会往往稍纵即逝,你已经没这个机会了。”楚宁却摇了摇头,然后看也不看那面如死灰的男子,而是转头望向其余的折冲府甲士以及府衙官吏。 “但诸位不一样,只要手上没有命案,大可现在站出来,我保诸位不死。” “反之聂仵作,就是诸位的下场。” 这些人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得到楚宁承诺之后,当下便有二三十于人站了出来,争先恐后想要将他们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楚宁,唯恐慢上半部。 而其余人见状则是纷纷脸色一白,稍稍胆怯一些的,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 …… 约莫一个时辰后,众人的坦白已接近尾声,一份份证词与关键的证据都被一一记录。 “楚宁……” “你的手段我见识了!” “不亏是能让赤鸢山都头疼的人。”而这时,那位折冲府的都尉冯桥看向楚宁,压低了声音言道。 他自知难逃一死,却有一事他想不明白:“你以往从未来过桑城,按理所说,你三日前才到这里,就算你将整个案牍库的卷宗都翻了遍,可这些卖身契、账目、书信分明是被我们销毁过的,你是哪里得来的这些东西?”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陈吱吱不解之事,这三日她都跟楚宁待在一起,那些卷宗她也看过一些,虽然内容草率,有些纰漏,但绝没有楚宁拿出的那些证据,更何况俞志尚等人也不会那么傻,将这些可能要了他们命的证据留在案牍库。 所以,她也在这时疑惑的看向楚宁。 楚宁闻言,看了这位满脸不甘的折冲府都尉一眼。 “你们因利而聚,彼此遮掩,彼此袒护。” “为了一己私欲,将百姓视作鱼肉,无所不用其极。” “但天下人并非皆如诸位这般龌龊肮脏之辈。” “总有人与诸位和而不同。” “而只要有这么一个人在。” “你们构建的森罗巨网,你们以为的天衣无缝,实际上一触即溃。” 楚宁说到这里,目光忽然越过众人,看向周遭那些围观的百姓,在那群人的前方,似乎存在那么一个看不见的家伙,正同样用目光穿越层层叠嶂,也穿越生死,与少年对视。 他忽然笑了起来。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先生余辉,数载之后,仍照人间。” “学生有幸拾得,望今日之景,未负先生之愿。” 楚宁这样说着,毫无缘由的拱手朝着那处一拜。 顿时点点金光从周遭的百姓身上涌入,灌入楚宁体内,再由楚宁体内涌出,奔向那处。 于是,在璀璨的金光中,一道身影渐渐凝实。 他穿着一身黑色官衣,年岁六旬开外,慈眉善目,长须及颈。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他。 是那位曾经的桑城书吏…… 也是案牍库的看管。 于一年前病死的城中老吏——徐慕青。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同行 “所以其实是那个老吏一直暗中将这些证据藏了起来?” 去往兖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行径在路上。 车厢中陈吱吱凑到了楚宁的跟前,一脸好奇的问道。 “不仅是徐先生,他的儿子徐则书在老先生死后,也一直小心翼翼的收集着他能够收集到的证据。不然陶丰一家受害的证据,也不会这么完整保留下来。”楚宁低头看着书页,轻声应道。 “可是你是怎么发现的?”陈吱吱有些不解,那案牍库中的卷宗她也看过,除了举证不充分之外,她也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她不明白楚宁是怎么通过那些卷宗找到徐家父子藏起来的证据的。 听闻这话,他翻书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了陈吱吱:“硬笔。” “硬笔?”陈吱吱有些不解。 “既是一种将诸如木枝亦或者竹子前方削尖,沾墨书写的笔。通常是穷苦的读书人会使用的东西,造价便宜。” “这种笔使用时如果能掌握好力道,写出的文字会在下一页纸上留下文字的痕迹。” “在官府审案的过程中,书吏会记录这个过程,徐家父子将两页纸上下重叠,第一页记录下的真实案情虽然会被俞尚志等人勒令销毁,但下一页纸上却会留下前一张纸写过字迹的痕迹。” “而通常在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让徐家父子伪造出另一份卷宗,如此以来伪造的卷宗上就留下记录真实情况文字的痕迹。” “我那日本只是想替陶丰一家讨个公道,但在无意间摩挲那些卷宗的纸页时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便想着不辜负他们的一片苦心,索性就把自己能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 “至于书信、账目、卖身契之类证据,一些他们父子二人留下拓本,埋在了案牍库中,同样以这样的方式在卷宗中表明藏匿的暗格,我才能有幸找到。” 楚宁的解释让陈吱吱恍然大悟,不过很快她又觉有些不对:“可是这种办法能确保文字的痕迹完全保留吗?还有书信账目这些证据极为重要,为什么他们要藏在案牍库,藏在自己家里不是更好吗?” 楚宁想了想,有些的感叹的言道。 “寻常人自然没有办法做到在力透纸背保留下完整的文字痕迹的同时,完全不被人察觉。” “但徐家父子显然经过过大量的练习,从而将二者保持在了一个最安全的平衡点。” “至于为什么要将证据藏在案牍库中……” 楚宁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这才言道:“或许是因为他们父子也知道,一旦自己的事情暴露,随时有可能遭到俞尚志等人的灭口,证据藏在自己家中,自然也有被对方销毁的可能。” “而留在案牍库,一来可以更好的保存证据,二来也是方便后来人,只要有人能发现他们留在卷宗上的心思,自然就能很快找到这些证据……” 听到这里的陈吱吱忽然眉眼弯起,眼眶泛红。 “怎么了?”楚宁见状,有些奇怪。 陈吱吱却是抽了抽鼻子,声音中带起了哭腔:“只是忽然觉得他们好不容易……” “明明他们才是做好事的那个人,却偏偏还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躲躲藏藏、小心翼翼,还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说着,眼泪竟真的从她眼角涌了出来。 她越哭越是伤心,大有止不住的架势。 看着这一幕的楚宁有些哭笑不得。 他当然看得出,陈吱吱并非在惺惺作态,也不是说掉上两滴眼泪,就能说明她是个多么善良的人。 但至少,这份真性情,是做不得假,且难得的。 他想了想,说道:“我阿爷在世时曾跟我说过,每个人都始终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正确的和一个……” “一个错的?”陈吱吱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却还不忘抬头接话。 楚宁暗觉好笑,却摇了摇头:“是容易的。” “俞尚志也好,冯桥也罢,甚至算上那位仵作,他们难道不明白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坏的事吗?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那更简单,更容易的让他们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大多数在面对着两个选择时,都会下意识去拥抱后者。” “那为什么折冲府的人,似乎总是在做坏事,难道他们中就一个好人都没有?”陈吱吱又问道,喉间的哭腔依然浓重。 楚宁苦笑一声:“折冲府设立的初衷其实并不算坏,北境的战况在前几年确实不尽如人意,朝廷设立折冲府让各地招募兵马,屯田练兵,以备战时有人可用,倒也称得上未雨绸缪。” “但朝廷为了节省开支,不愿给予折冲府太多的银钱,就只能放权给他们,让他们自行筹集练兵所需的银钱。” “手上有人有刀,还能自决辖地事务,如此权柄在手,想要攫取财富有的是办法,又有多少人会愿意带着士卒躬耕屯田?” “更何况,靠着田地,又哪里养得活,数百名修行之人?” “说到底,朝廷的律法其实已经默认了折冲府攫取民脂民膏的行径,只是这样的事情开了口子,很难有人能把握好分寸,最后就演变成了桑城的模样。” 陈吱吱红着眼睛听完这番话,睫毛颤了颤。 “哇!” 然后,她眼眶一红,哭得更厉害了。 当然,这一次不是为了徐家父子,而是因为愧疚。 毕竟折冲府是她父亲亲手推动,在北境各城镇建立起来的,陶丰等人的遭遇,也是由她父亲一手造成的。 楚宁倒是并不知道这一层内情,只是见她哭得厉害,还以为她还在为徐家父子感到难过。 他只能安慰道:“姑娘也不必难过,至少徐家父子,也算是有了好的结局。” 陈吱吱闻言,倒是想起了昨日所见的场景。 楚宁在收集完折冲府与官府的罪证后,将其中一百多名手中沾染人命的家伙尽数斩首,同时也将徐家父子这些年暗中的隐忍告知了在场的百姓。 许多亲朋被官府与折冲府所害的百姓,对楚宁以及徐家父子感恩戴德,饱受欺凌的百姓哭成一片,无数金光汇聚之下,老书吏徐慕青竟然获得了神性,化为了桑城阴神。 这是极为难得的事情,要知道在几乎九成以上的情况下,阴神都只能由朝廷册封,这种因民心所向,成为阴神的少之又少,不过朝廷对于这种事倒并不抗拒,反倒在大多数时候,都会顺水推舟,让其名注国书,同享社稷香火。 至于徐则书,楚宁让八位祖灵帮着将各种缘由都记录在案,每个卷宗上的证据都详实完整,呈于州府后,再递交朝廷,加之其在桑城的威望,朝廷免不了要封他个一官半职,做上桑城县令之位也未尝没有可能。 听到这话的陈吱吱点了点头,心情平复了些许:“嗯,可照你之前所说,折冲府背后有人撑腰,那些大人物会不会因此怀恨在心,报复徐家父子,尤其是找借口对付那位老先生。” 徐则书倒也还好,楚宁已经与他许诺,若是遇见了麻烦随时可往鱼龙城求助,可徐慕青已化阴神,与桑城之地融为一体,若是真的遇见了麻烦,想逃也逃不掉。 楚宁闻言,伸手轻轻的摩挲着自己右手的手背,淡淡的说道:“无妨。” 事实上,徐慕青所做之事,虽然确实高义,但大夏皇权却镇压着天下权柄,但靠着百姓们的爱戴,想要成为一方阴神,却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徐慕青能化为阴神,其实最主要功劳还是楚宁暗中以本命魔纹对其进行了敕封。 昨日的场景,他此刻回想起来,也觉不可思议。 在敕封完八位祖灵后,他本命魔纹中的力量已经耗尽,但在昨日徐慕青得到百姓们体内涌出的神性灌注后,魔纹却忽然亮起了光芒,楚宁便顺势而为,对其进行了敕封。 但于那之后,魔纹又恢复了原状。 如今的徐慕青本质上与岳红袖一样,已经是一地阴神,根本无需朝廷敕封,同时也与寻常阴神不同,并不太受封地制约。 相比于此事,楚宁倒是更好奇自己这本命魔纹,到底是以什么原理运转的…… “那我们接下来去白城?”陈吱吱这个时候倒也平复下了思绪,看向了楚宁问道。 楚宁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要租个马车?租上一匹马,用你那个神奇的墨甲……”陈吱吱有些奇怪。 “鱼龙城倒也没有太多要紧的事情,既然出来一趟,那就一路多走走。”楚宁淡淡应道。 “这一路要经过磐宁、应苍、交连等七个城镇,而且据徐则书所言,这些城镇的折冲府与官府,都不太像话。” 楚宁说着,再次伸手摩挲着手背,桑城之行,不仅让他为桑城百姓出了一口恶气,同时或许是因为得了百姓爱戴的缘故,他的体内又凝聚出了不少神性。 在灌入魔纹后,那道白骨秘境中,石柱上金色骷髅已经解封了七成,还差些许就能完全展露身形,楚宁很想看看待到完全解封之后,那具金色骷髅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能力。 一路收拾收拾那些在北境为非作歹的折冲府,不仅可以让楚宁心情舒畅,还能继续凝聚神性,一举两得。 而陈吱吱也听出了楚宁的言外之意,她的脸色一喜,双手握拳言道:“好!那这次看卷宗的时候,我也帮忙,保证这次不睡着了!” 她衣衫中,名为青团的小家伙也跳到了她的肩头,同样斗志昂扬的言道:“好啊好啊!青团也要帮忙!” 楚宁闻言,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会心一笑。 “可路上好无聊,楚宁,你继续跟我讲讲你在这些书上看到的故事?”陈吱吱又坐到了楚宁的身旁,指了指楚宁膝盖上放着的书,一脸期待的问道。 “是啊是啊!青团也想听!”青团也蹦蹦跳跳的说道。 楚宁笑了笑,在那时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书上的一只形状诡异生物言道:“这是在讲蚩妖所化的十二只大妖各自分别所化的形象,这一只便是蚩妖的影子所化,名为无光……” “影子还能化成妖物?” “好神奇!好神奇!” “当然,不仅是影子,蚩妖的气息也化作了一只大妖,名叫腐生君……” “哇?还有吗?” “对啊还有吗?青团要听!” 于是,在楚宁说书声与两个小家伙的阵阵惊呼声中,马车晃晃悠悠的继续驶向下一个目的地。 第一百四十九章 角色互换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对于褚州与兖州二地的折冲府与官府而言,简直是一场噩梦。 那位鱼龙城的楚侯爷,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每到一处地界,就潜入案牍库,查看卷宗,将他能找到了冤假错案一股脑的抬出来,但凡让他查到了沾染人命者,杀起来绝不手软。 一个月下来,死在这位小侯爷手中的官员、豪绅、恶霸已不下五百之数。 以至于到了后来,褚州与兖州的官府都不得不想办法将自己城镇中的卷宗藏匿起来,唯恐被楚宁寻到。 只是奈何他们中的大多数所做之事过于天怒人怨,总有人会想办法给楚宁通风报信,于是事情渐渐变得滑稽了起来。 官府想尽办法藏匿卷宗,而城中百姓则盯着官府,甚至有些城镇百姓间还专门组织了人手,暗中昼夜侦查,只要发现了蛛丝马迹,就立刻汇总,只要楚宁的马车一到,他们就会将所有的消息送到楚宁跟前。 楚宁所到之处,百姓是夹道相迎,官员们是如丧考妣。 到了后来,那些官员见实在没有办法,索性一把火烧了案牍库,而这样的做法,也确实让楚宁无从下手,于是后面的城镇,便有百姓们开始自发的组织人手看守案牍库。 而北境那些因为《北疆铸剑令》而对楚宁崇拜有加的好事者,更是为楚宁此行取了个有些忤逆的名字——楚侯南狩。 …… 陈曦凰。 作为太子的长女,她有很多身份。 上林郡主、大乾山圣女、剑仙洛水唯一亲传弟子、真龙池七柄王剑的执剑人之一、身负圣纹级道种的天命之子。 而现在,她多了个新的身份——黑甲军破虏营教习!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在与自己的九叔以及那位无脑且胸小的妹妹分开后,陈曦凰也在暗自寻找着调查楚宁的机会。 与陈吱吱的毫无头绪相比,陈曦凰明显有着更为完善的考量。 在她看来想要摸清楚宁的底细,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接近楚宁,而想要接近楚宁,自然就得接近鱼龙城的权力中心。 恰好第二日,她就看见了黑甲军招募教习的告示。 她十五岁就结出圣纹级道种,如今二十一岁的她已经摸到了七境的门槛,这样的修为,放眼整个大夏天下,年轻一辈中能与她一较高低的并不多。 故而她很轻松的通过了教习的考核,成为黑甲军的教习。 自认为做出了完全正确的选择的陈曦凰,并不急功近利,她很有耐心的教导着手下的士卒。 黑甲军目前有三营,鱼龙城原住民组成的破虏营,约合八十人。 长风寨组成的长风营,约合一百二十人。 以及后来慕名而来的修士们扩编而成的铸剑营,约合三百人。 其中以破虏营人数最少,修为最低。 毕竟大都只是十七八岁的孩子,刚刚开始修行,不过他们的底子打得极好,日后的成就不见得会比旁人差。 所以陈曦凰倒是没有因此轻视他们,各种战斗与修行技巧,她所知大都倾囊相授。 她渐渐也就与破虏营的士卒们熟络了起来。 破虏营的统领是个叫章鹿的女孩,她天赋不错,修行也很刻苦。 正式修行到现在才半年多的时间,已经迈入三境。 虽说修行之道前三境都不算太难,但毕竟鱼龙城不是灵力充沛的灵山圣山,半年时间能有此等成就,也算不凡。 陈曦凰与其关系不错,有一日她问章鹿为何修行如此用功。 她本以为会得到诸如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守护北疆百姓亦或者收复幽莽二州失地之类的回答。 哪知道那时少女却咬牙切齿的言道:“长风营的绒小羽仗着自己比我多修行几年,以小侯爷亲卫自居,整日跟在小侯爷身边,我得快些修行,追上她,这样才能不让小侯爷被她霸占!” 而正是这次谈话,让陈曦凰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仅仅是章鹿,整个鱼龙城上下,似乎都更在乎那位小侯爷,而不是朝廷。 在这里,你能听到百姓们赞赏楚宁、赞赏鱼龙城亦或者远在盘龙关的邓染,但很少…… 不! 应该说几乎没有任何人,会去感谢朝廷。 当然也不是不会提及,只是当提及的时候,大多数是用朝廷的无能,来衬托楚宁的才德。 …… 这天。 在完成了每天例行的工作后,陈曦凰来到位于鱼龙城新建的北宁街的一处酒楼。 刚踏入楼中,就听一旁的酒客在高谈阔论。 “唉,你们听说了吗?小侯爷前天到了马岳城,在那里又杀了五十多位贪官污吏,那里的县令,本想学鼎城的县令一把火把案牍库烧了,哪曾想几位义士一早就把案牍库里的卷宗狸猫换太子,带了出来。” “小侯爷到的时候,他还一本正经的出城迎接,自以为自己这事做得天衣无缝,等到义士们将保留好的卷宗抬上来的时候,他直接吓得尿了裤子,小侯爷还什么都没审,他就全招了!” “哈哈!活该!老子就是马岳城的人,那个混蛋和折冲府的人狼狈为奸,这些年干过的坏事,够他娘的死上一百回了!” “就是!也幸好有小侯爷,咱们这日子才算有点盼头,你看现在北境这些折冲府哪一个不是人人自危?哪还有往日的嚣张气焰,我听说再往南边一点的那些城镇的百姓,听说小侯爷走到白城就打道回府后,好些人因为没有等到小侯爷哭成一片。” “莫急莫急,我听说小侯爷这次南狩,是因为前些日子鱼龙城来了个银龙军的遗孤,家里人都被白城的折冲府害了,小侯爷这才一怒冲冠,起了南狩之意,估计准备得不那么充分,以小侯爷这眼力容不得沙子的性格,日后有的是北境这些混蛋苦头吃!” “要说啊,朝廷那些官老爷就应该好好瞧瞧咱们小侯爷,看看什么叫做为民请命,就这功绩,别说封侯,就是封个北疆王,我看也是应该的。” “什么北疆王,那皇帝老儿不是喜欢修道吗?那就让他修去,把皇位让给咱们小侯爷才是对的。” 酒客们几杯酒下肚,说话便没了分寸,直听得路过的陈曦凰眉头紧锁。 她强压下心底的怒火,迈步走上了酒楼的二层,推开了一间包厢,坐了进去。 包厢中早有一人在此处等候,他悠哉游哉的饮着美酒,见陈曦凰神情有恙,不由得眉头一挑,问道:“怎么了?小曦凰?” 陈曦凰抬头瞪了一眼男人,端起酒杯气冲冲的喝下了一口,这才言道:“这个楚宁当真是没有分寸,他是鱼龙城的侯爷,封地在鱼龙城,其他地界的事情就是有一万个不对,那也轮不到他来管!” “九叔,你知道我刚刚我上楼时都听见那些酒客们说什么了吗?说让皇爷爷把皇位让给楚宁,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我看这楚宁是确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坐在陈曦凰对侧的男人正是大夏的九皇子陈秉! 陈秉闻言却是不急不缓的饮下一杯酒,言道:“酒客胡言,与楚宁有什么关系。” “但他这次什么南狩,杀了多少朝廷命官?”陈曦凰不满的言道。 “杀人是杀了不少,但我听说每个人都死得不冤枉,所犯的罪证从证词到证据,都极为完整,可称铁证如山。”陈秉却这般言道,语气中倒是不乏对楚宁的欣赏之意。 “那也轮不到他杀!若是谁都可杀朝廷命官,那大夏朝廷的威严何在?”陈曦凰怒声道,态度有些激动。 “话也不能这么说,朝廷对北境确实疏于管理,有些贪官污吏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陈秉这样说道,忽然脸色一变,神情古怪的盯着陈曦凰:“不对啊,小曦凰,你不是来保他楚宁吗?怎么现在对他这么不满了?” “一码归一码,他帮助盘龙关,解了朝廷的困局我自然帮他,可他如今做事,目无法纪,我自然也不能容他。”陈曦凰沉声说道。 陈秉摇了摇头:“你和吱吱还真是有趣,一个要保他的人,如今对他百般不满,一个要杀他的人,现在跟在他身边,满北境到处找折冲府的麻烦。” “陈吱吱在楚宁身边?”听闻这话的陈曦凰脸色一变,神情诧异。 “你不知道?那家伙还给自己取个了吱吱女侠的名号,好几次楚宁到了城镇,都是她打的头阵,日子过得可快活了。”陈秉笑着说道,似乎是想象到了自己那位侄女站在楚宁身边趾高气扬的模样。 陈曦凰却面色阴沉了几分,她沉吟了一会,言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这话听得陈秉莫名其妙。 “一定是陈吱吱,蛊惑楚宁,让其做出这么多出格的事情,日后收集罪证,想要再置他于死地。”陈曦凰笃定言道。 陈秉听闻这话,只觉头冒黑线:“不是,小曦凰,你觉得就凭吱吱的脑袋,能想到这样的计策?” “她想不到,难道六叔也想不到?” “不行,我得想个应对之法,不能让楚宁一错再错!”陈曦凰这样说着,便站起了身子,就要离去。 “不是,饭还没吃呢。”陈秉试图挽留。 但陈曦凰却依然走出了包厢,头也不回的离去。 看着这一幕的陈秉不免摇了摇头,暗道自己这位大侄女,什么都好,就是生在了帝王家,心思太重。 想到这里,他看向窗外,正好见到陈曦凰离去的背影。 若是自己那两位哥哥知道了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近来做的事情,不知道脸上的神情当会是何等的精彩绝伦。 他的心底忽然泛起了这样的念头,单是想想,陈秉便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生在帝王家,这样的快乐同样并不多得。 也不知道,自己那两位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分出胜负,而到了那时,恐怕就连看这两个小丫头拌嘴斗气的场面,都是奢望了。 陈秉这样想着,又饮下了一杯酒,莫名长叹了口气…… 第一百五十章 血肉之种 “楚宁,白城那个县令真的就那么无辜吗?” 去往白马林的小道上,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着。 车厢中,已经在兖州打了个来回的陈吱吱看向坐在对侧翻书的少年,眉头紧皱的问道。 “那个折冲府的都尉,这些年干了那么多坏事,那个县令要是真的是个好人的话,怎么可能放任他不管?” 距离离开白城已经有十多日的光景,可陈吱吱对于白城的经历依然有些耿耿于怀。 “算不上好人,但不算坏人就行。”楚宁翻动着书页,并未抬头。 “可他身为县令,坐在那样的高位,却选择尸位素餐,你不应该好好教训教训他吗?怎么还送了他几枚丹药,让他养病?”陈吱吱还是有些不解,甚至可以说对楚宁的行为颇为不满。 “这样的世道,能够不做个恶人已经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如徐家父子那样。”楚宁依旧不曾抬头,“再说了,说起尸位素餐,那朝廷中的那些大人物,有的是一个县令位高权重的,如果他都该死了,那个皇帝老儿还有他那几个皇子皇孙不是更该死吗?” 陈吱吱:“……” 陈吱吱不太喜欢楚宁的这番言论,但更让她不喜欢的是,她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楚宁的这番言论。 “吱吱,我觉得她好像在骂你。”肩头青团凑到了陈吱吱的耳边,小声嘀咕道。 陈吱吱心头一颤,赶忙瞪了青团一眼——这一个月来的见闻,让她平生第一次,对于自己皇族之女的身份产生了一种羞愧感,更是尤其不想在楚宁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至于什么收罗楚宁的罪证…… 这一个月来,楚宁的罪证她是一点都没看到,倒是收罗了一大堆自己亲爹滥用职权、用人不明的罪证…… 青团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埋着头跳入了陈吱吱腰间的布兜中。 陈吱吱则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楚宁一眼,见对方还在专心看着书,似乎并未听见青团方才的话,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嗯?”就在这时,楚宁忽然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 他的眉头皱起,翻看书页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 “怎么了?”陈吱吱凑了上去,却见楚宁看的倒不是之前那些写着蚩辽古文的书籍,而是一本账目。 面对陈吱吱的询问,楚宁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而是又从一旁拿起另一本账目,快速翻看。 陈吱吱记得真切,这些都是楚宁从各个折冲府带走的账本。 约莫一刻多钟之后,楚宁接连翻阅了十余本账目,他终于抬起了头,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怎么了?”陈吱吱被楚宁这番有些古怪的表现吓得不清,她赶忙再次追问道。 “从桑城到白城,咱们这段时间路过的十余座折冲府,无一例外,每隔一个月都会通过一个叫鼎署的钱庄,寄出一张三百到四百赤金钱额度的银票……” “鼎署钱庄?那不是中原最大几座钱庄之一?”陈吱吱倒是听闻过这钱庄,许多皇室宗亲都喜欢将银钱存入这个钱庄。 “可这能说明什么?”她不解道。 “这些钱都是寄给同一个人的。”楚宁沉声言道,说着伸手指了指账目上誊写的银票单据,收款人一项都是同一个名讳:三两。 陈吱吱也看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头:“好奇怪的名字。” “应该不是真名,而是一个代号。”楚宁却道:“毕竟是不太能见得光的事情,若是哪天东窗事发,有这一层隔着,也可免去许多麻烦。” “就像现在这样。” 陈吱吱点了点头:“也对。” “不过这每个月都要上缴这么多的银钱,难怪那些折冲府的都尉会玩了命一般的贪墨银钱。” “嗯,如今看来这些折冲府的都尉不仅仅是以权谋私……” “而是他们背后的人,再利用他们攫取北境的财富……” 北境相比于中原本就贫瘠,以褚州为例,设立的折冲府就有五六十座之多,按照这些账目换算而来,每个月整个褚州就得有上百万两的白银流向他处,也难怪这么多年,褚州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背后之人?节度使?”陈吱吱猜测道。 楚宁却摇了摇头:“但是这半年来,褚州的节度使就换了两波,但银票的寄送却并未停止,这些折冲府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更加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比如那位执掌兵部的六皇子……” 陈吱吱一个哆嗦,脸色煞白,险些从座位上跌坐在地。 这怎么又查到了自己亲爹头上…… 楚宁瞧见了陈吱吱的异样,他暗以为对方被六皇子的名头吓到了,便宽慰道:“别担心,六皇子虽然权势滔天,但也不是一家独大,据说他和太子斗得如火如荼,我们如果有办法把这些账目交到太子手里,说不得还能趁着这个机会扳倒这个盘踞北境的毒瘤。” “不行!”陈吱吱几乎下意思的大声言道。 楚宁被她如此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问道:“为什么?” “因……因为……”陈吱吱一时语塞支支吾吾想了半晌,这才道:“那太子和六皇子怎么说也是亲兄弟,表面上他们是斗得你死我活,但毕竟血浓于水,万一太子拿到了这些证据,转头对付你……” 陈吱吱的话,越说声音越小——就她大伯与自己亲爹那水火不容的架势,她可不信他们会放过彼此。 这种自己都想得明白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说服楚宁的说辞。 但听闻这话的楚宁却在短暂的愣神后,点了点头:“陈姑娘所言也不是毫无道理,虽说夺嫡之争素来不留情面,但圣上尚在,这种事涉及皇家颜面,确实有弄巧成拙的可能。” “陈姑娘放心,此事上我会慎重的。” 陈吱吱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带着笑容一脸诚恳的少年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愧疚感来,她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闷闷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去外面透透气!” 说完这话,她转过身子,逃一般的去到了车厢外。 楚宁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也有些疑惑。 他能感觉到陈吱吱忽然消极的态度,却不太摸得清因何而起。 或许是觉得明明已经掌握了六皇子作恶的证据,却依然无法将其绳之以法,故而心头恼火吧? 楚宁暗暗揣测道,但很快就压下了这些思绪,也放下了手中的书,转而看向自己右手的手背。 伴随着他心中念头一动,手背上的魔纹顿时亮起血光,下一刻楚宁便出现在了那道白骨秘境之中。 巨大的白骨王座矗立在最中心处,并无任何变化。 楚宁看了那空荡荡的王座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走向了其中一根骨柱。 那根骨柱如今已经完全被神性浸染,化作了一具通体流淌着光泽的金色骷髅。 在离开桑城,去往磐宁城后,楚宁就已经获取到了足够的神性,将这具骷髅完全显化,但一切也止步于此。 金色骷髅的现世并未给楚宁带来任何的提升,它就像是一个装饰品,除了发光,毫无作用。 楚宁这段时间,但凡得空,都会来到这处秘境,寻找着使用它的法门,不过一直毫无收获。 他如往常一般,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的金色骷髅,同时尝试着用各种法门催动它,但与之前的每一次一般,这具金色骷髅都处理原地一动不动。 楚宁有些无奈,这玩意吞吃了他海量的神性,最后却什么用的没有,他显然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此物是有那道府司天的本命魔纹而来。 府司天拥有两大权柄,依照红莲从府司天那里听来的说法,这两大权柄应当是灵魂与血肉。 敕封阴神,就是灵魂权柄的体现。 那这处白骨秘境,就应当是血肉权柄的体现。 楚宁在心底暗暗思忖着。 血肉? 他忽然心头一动,难不成是要给这具骷髅重组一副血肉? 想到这里,楚宁立马催动起了丹府中的血气之力,凝聚于指尖,触摸向那具金色骷髅。 二者相触的瞬间,金色骷髅明显颤了颤,将血气吸收进了它的体内。 楚宁见状,顿时面色一喜,暗以为此法可行,可就在这时,金色骷髅又颤了颤,那被他吸收的血气又被他从体内逼了出来…… “嗯?”看着这一幕的楚宁,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之前他也曾尝试催动各种力量灌入这具金色骷髅之中,但金色骷髅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而现在,它似乎尝试吸收了血气之力,却又吐了出来。 如此看来重铸血肉这个方向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单凭血气之力,显然无法完成重铸血肉之事。 血气之力,是血肉中滋生出来的力量。 想要以此倒推,得出血肉,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好比你不能期望树枝上生出的树叶,再次长成大树…… 除非他是树木结出的果实,里面生着树种。 可血肉的种子是什么…… 楚宁想到这里,苦笑着摇了摇头,暗觉自己有些魔怔,血肉怎么可能有种子呢…… 等等! 种子? 他的双眼忽然瞪得浑圆,他想到了在长风寨时,为了帮助瓷雪重塑妖丹赠与她的那件事物…… 那被蚩辽的罗刹部族炼化而出,用于让外族人能修行《般若罗刹功》的罗刹种。 不就是罗刹部族肉身的种子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骨剑 天色渐晚,夜风徐徐。 初夏的林道上泛起阵阵凉意,这理应是很惬意的时光,可坐在车厢外的陈吱吱却有些颓然。 她手里拿着马鞭,轻轻晃动,目光有些出声看着马鞭晃动的轨迹,神情恍惚。 “吱吱?你不开心?”青团从她的布兜里跳了出来,跃上了她的肩头,一对大眼睛中满是疑惑。 “嗯。”陈吱吱闷闷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那个楚宁不是不打算揭发你爹了吗?”青团不解的问道。 陈吱吱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车厢中,见楚宁正在入定,这才放下心来。 “不揭发不代表我爹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那么多人因为折冲府而死,我不明白我爹贵为皇子,已经比这世上大多数人要过得好得多得多,他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情……” 然后她拨弄着手中的马鞭,低声自语着,脸上的神情苦恼。 青团似乎受到了陈吱吱情绪的影响,双眼的眼尾下坠,像是被雨水打焉了的荷叶:“青团也不太懂,青团觉得只要能和吱吱在一起,偶尔能见到小白、小权他们,青团就觉得很快乐了!” 陈吱吱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继续言道:“青团,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若是不阻止我爹,他继续这么下去,恐怕北境会有更多的人因他而死……” “可若是阻止他……” “好吧,我阻止不了他。” 陈吱吱念及此处愈发的沮丧。 她的父亲,手握西境军权,又执掌军部,整个大夏天下,数他权柄最盛,不然也不会让大伯如此忌惮。 现在想想,刚刚自己情急之下下意识的开口阻拦楚宁,虽然本意是想要保护自己的父亲,可实际上是保护了楚宁,毕竟以自己父亲的权势,单凭那样一份证据,根本不可能扳倒。 青团歪着头,看着少女,困惑道:“那为什么,你不和你爹爹聊聊,让他以后不要做那些坏事了?” 陈吱吱闻言,不由得面露苦笑。 青团鲜有在人间行走,根本不理解这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复杂,她更难与他解释自己父亲的为人。 说实话,连陈吱吱自己其实也并不太了解自己的父亲。 从她八岁,被大儒断言没有读书的天赋后,她便被自己的父亲送到了道门圣山东神山。 之后的九年时间,她与父亲聚少离多,一年到头也就年关与皇爷爷生辰时能见上一面。 可即使如此,她也很清楚的明白,以他父亲的性格,若是知道自己有什么把柄在楚宁的手中,他能第一时间想到的绝不会是,改过自新。 而是做掉楚宁,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陈吱吱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与陈曦凰置气,非得跟着来这一趟褚州。 就待在东神山,开心时跟着大师兄大师姐学学道法,不开心时就去找三师兄让她带着自己去山下看看杂耍,吃些好吃的,怎么都好过现在这般烦恼。 “想回东神山了……”陈吱吱叹了口气,这样说道。 在东神山一直无忧无虑的少女,忽然间似乎长大了不少。 青团看着陈吱吱这幅模样,也低下了头,眼中光芒黯淡。 一人一团就这样沉默了一会。 “吱吱!” “有人!”青团忽然大声说道。 埋着头的陈吱吱闻言抬眼看去,却见黑暗的道路前方,有一道身影就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马车的速度不算慢,眼看着就要撞到。 陈吱吱心头一惊,赶忙伸手拉住了缰绳,使出了浑身的气力,想要拽住马匹。 吁! 缰绳勒紧,马匹的前足扬起,嘴里发出一声长嘶,整个马车都险些因此侧翻。 但好在过程虽然惊险,可马车还是在撞向那人的前一刻生生停住。 “我说你这家伙怎么回事?” “大晚上的站在林道中间干什么?” “马车声这么大?你听不到吗?” 陈吱吱不免有些恼火,马车冲向对方的整个过程中,对方始终纹丝不动,就好像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一般。 “你知不知道,要是我反应慢上一点,你就得交代在这里!” 陈吱吱大声的质问道,可对方依然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对于她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这让陈吱吱更加的恼火,她翻身走下马车,来到了那人跟前,这才发现对方身上披着一件黑袍,将整个身躯与面容都遮掩在了那宽大的黑袍之下。 “你这装束什么意思?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偷偷摸摸的,莫不是朝廷的逃犯?”陈吱吱皱起了眉头,隐隐察觉到了古怪。 似乎是听懂了陈吱吱的话,黑袍人在那时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缓缓取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 天色很暗,陈吱吱不太能看清对方的容貌,只觉得其轮廓有些眼熟。 她歪着头仔细的看了看。 “你是赤鸢山的那个吕……”眼看着那个名字就要从她的嘴里呼之欲出。 “吱吱!小心!” “这老头不对劲!”可就在这时,为了以防吓到路人,而藏入了陈吱吱兜里的青团忽然跃上了她的肩头大声言道。 陈吱吱心头一惊,可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却见老人的双眼中在那时猛然泛起一抹猩红的血光,下一刻只听一阵尖锐刺耳的哀嚎声响起,一柄森白的飞剑从老者的袖口中涌出,直逼陈吱吱的面门而来。 陈吱吱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脸色煞白,被吓得呆立在了原地。 而就在她眼看着就要被那飞剑刺穿眉心的刹那,一只手却忽然从她的背后伸来,抓住了她的衣襟,将她的身子朝后一拎,同时自己迈出一步。 在二人错身而过的刹那,陈吱吱看见了一张冷峻清秀的侧脸。 而他的主人,越过她,迎上那柄缠绕鬼物的飞剑,宛如山岳一般,横在她的身前。 黑色的丝线从他的另一只手中涌出,于他的手臂上化作了一枚黑色的盾牌。 铛! 伴随着一声闷响。 飞剑倒飞数尺,被那老者握于手中。 楚宁手中的盾牌则直接溃散,化作一道道细线,回到楚宁体内。 他的身躯更是倒退数丈,方才堪堪稳住身形。 陈吱吱见状回过了神来,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要奔向楚宁,同时嘴里问道:“你怎么样?” 楚宁的脸色有些泛白,呼吸也明显沉重了不少。 面对陈吱吱的询问,他正要说些什么。 “为了……赤鸢山。” “杀了……” “杀了楚宁!”而这时,不远处的老者嘴里却发出一声低沉的呢喃。 他的另一只手也猛然伸出握住了握着那柄骨剑的手明显用力了几分。 森白剑锋悬停在月光里,剑脊上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仔细看去竟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在剑身里挣扎。 “这剑...在哭?”陈吱吱突然捂住耳朵,神情痛苦,明明没有任何声音,却有万千冤魂的哀嚎直接刺入脑海。 老人忽然腾空而起,手中的骨剑亦脱手而出,悬于他的头顶。 他低头看着楚宁,猩红的眼中目光冰冷,那身黑袍亦于夜风中猎猎作响。 “你……得死。”他这样说道,语调阴沉。 背后的骨剑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意,剑身中响起一阵刺耳的哭声,下一刻那柄骨剑便猛然朝着楚宁再次袭来。 “小心!”楚宁大喝一声,同时转头看向那柄骨剑,正要唤出万象抵御。 可就在这时,骨剑的剑脊突然炸开蛛网状的裂痕,数百块骨片向外张开。 每块骨片在磷火中疯狂增殖,断裂处生长出带着血髓的新生骨骼——原本三尺骨剑竟在眨眼间膨胀成一把一丈大小的巨剑…… 它于那时裹挟着恐怖的威能,宛如泰山压顶一般,朝着楚宁砸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万蚀骨宴 巨大的骨剑宛如一座山岳,裹挟着千钧威能,朝着楚宁砸来。 楚宁沉下了心神,黑色丝线涌出,爬上他的双臂,化作了黑金色的甲胄。 他正要伸手力扛下袭来的巨剑。 轰! 可就在这时,他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的颤抖。 异变突生,楚宁来不及细想,双脚点地退出数步。 而地面之下,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破土而出。 那一尊白色石像,身高三丈,浑身覆盖着甲胄,其上铭刻满散发着神圣气息的铭文。 他现身之时,双目睁开,金光崩现。 伴随着咔咔的声响,巨大的身躯活了过来。 只见他看向袭来的骨剑,巨大的拳头猛然挥出,迎向骨剑。 轰! 又是一声闷响,二者相遇的刹那,石拳上巨大的力道,将那骨剑轰得寸寸碎裂,无数骨片砸裂,散落于地面。 “这是……” “道家巨灵?”楚宁看着这此物,心头不由得一颤。 他在一些典籍中看过关于此物的记载。 一些灵气极为充裕且温和之地,万灵滋生。 无论草木还是山石皆可产生灵智,而道家修行之道中,便有一道法门便可以加快这个过程。 而山石所化的巨灵便是这其中代表,不仅拥有强大的战力,同时还不惧诸多邪祟法门。 许多道家宗门都会炼制此物,作为宗门看家护院的守护神。 在这些道家宗门之中,又以道家祖庭之一的东神山,最擅此道,坊间盛传,东神山中供养着一尊强大的巨灵,修为已超过十一境,只是此事真假却从无定论。 眼前这尊巨灵,浑身涤荡的气息恐怖,楚宁暗暗猜测,其战力恐怕已到六境巅峰,绝非寻常宗门弟子可以拥有。 “干得好!小白!” 楚宁想着这些的时候,陈吱吱的声音便从一旁传来,只见少女飞身一跃,来到了那石像的肩头,同时一只手伸出,取下了头上的金蛇发簪,朝着老人抛出,嘴里暴喝道:“小黄!” 那金蛇发簪在半空中涌现金光,转而化为一条数丈长的巨蟒。 它张开了嘴,想要将老人一口吞入腹中。 老人眼中泛起血光,朝着那金蛇的张开了手,一股狂暴的力量在他手中凝聚,就要轰向对方。 “小黑!”可这时,却听陈吱吱再次高声,言道。 老人背后的地面之下,一尊比起小白更高出三分的黑色石像猛然拔地而起。 他的巨掌一挥,从背后砸向老人。 老人对此毫无预料,身躯顿时被拍飞,其轨迹正要迎上了巨蟒的血盆大嘴,被其一口吞入了腹中。 那头黑色石像,应当也是道家巨灵,看其成色与气息,比起之前的白色灵兵还要强出几分,恐怕已入七境。 至于这金蛇…… 则应当是道门法器妖灵箓。 将妖物炼入带有灵气的物件之中,本质虽与一些邪道傀儡术相似,但却能保留妖物原生能力特质,甚至还可以自主修行成长,亦是市面上极为少见之物。 楚宁看着收拾完一切,跳下石像朝着他走来的少女,眉头渐渐皱起。 之前陈吱吱召唤出青团时,他隐隐就察觉到了少女来历的不凡,但只当是对方来自一些有底蕴的宗门或世家,并未多想。 可眼前这两尊巨灵以及金色巨蟒,哪怕是在灵山级别的宗门,也只有准圣子甚至圣子级别的后辈才能被赐予的东西…… 楚宁就不得不去怀疑对方的身份以及来鱼龙城的目的了。 陈吱吱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手段是如何的可怕,她走到了楚宁跟前,得意仰起头:“怎么样?楚宁,本姑娘没有骗你吧?我厉害着呢!” 在这一个多月中,好些次陈吱吱想要单独行动,抓捕亦或者镇压一些试图反抗折冲府士卒与官员,楚宁都拦了下来。 陈吱吱苦于没有表现的机会,今日总算长了长脸,她的心情愉悦,仰着头等待着楚宁的夸奖。 楚宁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陈吱吱虽然身份神秘,但却实打实没有什么坏心思,更何况方才若是她真的居心叵测,大抵也不用冒着身份暴露的威胁,为救自己而施展这些手段。 想到这里,楚宁压下了追问的心思。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自己何尝不是一样? “陈姑娘好手段。”他笑着夸奖道。 听闻此言的陈吱吱眉开眼笑:“那是自然。” 她说罢回身张开手,就要将那巨灵与妖灵收回。 可法门催动时,她的眉头却忽然一皱:“小黄?” 她看想那只巨蟒,却见巨蟒那双铜铃大小的眼珠中泛起痛苦之色,身躯也开始不安的扭动。 “你怎么了?”她这样问道,就要上前。 “小心!”楚宁却忽然伸手拦住了她。 陈吱吱心头疑惑,正要发问。 嘶!! 可就在这时,金色的巨蟒忽然仰天发出一声痛苦嘶叫,下一刻它的腹部鲜血喷溅,数道骨刺从内伸出。 这一幕来得突兀,让陈吱吱愣在了原地。 “小……小黄……”她脸色泛白,嘴里颤抖着言道。 话音未落,那只巨蟒的身躯猛然炸裂,血肉如泥浆一般喷洒四周,将方圆数丈之地都染得血红。 而一道身影,则在那滩烂泥一般的血肉之中浮现。 是方才那位老人。 此刻的他衣衫尽碎,裸露的身躯干瘪得可怕,就像是被脱空了血肉,只剩下一身皮包骨。 而他的手肘、膝盖、脚跟以及后背则从皮囊下生出一道道森白的骨刺,模样诡异且可怖,几乎失去了人形。 他猩红着双目死死的盯着楚宁,嘴里还在不断重复着那宛如梦呓一般的低语。 “为了赤鸢山……” “杀了楚宁。”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着楚宁二人立身之地,缓缓走来。 “赤鸢山?”楚宁这一次,倒是听清了对方的呢喃。 对于对方是来自赤鸢山的人,楚宁倒是并不意外,自从《北疆铸剑令》颁布以来,鱼龙城蒸蒸日上的同时,赤鸢山也是肉眼可见的每况愈下。 双方新仇旧怨,加在一起,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楚宁自然想过对方会派人前来刺杀,但他没想到的是,赤鸢山派来的会是这样一个家伙…… 这哪里是什么名门正派该有的手段,这分明就是一尊大魔…… 是的! 身为大魔的楚宁,很敏锐的察觉到了眼前这位老人周身弥漫的气息,就是纯粹且强大魔气。 他不由得又想到那位在二羊城,死在自己手下的赤鸢山峰主丁繁。 那次交手时,对方召出的黑金宝相明显是为了针对厄弥坦的权柄而准备的手段…… 如果二叔的推论没有问题,赤鸢山难道真的就是那个圈养鱼龙城,同时害死自己父亲的罪魁祸首? 楚宁想着这些的时候。 那两尊黑白巨灵也从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无需陈吱吱催动,二者迈步上前。 大地震颤。 两尊三丈开外石像踏碎地面,拳峰裹挟着崩山裂地的浊气,轰向老人。 老人的眼眶中血光骤缩,嶙峋手臂张开,竟然选择迎向袭来巨大拳头。 轰。 巨灵的拳头与手掌交锋的刹那,老人手掌上的枯槁的皮肤破裂,露出白骨,却并未半点鲜血溢出。 诚如楚宁所见的那般,这幅身躯只剩下骨头与皮肤,再无半点血肉。 岩石与白骨摩擦迸溅出刺目火星,巨大的力道让老人脚下地面龟裂出蛛网般的深壑。 但也仅此而已。 那人与巨灵相比,宛如蝼蚁一般的身躯,竟然抗下了两个拳头上巨大的力道。 巨灵的眼中泛起骇然之色。 老人的眼中确实血光翻涌,似在狞笑。 “待在这里,小心!”看见这一幕的楚宁也来不及再去细想其他,他朝着陈吱吱这般说罢,身形一跃,周身灵炎暴涨,直奔老人而去。 他看得出,两尊巨灵绝不会是这老人的对手,他没有傻到等着两尊巨灵落败后再出手。 趁着巨灵尚在,三方合力,方才有一线生机。 抱着这样的念头,楚宁飞身靠近的同时,万象涌出,在他手中化为了一把黑金色的长刀,同时他目光一凝,杀业鬼索被他召出,自老人的脚下伸出,束缚住了对方的双臂,同时鬼索收紧,想要将他挡住巨灵双拳的手臂牵制。 这样的做法似乎有些效果,老人的手臂中发出阵阵“咯吱”的闷响,仿佛内里的骨结正处于断裂的边缘。 而两尊巨灵也感受到了老人的颓势,另一只拳头也在这时握紧,朝着他轰去。 楚宁此刻也杀到了对方的跟前,他高举黑金色的刀刃,灵压暴涨,就要朝着老人的面门挥去。 三方全力以赴,裹挟着恐怖威能的杀招就要尽数轰击在他的身上。 可就在这时,老人眼眶中的血光却忽然大作。 他仰面发出一声怒吼:“万蚀骨宴!” 话音一落的刹那,方才那把被击碎的骨剑散落四周的骨片开始剧烈的颤抖,阵阵阴冷的气息自那些骨片中漫开。 楚宁的身躯一顿,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从交手到现在,他所感受到的那股汹涌且纯粹的魔气,并不是来自眼前的老者,而是那把骨剑! 而就在这念头升起之时,地上散落的骨片猛然离地而出,悬浮在了半空中,骨片增殖,化作了一把把骨剑。 这些骨剑剑锋一颤,猛然射出,去向的却不是楚宁等人所在之处,而是那位远远看着这一切的陈吱吱! 第一百五十三章 那得看你学得快不快 无数骨剑如同暴雨一般,朝着陈吱吱的袭来。 还处于巨蟒被杀的震惊之中的陈吱吱面对这样的场面毫无准备。 她愣在原地,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些飞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陈吱吱出身皇族,前面十几年的人生,她遇见过最大的麻烦就是自己那位皇姐的讥讽。 她被保护得太好,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生死之境,整个人被吓得呆傻,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吱吱!” “万化神相骨!”幸好这时,她肩头的青团高声言道。 这才清醒了几分的陈吱吱也来不及多想,几乎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胸膛处那枚骨制吊坠。 只是这样的反应终究还是太慢了些,她还未来得及催动法门,一柄骨剑就杀到了她的跟前,划开了她的指尖。 伤口极深,鲜血顿时涌出! 激烈的痛楚让陈吱吱的眉头紧皱,脸色也变得煞白。 但她却并没有松开握着万化神相骨的手,她知道此时此刻只有此物能救她的命。 她咬着牙忍着剧痛,还欲催动法门,万化神相骨上顿时亮起光芒,一股神圣的气息眼看着就要自她周身涤荡开来。 可就在这时,更多的飞剑袭来,其中一柄直接插入了她肩头,更加剧烈的痛楚让她催动的法门一滞,握着万化神相骨的手也骤然松开——这一剑直接贯穿了她的右臂,鲜血奔涌的同时,也让她的整个右臂丧失了机能。 从小锦衣玉食的陈吱吱在巨大的痛楚与恐惧下几近晕厥,但生死关头强烈的求生意志,却又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她近乎本能的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想要再次握住那枚吊坠,可那些骨剑仿佛也意识到这枚吊坠的威胁,更加疯狂的袭来。 它们割开了陈吱吱的衣衫,在她的手臂、腰身甚至脸颊上划开了一道道血痕。 但陈吱吱却咬着牙,忍着这些痛楚,既要握住那枚万化神相骨,可也就在这时,又有一枚骨剑袭来,却不是去向陈吱吱的身躯,而是精准的割开了陈吱吱挂着吊坠的绳索。 万化神相骨坠落的刹那,近乎是出于本能的,她伸手想要接住,但数柄骨剑也在这时席卷而至,直指她的头颅。 “吱吱!” “小心!”青团见状,亡魂大冒,近乎尖叫着喊道。 陈吱吱也是心头一颤,抬头看去,却见那几柄骨剑已距离不过毫分的距离,她甚至能够气息的看见,骨剑剑身上折射出来的那一张张扭曲狰狞的人脸。 她的大脑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 铮!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之时,一把黑金色的大刀从远处袭来,将那几柄飞剑金属斩断。 然后,那柄黑金大刀,猛然散开,化作一道道黑金色的丝线,涌向陈吱吱的身躯,化作了一具将她的身躯完全覆盖黑金色甲胄。 铛!铛!铛! 在甲胄覆盖住她身躯的刹那,骨剑的大部队也袭杀到了陈吱吱的跟前。 那密密麻麻的飞剑,宛如狂风骤雨一般轰击在了陈吱吱的身躯之上,发出一阵剧烈的闷响。 黑剑甲胄虽然可以泻去骨剑的大部分冲击力,却无法完全抵消。 一瞬间,陈吱吱只觉自己仿佛被无数个拳头轰击在了全身各处,身形倒飞出去的同时,巨大的痛楚也在一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各处。 她再也坚持不住,脑袋陷入恍惚…… …… 楚宁看出了眼前这个老者……不,准确的说是控制老者的那柄骨剑真实的意图。 他的目标始终是自己。 对陈吱吱出手无非是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但楚宁面对这样的阳谋,却不得不出手,将自己的万象祭出,驰援陈吱吱。 这里面固然有他将陈吱吱带出来,有义务将她安全地带回去的责任在。 可更多的却是因为楚宁很明白,一旦陈吱吱身亡,这两尊巨灵也会消散,他独自一人更无法对付这尊大魔。 只是,虽然楚宁的出手足够及时,也确实保住了陈吱吱的性命。 但陈吱吱却在骨剑不断的轰击下,陷入了昏迷,而那两尊巨灵,也随着陈吱吱的昏迷,身形隐去,渐渐消散。 楚宁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救她……” “你就得死。”而这时,那个老者失去了巨灵的制约,双手一抬,轻松的震碎了楚宁召唤出来的杀业鬼索。 他压低了声音,死死的盯着楚宁,同时步步朝着楚宁走来。 那身朽烂的皮囊,随着他的迈步,寸寸从身躯上脱落,露出其下的森森白骨。 他伸手一遭,那些本来还在围攻陈吱吱的骨剑也开始朝着他的身躯汇集,一部分不断涌入他的体内,他身躯上的骨骼发出阵阵咯咯的闷响,他的身形因此不断拔高,而另一部分,则不断汇集在他的背后,相互拼接在一起…… 数息光景之后,待到所有骨剑都融入他的身躯,他终于在这时展露出了自己完整的姿态。 那是一尊一丈高的白骨骷髅,可却并不让人觉得阴森可怖。 他的身躯修长,浑身的骨骼上,都流淌着白玉般的光泽。 身躯的线条明晰,覆盖着一层骨质甲胄,带着奇异的美感。 背后生有一对骨翼,同时双手伸开,两道与手臂链接在一起骨鞭长出,垂落于地,行走时,会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沉闷的轻响。 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化身成魔。 楚宁看着朝他走来的骨魔,不由得叹了口气:“为了杀我,把自己变成这幅模样值得吗?” “你要毁了赤鸢山!” “为了守住赤鸢山的三百年基业!” “一切都是值得的!”骨魔的下颚并未张合,只是眼窝中的血光跳动,沉闷的声音便已然响起。 “是赤鸢山自己毁了自己。”楚宁平静的言道,身子却一步步朝着后方退去。 “放屁!不是你!赤鸢山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骨魔眼窝中的血光跳动得更加剧烈。 “你得死!那些诽谤赤鸢山的人也得死!” 他怒吼着言道,手中的骨鞭高举,猛然朝着楚宁挥出。 其上裹挟的威能与速度都极为恐怖,足以将一个五境,甚至六境的修士打成肉泥。 可骨鞭落下的瞬间,楚宁的身形却消失在了原地,骨鞭落在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莲花道法——月华引。 “嗯?”骨魔发出一声疑惑的低吟,抬眼四望,却见楚宁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陈吱吱的身旁。 他伸手将少女抱起,放到了一旁马车的马背上,伸手一挥斩断了马匹与马车之间的引绳。 “你会骑马吗?”他看向少女身上的青团,轻声问道。 青团双眼泛着恐惧,闻声摇了摇头。 “就是用手拉着缰绳,控制它的速度与方向。”楚宁伸手演示着。 青团眨了眨眼睛,哭丧着脸道:“我没有手……” 楚宁看着青团圆滚滚的身躯,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楚宁!你觉得你跑得掉吗?”而这时,发现了楚宁踪迹的骨魔怒吼一声,背后的双翼一振,直扑楚宁而来。 “那就用嘴。” “她受的伤很严重,我的墨甲可以暂时稳住她的状况,但不能长久,前面就是白马林,到了那里,你就喊赵皑皑或者岳红袖的名字,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也能救下她。”楚宁无视身后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骨魔,继续说道。 他的声音平静,似乎是害怕青团听不明白,故意将语速压得有些慢。 说完这些,他便将缰绳递到了青团嘴边。 青团的脑子此刻也是一团浆糊,它下意识咬住了缰绳,看向楚宁,含糊不清的问道:“那你会死吗?” 楚宁笑了笑,说道:“那得看你学得快不快。” 青团一愣,显然没有理解到楚宁此言何意,但楚宁却在这时抬起头重重的拍在了马背上。 马匹吃痛发出一声嘶鸣,下一刻便甩开了蹄子,朝着白马林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这时,那只骨魔也杀到了楚宁的身后,他眼中的血光大作,手中的骨鞭宛如毒蛇,呼啸着朝着楚宁袭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这样是不对的 月夜。 白马林的山道外,满地碎裂石砾与裂开的沟壑。 一只巨大的骨魔挥舞着手中的骨鞭,一下又一下攻向一位少年。 他眼中的血光翻涌,嘴里发出阵阵狂妄的低吼。 “你逃不掉的!” “这功法对你的消耗不小!” “我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楚宁的脸色苍白,在不断袭来的骨鞭下,身形如鬼魅般闪动,艰难的躲避着对方一次次的攻势。 他身上的衣衫破损,其下浮出了一道道血痕,尤其腹部与右臂处的几道伤口,已经深可见骨。 道家的莲花灵台,让他可以施展一种名为月华引的手段,在一定范围内,月光所照之处,他的身形可以来回穿梭。 也正是靠着这个手段,楚宁方才在对方恐怖的攻势下拖到现在。 但也正如对方猜测的那样,月华引对他的消耗极大,哪怕他的道门灵台极为凝实,但也扛不住如此长时间的频繁施展。 他渐渐的已经有了些力有不逮。 楚宁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主动出击,但他虽然修有数道灵台,但毕竟修为都停留在四境,平时,靠着已经迈入六境的真魔之躯,倒是可以与一些七境的寻常修士掰掰手腕。 但眼前这具骷髅本身就是一尊接近八境的大魔,论肉身强度,他在楚宁之上,楚宁对敌最重要的手段,那副本命墨甲又被他放到了陈吱吱的身上,楚宁几次尝试,甚至都难以近身,更不提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也不知道青团到底到白马林没有……”楚宁又避开了一道对方挥来的骨鞭,沉着脸色喃喃自语道。 “还在等人来救你?” “你们鱼龙城有什么手段,我们早已摸清,你不会觉得靠着那些个歪瓜裂枣,就能对付我吧?”那骨魔像是摸准了楚宁的心思,在那时狞笑着言道:“来得再多,也无非是多几个人给你陪葬。” 楚宁的眉头一皱,虽然没有回应,但也明白眼前这尊骨魔确实强大,就算岳红袖等人能够及时赶到,也确实不见得能是对方的对手。 他看了看自己腹部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流出,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他拥有真魔之躯,自愈能力极强,可这只骨魔显然有着特别的手段,能够压制自己的魔躯。 要知道魔物只见等级森严,一只衍生种,或许会因为尚未成长起来,无法对抗一只已经完全成长的次生种。 但其本身拥有的再生能力,却不可能被低阶的魔物所遏制。 楚宁的魔躯来自身为源初种的府司天,虽然他只吸收了对方力量的冰山一角,但无论怎么换算,他魔躯的等级也应该至少是衍生种级别。 所以,让这个老者化为眼前这尊骨魔的力量,一定来自一只高级的衍生种,甚至有可能还蕴含了些许源初种的力量。 可源初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吗? “你似乎对鱼龙城很熟悉。”楚宁有想到了自己二叔的猜测,他开口问道。 “当然。为了能够够好的杀了你,我们做足了准备,这一次,谁也救不了你!”骨魔冷笑着说道,同时再次挥舞骨鞭。 楚宁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在对方挥鞭的刹那,催动法门避开可攻势。 “只是为了杀我?”他再次看向那骨魔,对于对方刚刚的回答并不算满意。 “是谁给了你那柄魔剑?让你变成这幅模样。” 他暗暗猜测,眼前的骨魔可能也并未接触到鱼龙城与赤鸢山之间的真相,他直截了当的发问道。 “魔剑?那是神剑!”骨魔却怒吼一声,对于楚宁这样的措辞反应激烈。 “爷爷数十年苦修,终于参透了永生的奥秘!” “为了这个结果,我们赤鸢山祖孙数代辛苦耕耘,父亲与母亲都不理解爷爷,只有我明白爷爷要做的事是多么伟大!” “为了他,我可以杀死我的父母,也可以将我的儿孙送给爷爷,为他续命!” “所以,在他炼制出神剑的第一时间,他便将此物送给了我,让我与他同享永生!” 骨魔说到这里,语气渐渐变得狂热。 楚宁则眉头紧皱,显而易见,眼前这个家伙只是个被诓骗的蠢货,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处于什么状况,还在做着长生不老的美梦。 他有些怜悯的看了对方一眼,认真的说道:“你这么褪凡化魔是不对的。” …… 首先,用嘴驾马,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其次,对于一个没有手也没有的脚灵体而言,这件事会更加困难。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一点意外。 比如人仰马翻。 也理应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青团这样告诉自己。 可即便已经给自己找到了近乎无懈可击的理由,可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吱吱,青团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吱吱!” “你……你没事吧?” “你别吓我!”它跳到了陈吱吱的背上,试图叫醒对方。 可女孩却纹丝不动的躺在那里,任由她如何呼喊,都始终没有半点反应。 “摔……摔死了?”青团看着一动不动的陈吱吱,不由得做出大胆的猜测。 这念头一起,小家伙彻底慌了神,瘫坐在了女孩的背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 “吱吱!你醒一醒啊!”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沈河交代!” “楚宁现在还生死未卜,白马林在哪里我也找不到!” “第一次行走江湖,我就要害死两个人吗?”青团说着说着,眼泪簌簌的就要往下掉。 “你说……” “楚宁?”可就在这时,一道红光在它的身前亮起。 青团一愣,侧头看去,只见黑暗的山林间,一尊红衣阴神出现在了它身前的半空中。 她怀中抱着一位黑衣女孩,衣袂在夜风中飘零,目光死死的盯着它。 青团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它有些呆愣,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娘!爹爹他有危险!”阴神怀中的黑衣少女顿时紧张了起来,伸手抓住了阴神的衣襟。 阴神脸上一道道金色的符文涌现,背后一尊尊身躯凝实的恶鬼探出了头。 她仰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吼叫。 声浪铺开,辐射向四周,山林中的树木摇曳,一时间沙沙作响。 “神纹金身?七境正神?”青团看见这一幕,双眼瞪得浑圆。 身后不远处一座庙宇中亮起白光,借着那亮起的白光,青团看见了庙宇上写着的几个大字——白马山君庙。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驾马来到了白马林。 而这时,庙宇中的光芒耀眼到了顶点,然后猛然收敛,一头身形一丈开外的巨大白虎从中跃出,落在了阴神的跟前。 “楚宁怎么了?”白虎问道,声音宛如闷雷,直震得青团耳膜发颤。 “血统如此纯正的白虎后裔?怎么会出现在大夏天下?”青团心头愈发惊骇。 只是白虎的问题还未得到回答,又是一道红光闪过,一位妩媚的红裙女子出现在了众人身侧。 “女鬼!我跟你说过,不能让公子一个人离开,这下好了遇见了麻烦!” “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妩媚女子面容含煞,如此说道。 “刀灵?不对,不是寻常刀灵,她的身上怎么会有一丝至高权柄的气息?”青团怔怔看着眼前之人,心头却已经有些麻木。 素来与红莲针锋相对的岳红袖,此刻面对红莲的责骂出奇的没有应声,只是道:“先救……阿宁。” 红莲点了点头,脸上浮起浓郁的杀气,周身汹涌的业火燃起:“姑奶奶倒要看看,是谁敢动我的……呸,敢动圣女大人的男人!” 说罢她一马当先,拖着汹汹的火焰,奔着楚宁气息传来的方向而去。 赵皑皑周身也泛起白光:“本女侠可说过,要保护楚宁,敢让赵女侠没面子,你已有取死之道!” 言罢,她亦追上红莲离去的步伐,化作白光而去。 “娘,我们说点撒?”岳红袖怀中的蛛儿看向对方,炸着眼睛问道。 青团也看向她,不知道为什么,目光中带着期待。 岳红袖沉默一刹,这才言道:“还没……吃过。” “他不能……死……” 青团:“……” 青团很想说这话一点都没有刚刚那两位有气势,但岳红袖显然并不在乎它的评价,话音一落,便带着蛛儿消失在了原地。 它愣了愣忽然想起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它赶忙朝着众人离去的方向大声喊道:“别……别都走了啊,救人啊!” 可空荡荡的山林死寂,并无人回应…… 而就在这时,它忽然感觉到地面开始颤动。 青团疑惑的回头望去,只见林道的尽头,一片黑压压的身影的正朝着此处狂奔而来。 他们中有披甲带刀的士卒,有穿着寻常布衣的散修,甚至还有一头头身形巨大的苍狼。 他们杀气腾腾,他们执刀带剑,直奔山林外而去。 小小的鱼龙城都在这时,因为他们的小侯爷遇袭而动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焚夜手札 “什么褪凡化魔!” “这是无极登神功!” 骨魔大声的怒吼道,他手中的骨鞭再次挥动,愈发汹涌的攻向楚宁。 这样的情况在青团带着陈吱吱离去后,已经发生了过不知道多少次,楚宁的心神也一直保持着警惕并未有半刻松懈,在骨鞭挥动的瞬间,他便催动了月华引的法门,身形一闪,来到了距离刚刚立身之地不过三尺外的地方—— 在这半个时辰的对峙中,楚宁渐渐总结出了一套施展月华引的技巧,移动的距离越短,对于体内力量的消耗也就越少。 当然选择以此种方法施展法门,也有一个巨大的隐患。 楚宁需要准确预判对方攻势的落点,稍有偏差,便会在身上留下伤势。 此刻他身上的这些伤势,便是由此而来,但好在,在不断预判对方攻击习惯的过程中,楚宁渐渐摸清了门道,如今他几乎可以有九成往上的把握,可以在消耗最少灵力的前提下,躲避对方的攻势。 果然,与楚宁预料的一样,对方手中的骨鞭,在那时贴着他的身侧砸向了他刚刚立身之处,碎砾扬起,在地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楚宁并不去看那骨鞭落地之处,而是抬头看向那尊骨魔,张开嘴就要再说些什么。 可话音未起,他忽然察觉到了异样,眉头一皱,月华引再次催动,身形又退出一丈。 而就在他方才的立身之地,地面下数道巨大的骨刺猛然伸出。 若是楚宁的反应稍稍慢上些许,说不得他此刻就已经被那些骨刺插成了刺猬。 但这,还只是开始,楚宁接下来身形又开始快速闪动,每一次他出现在新的位置,刚刚的立身之地,便会有大量的骨刺破土而出。 这样的情况足足持续了百余息的光景,待到骨魔的攻势停歇,二人所在之地已经布满了一团团从地面下伸出的骨刺,一眼望去,周遭宛如一片白骨地狱。 连续高强度的施展月华引的法门,让楚宁呼吸变得沉重,脸色也更加苍白,就连腰间的伤口也有裂开的趋势。 但他却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后怕方才那险象环生的一幕,而是面露疑惑之色的看向前方。 他不得不承认骨魔的这一遭极为诡异,不似骨鞭挥动时,可以通过其骨结延展的程度判断对方真实攻击意图。 他只能通过感知地面下魔气浓度的变化,来推断对方下一次攻势发起的地点。 也是因为他已经与对方周旋了半个多时辰,对其有了一定的了解,方才能在刚刚那可怕的攻势中,全身而退,若是双方刚刚交手时,对方使出这样的招数,他恐怕早就身死当场了。 故而此刻的他很是疑惑,为什么对方到了现在才使出这样的招式……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对方,骨魔的另一只生着骨鞭的手,正插入地面,显然这是他催动此法所需的手段,他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看向楚宁的眼中,血光的翻涌比起之前,更加剧烈了几分。 楚宁似乎看出了些什么。 他张开了嘴这样说道:“你见过会把人炼成这幅模样的神功吗?” “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是肉身无法承受强烈的魔血,而崩溃导致的。” “不过这是可以解决的……” “闭嘴!” “爷爷不会骗我!” “你什么都不懂!”骨魔大声的怒吼道,同时另一只手中的骨鞭也在这时猛然伸入地面,于是楚宁的周遭一道道骨刺开始有一次不断从地面下爆出。 楚宁催动着月华引的法门,身形不断腾挪,这个过程中嘴里的话却并未停止。 “哪怕是十境修士,也无法直接吸收魔血,那些臭名昭着的魔修,也只敢吞噬魔气。” “想要通过的魔气的滋养慢慢改变肉身,让他适应魔气,直到可以吸收魔血,化身成魔。” “但至少目前而言,哪怕是如此温和的办法,也并没有人成功过。” “闭嘴!”骨魔怒吼着言道,同时双足也在这时踏入了地面,更多骨刺源源不断从楚宁周遭的地面下伸出。 楚宁的压力陡增,可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断说着。 “那把骨剑,应当是被人炼制出来的半成品魔物,他拥有大魔的力量、魔血、甚至如果他愿意,骨剑本身也可以幻化出身躯。” “但它却缺少生灵所拥有的灵魂,维持炼制此物之人,试图通过不断向其中炼入生魂,让其与骨剑中的力量融合,从而制造出一只大魔。” “可寻常魂魄怎可能驾驭得住大魔之力,他们不断被骨剑中魔性的本能吞噬。” “所以……” 骨魔眼中的血光剧烈的跳动,他的身躯也开始疯狂的颤抖,背后的脊柱也开始增殖,不断从体内伸出,刺入地面,化作一道道骨刺攻杀向楚宁。 他的嘴里也在这时高声喝道:“我让你闭嘴!” 声音中裹挟着愤怒、凶戾、杀机以及一缕他努力想要遮掩,却无法遮掩的恐惧。 楚宁仿佛被他吼声所恐吓,站立在了原地,平静的看着他。 在一息短暂却漫长的沉默后,少年张开了嘴,说出了那个让对方足以让对方崩溃的真相。 “所以,你的那个爷爷选择了你,来作为这尊大魔寄生体……” 这话出口的刹那,骨魔身躯的变化变得更加剧烈。 他浑身上下每一块骨骼都开始不规则增殖。 左臂一根尺骨向着上下增殖,可两侧的骨头却左右膨胀。 砰! 三者相互挤压,在那时猛然碎裂,化作数十道骨片,可他的手臂却没有就此断开,骨骼的内部有着一种血色的粘液,将那些骨片再次聚合在一起,但每一块骨片,却又不断按照不同的形式增殖,再次相互挤压,于是又再次碎裂。 这样的情况在那时不断发生在骨魔身躯的每一处,转眼间他的身躯已经膨胀到了四五丈大小,却失去了人形,只是一团胡乱拼凑在一起的骨渣。 显然。 他的身躯正在崩坏。 他已然无法再操纵那些骨刺对楚宁发动任何的攻势,只是看着自己那还在不断崩坏与增殖的身躯惊恐的言道:“这……” “这是怎么回事?” “爷爷不会骗我的!” “明明只有我一直相信他!为了他我献祭了我的妻儿、我的孙子……” “这就是神功!一定是我什么地方弄错,一定是的……” 可就在他这么自我安慰的过程中,他看上去还唯一算是正常的头颅也开始膨胀。 巨大的痛楚袭来,他双眼一个不断长大,一个则不断向外凸起,就像是一个腐烂的橘子。 “不……” “不……” 他的嘴里开始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楚宁看着这一幕,身形一闪,用最后一丝灵力施展了月华引,来到了他的身躯之上,头颅之前。 “你的爷爷既然为了这所谓的神功连自己亲生骨肉都能杀死,如果他真的参透了其中的奥秘,你觉得他为什么不自己先修炼,而是将他教给你呢?”楚宁幽幽的问道。 骨魔嘴里的哀嚎在那时忽然停止,他艰难的转动扭曲的头颅用一种恍然的眼神看着楚宁。 那一瞬间,他心头最后一丝执念被彻底浇灭。 他眼窝中的火焰随即熄灭,头骨轰然炸开,然后组成这具身躯的白骨也开始寸寸龟裂,化作齑粉…… 楚宁沉默着看着一切,待到那身躯彻底碎裂,露出了其下一把插入地面的骨剑。 他走向骨剑,伸手想要将之握住…… …… 而就在距离此地约莫百丈的密林中,一处树梢之上,一位身着白衣的身影正立于一根细长的枝丫之上。 他的身躯仿佛没有半点重量,他立身其上,树枝却没有半点弯曲的迹象。 白衣男子看着远处的景象,忽的叹了口气:“蠢货,竟然被几乎话就给激怒,强行动用身躯无法承受的力量,我本来还希望你能再多坚持一会……” 说罢,他收回了目光。 下一刻,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本手札与一只笔。 书页翻开,来到某一页,男子在其上写下。 大夏历,丰元二十七年五月十一。 赤鸢山序列第七百二十四号实验体,厄弥坦—蚀骨寅丁型失控。 存续时间一个时辰零三刻二百三十三息。 失控原因,情绪失控导致肉身崩坏。 焚夜人,夏庭十三部,王奔。 署名完成的刹那,男子忽然停笔,他咬着笔头,皱眉自语道:“不行,接连三个实验体都比莽州那边差了半个时辰以上,这样下去恐怕会削减十三部资源……” 想到这里,男人心头一动,在那存续时间的“一”上,又加了一横。 “嗯,这样就很好了!” 他看着手上面的文字,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六章 降鬼伏魔 楚宁端详着手中的骨剑,眉头微皱。 骨剑的剑身破损严重,其上密布着蛛网般的裂纹。 这些裂纹将骨剑分成一个个细小的碎片,若是换做其他任何并且,这样密集的破损足以让其散架成一滩齑粉。 但偏偏这把骨剑还依然保持着剑的雏形。 他能感觉到其中与魔性有关的力量已经随着骨魔的崩碎散去大半,但剑身之上,还涤荡着一股隐晦的力量。 是什么呢? 楚宁暗暗想着,正要激发神识探查。 “楚宁!” “公子!” “爹爹!” 就在这时,数道熟悉又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宁回头看去,却是红莲等人。 他还未有来得及朝他们招手,一道黑色的身影就率先一步,扑入了他的怀中。 “爹爹!” 女孩紧紧的抱着他,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哭腔。 楚宁身上还带着伤势,被蛛儿这般一扑,伤势被牵动,他疼得龇牙咧嘴,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可感受到她抱着自己的手上的力道,楚宁还是没有忍心责怪,他亦伸手抱住了蛛儿,抚摸着她的脊背小声说道:“怎么还哭鼻子了。” “爹爹这才离开一个月,就这么舍不得了?” “才……才不是。”蛛儿埋着头,闷闷的说道:“我听人说你被人欺负了,还以为……” “公子,到底怎么回事?这些东西怎么有股这么浓郁的魔气。”红莲走了上来,看着满地的白色齑粉,疑惑的问道。 赵皑皑见没了危险也化作了人形,她伸手抓起了一把地上的白色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顿时眉头皱起:“这什么玩意?味道这么难闻。” “骨粉。” “人的……骨粉。”一旁的岳红袖也走了上来,面无表情的言道。 鉴于岳红袖死过一次的经验,赵皑皑对此没有半点怀疑,她一脸嫌弃的赶忙扔掉了手中的粉末,又伸手在楚宁的身上擦了擦。 楚宁:“……” “应该是赤鸢山派来的杀手,不过有些古怪的是,他被魔物侵蚀,与我交手时已经完全化魔,但与寻常化魔不同,他的状况很像是有人刻意为之。”楚宁没有去与孩子心性的赵皑皑计较,而是向众人解释道。 “人为的?”红莲的脸色变了变。 “你怎么……打过的?” “他应该……很强。”岳红袖则问道。 楚宁耸了耸肩膀:“我可不是他的对手,我能活下来只是因为他无法控制这种力量,却强行动用导致肉身与灵魂都发生了崩坏……” “然后就死了?可是正常情况下,如果发生了魔化,他不是应该彻底沦为怪物?”赵皑皑有些不解。 “这就正常魔化与人为干涉的区别。” “正常情况下,人如果无法抵御魔气的侵蚀,他的理智会消失,魔性接管肉身,肢体会基于欲望的种类、力量的大小而发生畸变。” “但这种畸变看似无序,实则有序。他至少会确保你的肉身依然有存活的可能,这是作为生灵求生意志的本能。” “而他的情况则不同,人为的干涉,是想要控制他朝着他们期望的方向发生畸变,魔性带来的疯狂、人性渴求的理智、以及兽性中欲望相互掺杂,彼此都让肉身朝着各自需要的方向畸变,最后就是眼前这样的下场。” 楚宁瞥了一眼满地的骨粉,这般言道。 他对这些着实是太过了解了,在沉沙山时,灵骨子为此进行过大量的实验,当然,也有大量的弟子,因此而死。 而这些对于赵皑皑而言则过于复杂了一些,她听得似懂非懂,眉头紧皱。 楚宁正要再换个说法与他解释。 岳红袖却一下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下次……一起。”她如此言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却很坚决。 虽然对于整个打斗的过程楚宁只字未提,可岳红袖还是从他脸上的疲惫猜到了其中的艰险,她显然在后悔楚宁当时离开时自己没有跟在一起。 楚宁一愣,旋即笑了笑,正要点头。 “女鬼!你卑鄙!我也要!”一旁的红莲见状,跺了跺脚,气急败坏的也冲了上来从侧面抱住了楚宁。 本就受伤的楚宁顿时脚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让她身上的伤口撕裂,疼得龇牙咧嘴。 几人顿时也从楚宁的神情中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公子,你怎么了?”红莲问道。 “伤……伤……”楚宁指了指自己的腰间,红莲这才发现楚宁那处破损的衣衫下,正有伤口在渗血。 她心头一紧,爬起了身来,伸手就要撕开楚宁那处衣衫,为他处理伤势。 …… “小的们,跟上!” “敢动我们小侯爷!爷爷我要撕碎了他!”化作黑狼的棋胜冲锋在前,嘴里大声喝道。 随着渐渐与鱼龙城的众人熟悉,长风寨的狼妖们对楚宁的称呼也先生变成了小侯爷。 “嗷呜!” 身后大片狼妖纷纷仰天长啸,就连釉娘与墨宝也坐在自家哥哥砚丸的身上,学着族人们的模样,兴奋的吼叫着。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人族修士与甲士们也是神情振奋,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刀剑。 “就在前面!”身为狼妖,棋胜的嗅觉敏锐,他看向前方低声言道,眼中的杀机凛冽。 他死死的盯着那处,已经想好了待会无论是什么样敌人,他都会在第一时间飞身而入。 毕竟,楚宁对长风寨的恩情如同再造。 唯有效死,方可报之。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脚下的速度更快,渐渐的也看清那处的场景。 没有什么妖物魔怪,也没有什么贼寇恶徒。 自家小侯爷躺在地上,岳红袖与红莲一个坐在他的身上,一个靠在他的臂膀,二女都伸着手试图解开小侯爷的衣衫。 看那模样,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我艹…… 棋胜不由得吐出了一句脏话。 虽说作为一个读书狼,这样犹如斯文的话,不应该从他嘴里吐出。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除了这两个字,棋胜确实找不到更贴切与合适的辞藻那表达自己内心的惊讶、困惑、不解、艳羡等上百种情绪。 他的前脚着地,耳朵竖起,身子后仰,巨大的惯性,让他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划痕,这才停下了身形。 然后,他猛然回头,叫住了身后杀气腾腾冲来的众人。 “都给我回去!” 他大声吼道,众人也看清了那处的场景,纷纷止步,停在了半路。 “冲啊!救小侯爷!” 当然也有热血上头的,比如釉娘与墨宝两个小家伙,手里提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短刀,从自家哥哥的身上跃下,迈着小短腿,还在气势十足的冲锋。 棋胜话未人性,一手一个抓住了两个小家伙的衣襟。 “大哥!你贪生怕死?我们要救小侯爷!” “是啊!救小侯爷!把手撒开!”两个活宝很不服气,双手在半空中挥舞,涨红着脸大声吼道。 “闭嘴,小侯爷没事,好端端在那里……”棋胜瞪了二人一眼,唯恐闹出响动,坏了楚宁的好事。 “你胡说,小侯爷没事怎么不回来?”釉娘大声质问道。 棋胜板着脸:“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小侯爷现在有大事要做!” “大事?什么大事?”墨宝好奇的问道。 见二人颇有几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棋胜沉吟了一刹,想着红莲与岳红袖的身份,给出了一个很中肯的回答。 “降鬼伏魔。”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纸婚书 名为阚璇的酒楼包厢中,陈吱吱倚在窗户口,闷闷的看着窗外,目光怔怔的有些出神。 身后,陈秉喝下一口酒,他的五官以一个极为夸张的幅度挤在了一起,然后舒展开来,嘴里发出一声绵长的呻吟。 “啧——!” 这是一个他最近结识的酒友,教给他的饮酒方法。 据她说,这么喝酒,才能更好的品味出酒的滋味。 放下酒杯,陈秉这才看向趴在窗口的陈吱吱:“吱吱,你已经在那里呆了半个时辰了,再不来吃,好吃的可都被曦凰吃完了。” 对侧并没有怎么动筷的陈曦凰闻言白了他一眼,倒是出奇的没有反驳。 只是以往这最能激起陈吱吱斗志的话,此刻却作用不大。 “怎么了?让九叔看看,是不是摔坏了脑子?”陈秉见她这般反应,迈步走了过去,目光顺着少女望去的方向看去,正是那侯府所在之处。 陈秉愣了愣,脸色变得古怪:“吱吱,你不是看上那小侯爷了吧?” 这话一出,一旁举筷夹菜的陈曦凰手中一颤,筷子险些落地。 陈吱吱闻言也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秉:“九叔!你胡说什么呢?” 她有些心虚,倒不是真的看上楚宁。 只是从苏醒到现在,她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无法再行侠仗义,也不习惯身旁没有了那轻轻的翻书声。 她闭上眼睛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夜里,在那骨剑袭来时,他将她拉到身后的侧脸…… 当然,这肯定不是喜欢,只是一时还未习惯。 她这么告诉自己。 “我怎么是胡说呢?是你盯着人家侯府看啊?”陈秉反问道。 “我……”陈吱吱一时语塞,脸色也有些泛红。 “这个楚宁倒是不错,要胆识有胆识,要威望,那更是在北疆一时无两,你看昨天,他一出事,整个鱼龙城都闹腾了起来,我睡得正香,看那客栈老板小二提着柴刀就冲了出去,我他娘的还以为蚩辽人打进来了呢!”陈秉确实自顾自的言道。 “谁说你和她出身上有些差距,但这些都是小事,可就有一点,吱吱你可得想明白,这楚宁什么都好,可就在男女之事上,过于放纵,昨天那些去救他的人都看到了,他在野外,和两个女子那撒了……” “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陈吱吱闻言,显然不太相信,毕竟自己和他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楚宁这家伙似乎只对看书有兴趣…… “那可不好说,你想啊,他几年才十七吧?孩子都五六岁了,这能多放纵,才会在十一二岁就干出……”陈秉这样说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愤慨,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骂道:“这家伙,这么天赋异禀的吗?!” 陈吱吱:“……”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她似乎没有必要与自己九叔讨论这个问题。 “我对他这些事不关心!我只是担心他的伤势……”说到这里,陈吱吱又觉不对,赶忙语气慌乱的补充道:“毕竟昨天他是为了救我!” “救你?我看是你给他下的套吧?”而就在这时,一旁的陈曦凰忽然出声言道。 “我?陈曦凰,你别在那里血口喷人!”陈吱吱顿时有些恼怒。 “你自己也说了,昨日对你和楚宁出手之人,是那日我们在赤鸢山所见的白鸟峰峰主吕望!” “天下谁人不知道赤鸢山以你爹为首是从,你敢说这事和你没关系?”陈曦凰却是面露冷笑。 “那赤鸢山阳奉阴违,也能怪我爹?再者说,我爹难道还会让人杀我?”陈吱吱怒火中烧。 “对啊,曦凰,这事我觉得是你捕风捉影了,你六叔与你爹是不对付,但再怎么也不可能糊涂到与魔物扯上关系。” “这事我已经通过暗桩呈报给了朝廷,赤鸢山三百年传承,也该到头了。”陈秉在这时言道。 他在陈吱吱二人之间,素来和稀泥,但今日却对陈曦凰的此言生出些了不满。 以他对自家六哥的了解,断不可能做出这般下作之事,更不可能置陈吱吱的生死于不顾。 “入魔之事或许只是意外,但九叔不觉得今这次北疆之行,过于巧合了吗?”陈曦凰却这般言道。 “此言何意?” “陈吱吱什么脑子,你难道不知道?她跟着我们到这北疆,真的能如六叔所说的那样,查出楚宁的身份还是能找到他的罪证?”陈曦凰丝毫不顾陈吱吱在场直截了当的言道。 感觉受到冒犯的陈吱吱正要出言反驳,却见刚刚还站在自己一边的陈秉,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却是也疑惑过,六哥让吱吱来办这样的差事,确实不像他的风格。” “六叔大抵从一开始就想到了,他手下那些折冲府与赤鸢山,早就在北疆失了民心,想要剪除楚宁已经是不可能的事……”陈曦凰接过话茬。 “所以你的意思是六哥在《北疆铸剑令》出现后,就没有想过再对楚宁动手?让吱吱来,也只是走个过场?”陈秉顺着陈曦凰的话,推测道。 “不想再对楚宁动手是真,但他也不会愿意轻易放弃北疆,邓家素来与我父亲交好,若是银龙军在盘龙关再打出几场大胜,他在北疆就彻底失去了抓手,他急需一个可以在北疆与邓家抗衡的势力,而楚宁就是那个近来最有可能在声望上与银龙军分庭抗礼之人。” “等等!”听到这里的陈秉忽然一愣,叫停了陈曦凰,然后他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一旁听得一脸懵圈的陈吱吱:“你不会是想说,六叔让吱吱来这里,是要她和楚宁……” 陈曦凰却在这时也瞟了一眼陈吱吱,幽幽言道:“不是我想说,而是……” “我昨日收到了父王派人给我送来的消息,五日之前,六叔已经向皇爷爷递交了给吱吱和楚宁请求赐婚的奏折。” …… “红莲,你就没有什么事要做吗?” 书房中,楚宁看着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头的妩媚女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红莲闻言,抬头看了楚宁一眼,理所当然的言道:“陪公子就是红莲要做的事啊。” 楚宁无奈,他说道:“我现在做正事,看这些日子城中事务的呈报……” “嗯。公子看报告,我看公子!”红莲说着凑了上来,一双美目直勾勾的望着楚宁。 她靠得极近,楚宁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她那双娇艳的红唇上。 咕噜。 楚宁咽下一口唾沫。 他赶忙收回了目光,看向书桌前摆放的厚厚一叠由瓷雪整理出来的呈报,试图通过阅读那些文字,来平复自己心头在刚刚那一瞬间泛起的冲动。 而这一幕被红莲尽数收于眼底,她的嘴角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意,将头再次枕在楚宁的肩头。 楚宁感受着从肩头传来的淡淡香气,也露出一抹笑容,然后将心思放在了书桌上的文字上。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鱼龙城与盘龙关都还是发生了一些大事。 一是黑甲军已经扩建至了近五百人。 二是寂星铁的产量也有所攀升,一天能够鱼龙城带来八百枚赤金钱的收入,但也差不多到了产量的顶点,倒不是开采速度遇上了瓶颈,而是熔炼这些原矿所需要的灵石每日供给所限。不过好在墨甲工坊已经开始运作,通过加工这些寂星铁,可以让利润再有所突破。 而且如今鱼龙城开设了许多新城的房屋租赁买卖,以及各种商铺,并不再单单依靠寂星铁盈利。 三就是山道于半个月前已经彻底挖通,源源不断的军需通过山道送向盘龙关,有玉桂商会在背后帮着采买物资,以及各方捐赠,盘龙关军需上的缺口有明显好转的迹象。 虽然单靠这些依然无法完全解决问题,不过近来邓染又带着将士打出几场歼敌两千以上的大胜,靠着这些战绩,或许可以让朝廷稍稍改变对战局悲观的态度。 除开这些内容,剩下就是一些琐事,以及几封来自盘龙关邓染的亲笔信。 楚宁看着信封上邓染的落款,莫名有些紧张,他看了看身旁,靠在肩头的红莲已经睡了过去。 他松了口气,这才拆开了信封。 几封信上的内容,倒并没有楚宁担心上次那种别出心裁的小纸条。 都是要么感谢楚宁对盘龙关的支持,告知目前军需上的缺口,要么询问关于上次送到鱼龙城的那批蚩辽古籍的内容。 通篇读完,一如既往的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楚宁松了口气之余,又矫情地有些失望。 他将目光看向了最后一份信,将之打开。 里面分别装着两份信纸。 楚宁的呼吸略微重了些许,他总结上次的经验,先打开了小的那份,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寥寥数语。 父祖之约,虽未成契。 然,若君心灼灼,续此良缘,未尝不可。 今,以此物赠之。 君若不弃,落笔成契。 望君,思之、重之、念之。 楚宁看着信纸上的内容,心底泛起些许疑惑,他下意识打开了另一份信纸,入目一看,顿时一个哆嗦,险些握不住手中的信纸。 那不是一封信,而是邓染口中,当年自家爷爷与邓异二人约定好,却没有来得及落款的那…… 一纸婚书! 第一百五十八章 邓染的小心思 首先,楚宁得承认邓染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姑娘。 她就像是一把剑。 明亮、雪白同时锋利。 就像她前往盘龙关这件事一样。 事实上,这很困难。 那时她修为被废,只剩下四境的肉身,通往盘龙关的路上,是可以想象的杀机四伏。 但她从未与楚宁说过自己的担忧,那感觉就好像,她说她要去,她就一定能去一样。 并且,甚至连楚宁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她感染,从未怀疑过这件事。 对于她来说,这世上似乎只有两种是,她想做与不想做的,而能不能做从来不在她考虑之中。 这些种种,构成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楚宁也确实被她吸引。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要成亲,毕竟他已经有了师姐。 虽然师姐嘴上不承认,但楚宁认为,根据他不多的,通过阅读志怪小说得来的经验来看,师姐只是羞于表达。 而为了满足师姐某些怪癖,阿青姐姐的事,也算是水到渠成。 至于红莲…… 嗯,虽然他个人极力反对侍女做填房丫鬟的陋习,可如果红莲劣根难除,那他也只能勉为其难。 至于红袖姐姐…… 蛛儿非要叫她娘,楚宁认为自己也是半个受害者,毕竟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可他和邓染之间,显然远没有到那一步,这份婚书来得过于突兀,且古怪了些…… 楚宁有些头疼,拿起笔想要给邓染回信,但写了几个开头,要么感觉太过生硬,要么感觉太过扭捏,他索性暂时搁浅此事,想着去墨甲工坊一趟,上次离开前,关涵秋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对那座龙雀往生棺的研究有了突破,只是因为偶遇诸葛有光,故而暂时搁置。 想到这里,楚宁将已经在肩头熟睡的红莲抱起,放到了一旁的床榻上,这边起身走到了院门口。 他刚刚打开门,门外却传来一声惊呼,一道身影朝他栽倒过来,扑入了他的怀中。 楚宁也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看向怀中之人:“陈姑娘?你怎么来了?” 陈吱吱红着脸,赶忙从楚宁的身上站起了身子,语气慌乱:“我说来……来看看你伤好了没!” “我没有别的意思,毕竟你的伤多多少少有因为保护我而致,于情于理我都该来关心的!” 女孩说话时的状态,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楚宁笑了笑,倒是没有去介怀为何登门造访,不敲门却要趴在门上,他言道:“陈姑娘放心,我的伤已无大碍,说起来当是我去看姑娘,而不是姑娘来看我。” “毕竟,那家伙是为了杀我,才牵连到了陈姑娘,只是那日你被你的家人接走,也没有留下地址,我确实不知从何下手。” 楚宁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事物递了上来。 陈吱吱定睛看去,却是那日被那骨剑斩落的万化神相骨。 “此物一直被姑娘贴身携带,想来一定是姑娘珍视之物,那日我特意找到,想着送还给姑娘。”楚宁说道。 陈吱吱眨了眨眼睛,万相神化骨,是东神山传承的宝物,整个山门也只有七枚,若不是她皇孙的身份,以她的修为是不足以得到此物的。 这家伙还挺体贴的。 一个古怪的念头,跳出了她的脑海,陈吱吱心头一惊,脸色微微泛红,伸手接过了神骨。 指尖在那时触碰到了楚宁的掌心,她的身子触电般的颤了颤,赶忙埋下头,压下心头泛起的涟漪。 以往在那一个多月的相处中,她与楚宁之间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接触,尤其是在楚宁跟她讲述那些书上或荒诞或匪夷所思的故事时,她会不自觉的靠近对方,以更好的看清书上的插图或是文字。 也不知道是那时,她觉得故事有趣,注意力浑然不在楚宁身上,还是如今知道了父王求取的婚约,她的心态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总之,眼前的楚宁好像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楚宁见陈吱吱接过万化神相骨后,依然站在原地,没有离去的意思,他问道:“陈姑娘还有别的事?” 陈吱吱咬了咬牙,有些难以启齿。 在从陈曦凰那里得到这个消息后,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她当然恼怒于父亲的自作主张,如此大事从未与她提及,便定了下来,更不喜欢被当做交易的筹码。 但当得知那个对象是楚宁时,她却莫名又有意思窃喜。 倒是说不上她有多喜欢他,只是如果一定只能被当做一个筹码,一个不那么被她讨厌的楚宁,总好过其他人。 至少他讲的故事足够有趣。 各种复杂的情绪掺杂在一起,让她心烦意乱,鬼使神差间来到了侯府门前。 “不急,我正要墨甲工坊,上次陈姑娘不是说对那里很感兴趣吗?一起过去瞧瞧,陈姑娘也可以好好想想要说什么。”楚宁看出了她的为难,微笑着言道。 陈吱吱点了点头,跟上了楚宁的脚步。 …… 二人并肩而行,一路上不乏有行人朝楚宁热情的打着招呼,楚宁也一一回应。 陈吱吱的心绪平复了些许,跟在楚宁身旁,看着周遭百姓那脸上的笑容,以及对楚宁发自内心的崇拜。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鱼龙城与褚州其他地界,仿若两个世界。 哪怕是在京都,那里确实比这里繁华百倍千倍,但你也很难看到百姓们的脸上洋溢着如此真挚的笑容。 这家伙…… 陈吱吱不由得侧头看向身旁的少年,总觉得这家伙,好得有些过分了。 以至于哪怕自己身为皇女,面对楚宁时,她却有些自惭形秽。 “慢点!别急,大家都有。” 而就在这时,前方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陈吱吱抬头看去,只见那位鱼龙城的县尉唐万正被一群衣衫褴褛之人围着,他带着几位县衙的官吏,正给那些人发放着一些木牌。 “这是?”陈吱吱有些疑惑。 “难民,从云州和褚州各地涌来的难民。”楚宁解释道。 “这么多?”陈吱吱诧异问道,眼前这里至少有七八百人…… “不算多了,这一个月每天都会数百到上千的难民逃到这里,鱼龙城会给他们安排住处、以及他们能够胜任的工作,或者租赁田地与供他们初期生活所需的银钱借贷。所以很多难民都愿意逃到这里……” “嗯?只是借贷?那不是还要还利息?”陈吱吱下意识的说道,但话一出口,又觉不妥,感觉自己这话,有些慷他人之慨的味道。 楚宁倒是清楚的兴致,解释道:“利息很低,约莫一成不到,倒也不是鱼龙城一定要赚这个钱,只是如果没有这个利息,免不了会有人浑水摸鱼……” 陈吱吱认真的想了想:“你是说有人会通过这种方式大批量的从鱼龙城拿走钱?” “肯定的。”楚宁点了点头:“虽然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老实本分,可只要有一个人通过某种方法赚到了钱,并且其他人也有同样的能力,那所有人都会忍不住效仿。” “到时候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就是书上说的,不患贫而患不均?”陈吱吱似有所悟。 “陈姑娘聪慧,一点就透。”楚宁笑着夸奖道。 陈吱吱有些脸红:“是你解释得通透,我小时候读书时,可是出了名的笨,那些皇……兄弟姐妹,都比我厉害,有一次我还因为怎么背都背不下那些文章,险些把先生气晕过去。” “陈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可以走,姑娘只是不喜欢读书罢了。我小时候其实和姑娘也差不多,为了读书这事,没少被我爷爷追着满地跑,只是后来遇见了一些事,渐渐喜欢上了看书。”楚宁认真的说道。 没什么原因,但陈吱吱就是觉得楚宁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眨了眨眼睛,终于还是鬼使神差的问出了那个她憋了一路的问题:“楚宁,如果……” “我是说如果,忽然有一天有人让你和一个刚刚认识没多久,但绝对不算讨厌,但也不知道有多喜欢的家伙成亲,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让楚宁呆愣在了原地,目光直勾勾的看向陈吱吱,神情狐疑。 他的脑袋在那时飞速运转。 认识没多久…… 不讨厌…… 但也说不上多喜欢…… 这不就是他和邓染的关系吗? 可是陈姑娘怎么知道那份婚书的? 他想起了之前对陈吱吱身份的怀疑,而这时,这些怀疑渐渐变得明晰。 他想到了那个唯一的答案。 陈吱吱是邓染派到他身边来的暗桩! 可为什么需要这么暗桩安插在自己身边?邓染对我不信任? 不对,鱼龙城对盘龙关的帮助是有目共睹的,以邓染心性断不可能如此多疑。 所以,她不是不放心鱼龙城,而是…… 楚宁的心头一跳。 不放心我? 第一百五十九章 鼎力相助 陈吱吱看着眼前直勾勾盯着她的少年,心头有些懊恼。 陈吱吱,你个笨蛋,这么个问法,不如直接报自己的名字得了! 楚宁这么聪明,肯定已经猜到了我说的是他! “我……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要多想,这种事情正常人怎么会去想,哪有人会想和刚刚认识的人成亲的。”她语气慌乱的开始找补。 楚宁闻言眉头皱得深了几分,他的脑海中思绪翻涌。 如果自己的推论成立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邓染已经很在意自己,直接拒绝,怕不是会伤了她的心。 邓染的状况关系到盘龙关的占据,楚宁不得不慎重对待。 当然,他不会因为这样的顾虑,就选择说谎,这是对邓染的不负责,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他只是想要尽可能把这番话说得委婉好听,也足够真诚,他相信以邓染的心性,当听到陈吱吱的转达后,一定会理解。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郑重的看向陈吱吱。 “我其实想过。”楚宁认真的说道。 “想……想过?”陈吱吱一愣,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绯红,脑子里在那一瞬间,已经是一团乱麻。 他想过? 可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 他就开始想这种事情? 是不是太草率了,还是说我太迟钝了? “然……然后呢?”陈吱吱小声问道,头埋得极低。 “她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无论从任何角度而言,都很难挑出她的毛病。”楚宁说道。 “她?”陈吱吱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显然楚宁是在照顾她的脸皮,隐晦的选择以她作为她的代称。 “所以,你觉得这种事可以吗?”陈吱吱继续问道,她的声音小到近乎于蚊啼,脑袋又埋低了几分,虽然她看不见自己此刻的样子,但她却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两侧传来的温度,她想此刻她的脸应该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当然可以。”楚宁毫不犹豫的言道。 听到这话的刹那,陈吱吱只觉双脚发软,险些瘫倒在地。 只是还待她好好回味,楚宁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但前提是我们的相识得在对的时机。” 陈吱吱闻言冷静了些许,她眨了眨眼睛,困惑道:“对的时机?是什么意思?” “至少得是我遇见师姐之前。”楚宁认真的言道。 “师姐?”陈吱吱的心头泛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你喜欢她?” 楚宁皱了皱眉头,补充道:“她也喜欢我。” “说那么多,都是托词……” “不喜欢就不喜欢,非得说那么多漂亮话。”陈吱吱也回过了味来,方才心头的激荡,在此刻渐渐冷了下来,她不免有些怨气。 “句句肺腑,绝非托词,陈姑娘,这些话请务必转达给她。”楚宁却很是严肃的说道。 陈吱吱被楚宁这样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皱起了眉头:“都已经不喜欢了,还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楚宁板着脸:“我不喜欢她,是因为我的缘故,而和她本身无关,这一点很重要。” “我希望她知道,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不会因为我楚宁不喜欢她,而让她变得不好。只是因为,她配得上更好的!” 楚宁的话说得格外认真,陈吱吱也听得心头莫名的再次泛起悸动。 她鬼使神差的又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那如果你先遇到她呢?” “没有如果,陈姑娘。” “所有的如果,都只是让人徒增烦恼,当断不断的借口。” “我也好,她也好,我们都只有现在,与其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我们都应该向前看。”楚宁沉声言道。 陈吱吱眨了眨眼睛,她能感觉到楚宁的真诚,也听出了他的决心。 她的心情很复杂。 既有些许失落,可又觉眼前的少年很不错,是那种比她想象中的不错,还要不错的不错。 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那如果……有那么一股不可抗力,一定要你和她成亲呢?”陈吱吱问道。 楚宁一愣:“不可抗力?” “就比如……父母之命?嗯……应该比这个更严重点……”陈吱吱思虑着措辞,却又觉反正已经将话说道了这般地步,索性直白一点:“比如赐婚。” “赐婚?”楚宁的心头一怔,几乎下意识的说道:“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楚宁没有见识,事实也确实如此,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是他自视甚高,而是如今以他在北境的威望,加上银龙军十多年累积下来的名声与手中精兵悍将,二者如果联姻,多的不说,想要自立为北疆王,绝非难事,皇帝老儿只要没傻,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陈吱吱也觉自己说得过于直白,为了不吓住楚宁,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和这个级别差不多的不可抗力。” 楚宁闻言皱起了眉头,和皇帝赐婚一个级别的不可抗力? 难不成盘龙关内部遇到了什么麻烦? 可什么样的麻烦,需要与我成亲才能化解? 起先楚宁也多少有些被那封婚书吓住,故而只是在烦恼怎么与邓染回复,却没有去细想。 可此刻经陈吱吱提醒,他忽然意识到了此事的古怪。 邓染的性子他很清楚,她的心底装着大志向。 就算她对自己芳心暗许,可盘龙关战事未歇,朝廷的态度暧昧,在这个时候,以她的性子,断不可能去在儿女情长上多做他想。 所以…… 这封婚书是她在提醒自己些什么。 “望君,思之、重之、念之。”楚宁在心底暗暗咀嚼着对方在信纸上留下的最后一段话,心底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只怕她现在的状况也并不太好,身边应该有些眼线或者受到了某种节制,所以她甚至不能直白的告诉楚宁那是什么麻烦,而需要通过那封书信隐晦的提醒。 楚宁想到这里,神情凝重的侧头再次看向陈吱吱,少女眨了眨眼睛,目光中有些期待。 甚至,她都无法告诉眼前的这位应当是她心腹的少女,只是借着她的口,询问他的态度。 楚宁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陈吱吱郑重说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请姑娘务必转告她。” “无论她遇见了什么麻烦,楚宁都愿意鼎力相助。” 第一百六十章 怼天怼地 陈曦凰远远的看着站在墨甲工坊前的楚宁与陈吱吱。 为了不引起二人的注意,她站得很远,因此并不太听得清楚宁与陈吱吱到底输了些什么。 只是能看见自己这个妹妹脸色羞红,那少女怀春的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 陈曦凰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在得知自己六叔为楚宁与陈吱吱向陛下求取赐婚的消息后,陈曦凰便暗觉不妙。 邓异死后,朝堂上下所有人都认为,银龙军必定大乱,蚩辽人的攻势将锐不可当。 可哪知那位才二十出头的邓染竟然稳住盘龙关的局势,还让蚩辽人吃了不少瘪。 北境战事绵延数十年,幽莽二州之耻,始终是许多大夏百姓心中的国仇家恨,对于朝廷数年来的绥靖,民间本就不满。 如今银龙军风头渐盛,又有楚宁那一篇《北疆铸剑令》横空出世,天下沸腾,近来支援银龙军夺回失地的声音在朝堂上渐渐大了起来。 对于素来主战的太子一派,这本是好事。 若是银龙军能取得一场大胜,太子一派就可趁机发难,裁撤在北境盘踞数年的折冲府,到时候北境一定会依附太子一党,如此以来,自己的父王就能彻底站稳脚跟。 但陈曦凰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六叔竟然能以如此釜底抽薪之法,化解这场危机。 将自己的女儿送出,与楚宁联姻,此事若成,他在北境就有了新的抓手。 自己的父王在北境的抓手,是各个州府的官员,但因为折冲府势力强大的缘故,这些官员这些年并未得到民心,远远比不得如今的楚宁。 至于银龙军,虽然与父王关系较好,但邓异当年为了得到朝廷支持,左右逢源,不敢开罪手握兵部大权的六叔,故而银龙军对于党争的态度也相对暧昧。 而自己那位六叔完全可以通过楚宁的关系,拉拢银龙军,从而彻底掌控北境。 这对于她与她父王而言,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本来她还想着用一些诸如“筹码”“身不由己”之类的辞藻刺激一下自己这位妹妹,毕竟在以往的大多数时候,她总是如此,很容易被陈曦凰所激怒。 譬如这次北境之行,就是她有意讥讽下,才让陈吱吱主动请缨,只是如今想来,这或许正中了自己六叔的下怀。 但这一次,好死不死,自己这个愚蠢的妹妹,竟然真的看上了楚宁…… 想到这里,陈曦凰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走了上去。 …… 鼎力相助? 陈吱吱闻言困惑的看向楚宁。 有些听不明白楚宁此言何意。 这是认为我遇见了麻烦,需要和他成亲,所以才答应的? 可这么为我考虑,应当是挺喜欢我的…… 她的心底泛起阵阵甜意,但很快又觉苦恼。 可他那个师姐怎么办? 总感觉这有点横刀夺爱的意思…… 要不让她做个小…… 不行不行! 陈吱吱你在干什么! 你还没想好自己要不要嫁给他呢! 无数心思在一瞬间泛上了陈吱吱的脑海,她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 “吱吱。”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 陈吱吱抬眼一看,却见一脸笑容的陈曦凰迈步走了过来。 出于多年来与这位皇姐相处的经验,通常当陈曦凰的脸上挂起这般虚伪的笑容时,大抵是不会有好事发生的。 陈吱吱顿时神情警惕了起来。 “这位姑娘是?”楚宁自然也看见了陈曦凰,奇怪的问道。 “不认识。”陈吱吱宛如护崽子的母鸡一般,站在了楚宁的跟前,如此言道。 陈曦凰却丝毫不恼,一脸宠溺的伸手摸了摸陈吱吱的脑袋:“吱吱还在生姐姐的气?” “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一个多月,姐姐也是担心你才会说那些重话,你放心,这些事,我是不会给家里提及的。” “好啦,别生气,你若是在这样我可就要告诉家里的长辈了,你也不想他们为你担心吧?” 陈曦凰的语气温柔,但每次都刻意在“家里”二字上咬了重音,显然是在提醒陈吱吱不要给她使绊子,否则鱼死网破,就告知楚宁她的真实身份。 陈吱吱倒是也听出了陈曦凰的弦外之音,她的脸色变了变。 虽说试探出了楚宁对她的心思,可自己那个爹在北境着实做了不少孽,这一层关系陈吱吱尚且没有想到该怎么处理,她自然不愿过早的与楚宁坦白身份。 故而面对陈曦凰的恐吓,她也只能咬着牙沉默下来。 “姐姐?”楚宁闻言,神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他在心底已经认定陈吱吱是银龙军的人,难道邓染在自己身边安插的暗桩还不止一个。 “见过小侯爷,小女子赵曦凰。”陈曦凰则在这时看向楚宁,行了一礼,盈盈笑道。 “赵曦凰?”楚宁听着这个名字,暗觉耳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就是黑甲军近来新招的教习?” 楚宁回来这两日时间,已经不止一次听黑甲军的人提及这位教习。 她在教授弟子时尽心尽力,许多困扰众人很久的问题,听她梳理过后,就会迎刃而解。 不仅如此,对于黑甲军的军制、训练手段、以及时间上的安排,她都提出很多不同见解,让众人受益良多,作为黑将军统帅的棋胜对其是大加赞赏,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楚宁本想着过几日与她见上一面,不曾想今日竟在这里遇见,而且对方还是陈吱吱的姐姐。 不过这样一想倒也合理,银龙军无疑是北境甚至在整个大夏,都算得上最精锐的军队之一,邓染派来一个治军高手,帮助鱼龙城,也是能够解释得通的。 只是…… “那为何姑娘姓赵,吱吱姓陈呢?”楚宁有些疑惑的问道。 陈曦凰一愣,心头暗暗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个妹妹还真是蠢得可以,明明要隐藏身份接近楚宁,竟然还以真名相告。 她也只能解释道:“吱吱年幼体弱,险些活不下来,恰逢一位老道与我家路过,说吱吱命有劫数,与我家风水相悖,所以便随了母姓。” 陈吱吱闻言没好气的瞪了陈曦凰一眼,想要反驳,陈曦凰却眯起眼睛也看了她一眼,陈吱吱顿觉把柄握在对方手上,一时偃旗息鼓。 楚宁也察觉到了姐妹间的气氛微妙,正要说些什么。 “楚宁!你好大的架子,上次爷爷请你,等了半天,你却跑到了褚州其他地界作威作福,今日请你,又等了半个多时辰!你是真把我们爷孙二人当做了你的奴仆是吧?”而就在这时,一道不满的声音从墨甲工坊中传来。 却见一位身着白衣,模样干练的少女正双手抱负胸前,一脸不满的瞪着楚宁。 少女不是旁人,正是被楚宁从二羊城“请”来的的墨甲大师,关涵秋的孙女,关倌。 她对楚宁素来抱有敌意,只是后来在鱼龙城中,各种稀奇的墨甲着实让她与爷爷大开眼界,加上北疆铸剑令之事,让她对于楚宁有所改观,索性便半推半就的与爷爷留在这里,潜心研究墨甲。 楚宁自知理亏,闻言连连道歉。 然后回头看向陈吱吱与陈曦凰二人,正要道别,可见二人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楚宁想了想,反正都是银龙军的人,既然不愿走,让她们看看墨甲工坊中的造物,或许还可以根据银龙军的需要进行一些改装。 “既然是吱吱的姐姐,二位都是自己人,若是不忙的话可以一同进去看看。”楚宁言道。 这应当是楚宁第一次以吱吱这般亲昵的称呼唤陈吱吱,陈吱吱脸色一红,根本没做多想,便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陈曦凰则是心头一颤,嘴角抽动,暗暗想着:这么快就成了一家人了?坊间传闻这位楚侯爷万事贤德,唯有在女色上,毫不节制,甚至还有通宵纵欲之事传出,起先她还觉得是六叔手下的人可以编排,如今想来,怕是确有其事。 明白这一点的陈曦凰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念头,她咬了咬牙,也在这时点了点头:“早就听闻侯爷不仅贤良,在墨甲上的造诣也是一绝,曦凰也确有此意。” …… 如今的墨甲工坊已经经过了几次扩建,除了定期产出供给银龙军的【裂颅】,还有黑甲军自用的【铁壁】【烈刀】等墨甲外,还有诸如照明所用的【银明】、攀爬所用的【灵索】以及一些寻常的甲胄武器【星胄】、【轰山】,因为其中蕴含一些寂星铁的缘故,强度极高,造价与同等级别的其他墨甲相比却便宜不少,故而在鱼龙城中极为畅销。 楚宁带着陈吱吱二人走入墨甲工坊中时,工坊中的伙计都忙得热火朝天。 一座座巨大钢铁熔炉喷吐着烟气,沸腾的铁水渊源不断地从管道中涌出,流入不同的作坊,伴随着阵阵清脆的打铁声,一些伙计推着各种装满了元件的木箱送入负责组装的工坊。 一切井然有序。 “楚宁,这里好厉害。”看着这一幕的陈吱吱不由得大声感叹道。 她虽身为皇女,却从未进入过这般地界,眼前的一切确实让她感到新奇。 陈曦凰也暗暗咂舌,她虽然在来之前听人说起过鱼龙城的墨甲工坊已经颇具规模,但却没有想到,已经好到了这般地步。 不仅是规模,更让陈曦凰感到诧异的是工坊的布局以及各种人员的安排,已经比起很多工部名下工坊要好出太多,高效且井井有条。 “哼,又让你找到机会骗小姑娘了!”走在众人身旁的关倌见状翻了个白眼。 “楚宁这些也是墨甲?做什么用的?”陈吱吱则彻底被眼前新奇的一幕吸引,她上前先是看了看那几座钢铁熔炉,然后又走向一旁摆好准备出货的墨甲,大声的问道。 陈曦凰也被陈吱吱的声音吸引走上了前去,拿起货架上一个事物,细细打量。 此物只有拳头大小,像是一个鸡蛋,通体银白,表面密布一道道鳞片状的纹路。 陈曦凰看了半晌也没有瞧出奥妙,只能猜测道:“莫不是什么暗器?” 楚宁也走上了前来,摇了摇头,笑道:“此物唤作【银明】并非伤人所用。” 他说着,也拿起一个,轻轻触碰底座的机关,上面鳞片状的事物张开,鸡蛋形状的墨甲,就化作了莲台状,最中央有一枚透明的晶体升起,亮起耀眼的光芒。 “这是一个灯?”陈吱吱眨了眨眼睛,回过了神来,由衷感叹道:“好漂亮。” “不止是灯,它的内部镶嵌得有一枚微型灵石,又浮刻了对应的墨纹,释放散发出来的光芒,会带着些许灵力波动,可以驱散黑潮潮汐,同时也对一些低阶魔物有着震慑作用。”楚宁解释道。 陈吱吱闻言连连点头,看向楚宁的目光更是异彩连连,暗觉这家伙似乎什么都懂,也什么都在行,大抵也是因为如此,她甚至觉得楚宁比初见时看起来更加的俊俏。 “这有何用?这么微弱的灵力波动,所能震慑的魔物大都是不入流的货色,更何况,只要有些许修为在身,黑潮潮汐根本上不了分毫……”陈曦凰却皱起了眉头,不解问道。 “谁说这东西是给修士用的,这玩意我们是准备卖给需要经常在野外赶路的商人与百姓。”一旁的关倌听出了陈曦凰话中的不屑,她顿时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的言道。 “百姓?”听闻这话的陈曦凰却愈发困惑:“可百姓哪里买得起这东西,别的不说,单是一枚下品灵石市价也在五十两银子往上,好多寻常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钱……” “一枚灵石中蕴含的灵力相当不菲,但一旦催动,灵力就会飞速流失,所以灵石通常用于炼丹、锻造等产业。” “而实际上,如果作为灵明灯,驱散黑潮潮汐之用,完全不需要那么多的灵力输出,所以我们关前辈……嗯,当然也有关倌姑娘一同研究了一种灵石切割的法门。” “可以在确保不损耗灵石中本身的灵力的基础上,将一颗下品灵石切割成百来份,同时通过墨纹先知灵石中灵力输出的频率,如此一来这样个间距灵明灯功效的墨甲,造价就便宜了很多,大概一个在一两银子左右,虽然也不便宜,但至少比起市面上十两一座的灵明灯要好得多,而且使用年限起码是其三倍以上。”楚宁倒是并不觉得陈曦凰的疑惑有什么问题,耐心的继续解释道。 “才一两银子?”陈曦凰闻言暗暗惊讶,但转瞬又觉不对:“可就算这么算起来,但是灵石的成本也在五钱银子开外,加上熔炉使用、墨纹雕刻的人工以及各种火耗,你这么一个墨甲能赚到钱?” 楚宁闻言不免多看了陈曦凰一眼,暗道不愧是邓染手下的精锐,对这种事情也如此了解。 “确实不赚钱,但再贵上一些可能就没人买了,我和关倌姑娘以及关前辈,都认为墨甲这种神奇的造物不应只用于杀人,而是可以尝试造福百姓,鱼龙城的墨甲工坊,靠着各种武器甲胄,赚的钱不少,这些就当是我们在墨甲上的尝试,而且后续的工艺也有改进的空间,最终还是能赚上一些的。”楚宁如实言道。 一旁的陈吱吱听闻这番话,目光直愣愣的看着楚宁,那双美目之中仿佛要滴出水来。 她觉得,相比于那些京都里整理嘴里说着苍生社稷的家伙,楚宁比他们强出一千倍,一万倍! 但这话落在陈曦凰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在她看来,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楚宁此举无非就是与他赠送丹药一般,千金买马骨,是其继续在北境累积声望的手段。 “侯爷自己也说了,灵明灯市面上怎么也得买到十两银子,你的这个墨甲,如果功效真有你说的那样好,那只要低于十两怎么可能卖不出去?”陈曦凰故作不解,想要揭穿楚宁的小心思。 这些日子,她在鱼龙城听过太多人对楚宁的夸赞,那些话几乎将楚宁捧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圣人,她内心对此反感至极,所以下意识的想要拆穿,得到她认为的真相。 但这一次没有等到楚宁回应,一旁素来对楚宁抱有怨气的关倌却抢先言道:“这位大小姐莫不是绣楼坐得久了,平生第一次下凡?” “你什么意思?”陈曦凰听出了对方话里的讥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褚州每年有多少百姓死于潮汐并发症吗?”关倌反问道。 “十七万。”而不待陈曦凰回应,关倌便给出了答案。 “你又知道我和阿爷……还有楚宁,为了能完整的将一块灵石切割成米粒大小,耗费了多少精力吗?” “以我们的能力,有时间多造两副墨甲,能赚到的钱都比【银明】的销量翻上几倍还要多得多。” “我们耗费这么多时日,造出这东西,为的不是能多赚几两银子,而是在想办法,让更多的百姓用得起这东西。” “少用你的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楚宁这家伙虽然混蛋,但在这些事上,轮不到你个大小姐来指摘。” 关倌气呼呼的说完了这番话,还不忘瞪了陈曦凰一眼。 一旁的楚宁本来还听得心情不错,可末尾那句话,却让他哭笑不得,看样子初次见面时,自己的行径确实没有给关倌留下太好的印象,以至于这么久过去了,这姑娘就算夸自己,也带着怨气。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既然想让所有人都用得起,免费送不就得了?”陈曦凰也来了火气,毕竟是堂堂皇女,天之骄子,如何能受到了被人如此讥讽,在短暂的沉默后,反唇相讥道。 “哼!”关倌闻言却冷笑一声:“说你是大小姐,还是夸你了,你就是个傻子。” “鱼龙城的产量有限,若是免费,那会不会有人囤积居奇?搞到大量的【银明】,然后高价卖出?” “再者言,鱼龙城真正的墨甲师,就只有我和爷爷以及楚宁这个混蛋,三个人而已。我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能造出几个这样的墨甲?” “这天下又有多少墨甲师?” “他们若是看到【银明】的成功,会不会想要效仿,制造一些与百姓息息相关,但同样价格低廉的墨甲?” “你就和那些朝廷大人们一样,自己吃得脑满肠肥,却想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无私奉献,你怎么不让皇帝老儿拆了他的昭阳殿,那别说北境,就是整个大夏天下都能吃上一年饱饭了!” 陈曦凰被这段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略显难看。 而陈吱吱哪里见过陈曦凰这么吃瘪的模样,心头窃喜,看关倌的目光也变得欣赏起来,心底暗暗下着决心,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和这女孩好好认识一番,要是陈曦凰再找她麻烦,她就让关倌帮忙,恶狠狠的骂她一顿。 只是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就听关倌又再次言道:“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读过两本书,就总喜欢对旁人指指点点,实际上什么都不懂,自己也什么都不是!” “你还比不得你旁边那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一脸花痴的盯着楚宁的家伙。” 陈吱吱:“……” 楚宁闻言,也算是闻出了味来,看样子关倌并不是讨厌自己,才对自己出言不逊,这小妮子,是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人…… 见场面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言道:“关倌姑娘误会了,赵姑娘也只是好奇,随口多问两句,并无其他意思。” “赵姑娘,关倌姑娘性子如此,但人不坏的,你也莫要见气。”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二人尚未回应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惊慌的声音。 “不好了!” “不好了!” “关大师被那棺材吸进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她骂我 “你是说关先生就是站在这里,然后‘咻’的一声,就被这个棺材吸了进去?” 关涵秋的墨甲工作室中,楚宁看着眼前被竖起的往生龙雀棺,朝着身旁的诸葛有光,如此问道。 那日楚宁离开后,诸葛有光被妥善安排了住处。 但因为众人还没弄明白诸葛有光的身份,他自己呆呆傻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加上是楚宁亲自安排的,出于对小侯爷的敬畏,所以也没有人敢给诸葛有光安排工作,只是每天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可诸葛有光却不乐意了。 他爷爷临走前嘱咐过他两件事。 其一,见到了那个叫楚宁的人,要听他的话。 其二,到了鱼龙城做事要尽心尽力,这样才能靠自己吃饱饭。 故而在他看来,不让他干活,就是不想给他饭吃。 那几日每天吵吵嚷嚷,负责处理此事的唐万实在没有办法,见他块头足够大,索性便将让他去锥子山试试。 这不去不要紧,一去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 这家伙并没有什么修行的弟子,只是在他爷爷的调教下勉强迈入一境,开了经脉,尚未拓窍。 可力气大得吓人,一个人一天开采的矿石是寻常矿工十多倍有余。 要知道那些专业的矿工,常年从事体力劳作,虽然未有经过专门的修行,但体内十二条经脉,在这个过程中大都也能打通个五六条,由此可见诸葛有光的天赋异禀。 这样的好苗子,顿时引起了棋胜的注意,作为黑甲军的统领,他自然想要将之招入军中,可唐万见识了诸葛有光的能力后,也不愿放人,想要将他招入县衙充当门面。 双方为此争执不下,最后还是红莲出面,由她暂时教导诸葛有光修行,至于最后去处,等楚宁归来再做定夺。 可谁知教了几天后,红莲差点疯掉。 这家伙天赋异禀是没错,可就是脑子过于愚笨。 拓窍此境,并不算难,只需将体内的血气催动,运转到身躯各个窍穴处,以气血冲开窍穴。 但诸葛有光却始终记不准窍穴的位置,红莲教授他那几日,据说城中居民时不时就能听见红莲的气急败坏的骂声。 没有办法。 恰好关涵秋这里需要一个搬着搬运重物的助手,所以便又将他送到了此处。 在得知楚宁去过白城,将那些曾经欺负爷爷的坏蛋收拾了一顿后,诸葛有光对楚宁愈发恭敬,听闻楚宁此问,他忙不迭的点头。 “我本来和关先生在这里等着侯爷,先生听到侯爷的声音,就让我去泡壶茶……” “可我刚刚回来,推开门就看见先生被吸了进去,我想拉他来着,可慢了一点,没拉住。” 诸葛有光说着,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似是在自责。 楚宁看了一眼房门口地上洒落的茶水,与碎裂的茶壶,他知道诸葛有光并没有说谎。 他正要出声宽慰他几句,却听对方低着头喃喃自语道:“这个月已经打碎了三个茶壶了,工钱都快扣光了……” 楚宁:“……” “怎么可能?它怎么把人吸进去的?”而一旁的关倌听闻了诸葛有光的讲述,顿时心急如焚,她走到了那座棺椁前,伸手在棺椁内部一阵摸索,可内里夯实,并无任何机关暗格。 “在取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检查过棺椁中的构造,除了材质特殊,并无任何其他异样,刚刚我也检查过,同样没有发现异样,关倌姑娘,不用浪费时间了。”楚宁见状出言说道。 “你当然说得轻巧!那又不是你爷爷!”关倌闻言红了眼眶,回头就朝着楚宁大吼道。 这激动的态度让楚宁一愣,也让周围的陈吱吱姐妹以及诸葛有光都被吓了一跳,房间中一时死寂。 但很快,楚宁便再次出声言道,语气平静:“关倌姑娘,我知道你很担心关先生,我的心情与你一般,但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冷静。” “这座龙雀往生棺放回来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之前从未出过差池,不可能忽然就发生这样的事,或许与关先生的研究有关,从这些地方入手,我们才有可能救回关先生。” 楚宁的语气真诚,同时情绪也极为冷静,这多少感染到了关倌。 女孩愣了愣,旋即道:“阿爷最初研究这个棺椁,是觉得其材质特殊,强度极高,想要分析其中的成分,看能不能运用到墨甲之中。” “我这段时间都专注在改良【银明】的事情上,并未多问,只是偶尔听爷爷提及过,说这棺椁神奇,若是他能摸透,说不定能造出超越神岳级的墨甲……” “我以为是他研究明白了其中的材质构成。” 楚宁却摇了摇头:“超越神岳级的地殃级墨甲,世间罕有,每一具都拥有恐怖的力量,绝不是材质上的突破就能铸就的。一定是关先生在这棺椁中还有其他发现,关倌姑娘你也深谙墨甲之道,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些,问问先生?” “我……”关倌一愣,脸色自责且懊恼,低下了头:“我没有多想。” 楚宁闻言也心头一沉,却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而是问道:“那关先生平时有没有写笔记或者手札的习惯……” “这倒是有,我……我现在就去给你取来!”这话提醒了关倌,她如此说罢,转身就快步跑向屋外。 “那我去给侯爷泡杯茶!”诸葛有光也说道。 楚宁倒是并未拦着,而是继续转头看着眼前这具棺椁。 此刻,龙雀往生棺被竖放在房间中,棺身极高,已经触碰到了房顶,棺盖与棺椁本身连成一片,朝着两侧打开,内里透光很差,即使站在房间中看去,里面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它摆放在那处,与其说是一座棺椁,倒更像一座通向地狱的大门…… “你在哪里得到这东西?”就在这时,一直静默不语的陈曦凰忽然走了上去伸手抚摸着棺椁上的纹路。 “偶然所得。”楚宁应当。 虽说他确定了陈吱吱二人是银龙军的人,但这棺椁的由来涉及到丁繁的死,而丁繁死去的现场又有诸多魔物的痕迹,楚宁自然不可能向二人透露。 陈曦凰闻言瞟了楚宁一眼,显然是听出了楚宁在说谎,但并未揭穿,而是继续问道:“那你得到他时,里面装着什么?” “尸体。” “嗯……准确的说,应当是一具被炼成傀儡的尸体。”楚宁想着那具黑金宝相,如此应道。 “那就对了。”陈曦凰点头言道。 楚宁听出了味道,他有些诧异的看向陈曦凰问道:“赵姑娘知晓此物?” “你听说过谒灵者吗?”陈曦凰却反问道。 楚宁心头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应道:“是以御妖、化妖为修行之道的修士?不过在大夏天下,应当很是少见,可据说在西方天下这等修士却是主流。” 陈曦凰倒是有些诧异楚宁竟然还能知道这种事,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每座天下的气运不同,大夏天下是人族天下,妖族被天道气运所镇,无论再天赋异禀,都无法跨入十三境,但在西方天下却不一样,那里是半座妖族天下,人妖共存,人与妖只要选对了大道,皆有可能迈入十三境。” “而谒灵者便是这种情况下催生的修士,人与妖之间缔结契约,共登大道。” “但妖族毕竟与人族不同,一些妖物以人类为食物,甚至不同的妖族之间也会相互捕食,长久的混居会造成诸多麻烦,所以西方天下就让各个宗门开辟出了一个个小天地,让不同妖族居住其中,从而减少内部的厮杀。” “而为了方便谒灵者前往这些小天地,许多宗门势力都会打造通往各自小天地的通道,这些通道被称为灵虚门,其上会铭刻特定的妖纹……” 陈曦凰说着抚摸着棺椁上的纹路。 “赵姑娘的意思是这些纹路是妖纹?”楚宁恍然大悟,之前他便注意到了棺椁上的奇怪纹路,但却无法领会其中深意,经陈曦凰这一点拨,他倒是明白了过来。 “那姑娘意思是说这座棺椁其实是通往妖界的通道?” 陈曦凰却摇了摇头:“只是工艺相似,其背后应当是通往某个小天地,但具体是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楚宁也明白她的意思,但心头在那时又泛起新的疑惑:“既然姑娘知道这些,那为什么刚刚关倌姑娘在时,你不说呢?” 陈曦凰看了楚宁一眼,淡淡的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她骂我。” 第一百六十二章 开门 陈吱吱看着陈曦凰与楚宁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着,自己却半晌插不上一句话,她有些吃味。 见聊到此处,终于得了机会,赶忙出声言道:“既然知道了这东西是什么门,那我们现在就把它打开,把关先生救回来吧!” 这话一出,非但没有得到楚宁的赞同,还遭到了陈曦凰的一记白眼。 但随后,她便一脸宠溺的看向陈吱吱,柔声言道:“吱吱,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作为通往小天地的媒介,灵虚门的构造各有不同,打开的方式也不尽相同,通常需要配以法咒、神通才能打开,可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推开门就行。” 陈吱吱看着眼前这个故作温柔的皇姐,她气得牙痒痒。 “你!”她几乎忍不住就要开骂,可话到了嘴边,又想到了楚宁就在身边,顿时又把话咽了回去,说道:“那既然不会人家的法咒神通,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不!”但不待陈曦凰回应,一旁的楚宁便抢先言道:“赵姑娘的分析是有用的。” “我们不知道对应的法门神通,关先生也定然不会知道,所以一定存在什么办法,可以绕过这些限制打开这座灵虚门。” “侯爷聪慧,竟然想到了这一层,曦凰佩服!”陈曦凰在那时柔声说道,看向楚宁的目光,笑意盎然。 “赵姑娘谬赞,你能推论出此物的根底,想必早已想到了这些,不说不过是藏拙罢了。”楚宁则回应道。 陈曦凰点了点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那侯爷觉得该从何入手。”陈曦凰又问道。 楚宁沉吟片刻,说道:“关先生是墨甲大师,他能打开此物一定是从其构造工艺入手,比如机关、灵纹上下的功夫。” “嗯,但如此重要之物,机关上的可能不大,也并不保险,太容易被破解,所以关键应该是在这些妖纹上。”陈曦凰认同了楚宁的猜测。 “而且,妖纹在大夏天下极为罕见,哪怕是在天下藏书最多的大乾山与天麓山,都鲜有涉及这方面的古籍,关先生大抵也没有机会看到。” 楚宁接过话茬,眼睛渐渐发亮:“所以,这些妖纹一定有与墨纹共同之处,关先生才能推测出其中的奥妙。” “事不宜迟,你我一人负责一半,看看能不能从这些妖纹中找到线索。”陈曦凰再次说道。 楚宁不疑有他在那时点了点头,旋即便于陈曦凰来到了棺椁的两侧认真的看了起来。 “你们……” 陈吱吱看着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的二人,她几次张开嘴,却硬是没办法插上一句话。 等到这番她听来云里雾里谈话结束,二人已经投入到了他们的计划中,皆神情专注,这个时候再说上些什么,便显得她有些矫情。 陈吱吱只能闷闷不乐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要是有个懂得望气之法的道士经过,朝她头上看一看,大抵是能看到一片冲天的绿光…… 不过她虽然心头不满,但也明白事关人命,不是她耍小性子的时候,故而压下了心头的不满。 但很快,站在一旁又帮不上什么忙的陈吱吱便觉得有些无聊。 她看了看那座棺椁,此刻楚宁二人站在外面两侧,棺椁内黑压压的一片。 “就这么个东西,真的能进入一处小天地?”陈吱吱瞧了半晌,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她索性迈开步子走到了棺椁内部,想要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趴在了棺椁内部,看了半晌,可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也瞧不出个就里。 可就在她暗觉失望,想要走出棺椁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棺椁顶部似乎有些许光亮。 陈吱吱抬头盯着那处,却并未瞧出什么异样。 是自己眼花了? 她这样想到,正要收回目光,可就在这时,一个血色的光点忽然亮起,在棺椁的顶部依照着某种轨迹一闪而过。 “这……”陈吱吱皱起了眉头,回忆着那个光点划过的痕迹,暗觉似乎是组成了一个怪异的图案。 “会不会和打开灵虚门有什么关系呢?” 她这样想着,下意识的催动灵力凝聚于指尖,然后根据自己方才所见,在空中画出那个图案。 但刚刚那光点闪过的速度过于快了一些,她看得并不真切,画了几次,始终不得要领。 她索性抬头继续盯着那处,果然每隔一段时间,那光点都会再次闪过。 明白了这一点的陈吱吱倒也沉下了心来,一边观摩着,一边通过指尖上的灵力,在半空中绘制着那个图案。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过去,就在陈吱吱暗觉看得有些眼睛发疼的档口,随着最后一笔闭合,一个由数个圆弧相互咬合,构成的古怪图案终于在她身前完成。 “楚宁!你看!”心头一喜的陈吱吱就要将此物交给楚宁。 可她的话音刚落,头顶忽然亮起一道耀眼的红光,光芒射下,将她身前拿到灵力汇聚而成的图案包裹。 然后那道图案猛地朝着上方飘去,镶嵌入棺椁上方的红光闪动之处。 那一瞬间,整个棺椁剧烈的颤抖。 陈吱吱暗觉不妙抬脚想要踏出棺椁,可身后的黑暗中,无数只黑色的手忽然伸出,抓住了她的四肢,将她朝着棺椁伸出拖拽。 她心头一惊,大声呼救:“楚宁!救我!” 而正在棺椁外两侧研究着那些妖纹的楚宁与陈曦凰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 他们快步来到棺椁前方,见此景,二人皆无犹豫,纷纷伸出手,想要抓住陈吱吱,可手伸入棺椁的刹那,棺椁中一只只黑色的手也猛然迎上,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那些手掌拖拽着,与陈吱吱一道坠入了黑暗深处…… “侯爷,茶来了。” 诸葛有光一手端着茶盘,一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因为力气太大,而又掌控得不太好的缘故,在墨甲工坊这一个月的时间,他打烂了不少东西,其中便包括几套价值不菲的茶具。 负责管理工坊用具的掌柜甚是恼火,给他立下了规矩,要是再打烂茶壶,一具就扣他四分之一的月钱。 算到今日,他已经打烂了三套茶具,为了保住自己最后的饭碗,从茶水室到此地的一路上诸葛有光可谓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只是当他满心欢喜的走完这仿若万里之遥的路程,就要将茶水送到楚宁手里时。 砰! 推开门的刹那,入目的景象让诸葛有光一愣,他来不及多想,扔掉手里的东西,飞身就要上前救援,可或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脚下一滑,栽倒在了地上。 待他起身,楚宁三人的身影已经彻底被那棺椁吞没,消失不见。 诸葛有光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好一会后才回过神来,他顿时惊慌失措的朝着门外喊道:“小侯爷没了!” 说完这话,他又看到了地上被摔烂的茶杯。 顿时,他的语气愈发悲伤:“我的工钱也没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黑色大地 在一阵恍惚之后,楚宁再次睁开眼,已经来到了另一处世界。 脚下是一片黑色的土地,质地奇特,不似寻常土壤,踩在其上,感觉软绵绵的,有些许凹陷,仿佛是踩在了一个巨大装满了水的水囊之上。 四周一眼望去光秃秃的一片,只有目光所及的最远的,耸立着一个个黑色的事物,像是一片密林。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有些难闻,像是久未通风的地窖,第一次被打开时,冲出的气味。 “这里就是往生棺中通往的小世界?”身旁陈曦凰的声音响起。 楚宁看向女子,对方的神情平静,打量着四周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并未有寻常人遭逢变故时的慌乱。 他不由得暗暗感叹,不愧是银龙军的人,处变不惊,这份气魄…… 这样的念头想到一半,楚宁忽觉不对:“吱吱呢?” 陈曦凰也明显一愣,赶忙看向四周,可四周的地界并无任何岩体,一眼就能看到边,却并无陈吱吱的踪影。 “她和我们一起进入的此地,怎么会忽然不见?”陈曦凰喃喃自语道,眉头在那时紧紧皱起,脸上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慌乱。 虽然因为自己父亲与六叔的关系,她们二人之间,素来势同水火,但这样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可并不代表陈曦凰真的希望陈吱吱遇到什么意外。 “方才是吱吱姑娘触动了龙雀往生棺的机关,我们方才进入此地,或许因为如此,她与我们落到了不同的地界。” 楚宁一半推论,一半安慰的言道。 陈曦凰闻言,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倒不是她觉得楚宁的推论一定是对的,而是眼前的情况,她只能选择往好的方面去想。 “那处应当是此地的核心地带,如果我的推论是正确的,那吱吱姑娘和关先生可能此刻都在那里,我们先赶过去一探究竟。”楚宁又指了指远处那片“密林”。 陈曦凰再次点头。 二人打定主意,便要朝着那处迈步,可楚宁的脚刚刚抬起,脚下的地面却忽然一阵异响。 他暗觉不对,低头看去,只见地面中忽然伸出一支支黑色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脚踝。 同时整个地面开始凹陷,眨眼时间,他身躯膝盖下的部分都陷入了地下。 楚宁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发力挣脱那些古怪的手臂,可凹陷的地面却让他使出的力量被泄去大半,身躯下陷得更加厉害,这种感觉就和身处沼泽一般,越是挣扎,越是下沉得厉害。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宁,赶忙收起了力量,同时激发出了体内的灵炎,想要将这些桎梏他身躯的古怪手臂逼退。 但让他诧异的是,以往哪怕是面对六境修士都无往不利的灵炎,触碰到这些手臂时,手臂虽然也会被其燃烧,但效率极慢,根本无法将之逼退,而且地面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手臂不断伸出,几乎将他的整个双腿都包裹。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一道凌冽的剑意忽然从不远处袭来,裹挟着锋芒,在楚宁的周身划过,那些从地面下伸出的手臂,尽数被其斩断。 与地面失去连接的瞬间,那些黑色的手臂纷纷融化,化作了一滩滩黑色的脓水,浸入地面消失不见。 地面的凹陷也在这时停止,楚宁也终于将自己的双足从地面中拔出。 “没事吧?”陈曦凰也在这时走了上来,她的手里多出一把的长剑,剑身雪亮,其上似有模糊的龙相游弋。 “无碍。”楚宁应道,却不曾抬头,只是盯着脚下的地面,有些出神。 陈曦凰见他如此,还以为他被方才的场景吓到,她不由得微微皱眉,暗觉楚宁的心性过于差了些。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让她的计划更好的实施。 是的。 从今日在墨甲工坊前相遇,陈曦凰就暗暗打定了主意。 她一定不能让楚宁与陈吱吱的婚事顺利进行。 想要阻止这件事,自然不能从六叔入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楚宁身上下手。 在她看来,楚宁若是不知道陈吱吱的身份,那能看上陈吱吱无非就是冲着陈吱吱的容貌。 而论起容貌,自己自然不输陈吱吱,天赋、资质更是强出对方百倍。 只要能对楚宁表现出足够的善意,让对方移情别恋并非难事。 当然,她并没有真的想要牺牲自己的色相,她要做的是只是撩拨楚宁,以这位小侯爷浪荡的性子,大抵是不可能经得住她的诱惑的。 而只要能让楚宁对自己表现出爱意,以自己妹妹的性子,断不会忍气吞声,到时这门婚事自然也就会无疾而终。 今日眼下的处境,只要自己对他能表现出足够的体贴,孤男寡女,又身处异处,很容易就会让楚宁对她产生依赖,从而心生爱慕。 念及此处,陈曦凰面露温柔的笑意,出言说到:“小侯爷不必担心,这些手臂异常坚韧,但并无灵智。” “但我所修剑道,亦以锋芒凶厉着称,正好克制此物,有我在定能护侯爷周全。” 楚宁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却依然死死的盯着脚下黑色的地面,态度略显敷衍。 没有得到语气效果的陈曦凰不由得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莫不是让女子保护,让他觉得丢了面子? “侯爷千金之躯,是北疆柱石,曦凰护着侯爷是分内之事,曦凰……亦心甘情愿,还请侯爷不要多想。”陈曦凰赶忙找补,在说道某些话时,还特意停顿,露出些许羞赧的女儿态, “赵姑娘。”而这时,低着头的楚宁却忽然唤道了她的名字。 “嗯?”暗以为这番话起了效果,陈曦凰心头一喜,抬头看向楚宁,目光中带着期待,心底却不免暗暗得意:这天下的男人果然一个德行,自己分明没有本事,可又不愿意向女子低头,说到底不过是虚荣心作祟。 “你先别说话。”但她得来的却是楚宁如此回应。 陈曦凰皱起了眉头,心底泛起些许怒意。 “这些被斩断手臂所化的脓水很奇怪,它们依然保持着活性,与这片土壤再次交融,也就是说,你的攻击只是短时间内奏效,却远未有伤到它们的根本。”楚宁却在这时伸手指了指地面上的正在竟然浸入其中的脓水,沉声说道。 “那又怎样?”陈曦凰不解的问道。 她毕竟是地位崇高的皇女,虽然有心迎合楚宁,可那股骨子里的傲气,依然会在不经意间展露出来。 楚宁的面色在那时变得有些难看,他抬头望向陈曦凰,神情苦涩的言道:“这意味着……” “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嗯?”听闻这话的陈曦凰明显一愣,但还不待她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她脚下的地面猛然剧烈的晃动,同时周遭的地面仿若沸腾了一般,一处处不断隆起。 下一刻,无数黑色的手臂从周遭伸出,朝着二人袭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楚宁,你好香啊 “星虹剑阵!” 伴随着陈曦凰一声冷冽低吟,她一手持剑,另一只手伸出两指,从剑柄处拂过剑身。 双指每移动一寸,雪白的剑身便虚化一分。 随着指尖移动到剑尖,整把长剑都在这时彻底虚化,透明的剑身之中,闪烁着点点星辉,他们共同于剑身之中汇聚成了一头龙相。 “去!” 陈曦凰优势一声轻喝,星辉爆开,无数剑意奔涌而出,每一缕剑意之中都裹挟着恐怖的威能与灼灼的杀意。 只是眨眼光景,那些从地面下涌出的黑色手臂,便尽数被剑意搅碎,化作黑色的雨点从上空滴下,宛如一场黑雨。 方才可怕的危局就在这眨眼光景间,被陈曦凰所扭转。 “小侯爷多虑了,这种东西,来得再多,曦凰也能一剑斩之。”她持剑言道,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一身白衣立于那黑雨之下,却不着半点污秽,衣袂飘然,宛若谪仙。 但楚宁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反倒眉头紧皱得更加厉害,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能隐约瞥见,那些散落的黑色脓液中,似乎正有淡淡的黑气朝着她的体内涌去,可陈曦凰却浑然未觉。 “赵姑娘,莫要轻易出剑,此处古怪,这些手臂杀之无用,还是先赶往那处密林,找到吱吱姑娘与关先生才是要紧之事。”楚宁说道。 陈曦凰皱了皱眉头,她的心头有些不忿,暗觉楚宁此人过于胆怯,她明明已经展现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眼前这些古怪之物,根本不会伤到她分毫,可他还是一副畏缩之相。 “不斩杀此物,如何前进?”她问道,语气不善,似乎是过于恼怒楚宁的态度,她也忘了自己一开始定下的计划。 “我有……”楚宁正要言说些什么。 可那时前方的地面再次涌动,一只只黑色的手臂又一次从地面下伸出。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向楚宁证明自己能够一路杀到那处密林,陈曦凰根本不给楚宁说话的机会,身形一闪,便冲杀到了那里,手中剑刃一挥,无数剑意涌出,将那些黑色手臂尽数斩断。 “小侯爷无需担心,跟紧我便是。”这剑招一出,看着前方的满地狼藉,陈曦凰只觉心头畅快,回头瞟了一眼楚宁,声音冰冷的言道,语气的讥讽之意,已经毫不遮掩。 言罢这话,她甚至不给楚宁半点反驳的机会,便又一次朝前迈步。 “赵姑娘!”楚宁见状,脸色更加难看,他想要说些什么,可这时方才立身之地,再次开始抖动,那些黑色的手臂又要卷土重来。 楚宁所修的各个灵台,境界过低,无法有效的克制此物,唯一能依仗的大魔之躯,也因为地面可能发生变异的缘故,而有力使不出。 他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担忧,赶忙快步跟上陈曦凰远去的身影。 …… 陈曦凰不断地挥剑,每一次剑意涌出,都伴随着大片的黑色手臂被斩断。 每一次挥剑,每一次看着那些手臂宛如一排排稻穗一般倒下,她的心底都滋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意。 她是大夏的皇女,是太子唯一的女儿,如果一切顺利,未来她还会是大夏立朝以来,第一个女帝。 她生来就被人注视,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眼中的焦点。 所以不可避免的,她需要谨言慎行,她需要时刻注重自己的仪态、举止,甚至就连走路时,脚步迈出的幅度都需要提前练习。 她需要将每一样都做到最好,这样旁人才不会以太子无后来指摘自己的父亲,她需要向世人证明,她是个足够优秀,优秀到可以让人忽略男女之别的女子。 而就目前而言,她做得相当不错。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于陈曦凰而言,这绝非好事。 她其实偶尔也会想,可以像陈吱吱那样无拘无束,可以不必事事都做到尽善尽美,可以偶尔在先生讲课时偷懒睡觉,可以偶尔做一些没有意义的傻事,比如数数路边的蚂蚁,又比如讨论一下哪家胭脂水粉更好。 但她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不得不面对那些她不喜欢的人与事,不得不反复阅读那些她不喜欢的文章书籍。 而此刻,这些烦闷仿佛都随着剑意被宣泄了出来。 她再无其他念头,只觉痛快。 那一排排倒下的手臂,仿佛也化作了那些她憎恶之人,被她一剑剑斩杀。 兵部牙尖嘴利的汪横、浮屠山不可一世的穆项、那位对她们父女处处紧逼的六叔…… 以及…… 以及那个她嘴里说着厌烦,可心底却万分嫉妒的陈吱吱…… 在看见陈吱吱面容的刹那,陈曦凰忽然一个激灵,挥剑的手猛然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脑袋在那一瞬间恢复了清明,方才的一切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闪过。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能明显感觉到刚刚的自己仿佛陷入了魔怔,就好像自己不再是自己,亦或者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纷乱的念头涌向她的脑海,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却豁然发现自己握剑的手,虎口不知何时已经裂开,正有鲜血溢出。 以此可见方才的自己是如何用力的握剑,方才能伤到自己的手…… “赵姑娘!小心!”而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她的身后传来。 陈曦凰闻言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前方。 却见数十只黑色的手臂已经杀到了她的跟前——她这一刹的愣神,停下了攻势,可那些黑色的手臂却并不会停下,继续着他们的攻势。 陈曦凰见状,想要拔剑,却已经来之不及,眼看着就要被那些手臂击中,可就在这一刹那,她身后一道身影飞速跃来,将其抱起,陈曦凰只觉身子一轻,那些袭来的手臂以及脚下的大地都在这时,开始缩小…… 她飞了起来。 “楚宁?你已入七境?”在短暂的愣神后,回过神来的陈曦凰不可思议的看向抱着她的少年。 只有迈入七境的修士,才能御空飞行,但哪怕是在五境时得到了至高天赐下的圣纹级道种的她,也尚且未有迈入七境,楚宁才十七岁,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修为? 不过陈曦凰这样的惊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因为她看见了楚宁背后伸出那对黑金色的翅膀。 楚宁也明白,以陈曦凰的眼界,应当是能看出自己飞行依仗的其实是背后的墨甲,故而也没有再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而是问道:“赵姑娘,你感觉好点没有?” 陈曦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心有余悸的问道:“我方才……是怎么了?” “组成这些黑色手臂中脓水中蕴含着些许魔性,准确的说,那些黑色的脓水应当是一种极为类似黑潮的东西。”楚宁振动双翅,朝着那密林飞去,同时嘴里言道。 “黑潮?”陈曦凰心头一紧。 “赵姑娘不必过于担忧,只是类似黑潮,但并非那般可怖之物。”楚宁解释道。 “但其中蕴含的魔性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赵姑娘每次挥剑,斩杀那些手臂时,其中的魔性就会涌出,影响你的神志,所以方才你才会如此失态。” “失态……”陈曦凰想到了刚刚自己对楚宁态度,已经那杀红了眼的模样,顿时脸色有些泛白。 楚宁低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明白她心头所想,笑着安慰道:“赵姑娘不必觉得难堪,魔性此物本就诡异,防不胜防,它能激发人心中的欲望,鲜有人能在它影响下全身而退,赵姑娘方才靠自己便清醒了过来,单是这一点,就已经是寻常人难以比拟的。” 但这样的安慰并未让陈曦凰心头好受半点,毕竟在她的心底,自己可不是寻常人。 “可你是怎么……”她不解道。 “我与寻常人不同,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就是机缘巧合接触过这些东西,故而更警惕罢了。” 接触过魔性?还能全身而退? 楚宁虽然说得简单,但陈曦凰却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凡,看向楚宁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 “所以,你一开始就看出了这些?那为何不告诉我?”她又联想到之前楚宁的态度,不由得心生疑窦,甚至暗暗怀疑对方是故意让自己露出丑态。 “我确实看了出来,也想要提醒赵姑娘,但赵姑娘那时状态已经不对,如果我强行阻止,很可能会与赵姑娘发生冲突,平白消耗我们的实力,所以只能想着等赵姑娘杀得累了再出手,不过却没想到赵姑娘仅凭自己,就醒悟了过来。”楚宁由衷的感叹道。 他暗暗在心底算了算了,以陈曦凰的心性,起码能在沉沙山中撑到第七道魔纹。 楚宁的语气诚恳,解释的内容也并无半点可供挑剔的毛病。 与他比起来,陈曦凰暗觉自己方才那些心思,显得过于幼稚。 也难怪陈吱吱会看上他,确实有不凡之处。 她在心头这样想着,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楚宁身上。 虽然算不得如何俊俏,但眉眼干净,尤其是在他分析事情时,那专注且认真的模样更是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魅力。 若是是他的话,生出的皇嗣应当聪慧绝伦,模样也不会太差…… 一定好过王都中那些只知道夸夸其谈的大家世子。 这个念头泛上了陈曦凰的脑海,她看向楚宁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脸颊也泛起红晕,身子更是不安的扭动了起来。 她的呼吸渐渐沉重,只觉眼前的少年越看越是好看,尤其是那双嘴唇,仿佛带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甘甜可口,让她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口,就连他身上味道,闻起来也是那般好闻。 “楚宁,你好香啊。” 她再也无法按捺这样的念头,嘴里腻声说道,双手便环抱上了楚宁的脖子,将自己的红唇递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痛快 万象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楚宁的想象力,以及控制能力。 譬如飞行这件事情,可并不是将万象化为翅膀形状这么简单。 首先,翅膀的形状,每个细节的幅度,骨架之间链接的方式,都需要反复的考量,不断地推倒重建,单是这一点,楚宁与八位祖灵就花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最后方才敲定。 接着楚宁则需要反复的练习,双翼振动的幅度,尤其是下拍时需要翅膀外展,从而获得推力,每个动作都极有讲究,同时化形如何保持速度与平衡也有诸多要点。 事实哪怕是今天,楚宁也没有完全掌握其中的技巧。 此刻完全事态紧急,赶鸭子上架。 尤其是怀里还抱着陈曦凰,这更增加楚宁飞行的难度。 若是对方安生还好,但此刻她忽然说出话,以及那凑上来的双唇,先是让楚宁心头一惊,而她抱着楚宁颈项,将他拖拽的动作,更是让楚宁的身躯有些失衡。 “赵姑娘,你……”楚宁想要制止对方如此冒失的举动,可话刚刚出口,那双红唇便已经印在了楚宁的双唇之上。 楚宁自认为是个很理智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做到这一点。 但这件事显然是个例外。 它关系到自己会娶什么样的媳妇,又会不会有孩子。 同时,这件事,也确实很让人享受,尤其是当对方是个足够漂亮的姑娘时。 楚宁的脑袋在那一瞬有些空白,而被拉拽的脖颈,更是让身躯的失衡加剧。 当楚宁意识到这一点,试图拍打翅膀,重新找回平衡时,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抱着陈曦凰的身躯,朝着地面俯冲,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在陈曦凰的一路砍杀,以及他方才长距离飞行之后,他们已经来到那处“密林”。 当然,这只是远远看去像是密林的地方。 实际上那些耸立的黑色事物并非树木,而是一尊尊巨大的黑色石碑。 虽然楚宁极力避免,但那些石碑的数量着实太多了一些,失衡的身体还是在坠落的过程中,重重的撞到那些石碑。 伴随着几座石碑的碎裂,楚宁与陈曦凰也重重落入了那片碑林之中。 …… 良久。 碑林之中。 陈曦凰缓缓坐起了身子,她捂着自己的头,眉头蹙起,嘴里喃喃说道。 “我……” “刚刚是怎么了?” 而身下则在这时,传来了楚宁虚弱的声音。 “赵姑娘……” “你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吗……”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看着身下的楚宁,刚刚的经历也在一瞬间于脑海中浮现。 她想起了失控的飞行,想起了落地前楚宁拼尽全力转动身躯,将她护在怀中,更想起来自己那堪称唐突的…… 陈曦凰的脸色少见的变得绯红,神情也变得慌乱。 她赶忙起身,将楚宁扶起。 “楚……楚宁,你没事吧?”她问道。 楚宁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摇了摇头:“无碍。” 这倒并不是他逞能,六境魔躯的自愈力极为可怖,高空坠地带来的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只是那份痛感却会持续一段时间。 “刚刚我……” “对……对不起。”陈曦凰这样说道,语气慌乱,不敢去看楚宁的眼睛。 虽说方才自己那些举动,明显是被魔性影响所致,但毕竟还是她个人因素造成,以她心性自然认为自己需要道歉。 但她的心头还是在那时升起一股荒诞感,她堂堂皇女,不知是多少少年俊才眼中的梦中神女,此刻竟然会因为亲了楚宁一口,而给他道歉,这要是让那些京都的世子与圣山的圣子们知道了,怕是会让众人气得喷血。 “没关系。” “我习惯了。”而楚宁的反应则来得出奇的平静,好似对此事已经习以为常。 生气就生气。 窃喜就窃喜。 习惯了是什么意思? 陈曦凰不由得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神情古怪的盯着楚宁。 “赵姑娘!小心!”可就在这时,楚宁忽然脸色一变,看向她的身后大声言道。 陈曦凰心头一颤,回身看去,只见身后的地面上,一只巨大的黑色人形生物缓缓站起了身子。 他身高一丈开外,并无五官,但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中,都仿佛蕴藏着恐怖的威能。 陈曦凰第一眼便从此物的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她没有半点犹豫,伸手就要拔剑。 “赵姑娘,不要轻易出剑,你的心神如今已经被魔性侵入,再动杀业,极有可能心神再次失守!”楚宁见状,赶忙提醒道。 陈曦凰闻言明显有些犹豫,心神失守,这要是如之前那般杀意变重倒也还好,可如果又露出刚刚在半空中那样的丑态…… 念及此处,陈曦凰拔剑的手停住,而那巨大的黑色生物却已然挥拳攻来。 陈曦凰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的少年就已经迈步来到了她的跟前,将她护在身后,同时一手伸出,万象于他手臂之上凝成一个巨大的盾牌,他双手持盾,盾牌下方尖锐的凸起,被他重重的砸入地面——到了这处碑林,地面不再如之前那般软绵,反倒像是一块块坚硬的铁石。 得益于此,楚宁也可以完全展现自己强悍的肉身优势。 轰! 伴随着一声轰响,巨大的拳头轰击在了黑金色的盾牌上。 哪怕楚宁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对方拳头上裹挟的力量依然让他内息翻涌,脑袋发懵。 但好在他终究还是稳住了身躯,并未被对方击退。 那黑色生物显然并满意这样的战果,另一只手在这时抬起,就要再次朝着楚宁轰来。 “小心!”身后的陈曦凰见状,心头一惊,高声提醒道。 楚宁却面色平静,只是盯着眼前的对手,目光沉寂。 只见那时,黑金色的盾猛然溃散,化作一条条黑色丝线,缠绕上了那黑色生物的手臂,每一条丝线的前端都生出锋利且细小的尖刺,扎入对方的血肉。 叮!叮!叮! 可尖刺触碰到对方的皮肤,却发出一阵金石碰撞之音,融合了黑金宝相些许肉身的万象竟然无法穿破对方的身躯。 这一点出乎了楚宁的预料,他的脸色微变。 那黑色生物却看出了楚宁的窘态,他面露狞笑,另一只手抡起的拳头也在这时轰向楚宁的面门。 楚宁感受到对方拳风上裹挟的恐怖威能,避无可避的楚宁心头一横。 之前面对那些黑色手臂时,他已经确定自己目前的灵炎无法灼烧这些古怪的生物,如今万象也在对方手上吃瘪。 楚宁已无更多手段,对付这些肉身强悍无匹的黑色生物。 他的心头发狠,将万象召回,在他的手臂上形成了一副黑色的臂甲,他也一手握拳,将浑身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那一拳之上,同样朝着对方挥去。 轰。 拳头相遇的瞬间,二人的身形都暴退数步。 楚宁的手臂隐隐打颤,他能感觉到在刚刚的交锋时,自己的骨头起码有四五处断裂,但得益于魔躯恐怖的自愈能力,这样的伤势正在不断被修复,而他看向那黑色生物的目光也变得愈发凝重。 对方并无正常意义上的修为在身,几次交锋全凭简单与纯粹的力量。 如果一定要衡量的话,他这幅身躯起码拥有接近七境的纯粹肉身修为。 “吼!” 而那黑色生物则在这时发出一声兴奋的长啸,不是得胜后的张狂,也不是唯有杀死楚宁后的愤怒。 更像是…… 兴奋。 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般的兴奋。 他一吼之后,再次看向楚宁,眼中泛起熊熊的战意,身形猛然扑出,再次杀向楚宁。 那就看看谁的肉身更厉害。 楚宁也来了火气,他在心头暗暗响动,身形也猛然扑出,与对方厮杀在了一块。 双方战斗激烈,却简单至极。 没有任何法门神通上的比拼,只是一次次拳拳到肉的对轰,以及拳法攻势上的见招拆招。 哪怕是见过大世面的陈曦凰,看着渐渐浑身是伤,却依然不断发起攻势的楚宁,也觉心惊胆颤。 可无论怎么讲,楚宁在这样的肉身对拼中,是有所取巧的。 对方的力量虽然强过他一筹,但楚宁魔躯却在不断修复着他体内的伤势,终于,在又一次双拳相撞的对轰中。 那黑色生物终于力竭,身形暴退数步,坠于地面。 他单膝跪地,抬头看向楚宁,浑浊的眼中竟泛起些许欣赏之色。 “痛快。”他用沉闷的声音吐出这样两个字眼。 下一刻,身躯猛然崩碎,黑色的躯壳化为脓水,融入地面,内里却涌出一道血色气息,在那时一分为三,两道分别灌入了楚宁与陈曦凰的体内,而另一道则遁向远处,不知去向哪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欲开山天不允 血光的涌入来得突然,并未给楚宁二人半点反应的机会。 血光入体的刹那,陈曦凰的身躯明显一震,在短暂的慌乱后,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最初血光入体时,因为有之前被魔性引动心神的经历,陈曦凰在第一时间是近乎本能的催动起了体内的力量,想要对抗那些血光的。 但血光却极为霸道,在灌入她的身躯后,游走于她的经脉之间,转瞬就融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而后,陈曦凰便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肉身得到巨大的强化。 作为剑修,本身是属于武道分支出来的一条大道,自然也极其注重打磨肉身。 但此路素来困难重重,哪怕是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资源,陈曦凰如今的肉身强度也才堪堪四境。 可这道血光的灌入,一瞬间就让她肉身提升到了即将迈入五境的门槛,这可抵得过她数年苦修。 这般变故让她又惊又喜,不由得抬头看向前方的楚宁:“刚刚那时血气之力?” 楚宁也显然感受到了这一点,他朝着对方点了点头:“是,但略有不同,更加纯粹,也更加特别,有些像……” “什么?”陈曦凰追问道。 那股血气之力的气息之中包裹着一丝楚宁熟悉的味道,像极了那具黑金宝相中的气息,但却极为稀薄,楚宁拿捏不准,同时也不愿暴露黑金宝相的存在。 故而在犹豫了一会后,他才言道:“没什么,我也拿不准。” 与陈曦凰不同,楚宁身负魔躯,无法吸收血气之力,那股血气之力此刻堆积在他的丹府之中,故而他能感知其中一些细节。 “我感觉我的肉身起码强化了两成左右,为何他被击败后,会涌出血气,还会灌入我们体内?”陈曦凰出言问道。 楚宁摇了摇头言道:“我也不明白,但我能感觉到,刚刚那位……” 他斟酌了一会,最后还决定用前辈二字称呼对方:“刚刚那位前辈似乎对我们没有那么大的恶意,在战局过半之后,他很多出招都更像是指点,而非杀招。” 楚宁回忆着方才对战的过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陈曦凰在这方面的眼界极高,自然也瞧出了些许门道:“可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是人是鬼?这处地界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和之前那些黑色手臂不是一伙的?可我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息却又有许多的相似之处。” 她的问题一连串的吐出,楚宁有些头大,他沉吟了一会,方才问道:“赵姑娘可曾听过说试炼秘境?” “自然,在我……在大乾山和很多传承久远的圣山中,就有这样的地方,秘境中往往充斥着各种考验,而能够通过秘境的弟子,也可从中获取极大的好处,是圣山级别宗门筛选门下弟子的重要手段。”陈曦凰如数家珍的说着,看样子对此是颇为了解。 而说到这里,陈曦凰明显一顿,面露恍然之色:“你的意思是这里是一处试炼秘境?” “我不知道,但你不觉得刚刚的经历,与书上记载的试炼秘境很像吗?”楚宁言道。 试炼秘境只是这类地界的统称,在不同的宗门与势力中有很多不同的名字,比如儒道圣地天麓山的稷下学宫,又比如大乾山中的真龙池,其试炼内容方式也各不相同,但几乎都是通过考验给予奖励这样流程而进行的。 作为进入过真龙池的人,陈曦凰仔细对比着二者,心头不得不承认二者之间确实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可试炼秘境之类的地方,只有灵山级别的宗门才有资格修建,还需要至高天认可,方才能够运转,此地魔气纵横,怎么可能得到至高天的应允?”陈曦凰心头不免生出新的疑惑。 “或许……在一开始这里并没有魔气?”楚宁推测道。 “你是说这个小天地,曾今是一座灵山或者圣山级别的宗门,经历变故后,被魔气侵染,然后被炼入小天地中?”陈曦凰这样说着,心头却泛起骇然,脸色也有些泛白。 无论是圣山亦或者灵山沦为这般景象,还是一处身处现世的地界被炼入小天地,都是极为恐怖之事。 她不敢想象是拥有何等修为之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看那里。”而楚宁却在这时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石碑。 陈曦凰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那处的石碑上忽然浮现出一排血色的字迹。 皆言:天道往复无厚薄,一粒道种定死生? 我欲开山天不允,便携万灵断因果。 楚宁与陈曦凰皆看着石碑上的字迹,其中所述二人看得似懂非懂,无法完全理解笔者深意,但却能从那一道道宛如铁画银钩般的字迹中,嗅到一股穿越时空,扑面而来的…… 愤怒! 而还不待二人细细品味,一旁的一座石碑上也亮起一道血色的文字,相比于前者,这一排字迹倒是显得歪歪斜斜,甚至可以称得上潦草。 楚宁与陈曦凰费了些气力方才辨认出字迹上的内容。 大弥国,乌奇,八岁开脉、九岁拓窍、十一结丹府,十三铸灵台。 五境时,得灵种一枚,至此修行之道寸步难行。 而后二十年困苦,万法遍尝,皆无所获。 索性舍弃一生修为,入此万碑林,效仿先生淬身入圣。 历时七年三月,心力耗尽而亡,愿化身碑灵,为后来者铸道! 随着楚宁二人读完其上的字迹,那道石碑的表面顿时浮现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下一刻伴随着一声轰响,整个石碑轰然碎裂。 “这位乌奇,应当就是方才那位前辈。”楚宁回忆着碑文上的内容,喃喃言道。 “大弥国?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处藩国,难道是其他几座天下所在之地?”陈曦凰也分析着碑文上的内容。 “大弥国是周朝时期,西境藩国之一,不算太大,辖地只有十来处城镇,王室以乌为姓,存续约莫两百年,而后灭亡。”楚宁则解释道。 “周朝?那不是两千多年的事?这你也知道?”陈曦凰不免有些诧异。 “多读些书,赵姑娘也能知道。”楚宁平静应道。 陈曦凰:“……” 她自幼跟随宫中大儒读书,莫说王子皇孙之中,就是整个京都,论读书的多寡,学问的高低,她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她从没想到有人能和她说出多读些书这样的话来…… 不过想到之前自己的种种丑态,陈曦凰还是压下了心头的不满,唯恐这样的情绪波动会让魔气趁虚而入,她平复下心情看向楚宁又问道:“上面说效仿先生,淬体入圣。” “先生何人?淬体入圣又是何意?总不能是靠着打磨肉身打磨出一个十三境吧?” 肉身修行虽然重要,但在很多时候,都被人当做一个锦上添花的陪衬。 此种修行无法结出灵台,更无法得到至高天赐下的道种,达到五境强度之后,每一步都步履维艰,其难度甚至不亚于其余修行之道,从九境迈入十境。 至于肉身成圣,那更谬谈,毕竟有史记载,人类能凭肉身达到最高成就,也就是那几具黑金宝相所到的九境…… 作为正统的大道修士,陈曦凰觉得此事荒谬自是无可厚非。 但楚宁却陷入了沉思。 他的状况与这位两千年前的乌奇其实颇有相似之处,甚至更为不堪。 对方好歹能迈入五境,而他却被天道枷锁所困,停在四境难得进寸。 从对方留存的遗言来看,修行肉身,就是试图绕过至高天赐下的道种,开辟一条不需要至高天认可的修行之道。 而且,那具效仿先生,是不是意味着在他之前已经有人成功了? 楚宁想到这里,心跳加速了几分,他被困四境太久,对破境的渴望极重,只是他心性极好,能够压抑住这些情绪。 而如今有了希望,他自然免不了生出些悸动。 但很快,他的心头又是一沉。 他身负魔躯,无法吸收血气之力,似乎,即使此法可行,对他而言也毫无帮助…… 轰隆! 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轰响。 二人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石碑忽然缓缓朝着两侧移动,一条狭长的通道,缓缓显露……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早一点遇见你 通道很窄,两侧耸立的石碑生得极高,将阳光遮挡,只是在上方一条黑白分明的线,而无法照射到底部,他们宛如一尊尊恶神,在低头注视着脚下的二人。 “这些石碑难道每一个都代表了一位尝试追寻他们口中的大道,最后却失败之人?”陈曦凰抬头看着两侧耸立的石碑,轻声问道,眉头也在这时皱起。 楚宁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方才赵姑娘在整个试炼的过程并未出手,对吧?” 这话来得有些莫名其妙,陈曦凰愣了愣,暗以为是楚宁在怪她袖手旁观:“不是你让我不要出剑吗?” 楚宁却并不回应,而是又接着问道:“但即使如此,通过试炼后,赵姑娘依然分到了一杯羹,对吗?” “楚宁,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 “我承认,我确实没有帮上忙,但也并非故意夺取你的机缘,你如果觉得不忿,我可以补偿……” 楚宁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头言道:“也就是说,在这个……我们姑且称他为试炼秘境,在这个试炼秘境中,出手与否并不重要,只要有人通过试炼,所有身处秘境中的人,都能得到相应奖励。” 陈曦凰的心思敏锐,也在这时反应了过来,她的双眸睁大:“可刚刚那人身躯崩碎后,血气化作了三份,还有一份朝着远处遁去……” “也就是说除了我们还有人在此地之中!” “是吱吱!” 得知自己那个愚蠢的妹妹还活着,陈曦凰明显有些兴奋。 楚宁却幽幽言道:“可……我们进来的有四个人。” 陈曦凰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在他们之前,那位墨甲大师关先生也被吸入了其中,如果楚宁推测得没错的话,那就是说吱吱与关先生中有一个人已经遇害…… 陈曦凰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赵姑娘不要多想,现在对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通过试炼,这样才有可能找到吱吱姑娘与关先生。”楚宁看出了她的心思,出言宽慰道。 陈曦凰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默默的点了点头,但蹙起的眉头,还是将她心头的担忧展露无遗。 ……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沉闷,陈曦凰低头赶路。 脑海中思绪翻涌,她有些担忧陈吱吱的安危,她若是真有什么意外,当真不知如何跟六叔交代。 六叔如此疼爱陈吱吱,想必一定会方寸大乱,甚至性情大变,然后手中布局方寸尽失,她与她爹可以趁此…… 想到这里,陈曦凰心头一颤。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般恶毒的念头,是她被魔性再次挑动了心神,还是她本性就是如此…… 而就在她心头一团乱麻之时,楚宁的手忽然伸出,拦住了她前进的步伐。 陈曦凰面色疑惑,抬头看向楚宁,却见楚宁正神情警惕的看向前方,她循着对方的目光望去。 却见在通道的尽头,一座巨大的黑色石碑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血色字迹在那时于石碑上浮现。 南疆有国,其名为苍。 百年繁衍,生齿十万。 一朝魔临,万民染祟。 身残形秽,神憎鬼厌。 南逃北窜,入此圣山。 本欲除魔,天日重见。 大道难行,黄粱梦断。 八百遗民,皆作阵眼。 后来者鉴,此行如愿。 “苍国遗民?”楚宁看着碑上的文字,眉头微皱,嘴里喃喃言道:“想不到竟然也有部分来到了此地。” “这个你也知道?”陈曦凰问道,她觉得自己在楚宁面前,就像是个刚刚蒙学的孩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 “九百多年前,南疆一处小国,被一只衍生种级别的大魔袭击,一夜整个王庭覆灭,苍族人也就成为了历史。”楚宁解释道。 “楚宁,这不会是你瞎编的吧?”陈曦凰见楚宁说得一本正经,不由得有些狐疑:“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藩国?” “苍族人擅长纺织,他们拥有特别的养殖手段,可以产出一种特别的蚕丝,织出来的丝绸在当时连中原王朝的贵族们都趋之若鹜,仓水渊先生所着《锦帛名录》中就曾记载过苍族所产出的丝绸,称其性冰而不寒,料薄却极韧。” “哦,对了,在陆博先生的《南国游记》中,也有记载他在苍国中的见闻,他说苍国人……” “好好好,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了。”陈曦凰赶忙叫停了楚宁,然后又神情古怪的看向他,问道:“可是楚宁,你这么闲吗?怎么什么书都看?” “我不挑,有什么看什么。”楚宁想着自己在沉沙山上的经历,如实言道。 陈曦凰一愣,总觉得楚宁这话意有所指。 只是不待她说出些什么,二人两侧的石碑上忽然泛起血光,一位位手持大盾的身影在那时从石碑中走出。 “这些就是大苍遗民?”陈曦凰见这副情形,也收起了其他心思,沉声问道。 “应当是。”楚宁点了点头,目光凝重。 咚! 咚! 二人摸不清这群家伙的底细,没有轻举妄动。 而最前方的两位大苍遗民,手举着巨大的盾牌,朝着楚宁二人走了过来。 “什么意思?” 陈曦凰皱起眉头,对于这些亡灵的行径颇为不解。 轰! 而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却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脚下的地面也剧烈的颤抖,二人回身望去,却见身后的地面在那时飞速塌陷,转眼二人的身后就成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时,那两位大苍遗民已经举着盾牌来到了二人的跟前,但他们的步伐并未停歇,依然不断前进。 “他们想要把我们推下去?”楚宁做出了自己的推论。 同时他的一只手伸出,摁在了对方身前那面巨大的盾牌上。 他本意是想要阻拦对方前进的步伐,可手方才伸出,却感觉自己仿佛推到了一座巨大铁塔一般,对方的身形只是微微一滞,前进的步伐并未停下。 二人的躯在那两位大苍遗民的推动下,已经接近了深渊的边缘。 楚宁眉头一皱,没有犹豫,一只手上黑金色的甲胄浮现,他那只手猛然握拳,轰向前方。 一拳轰出,巨大的力道直接让两位大苍遗民的身躯崩碎。 在大苍遗民被击碎的瞬间,二人脚下的立身之地骤然开始剧烈的摇晃。 “走!”楚宁在那时沉声说道。 陈曦凰闻言也反应及时,与楚宁一道,朝前踏出一步。而他们的脚刚刚落地,身后的方才立身的地面便猛然下坠,陷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同时前方又有两位大苍遗民举着盾牌开始朝着二人迈步而来。 “这么简单?”陈曦凰看着此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 刚刚二人的经历虽然惊险,但更多的只是因为没有摸清此地的规则。 而此刻看来,这些大苍遗民虽然力量不错,但并不算如何强大,脚下地面的塌陷以二人的反应能力,也完全可以规避。 这道试炼关卡感觉除了因为人数众多需要耗费二人一些时间在,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不可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楚宁则提醒道。 陈曦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也点了点头,提议道:“既如此,我们轮换出手。” “这样可以让彼此有休息恢复力量的时间,万一有什么变故也不至于让一个人面对。” 虽说之前她对楚宁的话有所误会,可身为皇女,她还是不太接受一路被楚宁保护,自己只能坐享其成的事情的。 “可是……”楚宁却有些担忧。 “放心,在轮换休整的时候,我会尽力调整自己的内息与心神,抵御魔性的侵扰。”陈曦凰却抢在楚宁发声前说道。 “你可以随时观察我的情况,一但你或者我觉察到不对劲,我就立马停手。这处试炼秘境诡异,我们对其也毫无了解,谁也不清楚后面还有多少关卡,我如果能适应此地的魔性,无论是对我们是否能离开这里,还是营救吱吱与关先生,都是一大助力。” 楚宁闻言不免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虽说她之前初到此地时确实一度被魔性影响了心神,做了些…… 嗯,做了些奇怪的事情。 但此刻冷静下来后,对事态的分析却极为冷静与成熟。 这绝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不愧是银龙军的人,这份心性,世间罕有。 他心头暗暗感叹,同时也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那就依姑娘的意思。” …… 裂按照石碑上的内容所述,此地共有八百位大苍遗民化为阵灵,按照目前两位大苍遗民一组发起进攻的行动方式,楚宁他们需要穿过四百关,就能通过此地的试炼。 一切的进展顺利,楚宁拥有魔躯,肉身强悍,对付这些阵灵还算得心应手,唯一的麻烦就是这些阵灵的身躯也同样强悍,每次出手楚宁都需要全力以赴,过于频繁之下,难免有些应接不暇,但依照着陈曦凰的计划,他倒是可以在轮换的间隙,靠着魔躯恐怖的自愈力恢复气力。 而陈曦凰相比于楚宁,则表现得更加的轻松。 她所修之剑道境界极高,同时自己本身对于剑道的感悟也极为不俗,每次出招都是在轻描淡写间,便将两位大苍遗民拦腰斩断。 若不是担心被魔性侵扰,楚宁甚至觉得她可以很轻松一个人杀穿这道关卡。 在渐渐默契的配合下,二人转眼已经闯过百关。 随着一道剑意划过,又有两位大苍遗民死于陈曦凰的剑下,收剑归鞘的陈曦凰却脸色有些泛白,额头上也浮出了点点汗迹,呼吸亦变得沉重了几分。 “楚宁……你觉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侧头看向楚宁问道。 楚宁点了点头,同时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再次走来的两位大苍遗民,豁然挥拳。 “这处的试炼果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在大苍遗民身形崩碎的瞬间,楚宁再次开口言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陈曦凰又问道。 “嗯。”楚宁的面色凝重:“我们脚下的重力在增加。” “重力?”陈曦凰有些不解。 “就是肉身需要承受的力量,你没有觉得我们现在每一次迈步、每一次挥拳都比平时要更加费劲吗?”楚宁解释道。 此刻正好轮到陈曦凰出手,她激发剑意,猛地挥剑,将两位大苍遗民斩首的同时,也暗暗回忆着方才挥剑的感受。 “确实比平时要沉重很多,刚刚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出了问题。”陈曦凰言道。 “我之前在别的地方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比赵姑娘要敏锐一点,但那处状况也只是平时重力的四五倍,可现在此处我们承受的重力已经接近寻常时候的十倍。” “而且,似乎我们越往前走,这重力就会越大……” 陈曦凰闻言,心头一沉,他们才穿过百关,就需要面对十倍重力,若是走到最后,那岂不是至少要面对四十倍的重力…… 她并不确定自己的身躯能否承担得起这样的重力。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停在这里等死!”不过以她的心性,并不会因此而扭捏不前,反倒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嗯。”楚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提议道:“赵姑娘,你修为虽在我之上,但肉身远不及我,后面不如换成我二你一,这样你可以分出一部分灵力护住心脉,同时也有更多的时间,恢复体内的力量。” “可是……”陈曦凰有些犹豫。 “就想姑娘说的那样,后面的关卡不知道还有什么麻烦,我擅长此道便多做些,若是后面的关卡姑娘擅长,那便姑娘多劳一些,相互照应,我们活下去的可能性才能更大。”楚宁却拿出了方才陈曦凰的那套理论,说服起了对方。 陈曦凰显然无从辩驳自己的话,她只是深深的看了楚宁一眼,由衷言道:“谢谢。” 楚宁则微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 二人的计划还算合理,但他们却错估了此地重力增幅速度。 到了第一百六十关时,重力已经达到了平日的二十倍。 陈曦凰的脸色愈发苍白,不得不耗费大量灵力,来保护肉身,二人也只能再次更改计划,将出手的频率换成楚宁三次,陈曦凰一次。 但这样的状况并未维持太久,到了两百关时,就变成了楚宁五次,陈曦凰一次。 而到了二百五十关后,陈曦凰几乎将所有的灵力都用于了维持肉身,重力也在这时达到了恐怖的四十倍。 她已经根本没有余力在对付这些正面袭来的大苍遗民。 到了三百关时,随着重力的增加,陈曦凰甚至开始举步维艰,在楚宁击杀掉两位大苍遗民后,脚下的地面如之前一般塌陷,想要朝着前方迈步的陈曦凰却因为陡然增加的重力,脚步迈出的幅度不够,未有踏上前方的地面,身形一滑,直接随着塌陷的地面朝着深渊坠落。 幸好楚宁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她,这才将她救下。 只是因为种地在这时已经来到了五十倍有余的地步,陈曦凰的身子也变得极重,楚宁耗费了极大的气力,才将之拉起,而耽误的时间里,举着盾牌的大苍遗民几乎冲到了他们的身前,要不是楚宁及时唤出了杀业鬼索,稍稍拖住了他们的步伐,此刻楚宁与陈曦凰大抵已经一起掉入了深渊,做了“亡命鸳鸯”。 而暂时脱离险境的楚宁却丝毫没有为劫后余生庆幸的时间。 脚下的地面再次颤抖,前方的大苍遗民也再次提着盾牌走来。 楚宁看了看脸上已无半点血色,连说话都变得困难的陈曦凰,一咬牙,将对方背在自己背上,继续朝着前方前进。 这时此地的重力已经超过五十倍,百斤重的陈曦凰落在楚宁肩上,那就平添了五千斤的重物。 在将她放在背上的一瞬间,陡然增加的重量险些让楚宁直接栽倒在地。 好在他及时将万象唤出覆盖全身,这才稳住身形。 但接下来的每一步,楚宁都走得举步维艰。 身上的陈曦凰以及不断增加的重力,都在挑战楚宁肉身的极限。 他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浑身骨头的碎裂,即便以魔躯的自愈力,能够勉强修复这些伤势,但那些骨头碎裂的痛感却不断叠加,让楚宁几次险些昏厥。 就这样又艰难的走出了五十关,重力来到了惊人的七十倍,楚宁背脊弯曲,近乎与地面平行,万象所化甲胄中的依然早已被汗水浸透,就连神志也在巨大的痛楚与可怕的重力有些恍惚。 此刻的他全凭着一口气,支撑着。 “楚宁……”而就在这时,趴在他背上的女子忽然发出一道虚弱到极致的声音。 “我……不……” “行……了……” 她如此言道,每一个字眼之间停顿极长,似乎说出这句话就已经快要耗尽她最后的气力。 “放我……下去……” “你……还有……希望,活……下去……” “闭嘴。”楚宁却低声言道。 然后便再次朝前迈步,显然并没有接受陈曦凰建议的打算。 这样话出口,倒不是他故意展露霸道的性格,只是此刻他举步维艰,每一丝力气都应该花在刀刃上,说话这样的事情,在此刻的情形下,过于奢靡。 陈曦凰却是没有想到楚宁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她不免一愣,侧头看着少年的侧脸。 双目圆睁,眼球之中血丝密布,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 平心而论,这幅模样绝对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有几分狰狞。 但他眼神中的坚定,每次迈步时,脚步落地的闷响,却莫名的让陈曦凰觉得格外心安。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保护着。 这种感受在她以往二十余年的人生里并不太多。 哪怕她贵为太子长女,但自她记事起,她的父亲母亲、她身边的先生、师父都不断的告诉她,太子身处高位,树大招风,看似如日中天,实则群狼环伺。 作为太子长女,她更应该处处小心,谨言慎行,否则稍有差池,就会被人抓住把柄,从此万劫不复。 在那样的地方,所有人都人人自危,所有人都可能被捧上高位,又随时可能被抛弃,她也不例外。 而现在。 虽然处境艰难,楚宁心头的那一口气稍有懈怠,她和他可能就会摔得粉碎,但陈曦凰却可以肯定是,无论他们到底能不能活下去,但楚宁在自己倒下之前,绝不会丢下她不管。 单是这一点,就让陈曦凰心头生出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心安……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可怕。 她嗅着少年身上传来的味道,环抱着对方脖子的手,想要用力抱紧一些,但可惜现在的她这么简单的动作也难以做到。 护着她身躯的灵力渐渐耗尽,她能感觉到身躯承受的重力也越来越大。 她知道,在灵力耗尽之时,她的肉身会在一瞬间被此地恐怖的重力撕成粉碎…… 一定要用这么难看的模样,死在他面前吗? 陈曦凰有些不甘心。 所以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深渊。 很明显,她再这么拖累着对方,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与其那样,倒不如让他活下去。 想到这里,陈曦凰坚定了决心,她用自己最后一丝气力转动脑袋,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的侧脸。 如果…… 能早一点遇见你,那该多好。 她在心底这样想着,没有半点犹豫,将环抱着少年脖子的手,决然的松开……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好吵啊 陈曦凰的手松开的瞬间,巨大的重力拉扯下,她的身子骤然从楚宁的背上滑落,就要朝着身后的深渊中坠落。 那一刻,陈曦凰的心头没有想象中的恐惧与不甘,反倒变得出奇的平静。 终于可以摆脱朝堂的尔虞我诈,也终于可以不再每天如履薄冰。 她甚至觉得,如果可以,这个时候,她应该露出笑容。 但遗憾的是,如此巨大的重力下,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变得无比沉重,哪怕是微笑这样简单的动作,对她而言,都是奢侈。 而更遗憾的是,在她即将坠下时,身前的少年猛然转身,抓住了她的手臂。 咔嚓! 巨大的重力在一瞬间,让楚宁手臂中的骨头碎裂。 但他并未松手,反倒将另一只手伸出摁在了身前的地面上,以此支撑着身躯,想要将陈曦凰拉上悬崖。 “你疯了?”同时,他大声的问道,没了平日里的冷静,反倒愤怒异常。 这是在关心我?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陈曦凰的脑海中还是蹦出了这样的念头,这让她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又多了一分从容。 “我的灵力……耗尽了……” “怎么都是……死……” “你活下去。”她尽可能的用足够短的话语,说出自己的处境。 倒不是为了再留下些什么遗言,她只是希望楚宁知道,这是正确的选择,更希望楚宁在以后的日子,不要为此而有半点愧疚。 此刻,他们才走到三百五十关,后面还有足足五十次关卡,越往前走,重力会越大。 而此刻的陈曦凰为了护住肉身,已经耗去了体内几乎所有的力量,再往前走上不出几关,她的灵力就会全部耗尽,那时她的肉身会在一瞬间,被恐怖的重力撕成碎片,再坚持多一会,亦或者少一会,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反倒是楚宁若是能在现在少被消耗些力量,活着走出的机会就更大。 这是基于现状,最理智也最正确的选择。 “我不同意。”楚宁的回答,却简单且笃定。 话音一落,他的嘴里发出一声低吼,浑身的每一处血肉都在一瞬间发力,顶着数十倍的巨大重力,将陈曦凰缓缓的拉了上来。 陈曦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她觉得那一刻,他的浑身仿佛散发着光芒,仿佛一尊天神。 楚宁再次将她放在了背上,朝着前方迈步。 “可是……”陈曦凰终于回过了神来。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活下去,但…… “闭嘴!”楚宁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这两个字眼中夹杂着汹涌的怒火。 他从未见过这样愚蠢的家伙。 哪怕是在沉沙山,那样困苦之地,他与那些被灵骨子掳来的弟子,每时每刻都承受着肉体与精神上无尽的痛苦。 可即使如此,所有人依然在用尽力气的试图活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他很不喜欢陈曦凰这种轻易言死的性子。 而这样的态度,却让陈曦凰不由得一愣。 他是在生气…… 因为我差点死而生气? 陈曦凰在心底这样想着,却不觉恼怒,反倒心头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她没有再试图争辩,白白耗费楚宁的体力,更没有再试图寻死,毕竟楚宁的心意坚决,如果再来上一次方才的事情,很可能楚宁会因为救她,而被自己害死。 她只是环抱着楚宁的脖子,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那一刻,关于朝堂的一切得失利弊,都被陈曦凰抛诸脑后。 既然他不让她死,那她便再活上一会,等到再往前走上几步,她就会彻底死去,那时他也该将她放下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陈曦凰安静的享受着,从记事起,最宁静的片刻光阴。 …… 第三百五十二关。 楚宁的挥拳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得吃力,他需要耗费数拳才能勉强将这些大苍遗民击败。 第三百五十五关。 他出拳的动作开始变慢,过程中不得不召唤出杀业鬼索,短暂的拖住这些大苍遗民的步伐,为自己争取时间。 第三百五十七关。 他的各种手段频出,灵炎、鬼索以及道法莲台都被他唤出,只为稍稍阻拦对方的步伐,为自己争取时间。 第三百五十九关…… 看着眼前每一步都需要拼尽全力的少年,陈曦凰感觉到自己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即将耗尽,她没有再继续强撑,即使如果她愿意,其实还可以再熬过三四关的时间。 但她看出了楚宁已经到了极限,丢下她这个累赘,楚宁才能继续向前。 所以,她索性撤去维持着肉身的力量,如此一来她的身躯会瞬间崩碎,楚宁根本没有时间阻止,也不会再被她拖累。 想到这里,她闭上了眼睛,同时将周身的灵力收回了丹府,准备迎接那爆体而亡的下场。 这样的结局,除了死相过于难看外,剩下的一切,陈曦凰都能接受。 只是…… 当她决定坦然面对这些的时候,预想中的死亡并未如约而至。 某种冰冷的事物爬上了她的身躯,以快得惊人的速度覆盖了她的全身。 而在此物覆盖的同时,她能明显感觉到萦绕在周身重力对她肉身的撕扯变弱了许多,以至于哪怕她没有运用灵力护体,肉身依然能保持完整…… 在短暂的诧异后,陈曦凰看向自己的周身,她发现自己的身躯上覆盖上了一层黑金色的甲胄。 这是…… 楚宁的墨甲! 陈曦凰一眼便认了出来,此刻保护着自己的东西是何物。 她的心头一颤,看向背着自己的少年,只见楚宁显露出来的身躯上,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可想而知,这一路走来,他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楚宁……”她忍不住张口言道,声音打颤,隐隐带着一丝哭腔。 在墨甲的保护下,重力对她的影响变小了许多,陈曦凰嘴里吐出的声音也变得流畅了许多。 但楚宁却并无回应,此消彼长,失去了墨甲的保护,楚宁的状况格外糟糕。 他每一次迈步,皮肤都会被巨大的重力撕裂,涌出鲜血,甚至因为承载的压力过大的原因,魔躯恐怖的自愈力已经渐渐跟不上身体撕裂的速度。 此刻的楚宁已经没有气力与陈曦凰再做任何交谈,只是盯着前方,将每一丝力量都用在前进的步伐上。 陈曦凰看着他,她能感觉到楚宁身体状况正在变得越来越糟糕。 她很想说,让他收回墨甲,让他自己活下去。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不是因为不能说话,事实上,在墨甲的保护下,她身体上负担小了很多,说话这件事情对她而言不再那么奢侈。 她只是想起了刚刚楚宁说的那两个字眼。 她不想惹他生气。 …… 接下来的路变得更加艰难。 第三百六十六关。 在迈步踏向前方时,楚宁的脚下打滑,险些跌下悬崖。 第三百六十九关。 他挥拳慢了些,发力的手段也出了些纰漏,虽然最后击溃了那两位大苍遗民,但左臂却也因此数处骨骼碎裂,加上重力不断地拉扯,魔躯的修复显得缓慢,甚至没了作用。 整个左臂都耷拉在了肩头,短时间内难以再发挥作用。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三百八十关。 刚刚踏上新的一处地面时,陡然增加的重力,让本就虚弱不堪的楚宁彻底支撑不住,身形栽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重力,以及趴在他背上的陈曦凰,二者就仿佛是一对磁石,将楚宁牢牢的锁在了地面上。 他努力的想要站起身子,可无论他的意志多么坚定,信念多么强大,疲惫不堪的身躯终究难以执行这超出了负荷的命令。 几番努力,却并无成效,他依然躺在地上。 两尊手持巨大盾牌的大苍遗民如之前的每一次一般,开始朝着他迈步走来,每次脚步落地时发出的声响,都宛如幽罗为他敲响的丧钟,在碑林中来回作响。 “楚宁……” “你把这墨甲收回去……”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虽然在墨甲的保护下,陈曦凰并无性命之忧,但身躯依然受到重力的影响,难以移动分毫。 看着越来越近的大苍遗民,也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楚宁,自觉已经来到绝路的陈曦凰,再一次提出了让楚宁独活的请求。 而这一次,身下的楚宁却没有半点反应。 这让陈曦凰的心头一紧,顿时万分慌乱:“楚宁?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她声音中的哭腔愈发浓重已经到了止不住的地步。 “都怪我!拖累了你!” “我求求你,不要不说话!” “你快把墨甲收回去,不然你会死的!” 她这样说着,语气近乎乞求。 但身下的少年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那两位大苍遗民在这时已然走到了二人的跟前。 他们手中的盾牌伸出,作势就要将二人推下深渊。 “楚宁……” “楚宁!!” 看见这一幕的陈曦凰紧张到了极点,她不断呼唤着楚宁的名字,试图将他唤醒,但始终得不到回应。 眼看着那两张盾牌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陈曦凰心生绝望。 她颓丧的说道:“都怪我……” “是我拖累了你……” “你……”而就在这时,身下楚宁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曦凰先是一愣,旋即心头大喜。 “楚宁!你还活着?快,把墨甲召回去,不然来不及了。”此刻的她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她只是希望楚宁能把握住活下去的机会。 只是,这如此情真意切的盼望,换来的却是楚宁明显带着几分不满的回应。 他说道:“你好吵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想学剑 “好吵啊……” 楚宁的回应,让陈曦凰不由得一愣。 而还不待她回过味来,她与楚宁的身前,一道金色的身影豁然浮现。 它站到了那两位大苍遗民的跟前,双手伸出,挡住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陈曦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宛如神兵天降的身影,满脸不可思议,不仅因为对方出现的方式突兀且及时,更因为这道身影并非生人,而是一具金黄色的骷髅! …… 陈曦凰确实太吵了一些。 楚宁打心眼里这么觉得。 在尝试几次,都无法站起身子后,楚宁便意识到了想要活下去,只能另寻他法。 他思来想去,自己目前所有的手段中,唯一有可能帮助自己脱险的就只有白骨秘境中的那具黄金骷髅。 在之前将其从骨柱上解封后,楚宁曾花费不少的时间仔细的研究过,得出的结论是其需要拥有罗刹种之类功效的事物,方才能完全发挥出他的作用。 而在之前对付那位碑灵时,对方死后,灌入楚宁体内的血气之力中似乎蕴藏着一丝奇怪的气息,与黑金宝相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楚宁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原则,索性将所有的血气之力灌注到了那具金色骷髅中。 这股特殊的血气之力,并未如之前那般,被黄金骷髅吐出,而是彻底吸收入了体内,同时随着对方对血气的吸收,楚宁能明显的感觉到,黄金骷髅渐渐拥有了被他驱动的力量。 但这个过程却略显繁琐,楚宁为了赶在两位大苍遗民将他与陈曦凰推下悬崖前,完成此事,不得不将心神皆调度过来,加快黄金骷髅吸收血气之力的速度。 这本就是在与时间赛跑,可陈曦凰却一个劲的在楚宁耳畔说个不停,扰得楚宁心烦意乱,险些就无法赶在被推下深渊前,召唤出骷髅…… 楚宁暗暗腹诽着,这赵姑娘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些不识大体,嗯……还笨了一点。 他这么想着,趴在地上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恢复了不少,在低吼一声吼,他缓缓从地上撑起了身躯,身上的陈曦凰也被他扶着背靠着一旁的石碑,坐在了地上,而他自己则索性也在对侧坐了下来。 根据之前的经验,只要不把两位大苍遗民击杀,他们的立身之地短时间内是没有塌陷的危险的。 此刻有黄金骷髅拦着大苍遗民,楚宁也有了喘息的时间,他坐在那处,感受着身躯在魔血的滋养下缓缓修复。 “这东西,是你召唤出来的?”陈曦凰终于从错愕中回过了神来,她看向楚宁低声问道。 背靠着石碑的楚宁,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对陈曦凰的询问,他只能略显艰难的点了点头。 同时,他看向那具黄金骷髅。 黄金骷髅虽然拦住了大苍遗民,但只是吸收过少量气血之力的它显然不可能支撑太久,在这短短半刻钟的时间里,黄金骷髅的金色骨骼上,已经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裂纹。 楚宁并不清楚,此物崩碎之后,还能否复原,也不知道它的碎裂会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但眼前的情况显然并没有太多让楚宁瞻前顾后的机会,他只能寄希望于黄金骷髅能够多撑一会,让他的身躯能够恢复到足够好的状态,以此对付后面的关卡。 只是,此地的重力已经极为恐怖,他的肉身在被魔血修复的同时,也不断被重力撕扯,以至于修复的效率极低。 他看了看前方,尚且还有足足二十道关卡,越往后走,他所面临的压力会越大,哪怕是全盛时期,楚宁也并不觉得在背着陈曦凰的情况下,自己能走到那处,尤其是每次还需要击碎那些大苍遗民,这对他的消耗格外巨大。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紧皱。 “楚宁……” “你要不还是将墨甲取回去……” 陈曦凰的声音在这次响起,楚宁看向她,此刻女子的整个身躯都被墨甲包裹,楚宁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是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惶恐与小心翼翼。 她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想要讨好她的长辈。 “赵姑娘……” “你除了这句话,就不能……说点别的?”楚宁看着他这幅模样,暗觉有些好笑却又有些无奈。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眼中的神情委屈:“可我现在除了这个,什么都做不了……” “楚宁!” “没有这副墨甲你很难走出这里。” “你看看前面还有二十关,这些大苍遗民的肉身坚固,你的其他手段对他们都没有太大的作用,只有靠着你这副肉身硬拼,这里的重力已经大到吓人,你每一次出手都会让你肉身的负担加重……”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的话,哪怕有墨甲保护,这对她的消耗极大,以至于说完这番话后,她的脑袋都有些发昏。 但她想要让楚宁明白其中的利弊,做出那个唯一正确的选择。 听闻这话的楚宁沉默了下来。 他再次转头看向前方,二十道关卡,相比于他们来时的路,已经不算太远,但却又宛如一道天堑,不可逾越。 同时,楚宁也很清楚,陈曦凰所言的一切,并没有半点夸大。 咔嚓。 这时几道轻响传来,那具黄金骷髅骨骼上的裂纹又加剧了几分。 它无法撑得太久。 想到这里,楚宁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陈曦凰。 那时,他眼神有些冰冷,仿佛是在做出某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陈曦凰从楚宁这般变化中,隐约感受到了他的心意。 她并没有生出半点被抛弃的怨怼与不甘。 事实上在他看来,楚宁这一路已经做得足够好,也足够多了。 既然他已经为了她做出了所有尝试,她自然没有理由对他再有半点的苛求。 恰恰相反,此时此刻的陈曦凰无比希望,楚宁能够尽快的做出那个决定。 “没关系的,楚宁。” “真的没关系的。” 她甚至还在那时出言安慰与鼓励。 楚宁闻言,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看向女子,目光渐渐坚定。 陈曦也深吸一口气,回应他坦然且温柔的目光。 然后,楚宁张开了嘴,认真的说道。 “赵姑娘。” “我想学剑。” 第一百七十章 神河剑意 “嗯?”陈曦凰愣在了原地:“学剑?” 在她看来,这样的生死关头,楚宁应该说出些诸如感叹、惋惜、不舍之类的辞藻,以让这场生离死别看上去足够圆满。 当然,或许他们的感情没到那一步,但无论如何,眼前的景象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学剑的好时机。 “我觉得你说得对,剩下的路以我目前的状态想要硬抗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赵姑娘你愿意将你的剑法教给我,或许我们能有一线生机。”楚宁认真的说道。 之前重力尚未加剧时,陈曦凰的每次出手,都可称得上轻松写意,剑光一过,这些大苍遗民就会身首异处。 显然,相比于拳拳到肉的硬撼,陈曦凰的剑招是更适合对付大苍遗民的手段。 陈曦凰看着神情认真的楚宁,费了些功夫方才确认对方并不是在与她说笑。 她的剑法,自是非同寻常。 包含了剑道大师洛水的神河剑意,又被大乾山的王道之力淬炼,最后还在真龙池经受过真龙剑气的洗礼。 三者汇聚于一身,方才有了今日成就。 后二者需外力帮衬,暂且不谈。 单单是这神河剑意,以陈曦凰如此出类拔萃的资质,也耗去了足足三年时间,方才入门,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师父洛水,不仅为她适时讲解各种剑道法门,还不断激发自身的剑意,让其参悟其中奥妙。 陈曦凰并不认为,楚宁这样临时抱佛脚的办法,能够帮他完成此法的修行。 “可是……”她这样想着,就要将心中的疑虑说出。 “赵姑娘事不宜迟,它坚持不了多久,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要试不试,你放心,我学东西很快的。”楚宁则打断了头。 陈曦凰看了一眼挡在他们身前的黄金骷髅,对方骨骼上的裂纹又多了几分, 即使是这样,他宁愿寻找一个如此虚无缥缈的办法,也不愿意丢下我吗? 这样的念头,在陈曦凰的脑海中涌现。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去说什么让楚宁独活的话。 那就试试吧。 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下辈子…… “好,我将法诀念给你听,你细细感悟,所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告诉我。”陈曦凰也做出了决定,她这样说道,也无比郑重的对待着这件在她看来毫无可能的事情。 “嗯。”楚宁点了点头,在那时盘膝坐好。 陈曦凰则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旋即开口说道:“我所修之剑法,名为《神河剑诀》,是我师尊洛水剑仙观东境七条大江交汇,入海之景而创的剑法。” “剑意浩荡,如大江东去,势不可挡……” 这倒不是陈曦凰有意卖乖,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讲诉剑法的由来。 事实上剑意的修行,极为讲究缘法与悟性,知道剑法的由来,对于感悟剑意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楚宁并未修行此道,虽然不懂其中玄妙,却选择相信陈曦凰,将她所说所言都牢牢记在心中,沉神感悟。 “修行剑道,自然需要以剑为器,我的星虹剑与我心神相连,你无法趋势,便以此剑作为入门之器。”陈曦凰讲完剑诀由来后,又以指尖缓慢的捏出一道法诀,旋即一把剑身中央镶有一道紫线的长剑便凭空浮现。 “此剑名为紫气,是我……总之也算当世不可多得的宝剑,你此物放于膝盖之上,再按照我教给你的法诀,运转体内力量。” “记住,剑修虽归于武道一途,但与之却有所区别,你要将剑视为你身体的一部分,灵力每次运转都需经过剑器,以此加深你们的联系,最后放才可做到人剑合一,感悟剑意。” 楚宁接过名为紫气的宝剑,心头倒是有些诧异陈曦凰这凭空取物的本事,但这个关头,他也没有寻根问底,而是依言将紫气横于膝盖后,便开始依照陈曦凰所言的法诀运转起了体内力量。 …… 楚宁如今已经修得灵台五座,且灵台品阶都极高。 吸收灵力与运转灵力的效率,也堪称恐怖。 在他全力催动下,这方天地中的灵气疯狂的朝着他的体内涌去,竟是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道灵气漩涡。 而随着剑诀的运转,这些灵气也渐渐转化为了剑气。 这是成为剑修的第一步。 想要能够施展出剑意,楚宁还需要将这些剑气转化为更为强大的剑意,让它们在自己体内凝聚出剑意灵台,这样他才能算是成为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剑修。 而有了之前修行的经验,这些步骤对于楚宁而言,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很快他就在丹府中聚集起了足够的剑气,与手中紫气也产生了一丝感应,但在转化剑意这一步上,楚宁却遇见了麻烦。 剑意的修成需要大量的实践与感悟。 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身处与剑诀缔造者,领悟剑意时相似经历与场景中,去细细感悟。 譬如,剑意是对方在与人对敌时领悟的,修行者最好也多与人厮杀,在生死之境更易感悟。 又譬如这神河剑意是在观摩七江汇流时所创,那楚宁也最好是能身临其境,方才可事半功倍。 然而此刻楚宁显然没有机会去看一看那七江汇流的壮阔场面,单凭空想,也难以体会到其中意境。 甚至因为北境素来缺水的缘故,楚宁长这么大,一条像样的大江大河其实都没有见过。 人终究无法去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就好比一个从小困苦的乞丐,在他的认知里,皇帝或许也就是每天可以吃一百个馒头,睡和城中官家小姐一般漂亮的姑娘罢了。 楚宁也无法通过那些溪流小河,去领会七江汇流的波澜壮阔。 他被困在了这一步上,一时间难有进寸。 …… 陈曦凰并不看好楚宁这临时抱佛脚的做法。 若是在平日有人告诉她,他准备在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从零到一的修炼出神河剑意,陈曦凰大抵会对着对方一阵破口大骂。 这不仅是对剑道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师尊耗费十余年心血所创造的《神河剑诀》的不尊重。 但楚宁,对于陈曦凰而言,显然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她不仅将不能外传的《神河剑诀》倾囊相授,更是将那把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紫气赠与了对方。 当然做这些,不代表她认为楚宁可以完成这样疯狂的事情,她只是不想给对方留下遗憾。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在楚宁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剑诀时,产生了动摇…… 陈曦凰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在吸收灵气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准确的说,那不像是在吸收灵气,到更像是灵气在自己往他体内灌入。 在楚宁施展法门时,陈曦凰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立身之处方圆数十丈的地界,灵气渐渐变得稀薄…… 她暗暗衡量了一番,这样的修行速度,比起大多数宗门的圣子,都要强出不少。 以这样的速度修行起来,想要凝聚出剑意灵台,虽然依然艰难,但却不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陈曦凰就这样在一旁既紧张又期待的看着。 她的心底生出了那么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是楚宁的话,也许他真的能够做到! 就这样,足足半个多时辰过去。 楚宁在一刻钟前就已经停止吸收灵气,陈曦凰暗暗猜测对方应当正在尝试将体内的剑气转换为剑意…… 这是对于剑修而言,最为困难,也最为重要的一步。 楚宁应当是遇见了些麻烦,整个过程中,他的眉头一直紧皱,周身的气息也隐隐有些不稳。 陈曦凰并不能帮到楚宁什么,只能焦急的等待。 咔嚓。 而就在这时,一旁却传来一阵轻响。 她转头看去,却见那只金色的骷髅,周身已经密布裂纹,同时一枚枚金色的骨片开始从那些裂纹处脱落,簌簌坠地……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星河也是河 楚宁的眉头紧锁。 神河剑意需要观想七江汇流壮阔之相,方才能够领悟。 但他的人生于此之前,并无此等际遇,难以体会到其中真谛,也就无法凝出神河剑意。 他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原地打转,尝试了半晌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楚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做这样的无用功,而是再次回忆起陈曦凰传授的剑诀法门。 “剑当如沧水,出则势若江流,意不可挡,绵绵不绝。收则当如镜湖,纹丝不动。” “见水而鞘动,逢河而剑鸣。” “遍观天下之川,斩尽天下之河,聚于一剑,则神河剑成!” 那些关于神河剑意的箴言一道道的在楚宁脑海中闪过,楚宁细细咀嚼着这些字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神河剑意虽然是那位洛水剑仙,观七江汇流之相,而感悟得出。 但神河剑意并不局限于一江一河,而是天下之河,皆可为其剑道助力。 可即使如此,楚宁前面十七年的人生中,也并未见过一条像样的江河…… 他努力的搜寻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想要找到一条足够壮阔的大河,来领悟剑意。 河…… 河…… 到底什么样的河,才能领悟神河剑意…… …… 黄金骷髅的状况让陈曦凰的心头一惊。 她咬着牙在那时站起了身子——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她积蓄了少许的力量。 在墨甲的保护下,这股力量足以让她施展一两次剑意,前进数步。 但一旦这么做了,楚宁身下的地面会瞬间塌陷,害死楚宁不说,她自己凭着那点力量,也断不可能闯过眼前的天堑。 所以她选择将仅有的力量汇聚在周身,来到了那只金色骷髅的身侧,与它一道伸手试图拦住眼前的大苍遗民。 只是她积蓄的力量并不算多,本身也并不擅长力量,哪怕是在墨甲的加持下,能起到的帮助也并不算大。 大苍遗民缓缓前进,黄金骷髅的身躯渐渐崩碎,陈曦凰也在对方的推动下,一步步后退,距离那深渊越来越近。 可即便如此,整个过程陈曦凰都咬着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知道,此刻的楚宁正处于最关键的地步,哪怕他只有那么一丝最渺茫的可能,她也想要为他争取到。 轰! 就在这时,那具黄金骷髅,似乎终于抵达了它所能坚持的极限,在一声闷响中,整个身躯支离破碎,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碎屑坠落地面,然后消散开来。 而失去了黄金骷髅的帮助,陈曦凰需要面对的压力陡增,她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已经来到了与楚宁并列的位置,再后退上半步她的身子就会坠下深渊。 陈曦凰的脸色苍白,心头暗生绝望。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如之前那般,安然接受这既定的命运。 毕竟这一次,不仅关乎到她自己,同样也关乎到楚宁的生死,想到这里,陈曦凰本已灵力耗尽的身体中,不知从哪里又涌出几分新力,她来不及多想,只是将这股力量调集,想要再为楚宁争取多一分时间。 铮! 她这念头刚起,身旁一声清脆且高亢的剑鸣忽然升腾。 陈曦凰在剑鸣响起的刹那,猛然转头看向楚宁。 那个盘膝而坐的少年周身,一道道凌厉的气息正从他的体内翻涌而出。 而他膝上的那把长剑正不断轻颤,一缕淡淡的银白色光晕也在这时从剑身内漫出,覆盖剑身。 是剑意! 陈曦凰一眼就认出了此物。 虽然她无比希望楚宁能够做到这一点,也一度认为楚宁有可能做到。 可当那股剑意真的自他体内涌出时,陈曦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从未有过剑道基础之人,在半个多时辰的光景里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蜕变…… 那自己当初在师尊指导下的三年苦修算什么? 一个人怎么可以妖孽到这般地步? 陈曦凰想着这些的时候,楚宁的双眼也缓缓睁开。 那时,陈曦凰在对方漆黑的瞳孔深处,看到了点点明亮的光芒,仿若是星光明媚的夜空。 然后,他站起了身子,膝上的神剑飞出,被他握于手中。 他出手、挥剑, 银白色的剑意包裹着剑身,在紫气挥出的刹那,银光交汇,化作道道芒点爆射而出,下一刻,那两位大苍遗民手中的盾牌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百来处细小的窟窿。 不仅仅是盾牌,同时也射穿那些大苍遗民的身躯,在他们的身体上开出了一个个米粒大小的洞口。 大苍遗民前进的步伐猛然停滞,然后他们的身躯与手中的盾牌,皆在一瞬间碎裂开来,化作一滩碎粒,坠落于地面。 “这剑意……” 陈曦凰错愕的看着这一幕,楚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出剑意已经是极为匪夷所思的事情。 偏偏他激发的剑意,还如此凝实,比起潜修数年的剑修都不遑多让。 而这些都还不是让陈曦凰最感到惊讶的。 神河剑意,讲究剑势浩荡,又有绵绵后劲不歇,就如那东去的大江一般,势不可当,又昼夜不歇。 可楚宁这剑意,剑招与她完全不同也就罢了,剑意中裹挟的气息,也与她熟知的神河剑意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一个法诀,怎么能修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剑意? 陈曦凰正满心的疑惑,而脚下的地面却发出一声轰响——随着眼前的大苍遗民被击败,他们的立身之处,如之前一般开始塌陷。 她一时恍惚,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这本是极为危险的事情,但楚宁的手则适时的伸出,扶住了她的腰身,同时脚下发力,带着她飞身一跃,来到了下一关所在的地面。 “赵姑娘,幸不辱命。”然后,少年看向她说道。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同样看向满脸笑容的少年,目光发直,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出神。 “赵姑娘放心,我这剑意虽然只是初学,比不得你的那般凌厉,但对付这些家伙,应该足够了。”楚宁并未多想,只以为对方被方才的险象吓住,他出言安慰的同时,蹲下了身子,示意对方上来。 陈曦凰出于本能的趴在了楚宁的背上,脑袋却还有些恍惚。 楚宁却未做多想,只是沉浸在掌握了一门新的修行之法的喜悦中。 他迈步上前,出手挥剑,银光乍现的同时,两位大苍遗民如同被万箭穿身,再次纷纷崩碎。 在方才修行剑法的同时,他的肉身也被魔血修复。 而在剑意的帮助下,他不必在对付大苍遗民的事情上耗费肉身的力量,故而接下来的数关,他走得可谓势如破竹。 只是百来息的光景,就背着陈曦凰从三百八十关杀到了三百九十关。 在又是两位大苍遗民,被楚宁的剑意射成筛子,彻底崩碎后,陈曦凰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她看向背着她的少年,问道:“楚宁……你这是什么剑意?” “神河剑意啊。”楚宁理所当然的应道,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疑惑,似乎是不理解陈曦凰为何会认不出,她亲手教授的剑法。 陈曦凰却愈发疑惑,追问道:“你观想的哪条大河?能领悟这么奇怪的剑意?” 楚宁抬头看了一眼穹顶,幽幽的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眼。 “星河……”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在楚宁离经叛道的神河剑意的加持下,接下来的几道关隘,二人走得还算顺利。 伴随着一剑挥出,最后两位大苍遗民也当场化为齑粉。 同时萦绕在二人周身的恐怖重力也在这一瞬间消散,一道道血色中掺杂着点点黑金色光晕的血气在这时从两侧的石碑中涌出,分为三道,其中一道依然遁去,另外两份则灌入二人体内。 陈曦凰的身躯一颤,血气入体的刹那,她体内的伤势被快速修复,而正前方那道拦路的石碑也轰然碎裂,露出了通往下一道试炼的路。 “楚宁!我们成功了!” 劫后余生的兴奋让陈曦凰没了往日的冷静,她抱着楚宁的脖子,大声的喊道。 但她的话,却并未等到回应。 楚宁的身躯忽然一顿,下一刻竟是毫无预兆的朝着地面栽倒了下去…… …… “楚宁!你没事吧?”陈曦凰扶着楚宁,顺着石碑碎开后,露出的台阶拾阶而上。 身旁的少年低着头,呼吸微弱,对于她的询问,也无法给予回应。 陈曦凰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在通过最后一道关卡后,灌入她体内的气血之力不仅修复了她的伤势,更是让她的肉身得到惊人的强化,迈入了五境。 按理来说楚宁也应当在血气的滋养下恢复伤势,可为什么,他反倒如此虚弱? 莫不是方才闯关的过程中,他受到了某些不可逆的严重伤势? 陈曦凰这样推测着,心头更加慌乱。 但她却没有时间停下探查楚宁的伤势——随着上一道试炼的结束,那条狭长通道整个体开始塌陷,她不得不先扶着他前往安全之地。 索性这段路并不算长,而恢复了伤势有没有重力的限制,陈曦凰的速度极快,带着楚宁几个飞身跳跃,便来到台阶的尽头。 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陈曦凰的双目圆睁,脸上的神情变得有几分古怪。 按理来说,这应当是他们即将开始的第三道试炼之地。 但这里却不是陈曦凰想象中那样充斥着危险、以及各种强大阵灵的肃杀之地。 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祥和山林。 参天的古树、潺潺的溪流,伴随着虫鸣鸟叫,就连阳光似乎也明媚了几分,不再如之前那般暗沉。 陈曦凰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她已经与楚宁走出了那座小天地的错觉。 但她毕竟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越是这般看似风平浪静的地方,隐藏在其下的危险,可能越是致命。 她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扶着楚宁走向山林。 没走出几步,她便见到不远处的林间坐落着一间木屋。 似乎久未有人居住,木屋有半边已经塌陷,另一半主体虽然还算完善,可屋顶却有一个巨大的窟窿。 还有人来过这里? 陈曦凰的心头诧异,在稍作思虑后,还是带着楚宁来到了木屋前。 楚宁的状况并不乐观,她也摸不清此地到底藏着什么危险,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楚宁的治愈,故而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在她看来,是很有必要的。 陈曦凰推开了房门,尘土簌簌坠下,呛得她一阵咳嗽,她伸手拂去眼前的蛛网,打量着屋中的陈设。 屋子并不算大,但陈设齐全,有木制的桌椅板凳,也有一座简陋的床榻,甚至一旁还摆放着用泥土烧制而成的杯碗。 似乎这个房屋的主人在这里住了很久。 陈曦凰暗暗想着,同时将楚宁放到了床榻上。 此刻,楚宁已经陷入了昏迷,她尝试叫了几次,对方都毫无反应。 陈曦凰心头的担忧更深,她本想用灵力探查一番楚宁体内的状况,但却惊奇的发现,楚宁的身体似乎很抗力外力的介入,她的灵力刚刚灌入对方体内,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在那时从楚宁的丹府中涌出,朝她灌入的灵力攻杀而来。 她见状,心头一惊,赶忙将自己的灵力抽回。 倒不是她畏惧楚宁,只是担心二者灵力在楚宁体内相撞,会损害他的经脉,反倒让楚宁本就不好的情况雪上加霜。 束手无措的陈曦凰只能选择用最基础的把脉,来大致了解楚宁的状况。 可她虽然学习过最基础的药石之道,但那已是多年前偶然兴致所致,而后忙于修行以及帮助自己的父亲对付六叔,这项本事被她丢得七七八八。 如今再次捡起,她不得不一边回忆那些被她遗忘的内容,一边反复对比楚宁的脉象,耗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摸清了些许楚宁的情况。 虽然不明白楚宁为何没有在气血之力的滋养下,如她一般恢复伤势,但整体的脉象平稳,并且在缓慢向好。 明晰了这一点的陈曦凰紧绷的心弦终于是松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但很快又觉得就这么干等着似乎也不是办法。 她看了看浑身血痂的少年,稍作思索后,便提起了屋中久未被人使用过的水桶,去到了屋外的小溪边…… …… 楚宁是在一阵淡淡的香气中睁开的眼。 他看见了门外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在燃着的篝火前,烤着一只山鸡模样的食物。 楚宁对于自己的处境有些困惑。 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正身处四周皆是石碑的试炼之地。 而现在他却躺在一张木床上,赤裸着上身,浑身的血痂也被清理干净。 他想要坐起身子,可刚刚发力,周身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呻吟,身子又砰的一声倒在木床上。 这番响动很快引起了门外女子的注意,她起身快步走向屋中,同时一脸惊喜的看着楚宁说道:“你醒了?” “嗯。”楚宁点了点头,也露出了笑容,旋即问道:“赵姑娘,这里是?” 陈曦凰当下便将从上一道试炼之地到此处的见闻悉数告知了楚宁,楚宁听完这番话,也看了眼屋外那郁郁葱葱的山林,心头亦泛起疑惑,眉头不由得皱起:“这么说来,此地恐怕不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暗藏杀机。” 陈曦凰却说道:“先不要去想这些,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你把伤养好,这样就算有什么麻烦,我们也能多一分应对的能力。” 楚宁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却听陈曦凰再次发问道:“对了,通过试炼后,你不是也得到了血气之力的灌注,为什么伤势还更加严重了?是不是伤到了什么要害……” 他不由得一愣,看着女子紧紧蹙起的眉头与眼中的忧虑之色,笑了笑,这才说道:“赵姑娘不必担心,我修炼的肉身法门,对于血气之力的吸收比起寻常人要慢上不少,故而血气之力灌入后,无法如姑娘一般,这么快的恢复伤势,但并无什么大碍,再休息一两日的光景应该就会彻底恢复。” 楚宁这话说得是半真半假。 假的是他并非对血气之力吸收缓慢,而是根本无法吸收这种力量。 在之前的连番大战中,魔血中的力量在不断修复肉身的过程中而耗尽。 解决掉最后的两位大苍遗民后,他紧绷的心弦忽然松懈,来不及被修复的伤势也在一瞬间爆发,这才让他昏死了过去。 而真的是,在经过刚刚的休整后,魔血中的力量也开始渐渐恢复,他体内的伤势自然也会因此得到治愈。 陈曦凰当然想不到这些,虽然总的来说,她与楚宁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二人一路走来,却经历了数次生死,如今的她对楚宁是格外信任。 她丝毫没有去怀疑楚宁这番托词中,某些明显的漏洞,而是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 “那你就好好安心养伤,剩下的事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楚宁也并不扭捏:“那就有劳赵姑娘了。” “对了赵姑娘,我的衣服……” 陈曦凰闻言一愣,这才想到此刻的楚宁正赤裸着上身。 她的脸色少见的有些泛红,目光躲闪,侧头看向别处。 “你的衣服都烂了,我给你清洗身体的时候,把它们都扒了下来,扔在屋外。” 经过陈曦凰的提醒,楚宁倒也想了起来,自己在连番大战后那浑身是血的模样,衣衫想来也是在那样巨大的重力下被损毁的。 楚宁虽然觉得这样赤身裸体有些不便,但也没有过多纠结此事,只是言道:“既如此,那就只有请姑娘多担待些了。” 陈曦凰的脸色更红了几分,她在那时鬼使神差的瞟了一眼楚宁那棱角分明的上身,嘴里不由自主的吞咽下一口香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同时她站在楚宁身前的身子,不露痕迹的朝着一旁挪了挪,挡住了屋外燃烧的篝火。 而如果楚宁在这时侧头看去,应当还能看见在火堆中即将燃尽的衣衫轮廓……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好 陈曦凰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作为太子的长女,大乾山的圣子,且极有可能成为未来大夏天下的女帝,她竟然做出了这么无耻的事情! 起先,她其实并没有其他的念头,只是觉得楚宁浑身都是血痂的模样,应当并不好受,自己也帮不上其他忙,就想着弄来些清水给他清理身子。 而他的伤势很重,身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血痂,其中一部分已经与他的衣服连成一片。 所以,为了能帮楚宁彻底清洗身子,将他的上衣脱下来理应是件很合理的事情。 而在清洗的过程中,她的手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楚宁的肌肤也理应是件很合理的事。 至于触碰的面积大了一些,时间久了一点,也应当不是一件不能被接受的事情。 毕竟那也只是为了检查自己清洗得是否彻底。 这么复杂的工作,耗费了大量精力,所以在最后,一不小心将楚宁那件洗一洗后其实还勉强能穿的衣服一不小心扔入了火坑,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陈曦凰这样想着,终于算是为自己在楚宁昏迷过程中,对他做出的某些奇怪行径找到了足够合理的借口。 …… “赵姑娘,这个烧鸡是你自己做的?”楚宁在陈曦凰的帮助下,半躺在了床榻上,因为伤势还未回复的缘故,手脚不太便利。 他本意还是想要靠自己吃下那只烧鸡的,可是陈曦凰却以会加剧他的伤势为由,拒绝了楚宁的要求,执意要自己喂他。 楚宁见她如此坚持,终究不忍搏了她的一番好意,应允了下来。 陈曦凰闻言点了点头。 “姑娘这手艺可比我好多了,难怪吱吱对这些事一点都不擅长,要是我有赵姑娘这般厨艺的姐姐,我估计我也不会去学着自己做饭。”楚宁感叹道,不由得想起了之前与陈吱吱那为期一个多月的兖州之行。 一路上陈吱吱对于许多日常事务,都表现得极为懵懂,甚至可称无知,如今想来大抵是被陈曦凰这位姐姐照顾得太好的原因所致。 而听闻陈吱吱三个字眼的刹那,陈曦凰撕下鸡肉的手明显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原状,说道:“这倒和吱吱无关,我这手艺是为了照顾师尊而学的。” “师尊?就是《神河剑诀》的创始人?”楚宁问道。 “嗯。我那师尊,虽在剑道上的修为极高,在大夏天下也算有几分威名。但或许是过于痴迷剑道的缘故,在其他许多事情上,却像是一张白纸,我跟着她修行剑诀的那几年,常常好些天都吃不到一顿像样的饭菜。” “后来,受够了那样日子,我就学着自己做了些饭菜。” “我那师尊在外人眼中高高在上,可吃起东西来却极为挑剔,有时候甚至还有些孩子气,在她的折磨下,我才渐渐有了这手艺。”陈曦凰这样说着,似乎也回忆起了些过往的经历,嘴角不经意间浮出了一抹笑意。 “这么说来,那位洛水剑仙应当是位很有趣的人。” 楚宁说道,旋即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赵姑娘将这《神河剑诀》擅自传给我,会不会惹得你师尊不满?” 这天下间,各个宗门之间,门户之见极重,未得师门允许私授功法无论在哪个宗门,都是重罪。 虽然说当时学习者剑法是为了活命的不得已而为之,但楚宁还是害怕因此拖累了陈曦凰。 陈曦凰却神情古怪的看了楚宁一眼:“我师尊想法与其他人不同,并无太多门户之见,更何况你修出来的那也不算是神河剑意……” 楚宁不解,正要发问,可忽然一阵狂风袭来。 屋外的篝火骤然熄灭,房门也在这时重重的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此刻时间已至深夜,房门闭合的瞬间,屋中顿时陷入了黑暗。 楚宁几乎下意识在那时想要唤出体内的灵炎照明,可却发现丹府中的力量运转极慢,想来是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下所致。 而这时,一道火光亮起,却是陈曦凰点燃了烛台。 “这里还有蜡烛?”楚宁不免有些诧异。 “今日你昏迷的时候,我大概检查了一下,这屋中的设施虽然简陋,但寻常人家常备的东西,他都有。” “想来在此之前,应该是有人在这里常住……”陈曦凰解释道。 “常住在这里?也是参加试炼之人?那他们现在又去了哪里?”楚宁的心头不由得泛起疑惑。 陈曦凰听闻这番话,眉头微皱:“这些事,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身体。” 楚宁在那时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陈曦凰,暗觉今日这位赵姑娘有些过于严苛了。 她这番话倒是说得没什么问题,但闲着也是闲着,讨论一下此地的古怪,摸清这次试炼的规则,对于之后二人行事都是有好处的。 更何况对于他们之前经历的两次试炼,楚宁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可是……”他正要再说些什么。 又是一阵夜风,从屋顶的窟窿中猛地灌入,也不知是不是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的缘故,以往哪怕站在冰天雪地中,也不曾感受到任何寒意的楚宁,此刻却不由自主的打个了哆嗦。 “冷吗?”陈曦凰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这样问到,可不待楚宁回话,她就脱下了自己的衣衫,披在了楚宁的身上。 衣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让楚宁一时恍惚,当他抬头看向陈曦凰想要道谢时,却豁然发现,脱掉了单衣的陈曦凰竟然只剩下一件小巧的肚兜在身…… 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胸前雄伟的事物也露出大半,几乎是呼之欲出。 楚宁哪里见过这般香艳的场面,一时间只觉血脉喷张,小腹处也生出一股灼热感。 他赶忙撇看目光,陈曦凰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她双手捂在胸前,脸色羞红的小声道:“里面的单衣,今日给你擦身体时,弄脏了,还没干……” 楚宁闻言一愣。 但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夜风袭来,陈曦凰明显也感受到了凉意,身子微微蜷缩。 楚宁见状,暗觉自己披着对方的衣衫,让对方受冻,多少有些不妥,更何况,陈曦凰如今还只穿着一件肚兜。 “赵姑娘,要不……”他开口言道,本意是想要将衣服还给对方。 “好。”可话才刚刚起头,女子声音便骤然响起,就好像她一直在等着楚宁开口一般。 话音一落,楚宁便觉一团火热的事物贴在了他赤裸的上身上。 却是陈曦凰钻入了衣衫,整个人紧紧的贴在了楚宁怀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旖旎梦魇 红烛燃烧。 氤氲的光晕萦绕在小小的木屋中。 仿佛将整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旖旎的绯红。 楚宁的呼吸急促:“赵姑娘,这不好吧……” “嗯,是不太好。”陈曦凰应道,然后身子又往楚宁的怀中钻了钻,如丝绸般的肌肤贴在楚宁的肌肤上。 触感美妙,让楚宁的心头伸出一股冲动,他想要将她紧紧抱住,想要与她贴得再近一些、更近一些…… 直到融为一体。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赵姑娘,我觉得……”他的理智让他再次出声,试图终止这不太对,但格外美妙的感受。 可话音未落,陈曦凰那宛如白玉一般的双臂却缠上了他的脖颈,仰面望着他。 水汪汪的眸中,目光却异常灼热。 她张开双唇,呵气如兰。 “还冷吗?” 楚宁愣了愣,但很快就摇了摇头,刚刚他还觉寒意彻骨,可就在陈曦凰钻入他怀中后,那股寒意就已然褪去,反倒此刻浑身发烫。 陈曦凰皱了皱眉头,一阵夜风再次袭来,吹灭了烛火,也吹得盖在二人身上的衣衫一阵飘动。 楚宁觉得那刚刚褪去的寒意又涌上来了几分。 “现在呢?” 怀中的女子问道,嘴里的热气喷在楚宁的脸上,楚宁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有……有一点。”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何变得有些干涩,隐隐打颤。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抱我的。”陈曦凰的声音响起,语调极轻。 楚宁的身子一颤,他不由得低头看向女子。 黑暗中,那双眼眸,明亮异常,仿若夜空中的星辰 楚宁的心在那时跳得极快,像是要冲破他的胸膛:“这……不好吧……” 陈曦凰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楚宁,她只是将身子又朝着楚宁怀中挤了挤,双腿也贴了上来,整个人宛如一条美女蛇一般,缠住了楚宁。 “为什么不好?”她来到了楚宁的耳畔,呵气如兰的问道。 同时双手伸出,引导着楚宁僵硬的双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手背。 在少年的手掌触摸到她光滑的脊背时…… “嗯~”陈曦凰的红唇微启,发出婉转的呻吟,似是满足。 那声音仿佛是一粒火种,将楚宁一直强压下的情绪点燃,少年放在女子背上的双手猛地用力,就像是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他看向对方的目光变得炙热,陈曦凰直视着少年,黑暗中如宝石般的眸中光芒闪动。 像是落入猎人圈套的麋鹿楚楚可怜,可眼神中又分明带着几分……鼓励。 楚宁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理智就要彻底崩坏。 陈曦凰的红唇来到了他的唇边,微微张启,仿若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蕊,只要他再上前一步,就能肆意的品尝其中滋味…… “赵姑娘……”楚宁说道,神情迷离。 “叫我曦凰……”女子的眉头微蹙,似是不满这样的称呼。 “曦凰……”楚宁依言唤道,声音打颤。 “嗯。”陈曦凰柔声回应,然后奖励似的将自己的红唇又往前递了递,唇边几乎蹭到楚宁的双唇。 “我的头有些晕……” 楚宁这样说道,双眼一沉,竟然在那时昏睡了过去。 陈曦凰愣了愣,但很快就察觉到楚宁状况,他的身子并未恢复,如此血脉喷张的场面,让他的气血翻涌,以至于虚弱的身躯无法承受。 “太心急了吗?” 她喃喃自语道,转瞬却又释然:“没关系,来日方才。” 陈曦凰这样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伸手将少年紧紧拥入怀中,自己也在那时安然睡去。 …… 当楚宁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晌。 明媚的阳光透过头顶的缝隙照射了进来——屋顶的窟窿已经被人用树枝堵住,但做工草率依然留有些许缝隙。 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楚宁起身,发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衫。 关于昨日的一切,涌现在脑海。 楚宁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觉得自己的定力似乎太差了一些,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陈曦凰穿着肚兜时那玲珑的身段,以及昨日近乎赤身裸体相拥时那美妙的触感。 咕噜。 他咽下了一口唾沫,将这些心思甩出脑袋,同时尝试着从床榻上站起身子。 相比于昨日只能瘫痪似的躺在床上,今天的楚宁状况明显好了不少,他能够站起身来,也能够慢悠悠的行走,但每次迈步,浑身都会传来一阵痛感,让他不得不尽可能缩小迈步的频率与幅度。 他缓缓来到了木屋的门口,相比于昨日门口光秃秃的一片,今日木屋门口已经变了模样。 竖起了一排围栏,左侧架起了一个木架,上面晾晒着一张被洗干净的鹿皮。 右侧则用泥土筑起了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放着一个类似某种果实外壳的圆形事物,里面熬煮着鹿肉,正散发出阵阵香气。 灶台前,穿着单衣的女子坐在那处,身旁摆着一排排竹条,她正神情专注的用这些竹条编着些什么,看一旁摆着的几个成品,应当是用来捕捉禽类所用的竹笼…… 而那时,正午的阳光透过林间树木的缝隙,正好洒在女子的侧脸,映出一个个斑驳的光点,她的模样恬静而美好。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伸手拿起一旁用木头做成的勺子,想要起身却搅拌锅中的鹿肉,却忘了放在怀中的竹篮,竹篮滑落,坠入了灶台中。 陈曦凰见状,赶忙伸手去抓,将竹篮从火堆中救出,放到一旁,可转身时手中的木勺却碰倒了灶台上的“黑锅”,里面的汤水洒落,浇在了灶台中升起的火焰上,伴随着滋滋的声响,火焰熄灭,锅中的鹿肉也掉落出大半,沾染了木灰,变得污浊不堪…… 回过头,却见那半点竹篮上却已经燃起了火,还将一旁编好的两个竹篮引燃。 所以,在她的奋力扑救下,最后的损失变成了两个竹篮与一锅鹿肉。 这显然并不在陈曦凰的预料中,她一时也发了呆,愣愣的看着眼前满地狼藉,神情呆滞。 楚宁从未想过杀伐果决的女子还会有这样的一面,那感觉就像刚刚出嫁的新媳妇,想着为自己丈夫做一份可口的饭菜,最后却处处弄得一塌糊涂,场面滑稽却又莫名的有些可爱…… 他这样想着,脸上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意。 陈曦凰也在这时发现了楚宁的存在,她没有去顾及那一地自己忙活了一上午的成果,而是快步走到了楚宁跟前,双手环抱住了楚宁的手臂:“阿宁,你好些没有?”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楚宁一愣,但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切,做贼心虚的楚宁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比我想象中要慢一些,但总归是在向着好转的方向发展,但可能会多耗费些时间……”楚宁说道。 陈曦凰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她意味不明道了声:“那就好。” 楚宁却并未多想,只当是她在为自己担心,而这亲昵的动作却让楚宁不由得又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他不敢去直视对方的双眼,只是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指了指院中的事物,问道:“这些都是赵姑娘一个人弄的?” 陈曦凰脸上的笑容,在这一瞬间收敛,目光变得幽怨,就这直勾勾的盯着楚宁,也不回话。 楚宁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仔细回忆着自己做错了什么。 好一会后,他似乎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常识性的开口重新问道:“这些都是曦凰你一个弄的?” 陈曦凰的脸上再次漫开温柔的笑容:“嗯。” 然后她来到了院子中,如数家珍的向楚宁介绍了起来:“我看过了,这片山林很大,西侧有鹿群和果林,这院子我们可以往外扩一扩,到时候可以移植一些果树种在前面,林子里还有许多山鸡野兔,我们可以圈养一些,对了,我在北面的山上还看见了一些野生的麦子,开垦出田地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吃到新鲜的米饭……” “不过在那之前,我打算先把塌陷的这半边木屋修好,做成厨房,不然做饭会很麻烦。” “然后再在院子里搭个凉亭,你不是喜欢看书吗?以后白天你可以在这里看书,我呢就打理菜园,闲暇时候我们还可以去山下河沟钓鱼……” 她这样说着,脸上浮现出憧憬之色,就像是一个寻常的新妇,在与自己的丈夫勾画着男耕女织的美好未来…… 这理应是温馨与幸福的场面,尤其是当这位妻子还是陈曦凰这般美艳的女子的时候。 可楚宁听着听着,脸色却渐渐变得古怪,他皱起了眉头问道:“曦凰……”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他的话还未说完,陈曦凰脸上的笑容便骤然凝固。 她转头看向楚宁,一步步朝着他走来,每一次迈步,林间的天色就暗上一分,周遭的温度也冷上一分。 终于,她来到了楚宁的跟前。 伸出手,捧着楚宁的脸颊,用一种温柔却冰冷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阿宁,难道不愿意和曦凰永远待在一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湿衣 显而易见的是,眼前的陈曦凰很不正常。 或者说,从昨天他苏醒开始,陈曦凰就已经不正常了,只是那时的他…… 大抵是色令智昏,并未察觉。 山林中的天色愈发的暗,几乎就要陷入完全的黑夜,周遭的温度也不断地下降,楚宁只觉浑身仿佛冻僵了一般,动弹不得。 陈曦凰盯着他,神情冰冷且木愣,她在等着他的回答。 楚宁不清楚在自己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很清楚,如果现在自己给不出一个让陈曦凰满意的答案,他大抵永远没有机会去弄清事情的真相了。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也为了给自己的身体恢复争取更多的时间,楚宁并没有太多的犹豫,在自己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开口言道:“当然愿意。” 此话一出的瞬间,阳光洒向山林,寒意瞬间退散,眼前的陈曦凰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就好像楚宁方才的所见只是自己的错觉。 “阿宁,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去屋中歇着吧,刚刚的肉汤都洒了,我重新去做一份。”楚宁尚且还在恍惚中,陈曦凰温柔的声音却响起,她看着他,脸上是比春光还明媚的笑容。 刚刚的经历尚且历历在目,楚宁不愿在这时与陈曦凰产生芥蒂,他看了女子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退回了屋中。 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 第一关时对上的乌奇。 第二关时对上的大苍遗民。 二者都不是这处地界的原住民,他们似乎都是为了追寻一种近乎肉身层次的大道而来到了这里,失败后成为了试炼的一部分。 可是,在他们成为碑灵之前,此地试炼的内容又是什么了? 是在他们之前的碑灵…… 那岂不是意味着每次不同的人来到此地后,接受的试炼都不相同? 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试炼的内容可以有所变化,但本质是为了给试炼之地挑选出合适的道统传人,如果试炼的内容过于随机与不确定,那就与试炼之地挑选传人的功能相悖…… 还有,黑金宝相出自于此地,楚宁也在之前得到气血之力以及与大苍遗族所化的碑灵交手的过程中嗅到过类似黑金宝相的气息,这二者又有什么联系? 关于此地,楚宁的知道的讯息实在太少,很难从诸多古怪中,推测出此地的全貌。 他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索性收起探究此地到底是怎样地界的心思,转而专心思考起自己如今的处境。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里应当就是第三道试炼关卡。 陈曦凰显然是受到了此地的影响,故而心智混乱,甚至有可能被某种力量所控制。 楚宁并不清楚这是不是试炼内容的一部分,但他觉得如果任由陈曦凰继续沉溺其中,恐怕会让事态走向失控。 当务之急,是找出此地的真相,同时寻找机会唤醒陈曦凰。 …… 意识到此地的古怪后,楚宁长了个心眼,在陈曦凰将重新炖好的一锅鹿肉端到他的面前时,他认真的打量过鹿肉的成分,在确定并没有异样后,楚宁才配合着吃下了些鹿肉。 并且让楚宁有些意外的是,这些鹿肉中似乎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吃下鹿肉后,丹府中的血气之力明显有所增长,他暗暗估算一块鹿肉的效果,几乎比得上一颗归寂山中的青霖果,只是此刻的他身子虚弱,并无法用神识完全探知其中的奥妙。 吃过午饭后,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陈曦凰都在屋外忙碌。 她一边尝试着烧制各种杯碗,一边用木头做出一个个家具,其中一个书桌与书架她做得格外用心,完成后还不忘来到屋中让楚宁看看。 在得到楚宁满意的答复后,她更是笑逐颜开,然后又开始在地上规划起凉亭的模样,怕做得太大影响采光,楚宁看书会看得不舒坦,又怕做小了只能坐下两个人,时间长了不够用。 一个简单凉亭,她就这么反反复复推敲了好些时间,直到天黑也没有敲定最终的方案。 而这个过程中,楚宁看着蹙着眉头思考的女子,他能真切的感受到,陈曦凰似乎真的在很用心的为他考虑,即使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在某一瞬间,楚宁还是有些心动,觉得这么待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他不确定自己是被感动,还是也受到了某些力量的影响,但他终究压下了这样的念头。 …… 夜色渐深。 吃过晚饭后的楚宁盘膝坐在床榻上运转着体内的力量,试图加快肉身的恢复速度,但不知道是不是魔血中的力量消耗得太过严重的缘故,他肉身恢复的速度比想象中要慢很多,算上刚刚修成的那座剑意灵台,楚宁体内的六座灵台虽然灵力旺盛,可肉身却难以运转他们的力量…… 他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只是催动灵力围绕经脉行走了一个周天,带来的恢复效果甚微。 楚宁不免有些苦恼。 他睁开眼眉头紧皱,暗暗猜测这会不会也和此地的古怪有关? 这时,房门被推开,陈曦凰走入了屋中。 她似乎刚洗完澡,身上湿漉漉的,她未着衣衫,只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与亵裤,而最要命的是,因为浑身湿漉漉的缘故,那本就相比于她身材有些偏小的肚兜,此刻紧贴在她的身上,胸前之物,已经到了隐约可见的地步。 咕噜。 在看见这幅场景的刹那,楚宁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赵……赵……” “不……曦凰,你怎么穿成这样……”楚宁一下子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说道:“刚刚在溪边洗漱时,衣服打湿了,只能先晾在屋外……” “这么巧的吗?”楚宁显然并不愿意相信这样的话。 但陈曦凰却并未半点解释的意思,她直接走了上来,双手放在到了楚宁的肩头,脸上泛起两抹红晕,柔声言道:“阿宁,时间不早了。” 那时,她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楚宁,瞳孔深处燃起的火焰,仿佛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要将楚宁吃干抹净。 楚宁一个激灵,身子一矮,从一旁窜到了陈曦凰的身后,言道:“是……是不早,曦凰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我在地上将就一晚……” 他说着,似乎唯恐对方反驳,就要在光秃秃地板上躺下。 陈曦凰背对着楚宁,手中依然保持双手伸出的姿势,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陷入静止。 好一会后,一道幽冷的声音方才在屋中响起。 “阿宁,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同时屋中烛火开始摇曳,然后身下的房子、接着是山林,他们都在这时剧烈的晃动,仿佛整个天地都要塌陷了一般…… 楚宁意识到不妙,他赶忙起身,苦笑言道:“没有,怎么会呢?” 这话一出,方才还剧烈摇曳的天地顿时又恢复了静止,房间中的红烛也泛起了旖旎的光晕。 陈曦凰在这时转头,伸手拉住了楚宁的手,脸上是美得不可方物的笑容。 “那我们休息吧。”她说道。 楚宁瞟了一眼对方那让人血脉喷张的身段,又想起刚刚那天摇地动的场面。 大不了就装睡,反正昨天也经历过了,如今有了准备,自己应该顶得住! 不敢再触怒陈曦凰的楚宁,暗暗想到,心头一横,便点了点头。 陈曦凰脸上的笑容愈发美艳,她拉着楚宁的手微微用力,楚宁就像是个娇妻一般,与她一同倒在了床榻上。 屋中的红烛适时熄灭,一张白纱飘然而至盖在了二人的身上。 楚宁嗅着鼻尖传来的让他心神动荡的香气,感受着胸前紧贴着的事物…… 然后,他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 不知什么时候,陈曦凰已经取下了胸前的肚兜……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试探 咕噜。 记不得是第几次,楚宁又一次咽下了一口唾沫。 他感觉自己浑身发烫,那种想要与对方融为一体的冲动又开始涌现在他的脑海。 某种原始的冲动在侵蚀他的理智。 难道生孩子,真的不是亲个嘴这样简单 “乔茵茵”林叔皱了皱眉头的看着乔茵茵,视线又转到了她身后的傅深珩的身上,然后又看了看傅深珩手中的行李,心中更加的烦郁。 交手数十招后,二人身上,便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狰狞伤口,鲜血横流,显得极为可怖。 五百万两白银,对韩家目前来说,想要拿出来,怕是要卖掉不少韩家的产业。 林寒从储物袋中,取出装着星叶草的蓝色布袋,递给王开山,笑着告辞。 胡志强看到他这一系列的手段,心里不得不佩服,先是笼络人心,在若有若无的说出自己背后人的帮忙,足以让在场的人安心下来。 但是如今南江的大部分单位人员,都成为了龙门的有力助手,封锁了很多道路,也要进行例行检查。 忽然,他腰间挂着的东皇钟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顷刻间,从天帝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到柴士恩身上。天帝一脸惊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感受着那翅膀带动的极速破空声,叶昊尘不敢怠慢,体内真气滚滚而出,右臂一震,修罗邪斩劈斩而出。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季云面上不敢表现分毫,还歪着脑袋跟圆圆做鬼脸。“只不过什么莫不是怕我们君公子买不起”一直跟在曲君琰身后凑热闹的楚云瑾调侃道。 她抬起头看着赵泠,发现对方面容带笑,眸子里却浸着寒意,心中猛地一凛,最后也只是嘴唇嗫喏了片刻。 等待着人类跟无智怪异相互消耗的悠闲时光,阴魔祭祀与两位将军拿钟超开着玩笑。 庄石头完成点菜后便把这里交给了负责二楼的杂役,而庄石头则去了后厨报菜单。 雷米亚坐在驾驶位上,回过头来看向洛林,叽里咕噜的眼睛转悠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毕竟,燃烧血脉的封神之路可不是轻轻松松能走的。秦离看了看楚子航,他命不久了。 但脸色阴沉的如水,浓郁的化不开,口吻略带严厉,眉头紧锁,就像是一个百岁老人的即视感。 好在苏萦上回花了钱多买了几口锅子回来备用,不然锅子还不够。 宋莳最讨厌李棉花这种背后使阴招,把一堆人当枪使,她躲在背后笑的人。 想要升阶的第二步,则是提升根本功法——在钟超这里,就是修炼纯阳金钟罩。 “娘,月花饼得过段时间才能卖,有个大乡绅家有喜事,我过几天先去问问,他家需不需要做花饽饽。”竹桶说的那个会请她做花饽饽的大乡绅,应该就会在这几天请她。 “儿子,一别又要一年,你在阴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方翠担心的嘱咐道。 独眼之人又坐下询问崔槐朱全如何与金天泽相识,又如何结怨,一点也不避忌上官云与柯青青。 完成所有bn位之后b继续之前的选择锁定了前期在野区内十分强势的打野盲僧,而则是后手选出了上单茂凯以及打野人马,很明显就是想要让上路的大树进行抗压了,至于最后b却是选择了皮城高富帅杰斯作为上单。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神性感知 杜箬心里过意不去,人家半夜给你送吃的,你不感激就算了,还那样说人家,多不厚道,于是又补了一句:“我真不是那意思,我就嘴巴碎,顺着你的话就说溜了!”讲完还不忘干笑几声,企图遮盖如此难堪尴尬的局面。 靖国公府一门忠烈,前世子与秦韶的兄长都以身殉国,想来将来陛下也不会不多提拔秦韶。 她的歌声是安静婉转的,却勾起了属于他的无数金戈铁马的回忆。 它的周围是一座古朴的村庄,有山有水。时不时的几位骑马的村民的飒爽英姿在草原上奔驰而过。 几人应声抬头,不禁哀叹一声,为什么总是有些人爱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场合 大概走了50米远,一大片玫瑰海洋出现在眼前,远远看上去,一株株玫瑰花显现出一片红色,红似火,艳如霞,美丽极了。 只要现在王思情想要对伊璇雅做些什么事情,都会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数年过去了,越来越多的各种娱乐节目蜂拥而上,辩论却因为种种原因,越来越有颓废之势,慢慢的淡出了大多数观众的视线。 以前毛毛躁躁的江贝贝似乎消失了一般,现如今的江贝贝让历城有一种觉得她极为温柔似水的感觉。 西冥忧没有去听婉罗的声音,发现狼宏翔他们没有出来后,心中也是担心不已,狼宏翔之所以抢夺天琊剑,也是他一起支持的,现在狼宏翔他们出事,而他却独自逃走,他怎么对得起自己的道心 “是,队长!”那二十来名战士全身笼罩着闪闪发亮的铠甲,头顶带着钢盔,双身举着细长的戟刀。此时他们听到乞隆科的话,纷纷大声应了一句,即刻朝着乞隆科那条枯手指去的马路道冲了过去。 他们重新回到校场高台前,无数修士正从四面八疾速赶回来,华长老回到高台上,北院长等人还没过来。 通常家事不允许外人插手,清官也能判家事,但陈星海自己种的因,必须由他去结果,否则良心受责,终化心魔。 陈星海并不知道,自己治好一个病人,会惹来杀身之祸,也没留意到张天虎藏身在这个客厅中,此刻他被许老不容拒绝地拖入病房中。 当一切都安置好后,它也毫不犹豫的冲进湖里,在湖底的一块岩石上盘坐下来,立刻就感觉到这湖里的浓郁的灵气,兴奋之下忙闭目修炼。 “皇,我叫啸辉雄,进入五瑶山宝藏之后,我会跟随在皇的身边。”这时,一名身着灰白色长袍的男子走到了狼宏翔的身边,如同刀削一般的脸颊更是分明。 徐猛虽然人如其名是个勇猛雄壮的男子,但却有一颗细腻的心,竟然立刻就想到了其他的合适理由。 岚山家族的强大冠军都很不安,潜龙主宰已经很强了,其他七个实力竟然也那么恐怖,他们根本挡不住多久,其他超限冠军现在又都不在这里。 尧慕尘带着大家又把整个洞穴搜索了一遍,没再发现什么好东西,便准备离开。下一秒,九人彻底的呆在了原地,瞳孔剧烈的收缩,眼眸中都被那一片抛洒的血色给染红了。 更何况他只要闯过通天塔,被某个强大道场看中,到时候家族肯定会给他丰厚奖励。 李权看她那神情一阵头大,好吧,若是你不在我真会送她回去,不知道她家南州市这么多酒店到处是她家。 亚当想到凯特,心中暗道:刺客就在寒刃驻地内,怎么可能被抓到。 然而邢杀尘怡然不惧:“你也不用吓唬我,老头。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只有登堂四重的实力,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不把你放眼里。你要出手就赶紧的,我还真想看看,你这个悟道修士,在登堂的时候到底有多强。 “师兄,当年的方丈能够算到三世孽怨已经不错了!还留下檀木佛珠,至少让他避过了死劫!不是么现在至少在这必杀之局之中出现了一丝生还的希望!”又一个声音道。 随着亚当一声命下,魔能枪手们冷静的扣下了手中的扳机,五十能量光束迅若闪电的射向玛门。 叶子玲怨恨的瞪着叶尘枫,但是根本没有理由反驳,叶子默的确是被吓尿了。 我们帝家的功法,同样也更加适合男孩修练,因此她觉得如果自己不离开帝家的话,是永远没办法超越自己的哥哥的。 看着猎物就这样被轻易夺走,巨龙疯狂的吼叫一声,舞动翅膀又向着吴雪咬来,可吴雪身在半空也无法躲避,但。。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的神‘色’。。 她磨叽的嚼着嘴里的菜,可是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瞥向身边的人,扫过他英俊的侧脸,定格那两片薄薄抿起的唇。 回到族中后,玄直奔议事大厅,不见三长老的人,他心中不由一沉。 等级战力比他的哥哥强,但是战斗经验却没有达到这个等级战力的程度,就是表明了他的实力并非是靠着自己得来的。 又听得遥远之地一个声音传来:“本大帝就借这些好剑一用!”话音刚落那些杀伐之剑就全部脱离了原主人的控制在整个斩仙台上乱窜了起来,于是所有天兵天将都乱了。 “你们公司的项目,你觉得我们公司中标的机率是多少”我转移话题。 言罢,便化作一道蓝芒急速而去。此时他以洞悉了西方魔法的一些端倪,身怀两大顶级魔法师的修为绝技。虽然现在使用威力必然不大,但总算有胜于无。 于织德联军形成鲜明对比,幻灭流和柳生居合流的众人全部斗志昂扬,大有以一敌十的模样。 冥皇伫立在洞边,微风扬起他淡青的袍裾,他正出神望着洞口,过了一会,猛地一扬袍袖,将一股劲风送入洞内,洞内刹那间像是炸开了锅,响起了绵绵不绝的悉悉索索声。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神性感知 杜箬心里过意不去,人家半夜给你送吃的,你不感激就算了,还那样说人家,多不厚道,于是又补了一句:“我真不是那意思,我就嘴巴碎,顺着你的话就说溜了!”讲完还不忘干笑几声,企图遮盖如此难堪尴尬的局面。靖国公府一门忠烈,前世子与秦韶的兄长都以身殉国,想来将来陛下也不会不多提拔秦韶。她的歌声是安静婉转的,却勾起了属于他的无数金戈铁马的回忆。它的周围是一座古朴的村庄,有山有水。时不时的几位骑马的村民的飒爽英姿在草原上奔驰而过。几人应声抬头,不禁哀叹一声,为什么总是有些人爱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场合?大概走了50米远,一大片玫瑰海洋出现在眼前,远远看上去,一株株玫瑰花显现出一片红色,红似火,艳如霞,美丽极了。只要现在王思情想要对伊璇雅做些什么事情,都会神不知鬼不觉。然而数年过去了,越来越多的各种娱乐节目蜂拥而上,辩论却因为种种原因,越来越有颓废之势,慢慢的淡出了大多数观众的视线。以前毛毛躁躁的江贝贝似乎消失了一般,现如今的江贝贝让历城有一种觉得她极为温柔似水的感觉。西冥忧没有去听婉罗的声音,发现狼宏翔他们没有出来后,心中也是担心不已,狼宏翔之所以抢夺天琊剑,也是他一起支持的,现在狼宏翔他们出事,而他却独自逃走,他怎么对得起自己的道心?“是,队长!”那二十来名战士全身笼罩着闪闪发亮的铠甲,头顶带着钢盔,双身举着细长的戟刀。此时他们听到乞隆科的话,纷纷大声应了一句,即刻朝着乞隆科那条枯手指去的马路道冲了过去。他们重新回到校场高台前,无数修士正从四面八疾速赶回来,华长老回到高台上,北院长等人还没过来。通常家事不允许外人插手,清官也能判家事,但陈星海自己种的因,必须由他去结果,否则良心受责,终化心魔。陈星海并不知道,自己治好一个病人,会惹来杀身之祸,也没留意到张天虎藏身在这个客厅中,此刻他被许老不容拒绝地拖入病房中。当一切都安置好后,它也毫不犹豫的冲进湖里,在湖底的一块岩石上盘坐下来,立刻就感觉到这湖里的浓郁的灵气,兴奋之下忙闭目修炼。“皇,我叫啸辉雄,进入五瑶山宝藏之后,我会跟随在皇的身边。”这时,一名身着灰白色长袍的男子走到了狼宏翔的身边,如同刀削一般的脸颊更是分明。徐猛虽然人如其名是个勇猛雄壮的男子,但却有一颗细腻的心,竟然立刻就想到了其他的合适理由。岚山家族的强大冠军都很不安,潜龙主宰已经很强了,其他七个实力竟然也那么恐怖,他们根本挡不住多久,其他超限冠军现在又都不在这里。尧慕尘带着大家又把整个洞穴搜索了一遍,没再发现什么好东西,便准备离开。下一秒,九人彻底的呆在了原地,瞳孔剧烈的收缩,眼眸中都被那一片抛洒的血色给染红了。更何况他只要闯过通天塔,被某个强大道场看中,到时候家族肯定会给他丰厚奖励。李权看她那神情一阵头大,好吧,若是你不在我真会送她回去,不知道她家?南州市这么多酒店到处是她家。亚当想到凯特,心中暗道:刺客就在寒刃驻地内,怎么可能被抓到。然而邢杀尘怡然不惧:“你也不用吓唬我,老头。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只有登堂四重的实力,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不把你放眼里。你要出手就赶紧的,我还真想看看,你这个悟道修士,在登堂的时候到底有多强。“师兄,当年的方丈能够算到三世孽怨已经不错了!还留下檀木佛珠,至少让他避过了死劫!不是么??现在至少在这必杀之局之中出现了一丝生还的希望!”又一个声音道。随着亚当一声命下,魔能枪手们冷静的扣下了手中的扳机,五十能量光束迅若闪电的射向玛门。叶子玲怨恨的瞪着叶尘枫,但是根本没有理由反驳,叶子默的确是被吓尿了。我们帝家的功法,同样也更加适合男孩修练,因此她觉得如果自己不离开帝家的话,是永远没办法超越自己的哥哥的。看着猎物就这样被轻易夺走,巨龙疯狂的吼叫一声,舞动翅膀又向着吴雪咬来,可吴雪身在半空也无法躲避,但。。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的神‘色’。。她磨叽的嚼着嘴里的菜,可是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瞥向身边的人,扫过他英俊的侧脸,定格那两片薄薄抿起的唇。回到族中后,玄直奔议事大厅,不见三长老的人,他心中不由一沉。等级战力比他的哥哥强,但是战斗经验却没有达到这个等级战力的程度,就是表明了他的实力并非是靠着自己得来的。又听得遥远之地一个声音传来:“本大帝就借这些好剑一用!”话音刚落那些杀伐之剑就全部脱离了原主人的控制在整个斩仙台上乱窜了起来,于是所有天兵天将都乱了。“你们公司的项目,你觉得我们公司中标的机率是多少?”我转移话题。言罢,便化作一道蓝芒急速而去。此时他以洞悉了西方魔法的一些端倪,身怀两大顶级魔法师的修为绝技。虽然现在使用威力必然不大,但总算有胜于无。于织德联军形成鲜明对比,幻灭流和柳生居合流的众人全部斗志昂扬,大有以一敌十的模样。冥皇伫立在洞边,微风扬起他淡青的袍裾,他正出神望着洞口,过了一会,猛地一扬袍袖,将一股劲风送入洞内,洞内刹那间像是炸开了锅,响起了绵绵不绝的悉悉索索声。 第一百七十八章 岩洞 滴答。幽暗的山洞中,一滴水从岩顶脱落,坠入暗流,发出轻响。将裤腿与袖子高高扎起的陈吱吱站在暗流中,屏息凝神,目光专注的看着溪流。“他们的确不是那么可怕!”铁铮淡淡回应,连续与异界生灵交战多次,他已经渐渐摸索到了一些规律。刘十八弓着腰,对那竖在甬道中间的石碑,低眉顺眼左看右看好一些时间。不光是我,还有我们暴风战舰上的所有人,都要重新置办一些新衣什么的,否则真没法过。威黎修长的身影慢慢出现在巷口,他依旧灰衣长剑潇洒如故,只是比一个月前多了一分冷漠,比一天前多了一分神韵。有一名武道强者揣测,这少年很可能是传说中能够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修真者,非凡力所能抗衡,唯有安抚为上。一祖暗暗吃惊,他此举未必没有试探虚若谷深浅的意思,没想到虚若谷居然能够跟得上自己,初步估量,恐怕也是返虚境中阶的修为。不仅如此,大玉儿也得到了海主的授艺,虽然没有师傅之名,但相信对大玉儿来说,会是一生受用。虚若谷当然是不客气地收下了空间戒指,神识一扫,这一阶矿脉的品质,果然是比二阶矿脉高出许多,甚至可以一眼看到某些剔透的元晶矿之中凝聚着晶髓,甚至曾经对自己有过大用的晶魄都是不少。眼看魔剑已经达到他身后不足一丈的距离,一道灰影从他的丹田中飞出,迎着魔剑撞了过去。“不用管我,你先离开!修养之地我们汇合!”凌冲激战中催促铁铮。众人齐声呐喊,声音惊天动地,气势如虹,显示出了必死的决心。“不知道,不过在上面地府的时候倒是在手镯的兑换界面上看见过这种袋子。没想到你也有。”我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来人便是卿夕颜,卿夕颜闻言停步,与卿玉颜相对而立,行礼道。老者双眼里面闪烁着杀意,他之前收到周家的传讯,他就让副殿主去对付徐天。当然,像风雷剑客和常无敌他们几个,都只是才刚刚达到先天八重,实力稍显弱了点,只是过来凑热闹的。“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交出衍神珠,听到没有?”那虚境强者不耐烦地说道。鬼子阴尸打了一个寒颤。猛地摇摇头,转身就要朝着山坡外逃跑。“云杰,你自己先回去。我有事去找天霸。”罗老不待云杰说完,闪身不见了。“黄国忠一向和您意见不合,这次怎么会同意并且亲自下令让人操办这次的试炼,少帅,会不会有诈?”一行人走下楼台,四处已是无人,一个军官模样地人对着身边的少帅说道。徐天的嘴角微微一扬,一步踏出,顿时那座浮桥顿时被火焰淹没,而徐天一步踏出,却已经落在岸边。而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大家也都放下了心继续刚才的没聊完的话题。一名白骑士,骑着白色的马、穿着白色的盔甲,双手挥舞着纯白手柄的大剑,腰间是白色的弓箭,头上戴着的是白色的冠冕。无数半兽人声音压抑着激动,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那个重新点燃自己生命的存在,同样也是自己使命的终点。 第一百七十九章 梦要结束了 “楚宁,是你吗?”一滴冷汗自脊背滑落,划出一道弯弯曲曲的线,沁入了裤衩边缘,凉凉的,直透心底。这时,胸口黑洞微微一震,传递出确实嫌弃、但是勉为其难帮你一下的情绪。看着叶悦就要争辩,叶逸再次拉住了叶悦,眼神交换之后,示意叶悦不要再说。恰好红刹端着茶进来了,银刹为避免露出马脚,被眼前这俩人精发现,跟宫无邪打了声招呼后就溜了。亢金龙骄傲地抬了抬头,掌着李柒夜回到那君山老龙的背上,躬身谦卑地盘住龙身,蜷身卧下,似乎等候老龙命令。夏元一脸纠结的看着身上的东西,想了想之后,夏元还是不得不给秦晓晓送到卫生间,让她吐个够之后,然后给她把衣服脱下来。随着距离感应的区域越来越近,李艳阳一边急速飘行,一边在感受那个感觉。双方的攻势纷纷溃散,只留下强劲气浪在翻涌,一击之后,杨浩的面色再次苍白不少。马珑急忙加速,跟了上去,数个时辰后她来到杨浩的住所,发现洞府外并没有禁制,以她现在强大的神识自然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她的声音略微沉重,她肩负着振兴炎眀皇朝的重任,杨浩在石碑也曾见过上古炎眀皇朝的辉煌。她想要打电话给郑皓轩,毕竟他现在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东来客栈,官兵将这里包围起来,李元昊听到了动静,赵晚晚有些害怕的看着李元昊。她以为是董淑妃告诉了宋仁宗,自己在此处。识海中,君一笑凝集意念,调动着识海之力,幻化成种种手段攻向那漆黑箭矢,阻止漆黑箭矢接近识海核心本源之处。至于纯粹的音波攻击,对于仙帝九品的洪鸣禅而言,还不够,毕竟君一笑的实力还是低了些,根本不足以发挥出金云钟的真正威力。不断是大爷还是大娘,只要沾一个“洋”字,那就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皇甫柔看着这人的样子,没有说话,她看了看刑天耀,想要将这个棘手的事情丢给他,可刑天耀狡猾的将手中的瓷瓶放在皇甫柔的手中,带着寒清绝转身出去了,皇甫柔看着这一幕,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赵晚晚点点头,却不想贺兰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宫人四处寻找李元昊,听闻李元昊昨夜留宿在野利都兰的宫里,宫里去找了野利都兰,没有找到李元昊,又到了鸾凤殿。她听闻李元昊不见,心里一紧。她没有看野利都兰,只是走到了庭院外,太子正和奶娘在一旁喂鱼。看见她出来,太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对着她微微一笑。她朝太子伸出手,太子慢慢的朝她走来。顿时,这一道气墙直接是形成了一股极为强悍的反弹之力,将武元彻底的击飞了,这一战果然是没有任何的意思的,这个男人现在连让我使用招式的资格都是没有,那么自己现在为什么要出来呢? 第一百八十章 死不足惜 山林静默。潺潺的溪流声,簌簌的虫鸣声都在那时戛然而止。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楚宁与陈曦凰二人。他们望着彼此。一个普通的鬼尸兽的肉身。即便是金仙期的人。也不一定杀得死他。若是那鬼尸兽王的肉身。沒有大罗金仙期的修为。根本别想杀死他。幽冥龙伸长脖子,眯着眼很享受周围的环境,一丝丝黑气汇聚到它的身体里,幽冥龙不是喜欢生命之树的气息,而是没有了深渊的干扰,它可以放心大胆的吸收空气中那弥漫着的死亡的味道。凌傲更是十分的郁闷,他没想到这面前的噬魔虽然修为不高。但是所用的法宝都是层出不穷的,各种各样防御的,而且还带反弹攻击的。不用看手表,杨凡也知道时间大概多少,绝对不超过10秒。此刻,不要说其他人,他就被震撼到了。他……又判断错了。各门派的长老都相互看了一样,点点头没有说话,毕竟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他们没想到连魔道的人竟然也能打通迷惘森林的入口,实在是有些诧异。只是,自己喝了孟婆汤,忘记了生前的一切,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会连隐凤都忘记了。慢慢的,价钱加到了两百七,摊主和这青年男子眼中都闪过一丝狂喜。“对了,我似乎还没有自我介绍,我们从新来认识一下,我叫聂晓雪,这是我的名片。”聂晓雪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杨旭东。霎时,所有人为之一惊,就连舒墨本人也都一愣,以为出现了幻听。众人欢声笑语,只有顾一白在一旁愁容不展,林陌刚要上前询问出了什么事,门外便走进来一队身穿黑色西装的政府人员。她有些失落,见到林琴的第一眼,就觉得很亲切,那种血缘上的关系,是磨灭不掉的。言笑心里其实挺没底的,面上却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让人根本摸不清她的底细。她看了一眼周围,在没看到属于伏家的轿子和马车,以及丫鬟后,便盯着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皮掌柜问道。一时,主帐篷哭声一片,虞杳安静看着,等着她们发泄完情绪后再商量。番茄锅里面的虾肉丸子——其实就是虾滑,原材料据说是正一宗旁边的灵溪里面的虾,吃起来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甜。下午,林陌和顾一白请好了假,二人便赶往机场,刚到候机室,就听到一个豪迈的声音。这算个好消息,但李牧的视线并未看皓月,而是投向返回来的胡子期身上。随着一个周天一个周天的运转,那些水滴越来越多,真气变得越来越少,力量却变得越来越强。老国王气的七窍生烟,憋屈的是,还不敢发出火来,只能心怀忐忑的看着自己的三儿子。他说的一点没错,侍从们确实明着挖苦,暗着欺负她来着,但是怎么忽然提起这个?寇相拿出一瓶无色无味的东西,当着八字胡男子的面,将其一股脑倒入面前的臊子面中,搅拌均匀,将面推到八字胡面前。欧阳雪已经做好了全力抗争的准备,但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让她有些怀疑,是不是有阴谋的存在。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最后温存 “不是……”看着直直的朝着自己回来的剑刃,也看着那汹涌而来的剑意。楚宁的脑袋有些发懵。见山越这件事告一段落,徐珪长舒一口气,刚刚放松的心情即刻紧张起来:是时候商议攻打三郡了。房间中则有灯火温暖明亮。陆启明与杜醒都已在各自屋中清整过了,此刻正坐在桌边简单闲聊,等着周幼澄的食物——她坚持要履行之前说好的分工。此时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心中的感受,只觉时间已经千年万年地过去了,这一回首间,竟还如昨日。不论如何,也算是异地重逢,算一算,白月娥好像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岂不是说,自己可以开始泡妞计划了?“你的腿比起蒋沧海,差的太远!”王勃一肘打在陈锋的脸上!骂道。星目扫视一圈,发觉自己似乎在某个类似地下室的石制空间里,虽然光线很暗淡,但是通过固定在墙的两盏油灯,赵永齐还是能够看清楚大致的构造。唉,为了雪馨跟他的婚礼能够更加圆满,雪馨能够更加开心,说句话而已,又不会丢块肉,而且以后要整它那是大把机会。精灵之森外部边界的一片绿地上,一个庞大的身影,先前还懒洋洋的平躺在那里,可是感受到这惊人的巨变,马上一跃而起,惊起了阵阵草屑和泥土的飞扬。含糊不清的、野兽一般的低沉吼叫里,蕴含着一丝惊恐和愤怒。殷秋水用力去推,石门却纹丝不动;这让她心中戾气一瞬间浓郁到了极点。她暴怒地一拳砸到门上——之前被火焰烧出的伤口再次崩裂,在灰暗的石门上溅出刺目的鲜艳红痕。“绝命美人”阿特平复了一下心情,再一次抬头看了一眼峭壁的弧度,突然飞速移动了起来!影子闪动间,他已经伸出两只枯瘦的手掌,把罗伊和艾露恩一左一右、轻松地提在了手上。\t林肃下班之后,先回到了租屋里,把那颗刻有“寿”字的珠子拿上,早想给黄恋红了,一直没机会。就拿刚才自己进屋来说,那个哭跟现在这个都不是一个级别,如今她得知人家不会帮忙作证,更加有种要跟她断绝来往的意思,这吕氏怕是真的伤心、害怕了。“好疼,受不了了。除非柳青给我揉揉,我才会好些。”月红竟然说出了有点出格的话,“姐,你不介意吧?”月红看出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有点心虚地朝我笑了笑。“你傅斌想得倒美!怀里抱着一个娇妻,心里还想着红颜知己。你还真是个花心大萝卜!”刘萍伸出玉手想捏傅斌的高鼻子,傅斌忙往后仰,躲过了一劫。让他比较欣喜的是,【呵斥】作为一星技能,冷却时间只有2分钟,算是很短了。另外,每次使用技能耗费3点精神力,负担倒也不算沉重。“不好了!部长,不好了,有人要踢馆!”引李安过来看岛国猪已经冲了进来。事实证明,琏的选择没有错,在四个同道中人里面,强尼是最重感情的。李安现在的修为可以和武王六重境的高手一战,可是岛皇现在已经在冲击武帝境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暗流 正当刘伟以为修炼成功时,突然眼睛一阵刺痛,这剧痛来的如此猛烈,他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但君王,一气化三清,其实还是他自己,只是纯粹的分身罢了,本不具备什么攻击力的。看见奥丁空着双手,萧林有些不解,如果神器在手他应该不会这么吃力。叶飞打开止血钳,让人造血管和上颈动脉进行连接,这就像是两根水管对接,期间血液一直流淌,操作难度相当高。“喝”,一声饱含力量的轻喝后,皇清双手奇异地一扭,如长枪般刺向前方,开始了晨修。那些仗着自家势力大,实力强悍的修士,合着伙打压着实力稍弱的部族。轻则拳脚轰击,重则刀剑劈砍。一言不合就是生死搏杀。“你……你……你……你竟然敢对我们伟大的沺神大人不敬,我要杀了你!”那个老巫婆似乎一瞬间竟然被我给激怒了,甩起手里的权杖就要朝着我狠狠的砸过来,我见势此时要躲肯定来不及了。自己的修为远远不如被云游散人碾成粉末的雷兽族六位宿老,即使是雷兽族宿老们那样惊天的修为都无法在云游散人手中坚持一息,何况是自己?这时,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冥河身上,绝境之下让他又想到了一种新的可能。回到家里,两个醉鬼已经走了,房间里的狼藉被收拾了一个干干净净,显然是夏柘藤所为,他还留了纸条说明天把车送回来。不过苍劲幽总觉得这魔洞没那么简单,高大灰旧的大门内,到底是什么所在呢,为什么这仙灵镜中,会有如此大的一个迷阵存在?“真的是我,我就在你的面前,虽然我也还未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你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我终于等到了你。”城封抱着她,温柔的安抚着。何朗也也清楚,如果真找到锦云是冒牌的证据,展兆华怕会难以面对。“展师兄,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死前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说着她将捂着伤口的双手,紧紧的抓住展兆华的衣襟。不到几天的时间,寒寻梅就重新整顿好聚宝楼,将死去的兄弟们厚葬了,聚宝楼又正常营业。眼前这个狐狸男要么就是另有所图,要么就是个败家子,闭门不知天下事,出门也不知行情。想必平时也是个一掷千金,挥金如土之辈,到处沾花野草,过着风花雪月、纸醉金迷的生活。看我一脸认真的样子,“换……换!”捡了那么大的便宜,修车师傅笑的合不拢嘴。刘泽几乎想笑出来,这张昭真会扯,不过看老头子说的郑重其事,严肃的点了点头。我并不担心自己的心神迷失在无垠的虚空中,因为现在我的灵魂已经苏醒了,心神只是灵魂的延伸属性,无论我的心神处于什么地方,都能感受到灵魂的召感,我的心念一动,心神瞬间就能够回归识海。“妈的,王浩,老子今天非得弄死你,”说话间,左飞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匕手。这么想着,他的心情更加糟糕,不再理会苏葵,直接从她面前饶了过去。岳鸿建也发现了骆清颜走的时候确实不太高兴,此时也顾不得向苏义成隐瞒骆清颜来沪海的另一个目的。怀揣着手中的珠子,所有人纷纷赶往六界的各个角落,这一去,若是成功了,一年后还会再见,若是失败了,将是彻底的永别。苏曼瞪了她一眼,本想着要说什么,结果大厅里就开始嘈杂起来。“怎么回事?”所有的人都在询问,纷纷看向了明旸,难道是明旸控制住了光明金睛兽?资金有限,吃不下这样的毛料,他若是能以一个合理的价钱买下来,找机会在转手卖出去绝对能赚,又或者他实在有些手痒,想要自己解开一下。“你自己决定,正如申老板说的,再解下去是冒风险的,现在停手,扣掉给孩子的手术费,你会有一百多万的赚头。”蓝非轻声说道。而帝九胤好似并没有察觉,待沐云轻拉拢好衣服,他的面色便恢复了正常。两人都没有出门,一直守在一起,不过张亚明让伊万杰琳睡在船上,他则在床下的地方打了一个地铺,随便放了一床被子,加上枕头就这样躺下了。“我想要你为我生个儿子……你生的儿子……”他在她耳边低喃,烧红了她的耳垂。郑雨晴此刻离他这么近,吴启尊有些恍惚,他们之间如此近的距离,给了他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仿佛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都那样好。 第一百八十三章 黑金菌孢 砰!话是劝慰着,其实不过是在火上浇油,就说是宋暮槿她一个乡野丫头不懂规矩。又是一声怒吼传来,终于让‘玉’少主认识到了爷爷他老人家现在的状态。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对方,心说爷爷他老人家是怎么了?陆霆点了点头,让立冬结算账,等药熬好了郑锐喝了药,就送他回了国公府。这不是红叶的心理话,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大致明白,帝王的心思。不过黑衣素贞还清醒着,黑衣素贞立刻进入陈扬的脑域深处,唤醒他的意识。着,唯大致给赤井秀一他们了关于基尔和她父亲的故事,这让赤井秀一他们都心头一惊。白玉神印中凝聚着整个白玉神族的气运,利用其辅助修炼,会有超乎想象的效果。大宗正天火雄风这些日子来,利用白玉神印修炼,修为获得了大幅增加,这让他无比欣喜。我只是想到沈筱汐的体检证明,更加肯定了之前我对张婷婷的看法--那天晚上我去张婷婷家,碰到了邓光明和另外一个驼背警察时,张婷婷的精神就已经不正常了。奇迹少主,这个称呼对于眼前的少年来说绝对是实至名归。或许这次真如少主所言,西州这边真就没什么高手了,五千精锐加上自己一干将领,逐个击破的情况下,或许真能取得胜利。唯在旁边看着,开口道:“放心吧,博士,我没有感觉到什么恶意。”话虽然是这么说,唯眼眸中却闪过一丝疑惑。他其实是想让她忘却过往的一切,展望现在与未来,不要老沉浸在以前。静香见她们走后,也松了一口气,也幸好,王氏不在了,如果王氏在,那祖母派来了人肯定会告诉祖母知道了,说不得,一家子就要被叫回京城了,那娘肯定会气死,呵呵呵。还有受-贿,有多人匿名举报,言振涛任检察长期间,多次向下属和其他委托人索要‘回报’。“你不用功法,我也不需要功法!”秦皓皱眉,大手一挥,五道黑气陡然从他的身上向着四周扩散而去,顷刻间,直逼而来的无剑被一股隐形的力量生生拉扯开,与秦皓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天道手里有消灭祖神之力的东西,好像是两个,什么染红染黑的。他这个样子,莫不是,想放出来,现在就解决了他们?比如对外的输出,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国内对于魔法、骑士这类西方的奇幻题材有较好的接受度,但中国风的传统神话,却没有那么容易被西方市场所接受。“他击败了三个大乘强者,若是此战秦皓不出手,学院输了,那三人便会做上学院的导师,现在秦皓赢了,做导师又有何不可?”迷若不满的道。鲜红的血液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在场的众人不管是魔道还是正道,眼睛此刻都是等着这只黑暗大手不放,内心充满了恐惧。她不敢想像自己的父亲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这一切却又都是为了她,言欢没有立场去责备自己的父亲。 第一百八十四章 鼎力相助 “咳咳,实际上在那个班里的好朋友并不算多。我当时报名晚了,算是插班生。”莫凡有些尴尬的回答道。徐陌森拿过鞋子给童乐郗穿上,那是一双舒爽透气的白色运动鞋,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一个时辰之后,一道明亮的剑光打破了夜色的宁静,秦玲和方巧巧冲在最前,天道之力展现,力量暴涨。朝亮说完,下意识的扶了一下金丝眼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着外面走了出去。尤其是这两人都带着不差的妹子,所以他才忍不住出来奚落双方。王志燃微微点了点头,要知道在地球上,当古希腊人面对着奥林匹斯山的时候,就认为希腊诸神居住在山顶,也因此有了希腊神话。三人来到了一楼,一楼躺着一个眉心中枪的特种士兵。莫凡在监控里看过他的脸。破虚打归灵,还退了一步,除了白舒本人以外,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与此同时,青色身影低掠而过,脚步在几个点掠之后,顿步下来,在灵光闪烁间,即是露出一发插碧绿长簪,面色白皙、身着真传金朵服饰的华美青衫青年来。唐媛也是意识到不对,插着腰,怒视王庆远,恢复了那副傲娇萝莉的样子。“你已经是元婴期修仙者,打几个鬼兵当然不在话下了?”徐福说道。他因为没有全力攻击,只是偶尔抵挡。全力作战的只有石头,因此他有空闲和她们说话了。其实这些鬼兵并不是太强,只是修炼了一两百年的鬼魂。独远,微微一笑,道“我也想,但是,我答应你们,我会回来的!”独远言落,四位妖魔和国旭,还有先锋战将国若生一一闪动魔法,顿空而上。独远,言落,踏空驰去。龙泽坊的港口虽然在岛屿的外侧,但是因为岛屿特殊的关系,龙泽坊在盘蛇岛的总部倒是建立于高处,这也就使得萧炎与之能够顺道而行。其间倒是有不少和尚尼姑熬不住,悄悄的上了几趟厕所。静心庵的水心师太,也悄悄的去过一次。“第一是看颜色有点深,第二摸起来质感不对,第三闻起来气味不对,如果不是仿的还算可以,我都懒得收。”熊经理说道。“冯建鑫,你说吧,我听着呢。”段雪晴不想两人闹得太僵,赶忙说道。“两百七十两,我要两百七十两。可以么!”一位士兵,他左边的耳朵没了,是被吸血鬼害的,那一位吸血鬼被乱箭射穿身体的时候,胡乱扫荡,他在合围攻击一位巨食畜的时候被那一位落地而死的吸血鬼给咬了。“听说根本就不认识,上来就是一顿毒打,而且陈素梅已经报警了,估计吓得不轻,这两天都没有去医院。”汪月霞道。沿路,多有蜀山仙剑派的弟子,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大多数是一些地方上的一些门派弟子,希望这一次立功以后,能有机会在蜀山学到更多,以后回去改革。这样得以吸收修真界最前沿的科技模式,利于门派发展。或许真的是被舞蹈之神选中了也说不定,否则,又怎么会喜欢了那么久?“大哥!”姆亚见着大哥被击退惊呼一声,双目赤红。腿上用力一点,身体犹如炮弹窜出,同时双爪交错连抓,漫天爪影在空中闪现。但是现在,接近他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对于他体内的创伤产生通感,以至于总是有种想流泪的感觉。之前在议事厅的时候,司徒南芸没有看到徐熙风和莫兮若,她从朱弄玉口中得知,他们二人身上有伤,仍在养伤当中,便去瞧见着他们二人。林悦岚猜想宫中应该出大变故了,而且五皇子严玉驰也应该出事了,要不然,青泉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因为这种更加简单的冷血动物痛觉神经并不是十分发达,所以自己暴打上去的效果肯定没有更加高级的动物那么有效,所以余飞打算用另外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余飞听完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道,其实他明白,安娜贝尔指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父亲徐光启。只见其手掌翻转间,又一条火龙凭空出现。转瞬间,火龙腾上半空,又变的巨大无比。盘旋于众人头顶,呼啸飞舞。夏伊达陶醉在这美妙的画面里,又觉得有人用刚刚好的力道轻轻地揉捏着她酸痛无比的四肢的肌肉。那人的手指也像有魔力似的,对于哪块肌肉会产生怎样的酸痛感了解得一清二楚,它的拿捏,令身体舒服到飘飘然。眨眼之间,哈德利就已经挥动了上百次生死棍。而上百次的全力出手,直接就将武神那道巨大的火龙砸成了天地能量。 第一百六十章 怼天怼地 陈曦凰远远的看着站在墨甲工坊前的楚宁与陈吱吱。 为了不引起二人的注意,她站得很远,因此并不太听得清楚宁与陈吱吱到底输了些什么。 只是能看见自己这个妹妹脸色羞红,那少女怀春的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 陈曦凰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在得知自己六叔为楚宁与陈吱吱向陛下求取赐婚的消息后,陈曦凰便暗觉不妙。 邓异死后,朝堂上下所有人都认为,银龙军必定大乱,蚩辽人的攻势将锐不可当。 可哪知那位才二十出头的邓染竟然稳住盘龙关的局势,还让蚩辽人吃了不少瘪。 北境战事绵延数十年,幽莽二州之耻,始终是许多大夏百姓心中的国仇家恨,对于朝廷数年来的绥靖,民间本就不满。 如今银龙军风头渐盛,又有楚宁那一篇《北疆铸剑令》横空出世,天下沸腾,近来支援银龙军夺回失地的声音在朝堂上渐渐大了起来。 对于素来主战的太子一派,这本是好事。 若是银龙军能取得一场大胜,太子一派就可趁机发难,裁撤在北境盘踞数年的折冲府,到时候北境一定会依附太子一党,如此以来,自己的父王就能彻底站稳脚跟。 但陈曦凰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六叔竟然能以如此釜底抽薪之法,化解这场危机。 将自己的女儿送出,与楚宁联姻,此事若成,他在北境就有了新的抓手。 自己的父王在北境的抓手,是各个州府的官员,但因为折冲府势力强大的缘故,这些官员这些年并未得到民心,远远比不得如今的楚宁。 至于银龙军,虽然与父王关系较好,但邓异当年为了得到朝廷支持,左右逢源,不敢开罪手握兵部大权的六叔,故而银龙军对于党争的态度也相对暧昧。 而自己那位六叔完全可以通过楚宁的关系,拉拢银龙军,从而彻底掌控北境。 这对于她与她父王而言,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本来她还想着用一些诸如“筹码”“身不由己”之类的辞藻刺激一下自己这位妹妹,毕竟在以往的大多数时候,她总是如此,很容易被陈曦凰所激怒。 譬如这次北境之行,就是她有意讥讽下,才让陈吱吱主动请缨,只是如今想来,这或许正中了自己六叔的下怀。 但这一次,好死不死,自己这个愚蠢的妹妹,竟然真的看上了楚宁…… 想到这里,陈曦凰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走了上去。 …… 鼎力相助? 陈吱吱闻言困惑的看向楚宁。 有些听不明白楚宁此言何意。 这是认为我遇见了麻烦,需要和他成亲,所以才答应的? 可这么为我考虑,应当是挺喜欢我的…… 她的心底泛起阵阵甜意,但很快又觉苦恼。 可他那个师姐怎么办? 总感觉这有点横刀夺爱的意思…… 要不让她做个小…… 不行不行! 陈吱吱你在干什么! 你还没想好自己要不要嫁给他呢! 无数心思在一瞬间泛上了陈吱吱的脑海,她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 “吱吱。”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 陈吱吱抬眼一看,却见一脸笑容的陈曦凰迈步走了过来。 出于多年来与这位皇姐相处的经验,通常当陈曦凰的脸上挂起这般虚伪的笑容时,大抵是不会有好事发生的。 陈吱吱顿时神情警惕了起来。 “这位姑娘是?”楚宁自然也看见了陈曦凰,奇怪的问道。 “不认识。”陈吱吱宛如护崽子的母鸡一般,站在了楚宁的跟前,如此言道。 陈曦凰却丝毫不恼,一脸宠溺的伸手摸了摸陈吱吱的脑袋:“吱吱还在生姐姐的气?” “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一个多月,姐姐也是担心你才会说那些重话,你放心,这些事,我是不会给家里提及的。” “好啦,别生气,你若是在这样我可就要告诉家里的长辈了,你也不想他们为你担心吧?” 陈曦凰的语气温柔,但每次都刻意在“家里”二字上咬了重音,显然是在提醒陈吱吱不要给她使绊子,否则鱼死网破,就告知楚宁她的真实身份。 陈吱吱倒是也听出了陈曦凰的弦外之音,她的脸色变了变。 虽说试探出了楚宁对她的心思,可自己那个爹在北境着实做了不少孽,这一层关系陈吱吱尚且没有想到该怎么处理,她自然不愿过早的与楚宁坦白身份。 故而面对陈曦凰的恐吓,她也只能咬着牙沉默下来。 “姐姐?”楚宁闻言,神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他在心底已经认定陈吱吱是银龙军的人,难道邓染在自己身边安插的暗桩还不止一个。 “见过小侯爷,小女子赵曦凰。”陈曦凰则在这时看向楚宁,行了一礼,盈盈笑道。 “赵曦凰?”楚宁听着这个名字,暗觉耳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就是黑甲军近来新招的教习?” 楚宁回来这两日时间,已经不止一次听黑甲军的人提及这位教习。 她在教授弟子时尽心尽力,许多困扰众人很久的问题,听她梳理过后,就会迎刃而解。 不仅如此,对于黑甲军的军制、训练手段、以及时间上的安排,她都提出很多不同见解,让众人受益良多,作为黑将军统帅的棋胜对其是大加赞赏,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楚宁本想着过几日与她见上一面,不曾想今日竟在这里遇见,而且对方还是陈吱吱的姐姐。 不过这样一想倒也合理,银龙军无疑是北境甚至在整个大夏,都算得上最精锐的军队之一,邓染派来一个治军高手,帮助鱼龙城,也是能够解释得通的。 只是…… “那为何姑娘姓赵,吱吱姓陈呢?”楚宁有些疑惑的问道。 陈曦凰一愣,心头暗暗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个妹妹还真是蠢得可以,明明要隐藏身份接近楚宁,竟然还以真名相告。 她也只能解释道:“吱吱年幼体弱,险些活不下来,恰逢一位老道与我家路过,说吱吱命有劫数,与我家风水相悖,所以便随了母姓。” 陈吱吱闻言没好气的瞪了陈曦凰一眼,想要反驳,陈曦凰却眯起眼睛也看了她一眼,陈吱吱顿觉把柄握在对方手上,一时偃旗息鼓。 楚宁也察觉到了姐妹间的气氛微妙,正要说些什么。 “楚宁!你好大的架子,上次爷爷请你,等了半天,你却跑到了褚州其他地界作威作福,今日请你,又等了半个多时辰!你是真把我们爷孙二人当做了你的奴仆是吧?”而就在这时,一道不满的声音从墨甲工坊中传来。 却见一位身着白衣,模样干练的少女正双手抱负胸前,一脸不满的瞪着楚宁。 少女不是旁人,正是被楚宁从二羊城“请”来的的墨甲大师,关涵秋的孙女,关倌。 她对楚宁素来抱有敌意,只是后来在鱼龙城中,各种稀奇的墨甲着实让她与爷爷大开眼界,加上北疆铸剑令之事,让她对于楚宁有所改观,索性便半推半就的与爷爷留在这里,潜心研究墨甲。 楚宁自知理亏,闻言连连道歉。 然后回头看向陈吱吱与陈曦凰二人,正要道别,可见二人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楚宁想了想,反正都是银龙军的人,既然不愿走,让她们看看墨甲工坊中的造物,或许还可以根据银龙军的需要进行一些改装。 “既然是吱吱的姐姐,二位都是自己人,若是不忙的话可以一同进去看看。”楚宁言道。 这应当是楚宁第一次以吱吱这般亲昵的称呼唤陈吱吱,陈吱吱脸色一红,根本没做多想,便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陈曦凰则是心头一颤,嘴角抽动,暗暗想着:这么快就成了一家人了?坊间传闻这位楚侯爷万事贤德,唯有在女色上,毫不节制,甚至还有通宵纵欲之事传出,起先她还觉得是六叔手下的人可以编排,如今想来,怕是确有其事。 明白这一点的陈曦凰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念头,她咬了咬牙,也在这时点了点头:“早就听闻侯爷不仅贤良,在墨甲上的造诣也是一绝,曦凰也确有此意。” …… 如今的墨甲工坊已经经过了几次扩建,除了定期产出供给银龙军的【裂颅】,还有黑甲军自用的【铁壁】【烈刀】等墨甲外,还有诸如照明所用的【银明】、攀爬所用的【灵索】以及一些寻常的甲胄武器【星胄】、【轰山】,因为其中蕴含一些寂星铁的缘故,强度极高,造价与同等级别的其他墨甲相比却便宜不少,故而在鱼龙城中极为畅销。 楚宁带着陈吱吱二人走入墨甲工坊中时,工坊中的伙计都忙得热火朝天。 一座座巨大钢铁熔炉喷吐着烟气,沸腾的铁水渊源不断地从管道中涌出,流入不同的作坊,伴随着阵阵清脆的打铁声,一些伙计推着各种装满了元件的木箱送入负责组装的工坊。 一切井然有序。 “楚宁,这里好厉害。”看着这一幕的陈吱吱不由得大声感叹道。 她虽身为皇女,却从未进入过这般地界,眼前的一切确实让她感到新奇。 陈曦凰也暗暗咂舌,她虽然在来之前听人说起过鱼龙城的墨甲工坊已经颇具规模,但却没有想到,已经好到了这般地步。 不仅是规模,更让陈曦凰感到诧异的是工坊的布局以及各种人员的安排,已经比起很多工部名下工坊要好出太多,高效且井井有条。 “哼,又让你找到机会骗小姑娘了!”走在众人身旁的关倌见状翻了个白眼。 “楚宁这些也是墨甲?做什么用的?”陈吱吱则彻底被眼前新奇的一幕吸引,她上前先是看了看那几座钢铁熔炉,然后又走向一旁摆好准备出货的墨甲,大声的问道。 陈曦凰也被陈吱吱的声音吸引走上了前去,拿起货架上一个事物,细细打量。 此物只有拳头大小,像是一个鸡蛋,通体银白,表面密布一道道鳞片状的纹路。 陈曦凰看了半晌也没有瞧出奥妙,只能猜测道:“莫不是什么暗器?” 楚宁也走上了前来,摇了摇头,笑道:“此物唤作【银明】并非伤人所用。” 他说着,也拿起一个,轻轻触碰底座的机关,上面鳞片状的事物张开,鸡蛋形状的墨甲,就化作了莲台状,最中央有一枚透明的晶体升起,亮起耀眼的光芒。 “这是一个灯?”陈吱吱眨了眨眼睛,回过了神来,由衷感叹道:“好漂亮。” “不止是灯,它的内部镶嵌得有一枚微型灵石,又浮刻了对应的墨纹,释放散发出来的光芒,会带着些许灵力波动,可以驱散黑潮潮汐,同时也对一些低阶魔物有着震慑作用。”楚宁解释道。 陈吱吱闻言连连点头,看向楚宁的目光更是异彩连连,暗觉这家伙似乎什么都懂,也什么都在行,大抵也是因为如此,她甚至觉得楚宁比初见时看起来更加的俊俏。 “这有何用?这么微弱的灵力波动,所能震慑的魔物大都是不入流的货色,更何况,只要有些许修为在身,黑潮潮汐根本上不了分毫……”陈曦凰却皱起了眉头,不解问道。 “谁说这东西是给修士用的,这玩意我们是准备卖给需要经常在野外赶路的商人与百姓。”一旁的关倌听出了陈曦凰话中的不屑,她顿时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的言道。 “百姓?”听闻这话的陈曦凰却愈发困惑:“可百姓哪里买得起这东西,别的不说,单是一枚下品灵石市价也在五十两银子往上,好多寻常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钱……” “一枚灵石中蕴含的灵力相当不菲,但一旦催动,灵力就会飞速流失,所以灵石通常用于炼丹、锻造等产业。” “而实际上,如果作为灵明灯,驱散黑潮潮汐之用,完全不需要那么多的灵力输出,所以我们关前辈……嗯,当然也有关倌姑娘一同研究了一种灵石切割的法门。” “可以在确保不损耗灵石中本身的灵力的基础上,将一颗下品灵石切割成百来份,同时通过墨纹先知灵石中灵力输出的频率,如此一来这样个间距灵明灯功效的墨甲,造价就便宜了很多,大概一个在一两银子左右,虽然也不便宜,但至少比起市面上十两一座的灵明灯要好得多,而且使用年限起码是其三倍以上。”楚宁倒是并不觉得陈曦凰的疑惑有什么问题,耐心的继续解释道。 “才一两银子?”陈曦凰闻言暗暗惊讶,但转瞬又觉不对:“可就算这么算起来,但是灵石的成本也在五钱银子开外,加上熔炉使用、墨纹雕刻的人工以及各种火耗,你这么一个墨甲能赚到钱?” 楚宁闻言不免多看了陈曦凰一眼,暗道不愧是邓染手下的精锐,对这种事情也如此了解。 “确实不赚钱,但再贵上一些可能就没人买了,我和关倌姑娘以及关前辈,都认为墨甲这种神奇的造物不应只用于杀人,而是可以尝试造福百姓,鱼龙城的墨甲工坊,靠着各种武器甲胄,赚的钱不少,这些就当是我们在墨甲上的尝试,而且后续的工艺也有改进的空间,最终还是能赚上一些的。”楚宁如实言道。 一旁的陈吱吱听闻这番话,目光直愣愣的看着楚宁,那双美目之中仿佛要滴出水来。 她觉得,相比于那些京都里整理嘴里说着苍生社稷的家伙,楚宁比他们强出一千倍,一万倍! 但这话落在陈曦凰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在她看来,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楚宁此举无非就是与他赠送丹药一般,千金买马骨,是其继续在北境累积声望的手段。 “侯爷自己也说了,灵明灯市面上怎么也得买到十两银子,你的这个墨甲,如果功效真有你说的那样好,那只要低于十两怎么可能卖不出去?”陈曦凰故作不解,想要揭穿楚宁的小心思。 这些日子,她在鱼龙城听过太多人对楚宁的夸赞,那些话几乎将楚宁捧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圣人,她内心对此反感至极,所以下意识的想要拆穿,得到她认为的真相。 但这一次没有等到楚宁回应,一旁素来对楚宁抱有怨气的关倌却抢先言道:“这位大小姐莫不是绣楼坐得久了,平生第一次下凡?” “你什么意思?”陈曦凰听出了对方话里的讥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褚州每年有多少百姓死于潮汐并发症吗?”关倌反问道。 “十七万。”而不待陈曦凰回应,关倌便给出了答案。 “你又知道我和阿爷……还有楚宁,为了能完整的将一块灵石切割成米粒大小,耗费了多少精力吗?” “以我们的能力,有时间多造两副墨甲,能赚到的钱都比【银明】的销量翻上几倍还要多得多。” “我们耗费这么多时日,造出这东西,为的不是能多赚几两银子,而是在想办法,让更多的百姓用得起这东西。” “少用你的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楚宁这家伙虽然混蛋,但在这些事上,轮不到你个大小姐来指摘。” 关倌气呼呼的说完了这番话,还不忘瞪了陈曦凰一眼。 一旁的楚宁本来还听得心情不错,可末尾那句话,却让他哭笑不得,看样子初次见面时,自己的行径确实没有给关倌留下太好的印象,以至于这么久过去了,这姑娘就算夸自己,也带着怨气。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既然想让所有人都用得起,免费送不就得了?”陈曦凰也来了火气,毕竟是堂堂皇女,天之骄子,如何能受到了被人如此讥讽,在短暂的沉默后,反唇相讥道。 “哼!”关倌闻言却冷笑一声:“说你是大小姐,还是夸你了,你就是个傻子。” “鱼龙城的产量有限,若是免费,那会不会有人囤积居奇?搞到大量的【银明】,然后高价卖出?” “再者言,鱼龙城真正的墨甲师,就只有我和爷爷以及楚宁这个混蛋,三个人而已。我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能造出几个这样的墨甲?” “这天下又有多少墨甲师?” “他们若是看到【银明】的成功,会不会想要效仿,制造一些与百姓息息相关,但同样价格低廉的墨甲?” “你就和那些朝廷大人们一样,自己吃得脑满肠肥,却想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无私奉献,你怎么不让皇帝老儿拆了他的昭阳殿,那别说北境,就是整个大夏天下都能吃上一年饱饭了!” 陈曦凰被这段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略显难看。 而陈吱吱哪里见过陈曦凰这么吃瘪的模样,心头窃喜,看关倌的目光也变得欣赏起来,心底暗暗下着决心,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和这女孩好好认识一番,要是陈曦凰再找她麻烦,她就让关倌帮忙,恶狠狠的骂她一顿。 只是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就听关倌又再次言道:“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读过两本书,就总喜欢对旁人指指点点,实际上什么都不懂,自己也什么都不是!” “你还比不得你旁边那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一脸花痴的盯着楚宁的家伙。” 陈吱吱:“……” 楚宁闻言,也算是闻出了味来,看样子关倌并不是讨厌自己,才对自己出言不逊,这小妮子,是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人…… 见场面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言道:“关倌姑娘误会了,赵姑娘也只是好奇,随口多问两句,并无其他意思。” “赵姑娘,关倌姑娘性子如此,但人不坏的,你也莫要见气。”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二人尚未回应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惊慌的声音。 “不好了!” “不好了!” “关大师被那棺材吸进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她骂我 “你是说关先生就是站在这里,然后‘咻’的一声,就被这个棺材吸了进去?” 关涵秋的墨甲工作室中,楚宁看着眼前被竖起的往生龙雀棺,朝着身旁的诸葛有光,如此问道。 那日楚宁离开后,诸葛有光被妥善安排了住处。 但因为众人还没弄明白诸葛有光的身份,他自己呆呆傻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加上是楚宁亲自安排的,出于对小侯爷的敬畏,所以也没有人敢给诸葛有光安排工作,只是每天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可诸葛有光却不乐意了。 他爷爷临走前嘱咐过他两件事。 其一,见到了那个叫楚宁的人,要听他的话。 其二,到了鱼龙城做事要尽心尽力,这样才能靠自己吃饱饭。 故而在他看来,不让他干活,就是不想给他饭吃。 那几日每天吵吵嚷嚷,负责处理此事的唐万实在没有办法,见他块头足够大,索性便将让他去锥子山试试。 这不去不要紧,一去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 这家伙并没有什么修行的弟子,只是在他爷爷的调教下勉强迈入一境,开了经脉,尚未拓窍。 可力气大得吓人,一个人一天开采的矿石是寻常矿工十多倍有余。 要知道那些专业的矿工,常年从事体力劳作,虽然未有经过专门的修行,但体内十二条经脉,在这个过程中大都也能打通个五六条,由此可见诸葛有光的天赋异禀。 这样的好苗子,顿时引起了棋胜的注意,作为黑甲军的统领,他自然想要将之招入军中,可唐万见识了诸葛有光的能力后,也不愿放人,想要将他招入县衙充当门面。 双方为此争执不下,最后还是红莲出面,由她暂时教导诸葛有光修行,至于最后去处,等楚宁归来再做定夺。 可谁知教了几天后,红莲差点疯掉。 这家伙天赋异禀是没错,可就是脑子过于愚笨。 拓窍此境,并不算难,只需将体内的血气催动,运转到身躯各个窍穴处,以气血冲开窍穴。 但诸葛有光却始终记不准窍穴的位置,红莲教授他那几日,据说城中居民时不时就能听见红莲的气急败坏的骂声。 没有办法。 恰好关涵秋这里需要一个搬着搬运重物的助手,所以便又将他送到了此处。 在得知楚宁去过白城,将那些曾经欺负爷爷的坏蛋收拾了一顿后,诸葛有光对楚宁愈发恭敬,听闻楚宁此问,他忙不迭的点头。 “我本来和关先生在这里等着侯爷,先生听到侯爷的声音,就让我去泡壶茶……” “可我刚刚回来,推开门就看见先生被吸了进去,我想拉他来着,可慢了一点,没拉住。” 诸葛有光说着,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似是在自责。 楚宁看了一眼房门口地上洒落的茶水,与碎裂的茶壶,他知道诸葛有光并没有说谎。 他正要出声宽慰他几句,却听对方低着头喃喃自语道:“这个月已经打碎了三个茶壶了,工钱都快扣光了……” 楚宁:“……” “怎么可能?它怎么把人吸进去的?”而一旁的关倌听闻了诸葛有光的讲述,顿时心急如焚,她走到了那座棺椁前,伸手在棺椁内部一阵摸索,可内里夯实,并无任何机关暗格。 “在取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检查过棺椁中的构造,除了材质特殊,并无任何其他异样,刚刚我也检查过,同样没有发现异样,关倌姑娘,不用浪费时间了。”楚宁见状出言说道。 “你当然说得轻巧!那又不是你爷爷!”关倌闻言红了眼眶,回头就朝着楚宁大吼道。 这激动的态度让楚宁一愣,也让周围的陈吱吱姐妹以及诸葛有光都被吓了一跳,房间中一时死寂。 但很快,楚宁便再次出声言道,语气平静:“关倌姑娘,我知道你很担心关先生,我的心情与你一般,但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冷静。” “这座龙雀往生棺放回来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之前从未出过差池,不可能忽然就发生这样的事,或许与关先生的研究有关,从这些地方入手,我们才有可能救回关先生。” 楚宁的语气真诚,同时情绪也极为冷静,这多少感染到了关倌。 女孩愣了愣,旋即道:“阿爷最初研究这个棺椁,是觉得其材质特殊,强度极高,想要分析其中的成分,看能不能运用到墨甲之中。” “我这段时间都专注在改良【银明】的事情上,并未多问,只是偶尔听爷爷提及过,说这棺椁神奇,若是他能摸透,说不定能造出超越神岳级的墨甲……” “我以为是他研究明白了其中的材质构成。” 楚宁却摇了摇头:“超越神岳级的地殃级墨甲,世间罕有,每一具都拥有恐怖的力量,绝不是材质上的突破就能铸就的。一定是关先生在这棺椁中还有其他发现,关倌姑娘你也深谙墨甲之道,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些,问问先生?” “我……”关倌一愣,脸色自责且懊恼,低下了头:“我没有多想。” 楚宁闻言也心头一沉,却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而是问道:“那关先生平时有没有写笔记或者手札的习惯……” “这倒是有,我……我现在就去给你取来!”这话提醒了关倌,她如此说罢,转身就快步跑向屋外。 “那我去给侯爷泡杯茶!”诸葛有光也说道。 楚宁倒是并未拦着,而是继续转头看着眼前这具棺椁。 此刻,龙雀往生棺被竖放在房间中,棺身极高,已经触碰到了房顶,棺盖与棺椁本身连成一片,朝着两侧打开,内里透光很差,即使站在房间中看去,里面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它摆放在那处,与其说是一座棺椁,倒更像一座通向地狱的大门…… “你在哪里得到这东西?”就在这时,一直静默不语的陈曦凰忽然走了上去伸手抚摸着棺椁上的纹路。 “偶然所得。”楚宁应当。 虽说他确定了陈吱吱二人是银龙军的人,但这棺椁的由来涉及到丁繁的死,而丁繁死去的现场又有诸多魔物的痕迹,楚宁自然不可能向二人透露。 陈曦凰闻言瞟了楚宁一眼,显然是听出了楚宁在说谎,但并未揭穿,而是继续问道:“那你得到他时,里面装着什么?” “尸体。” “嗯……准确的说,应当是一具被炼成傀儡的尸体。”楚宁想着那具黑金宝相,如此应道。 “那就对了。”陈曦凰点头言道。 楚宁听出了味道,他有些诧异的看向陈曦凰问道:“赵姑娘知晓此物?” “你听说过谒灵者吗?”陈曦凰却反问道。 楚宁心头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应道:“是以御妖、化妖为修行之道的修士?不过在大夏天下,应当很是少见,可据说在西方天下这等修士却是主流。” 陈曦凰倒是有些诧异楚宁竟然还能知道这种事,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每座天下的气运不同,大夏天下是人族天下,妖族被天道气运所镇,无论再天赋异禀,都无法跨入十三境,但在西方天下却不一样,那里是半座妖族天下,人妖共存,人与妖只要选对了大道,皆有可能迈入十三境。” “而谒灵者便是这种情况下催生的修士,人与妖之间缔结契约,共登大道。” “但妖族毕竟与人族不同,一些妖物以人类为食物,甚至不同的妖族之间也会相互捕食,长久的混居会造成诸多麻烦,所以西方天下就让各个宗门开辟出了一个个小天地,让不同妖族居住其中,从而减少内部的厮杀。” “而为了方便谒灵者前往这些小天地,许多宗门势力都会打造通往各自小天地的通道,这些通道被称为灵虚门,其上会铭刻特定的妖纹……” 陈曦凰说着抚摸着棺椁上的纹路。 “赵姑娘的意思是这些纹路是妖纹?”楚宁恍然大悟,之前他便注意到了棺椁上的奇怪纹路,但却无法领会其中深意,经陈曦凰这一点拨,他倒是明白了过来。 “那姑娘意思是说这座棺椁其实是通往妖界的通道?” 陈曦凰却摇了摇头:“只是工艺相似,其背后应当是通往某个小天地,但具体是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楚宁也明白她的意思,但心头在那时又泛起新的疑惑:“既然姑娘知道这些,那为什么刚刚关倌姑娘在时,你不说呢?” 陈曦凰看了楚宁一眼,淡淡的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她骂我。” 第一百六十二章 开门 陈吱吱看着陈曦凰与楚宁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着,自己却半晌插不上一句话,她有些吃味。 见聊到此处,终于得了机会,赶忙出声言道:“既然知道了这东西是什么门,那我们现在就把它打开,把关先生救回来吧!” 这话一出,非但没有得到楚宁的赞同,还遭到了陈曦凰的一记白眼。 但随后,她便一脸宠溺的看向陈吱吱,柔声言道:“吱吱,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作为通往小天地的媒介,灵虚门的构造各有不同,打开的方式也不尽相同,通常需要配以法咒、神通才能打开,可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推开门就行。” 陈吱吱看着眼前这个故作温柔的皇姐,她气得牙痒痒。 “你!”她几乎忍不住就要开骂,可话到了嘴边,又想到了楚宁就在身边,顿时又把话咽了回去,说道:“那既然不会人家的法咒神通,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不!”但不待陈曦凰回应,一旁的楚宁便抢先言道:“赵姑娘的分析是有用的。” “我们不知道对应的法门神通,关先生也定然不会知道,所以一定存在什么办法,可以绕过这些限制打开这座灵虚门。” “侯爷聪慧,竟然想到了这一层,曦凰佩服!”陈曦凰在那时柔声说道,看向楚宁的目光,笑意盎然。 “赵姑娘谬赞,你能推论出此物的根底,想必早已想到了这些,不说不过是藏拙罢了。”楚宁则回应道。 陈曦凰点了点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那侯爷觉得该从何入手。”陈曦凰又问道。 楚宁沉吟片刻,说道:“关先生是墨甲大师,他能打开此物一定是从其构造工艺入手,比如机关、灵纹上下的功夫。” “嗯,但如此重要之物,机关上的可能不大,也并不保险,太容易被破解,所以关键应该是在这些妖纹上。”陈曦凰认同了楚宁的猜测。 “而且,妖纹在大夏天下极为罕见,哪怕是在天下藏书最多的大乾山与天麓山,都鲜有涉及这方面的古籍,关先生大抵也没有机会看到。” 楚宁接过话茬,眼睛渐渐发亮:“所以,这些妖纹一定有与墨纹共同之处,关先生才能推测出其中的奥妙。” “事不宜迟,你我一人负责一半,看看能不能从这些妖纹中找到线索。”陈曦凰再次说道。 楚宁不疑有他在那时点了点头,旋即便于陈曦凰来到了棺椁的两侧认真的看了起来。 “你们……” 陈吱吱看着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的二人,她几次张开嘴,却硬是没办法插上一句话。 等到这番她听来云里雾里谈话结束,二人已经投入到了他们的计划中,皆神情专注,这个时候再说上些什么,便显得她有些矫情。 陈吱吱只能闷闷不乐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要是有个懂得望气之法的道士经过,朝她头上看一看,大抵是能看到一片冲天的绿光…… 不过她虽然心头不满,但也明白事关人命,不是她耍小性子的时候,故而压下了心头的不满。 但很快,站在一旁又帮不上什么忙的陈吱吱便觉得有些无聊。 她看了看那座棺椁,此刻楚宁二人站在外面两侧,棺椁内黑压压的一片。 “就这么个东西,真的能进入一处小天地?”陈吱吱瞧了半晌,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她索性迈开步子走到了棺椁内部,想要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趴在了棺椁内部,看了半晌,可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也瞧不出个就里。 可就在她暗觉失望,想要走出棺椁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棺椁顶部似乎有些许光亮。 陈吱吱抬头盯着那处,却并未瞧出什么异样。 是自己眼花了? 她这样想到,正要收回目光,可就在这时,一个血色的光点忽然亮起,在棺椁的顶部依照着某种轨迹一闪而过。 “这……”陈吱吱皱起了眉头,回忆着那个光点划过的痕迹,暗觉似乎是组成了一个怪异的图案。 “会不会和打开灵虚门有什么关系呢?” 她这样想着,下意识的催动灵力凝聚于指尖,然后根据自己方才所见,在空中画出那个图案。 但刚刚那光点闪过的速度过于快了一些,她看得并不真切,画了几次,始终不得要领。 她索性抬头继续盯着那处,果然每隔一段时间,那光点都会再次闪过。 明白了这一点的陈吱吱倒也沉下了心来,一边观摩着,一边通过指尖上的灵力,在半空中绘制着那个图案。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过去,就在陈吱吱暗觉看得有些眼睛发疼的档口,随着最后一笔闭合,一个由数个圆弧相互咬合,构成的古怪图案终于在她身前完成。 “楚宁!你看!”心头一喜的陈吱吱就要将此物交给楚宁。 可她的话音刚落,头顶忽然亮起一道耀眼的红光,光芒射下,将她身前拿到灵力汇聚而成的图案包裹。 然后那道图案猛地朝着上方飘去,镶嵌入棺椁上方的红光闪动之处。 那一瞬间,整个棺椁剧烈的颤抖。 陈吱吱暗觉不妙抬脚想要踏出棺椁,可身后的黑暗中,无数只黑色的手忽然伸出,抓住了她的四肢,将她朝着棺椁伸出拖拽。 她心头一惊,大声呼救:“楚宁!救我!” 而正在棺椁外两侧研究着那些妖纹的楚宁与陈曦凰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 他们快步来到棺椁前方,见此景,二人皆无犹豫,纷纷伸出手,想要抓住陈吱吱,可手伸入棺椁的刹那,棺椁中一只只黑色的手也猛然迎上,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那些手掌拖拽着,与陈吱吱一道坠入了黑暗深处…… “侯爷,茶来了。” 诸葛有光一手端着茶盘,一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因为力气太大,而又掌控得不太好的缘故,在墨甲工坊这一个月的时间,他打烂了不少东西,其中便包括几套价值不菲的茶具。 负责管理工坊用具的掌柜甚是恼火,给他立下了规矩,要是再打烂茶壶,一具就扣他四分之一的月钱。 算到今日,他已经打烂了三套茶具,为了保住自己最后的饭碗,从茶水室到此地的一路上诸葛有光可谓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只是当他满心欢喜的走完这仿若万里之遥的路程,就要将茶水送到楚宁手里时。 砰! 推开门的刹那,入目的景象让诸葛有光一愣,他来不及多想,扔掉手里的东西,飞身就要上前救援,可或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脚下一滑,栽倒在了地上。 待他起身,楚宁三人的身影已经彻底被那棺椁吞没,消失不见。 诸葛有光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好一会后才回过神来,他顿时惊慌失措的朝着门外喊道:“小侯爷没了!” 说完这话,他又看到了地上被摔烂的茶杯。 顿时,他的语气愈发悲伤:“我的工钱也没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黑色大地 在一阵恍惚之后,楚宁再次睁开眼,已经来到了另一处世界。 脚下是一片黑色的土地,质地奇特,不似寻常土壤,踩在其上,感觉软绵绵的,有些许凹陷,仿佛是踩在了一个巨大装满了水的水囊之上。 四周一眼望去光秃秃的一片,只有目光所及的最远的,耸立着一个个黑色的事物,像是一片密林。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有些难闻,像是久未通风的地窖,第一次被打开时,冲出的气味。 “这里就是往生棺中通往的小世界?”身旁陈曦凰的声音响起。 楚宁看向女子,对方的神情平静,打量着四周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并未有寻常人遭逢变故时的慌乱。 他不由得暗暗感叹,不愧是银龙军的人,处变不惊,这份气魄…… 这样的念头想到一半,楚宁忽觉不对:“吱吱呢?” 陈曦凰也明显一愣,赶忙看向四周,可四周的地界并无任何岩体,一眼就能看到边,却并无陈吱吱的踪影。 “她和我们一起进入的此地,怎么会忽然不见?”陈曦凰喃喃自语道,眉头在那时紧紧皱起,脸上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慌乱。 虽然因为自己父亲与六叔的关系,她们二人之间,素来势同水火,但这样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可并不代表陈曦凰真的希望陈吱吱遇到什么意外。 “方才是吱吱姑娘触动了龙雀往生棺的机关,我们方才进入此地,或许因为如此,她与我们落到了不同的地界。” 楚宁一半推论,一半安慰的言道。 陈曦凰闻言,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倒不是她觉得楚宁的推论一定是对的,而是眼前的情况,她只能选择往好的方面去想。 “那处应当是此地的核心地带,如果我的推论是正确的,那吱吱姑娘和关先生可能此刻都在那里,我们先赶过去一探究竟。”楚宁又指了指远处那片“密林”。 陈曦凰再次点头。 二人打定主意,便要朝着那处迈步,可楚宁的脚刚刚抬起,脚下的地面却忽然一阵异响。 他暗觉不对,低头看去,只见地面中忽然伸出一支支黑色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脚踝。 同时整个地面开始凹陷,眨眼时间,他身躯膝盖下的部分都陷入了地下。 楚宁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发力挣脱那些古怪的手臂,可凹陷的地面却让他使出的力量被泄去大半,身躯下陷得更加厉害,这种感觉就和身处沼泽一般,越是挣扎,越是下沉得厉害。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宁,赶忙收起了力量,同时激发出了体内的灵炎,想要将这些桎梏他身躯的古怪手臂逼退。 但让他诧异的是,以往哪怕是面对六境修士都无往不利的灵炎,触碰到这些手臂时,手臂虽然也会被其燃烧,但效率极慢,根本无法将之逼退,而且地面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手臂不断伸出,几乎将他的整个双腿都包裹。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一道凌冽的剑意忽然从不远处袭来,裹挟着锋芒,在楚宁的周身划过,那些从地面下伸出的手臂,尽数被其斩断。 与地面失去连接的瞬间,那些黑色的手臂纷纷融化,化作了一滩滩黑色的脓水,浸入地面消失不见。 地面的凹陷也在这时停止,楚宁也终于将自己的双足从地面中拔出。 “没事吧?”陈曦凰也在这时走了上来,她的手里多出一把的长剑,剑身雪亮,其上似有模糊的龙相游弋。 “无碍。”楚宁应道,却不曾抬头,只是盯着脚下的地面,有些出神。 陈曦凰见他如此,还以为他被方才的场景吓到,她不由得微微皱眉,暗觉楚宁的心性过于差了些。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让她的计划更好的实施。 是的。 从今日在墨甲工坊前相遇,陈曦凰就暗暗打定了主意。 她一定不能让楚宁与陈吱吱的婚事顺利进行。 想要阻止这件事,自然不能从六叔入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楚宁身上下手。 在她看来,楚宁若是不知道陈吱吱的身份,那能看上陈吱吱无非就是冲着陈吱吱的容貌。 而论起容貌,自己自然不输陈吱吱,天赋、资质更是强出对方百倍。 只要能对楚宁表现出足够的善意,让对方移情别恋并非难事。 当然,她并没有真的想要牺牲自己的色相,她要做的是只是撩拨楚宁,以这位小侯爷浪荡的性子,大抵是不可能经得住她的诱惑的。 而只要能让楚宁对自己表现出爱意,以自己妹妹的性子,断不会忍气吞声,到时这门婚事自然也就会无疾而终。 今日眼下的处境,只要自己对他能表现出足够的体贴,孤男寡女,又身处异处,很容易就会让楚宁对她产生依赖,从而心生爱慕。 念及此处,陈曦凰面露温柔的笑意,出言说到:“小侯爷不必担心,这些手臂异常坚韧,但并无灵智。” “但我所修剑道,亦以锋芒凶厉着称,正好克制此物,有我在定能护侯爷周全。” 楚宁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却依然死死的盯着脚下黑色的地面,态度略显敷衍。 没有得到语气效果的陈曦凰不由得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莫不是让女子保护,让他觉得丢了面子? “侯爷千金之躯,是北疆柱石,曦凰护着侯爷是分内之事,曦凰……亦心甘情愿,还请侯爷不要多想。”陈曦凰赶忙找补,在说道某些话时,还特意停顿,露出些许羞赧的女儿态, “赵姑娘。”而这时,低着头的楚宁却忽然唤道了她的名字。 “嗯?”暗以为这番话起了效果,陈曦凰心头一喜,抬头看向楚宁,目光中带着期待,心底却不免暗暗得意:这天下的男人果然一个德行,自己分明没有本事,可又不愿意向女子低头,说到底不过是虚荣心作祟。 “你先别说话。”但她得来的却是楚宁如此回应。 陈曦凰皱起了眉头,心底泛起些许怒意。 “这些被斩断手臂所化的脓水很奇怪,它们依然保持着活性,与这片土壤再次交融,也就是说,你的攻击只是短时间内奏效,却远未有伤到它们的根本。”楚宁却在这时伸手指了指地面上的正在竟然浸入其中的脓水,沉声说道。 “那又怎样?”陈曦凰不解的问道。 她毕竟是地位崇高的皇女,虽然有心迎合楚宁,可那股骨子里的傲气,依然会在不经意间展露出来。 楚宁的面色在那时变得有些难看,他抬头望向陈曦凰,神情苦涩的言道:“这意味着……” “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嗯?”听闻这话的陈曦凰明显一愣,但还不待她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她脚下的地面猛然剧烈的晃动,同时周遭的地面仿若沸腾了一般,一处处不断隆起。 下一刻,无数黑色的手臂从周遭伸出,朝着二人袭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楚宁,你好香啊 “星虹剑阵!” 伴随着陈曦凰一声冷冽低吟,她一手持剑,另一只手伸出两指,从剑柄处拂过剑身。 双指每移动一寸,雪白的剑身便虚化一分。 随着指尖移动到剑尖,整把长剑都在这时彻底虚化,透明的剑身之中,闪烁着点点星辉,他们共同于剑身之中汇聚成了一头龙相。 “去!” 陈曦凰优势一声轻喝,星辉爆开,无数剑意奔涌而出,每一缕剑意之中都裹挟着恐怖的威能与灼灼的杀意。 只是眨眼光景,那些从地面下涌出的黑色手臂,便尽数被剑意搅碎,化作黑色的雨点从上空滴下,宛如一场黑雨。 方才可怕的危局就在这眨眼光景间,被陈曦凰所扭转。 “小侯爷多虑了,这种东西,来得再多,曦凰也能一剑斩之。”她持剑言道,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一身白衣立于那黑雨之下,却不着半点污秽,衣袂飘然,宛若谪仙。 但楚宁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反倒眉头紧皱得更加厉害,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能隐约瞥见,那些散落的黑色脓液中,似乎正有淡淡的黑气朝着她的体内涌去,可陈曦凰却浑然未觉。 “赵姑娘,莫要轻易出剑,此处古怪,这些手臂杀之无用,还是先赶往那处密林,找到吱吱姑娘与关先生才是要紧之事。”楚宁说道。 陈曦凰皱了皱眉头,她的心头有些不忿,暗觉楚宁此人过于胆怯,她明明已经展现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眼前这些古怪之物,根本不会伤到她分毫,可他还是一副畏缩之相。 “不斩杀此物,如何前进?”她问道,语气不善,似乎是过于恼怒楚宁的态度,她也忘了自己一开始定下的计划。 “我有……”楚宁正要言说些什么。 可那时前方的地面再次涌动,一只只黑色的手臂又一次从地面下伸出。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向楚宁证明自己能够一路杀到那处密林,陈曦凰根本不给楚宁说话的机会,身形一闪,便冲杀到了那里,手中剑刃一挥,无数剑意涌出,将那些黑色手臂尽数斩断。 “小侯爷无需担心,跟紧我便是。”这剑招一出,看着前方的满地狼藉,陈曦凰只觉心头畅快,回头瞟了一眼楚宁,声音冰冷的言道,语气的讥讽之意,已经毫不遮掩。 言罢这话,她甚至不给楚宁半点反驳的机会,便又一次朝前迈步。 “赵姑娘!”楚宁见状,脸色更加难看,他想要说些什么,可这时方才立身之地,再次开始抖动,那些黑色的手臂又要卷土重来。 楚宁所修的各个灵台,境界过低,无法有效的克制此物,唯一能依仗的大魔之躯,也因为地面可能发生变异的缘故,而有力使不出。 他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担忧,赶忙快步跟上陈曦凰远去的身影。 …… 陈曦凰不断地挥剑,每一次剑意涌出,都伴随着大片的黑色手臂被斩断。 每一次挥剑,每一次看着那些手臂宛如一排排稻穗一般倒下,她的心底都滋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意。 她是大夏的皇女,是太子唯一的女儿,如果一切顺利,未来她还会是大夏立朝以来,第一个女帝。 她生来就被人注视,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眼中的焦点。 所以不可避免的,她需要谨言慎行,她需要时刻注重自己的仪态、举止,甚至就连走路时,脚步迈出的幅度都需要提前练习。 她需要将每一样都做到最好,这样旁人才不会以太子无后来指摘自己的父亲,她需要向世人证明,她是个足够优秀,优秀到可以让人忽略男女之别的女子。 而就目前而言,她做得相当不错。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于陈曦凰而言,这绝非好事。 她其实偶尔也会想,可以像陈吱吱那样无拘无束,可以不必事事都做到尽善尽美,可以偶尔在先生讲课时偷懒睡觉,可以偶尔做一些没有意义的傻事,比如数数路边的蚂蚁,又比如讨论一下哪家胭脂水粉更好。 但她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不得不面对那些她不喜欢的人与事,不得不反复阅读那些她不喜欢的文章书籍。 而此刻,这些烦闷仿佛都随着剑意被宣泄了出来。 她再无其他念头,只觉痛快。 那一排排倒下的手臂,仿佛也化作了那些她憎恶之人,被她一剑剑斩杀。 兵部牙尖嘴利的汪横、浮屠山不可一世的穆项、那位对她们父女处处紧逼的六叔…… 以及…… 以及那个她嘴里说着厌烦,可心底却万分嫉妒的陈吱吱…… 在看见陈吱吱面容的刹那,陈曦凰忽然一个激灵,挥剑的手猛然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脑袋在那一瞬间恢复了清明,方才的一切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闪过。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能明显感觉到刚刚的自己仿佛陷入了魔怔,就好像自己不再是自己,亦或者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纷乱的念头涌向她的脑海,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却豁然发现自己握剑的手,虎口不知何时已经裂开,正有鲜血溢出。 以此可见方才的自己是如何用力的握剑,方才能伤到自己的手…… “赵姑娘!小心!”而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她的身后传来。 陈曦凰闻言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前方。 却见数十只黑色的手臂已经杀到了她的跟前——她这一刹的愣神,停下了攻势,可那些黑色的手臂却并不会停下,继续着他们的攻势。 陈曦凰见状,想要拔剑,却已经来之不及,眼看着就要被那些手臂击中,可就在这一刹那,她身后一道身影飞速跃来,将其抱起,陈曦凰只觉身子一轻,那些袭来的手臂以及脚下的大地都在这时,开始缩小…… 她飞了起来。 “楚宁?你已入七境?”在短暂的愣神后,回过神来的陈曦凰不可思议的看向抱着她的少年。 只有迈入七境的修士,才能御空飞行,但哪怕是在五境时得到了至高天赐下的圣纹级道种的她,也尚且未有迈入七境,楚宁才十七岁,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修为? 不过陈曦凰这样的惊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因为她看见了楚宁背后伸出那对黑金色的翅膀。 楚宁也明白,以陈曦凰的眼界,应当是能看出自己飞行依仗的其实是背后的墨甲,故而也没有再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而是问道:“赵姑娘,你感觉好点没有?” 陈曦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心有余悸的问道:“我方才……是怎么了?” “组成这些黑色手臂中脓水中蕴含着些许魔性,准确的说,那些黑色的脓水应当是一种极为类似黑潮的东西。”楚宁振动双翅,朝着那密林飞去,同时嘴里言道。 “黑潮?”陈曦凰心头一紧。 “赵姑娘不必过于担忧,只是类似黑潮,但并非那般可怖之物。”楚宁解释道。 “但其中蕴含的魔性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赵姑娘每次挥剑,斩杀那些手臂时,其中的魔性就会涌出,影响你的神志,所以方才你才会如此失态。” “失态……”陈曦凰想到了刚刚自己对楚宁态度,已经那杀红了眼的模样,顿时脸色有些泛白。 楚宁低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明白她心头所想,笑着安慰道:“赵姑娘不必觉得难堪,魔性此物本就诡异,防不胜防,它能激发人心中的欲望,鲜有人能在它影响下全身而退,赵姑娘方才靠自己便清醒了过来,单是这一点,就已经是寻常人难以比拟的。” 但这样的安慰并未让陈曦凰心头好受半点,毕竟在她的心底,自己可不是寻常人。 “可你是怎么……”她不解道。 “我与寻常人不同,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就是机缘巧合接触过这些东西,故而更警惕罢了。” 接触过魔性?还能全身而退? 楚宁虽然说得简单,但陈曦凰却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凡,看向楚宁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 “所以,你一开始就看出了这些?那为何不告诉我?”她又联想到之前楚宁的态度,不由得心生疑窦,甚至暗暗怀疑对方是故意让自己露出丑态。 “我确实看了出来,也想要提醒赵姑娘,但赵姑娘那时状态已经不对,如果我强行阻止,很可能会与赵姑娘发生冲突,平白消耗我们的实力,所以只能想着等赵姑娘杀得累了再出手,不过却没想到赵姑娘仅凭自己,就醒悟了过来。”楚宁由衷的感叹道。 他暗暗在心底算了算了,以陈曦凰的心性,起码能在沉沙山中撑到第七道魔纹。 楚宁的语气诚恳,解释的内容也并无半点可供挑剔的毛病。 与他比起来,陈曦凰暗觉自己方才那些心思,显得过于幼稚。 也难怪陈吱吱会看上他,确实有不凡之处。 她在心头这样想着,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楚宁身上。 虽然算不得如何俊俏,但眉眼干净,尤其是在他分析事情时,那专注且认真的模样更是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魅力。 若是是他的话,生出的皇嗣应当聪慧绝伦,模样也不会太差…… 一定好过王都中那些只知道夸夸其谈的大家世子。 这个念头泛上了陈曦凰的脑海,她看向楚宁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脸颊也泛起红晕,身子更是不安的扭动了起来。 她的呼吸渐渐沉重,只觉眼前的少年越看越是好看,尤其是那双嘴唇,仿佛带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甘甜可口,让她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口,就连他身上味道,闻起来也是那般好闻。 “楚宁,你好香啊。” 她再也无法按捺这样的念头,嘴里腻声说道,双手便环抱上了楚宁的脖子,将自己的红唇递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痛快 万象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楚宁的想象力,以及控制能力。 譬如飞行这件事情,可并不是将万象化为翅膀形状这么简单。 首先,翅膀的形状,每个细节的幅度,骨架之间链接的方式,都需要反复的考量,不断地推倒重建,单是这一点,楚宁与八位祖灵就花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最后方才敲定。 接着楚宁则需要反复的练习,双翼振动的幅度,尤其是下拍时需要翅膀外展,从而获得推力,每个动作都极有讲究,同时化形如何保持速度与平衡也有诸多要点。 事实哪怕是今天,楚宁也没有完全掌握其中的技巧。 此刻完全事态紧急,赶鸭子上架。 尤其是怀里还抱着陈曦凰,这更增加楚宁飞行的难度。 若是对方安生还好,但此刻她忽然说出话,以及那凑上来的双唇,先是让楚宁心头一惊,而她抱着楚宁颈项,将他拖拽的动作,更是让楚宁的身躯有些失衡。 “赵姑娘,你……”楚宁想要制止对方如此冒失的举动,可话刚刚出口,那双红唇便已经印在了楚宁的双唇之上。 楚宁自认为是个很理智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做到这一点。 但这件事显然是个例外。 它关系到自己会娶什么样的媳妇,又会不会有孩子。 同时,这件事,也确实很让人享受,尤其是当对方是个足够漂亮的姑娘时。 楚宁的脑袋在那一瞬有些空白,而被拉拽的脖颈,更是让身躯的失衡加剧。 当楚宁意识到这一点,试图拍打翅膀,重新找回平衡时,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抱着陈曦凰的身躯,朝着地面俯冲,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在陈曦凰的一路砍杀,以及他方才长距离飞行之后,他们已经来到那处“密林”。 当然,这只是远远看去像是密林的地方。 实际上那些耸立的黑色事物并非树木,而是一尊尊巨大的黑色石碑。 虽然楚宁极力避免,但那些石碑的数量着实太多了一些,失衡的身体还是在坠落的过程中,重重的撞到那些石碑。 伴随着几座石碑的碎裂,楚宁与陈曦凰也重重落入了那片碑林之中。 …… 良久。 碑林之中。 陈曦凰缓缓坐起了身子,她捂着自己的头,眉头蹙起,嘴里喃喃说道。 “我……” “刚刚是怎么了?” 而身下则在这时,传来了楚宁虚弱的声音。 “赵姑娘……” “你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吗……”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看着身下的楚宁,刚刚的经历也在一瞬间于脑海中浮现。 她想起了失控的飞行,想起了落地前楚宁拼尽全力转动身躯,将她护在怀中,更想起来自己那堪称唐突的…… 陈曦凰的脸色少见的变得绯红,神情也变得慌乱。 她赶忙起身,将楚宁扶起。 “楚……楚宁,你没事吧?”她问道。 楚宁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摇了摇头:“无碍。” 这倒并不是他逞能,六境魔躯的自愈力极为可怖,高空坠地带来的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只是那份痛感却会持续一段时间。 “刚刚我……” “对……对不起。”陈曦凰这样说道,语气慌乱,不敢去看楚宁的眼睛。 虽说方才自己那些举动,明显是被魔性影响所致,但毕竟还是她个人因素造成,以她心性自然认为自己需要道歉。 但她的心头还是在那时升起一股荒诞感,她堂堂皇女,不知是多少少年俊才眼中的梦中神女,此刻竟然会因为亲了楚宁一口,而给他道歉,这要是让那些京都的世子与圣山的圣子们知道了,怕是会让众人气得喷血。 “没关系。” “我习惯了。”而楚宁的反应则来得出奇的平静,好似对此事已经习以为常。 生气就生气。 窃喜就窃喜。 习惯了是什么意思? 陈曦凰不由得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神情古怪的盯着楚宁。 “赵姑娘!小心!”可就在这时,楚宁忽然脸色一变,看向她的身后大声言道。 陈曦凰心头一颤,回身看去,只见身后的地面上,一只巨大的黑色人形生物缓缓站起了身子。 他身高一丈开外,并无五官,但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中,都仿佛蕴藏着恐怖的威能。 陈曦凰第一眼便从此物的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她没有半点犹豫,伸手就要拔剑。 “赵姑娘,不要轻易出剑,你的心神如今已经被魔性侵入,再动杀业,极有可能心神再次失守!”楚宁见状,赶忙提醒道。 陈曦凰闻言明显有些犹豫,心神失守,这要是如之前那般杀意变重倒也还好,可如果又露出刚刚在半空中那样的丑态…… 念及此处,陈曦凰拔剑的手停住,而那巨大的黑色生物却已然挥拳攻来。 陈曦凰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的少年就已经迈步来到了她的跟前,将她护在身后,同时一手伸出,万象于他手臂之上凝成一个巨大的盾牌,他双手持盾,盾牌下方尖锐的凸起,被他重重的砸入地面——到了这处碑林,地面不再如之前那般软绵,反倒像是一块块坚硬的铁石。 得益于此,楚宁也可以完全展现自己强悍的肉身优势。 轰! 伴随着一声轰响,巨大的拳头轰击在了黑金色的盾牌上。 哪怕楚宁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对方拳头上裹挟的力量依然让他内息翻涌,脑袋发懵。 但好在他终究还是稳住了身躯,并未被对方击退。 那黑色生物显然并满意这样的战果,另一只手在这时抬起,就要再次朝着楚宁轰来。 “小心!”身后的陈曦凰见状,心头一惊,高声提醒道。 楚宁却面色平静,只是盯着眼前的对手,目光沉寂。 只见那时,黑金色的盾猛然溃散,化作一条条黑色丝线,缠绕上了那黑色生物的手臂,每一条丝线的前端都生出锋利且细小的尖刺,扎入对方的血肉。 叮!叮!叮! 可尖刺触碰到对方的皮肤,却发出一阵金石碰撞之音,融合了黑金宝相些许肉身的万象竟然无法穿破对方的身躯。 这一点出乎了楚宁的预料,他的脸色微变。 那黑色生物却看出了楚宁的窘态,他面露狞笑,另一只手抡起的拳头也在这时轰向楚宁的面门。 楚宁感受到对方拳风上裹挟的恐怖威能,避无可避的楚宁心头一横。 之前面对那些黑色手臂时,他已经确定自己目前的灵炎无法灼烧这些古怪的生物,如今万象也在对方手上吃瘪。 楚宁已无更多手段,对付这些肉身强悍无匹的黑色生物。 他的心头发狠,将万象召回,在他的手臂上形成了一副黑色的臂甲,他也一手握拳,将浑身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那一拳之上,同样朝着对方挥去。 轰。 拳头相遇的瞬间,二人的身形都暴退数步。 楚宁的手臂隐隐打颤,他能感觉到在刚刚的交锋时,自己的骨头起码有四五处断裂,但得益于魔躯恐怖的自愈能力,这样的伤势正在不断被修复,而他看向那黑色生物的目光也变得愈发凝重。 对方并无正常意义上的修为在身,几次交锋全凭简单与纯粹的力量。 如果一定要衡量的话,他这幅身躯起码拥有接近七境的纯粹肉身修为。 “吼!” 而那黑色生物则在这时发出一声兴奋的长啸,不是得胜后的张狂,也不是唯有杀死楚宁后的愤怒。 更像是…… 兴奋。 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般的兴奋。 他一吼之后,再次看向楚宁,眼中泛起熊熊的战意,身形猛然扑出,再次杀向楚宁。 那就看看谁的肉身更厉害。 楚宁也来了火气,他在心头暗暗响动,身形也猛然扑出,与对方厮杀在了一块。 双方战斗激烈,却简单至极。 没有任何法门神通上的比拼,只是一次次拳拳到肉的对轰,以及拳法攻势上的见招拆招。 哪怕是见过大世面的陈曦凰,看着渐渐浑身是伤,却依然不断发起攻势的楚宁,也觉心惊胆颤。 可无论怎么讲,楚宁在这样的肉身对拼中,是有所取巧的。 对方的力量虽然强过他一筹,但楚宁魔躯却在不断修复着他体内的伤势,终于,在又一次双拳相撞的对轰中。 那黑色生物终于力竭,身形暴退数步,坠于地面。 他单膝跪地,抬头看向楚宁,浑浊的眼中竟泛起些许欣赏之色。 “痛快。”他用沉闷的声音吐出这样两个字眼。 下一刻,身躯猛然崩碎,黑色的躯壳化为脓水,融入地面,内里却涌出一道血色气息,在那时一分为三,两道分别灌入了楚宁与陈曦凰的体内,而另一道则遁向远处,不知去向哪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欲开山天不允 血光的涌入来得突然,并未给楚宁二人半点反应的机会。 血光入体的刹那,陈曦凰的身躯明显一震,在短暂的慌乱后,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最初血光入体时,因为有之前被魔性引动心神的经历,陈曦凰在第一时间是近乎本能的催动起了体内的力量,想要对抗那些血光的。 但血光却极为霸道,在灌入她的身躯后,游走于她的经脉之间,转瞬就融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而后,陈曦凰便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肉身得到巨大的强化。 作为剑修,本身是属于武道分支出来的一条大道,自然也极其注重打磨肉身。 但此路素来困难重重,哪怕是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资源,陈曦凰如今的肉身强度也才堪堪四境。 可这道血光的灌入,一瞬间就让她肉身提升到了即将迈入五境的门槛,这可抵得过她数年苦修。 这般变故让她又惊又喜,不由得抬头看向前方的楚宁:“刚刚那时血气之力?” 楚宁也显然感受到了这一点,他朝着对方点了点头:“是,但略有不同,更加纯粹,也更加特别,有些像……” “什么?”陈曦凰追问道。 那股血气之力的气息之中包裹着一丝楚宁熟悉的味道,像极了那具黑金宝相中的气息,但却极为稀薄,楚宁拿捏不准,同时也不愿暴露黑金宝相的存在。 故而在犹豫了一会后,他才言道:“没什么,我也拿不准。” 与陈曦凰不同,楚宁身负魔躯,无法吸收血气之力,那股血气之力此刻堆积在他的丹府之中,故而他能感知其中一些细节。 “我感觉我的肉身起码强化了两成左右,为何他被击败后,会涌出血气,还会灌入我们体内?”陈曦凰出言问道。 楚宁摇了摇头言道:“我也不明白,但我能感觉到,刚刚那位……” 他斟酌了一会,最后还决定用前辈二字称呼对方:“刚刚那位前辈似乎对我们没有那么大的恶意,在战局过半之后,他很多出招都更像是指点,而非杀招。” 楚宁回忆着方才对战的过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陈曦凰在这方面的眼界极高,自然也瞧出了些许门道:“可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是人是鬼?这处地界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和之前那些黑色手臂不是一伙的?可我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息却又有许多的相似之处。” 她的问题一连串的吐出,楚宁有些头大,他沉吟了一会,方才问道:“赵姑娘可曾听过说试炼秘境?” “自然,在我……在大乾山和很多传承久远的圣山中,就有这样的地方,秘境中往往充斥着各种考验,而能够通过秘境的弟子,也可从中获取极大的好处,是圣山级别宗门筛选门下弟子的重要手段。”陈曦凰如数家珍的说着,看样子对此是颇为了解。 而说到这里,陈曦凰明显一顿,面露恍然之色:“你的意思是这里是一处试炼秘境?” “我不知道,但你不觉得刚刚的经历,与书上记载的试炼秘境很像吗?”楚宁言道。 试炼秘境只是这类地界的统称,在不同的宗门与势力中有很多不同的名字,比如儒道圣地天麓山的稷下学宫,又比如大乾山中的真龙池,其试炼内容方式也各不相同,但几乎都是通过考验给予奖励这样流程而进行的。 作为进入过真龙池的人,陈曦凰仔细对比着二者,心头不得不承认二者之间确实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可试炼秘境之类的地方,只有灵山级别的宗门才有资格修建,还需要至高天认可,方才能够运转,此地魔气纵横,怎么可能得到至高天的应允?”陈曦凰心头不免生出新的疑惑。 “或许……在一开始这里并没有魔气?”楚宁推测道。 “你是说这个小天地,曾今是一座灵山或者圣山级别的宗门,经历变故后,被魔气侵染,然后被炼入小天地中?”陈曦凰这样说着,心头却泛起骇然,脸色也有些泛白。 无论是圣山亦或者灵山沦为这般景象,还是一处身处现世的地界被炼入小天地,都是极为恐怖之事。 她不敢想象是拥有何等修为之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看那里。”而楚宁却在这时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石碑。 陈曦凰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那处的石碑上忽然浮现出一排血色的字迹。 皆言:天道往复无厚薄,一粒道种定死生? 我欲开山天不允,便携万灵断因果。 楚宁与陈曦凰皆看着石碑上的字迹,其中所述二人看得似懂非懂,无法完全理解笔者深意,但却能从那一道道宛如铁画银钩般的字迹中,嗅到一股穿越时空,扑面而来的…… 愤怒! 而还不待二人细细品味,一旁的一座石碑上也亮起一道血色的文字,相比于前者,这一排字迹倒是显得歪歪斜斜,甚至可以称得上潦草。 楚宁与陈曦凰费了些气力方才辨认出字迹上的内容。 大弥国,乌奇,八岁开脉、九岁拓窍、十一结丹府,十三铸灵台。 五境时,得灵种一枚,至此修行之道寸步难行。 而后二十年困苦,万法遍尝,皆无所获。 索性舍弃一生修为,入此万碑林,效仿先生淬身入圣。 历时七年三月,心力耗尽而亡,愿化身碑灵,为后来者铸道! 随着楚宁二人读完其上的字迹,那道石碑的表面顿时浮现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下一刻伴随着一声轰响,整个石碑轰然碎裂。 “这位乌奇,应当就是方才那位前辈。”楚宁回忆着碑文上的内容,喃喃言道。 “大弥国?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处藩国,难道是其他几座天下所在之地?”陈曦凰也分析着碑文上的内容。 “大弥国是周朝时期,西境藩国之一,不算太大,辖地只有十来处城镇,王室以乌为姓,存续约莫两百年,而后灭亡。”楚宁则解释道。 “周朝?那不是两千多年的事?这你也知道?”陈曦凰不免有些诧异。 “多读些书,赵姑娘也能知道。”楚宁平静应道。 陈曦凰:“……” 她自幼跟随宫中大儒读书,莫说王子皇孙之中,就是整个京都,论读书的多寡,学问的高低,她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她从没想到有人能和她说出多读些书这样的话来…… 不过想到之前自己的种种丑态,陈曦凰还是压下了心头的不满,唯恐这样的情绪波动会让魔气趁虚而入,她平复下心情看向楚宁又问道:“上面说效仿先生,淬体入圣。” “先生何人?淬体入圣又是何意?总不能是靠着打磨肉身打磨出一个十三境吧?” 肉身修行虽然重要,但在很多时候,都被人当做一个锦上添花的陪衬。 此种修行无法结出灵台,更无法得到至高天赐下的道种,达到五境强度之后,每一步都步履维艰,其难度甚至不亚于其余修行之道,从九境迈入十境。 至于肉身成圣,那更谬谈,毕竟有史记载,人类能凭肉身达到最高成就,也就是那几具黑金宝相所到的九境…… 作为正统的大道修士,陈曦凰觉得此事荒谬自是无可厚非。 但楚宁却陷入了沉思。 他的状况与这位两千年前的乌奇其实颇有相似之处,甚至更为不堪。 对方好歹能迈入五境,而他却被天道枷锁所困,停在四境难得进寸。 从对方留存的遗言来看,修行肉身,就是试图绕过至高天赐下的道种,开辟一条不需要至高天认可的修行之道。 而且,那具效仿先生,是不是意味着在他之前已经有人成功了? 楚宁想到这里,心跳加速了几分,他被困四境太久,对破境的渴望极重,只是他心性极好,能够压抑住这些情绪。 而如今有了希望,他自然免不了生出些悸动。 但很快,他的心头又是一沉。 他身负魔躯,无法吸收血气之力,似乎,即使此法可行,对他而言也毫无帮助…… 轰隆! 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轰响。 二人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石碑忽然缓缓朝着两侧移动,一条狭长的通道,缓缓显露……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早一点遇见你 通道很窄,两侧耸立的石碑生得极高,将阳光遮挡,只是在上方一条黑白分明的线,而无法照射到底部,他们宛如一尊尊恶神,在低头注视着脚下的二人。 “这些石碑难道每一个都代表了一位尝试追寻他们口中的大道,最后却失败之人?”陈曦凰抬头看着两侧耸立的石碑,轻声问道,眉头也在这时皱起。 楚宁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方才赵姑娘在整个试炼的过程并未出手,对吧?” 这话来得有些莫名其妙,陈曦凰愣了愣,暗以为是楚宁在怪她袖手旁观:“不是你让我不要出剑吗?” 楚宁却并不回应,而是又接着问道:“但即使如此,通过试炼后,赵姑娘依然分到了一杯羹,对吗?” “楚宁,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 “我承认,我确实没有帮上忙,但也并非故意夺取你的机缘,你如果觉得不忿,我可以补偿……” 楚宁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头言道:“也就是说,在这个……我们姑且称他为试炼秘境,在这个试炼秘境中,出手与否并不重要,只要有人通过试炼,所有身处秘境中的人,都能得到相应奖励。” 陈曦凰的心思敏锐,也在这时反应了过来,她的双眸睁大:“可刚刚那人身躯崩碎后,血气化作了三份,还有一份朝着远处遁去……” “也就是说除了我们还有人在此地之中!” “是吱吱!” 得知自己那个愚蠢的妹妹还活着,陈曦凰明显有些兴奋。 楚宁却幽幽言道:“可……我们进来的有四个人。” 陈曦凰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在他们之前,那位墨甲大师关先生也被吸入了其中,如果楚宁推测得没错的话,那就是说吱吱与关先生中有一个人已经遇害…… 陈曦凰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赵姑娘不要多想,现在对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通过试炼,这样才有可能找到吱吱姑娘与关先生。”楚宁看出了她的心思,出言宽慰道。 陈曦凰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默默的点了点头,但蹙起的眉头,还是将她心头的担忧展露无遗。 ……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沉闷,陈曦凰低头赶路。 脑海中思绪翻涌,她有些担忧陈吱吱的安危,她若是真有什么意外,当真不知如何跟六叔交代。 六叔如此疼爱陈吱吱,想必一定会方寸大乱,甚至性情大变,然后手中布局方寸尽失,她与她爹可以趁此…… 想到这里,陈曦凰心头一颤。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般恶毒的念头,是她被魔性再次挑动了心神,还是她本性就是如此…… 而就在她心头一团乱麻之时,楚宁的手忽然伸出,拦住了她前进的步伐。 陈曦凰面色疑惑,抬头看向楚宁,却见楚宁正神情警惕的看向前方,她循着对方的目光望去。 却见在通道的尽头,一座巨大的黑色石碑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血色字迹在那时于石碑上浮现。 南疆有国,其名为苍。 百年繁衍,生齿十万。 一朝魔临,万民染祟。 身残形秽,神憎鬼厌。 南逃北窜,入此圣山。 本欲除魔,天日重见。 大道难行,黄粱梦断。 八百遗民,皆作阵眼。 后来者鉴,此行如愿。 “苍国遗民?”楚宁看着碑上的文字,眉头微皱,嘴里喃喃言道:“想不到竟然也有部分来到了此地。” “这个你也知道?”陈曦凰问道,她觉得自己在楚宁面前,就像是个刚刚蒙学的孩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 “九百多年前,南疆一处小国,被一只衍生种级别的大魔袭击,一夜整个王庭覆灭,苍族人也就成为了历史。”楚宁解释道。 “楚宁,这不会是你瞎编的吧?”陈曦凰见楚宁说得一本正经,不由得有些狐疑:“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藩国?” “苍族人擅长纺织,他们拥有特别的养殖手段,可以产出一种特别的蚕丝,织出来的丝绸在当时连中原王朝的贵族们都趋之若鹜,仓水渊先生所着《锦帛名录》中就曾记载过苍族所产出的丝绸,称其性冰而不寒,料薄却极韧。” “哦,对了,在陆博先生的《南国游记》中,也有记载他在苍国中的见闻,他说苍国人……” “好好好,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了。”陈曦凰赶忙叫停了楚宁,然后又神情古怪的看向他,问道:“可是楚宁,你这么闲吗?怎么什么书都看?” “我不挑,有什么看什么。”楚宁想着自己在沉沙山上的经历,如实言道。 陈曦凰一愣,总觉得楚宁这话意有所指。 只是不待她说出些什么,二人两侧的石碑上忽然泛起血光,一位位手持大盾的身影在那时从石碑中走出。 “这些就是大苍遗民?”陈曦凰见这副情形,也收起了其他心思,沉声问道。 “应当是。”楚宁点了点头,目光凝重。 咚! 咚! 二人摸不清这群家伙的底细,没有轻举妄动。 而最前方的两位大苍遗民,手举着巨大的盾牌,朝着楚宁二人走了过来。 “什么意思?” 陈曦凰皱起眉头,对于这些亡灵的行径颇为不解。 轰! 而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却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脚下的地面也剧烈的颤抖,二人回身望去,却见身后的地面在那时飞速塌陷,转眼二人的身后就成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时,那两位大苍遗民已经举着盾牌来到了二人的跟前,但他们的步伐并未停歇,依然不断前进。 “他们想要把我们推下去?”楚宁做出了自己的推论。 同时他的一只手伸出,摁在了对方身前那面巨大的盾牌上。 他本意是想要阻拦对方前进的步伐,可手方才伸出,却感觉自己仿佛推到了一座巨大铁塔一般,对方的身形只是微微一滞,前进的步伐并未停下。 二人的躯在那两位大苍遗民的推动下,已经接近了深渊的边缘。 楚宁眉头一皱,没有犹豫,一只手上黑金色的甲胄浮现,他那只手猛然握拳,轰向前方。 一拳轰出,巨大的力道直接让两位大苍遗民的身躯崩碎。 在大苍遗民被击碎的瞬间,二人脚下的立身之地骤然开始剧烈的摇晃。 “走!”楚宁在那时沉声说道。 陈曦凰闻言也反应及时,与楚宁一道,朝前踏出一步。而他们的脚刚刚落地,身后的方才立身的地面便猛然下坠,陷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同时前方又有两位大苍遗民举着盾牌开始朝着二人迈步而来。 “这么简单?”陈曦凰看着此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 刚刚二人的经历虽然惊险,但更多的只是因为没有摸清此地的规则。 而此刻看来,这些大苍遗民虽然力量不错,但并不算如何强大,脚下地面的塌陷以二人的反应能力,也完全可以规避。 这道试炼关卡感觉除了因为人数众多需要耗费二人一些时间在,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不可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楚宁则提醒道。 陈曦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也点了点头,提议道:“既如此,我们轮换出手。” “这样可以让彼此有休息恢复力量的时间,万一有什么变故也不至于让一个人面对。” 虽说之前她对楚宁的话有所误会,可身为皇女,她还是不太接受一路被楚宁保护,自己只能坐享其成的事情的。 “可是……”楚宁却有些担忧。 “放心,在轮换休整的时候,我会尽力调整自己的内息与心神,抵御魔性的侵扰。”陈曦凰却抢在楚宁发声前说道。 “你可以随时观察我的情况,一但你或者我觉察到不对劲,我就立马停手。这处试炼秘境诡异,我们对其也毫无了解,谁也不清楚后面还有多少关卡,我如果能适应此地的魔性,无论是对我们是否能离开这里,还是营救吱吱与关先生,都是一大助力。” 楚宁闻言不免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虽说她之前初到此地时确实一度被魔性影响了心神,做了些…… 嗯,做了些奇怪的事情。 但此刻冷静下来后,对事态的分析却极为冷静与成熟。 这绝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不愧是银龙军的人,这份心性,世间罕有。 他心头暗暗感叹,同时也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那就依姑娘的意思。” …… 裂按照石碑上的内容所述,此地共有八百位大苍遗民化为阵灵,按照目前两位大苍遗民一组发起进攻的行动方式,楚宁他们需要穿过四百关,就能通过此地的试炼。 一切的进展顺利,楚宁拥有魔躯,肉身强悍,对付这些阵灵还算得心应手,唯一的麻烦就是这些阵灵的身躯也同样强悍,每次出手楚宁都需要全力以赴,过于频繁之下,难免有些应接不暇,但依照着陈曦凰的计划,他倒是可以在轮换的间隙,靠着魔躯恐怖的自愈力恢复气力。 而陈曦凰相比于楚宁,则表现得更加的轻松。 她所修之剑道境界极高,同时自己本身对于剑道的感悟也极为不俗,每次出招都是在轻描淡写间,便将两位大苍遗民拦腰斩断。 若不是担心被魔性侵扰,楚宁甚至觉得她可以很轻松一个人杀穿这道关卡。 在渐渐默契的配合下,二人转眼已经闯过百关。 随着一道剑意划过,又有两位大苍遗民死于陈曦凰的剑下,收剑归鞘的陈曦凰却脸色有些泛白,额头上也浮出了点点汗迹,呼吸亦变得沉重了几分。 “楚宁……你觉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侧头看向楚宁问道。 楚宁点了点头,同时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再次走来的两位大苍遗民,豁然挥拳。 “这处的试炼果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在大苍遗民身形崩碎的瞬间,楚宁再次开口言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陈曦凰又问道。 “嗯。”楚宁的面色凝重:“我们脚下的重力在增加。” “重力?”陈曦凰有些不解。 “就是肉身需要承受的力量,你没有觉得我们现在每一次迈步、每一次挥拳都比平时要更加费劲吗?”楚宁解释道。 此刻正好轮到陈曦凰出手,她激发剑意,猛地挥剑,将两位大苍遗民斩首的同时,也暗暗回忆着方才挥剑的感受。 “确实比平时要沉重很多,刚刚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出了问题。”陈曦凰言道。 “我之前在别的地方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比赵姑娘要敏锐一点,但那处状况也只是平时重力的四五倍,可现在此处我们承受的重力已经接近寻常时候的十倍。” “而且,似乎我们越往前走,这重力就会越大……” 陈曦凰闻言,心头一沉,他们才穿过百关,就需要面对十倍重力,若是走到最后,那岂不是至少要面对四十倍的重力…… 她并不确定自己的身躯能否承担得起这样的重力。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停在这里等死!”不过以她的心性,并不会因此而扭捏不前,反倒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嗯。”楚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提议道:“赵姑娘,你修为虽在我之上,但肉身远不及我,后面不如换成我二你一,这样你可以分出一部分灵力护住心脉,同时也有更多的时间,恢复体内的力量。” “可是……”陈曦凰有些犹豫。 “就想姑娘说的那样,后面的关卡不知道还有什么麻烦,我擅长此道便多做些,若是后面的关卡姑娘擅长,那便姑娘多劳一些,相互照应,我们活下去的可能性才能更大。”楚宁却拿出了方才陈曦凰的那套理论,说服起了对方。 陈曦凰显然无从辩驳自己的话,她只是深深的看了楚宁一眼,由衷言道:“谢谢。” 楚宁则微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 二人的计划还算合理,但他们却错估了此地重力增幅速度。 到了第一百六十关时,重力已经达到了平日的二十倍。 陈曦凰的脸色愈发苍白,不得不耗费大量灵力,来保护肉身,二人也只能再次更改计划,将出手的频率换成楚宁三次,陈曦凰一次。 但这样的状况并未维持太久,到了两百关时,就变成了楚宁五次,陈曦凰一次。 而到了二百五十关后,陈曦凰几乎将所有的灵力都用于了维持肉身,重力也在这时达到了恐怖的四十倍。 她已经根本没有余力在对付这些正面袭来的大苍遗民。 到了三百关时,随着重力的增加,陈曦凰甚至开始举步维艰,在楚宁击杀掉两位大苍遗民后,脚下的地面如之前一般塌陷,想要朝着前方迈步的陈曦凰却因为陡然增加的重力,脚步迈出的幅度不够,未有踏上前方的地面,身形一滑,直接随着塌陷的地面朝着深渊坠落。 幸好楚宁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她,这才将她救下。 只是因为种地在这时已经来到了五十倍有余的地步,陈曦凰的身子也变得极重,楚宁耗费了极大的气力,才将之拉起,而耽误的时间里,举着盾牌的大苍遗民几乎冲到了他们的身前,要不是楚宁及时唤出了杀业鬼索,稍稍拖住了他们的步伐,此刻楚宁与陈曦凰大抵已经一起掉入了深渊,做了“亡命鸳鸯”。 而暂时脱离险境的楚宁却丝毫没有为劫后余生庆幸的时间。 脚下的地面再次颤抖,前方的大苍遗民也再次提着盾牌走来。 楚宁看了看脸上已无半点血色,连说话都变得困难的陈曦凰,一咬牙,将对方背在自己背上,继续朝着前方前进。 这时此地的重力已经超过五十倍,百斤重的陈曦凰落在楚宁肩上,那就平添了五千斤的重物。 在将她放在背上的一瞬间,陡然增加的重量险些让楚宁直接栽倒在地。 好在他及时将万象唤出覆盖全身,这才稳住身形。 但接下来的每一步,楚宁都走得举步维艰。 身上的陈曦凰以及不断增加的重力,都在挑战楚宁肉身的极限。 他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浑身骨头的碎裂,即便以魔躯的自愈力,能够勉强修复这些伤势,但那些骨头碎裂的痛感却不断叠加,让楚宁几次险些昏厥。 就这样又艰难的走出了五十关,重力来到了惊人的七十倍,楚宁背脊弯曲,近乎与地面平行,万象所化甲胄中的依然早已被汗水浸透,就连神志也在巨大的痛楚与可怕的重力有些恍惚。 此刻的他全凭着一口气,支撑着。 “楚宁……”而就在这时,趴在他背上的女子忽然发出一道虚弱到极致的声音。 “我……不……” “行……了……” 她如此言道,每一个字眼之间停顿极长,似乎说出这句话就已经快要耗尽她最后的气力。 “放我……下去……” “你……还有……希望,活……下去……” “闭嘴。”楚宁却低声言道。 然后便再次朝前迈步,显然并没有接受陈曦凰建议的打算。 这样话出口,倒不是他故意展露霸道的性格,只是此刻他举步维艰,每一丝力气都应该花在刀刃上,说话这样的事情,在此刻的情形下,过于奢靡。 陈曦凰却是没有想到楚宁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她不免一愣,侧头看着少年的侧脸。 双目圆睁,眼球之中血丝密布,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 平心而论,这幅模样绝对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有几分狰狞。 但他眼神中的坚定,每次迈步时,脚步落地的闷响,却莫名的让陈曦凰觉得格外心安。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保护着。 这种感受在她以往二十余年的人生里并不太多。 哪怕她贵为太子长女,但自她记事起,她的父亲母亲、她身边的先生、师父都不断的告诉她,太子身处高位,树大招风,看似如日中天,实则群狼环伺。 作为太子长女,她更应该处处小心,谨言慎行,否则稍有差池,就会被人抓住把柄,从此万劫不复。 在那样的地方,所有人都人人自危,所有人都可能被捧上高位,又随时可能被抛弃,她也不例外。 而现在。 虽然处境艰难,楚宁心头的那一口气稍有懈怠,她和他可能就会摔得粉碎,但陈曦凰却可以肯定是,无论他们到底能不能活下去,但楚宁在自己倒下之前,绝不会丢下她不管。 单是这一点,就让陈曦凰心头生出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心安……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可怕。 她嗅着少年身上传来的味道,环抱着对方脖子的手,想要用力抱紧一些,但可惜现在的她这么简单的动作也难以做到。 护着她身躯的灵力渐渐耗尽,她能感觉到身躯承受的重力也越来越大。 她知道,在灵力耗尽之时,她的肉身会在一瞬间被此地恐怖的重力撕成粉碎…… 一定要用这么难看的模样,死在他面前吗? 陈曦凰有些不甘心。 所以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深渊。 很明显,她再这么拖累着对方,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与其那样,倒不如让他活下去。 想到这里,陈曦凰坚定了决心,她用自己最后一丝气力转动脑袋,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的侧脸。 如果…… 能早一点遇见你,那该多好。 她在心底这样想着,没有半点犹豫,将环抱着少年脖子的手,决然的松开……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好吵啊 陈曦凰的手松开的瞬间,巨大的重力拉扯下,她的身子骤然从楚宁的背上滑落,就要朝着身后的深渊中坠落。 那一刻,陈曦凰的心头没有想象中的恐惧与不甘,反倒变得出奇的平静。 终于可以摆脱朝堂的尔虞我诈,也终于可以不再每天如履薄冰。 她甚至觉得,如果可以,这个时候,她应该露出笑容。 但遗憾的是,如此巨大的重力下,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变得无比沉重,哪怕是微笑这样简单的动作,对她而言,都是奢侈。 而更遗憾的是,在她即将坠下时,身前的少年猛然转身,抓住了她的手臂。 咔嚓! 巨大的重力在一瞬间,让楚宁手臂中的骨头碎裂。 但他并未松手,反倒将另一只手伸出摁在了身前的地面上,以此支撑着身躯,想要将陈曦凰拉上悬崖。 “你疯了?”同时,他大声的问道,没了平日里的冷静,反倒愤怒异常。 这是在关心我?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陈曦凰的脑海中还是蹦出了这样的念头,这让她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又多了一分从容。 “我的灵力……耗尽了……” “怎么都是……死……” “你活下去。”她尽可能的用足够短的话语,说出自己的处境。 倒不是为了再留下些什么遗言,她只是希望楚宁知道,这是正确的选择,更希望楚宁在以后的日子,不要为此而有半点愧疚。 此刻,他们才走到三百五十关,后面还有足足五十次关卡,越往前走,重力会越大。 而此刻的陈曦凰为了护住肉身,已经耗去了体内几乎所有的力量,再往前走上不出几关,她的灵力就会全部耗尽,那时她的肉身会在一瞬间,被恐怖的重力撕成碎片,再坚持多一会,亦或者少一会,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反倒是楚宁若是能在现在少被消耗些力量,活着走出的机会就更大。 这是基于现状,最理智也最正确的选择。 “我不同意。”楚宁的回答,却简单且笃定。 话音一落,他的嘴里发出一声低吼,浑身的每一处血肉都在一瞬间发力,顶着数十倍的巨大重力,将陈曦凰缓缓的拉了上来。 陈曦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她觉得那一刻,他的浑身仿佛散发着光芒,仿佛一尊天神。 楚宁再次将她放在了背上,朝着前方迈步。 “可是……”陈曦凰终于回过了神来。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活下去,但…… “闭嘴!”楚宁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这两个字眼中夹杂着汹涌的怒火。 他从未见过这样愚蠢的家伙。 哪怕是在沉沙山,那样困苦之地,他与那些被灵骨子掳来的弟子,每时每刻都承受着肉体与精神上无尽的痛苦。 可即使如此,所有人依然在用尽力气的试图活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他很不喜欢陈曦凰这种轻易言死的性子。 而这样的态度,却让陈曦凰不由得一愣。 他是在生气…… 因为我差点死而生气? 陈曦凰在心底这样想着,却不觉恼怒,反倒心头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她没有再试图争辩,白白耗费楚宁的体力,更没有再试图寻死,毕竟楚宁的心意坚决,如果再来上一次方才的事情,很可能楚宁会因为救她,而被自己害死。 她只是环抱着楚宁的脖子,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那一刻,关于朝堂的一切得失利弊,都被陈曦凰抛诸脑后。 既然他不让她死,那她便再活上一会,等到再往前走上几步,她就会彻底死去,那时他也该将她放下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陈曦凰安静的享受着,从记事起,最宁静的片刻光阴。 …… 第三百五十二关。 楚宁的挥拳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得吃力,他需要耗费数拳才能勉强将这些大苍遗民击败。 第三百五十五关。 他出拳的动作开始变慢,过程中不得不召唤出杀业鬼索,短暂的拖住这些大苍遗民的步伐,为自己争取时间。 第三百五十七关。 他的各种手段频出,灵炎、鬼索以及道法莲台都被他唤出,只为稍稍阻拦对方的步伐,为自己争取时间。 第三百五十九关…… 看着眼前每一步都需要拼尽全力的少年,陈曦凰感觉到自己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即将耗尽,她没有再继续强撑,即使如果她愿意,其实还可以再熬过三四关的时间。 但她看出了楚宁已经到了极限,丢下她这个累赘,楚宁才能继续向前。 所以,她索性撤去维持着肉身的力量,如此一来她的身躯会瞬间崩碎,楚宁根本没有时间阻止,也不会再被她拖累。 想到这里,她闭上了眼睛,同时将周身的灵力收回了丹府,准备迎接那爆体而亡的下场。 这样的结局,除了死相过于难看外,剩下的一切,陈曦凰都能接受。 只是…… 当她决定坦然面对这些的时候,预想中的死亡并未如约而至。 某种冰冷的事物爬上了她的身躯,以快得惊人的速度覆盖了她的全身。 而在此物覆盖的同时,她能明显感觉到萦绕在周身重力对她肉身的撕扯变弱了许多,以至于哪怕她没有运用灵力护体,肉身依然能保持完整…… 在短暂的诧异后,陈曦凰看向自己的周身,她发现自己的身躯上覆盖上了一层黑金色的甲胄。 这是…… 楚宁的墨甲! 陈曦凰一眼便认了出来,此刻保护着自己的东西是何物。 她的心头一颤,看向背着自己的少年,只见楚宁显露出来的身躯上,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可想而知,这一路走来,他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楚宁……”她忍不住张口言道,声音打颤,隐隐带着一丝哭腔。 在墨甲的保护下,重力对她的影响变小了许多,陈曦凰嘴里吐出的声音也变得流畅了许多。 但楚宁却并无回应,此消彼长,失去了墨甲的保护,楚宁的状况格外糟糕。 他每一次迈步,皮肤都会被巨大的重力撕裂,涌出鲜血,甚至因为承载的压力过大的原因,魔躯恐怖的自愈力已经渐渐跟不上身体撕裂的速度。 此刻的楚宁已经没有气力与陈曦凰再做任何交谈,只是盯着前方,将每一丝力量都用在前进的步伐上。 陈曦凰看着他,她能感觉到楚宁身体状况正在变得越来越糟糕。 她很想说,让他收回墨甲,让他自己活下去。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不是因为不能说话,事实上,在墨甲的保护下,她身体上负担小了很多,说话这件事情对她而言不再那么奢侈。 她只是想起了刚刚楚宁说的那两个字眼。 她不想惹他生气。 …… 接下来的路变得更加艰难。 第三百六十六关。 在迈步踏向前方时,楚宁的脚下打滑,险些跌下悬崖。 第三百六十九关。 他挥拳慢了些,发力的手段也出了些纰漏,虽然最后击溃了那两位大苍遗民,但左臂却也因此数处骨骼碎裂,加上重力不断地拉扯,魔躯的修复显得缓慢,甚至没了作用。 整个左臂都耷拉在了肩头,短时间内难以再发挥作用。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三百八十关。 刚刚踏上新的一处地面时,陡然增加的重力,让本就虚弱不堪的楚宁彻底支撑不住,身形栽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重力,以及趴在他背上的陈曦凰,二者就仿佛是一对磁石,将楚宁牢牢的锁在了地面上。 他努力的想要站起身子,可无论他的意志多么坚定,信念多么强大,疲惫不堪的身躯终究难以执行这超出了负荷的命令。 几番努力,却并无成效,他依然躺在地上。 两尊手持巨大盾牌的大苍遗民如之前的每一次一般,开始朝着他迈步走来,每次脚步落地时发出的声响,都宛如幽罗为他敲响的丧钟,在碑林中来回作响。 “楚宁……” “你把这墨甲收回去……”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虽然在墨甲的保护下,陈曦凰并无性命之忧,但身躯依然受到重力的影响,难以移动分毫。 看着越来越近的大苍遗民,也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楚宁,自觉已经来到绝路的陈曦凰,再一次提出了让楚宁独活的请求。 而这一次,身下的楚宁却没有半点反应。 这让陈曦凰的心头一紧,顿时万分慌乱:“楚宁?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她声音中的哭腔愈发浓重已经到了止不住的地步。 “都怪我!拖累了你!” “我求求你,不要不说话!” “你快把墨甲收回去,不然你会死的!” 她这样说着,语气近乎乞求。 但身下的少年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那两位大苍遗民在这时已然走到了二人的跟前。 他们手中的盾牌伸出,作势就要将二人推下深渊。 “楚宁……” “楚宁!!” 看见这一幕的陈曦凰紧张到了极点,她不断呼唤着楚宁的名字,试图将他唤醒,但始终得不到回应。 眼看着那两张盾牌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陈曦凰心生绝望。 她颓丧的说道:“都怪我……” “是我拖累了你……” “你……”而就在这时,身下楚宁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曦凰先是一愣,旋即心头大喜。 “楚宁!你还活着?快,把墨甲召回去,不然来不及了。”此刻的她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她只是希望楚宁能把握住活下去的机会。 只是,这如此情真意切的盼望,换来的却是楚宁明显带着几分不满的回应。 他说道:“你好吵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想学剑 “好吵啊……” 楚宁的回应,让陈曦凰不由得一愣。 而还不待她回过味来,她与楚宁的身前,一道金色的身影豁然浮现。 它站到了那两位大苍遗民的跟前,双手伸出,挡住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陈曦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宛如神兵天降的身影,满脸不可思议,不仅因为对方出现的方式突兀且及时,更因为这道身影并非生人,而是一具金黄色的骷髅! …… 陈曦凰确实太吵了一些。 楚宁打心眼里这么觉得。 在尝试几次,都无法站起身子后,楚宁便意识到了想要活下去,只能另寻他法。 他思来想去,自己目前所有的手段中,唯一有可能帮助自己脱险的就只有白骨秘境中的那具黄金骷髅。 在之前将其从骨柱上解封后,楚宁曾花费不少的时间仔细的研究过,得出的结论是其需要拥有罗刹种之类功效的事物,方才能完全发挥出他的作用。 而在之前对付那位碑灵时,对方死后,灌入楚宁体内的血气之力中似乎蕴藏着一丝奇怪的气息,与黑金宝相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楚宁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原则,索性将所有的血气之力灌注到了那具金色骷髅中。 这股特殊的血气之力,并未如之前那般,被黄金骷髅吐出,而是彻底吸收入了体内,同时随着对方对血气的吸收,楚宁能明显的感觉到,黄金骷髅渐渐拥有了被他驱动的力量。 但这个过程却略显繁琐,楚宁为了赶在两位大苍遗民将他与陈曦凰推下悬崖前,完成此事,不得不将心神皆调度过来,加快黄金骷髅吸收血气之力的速度。 这本就是在与时间赛跑,可陈曦凰却一个劲的在楚宁耳畔说个不停,扰得楚宁心烦意乱,险些就无法赶在被推下深渊前,召唤出骷髅…… 楚宁暗暗腹诽着,这赵姑娘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些不识大体,嗯……还笨了一点。 他这么想着,趴在地上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恢复了不少,在低吼一声吼,他缓缓从地上撑起了身躯,身上的陈曦凰也被他扶着背靠着一旁的石碑,坐在了地上,而他自己则索性也在对侧坐了下来。 根据之前的经验,只要不把两位大苍遗民击杀,他们的立身之地短时间内是没有塌陷的危险的。 此刻有黄金骷髅拦着大苍遗民,楚宁也有了喘息的时间,他坐在那处,感受着身躯在魔血的滋养下缓缓修复。 “这东西,是你召唤出来的?”陈曦凰终于从错愕中回过了神来,她看向楚宁低声问道。 背靠着石碑的楚宁,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对陈曦凰的询问,他只能略显艰难的点了点头。 同时,他看向那具黄金骷髅。 黄金骷髅虽然拦住了大苍遗民,但只是吸收过少量气血之力的它显然不可能支撑太久,在这短短半刻钟的时间里,黄金骷髅的金色骨骼上,已经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裂纹。 楚宁并不清楚,此物崩碎之后,还能否复原,也不知道它的碎裂会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但眼前的情况显然并没有太多让楚宁瞻前顾后的机会,他只能寄希望于黄金骷髅能够多撑一会,让他的身躯能够恢复到足够好的状态,以此对付后面的关卡。 只是,此地的重力已经极为恐怖,他的肉身在被魔血修复的同时,也不断被重力撕扯,以至于修复的效率极低。 他看了看前方,尚且还有足足二十道关卡,越往后走,他所面临的压力会越大,哪怕是全盛时期,楚宁也并不觉得在背着陈曦凰的情况下,自己能走到那处,尤其是每次还需要击碎那些大苍遗民,这对他的消耗格外巨大。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紧皱。 “楚宁……” “你要不还是将墨甲取回去……” 陈曦凰的声音在这次响起,楚宁看向她,此刻女子的整个身躯都被墨甲包裹,楚宁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是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惶恐与小心翼翼。 她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想要讨好她的长辈。 “赵姑娘……” “你除了这句话,就不能……说点别的?”楚宁看着他这幅模样,暗觉有些好笑却又有些无奈。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眼中的神情委屈:“可我现在除了这个,什么都做不了……” “楚宁!” “没有这副墨甲你很难走出这里。” “你看看前面还有二十关,这些大苍遗民的肉身坚固,你的其他手段对他们都没有太大的作用,只有靠着你这副肉身硬拼,这里的重力已经大到吓人,你每一次出手都会让你肉身的负担加重……”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的话,哪怕有墨甲保护,这对她的消耗极大,以至于说完这番话后,她的脑袋都有些发昏。 但她想要让楚宁明白其中的利弊,做出那个唯一正确的选择。 听闻这话的楚宁沉默了下来。 他再次转头看向前方,二十道关卡,相比于他们来时的路,已经不算太远,但却又宛如一道天堑,不可逾越。 同时,楚宁也很清楚,陈曦凰所言的一切,并没有半点夸大。 咔嚓。 这时几道轻响传来,那具黄金骷髅骨骼上的裂纹又加剧了几分。 它无法撑得太久。 想到这里,楚宁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陈曦凰。 那时,他眼神有些冰冷,仿佛是在做出某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陈曦凰从楚宁这般变化中,隐约感受到了他的心意。 她并没有生出半点被抛弃的怨怼与不甘。 事实上在他看来,楚宁这一路已经做得足够好,也足够多了。 既然他已经为了她做出了所有尝试,她自然没有理由对他再有半点的苛求。 恰恰相反,此时此刻的陈曦凰无比希望,楚宁能够尽快的做出那个决定。 “没关系的,楚宁。” “真的没关系的。” 她甚至还在那时出言安慰与鼓励。 楚宁闻言,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看向女子,目光渐渐坚定。 陈曦也深吸一口气,回应他坦然且温柔的目光。 然后,楚宁张开了嘴,认真的说道。 “赵姑娘。” “我想学剑。” 第一百七十章 神河剑意 “嗯?”陈曦凰愣在了原地:“学剑?” 在她看来,这样的生死关头,楚宁应该说出些诸如感叹、惋惜、不舍之类的辞藻,以让这场生离死别看上去足够圆满。 当然,或许他们的感情没到那一步,但无论如何,眼前的景象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学剑的好时机。 “我觉得你说得对,剩下的路以我目前的状态想要硬抗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赵姑娘你愿意将你的剑法教给我,或许我们能有一线生机。”楚宁认真的说道。 之前重力尚未加剧时,陈曦凰的每次出手,都可称得上轻松写意,剑光一过,这些大苍遗民就会身首异处。 显然,相比于拳拳到肉的硬撼,陈曦凰的剑招是更适合对付大苍遗民的手段。 陈曦凰看着神情认真的楚宁,费了些功夫方才确认对方并不是在与她说笑。 她的剑法,自是非同寻常。 包含了剑道大师洛水的神河剑意,又被大乾山的王道之力淬炼,最后还在真龙池经受过真龙剑气的洗礼。 三者汇聚于一身,方才有了今日成就。 后二者需外力帮衬,暂且不谈。 单单是这神河剑意,以陈曦凰如此出类拔萃的资质,也耗去了足足三年时间,方才入门,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师父洛水,不仅为她适时讲解各种剑道法门,还不断激发自身的剑意,让其参悟其中奥妙。 陈曦凰并不认为,楚宁这样临时抱佛脚的办法,能够帮他完成此法的修行。 “可是……”她这样想着,就要将心中的疑虑说出。 “赵姑娘事不宜迟,它坚持不了多久,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要试不试,你放心,我学东西很快的。”楚宁则打断了头。 陈曦凰看了一眼挡在他们身前的黄金骷髅,对方骨骼上的裂纹又多了几分, 即使是这样,他宁愿寻找一个如此虚无缥缈的办法,也不愿意丢下我吗? 这样的念头,在陈曦凰的脑海中涌现。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去说什么让楚宁独活的话。 那就试试吧。 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下辈子…… “好,我将法诀念给你听,你细细感悟,所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告诉我。”陈曦凰也做出了决定,她这样说道,也无比郑重的对待着这件在她看来毫无可能的事情。 “嗯。”楚宁点了点头,在那时盘膝坐好。 陈曦凰则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旋即开口说道:“我所修之剑法,名为《神河剑诀》,是我师尊洛水剑仙观东境七条大江交汇,入海之景而创的剑法。” “剑意浩荡,如大江东去,势不可挡……” 这倒不是陈曦凰有意卖乖,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讲诉剑法的由来。 事实上剑意的修行,极为讲究缘法与悟性,知道剑法的由来,对于感悟剑意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楚宁并未修行此道,虽然不懂其中玄妙,却选择相信陈曦凰,将她所说所言都牢牢记在心中,沉神感悟。 “修行剑道,自然需要以剑为器,我的星虹剑与我心神相连,你无法趋势,便以此剑作为入门之器。”陈曦凰讲完剑诀由来后,又以指尖缓慢的捏出一道法诀,旋即一把剑身中央镶有一道紫线的长剑便凭空浮现。 “此剑名为紫气,是我……总之也算当世不可多得的宝剑,你此物放于膝盖之上,再按照我教给你的法诀,运转体内力量。” “记住,剑修虽归于武道一途,但与之却有所区别,你要将剑视为你身体的一部分,灵力每次运转都需经过剑器,以此加深你们的联系,最后放才可做到人剑合一,感悟剑意。” 楚宁接过名为紫气的宝剑,心头倒是有些诧异陈曦凰这凭空取物的本事,但这个关头,他也没有寻根问底,而是依言将紫气横于膝盖后,便开始依照陈曦凰所言的法诀运转起了体内力量。 …… 楚宁如今已经修得灵台五座,且灵台品阶都极高。 吸收灵力与运转灵力的效率,也堪称恐怖。 在他全力催动下,这方天地中的灵气疯狂的朝着他的体内涌去,竟是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道灵气漩涡。 而随着剑诀的运转,这些灵气也渐渐转化为了剑气。 这是成为剑修的第一步。 想要能够施展出剑意,楚宁还需要将这些剑气转化为更为强大的剑意,让它们在自己体内凝聚出剑意灵台,这样他才能算是成为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剑修。 而有了之前修行的经验,这些步骤对于楚宁而言,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很快他就在丹府中聚集起了足够的剑气,与手中紫气也产生了一丝感应,但在转化剑意这一步上,楚宁却遇见了麻烦。 剑意的修成需要大量的实践与感悟。 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身处与剑诀缔造者,领悟剑意时相似经历与场景中,去细细感悟。 譬如,剑意是对方在与人对敌时领悟的,修行者最好也多与人厮杀,在生死之境更易感悟。 又譬如这神河剑意是在观摩七江汇流时所创,那楚宁也最好是能身临其境,方才可事半功倍。 然而此刻楚宁显然没有机会去看一看那七江汇流的壮阔场面,单凭空想,也难以体会到其中意境。 甚至因为北境素来缺水的缘故,楚宁长这么大,一条像样的大江大河其实都没有见过。 人终究无法去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就好比一个从小困苦的乞丐,在他的认知里,皇帝或许也就是每天可以吃一百个馒头,睡和城中官家小姐一般漂亮的姑娘罢了。 楚宁也无法通过那些溪流小河,去领会七江汇流的波澜壮阔。 他被困在了这一步上,一时间难有进寸。 …… 陈曦凰并不看好楚宁这临时抱佛脚的做法。 若是在平日有人告诉她,他准备在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从零到一的修炼出神河剑意,陈曦凰大抵会对着对方一阵破口大骂。 这不仅是对剑道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师尊耗费十余年心血所创造的《神河剑诀》的不尊重。 但楚宁,对于陈曦凰而言,显然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她不仅将不能外传的《神河剑诀》倾囊相授,更是将那把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紫气赠与了对方。 当然做这些,不代表她认为楚宁可以完成这样疯狂的事情,她只是不想给对方留下遗憾。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在楚宁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剑诀时,产生了动摇…… 陈曦凰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在吸收灵气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准确的说,那不像是在吸收灵气,到更像是灵气在自己往他体内灌入。 在楚宁施展法门时,陈曦凰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立身之处方圆数十丈的地界,灵气渐渐变得稀薄…… 她暗暗衡量了一番,这样的修行速度,比起大多数宗门的圣子,都要强出不少。 以这样的速度修行起来,想要凝聚出剑意灵台,虽然依然艰难,但却不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陈曦凰就这样在一旁既紧张又期待的看着。 她的心底生出了那么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是楚宁的话,也许他真的能够做到! 就这样,足足半个多时辰过去。 楚宁在一刻钟前就已经停止吸收灵气,陈曦凰暗暗猜测对方应当正在尝试将体内的剑气转换为剑意…… 这是对于剑修而言,最为困难,也最为重要的一步。 楚宁应当是遇见了些麻烦,整个过程中,他的眉头一直紧皱,周身的气息也隐隐有些不稳。 陈曦凰并不能帮到楚宁什么,只能焦急的等待。 咔嚓。 而就在这时,一旁却传来一阵轻响。 她转头看去,却见那只金色的骷髅,周身已经密布裂纹,同时一枚枚金色的骨片开始从那些裂纹处脱落,簌簌坠地……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星河也是河 楚宁的眉头紧锁。 神河剑意需要观想七江汇流壮阔之相,方才能够领悟。 但他的人生于此之前,并无此等际遇,难以体会到其中真谛,也就无法凝出神河剑意。 他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原地打转,尝试了半晌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楚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做这样的无用功,而是再次回忆起陈曦凰传授的剑诀法门。 “剑当如沧水,出则势若江流,意不可挡,绵绵不绝。收则当如镜湖,纹丝不动。” “见水而鞘动,逢河而剑鸣。” “遍观天下之川,斩尽天下之河,聚于一剑,则神河剑成!” 那些关于神河剑意的箴言一道道的在楚宁脑海中闪过,楚宁细细咀嚼着这些字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神河剑意虽然是那位洛水剑仙,观七江汇流之相,而感悟得出。 但神河剑意并不局限于一江一河,而是天下之河,皆可为其剑道助力。 可即使如此,楚宁前面十七年的人生中,也并未见过一条像样的江河…… 他努力的搜寻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想要找到一条足够壮阔的大河,来领悟剑意。 河…… 河…… 到底什么样的河,才能领悟神河剑意…… …… 黄金骷髅的状况让陈曦凰的心头一惊。 她咬着牙在那时站起了身子——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她积蓄了少许的力量。 在墨甲的保护下,这股力量足以让她施展一两次剑意,前进数步。 但一旦这么做了,楚宁身下的地面会瞬间塌陷,害死楚宁不说,她自己凭着那点力量,也断不可能闯过眼前的天堑。 所以她选择将仅有的力量汇聚在周身,来到了那只金色骷髅的身侧,与它一道伸手试图拦住眼前的大苍遗民。 只是她积蓄的力量并不算多,本身也并不擅长力量,哪怕是在墨甲的加持下,能起到的帮助也并不算大。 大苍遗民缓缓前进,黄金骷髅的身躯渐渐崩碎,陈曦凰也在对方的推动下,一步步后退,距离那深渊越来越近。 可即便如此,整个过程陈曦凰都咬着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知道,此刻的楚宁正处于最关键的地步,哪怕他只有那么一丝最渺茫的可能,她也想要为他争取到。 轰! 就在这时,那具黄金骷髅,似乎终于抵达了它所能坚持的极限,在一声闷响中,整个身躯支离破碎,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碎屑坠落地面,然后消散开来。 而失去了黄金骷髅的帮助,陈曦凰需要面对的压力陡增,她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已经来到了与楚宁并列的位置,再后退上半步她的身子就会坠下深渊。 陈曦凰的脸色苍白,心头暗生绝望。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如之前那般,安然接受这既定的命运。 毕竟这一次,不仅关乎到她自己,同样也关乎到楚宁的生死,想到这里,陈曦凰本已灵力耗尽的身体中,不知从哪里又涌出几分新力,她来不及多想,只是将这股力量调集,想要再为楚宁争取多一分时间。 铮! 她这念头刚起,身旁一声清脆且高亢的剑鸣忽然升腾。 陈曦凰在剑鸣响起的刹那,猛然转头看向楚宁。 那个盘膝而坐的少年周身,一道道凌厉的气息正从他的体内翻涌而出。 而他膝上的那把长剑正不断轻颤,一缕淡淡的银白色光晕也在这时从剑身内漫出,覆盖剑身。 是剑意! 陈曦凰一眼就认出了此物。 虽然她无比希望楚宁能够做到这一点,也一度认为楚宁有可能做到。 可当那股剑意真的自他体内涌出时,陈曦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从未有过剑道基础之人,在半个多时辰的光景里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蜕变…… 那自己当初在师尊指导下的三年苦修算什么? 一个人怎么可以妖孽到这般地步? 陈曦凰想着这些的时候,楚宁的双眼也缓缓睁开。 那时,陈曦凰在对方漆黑的瞳孔深处,看到了点点明亮的光芒,仿若是星光明媚的夜空。 然后,他站起了身子,膝上的神剑飞出,被他握于手中。 他出手、挥剑, 银白色的剑意包裹着剑身,在紫气挥出的刹那,银光交汇,化作道道芒点爆射而出,下一刻,那两位大苍遗民手中的盾牌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百来处细小的窟窿。 不仅仅是盾牌,同时也射穿那些大苍遗民的身躯,在他们的身体上开出了一个个米粒大小的洞口。 大苍遗民前进的步伐猛然停滞,然后他们的身躯与手中的盾牌,皆在一瞬间碎裂开来,化作一滩碎粒,坠落于地面。 “这剑意……” 陈曦凰错愕的看着这一幕,楚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出剑意已经是极为匪夷所思的事情。 偏偏他激发的剑意,还如此凝实,比起潜修数年的剑修都不遑多让。 而这些都还不是让陈曦凰最感到惊讶的。 神河剑意,讲究剑势浩荡,又有绵绵后劲不歇,就如那东去的大江一般,势不可当,又昼夜不歇。 可楚宁这剑意,剑招与她完全不同也就罢了,剑意中裹挟的气息,也与她熟知的神河剑意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一个法诀,怎么能修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剑意? 陈曦凰正满心的疑惑,而脚下的地面却发出一声轰响——随着眼前的大苍遗民被击败,他们的立身之处,如之前一般开始塌陷。 她一时恍惚,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这本是极为危险的事情,但楚宁的手则适时的伸出,扶住了她的腰身,同时脚下发力,带着她飞身一跃,来到了下一关所在的地面。 “赵姑娘,幸不辱命。”然后,少年看向她说道。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同样看向满脸笑容的少年,目光发直,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出神。 “赵姑娘放心,我这剑意虽然只是初学,比不得你的那般凌厉,但对付这些家伙,应该足够了。”楚宁并未多想,只以为对方被方才的险象吓住,他出言安慰的同时,蹲下了身子,示意对方上来。 陈曦凰出于本能的趴在了楚宁的背上,脑袋却还有些恍惚。 楚宁却未做多想,只是沉浸在掌握了一门新的修行之法的喜悦中。 他迈步上前,出手挥剑,银光乍现的同时,两位大苍遗民如同被万箭穿身,再次纷纷崩碎。 在方才修行剑法的同时,他的肉身也被魔血修复。 而在剑意的帮助下,他不必在对付大苍遗民的事情上耗费肉身的力量,故而接下来的数关,他走得可谓势如破竹。 只是百来息的光景,就背着陈曦凰从三百八十关杀到了三百九十关。 在又是两位大苍遗民,被楚宁的剑意射成筛子,彻底崩碎后,陈曦凰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她看向背着她的少年,问道:“楚宁……你这是什么剑意?” “神河剑意啊。”楚宁理所当然的应道,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疑惑,似乎是不理解陈曦凰为何会认不出,她亲手教授的剑法。 陈曦凰却愈发疑惑,追问道:“你观想的哪条大河?能领悟这么奇怪的剑意?” 楚宁抬头看了一眼穹顶,幽幽的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眼。 “星河……”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在楚宁离经叛道的神河剑意的加持下,接下来的几道关隘,二人走得还算顺利。 伴随着一剑挥出,最后两位大苍遗民也当场化为齑粉。 同时萦绕在二人周身的恐怖重力也在这一瞬间消散,一道道血色中掺杂着点点黑金色光晕的血气在这时从两侧的石碑中涌出,分为三道,其中一道依然遁去,另外两份则灌入二人体内。 陈曦凰的身躯一颤,血气入体的刹那,她体内的伤势被快速修复,而正前方那道拦路的石碑也轰然碎裂,露出了通往下一道试炼的路。 “楚宁!我们成功了!” 劫后余生的兴奋让陈曦凰没了往日的冷静,她抱着楚宁的脖子,大声的喊道。 但她的话,却并未等到回应。 楚宁的身躯忽然一顿,下一刻竟是毫无预兆的朝着地面栽倒了下去…… …… “楚宁!你没事吧?”陈曦凰扶着楚宁,顺着石碑碎开后,露出的台阶拾阶而上。 身旁的少年低着头,呼吸微弱,对于她的询问,也无法给予回应。 陈曦凰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在通过最后一道关卡后,灌入她体内的气血之力不仅修复了她的伤势,更是让她的肉身得到惊人的强化,迈入了五境。 按理来说楚宁也应当在血气的滋养下恢复伤势,可为什么,他反倒如此虚弱? 莫不是方才闯关的过程中,他受到了某些不可逆的严重伤势? 陈曦凰这样推测着,心头更加慌乱。 但她却没有时间停下探查楚宁的伤势——随着上一道试炼的结束,那条狭长通道整个体开始塌陷,她不得不先扶着他前往安全之地。 索性这段路并不算长,而恢复了伤势有没有重力的限制,陈曦凰的速度极快,带着楚宁几个飞身跳跃,便来到台阶的尽头。 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陈曦凰的双目圆睁,脸上的神情变得有几分古怪。 按理来说,这应当是他们即将开始的第三道试炼之地。 但这里却不是陈曦凰想象中那样充斥着危险、以及各种强大阵灵的肃杀之地。 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祥和山林。 参天的古树、潺潺的溪流,伴随着虫鸣鸟叫,就连阳光似乎也明媚了几分,不再如之前那般暗沉。 陈曦凰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她已经与楚宁走出了那座小天地的错觉。 但她毕竟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越是这般看似风平浪静的地方,隐藏在其下的危险,可能越是致命。 她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扶着楚宁走向山林。 没走出几步,她便见到不远处的林间坐落着一间木屋。 似乎久未有人居住,木屋有半边已经塌陷,另一半主体虽然还算完善,可屋顶却有一个巨大的窟窿。 还有人来过这里? 陈曦凰的心头诧异,在稍作思虑后,还是带着楚宁来到了木屋前。 楚宁的状况并不乐观,她也摸不清此地到底藏着什么危险,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楚宁的治愈,故而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在她看来,是很有必要的。 陈曦凰推开了房门,尘土簌簌坠下,呛得她一阵咳嗽,她伸手拂去眼前的蛛网,打量着屋中的陈设。 屋子并不算大,但陈设齐全,有木制的桌椅板凳,也有一座简陋的床榻,甚至一旁还摆放着用泥土烧制而成的杯碗。 似乎这个房屋的主人在这里住了很久。 陈曦凰暗暗想着,同时将楚宁放到了床榻上。 此刻,楚宁已经陷入了昏迷,她尝试叫了几次,对方都毫无反应。 陈曦凰心头的担忧更深,她本想用灵力探查一番楚宁体内的状况,但却惊奇的发现,楚宁的身体似乎很抗力外力的介入,她的灵力刚刚灌入对方体内,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在那时从楚宁的丹府中涌出,朝她灌入的灵力攻杀而来。 她见状,心头一惊,赶忙将自己的灵力抽回。 倒不是她畏惧楚宁,只是担心二者灵力在楚宁体内相撞,会损害他的经脉,反倒让楚宁本就不好的情况雪上加霜。 束手无措的陈曦凰只能选择用最基础的把脉,来大致了解楚宁的状况。 可她虽然学习过最基础的药石之道,但那已是多年前偶然兴致所致,而后忙于修行以及帮助自己的父亲对付六叔,这项本事被她丢得七七八八。 如今再次捡起,她不得不一边回忆那些被她遗忘的内容,一边反复对比楚宁的脉象,耗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摸清了些许楚宁的情况。 虽然不明白楚宁为何没有在气血之力的滋养下,如她一般恢复伤势,但整体的脉象平稳,并且在缓慢向好。 明晰了这一点的陈曦凰紧绷的心弦终于是松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但很快又觉得就这么干等着似乎也不是办法。 她看了看浑身血痂的少年,稍作思索后,便提起了屋中久未被人使用过的水桶,去到了屋外的小溪边…… …… 楚宁是在一阵淡淡的香气中睁开的眼。 他看见了门外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在燃着的篝火前,烤着一只山鸡模样的食物。 楚宁对于自己的处境有些困惑。 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正身处四周皆是石碑的试炼之地。 而现在他却躺在一张木床上,赤裸着上身,浑身的血痂也被清理干净。 他想要坐起身子,可刚刚发力,周身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呻吟,身子又砰的一声倒在木床上。 这番响动很快引起了门外女子的注意,她起身快步走向屋中,同时一脸惊喜的看着楚宁说道:“你醒了?” “嗯。”楚宁点了点头,也露出了笑容,旋即问道:“赵姑娘,这里是?” 陈曦凰当下便将从上一道试炼之地到此处的见闻悉数告知了楚宁,楚宁听完这番话,也看了眼屋外那郁郁葱葱的山林,心头亦泛起疑惑,眉头不由得皱起:“这么说来,此地恐怕不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暗藏杀机。” 陈曦凰却说道:“先不要去想这些,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你把伤养好,这样就算有什么麻烦,我们也能多一分应对的能力。” 楚宁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却听陈曦凰再次发问道:“对了,通过试炼后,你不是也得到了血气之力的灌注,为什么伤势还更加严重了?是不是伤到了什么要害……” 他不由得一愣,看着女子紧紧蹙起的眉头与眼中的忧虑之色,笑了笑,这才说道:“赵姑娘不必担心,我修炼的肉身法门,对于血气之力的吸收比起寻常人要慢上不少,故而血气之力灌入后,无法如姑娘一般,这么快的恢复伤势,但并无什么大碍,再休息一两日的光景应该就会彻底恢复。” 楚宁这话说得是半真半假。 假的是他并非对血气之力吸收缓慢,而是根本无法吸收这种力量。 在之前的连番大战中,魔血中的力量在不断修复肉身的过程中而耗尽。 解决掉最后的两位大苍遗民后,他紧绷的心弦忽然松懈,来不及被修复的伤势也在一瞬间爆发,这才让他昏死了过去。 而真的是,在经过刚刚的休整后,魔血中的力量也开始渐渐恢复,他体内的伤势自然也会因此得到治愈。 陈曦凰当然想不到这些,虽然总的来说,她与楚宁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二人一路走来,却经历了数次生死,如今的她对楚宁是格外信任。 她丝毫没有去怀疑楚宁这番托词中,某些明显的漏洞,而是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 “那你就好好安心养伤,剩下的事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楚宁也并不扭捏:“那就有劳赵姑娘了。” “对了赵姑娘,我的衣服……” 陈曦凰闻言一愣,这才想到此刻的楚宁正赤裸着上身。 她的脸色少见的有些泛红,目光躲闪,侧头看向别处。 “你的衣服都烂了,我给你清洗身体的时候,把它们都扒了下来,扔在屋外。” 经过陈曦凰的提醒,楚宁倒也想了起来,自己在连番大战后那浑身是血的模样,衣衫想来也是在那样巨大的重力下被损毁的。 楚宁虽然觉得这样赤身裸体有些不便,但也没有过多纠结此事,只是言道:“既如此,那就只有请姑娘多担待些了。” 陈曦凰的脸色更红了几分,她在那时鬼使神差的瞟了一眼楚宁那棱角分明的上身,嘴里不由自主的吞咽下一口香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同时她站在楚宁身前的身子,不露痕迹的朝着一旁挪了挪,挡住了屋外燃烧的篝火。 而如果楚宁在这时侧头看去,应当还能看见在火堆中即将燃尽的衣衫轮廓……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好 陈曦凰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作为太子的长女,大乾山的圣子,且极有可能成为未来大夏天下的女帝,她竟然做出了这么无耻的事情! 起先,她其实并没有其他的念头,只是觉得楚宁浑身都是血痂的模样,应当并不好受,自己也帮不上其他忙,就想着弄来些清水给他清理身子。 而他的伤势很重,身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血痂,其中一部分已经与他的衣服连成一片。 所以,为了能帮楚宁彻底清洗身子,将他的上衣脱下来理应是件很合理的事情。 而在清洗的过程中,她的手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楚宁的肌肤也理应是件很合理的事。 至于触碰的面积大了一些,时间久了一点,也应当不是一件不能被接受的事情。 毕竟那也只是为了检查自己清洗得是否彻底。 这么复杂的工作,耗费了大量精力,所以在最后,一不小心将楚宁那件洗一洗后其实还勉强能穿的衣服一不小心扔入了火坑,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陈曦凰这样想着,终于算是为自己在楚宁昏迷过程中,对他做出的某些奇怪行径找到了足够合理的借口。 …… “赵姑娘,这个烧鸡是你自己做的?”楚宁在陈曦凰的帮助下,半躺在了床榻上,因为伤势还未回复的缘故,手脚不太便利。 他本意还是想要靠自己吃下那只烧鸡的,可是陈曦凰却以会加剧他的伤势为由,拒绝了楚宁的要求,执意要自己喂他。 楚宁见她如此坚持,终究不忍搏了她的一番好意,应允了下来。 陈曦凰闻言点了点头。 “姑娘这手艺可比我好多了,难怪吱吱对这些事一点都不擅长,要是我有赵姑娘这般厨艺的姐姐,我估计我也不会去学着自己做饭。”楚宁感叹道,不由得想起了之前与陈吱吱那为期一个多月的兖州之行。 一路上陈吱吱对于许多日常事务,都表现得极为懵懂,甚至可称无知,如今想来大抵是被陈曦凰这位姐姐照顾得太好的原因所致。 而听闻陈吱吱三个字眼的刹那,陈曦凰撕下鸡肉的手明显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原状,说道:“这倒和吱吱无关,我这手艺是为了照顾师尊而学的。” “师尊?就是《神河剑诀》的创始人?”楚宁问道。 “嗯。我那师尊,虽在剑道上的修为极高,在大夏天下也算有几分威名。但或许是过于痴迷剑道的缘故,在其他许多事情上,却像是一张白纸,我跟着她修行剑诀的那几年,常常好些天都吃不到一顿像样的饭菜。” “后来,受够了那样日子,我就学着自己做了些饭菜。” “我那师尊在外人眼中高高在上,可吃起东西来却极为挑剔,有时候甚至还有些孩子气,在她的折磨下,我才渐渐有了这手艺。”陈曦凰这样说着,似乎也回忆起了些过往的经历,嘴角不经意间浮出了一抹笑意。 “这么说来,那位洛水剑仙应当是位很有趣的人。” 楚宁说道,旋即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赵姑娘将这《神河剑诀》擅自传给我,会不会惹得你师尊不满?” 这天下间,各个宗门之间,门户之见极重,未得师门允许私授功法无论在哪个宗门,都是重罪。 虽然说当时学习者剑法是为了活命的不得已而为之,但楚宁还是害怕因此拖累了陈曦凰。 陈曦凰却神情古怪的看了楚宁一眼:“我师尊想法与其他人不同,并无太多门户之见,更何况你修出来的那也不算是神河剑意……” 楚宁不解,正要发问,可忽然一阵狂风袭来。 屋外的篝火骤然熄灭,房门也在这时重重的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此刻时间已至深夜,房门闭合的瞬间,屋中顿时陷入了黑暗。 楚宁几乎下意识在那时想要唤出体内的灵炎照明,可却发现丹府中的力量运转极慢,想来是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下所致。 而这时,一道火光亮起,却是陈曦凰点燃了烛台。 “这里还有蜡烛?”楚宁不免有些诧异。 “今日你昏迷的时候,我大概检查了一下,这屋中的设施虽然简陋,但寻常人家常备的东西,他都有。” “想来在此之前,应该是有人在这里常住……”陈曦凰解释道。 “常住在这里?也是参加试炼之人?那他们现在又去了哪里?”楚宁的心头不由得泛起疑惑。 陈曦凰听闻这番话,眉头微皱:“这些事,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身体。” 楚宁在那时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陈曦凰,暗觉今日这位赵姑娘有些过于严苛了。 她这番话倒是说得没什么问题,但闲着也是闲着,讨论一下此地的古怪,摸清这次试炼的规则,对于之后二人行事都是有好处的。 更何况对于他们之前经历的两次试炼,楚宁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可是……”他正要再说些什么。 又是一阵夜风,从屋顶的窟窿中猛地灌入,也不知是不是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的缘故,以往哪怕站在冰天雪地中,也不曾感受到任何寒意的楚宁,此刻却不由自主的打个了哆嗦。 “冷吗?”陈曦凰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这样问到,可不待楚宁回话,她就脱下了自己的衣衫,披在了楚宁的身上。 衣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让楚宁一时恍惚,当他抬头看向陈曦凰想要道谢时,却豁然发现,脱掉了单衣的陈曦凰竟然只剩下一件小巧的肚兜在身…… 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胸前雄伟的事物也露出大半,几乎是呼之欲出。 楚宁哪里见过这般香艳的场面,一时间只觉血脉喷张,小腹处也生出一股灼热感。 他赶忙撇看目光,陈曦凰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她双手捂在胸前,脸色羞红的小声道:“里面的单衣,今日给你擦身体时,弄脏了,还没干……” 楚宁闻言一愣。 但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夜风袭来,陈曦凰明显也感受到了凉意,身子微微蜷缩。 楚宁见状,暗觉自己披着对方的衣衫,让对方受冻,多少有些不妥,更何况,陈曦凰如今还只穿着一件肚兜。 “赵姑娘,要不……”他开口言道,本意是想要将衣服还给对方。 “好。”可话才刚刚起头,女子声音便骤然响起,就好像她一直在等着楚宁开口一般。 话音一落,楚宁便觉一团火热的事物贴在了他赤裸的上身上。 却是陈曦凰钻入了衣衫,整个人紧紧的贴在了楚宁怀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旖旎梦魇 红烛燃烧。 氤氲的光晕萦绕在小小的木屋中。 仿佛将整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旖旎的绯红。 楚宁的呼吸急促:“赵姑娘,这不好吧……” “嗯,是不太好。”陈曦凰应道,然后身子又往楚宁的怀中钻了钻,如丝绸般的肌肤贴在楚宁的肌肤上。 触感美妙,让楚宁的心头伸出一股冲动,他想要将她紧紧抱住,想要与她贴得再近一些、更近一些…… 直到融为一体。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赵姑娘,我觉得……”他的理智让他再次出声,试图终止这不太对,但格外美妙的感受。 可话音未落,陈曦凰那宛如白玉一般的双臂却缠上了他的脖颈,仰面望着他。 水汪汪的眸中,目光却异常灼热。 她张开双唇,呵气如兰。 “还冷吗?” 楚宁愣了愣,但很快就摇了摇头,刚刚他还觉寒意彻骨,可就在陈曦凰钻入他怀中后,那股寒意就已然褪去,反倒此刻浑身发烫。 陈曦凰皱了皱眉头,一阵夜风再次袭来,吹灭了烛火,也吹得盖在二人身上的衣衫一阵飘动。 楚宁觉得那刚刚褪去的寒意又涌上来了几分。 “现在呢?” 怀中的女子问道,嘴里的热气喷在楚宁的脸上,楚宁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有……有一点。”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何变得有些干涩,隐隐打颤。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抱我的。”陈曦凰的声音响起,语调极轻。 楚宁的身子一颤,他不由得低头看向女子。 黑暗中,那双眼眸,明亮异常,仿若夜空中的星辰 楚宁的心在那时跳得极快,像是要冲破他的胸膛:“这……不好吧……” 陈曦凰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楚宁,她只是将身子又朝着楚宁怀中挤了挤,双腿也贴了上来,整个人宛如一条美女蛇一般,缠住了楚宁。 “为什么不好?”她来到了楚宁的耳畔,呵气如兰的问道。 同时双手伸出,引导着楚宁僵硬的双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手背。 在少年的手掌触摸到她光滑的脊背时…… “嗯~”陈曦凰的红唇微启,发出婉转的呻吟,似是满足。 那声音仿佛是一粒火种,将楚宁一直强压下的情绪点燃,少年放在女子背上的双手猛地用力,就像是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他看向对方的目光变得炙热,陈曦凰直视着少年,黑暗中如宝石般的眸中光芒闪动。 像是落入猎人圈套的麋鹿楚楚可怜,可眼神中又分明带着几分……鼓励。 楚宁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理智就要彻底崩坏。 陈曦凰的红唇来到了他的唇边,微微张启,仿若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蕊,只要他再上前一步,就能肆意的品尝其中滋味…… “赵姑娘……”楚宁说道,神情迷离。 “叫我曦凰……”女子的眉头微蹙,似是不满这样的称呼。 “曦凰……”楚宁依言唤道,声音打颤。 “嗯。”陈曦凰柔声回应,然后奖励似的将自己的红唇又往前递了递,唇边几乎蹭到楚宁的双唇。 “我的头有些晕……” 楚宁这样说道,双眼一沉,竟然在那时昏睡了过去。 陈曦凰愣了愣,但很快就察觉到楚宁状况,他的身子并未恢复,如此血脉喷张的场面,让他的气血翻涌,以至于虚弱的身躯无法承受。 “太心急了吗?” 她喃喃自语道,转瞬却又释然:“没关系,来日方才。” 陈曦凰这样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伸手将少年紧紧拥入怀中,自己也在那时安然睡去。 …… 当楚宁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晌。 明媚的阳光透过头顶的缝隙照射了进来——屋顶的窟窿已经被人用树枝堵住,但做工草率依然留有些许缝隙。 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楚宁起身,发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衫。 关于昨日的一切,涌现在脑海。 楚宁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觉得自己的定力似乎太差了一些,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陈曦凰穿着肚兜时那玲珑的身段,以及昨日近乎赤身裸体相拥时那美妙的触感。 咕噜。 他咽下了一口唾沫,将这些心思甩出脑袋,同时尝试着从床榻上站起身子。 相比于昨日只能瘫痪似的躺在床上,今天的楚宁状况明显好了不少,他能够站起身来,也能够慢悠悠的行走,但每次迈步,浑身都会传来一阵痛感,让他不得不尽可能缩小迈步的频率与幅度。 他缓缓来到了木屋的门口,相比于昨日门口光秃秃的一片,今日木屋门口已经变了模样。 竖起了一排围栏,左侧架起了一个木架,上面晾晒着一张被洗干净的鹿皮。 右侧则用泥土筑起了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放着一个类似某种果实外壳的圆形事物,里面熬煮着鹿肉,正散发出阵阵香气。 灶台前,穿着单衣的女子坐在那处,身旁摆着一排排竹条,她正神情专注的用这些竹条编着些什么,看一旁摆着的几个成品,应当是用来捕捉禽类所用的竹笼…… 而那时,正午的阳光透过林间树木的缝隙,正好洒在女子的侧脸,映出一个个斑驳的光点,她的模样恬静而美好。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伸手拿起一旁用木头做成的勺子,想要起身却搅拌锅中的鹿肉,却忘了放在怀中的竹篮,竹篮滑落,坠入了灶台中。 陈曦凰见状,赶忙伸手去抓,将竹篮从火堆中救出,放到一旁,可转身时手中的木勺却碰倒了灶台上的“黑锅”,里面的汤水洒落,浇在了灶台中升起的火焰上,伴随着滋滋的声响,火焰熄灭,锅中的鹿肉也掉落出大半,沾染了木灰,变得污浊不堪…… 回过头,却见那半点竹篮上却已经燃起了火,还将一旁编好的两个竹篮引燃。 所以,在她的奋力扑救下,最后的损失变成了两个竹篮与一锅鹿肉。 这显然并不在陈曦凰的预料中,她一时也发了呆,愣愣的看着眼前满地狼藉,神情呆滞。 楚宁从未想过杀伐果决的女子还会有这样的一面,那感觉就像刚刚出嫁的新媳妇,想着为自己丈夫做一份可口的饭菜,最后却处处弄得一塌糊涂,场面滑稽却又莫名的有些可爱…… 他这样想着,脸上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意。 陈曦凰也在这时发现了楚宁的存在,她没有去顾及那一地自己忙活了一上午的成果,而是快步走到了楚宁跟前,双手环抱住了楚宁的手臂:“阿宁,你好些没有?”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楚宁一愣,但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切,做贼心虚的楚宁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比我想象中要慢一些,但总归是在向着好转的方向发展,但可能会多耗费些时间……”楚宁说道。 陈曦凰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她意味不明道了声:“那就好。” 楚宁却并未多想,只当是她在为自己担心,而这亲昵的动作却让楚宁不由得又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他不敢去直视对方的双眼,只是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指了指院中的事物,问道:“这些都是赵姑娘一个人弄的?” 陈曦凰脸上的笑容,在这一瞬间收敛,目光变得幽怨,就这直勾勾的盯着楚宁,也不回话。 楚宁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仔细回忆着自己做错了什么。 好一会后,他似乎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常识性的开口重新问道:“这些都是曦凰你一个弄的?” 陈曦凰的脸上再次漫开温柔的笑容:“嗯。” 然后她来到了院子中,如数家珍的向楚宁介绍了起来:“我看过了,这片山林很大,西侧有鹿群和果林,这院子我们可以往外扩一扩,到时候可以移植一些果树种在前面,林子里还有许多山鸡野兔,我们可以圈养一些,对了,我在北面的山上还看见了一些野生的麦子,开垦出田地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吃到新鲜的米饭……” “不过在那之前,我打算先把塌陷的这半边木屋修好,做成厨房,不然做饭会很麻烦。” “然后再在院子里搭个凉亭,你不是喜欢看书吗?以后白天你可以在这里看书,我呢就打理菜园,闲暇时候我们还可以去山下河沟钓鱼……” 她这样说着,脸上浮现出憧憬之色,就像是一个寻常的新妇,在与自己的丈夫勾画着男耕女织的美好未来…… 这理应是温馨与幸福的场面,尤其是当这位妻子还是陈曦凰这般美艳的女子的时候。 可楚宁听着听着,脸色却渐渐变得古怪,他皱起了眉头问道:“曦凰……”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他的话还未说完,陈曦凰脸上的笑容便骤然凝固。 她转头看向楚宁,一步步朝着他走来,每一次迈步,林间的天色就暗上一分,周遭的温度也冷上一分。 终于,她来到了楚宁的跟前。 伸出手,捧着楚宁的脸颊,用一种温柔却冰冷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阿宁,难道不愿意和曦凰永远待在一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湿衣 显而易见的是,眼前的陈曦凰很不正常。 或者说,从昨天他苏醒开始,陈曦凰就已经不正常了,只是那时的他…… 大抵是色令智昏,并未察觉。 山林中的天色愈发的暗,几乎就要陷入完全的黑夜,周遭的温度也不断地下降,楚宁只觉浑身仿佛冻僵了一般,动弹不得。 陈曦凰盯着他,神情冰冷且木愣,她在等着他的回答。 楚宁不清楚在自己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很清楚,如果现在自己给不出一个让陈曦凰满意的答案,他大抵永远没有机会去弄清事情的真相了。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也为了给自己的身体恢复争取更多的时间,楚宁并没有太多的犹豫,在自己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开口言道:“当然愿意。” 此话一出的瞬间,阳光洒向山林,寒意瞬间退散,眼前的陈曦凰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就好像楚宁方才的所见只是自己的错觉。 “阿宁,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去屋中歇着吧,刚刚的肉汤都洒了,我重新去做一份。”楚宁尚且还在恍惚中,陈曦凰温柔的声音却响起,她看着他,脸上是比春光还明媚的笑容。 刚刚的经历尚且历历在目,楚宁不愿在这时与陈曦凰产生芥蒂,他看了女子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退回了屋中。 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 第一关时对上的乌奇。 第二关时对上的大苍遗民。 二者都不是这处地界的原住民,他们似乎都是为了追寻一种近乎肉身层次的大道而来到了这里,失败后成为了试炼的一部分。 可是,在他们成为碑灵之前,此地试炼的内容又是什么了? 是在他们之前的碑灵…… 那岂不是意味着每次不同的人来到此地后,接受的试炼都不相同? 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试炼的内容可以有所变化,但本质是为了给试炼之地挑选出合适的道统传人,如果试炼的内容过于随机与不确定,那就与试炼之地挑选传人的功能相悖…… 还有,黑金宝相出自于此地,楚宁也在之前得到气血之力以及与大苍遗族所化的碑灵交手的过程中嗅到过类似黑金宝相的气息,这二者又有什么联系? 关于此地,楚宁的知道的讯息实在太少,很难从诸多古怪中,推测出此地的全貌。 他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索性收起探究此地到底是怎样地界的心思,转而专心思考起自己如今的处境。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里应当就是第三道试炼关卡。 陈曦凰显然是受到了此地的影响,故而心智混乱,甚至有可能被某种力量所控制。 楚宁并不清楚这是不是试炼内容的一部分,但他觉得如果任由陈曦凰继续沉溺其中,恐怕会让事态走向失控。 当务之急,是找出此地的真相,同时寻找机会唤醒陈曦凰。 …… 意识到此地的古怪后,楚宁长了个心眼,在陈曦凰将重新炖好的一锅鹿肉端到他的面前时,他认真的打量过鹿肉的成分,在确定并没有异样后,楚宁才配合着吃下了些鹿肉。 并且让楚宁有些意外的是,这些鹿肉中似乎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吃下鹿肉后,丹府中的血气之力明显有所增长,他暗暗估算一块鹿肉的效果,几乎比得上一颗归寂山中的青霖果,只是此刻的他身子虚弱,并无法用神识完全探知其中的奥妙。 吃过午饭后,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陈曦凰都在屋外忙碌。 她一边尝试着烧制各种杯碗,一边用木头做出一个个家具,其中一个书桌与书架她做得格外用心,完成后还不忘来到屋中让楚宁看看。 在得到楚宁满意的答复后,她更是笑逐颜开,然后又开始在地上规划起凉亭的模样,怕做得太大影响采光,楚宁看书会看得不舒坦,又怕做小了只能坐下两个人,时间长了不够用。 一个简单凉亭,她就这么反反复复推敲了好些时间,直到天黑也没有敲定最终的方案。 而这个过程中,楚宁看着蹙着眉头思考的女子,他能真切的感受到,陈曦凰似乎真的在很用心的为他考虑,即使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在某一瞬间,楚宁还是有些心动,觉得这么待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他不确定自己是被感动,还是也受到了某些力量的影响,但他终究压下了这样的念头。 …… 夜色渐深。 吃过晚饭后的楚宁盘膝坐在床榻上运转着体内的力量,试图加快肉身的恢复速度,但不知道是不是魔血中的力量消耗得太过严重的缘故,他肉身恢复的速度比想象中要慢很多,算上刚刚修成的那座剑意灵台,楚宁体内的六座灵台虽然灵力旺盛,可肉身却难以运转他们的力量…… 他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只是催动灵力围绕经脉行走了一个周天,带来的恢复效果甚微。 楚宁不免有些苦恼。 他睁开眼眉头紧皱,暗暗猜测这会不会也和此地的古怪有关? 这时,房门被推开,陈曦凰走入了屋中。 她似乎刚洗完澡,身上湿漉漉的,她未着衣衫,只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与亵裤,而最要命的是,因为浑身湿漉漉的缘故,那本就相比于她身材有些偏小的肚兜,此刻紧贴在她的身上,胸前之物,已经到了隐约可见的地步。 咕噜。 在看见这幅场景的刹那,楚宁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赵……赵……” “不……曦凰,你怎么穿成这样……”楚宁一下子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说道:“刚刚在溪边洗漱时,衣服打湿了,只能先晾在屋外……” “这么巧的吗?”楚宁显然并不愿意相信这样的话。 但陈曦凰却并未半点解释的意思,她直接走了上来,双手放在到了楚宁的肩头,脸上泛起两抹红晕,柔声言道:“阿宁,时间不早了。” 那时,她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楚宁,瞳孔深处燃起的火焰,仿佛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要将楚宁吃干抹净。 楚宁一个激灵,身子一矮,从一旁窜到了陈曦凰的身后,言道:“是……是不早,曦凰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我在地上将就一晚……” 他说着,似乎唯恐对方反驳,就要在光秃秃地板上躺下。 陈曦凰背对着楚宁,手中依然保持双手伸出的姿势,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陷入静止。 好一会后,一道幽冷的声音方才在屋中响起。 “阿宁,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同时屋中烛火开始摇曳,然后身下的房子、接着是山林,他们都在这时剧烈的晃动,仿佛整个天地都要塌陷了一般…… 楚宁意识到不妙,他赶忙起身,苦笑言道:“没有,怎么会呢?” 这话一出,方才还剧烈摇曳的天地顿时又恢复了静止,房间中的红烛也泛起了旖旎的光晕。 陈曦凰在这时转头,伸手拉住了楚宁的手,脸上是美得不可方物的笑容。 “那我们休息吧。”她说道。 楚宁瞟了一眼对方那让人血脉喷张的身段,又想起刚刚那天摇地动的场面。 大不了就装睡,反正昨天也经历过了,如今有了准备,自己应该顶得住! 不敢再触怒陈曦凰的楚宁,暗暗想到,心头一横,便点了点头。 陈曦凰脸上的笑容愈发美艳,她拉着楚宁的手微微用力,楚宁就像是个娇妻一般,与她一同倒在了床榻上。 屋中的红烛适时熄灭,一张白纱飘然而至盖在了二人的身上。 楚宁嗅着鼻尖传来的让他心神动荡的香气,感受着胸前紧贴着的事物…… 然后,他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 不知什么时候,陈曦凰已经取下了胸前的肚兜……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试探 咕噜。 记不得是第几次,楚宁又一次咽下了一口唾沫。 他感觉自己浑身发烫,那种想要与对方融为一体的冲动又开始涌现在他的脑海。 某种原始的冲动在侵蚀他的理智。 难道生孩子,真的不是亲个嘴这样简单? 阿爷真的没有把最核心的技巧教给我? 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紧随其后,浮现在他的脑中。 这时,怀中的女子却已然情动,她缠上了楚宁,双手在楚宁的后背胡乱的游走,宛如白玉般的双腿将楚宁死死锁住,身躯也不安的扭动。 楚宁低头看着她。 女子的两颊绯红,眼中燃着近乎要将他与自己都吞噬的浓浓情欲。 她就像是一个熟透了果子,挂在翠绿的枝头,如此美艳,也如此诱人。 只要楚宁愿意,低下头,就能品尝这人间难得的美味。 但楚宁眼中的炙热却在这时如潮水般褪去。 他虽然很想学习那核心的技巧,以后好在师姐与阿青的身上熟络的使用。 可人终究不是野兽。 可以享受欲望,却不能被欲望支配。 只是,陈曦凰的状况显然不是那么乐观。 她的眼神迷离,双唇不断地朝着楚宁靠拢,像是那在沙漠中断水数天的旅人,想要攫取美味的汁水。 “曦凰,吱吱还等着我们呢。”他轻声说道,试图用陈吱吱唤起陈曦凰的理智。 陈曦凰扭动的身躯在那时有一霎停止,但很快又被情欲淹没:“不要提她,她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阿宁,我不比她差……”她说着,翻过身子坐在了楚宁的身上,肩上的白纱在那时滑落,接着从屋顶缝隙洒下的月光,那美妙的肉体,一览无遗的暴露在了楚宁的眼中。 他不得不承认,那是美得近乎无可挑剔的身躯,宛如一件人间至宝。 被他压下的欲望,在那一瞬间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 陈吱吱,并没有让陈曦凰清醒半分,反倒似乎让其陷入更加疯狂的状态,她低下头想要亲吻楚宁的双唇。 楚宁赶忙伸手摁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低下的身子。 “我知道,我知道,曦凰你是很好的姑娘,你不必任何人差。”楚宁安抚道,脑海中的思绪飞速的运转。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陈曦凰却问道,她的眼眶在那时红了起来,泪水在其中打转,她显然也从楚宁的举动中感受到了什么。 而随着她的情绪崩溃,这方天地也开始剧烈的摇晃。 楚宁心头大惊,他不太清楚这么下去到底会发生什么。 是这天地崩碎,露出本来的样貌,还是更糟糕的事情会发生?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一旦陈曦凰的情绪失控,她极有可能彻底走火入魔,再无回头的可能。 这并非楚宁愿意看到的结果,他言道:“我只是身体还没有恢复,我们不是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有的时间,何必急于一时。” 楚宁并不清楚这样的托词能否稳住陈曦凰,说完这话后,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陈曦凰的变化,同时尽可能让自己脸上的神情显得足够镇定与真诚。 似乎是想起了昨日的状况,陈曦凰情绪平复了些许,周遭天地的摇晃也缓和了不少。 “真的。”楚宁赶忙点头。 然后,为了以防万一,他心头一横,将摁在女子肩头的手朝下方探去,扶住了她软若无骨的腰身,轻轻发力,将赤裸的女子搂入了他的怀中。 肌肤相贴的触感,让陈曦凰的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整个人贴在了楚宁的胸膛,同时也伸手抱住了楚宁的脖子:“我就知道,阿宁也是喜欢我的。” 她喃喃说道,声音中的柔软与甜美近乎要溢出来一般。 楚宁的心头莫名生出一股愧疚,但转念一想,此刻的陈曦凰大抵是被魔性之类的力量影响了心神,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救她。 这才让他心头的不安稍稍缓解。 “曦凰,跟我讲讲你的师尊,你和她似乎关系很不错。”见陈曦凰的状况有所缓解,楚宁又出声问道。 在他的力量没有完全恢复前,他断然不会是陈曦凰的对手,想要让陈曦凰苏醒,自然得想办法提及那些她在意的人与事,消减她留在这里的执念。 方才提及陈吱吱便是出于这样的思路,只是适得其反。 楚宁此刻只能换个方向,想着从其他人身上入手。 “阿宁,你为什么老是喜欢提其他人,我陪着你难道还不够吗?”怀中的女子有些不满的言道。 但相比于陈吱吱,此刻这番话,多少带这些撒娇埋怨的味道。 显然她并没有那么抵触她的师尊。 楚宁暗觉有戏,解释道:“我只是想多了解曦凰你身边的人和事,万一……” “我是说万一以后见到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说这番话时,楚宁心跳明显快了几分,毕竟是平生第一次欺骗姑娘的感情,他多少还是有些心理障碍的。 但这话出口后,怀中的人儿却骤然沉默了下来。 楚宁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暗道莫不是这个谎撒得太假了些? 而就在他万分紧张时,陈曦凰忽然抬起头,在他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一脸柔情似水的望着他,痴痴的言道:“阿宁,你真好。” 楚宁眨了眨眼睛,干笑两声,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但好在沉浸幸福中的陈曦凰并没有察觉到楚宁的异样,她再次趴在了楚宁的胸膛,听着少年有力的心跳声,一只手伸出,在他的另一侧胸膛画着无意义的圆圈。 “我师尊确实有些不那么好相处。” “六叔说她是个故作高冷的怨妇……” “不过六叔这个人素来狂妄,他说的话当不得真,师尊只是有些过于痴迷剑道了,所以对旁物都不关心,但带我极好,当初为了助我领悟神河剑意,可是耗费了她不少心血。” “她时常说我总是被俗事所累,恐有一身绝佳天赋,却始终心不静,故而在剑术上的成就很难超过她。” “为此她还特意去我家骂了父亲一顿,说他是在暴殄天物……” “若是让她知道你的存在,说不得会和你拔剑相向。”说道这里,陈曦凰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真的在担忧楚宁日后的处境。 楚宁却有些不解:“你不是说你师尊没有太多的门户之见吗?怎么还是会因为偷学了剑诀,喊打喊杀……” 怀中的陈曦凰闻言抬头媚眼如丝地白了楚宁一眼:“你装糊涂是吧!我说的哪里是学剑的事,我说的是你乱我道心的事……” 楚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尴尬的挠了挠头言道:“是这样吗……” “但其实大道的修行也不见得一定断绝因果,要不我们找个机会见见你师父,我和她好好聊聊?” 楚宁小心的试探着。 “才不要,人家就想和你待在这里。”陈曦凰搂着楚宁的脖子,宛如孩童一般撒着娇,同时扭动着身躯。 这无疑是在考验着楚宁的定力,楚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着陈曦凰的状况。 她确实应当是被魔气入体乱了心智,但并非那种欲望无限膨胀的失控状态,否则不会因为楚宁一句身子不适,就停下追求情欲的步伐。 陈曦凰更像是被人为操纵,让她保持一定理智的同时,某些情绪被放大。 见通过她的师父无法激起她离开此地的念头,楚宁只能再次换个角度:“对了,曦凰,还从未听你说过你的父母,他们人怎么样……” 陈曦凰的身躯明显顿了顿,声音也小了许多:“我母亲只是寻常妇人,阿爹为人倒是仁厚,可就是软弱了些,家中事务繁杂,六叔又为人强势,处处打压父亲,父亲只知忍让,很多时候还要我这个作女儿的出面……” “我倒也不是怪父亲,他性子如此,总是念着家中和睦,可六叔素来不知收敛,屡屡得寸进尺……” “我有时候也会想,都是一家人,为何要算计来算计去,但事情又往往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若不算计,他便算计你,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甚至还要比他更狠、更毒,才能让自己在家中有个安身立命之地。时间久了,我其实也很烦闷……”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好了,有了阿宁,我们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再也不管那些烦心事!” 楚宁眨了眨眼睛,隐隐从陈曦凰这番话中感觉到了,似乎她不愿离开此地最重要的原因是想要逃避她家中的一切。 想着之前他与自家二叔的事情,楚宁多少能够理解一些陈曦凰心头的感受。 他抚摸着女子光滑的脊背,柔声道:“嗯,没关系的曦凰,一切都会过去的……” 陈曦凰的情绪渐渐平复,呼吸也变得绵长,今日劳作了一天,她在这时终于抵不住困意,趴在楚宁胸口沉沉睡了过去。 楚宁看向怀中的女子,月光照在她的侧脸,她蜷缩着身子,紧紧的抱着他,宛如一具精美的瓷娃娃,美丽得近乎耀眼,却又脆弱得如易碎的琉璃,他莫名有些心疼。 手不自觉的伸出,想要抚摸女子的脸颊,可刚刚触及,楚宁就心头一跳,赶忙压下了这忽然泛起的心思。 他一时也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真实的感受,还是自己也被魔气影响,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尝试继续运转体内的力量,以期能够早些恢复战力……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神性感知 楚宁觉得自己的情况,可能并不是肉身受损那般简单。 他丹府中的六座灵台运转正常,灵力旺盛,可肉身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一直处于极为虚弱的状态。 不仅如此,他还很难调用丹府中的力量,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趁着陈曦凰熟睡的档口,他再次尝试催动体内丹府中的力量,但运转极为困难。 甚至比起之前还要艰难几分,足足一个时辰过去,灵力运转一个周天都未有做到。 他试过了各种办法,都收效甚微,也找不到问题的源头。 楚宁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万一吵醒了陈曦凰,再给他来一出之前的戏码,他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把持得住。 故而他暂时放下了运转灵力的念头,转而将心思放在了自己的本命魔纹之上。 在通过大苍遗民的关卡时,白骨秘境的黄金骷髅展现出了还算不错的战力,那还是在不完全体状态下。 通过第二道试炼后,楚宁的体内又堆积了不少的血气之力,他想着如果能重塑黄金骷髅的身躯,再将血气之力灌注入他的体内,或许也能让其为自己在以后的麻烦中提供帮助。 这样的构想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当楚宁试图催动自己的本命魔纹时,却发现本命魔纹也并无任何反应…… …… 扑通。 楚宁一个猛子,扎入了溪水中,好一会后,当他从溪水中站起身子时,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条活蹦乱跳的肥鱼。 他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鱼,触感真实,每一块鳞片分明,他直接从其身上扯下两块鳞片,重叠在一起,形状大小都有着细微的差别。 楚宁的眉头不由得皱起,他看过一些关于制造幻境的书本,其中便有提及,无论是多么厉害的幻境师,都很难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以假乱真,越是细节之处,越是容易出现纰漏。 比如鱼鳞这种细小之物,除非可以打磨,否者在大多数幻境中,其大小形状都会保持一致。 而此刻他手中的鱼鳞显然并不符合这样的规则。 “难道这里真的是真实存在的?”楚宁看着手中的鳞片,抬头看向四周郁郁葱葱的山林,心头泛起浓郁的疑惑。 他始终无法相信这一点,一来是因为在刚刚抵达这处小天地时遭遇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旁的不说,单单是弥漫在此地的魔气,都不应该能让这片小天地中生出这样一片生机盎然的山林。 更不提当他几次刺激陈曦凰时,这处山林随着她情绪变化而产生的变化,怎么看也都更像是一处幻境。 他想到这里,心中念头一动,一缕金色的气息从他的指尖涌出,灌入了那只鱼的体内,然后他轻轻一抛,鱼儿遁入溪水之中摇曳着尾巴很快就消失不见。 那时楚宁在多次尝试后,所发现的自己体内唯一能被他正常使用的力量——神性。 在结束“楚侯南狩”之事后,楚宁在北境的声望达到了顶点,体内的堆积的神性也变得极为磅礴,哪怕是将那金色骷髅完全解封后,剩余的数量也依旧不少,只是他实在不知道阳神之道该如何修行,故而也并未结出神性灵台,只是任由其堆积在丹府之中。 将神性注入它的体内,是想要利用这股力量,感知这处山林的真实面貌。 “阿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陈曦凰的声音。 楚宁回头看去,却见不远处一位身着白裙的女子提着一个装满了野菜的竹篮,站在林间,正满脸笑容的朝着他挥手。 他亦回以笑容,同时伸手提起了一旁放在水中的竹篓,快步迎了上去。 陈曦凰极为自然的靠在了他的肩头,双手抱着他的胳膊。 “抓到鱼了?” “两条呢!” “阿宁好厉害,待会回去我给你煎鱼吃。” “还是我来烤吧……” “什么意思?你嫌弃我做得不好吃?” “也不是,就是怕你又把房子点着了……” “楚宁!要不是你非得让我帮你抓那只鸟,我怎么可能忘了锅里还煎着鱼!” 二人说说笑笑,宛如一对真正的夫妻般,走向林中的小屋。 …… 夜色已深。 在环抱中的陈曦凰沉沉睡去后,楚宁睁开了眼。 这已经是来到这片山林的第七天,他的肉身大概恢复到了正常成年男性的程度,而在那之后,便再无任何好转的迹象。 他隐隐猜测,在没有通过这处试炼前,他的肉身大抵只能维持在这样的水平。 而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再浪费气力去试图引导陈曦凰生出离开这里的念头,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对于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太多留恋。 所以,他在白天时都尽心尽力的配合着陈曦凰,做出一副真心想要与她长久的生活在这里的架势。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陈曦凰渐渐收起了对他的戒心,虽然有时候她还是喜欢黏着楚宁,但当她需要去山上采集果子、野菜以及捕猎时,楚宁也可以自由活动,比如去河边抓抓鱼亦或者在树上掏掏鸟窝什么的。 而趁着这个机会,楚宁接连在十多条鱼以及几只飞鸟的体内灌入了神性,与寻常力量不同,神性与本体的联系极强,通过那些游弋在溪水中的鱼儿与飞鸟,楚宁能隐约感觉到它们经历。 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在不引起陈曦凰怀疑的前提下,了解探查这片山林最好的办法。 楚宁的念头一动,双眼之中泛起耀眼的金光,那些飞鸟与鱼的感知浮现,被溪水包裹,在林间穿梭的触感一瞬间皆涌入楚宁的脑海。 他费了些心神将这些混乱的触感一一分辨出来,不至于让自己的头脑彻底混乱。 透过那些感知,他尝试在自己的脑海中汇聚出这片山林的地貌,这个过程其实很复杂,不仅需要极佳的记忆力还需要将鱼鸟感知通过自己的视角转换过来。 好在,他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诀窍,技巧也越来越熟络,一片地形图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成型。 忽然,众多感知中的一道表现出了一种剧烈的恐惧感,楚宁眉头一皱,将心神放在了那一道感知来源之上,然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嘿!终于逮到你了!” “关爷爷,今天我们有鱼肉吃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岩洞 滴答。 幽暗的山洞中,一滴水从岩顶脱落,坠入暗流,发出轻响。 将裤腿与袖子高高扎起的陈吱吱站在暗流中,屏息凝神,目光专注的看着溪流。 忽然,她的眼前一亮,身子猛地扑入溪流中。 下一刻,当她再次起身,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黑鱼。 陈吱吱顿时眉开眼笑,抓着黑鱼一边快步朝着岸上走去,一边大声说道:“关先生!咱们今天有鱼吃了。” 洞穴中的一处石堆旁,一位身材枯槁衣衫褴褛的老人,正死死的盯着手中一只白色的蠕虫。 他的神情犹豫,几次发狠张开嘴,将脑袋凑上前去,又很快缩了回来。 陈吱吱的声音让老人先是一愣,旋即探出了头,他面露喜色,手中的蠕虫被他一把扔在了一边,几乎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接过陈吱吱手中的黑鱼。 可那时,他又觉不妥,唯恐自己抓过那恶心的蠕虫的手,会弄脏了这条看上去比当年那位想要成为他续弦之妻的姑娘还要好看数倍黑鱼。 他赶忙缩回了手,在自己那满是污垢的衣衫上擦了擦,这才敢伸出手接过黑鱼。 “香!真香!”老人嗅了嗅,脸上顿时露出迷醉之色。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侧头看向脸上喜色未退的少女问道:“可是吱吱姑娘,我们怎么吃呢?” 陈吱吱也是一愣,他们正身处一处不见天日的巨大洞穴之中,除了石头,几乎没有任何其他事物存在,自然也不可能生火做饭…… “好像只能生吃……”陈吱吱言道。 “生吃……”关涵秋看着手中黑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一时间有些犹豫。 陈吱吱也有些丧气,低着头沮丧的自语道:“若是楚宁在就好了,他可以自己生火……而且他做的烤鱼特别好吃……” “也不知道他和我姐现在怎么样了……” 一旁已经好些天未有进食的关涵秋则在这时做好了心理建设,在上下打量了一番黑鱼后,找准了适合下口的角度,张开嘴准备咬下。 “吱吱!” 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陈吱吱一愣,先是四下看了看,整个洞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岩壁中某些奇怪的矿石散发出些许微弱的光,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是太想他了吗……”陈吱吱喃喃自语道,脸上的神情不免落寞了几分:“都怪我,非要和陈曦凰斗气,自己掉进来了不说,还害了他们……” “吱吱!” 那声音却又一次响起。 陈吱吱顿觉古怪,心头暗道难道自己已经这么喜欢他了?故而才会一遍又一遍的幻听到他的声音。 “吱吱姑娘,我怎么觉得是这只鱼在说话?”关涵秋则在这时盯着手中的黑鱼,一脸狐疑的说道。 “对!就是我!楚宁!”楚宁的声音又一次从黑鱼的体内响起。 陈吱吱侧头看了过来,赶忙从老人的手中拿过黑鱼,目光死死地盯着它:“你是楚宁?” “我是!”黑鱼再次言道。 陈吱吱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咬了咬牙,在那时认真的言道:“你放心,楚宁!” “不管你变成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不会嫌弃你的!嗯……章鱼除外,黏糊糊的有点恶心,而且太多了。” 楚宁:“……” “不是我变成一条鱼了,是这条鱼的身上附着了些许我的力量,故而我可以通过它跟你们对话,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你们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陈吱吱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些,她脸色一红,说道:“我也不知道,从那天掉入那口棺材之后,我就来到了这里,像是一个洞穴,可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后来就遇见了关先生……” …… 五日之后的午晌,林间溪边。 楚宁将准备好的火石、以及一些碾成粉末的草药塞入一个鹿皮小包中,在将小包封死后,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黑鱼,由衷说道:“对不住了。” 然后就在黑鱼疯狂摇晃的鱼尾中,将整个小包塞入了黑鱼的腹中。 黑鱼自然无法容纳这样大的事物,顿时翻了白眼,没了生机,楚宁则在这时将一缕神性灌入黑鱼体内,黑鱼就宛如死而复生一般,又摇晃起了鱼尾。 当然,这只是假象,只是楚宁通过神性在控制它而已。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心头一惊,赶忙将黑鱼放入溪中,操纵它游入溪水深处。 “阿宁。”身后温柔的声音传来。 楚宁仿佛刚刚发现对方的存在一般,回身看去,便见陈曦凰正站在岸边笑颜如花的看着他。 “天天都来抓鱼,你吃不腻啊?”陈曦凰笑问道。 做贼心虚的楚宁挠了挠头,言道:“我这闲着也是闲着,总得帮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能什么都麻烦你……” “干嘛?跟我分得那么清楚?想要和我分家啊?”陈曦凰嘟起了嘴,一脸不悦的问道。 楚宁赶忙摇头否认:“没有,曦凰,我是想要帮你分担,你莫要多想。” 看着少年那紧张的模样,陈曦凰噗呲的笑出了声来:“逗你玩呢!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怎么难道你每天来这里不是抓鱼的,而是幽会小情人?” “怎么可能?!”楚宁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你这人真不识逗,不和你开玩笑了。”陈曦凰白了楚宁一眼,走上了前来,挽住了楚宁的手臂:“走吧,我们回家,今天我给你炖鸡吃,早些补好身子,咱们早些……生几个孩子……” “省得你每天抓那么多鱼吃都吃不完,到时候让你的小楚宁帮你吃!” 楚宁只能干笑着回应道:“不急……不急……” 陈曦凰则深深的看了楚宁一眼,又幽幽说道:“对了,阿宁,咱们家什么药草、火石还有鹿皮我看都少了好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老鼠吧?回去我看看能不能把它们揪出来!” “嗯,阿宁最好了。”陈曦凰这样说着,语气似乎沉闷了几分。 但心头紧张的楚宁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感觉那时,陈曦凰抱着自己手臂的手,似乎又用力了几分。 就好像在害怕会失去什么一般…… 第一百七十九章 梦要结束了 “楚宁,是你吗?” 黑暗的山洞中,陈吱吱捞起了一条顺着暗流到此的黑鱼。 “嗯。”黑鱼发出了人声:“我的腹部装有药草和火石,岩壁上那些发光的石头应当是辉芒石,你用火石和辉芒石汇合在一起,用力敲打就能生出火焰。” “把药草和鱼肉浑在一起,喂关先生服下,他的病应该就能好转。” 陈吱吱闻言点了点头,放下黑鱼立马就去到了一旁岩壁上,用打磨好的石块敲击着岩壁,从中取下一块块散发着微光的石粒。 那日第一次相见后,楚宁就从陈吱吱的口中大致了解了他们的处境。 陈吱吱来到此地后不久就遇见了与同样坠入此地的关涵秋,在随身携带的食物吃完之后,二人就陷入了数天的饥饿之中。 不过,前些日子,每隔一段时间,陈吱吱的体内就会莫名的多出一道血气之力,这不仅强健了她的肉身,也让她有能力熬过这数日的饥饿,但关涵秋就没那么幸运,年纪太大,也并未修行过,故而身子一天虚弱过一天。 直到那日被楚宁控制的黑鱼游到了山洞中,双方才了解到了彼此的情况。 陈吱吱前些日子获得的血气之力,显然就是他与陈曦凰通过关卡后,另外一道飞出的血气之力。 不过让楚宁疑惑的是,为什么关涵秋与陈吱吱一样都是一开始就落入山洞中,却没有得到血气之力。 难道是因为他的身子过于孱弱,故而被有意忽略? 可为什么这处试炼之地会有这样的机制? 楚宁隐隐觉得,这处地界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给予人传承的试炼秘境,而藏着更加深的秘密。 “升起来了。”而就在这时,陈吱吱惊喜的声音传来。 楚宁循着她的声音看去,却见一滩乱石中燃起了火焰,在这黑暗的洞穴中,格外耀眼。 “嗯,找一块薄一点的石头,把鱼放上去,以后也是如此,不能再给关先生吃生的了。”楚宁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 那里有一处被砸出来的水洼,一条黑鱼游弋其中。 这些天,楚宁通过这个办法,给陈吱吱二人送来了很多条黑鱼,其中一条被养了起来,当做楚宁与陈吱吱二人联系的纽带。 陈吱吱依言照做,只是在架设“石锅”以及如何让鱼乖乖躺在“石锅”上这两件事上,有些手忙脚乱,看得出,她确实并没有怎么照顾过人,不过好在她却做得很用心,也没有因为中间几次石锅反转的前功尽弃而气馁…… 她很用心的按照楚宁的指挥,将鱼肉煎好,搅成浆糊,喂给一旁神情虚弱的老人——因为实在饿极的缘故,关涵秋几天前吃了一条生鱼,然后身体就一直抱恙,整日昏昏沉沉,楚宁这才想办法弄来了火石与草药。 吃过配有药草的鱼肉后,关涵秋状况似乎好了许多,呼吸也渐渐平稳,躺在一旁陈吱吱为他搭起的石床上沉沉睡去。 “辛苦了。”楚宁帮不上什么忙,看着陈吱吱一路忙前忙后,只能出言这般说道。 他之前也与陈吱吱相处过一个月的时间,自然明白这位可是实打实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但这些日子,饶是做事笨手笨脚,可小妮子却也算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关涵秋,这确实让楚宁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辛不辛苦的……”被夸奖的陈吱吱红了脸颊,小声应道。 楚宁倒是并未多想,只当是她指的是鱼龙城与盘龙关如今互为犄角的关系。 “陈……赵曦凰现在怎么样了?”陈吱吱又问道。 “赵姑娘她还是一门心思想要留在这里,她对你们家中的事情,似乎很抗拒,我这几日尝试过再次引导她,但她的反应不大……”楚宁说道。 他只是将陈曦凰的状态归咎于不愿面对家中之事,并未提及他与陈曦凰之间发生的一切。 这倒不是楚宁有心诓骗陈吱吱,亦或者对陈吱吱抱有什么龌龊的念头。 他只是觉得这些事都并非出自陈曦凰本心,若是传扬出去,对陈曦凰的名声有亏,也怕陈吱吱知道了之后,以陈曦凰的性子,会觉面上无光。 “唉……她爹和我爹两个人就是这样,斗得你死我活,以前我看她喜欢跟在他爹身边出谋划策,还以为她也喜欢这些事情,如今看来或许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不斗……他们就得被我爹吃干抹净。”陈吱吱也叹了口气,如此感叹道。 楚宁暗暗好奇,陈吱吱与陈曦凰的家族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斗得如此你死我活,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多问,转而讨论起了另一个问题:“吱吱,这几日你有没有问过关先生,他到底是怎么来到的这里,还有,来之前他曾跟关倌提及过他在龙雀棺上的发现可以让他造出超越神岳级的墨甲,他的发现又是什么?” 陈吱吱与楚宁说起过,那日她之所以能够启动往生龙雀棺,是因为看见龙雀棺内部的顶端闪动出了一个诡异的图像,她处于好奇就尝试用灵力复刻,如此方才将之启动。 可关涵秋并无修为在身,他一定有着与陈吱吱不同的启动龙雀棺的方式,或许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得到血气滋养的原因在,楚宁想要通过这些讯息,继续拼凑关于此地的真相。 “关先生的情况一直不太好,吃过生鱼后恶化得救更加严重了,我也没有机会问他,看看他等会情况会不会有所好转,问过之后,我第一时间告诉你。”陈吱吱说道。 “咳咳!”而就在这时,一旁的关涵秋又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陈吱吱立马站起身子,前去查看。 她低声询问着关涵秋的情况,可关涵秋的状况却似乎急转直下,咳嗽声越来越剧烈,根本无法吐出半个字来,到最后甚至喷出了一口鲜血。 陈吱吱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得呆傻在了原地。 楚宁附身的黑鱼无法移动,只能看着干着急,他就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本体所在之地忽然听到一阵响动,楚宁知道是陈曦凰回来了,他不得不收回心神,回归本体。 …… 按照黑鱼游动的速度,以及方位,吱吱与关先生应该在距离我们三里高度左右的地下…… 通往那处的许多暗流河道都极为狭小,难以通过,更何况以我现在的状况,也无法轻易抵达那处…… 躺在床榻上的楚宁皱着眉头思索着去往陈吱吱所在地的方案。 关涵秋的状况并没有因为楚宁送去的药材而产生好转,甚至开始恶化,楚宁担心陈吱吱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 “阿宁。”就在这时,怀中的女子抬头看向他,柔声问道 “从我回来开始,你就一直心神不宁,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楚宁回过神来,面对陈曦凰的询问,只能强作镇定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以后孩子的名字。” 陈曦凰闻言脸色一红,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楚宁的胸膛,鼓起了腮帮子,故作恼怒的埋怨道:“楚宁!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没谱了!” 楚宁憨憨的笑了笑,也不回话。 在这接近半个月的相处中,他大抵已经摸清了陈曦凰的性子,明白什么样的话最能讨她欢心。 只是以往这些话,楚宁说来都不免由衷可以欺瞒对方的负罪感,但现在关涵秋危在旦夕,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想着先将陈曦凰哄睡,然后尽快在与陈吱吱那边取得联系。 “那你还不早点睡!不养好身子,哪来的孩子。”果然陈曦凰欣喜之余,脸上露出的幸福的笑容,再次贴在了楚宁的胸膛,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楚宁见状,本还想着再等上一会,待到陈曦凰彻底熟睡,自己再联系陈吱吱。 可就在这时,脑海中却传来陈吱吱焦急的呼喊声:“楚宁!” “关先生,不见了!” 楚宁心头一惊,当下也顾不得其他,闭上双眼,将心神通过神性的链接,再次来到了洞穴之中。 “怎么回事?”他开口问道。 陈吱吱此刻也正凑到了楚宁所化的黑鱼跟前,神情焦急:“刚刚关先生状况很不好,我就想着再给他熬点药,可刚刚打了点水,回头一看,关先生就不见了……” “我四下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楚宁闻言,眉头紧皱:“关先生的身体很虚弱,按理来说,一个人是走不了多远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看见陈吱吱的身后有一道黑影缓缓站起,正是消失不见的关涵秋。 只是与之前不同,此刻老人脸上的神情木愣,双眼空洞无神,嘴角却咧开一道诡异的幅度,像是在笑。 楚宁心头一惊,大声喊道:“吱吱!小心!” 陈吱吱闻声刚想要回头,老人的手却猛然伸出,重重敲在了陈吱吱的脖颈之上,少女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在重击之下昏死了过去。 然后,他看向水坑楚宁附身的黑鱼,眼中泛起一抹猩红色的光芒。 下一刻他的手再次伸出,将楚宁抓起,楚宁在这时也才看清,老人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其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黑金色的事物…… “黑金宝相?”楚宁一眼就认出来此物。 只是这念头刚刚升起,老人就张开嘴,一口咬烂了黑鱼的脑袋,一脸享受咀嚼了起来。 …… 黑鱼死亡的瞬间,楚宁的意识回归了本体。 他猛然睁开眼,却见本该熟睡的陈曦凰此刻正坐在楚宁的身上,冷冷的望着他。 不待楚宁说些什么,她清冷的声音便在那时,幽幽响起。 “阿宁……” “我们的梦,要结束了吗?” 第一百八十章 死不足惜 山林静默。 潺潺的溪流声,簌簌的虫鸣声都在那时戛然而止。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楚宁与陈曦凰二人。 他们望着彼此。 一个神情复杂,一个目光冰冷。 楚宁不太清楚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被陈曦凰洞悉了出来。 但他从对方此刻的眼神中能感觉到,这一次,显然不是靠着几句漂亮话能够蒙混过去的。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可楚宁的心中还是生出一种像是出门寻花问柳的丈夫,被妻子撞破好事后的无地自容感。 他不确定这样的感受是来自真实的自己,还是魔气的影响。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再去逃避,而是直视着陈曦凰的双眼,认真的说道:“该结束了。” “赵姑娘,这些都是假的……” “假的?什么是假的?”陈曦凰打断了楚宁的话,反问道:“你是假的?还是我是假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那感觉并非质问,而是疑惑。 楚宁一时默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楚宁,你敢说这段时间,你就没有那么一刹,想要和我留在这里吗?”陈曦凰继续问道。 楚宁则继续回以沉默。 但陈曦凰却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直直的盯着楚宁,仿佛一定要等到那个答案。 楚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着对方:“确实有。” “但赵姑娘,一时的悸动与长相厮守是两回事,更何况在这方天地之外,你我都有其他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沉浸在虚假的世界。” 陈曦凰没有去评价楚宁这番话的对错,她只是冷笑一声,下一刻,那把名为星虹的长江,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阵阵凌冽的剑意开始自她的体内涌出,她衣袍鼓动,恐怖的气息将楚宁的周身笼罩。 背后一道大江东流之相浮现,与剑意交融,那一瞬间,楚宁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叶扁舟,立于了汹涌的江面之上,只要一个浪花,他就会被打的粉身碎骨…… 剑意化形! 这是七境剑修才能拥有的能力。 此次这处小天地之行,陈曦凰不仅肉身在几次血气的滋养下,迈入五境,就连剑道修为也朝前迈出了一步。 要知道五境之后,每一境的踏出都难如登天,二十一岁的七境剑修,放眼整个大夏天下,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而楚宁肉身并未恢复,体内六座灵台中的力量皆无法调度,自然完全不可能是眼前的陈曦凰的对手。 他的脸色骤然煞白,甚至不用陈曦凰出手,单单是她所激发的灵压,都足以让楚宁呼吸不畅。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分道扬镳了?”陈曦凰幽幽问道,语调中再无往日与楚宁相处时的柔情似水,有的只是一股浓浓的杀意。 楚宁坦诚言道:“赵姑娘,你先冷静下来,魔气一直在影响你的心智,你或许并没有……” “并没有那么喜欢你对吗?”陈曦凰似乎猜到楚宁要说什么,她惨然一笑,反问道。 “所以,在你楚宁看来,这段时间的一切,都是我陈曦凰被魔气迷了心智所致?”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魔气影响了我的心神,但并不能改变我的心意,或许,它只是让我做出了些平日我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呢?” 陈曦凰的质问让楚宁一愣,好一会后,他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看向女子,困惑问道:“你不是姓赵吗?” 陈曦凰:“……” 看得出,对于楚宁的顾左右而言他,陈曦凰很愤怒,她周身翻涌的杀意又浓郁了几分。 “楚宁!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要和我分道扬镳!”她寒声问道。 楚宁看着眼眶明显泛红的女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曦凰……”因为还没有弄清到底应该称呼她为赵姑娘还是陈姑娘,所以楚宁选择了一个一定不会错的称呼。 “吱吱和关先生现在很危险,我们得去救他们……” “果然,到最后,你还是更在意她……”陈曦凰冷笑一声,语气讥讽。 楚宁皱起了眉头:“曦凰,这不是更在意谁的问题,他们现在很危险……” “如果你不背着我与他们联系,他们就不会有这些麻烦!”陈曦凰却打断了楚宁的话。 楚宁不由得一愣,神情错愕:“你早就知道他们的处境?那你……” “看样子你现在正在想我怎么这般恶毒,知晓他们的处境,却对他们置之不理?对吗?”陈曦凰再次反问道,脸上的神情愈发的阴冷。 楚宁不得不承认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确实升起了类似的念头。 他苦笑道:“曦凰,我其实没那么了解你,我们认识也没多久……” 但这样的话,就像是压垮了陈曦凰的最后一根稻草 “楚宁,你会后悔的!” “我保证。” 她这样说罢,脸上露出了一抹惨然的笑容,手中的星虹剑在那时高举,裹挟着汹涌的剑意,决绝的朝着楚宁挥了过去…… …… 陈曦凰费了些力气,用木屋中破旧的木桶打来了一桶水,来到了床榻前。 她取下了自己内里的单衣,浸好了水,正要为楚宁擦洗身上的血痂。 “你要救他吗?”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然后,他会和你的妹妹成亲,靠着他在北疆的声望,你的六叔可以整合整个北疆的力量,对你和你的父亲进行绞杀。” “太子府有能力对抗一个握着北境与兵部的六皇子吗?” “不如让他死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哦不!是陈吱吱启动了龙雀棺,她是你六叔的女儿,潜伏在良侯身边,再伺机害死这个威胁她父亲对北疆掌控的罪魁祸首,这个故事多么条理清楚,任何人都不会去怀疑。” “你看,如此一来不仅搅乱了你六叔的布局,还把北疆拉入了太子府的阵营,多么完美的布局……” 陈曦凰的脸色在那时一变,她握着单衣的手悬在了半空中,目光仓惶向四周张望,想要寻到那个声音的根源。 “你是谁?你为什么……”她大声问道。 “我为什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对吗?”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阴恻恻的笑意。 “因为我就是你,陈曦凰,不用抗拒我,我们本是一体,也只有我会真正的想要帮你……” “你胡说!不要装神弄鬼!给我出来!”陈曦凰暴喝一声,站起了身子,同时手中的单衣落入木桶,星虹剑浮现于手中。 “怎么?舍不得的他?”那声音再次说道,同时一道模糊的虚影出现在楚宁的身旁,竟是与陈曦凰生得一模一样。 那道虚影伸手抚摸着楚宁的脸颊:“他确实很不错,若是能为你所用,可以制约你六叔不说,日后若你为女帝,他还可以是你制衡北疆的重要手段。” “若是他足够乖巧,收入你的帐中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可是……”说到这里,那道虚影豁然起身来到了陈曦凰的跟前,她直视着她,目光戏谑:“陈曦凰,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那些舍不得支付代价的人,往往最后一无所有。” “不过你很幸运,你遇上了我……”虚影这样说着眯起的眼缝中,笑意盎然:“我知道你的痛苦,你的挣扎,而我可以帮你解决掉所有的问题。” 陈曦凰的目光渐渐有了些许涣散:“你能帮我?” “当然,我的孩子。”虚影言道。 “这个问题并不难,既然你不愿让他与陈吱吱走到一起,又舍不得杀他,那便让他爱上你,陈吱吱能给他婚约,你为什么不可以?” 虚影的话,让陈曦凰眼中的光芒忽然明亮了几分,她喃喃自语道:“是啊……陈吱吱能给他的,我也能给……” “可如果他……”不过很快,她的心头又生出了新的担忧。 “那就杀了他。”虚影再次言道。 “我们已经给过他机会,他如果依然不识好歹,那他就死不足惜了,不是吗?” 陈曦凰眼神中的光芒在那时染上一抹妖异的血色,她喃喃言道。 “对。你说得没错……” “那他就死不足惜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最后温存 “不是……”看着直直的朝着自己回来的剑刃,也看着那汹涌而来的剑意。 楚宁的脑袋有些发懵。 他当然知道如今的陈曦凰很不稳定,在沉沙山中他见过太多被魔气控制,丧失理智的人。 但陈曦凰毕竟与他们不同,她拥有不俗的修为,在面对危机时也有着相对理智的判断。 楚宁觉得这件事情多少应该还是有些转机的。 可陈曦凰的决绝终究还是打破了楚宁的侥幸。 面对袭来的杀招,他并无太好的办法,只能双手交叉于胸前,将自己唯一能够调用的神性之力催动,汇集在了自己的身前。 他不清楚单靠神性,能不能挡住已经迈入七境的陈曦凰的含怒一击。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力一试。 汹涌的剑意化作滔天的江水扑面而来,剑意未至,裹挟的罡风便已吹得楚宁有些站不稳身子,他不得不紧闭上双眼,同时用尽全力催动着体内的神性。 一息…… 两息……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每一息对于楚宁而言,都是煎熬。 但奇怪的是,汹涌的剑意带来的灵压虽然恐怖,可直到那股剑意散去,他却并未感受到真正意义上的力量冲击。 反倒是他的身侧,很突兀的响起了一声哀嚎。 楚宁带着疑惑睁开了眼,入目的景象却让他一愣,他的周身不知何时出现了十余道灰色的身影,看那模样,似乎是某种被魔气腐化后,诞生的恶灵。 而此刻,这些恶灵身躯皆被汹涌的剑意搅得残破不堪,好些个当场身死,化作道道的灰色的光点散去,还有一两位,虽然勉强还算活着,但所受的伤势也极为严重,依然无法对人构成任何威胁。 “这……”这番变故大大出乎楚宁的预料,他神情错愕。 只是不待他说些什么,其中一位躺在地上的恶灵,却以同样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陈曦凰,问道:“你……” “你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陈曦凰目光冷冽,走到了楚宁的跟前,低头俯视着脚下的恶灵:“清醒?你们不会觉得凭你们的手段,能够蛊惑我吗?” “陪你们逢场作戏,不过是想要摸清你们的底细罢了。” “不可能!”那头恶灵大声吼道:“你分明中了我们的蜃血魔种,怎么可能……” 陈曦凰的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她似乎并不想让那恶灵再说下去,一脚猛地踏出,那只恶灵的身躯顿时炸开,在哀嚎中化作光点散去。 楚宁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后,才回过神来:“曦……曦凰,这是……” “伥鬼。”陈曦凰抬起头,目光平静的回应道。 也不知是不是楚宁的错觉,他能感觉到此刻陈曦凰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没有了幽怨与愤懑,更不提之前那般的柔情似水。 只是陌生,就好像,他们刚刚认识时那般。 但陈吱吱与关涵秋还等着他们救援,楚宁也无心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而这时,另一只还存活的伥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看向陈曦凰道:“你修的是无情道?你利用我们的蜃血魔种忘情斩道?” 陈曦凰瞟了那伥鬼一眼,神情冷冽,伴随着手中剑锋一颤,那最后一只伥鬼,便化作齑粉。 “这些伥鬼应当是在我们之前来到这里的试炼者。” “试炼失败后,心怀不甘,被人操控后成为伥鬼。”然后,陈曦凰低声解释道,说罢她伸手朝着楚宁一指,一道剑意涌入楚宁体内。 楚宁惊奇的发现,自己一直被压制的肉身,渐渐开始恢复:“这……” “这些伥鬼在你的体内种下了某种邪法,阻止你的肉身恢复,这些天我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了解开此法的法门。”陈曦凰则淡淡言道。 楚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肉身无法恢复,是因此所致。 但他没有接话,而是继续盯着陈曦凰,等待着她的后文。 显然,关于这处地界以及这段时间的经历,远不是伥鬼那么简单。 “那日我带着昏迷的你来到这里后,这些伥鬼就现身了,他们似乎很垂涎你的肉身,不仅趁着你昏迷在你的体内种下了阻止你肉身恢复的邪法,还试图蛊惑我将你留在这里。” “作为伥鬼,他们背后一定藏着一个更加可怕的主使,我若是直接与他们动手,背后主使一定也会更加谨慎,到时候他在暗我们在明,会有更多我们难以应付的麻烦,更何况若是无法解开你身上的邪法,你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所以……” “我索性就配合他们演了一出戏,假意被他们蛊惑。”陈曦凰倒也看出了楚宁的心思,在那时平静的言道。 “所以,你其实是为了我,才冒的这样大的风险?”楚宁恍然,心底暗暗为之前自己对陈曦凰的那些揣测而生出一股愧疚。 陈曦凰对此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说道:“他们认为我完全沉浸在幻境中,行事便没了忌惮,我也趁着这个机会,偷听到了许多关于这处地界的真相。” “这处地界并非我们想象中的试炼秘境,而是一处巨大的养蛊地!” “养蛊地?”楚宁眉头一皱,神情不解。 “这样的说法并不准确,准确的说,这里曾经应当是某位大人物的道场,之前我们遇到的碑灵,就是慕名而来追寻那位大人物留存道蕴之人。只是后来,这处地界落入了那群伥鬼背后主人的手中,他将之炼入小天地里,并且继续利用那位大人物的名声引诱修炼肉身之道的修士来此寻道。” “可实际上,他所为的其实是炼化这些来者的肉身,以融合出一具,他认为最完美的肉身之道的种子。” “不过似乎在此之前,这个计划并不顺利,直到你的出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从这些伥鬼口中所言,他们似乎认为你的肉身是完成那枚种子的最重要的原料……” “而且,在他们看来,你似乎也差不多要沉浸在幻境之中了,那位背后之人也到了快要现身的时候,而只要等到那时,我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偏偏,你遇见了吱吱……” “他们觉得吱吱的出现,让你有撞破幻境的风险,所以才会对吱吱和那位关先生出手。” 说到这里,陈曦凰顿了顿又言道:“当然这些都是我基于这些伥鬼平日里的一些疯言疯语得出的推论,不见得就是事情的全貌。” 楚宁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倒是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但除开这些,楚宁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疑惑,他抬头看向陈曦凰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你最好现在问,因为再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就不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了。”陈曦凰却说道。 楚宁一愣:“什么意思?” “你不会觉得表面答应他们,就能让他们相信我真的被他们蛊惑吧?” “他们给我种下了一种名为蜃血魔种的法门,在那个法门的影响下,我的心绪失常,所以才会有这半个多月来的那些事情。” “我不妨直接点告诉你,至少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我确实是真心喜欢你的。”陈曦凰用极为平静的语调,说着让楚宁心潮翻涌的话。 “但我明白的是,一旦我苏醒过来,这些经历一定会影响我日后修行的心境,恰好我师尊修炼的剑道,近于无情道,所以我在接受他们的蛊惑之前,给自己体内留下了一道法门,一旦我苏醒过来,这道法门就会自动施展,斩断情丝,让我忘记这半个多月来发生的一切……” “所以,既然是你主动选择离开这个梦境,待到我忘记这一切后,我希望楚侯爷你能不与我提及这半个月来的一切……” 楚宁听完这番话,顿时瞠目结舌,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夸奖眼前之人足够理智,还是说她足够绝情…… “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才是那个负心汉一样,这是你自己选的。”陈曦凰显然感受到了楚宁目光中的情绪,她冷声说道,语气反倒不似之前那般冰冷,隐隐带着一分幽怨。 楚宁得承认的是,这半个月来的一切,确实给他带来的不少困扰。 但当他知道陈曦凰决定遗忘这一切时,他的心头却又泛起阵阵难以抑制的烦闷。 “嗯,记忆开始消退了。”陈曦凰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宁看向她,只见女子的眉头微蹙,仿佛正在承受记忆割裂时的不适。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楚宁。”陈曦凰却忽然面向他。 “嗯?”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在我接受魔种时,我是想过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上我,与我永远待在这里,我亦不后悔这个决定。”女子的脸上在那时露出一抹楚宁熟悉的笑容。 含情脉脉,也柔情似水。 就像是之前那样。 楚宁的身子一颤,而下一刻,陈曦凰凑了上来。 她吻向了他。 而这一次,楚宁是有足够的时间去躲开她的。 但或许是被她话语触动,又或许是因为知晓这段记忆即将被抹去。 亦或者,还有某些楚宁不愿承认的原因。 总之,他没有去躲避眼前的女子。 相反,他热情的回应着那个吻。 仿佛想要用尽全力,抓住这最后一缕温存。 而在那时,他分明看见,有一滴清泪顺着陈曦凰的脸颊,缓缓滑落…… 第一百八十二章 暗流 “楚宁?” 陈曦凰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长一场觉。 她睁开眼,看着正站在她身前的楚宁,一脸迷茫。 陈曦凰的记忆停留在楚宁斩杀最后一位大苍遗民时,因此她并不明白这里到底是何处,更不明白楚宁看她的眼神又为何如此复杂。 但很快,楚宁就在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曦……赵姑娘,你醒了。” “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陈曦凰坐起了身子,捂着头,眉头紧蹙,显然还未从记忆抹去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说来话长,赵姑娘,吱吱和关先生现在危险,我们得去救她们,你有什么问题,我们边走边聊。”楚宁则言道,同时收回了沉于丹府的心神。 …… “你是说我昏迷了半个月?” “那这些日子,是你在照顾我?” 二人顺着溪流一路往着山林下方走去,而路上楚宁也将自己想好的瞎话说给了陈曦凰听。 故事很简单,无非就是走出大苍遗民的试炼之地后,二人来到了这里,为了照顾陈曦凰,他将木屋作为了暂时的歇脚处,然后通过黑鱼联系到了陈吱吱,同时也见到了被控制的关涵秋将陈吱吱掳走的场面。 楚宁虽然并不喜欢陈曦凰自己做出的,将二人半个月来相处的点滴抹去的决定。 但这毕竟是陈曦凰自己的选择,楚宁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嗯。”面对陈曦凰的询问,楚宁只是闷闷的点了点头,兴致不高。 陈曦凰却神情疑惑:“可是我记得通过试炼后,有一股强大的血气之力灌入我的体内,按理来说我的伤势应该会被修复,为何反倒会昏迷这么久?” “或许是因为那股力量太过强大,赵姑娘需要耗费些时间去消化吧。”楚宁随口言道,同时压下了心头那些繁杂的思绪,目光盯着前方的溪流,脑海中开始回忆通往地下的路径。 “嗯?”陈曦凰明显一愣,她仿佛被楚宁提醒一般,看向自己的双手,细细感应,旋即她的脸色露出错愕的喜色。 “我迈入七境了!嗯?连肉身也跨入五境……” “那股血气之力,竟然有此等奇效?” 楚宁对此并无回应,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前方的溪流。 他虽然控制鱼群去过陈吱吱所在的洞穴多次,但化身为鱼后因为体型的变小,对周遭的感知也会发生变化。 比如一块作为鱼时觉得很大一块可以作为地标一般,横在河床上的巨石,此刻对于楚宁而言,就只是脚下不经意间踩住的小石块。 又比如一个极为危险的弯道,现在可能就只是河道上毫不起眼的外凹…… 他需要全神贯注的不断回忆作为黑鱼时的感受,然后将之类比到自己的身上,以确保不在这四通八达的山间溪流中选错路。 当然除此之后,或许还有一些,他不愿说也不能说的……别扭。 陈曦凰显然感觉到了楚宁的异样,她歪着头盯着楚宁,凑了过来,问道:“楚宁,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是我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吗?” 楚宁被忽然凑上来的陈曦凰吓了一跳,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完美脸蛋,以及那眉宇带着的几分俏皮似的疑惑,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她娇憨的眼神以及那具赤裸美妙的身体。 啪。 楚宁在那时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觉得他有些犯贱…… 人家任君采撷时,他避之不及。 现在,她斩断情丝,他又心猿意马。 “楚宁?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这些日子太辛苦,忙坏了脑子?”陈曦凰瞪大了眼睛,说着伸手就要去摸楚宁的额头。 楚宁赶忙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手,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赵姑娘,我并非不高兴,只是事态紧急,要寻到通往吱吱他们所在地的路,需得全神贯注,还请赵姑娘稍安勿躁,跟在身后。” 陈曦凰显然不太相信楚宁这番解释,她想要再问些什么,可楚宁却在这时迈开了步子,逃一般的去往前方,继续盯着溪流,故作忙碌的寻找着前进的方向。 女子看着少年略显慌乱的背影,神情疑惑眨了眨眼睛,嘴角也在那时微微扬起。 …… 通过之前数次前往陈吱吱所在地的经验,楚宁大概摸清了陈吱吱所在之地与自己所在之地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 也就三里地的样子。 但麻烦在于,这三里地之间隔着厚厚的岩层。 陈吱吱也曾说过,她和关先生在岩洞中生活了半个月时间,这期间也试图摸清洞穴中的状况,但里面四通八达,并且没有通往外界的出口。 里面无法通向外界,那外界自然也没有进入内部的入口。 至少,那些出入口是外人无法找到了。 所以,楚宁的计划很简单。 他要通过对暗流的记忆,找到距离地底最近的地方,然后…… “赵姑娘,应该就是这里,距离地下还有大概半里地的样子。”楚宁在一处溪水汇集而成的水潭前站定了身子,看向陈曦凰说道。 陈曦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退去了身上的外衣,飞身一跃,就跳入了水中。 楚宁也紧随其后,跳入水中,二人一路下潜。 水潭远比楚宁想象中要深得多,下潜许久都远为触及到地步。 他们二人的肉身强健,可以在水下憋气许久,倒是没有窒息隐患,只是随着下潜深度的不断增加,光线渐渐变暗,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同时水底也出现了许多暗流。 作为一个在水源相对匮乏的北境长大的少年,楚宁的水性并不算好。 在下潜到约莫五十丈的区域时,身上的压力增加带来不适,让楚宁下潜的速度变慢了不少,好巧不巧一道巨大的暗流忽然涌来,猝不及防的楚宁被那股暗流撞了个人仰马翻,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在水中旋转起来。 慌乱之下,楚宁处于本能的胡乱发力,想要挣脱那股暗流,可越是如此,身形越是失控,被暗流裹挟着撞向水底深处。 这和他本身的修为强弱无关,只是与发力的技巧有关…… 好在陈曦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挥动双手快速下潜,赶在楚宁被暗流彻底卷走前,伸手拉住了他。 楚宁也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抓着陈曦凰,身子顺着她的手臂向她靠拢,直到完全稳住身形,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水潭深处一片黑暗,楚宁缓过劲来,正想与陈曦凰道谢,可却忽然意识到此刻正处于水下,二人显然都并不能开口说话。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双手抓着陈曦凰身子的着力点,似乎过于柔软了一些。 这触感…… 有些似曾相识。 像极了这半个月来每天夜里,陈曦凰躺在自己怀里时,贴着自己胸膛的事物。 下意识了,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稍稍用力的捏了捏。 “嘤咛~”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婉转的低哼,然后一道光芒在黑暗中亮起,是陈曦凰召唤出了自己的星虹剑。 接着剑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楚宁看清了此刻自己的处境,他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趴在陈曦凰的背上,同时双手从对方的腋下穿过,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对方的胸前那两团傲人之物上…… 然后,楚宁清晰的从背后看到一缕绯红从陈曦凰的脸颊蔓延到她的耳根。 她的手肘朝后一顶,击打在了楚宁的腹部。 当然,即使在这时,陈曦凰还是保持着些许理智。 出手并不重,只是处于女子的本能反应,想要让楚宁松开手。 但偏偏二人所处的潭底,暗流汹涌,楚宁被她这一撞,又被卷入了暗流之中,朝着下方坠落。 陈曦凰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点,她赶忙回身想要去拉坠向潭水深处的楚宁。 可这一次,暗流上裹挟的力道却陡然增大,在她的手在拉住楚宁的瞬间,身躯便不受控制的与楚宁一道被暗流裹挟,撞向潭底深处…… 第一百八十三章 黑金菌孢 砰! 楚宁怀抱着陈曦凰,在暗流的裹挟下,经历了好一阵的天旋地转后,重重的撞在潭底的一处石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楚宁嘴里发出一声痛呼,潭水瞬息涌来,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响,灌入楚宁的嘴里。 这并不是喝进两口水那般简单,楚宁与陈曦凰之所以可以在水底潜行这么长的时间,并不是因为他们会诸如避水术之类的法门,只是靠着强大的肉身将大量的空气压缩进入了嘴里与肺中。 在潜行的过程中,靠着这口气维持肉身呼吸的需要。 但现在,楚宁在巨大撞击带来的疼痛中张开了嘴,那口气顿时泻去。 而同时此刻二人已经潜入了水底极深处,想要换气已经来之不急。 楚宁的脸色顿时变得紫青,想要呼吸的本能让他张开嘴,可张开嘴就会换来更多的呛水。 情况凶险!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来到了楚宁跟前,她望着楚宁,面无表情。 可双唇却在这时递送了上来,印在楚宁的唇上。 虽然这已经不是二人之间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楚宁的双眼还是在那时瞪得浑圆——什么意思?难道她还记得? 某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泛上楚宁的脑海,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可这时,陈曦凰的眉头却猛然皱起,甚至伸手在楚宁的腰身狠狠的捏了一下。 楚宁吃痛,却见陈曦凰正脸颊微红,神情恼怒的盯着他。 他这才感觉到一股气息正通过陈曦凰的嘴唇渡入他的嘴里。 原来对方是看出了他的危险,在以这种方式为他渡气。 反应过来的楚宁不敢再有其他心思,赶忙配合起陈曦凰,专心吸收从对方嘴里渡来的气息。 约莫十来息的光景之后,见楚宁的气息渐渐平稳,陈曦凰将至推开。 楚宁略显尴尬朝着陈曦凰递去一道感激的眼色,可对方却视而不见。 他也只有压下这些心思,然后看向四周,寻找通往地底的方向。 而他的目光很快被身下潭底的某些事物所吸引…… 水潭的底部,是一片巨大的石体,看其结构,与陈吱吱所在的洞穴中的岩石相差无几,显然,这里已经很接近岩洞了。 但让楚宁感到诧异的是,是那些岩石之上,生长出来一株株古怪的植物。 它们的模样类似于北境常见菌孢,个头不大,只有寻常人拳头大小,整体呈现黑色,暗里隐约可见些许金线,身形宛如呼吸一般均匀的膨胀缩小,并且在这个过程中,点点细小的黑色物质被他们从体内排出,涌向水潭的上方。 这些是……黑金宝相? 楚宁死死的盯着那些古怪的水底植物,身子也凑了上前,他伸手摸了摸那些植物的表面,入手的触感极为古怪,像是……血肉。 陈曦凰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凑了过来,同样好奇的盯着些植物。 但就在她凑上来的刹那。 那些菌孢状的植物,表面猛然炸开,无数细小的絮状物从中喷出,直接朝着楚宁二人涌来。 二人的反应皆极快。 楚宁一手伸出,黑色的盾牌浮现在身前。 陈曦凰手中的星虹剑亮起剑光,汹涌的剑意自剑身上涌出。 于此同时,二人的身形皆下意识的朝着对方身前靠拢,想要将对方挡在自己身后。 这本应是颇为温情的一幕,可当二人都做出同样的举动时,二人的身躯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让他们准备好的手段皆是一滞。 好在二人都是机警之辈,带着诧异的目光互望一眼后,又调整了攻势,各自应付自己身前涌来的絮状物。 剑意划过,陈曦凰身前的絮状物皆被斩成齑粉,坠向湖底。 楚宁的黑金色盾牌则将那些絮状物完全拦住,伴随着灵炎于其上升腾,哪怕是在这水底,湮灵鬼火,也在一瞬间,将这些事物烧成了灰烬。 危机解除,楚宁伸手抓起一缕漂浮在半空中的絮状漏网之鱼,细细打量。 那小东西明显是活物,在楚宁的掌心不断翻动,前端更是忽然伸出细小的尖刺,想要钻破楚宁的皮肤,钻入他的体内。 别看此物并不起眼,只比发丝大不了多少,可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道却不容小觑。 虽然它用尽全力,也未有钻破楚宁六境的魔躯,但带来的刺痛却让楚宁不由得眉头一皱,暗觉此物足以让大多数肉身强度四境以下的修士吃上大亏。 以楚宁在一些古籍上看过的一些魔性菌孢的记载,此物入体之后,大抵就会将宿主的肉身当做培育后代的温床,疯狂繁殖,直到将其吃干抹净。 而且此物明显与黑金宝相有着某些关联,再一联想陈曦凰抹去记忆与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他隐隐觉得,恐怕其余黑金宝相也存在于这处小天地中,并且那些伥鬼背后的主人一直在利用那些黑金宝相,进行着某些疯狂的实验…… 就像在沉沙山的灵骨子一般。 “嗯!”而就在楚宁想着这些的时候,陈曦凰忽然发出一声轻哼,显然是在呼唤楚宁。 楚宁循声看去,却见陈曦凰正指着一处光秃秃的石面,而那里正是之前那些菌孢炸裂前的生长之地。 他游了过去,看向那处。 却见菌孢炸裂后,岩石的表面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脉络,将岩石覆盖,同时其中一部分深入了岩石内里,就像是大树的根脉。 这些菌孢明显是人为干预后的产物,顺着这些是些根系或许就能找到其源头,而在源头极有可能找到那些伥鬼背后的主人,同时也是控制关涵秋掳走陈吱吱的罪魁祸首。 楚宁赶忙抬头看向身旁的陈曦凰,却见对方的眼中也露出了同样的神情。 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在那时很是默契的退开数步,给陈曦凰让出了足够空间。 陈曦凰则在那时沉下心神,手中星虹剑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一股汹涌的剑意将她的身躯包裹。 七境剑修的战力在这时被她完全激发,神河剑意于这水潭之中更是如鱼得水。 随着剑意的催动,周遭的潭水也开始朝着她汇集,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她立于其间,衣袂飘然,宛如谪仙。 数息之后,汹涌的剑意被她催动到了顶点,伴随着她眼中一道寒光闪过,剑意裹挟着潭水化作一道巨大的沧龙,轰向前方的巨石…… 伴随着一声轰响,巨石碎裂,同时露出其后一处巨大的空间。 潭水在这时朝着那处窟窿倒灌而入,楚宁与陈曦凰措不及防,又一次被洪流裹挟,坠向那处。 第一百八十四章 鼎力相助 “咳咳,实际上在那个班里的好朋友并不算多。我当时报名晚了,算是插班生。”莫凡有些尴尬的回答道。 徐陌森拿过鞋子给童乐郗穿上,那是一双舒爽透气的白色运动鞋,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一个时辰之后,一道明亮的剑光打破了夜色的宁静,秦玲和方巧巧冲在最前,天道之力展现,力量暴涨。 朝亮说完,下意识的扶了一下金丝眼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尤其是这两人都带着不差的妹子,所以他才忍不住出来奚落双方。 王志燃微微点了点头,要知道在地球上,当古希腊人面对着奥林匹斯山的时候,就认为希腊诸神居住在山顶,也因此有了希腊神话。 三人来到了一楼,一楼躺着一个眉心中枪的特种士兵。莫凡在监控里看过他的脸。 破虚打归灵,还退了一步,除了白舒本人以外,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青色身影低掠而过,脚步在几个点掠之后,顿步下来,在灵光闪烁间,即是露出一发插碧绿长簪,面色白皙、身着真传金朵服饰的华美青衫青年来。 唐媛也是意识到不对,插着腰,怒视王庆远,恢复了那副傲娇萝莉的样子。 “你已经是元婴期修仙者,打几个鬼兵当然不在话下了”徐福说道。他因为没有全力攻击,只是偶尔抵挡。全力作战的只有石头,因此他有空闲和她们说话了。其实这些鬼兵并不是太强,只是修炼了一两百年的鬼魂。 独远,微微一笑,道“我也想,但是,我答应你们,我会回来的!”独远言落,四位妖魔和国旭,还有先锋战将国若生一一闪动魔法,顿空而上。独远,言落,踏空驰去。 龙泽坊的港口虽然在岛屿的外侧,但是因为岛屿特殊的关系,龙泽坊在盘蛇岛的总部倒是建立于高处,这也就使得萧炎与之能够顺道而行。 其间倒是有不少和尚尼姑熬不住,悄悄的上了几趟厕所。静心庵的水心师太,也悄悄的去过一次。 “第一是看颜色有点深,第二摸起来质感不对,第三闻起来气味不对,如果不是仿的还算可以,我都懒得收。”熊经理说道。“冯建鑫,你说吧,我听着呢。”段雪晴不想两人闹得太僵,赶忙说道。 “两百七十两,我要两百七十两。可以么!”一位士兵,他左边的耳朵没了,是被吸血鬼害的,那一位吸血鬼被乱箭射穿身体的时候,胡乱扫荡,他在合围攻击一位巨食畜的时候被那一位落地而死的吸血鬼给咬了。 “听说根本就不认识,上来就是一顿毒打,而且陈素梅已经报警了,估计吓得不轻,这两天都没有去医院。”汪月霞道。 沿路,多有蜀山仙剑派的弟子,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大多数是一些地方上的一些门派弟子,希望这一次立功以后,能有机会在蜀山学到更多,以后回去改革。这样得以吸收修真界最前沿的科技模式,利于门派发展。 或许真的是被舞蹈之神选中了也说不定,否则,又怎么会喜欢了那么久 “大哥!”姆亚见着大哥被击退惊呼一声,双目赤红。腿上用力一点,身体犹如炮弹窜出,同时双爪交错连抓,漫天爪影在空中闪现。 但是现在,接近他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对于他体内的创伤产生通感,以至于总是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之前在议事厅的时候,司徒南芸没有看到徐熙风和莫兮若,她从朱弄玉口中得知,他们二人身上有伤,仍在养伤当中,便去瞧见着他们二人。 林悦岚猜想宫中应该出大变故了,而且五皇子严玉驰也应该出事了,要不然,青泉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因为这种更加简单的冷血动物痛觉神经并不是十分发达,所以自己暴打上去的效果肯定没有更加高级的动物那么有效,所以余飞打算用另外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 余飞听完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道,其实他明白,安娜贝尔指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父亲徐光启。 只见其手掌翻转间,又一条火龙凭空出现。转瞬间,火龙腾上半空,又变的巨大无比。盘旋于众人头顶,呼啸飞舞。 夏伊达陶醉在这美妙的画面里,又觉得有人用刚刚好的力道轻轻地揉捏着她酸痛无比的四肢的肌肉。那人的手指也像有魔力似的,对于哪块肌肉会产生怎样的酸痛感了解得一清二楚,它的拿捏,令身体舒服到飘飘然。 眨眼之间,哈德利就已经挥动了上百次生死棍。而上百次的全力出手,直接就将武神那道巨大的火龙砸成了天地能量。 第一百六十章 怼天怼地 陈曦凰远远的看着站在墨甲工坊前的楚宁与陈吱吱。 为了不引起二人的注意,她站得很远,因此并不太听得清楚宁与陈吱吱到底输了些什么。 只是能看见自己这个妹妹脸色羞红,那少女怀春的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 陈曦凰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在得知自己六叔为楚宁与陈吱吱向陛下求取赐婚的消息后,陈曦凰便暗觉不妙。 邓异死后,朝堂上下所有人都认为,银龙军必定大乱,蚩辽人的攻势将锐不可当。 可哪知那位才二十出头的邓染竟然稳住盘龙关的局势,还让蚩辽人吃了不少瘪。 北境战事绵延数十年,幽莽二州之耻,始终是许多大夏百姓心中的国仇家恨,对于朝廷数年来的绥靖,民间本就不满。 如今银龙军风头渐盛,又有楚宁那一篇《北疆铸剑令》横空出世,天下沸腾,近来支援银龙军夺回失地的声音在朝堂上渐渐大了起来。 对于素来主战的太子一派,这本是好事。 若是银龙军能取得一场大胜,太子一派就可趁机发难,裁撤在北境盘踞数年的折冲府,到时候北境一定会依附太子一党,如此以来,自己的父王就能彻底站稳脚跟。 但陈曦凰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六叔竟然能以如此釜底抽薪之法,化解这场危机。 将自己的女儿送出,与楚宁联姻,此事若成,他在北境就有了新的抓手。 自己的父王在北境的抓手,是各个州府的官员,但因为折冲府势力强大的缘故,这些官员这些年并未得到民心,远远比不得如今的楚宁。 至于银龙军,虽然与父王关系较好,但邓异当年为了得到朝廷支持,左右逢源,不敢开罪手握兵部大权的六叔,故而银龙军对于党争的态度也相对暧昧。 而自己那位六叔完全可以通过楚宁的关系,拉拢银龙军,从而彻底掌控北境。 这对于她与她父王而言,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本来她还想着用一些诸如“筹码”“身不由己”之类的辞藻刺激一下自己这位妹妹,毕竟在以往的大多数时候,她总是如此,很容易被陈曦凰所激怒。 譬如这次北境之行,就是她有意讥讽下,才让陈吱吱主动请缨,只是如今想来,这或许正中了自己六叔的下怀。 但这一次,好死不死,自己这个愚蠢的妹妹,竟然真的看上了楚宁…… 想到这里,陈曦凰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走了上去。 …… 鼎力相助? 陈吱吱闻言困惑的看向楚宁。 有些听不明白楚宁此言何意。 这是认为我遇见了麻烦,需要和他成亲,所以才答应的? 可这么为我考虑,应当是挺喜欢我的…… 她的心底泛起阵阵甜意,但很快又觉苦恼。 可他那个师姐怎么办? 总感觉这有点横刀夺爱的意思…… 要不让她做个小…… 不行不行! 陈吱吱你在干什么! 你还没想好自己要不要嫁给他呢! 无数心思在一瞬间泛上了陈吱吱的脑海,她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 “吱吱。”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 陈吱吱抬眼一看,却见一脸笑容的陈曦凰迈步走了过来。 出于多年来与这位皇姐相处的经验,通常当陈曦凰的脸上挂起这般虚伪的笑容时,大抵是不会有好事发生的。 陈吱吱顿时神情警惕了起来。 “这位姑娘是?”楚宁自然也看见了陈曦凰,奇怪的问道。 “不认识。”陈吱吱宛如护崽子的母鸡一般,站在了楚宁的跟前,如此言道。 陈曦凰却丝毫不恼,一脸宠溺的伸手摸了摸陈吱吱的脑袋:“吱吱还在生姐姐的气?” “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一个多月,姐姐也是担心你才会说那些重话,你放心,这些事,我是不会给家里提及的。” “好啦,别生气,你若是在这样我可就要告诉家里的长辈了,你也不想他们为你担心吧?” 陈曦凰的语气温柔,但每次都刻意在“家里”二字上咬了重音,显然是在提醒陈吱吱不要给她使绊子,否则鱼死网破,就告知楚宁她的真实身份。 陈吱吱倒是也听出了陈曦凰的弦外之音,她的脸色变了变。 虽说试探出了楚宁对她的心思,可自己那个爹在北境着实做了不少孽,这一层关系陈吱吱尚且没有想到该怎么处理,她自然不愿过早的与楚宁坦白身份。 故而面对陈曦凰的恐吓,她也只能咬着牙沉默下来。 “姐姐?”楚宁闻言,神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他在心底已经认定陈吱吱是银龙军的人,难道邓染在自己身边安插的暗桩还不止一个。 “见过小侯爷,小女子赵曦凰。”陈曦凰则在这时看向楚宁,行了一礼,盈盈笑道。 “赵曦凰?”楚宁听着这个名字,暗觉耳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就是黑甲军近来新招的教习?” 楚宁回来这两日时间,已经不止一次听黑甲军的人提及这位教习。 她在教授弟子时尽心尽力,许多困扰众人很久的问题,听她梳理过后,就会迎刃而解。 不仅如此,对于黑甲军的军制、训练手段、以及时间上的安排,她都提出很多不同见解,让众人受益良多,作为黑将军统帅的棋胜对其是大加赞赏,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楚宁本想着过几日与她见上一面,不曾想今日竟在这里遇见,而且对方还是陈吱吱的姐姐。 不过这样一想倒也合理,银龙军无疑是北境甚至在整个大夏,都算得上最精锐的军队之一,邓染派来一个治军高手,帮助鱼龙城,也是能够解释得通的。 只是…… “那为何姑娘姓赵,吱吱姓陈呢?”楚宁有些疑惑的问道。 陈曦凰一愣,心头暗暗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个妹妹还真是蠢得可以,明明要隐藏身份接近楚宁,竟然还以真名相告。 她也只能解释道:“吱吱年幼体弱,险些活不下来,恰逢一位老道与我家路过,说吱吱命有劫数,与我家风水相悖,所以便随了母姓。” 陈吱吱闻言没好气的瞪了陈曦凰一眼,想要反驳,陈曦凰却眯起眼睛也看了她一眼,陈吱吱顿觉把柄握在对方手上,一时偃旗息鼓。 楚宁也察觉到了姐妹间的气氛微妙,正要说些什么。 “楚宁!你好大的架子,上次爷爷请你,等了半天,你却跑到了褚州其他地界作威作福,今日请你,又等了半个多时辰!你是真把我们爷孙二人当做了你的奴仆是吧?”而就在这时,一道不满的声音从墨甲工坊中传来。 却见一位身着白衣,模样干练的少女正双手抱负胸前,一脸不满的瞪着楚宁。 少女不是旁人,正是被楚宁从二羊城“请”来的的墨甲大师,关涵秋的孙女,关倌。 她对楚宁素来抱有敌意,只是后来在鱼龙城中,各种稀奇的墨甲着实让她与爷爷大开眼界,加上北疆铸剑令之事,让她对于楚宁有所改观,索性便半推半就的与爷爷留在这里,潜心研究墨甲。 楚宁自知理亏,闻言连连道歉。 然后回头看向陈吱吱与陈曦凰二人,正要道别,可见二人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楚宁想了想,反正都是银龙军的人,既然不愿走,让她们看看墨甲工坊中的造物,或许还可以根据银龙军的需要进行一些改装。 “既然是吱吱的姐姐,二位都是自己人,若是不忙的话可以一同进去看看。”楚宁言道。 这应当是楚宁第一次以吱吱这般亲昵的称呼唤陈吱吱,陈吱吱脸色一红,根本没做多想,便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陈曦凰则是心头一颤,嘴角抽动,暗暗想着:这么快就成了一家人了?坊间传闻这位楚侯爷万事贤德,唯有在女色上,毫不节制,甚至还有通宵纵欲之事传出,起先她还觉得是六叔手下的人可以编排,如今想来,怕是确有其事。 明白这一点的陈曦凰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念头,她咬了咬牙,也在这时点了点头:“早就听闻侯爷不仅贤良,在墨甲上的造诣也是一绝,曦凰也确有此意。” …… 如今的墨甲工坊已经经过了几次扩建,除了定期产出供给银龙军的【裂颅】,还有黑甲军自用的【铁壁】【烈刀】等墨甲外,还有诸如照明所用的【银明】、攀爬所用的【灵索】以及一些寻常的甲胄武器【星胄】、【轰山】,因为其中蕴含一些寂星铁的缘故,强度极高,造价与同等级别的其他墨甲相比却便宜不少,故而在鱼龙城中极为畅销。 楚宁带着陈吱吱二人走入墨甲工坊中时,工坊中的伙计都忙得热火朝天。 一座座巨大钢铁熔炉喷吐着烟气,沸腾的铁水渊源不断地从管道中涌出,流入不同的作坊,伴随着阵阵清脆的打铁声,一些伙计推着各种装满了元件的木箱送入负责组装的工坊。 一切井然有序。 “楚宁,这里好厉害。”看着这一幕的陈吱吱不由得大声感叹道。 她虽身为皇女,却从未进入过这般地界,眼前的一切确实让她感到新奇。 陈曦凰也暗暗咂舌,她虽然在来之前听人说起过鱼龙城的墨甲工坊已经颇具规模,但却没有想到,已经好到了这般地步。 不仅是规模,更让陈曦凰感到诧异的是工坊的布局以及各种人员的安排,已经比起很多工部名下工坊要好出太多,高效且井井有条。 “哼,又让你找到机会骗小姑娘了!”走在众人身旁的关倌见状翻了个白眼。 “楚宁这些也是墨甲?做什么用的?”陈吱吱则彻底被眼前新奇的一幕吸引,她上前先是看了看那几座钢铁熔炉,然后又走向一旁摆好准备出货的墨甲,大声的问道。 陈曦凰也被陈吱吱的声音吸引走上了前去,拿起货架上一个事物,细细打量。 此物只有拳头大小,像是一个鸡蛋,通体银白,表面密布一道道鳞片状的纹路。 陈曦凰看了半晌也没有瞧出奥妙,只能猜测道:“莫不是什么暗器?” 楚宁也走上了前来,摇了摇头,笑道:“此物唤作【银明】并非伤人所用。” 他说着,也拿起一个,轻轻触碰底座的机关,上面鳞片状的事物张开,鸡蛋形状的墨甲,就化作了莲台状,最中央有一枚透明的晶体升起,亮起耀眼的光芒。 “这是一个灯?”陈吱吱眨了眨眼睛,回过了神来,由衷感叹道:“好漂亮。” “不止是灯,它的内部镶嵌得有一枚微型灵石,又浮刻了对应的墨纹,释放散发出来的光芒,会带着些许灵力波动,可以驱散黑潮潮汐,同时也对一些低阶魔物有着震慑作用。”楚宁解释道。 陈吱吱闻言连连点头,看向楚宁的目光更是异彩连连,暗觉这家伙似乎什么都懂,也什么都在行,大抵也是因为如此,她甚至觉得楚宁比初见时看起来更加的俊俏。 “这有何用?这么微弱的灵力波动,所能震慑的魔物大都是不入流的货色,更何况,只要有些许修为在身,黑潮潮汐根本上不了分毫……”陈曦凰却皱起了眉头,不解问道。 “谁说这东西是给修士用的,这玩意我们是准备卖给需要经常在野外赶路的商人与百姓。”一旁的关倌听出了陈曦凰话中的不屑,她顿时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的言道。 “百姓?”听闻这话的陈曦凰却愈发困惑:“可百姓哪里买得起这东西,别的不说,单是一枚下品灵石市价也在五十两银子往上,好多寻常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钱……” “一枚灵石中蕴含的灵力相当不菲,但一旦催动,灵力就会飞速流失,所以灵石通常用于炼丹、锻造等产业。” “而实际上,如果作为灵明灯,驱散黑潮潮汐之用,完全不需要那么多的灵力输出,所以我们关前辈……嗯,当然也有关倌姑娘一同研究了一种灵石切割的法门。” “可以在确保不损耗灵石中本身的灵力的基础上,将一颗下品灵石切割成百来份,同时通过墨纹先知灵石中灵力输出的频率,如此一来这样个间距灵明灯功效的墨甲,造价就便宜了很多,大概一个在一两银子左右,虽然也不便宜,但至少比起市面上十两一座的灵明灯要好得多,而且使用年限起码是其三倍以上。”楚宁倒是并不觉得陈曦凰的疑惑有什么问题,耐心的继续解释道。 “才一两银子?”陈曦凰闻言暗暗惊讶,但转瞬又觉不对:“可就算这么算起来,但是灵石的成本也在五钱银子开外,加上熔炉使用、墨纹雕刻的人工以及各种火耗,你这么一个墨甲能赚到钱?” 楚宁闻言不免多看了陈曦凰一眼,暗道不愧是邓染手下的精锐,对这种事情也如此了解。 “确实不赚钱,但再贵上一些可能就没人买了,我和关倌姑娘以及关前辈,都认为墨甲这种神奇的造物不应只用于杀人,而是可以尝试造福百姓,鱼龙城的墨甲工坊,靠着各种武器甲胄,赚的钱不少,这些就当是我们在墨甲上的尝试,而且后续的工艺也有改进的空间,最终还是能赚上一些的。”楚宁如实言道。 一旁的陈吱吱听闻这番话,目光直愣愣的看着楚宁,那双美目之中仿佛要滴出水来。 她觉得,相比于那些京都里整理嘴里说着苍生社稷的家伙,楚宁比他们强出一千倍,一万倍! 但这话落在陈曦凰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在她看来,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楚宁此举无非就是与他赠送丹药一般,千金买马骨,是其继续在北境累积声望的手段。 “侯爷自己也说了,灵明灯市面上怎么也得买到十两银子,你的这个墨甲,如果功效真有你说的那样好,那只要低于十两怎么可能卖不出去?”陈曦凰故作不解,想要揭穿楚宁的小心思。 这些日子,她在鱼龙城听过太多人对楚宁的夸赞,那些话几乎将楚宁捧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圣人,她内心对此反感至极,所以下意识的想要拆穿,得到她认为的真相。 但这一次没有等到楚宁回应,一旁素来对楚宁抱有怨气的关倌却抢先言道:“这位大小姐莫不是绣楼坐得久了,平生第一次下凡?” “你什么意思?”陈曦凰听出了对方话里的讥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褚州每年有多少百姓死于潮汐并发症吗?”关倌反问道。 “十七万。”而不待陈曦凰回应,关倌便给出了答案。 “你又知道我和阿爷……还有楚宁,为了能完整的将一块灵石切割成米粒大小,耗费了多少精力吗?” “以我们的能力,有时间多造两副墨甲,能赚到的钱都比【银明】的销量翻上几倍还要多得多。” “我们耗费这么多时日,造出这东西,为的不是能多赚几两银子,而是在想办法,让更多的百姓用得起这东西。” “少用你的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楚宁这家伙虽然混蛋,但在这些事上,轮不到你个大小姐来指摘。” 关倌气呼呼的说完了这番话,还不忘瞪了陈曦凰一眼。 一旁的楚宁本来还听得心情不错,可末尾那句话,却让他哭笑不得,看样子初次见面时,自己的行径确实没有给关倌留下太好的印象,以至于这么久过去了,这姑娘就算夸自己,也带着怨气。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既然想让所有人都用得起,免费送不就得了?”陈曦凰也来了火气,毕竟是堂堂皇女,天之骄子,如何能受到了被人如此讥讽,在短暂的沉默后,反唇相讥道。 “哼!”关倌闻言却冷笑一声:“说你是大小姐,还是夸你了,你就是个傻子。” “鱼龙城的产量有限,若是免费,那会不会有人囤积居奇?搞到大量的【银明】,然后高价卖出?” “再者言,鱼龙城真正的墨甲师,就只有我和爷爷以及楚宁这个混蛋,三个人而已。我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能造出几个这样的墨甲?” “这天下又有多少墨甲师?” “他们若是看到【银明】的成功,会不会想要效仿,制造一些与百姓息息相关,但同样价格低廉的墨甲?” “你就和那些朝廷大人们一样,自己吃得脑满肠肥,却想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无私奉献,你怎么不让皇帝老儿拆了他的昭阳殿,那别说北境,就是整个大夏天下都能吃上一年饱饭了!” 陈曦凰被这段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略显难看。 而陈吱吱哪里见过陈曦凰这么吃瘪的模样,心头窃喜,看关倌的目光也变得欣赏起来,心底暗暗下着决心,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和这女孩好好认识一番,要是陈曦凰再找她麻烦,她就让关倌帮忙,恶狠狠的骂她一顿。 只是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就听关倌又再次言道:“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读过两本书,就总喜欢对旁人指指点点,实际上什么都不懂,自己也什么都不是!” “你还比不得你旁边那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一脸花痴的盯着楚宁的家伙。” 陈吱吱:“……” 楚宁闻言,也算是闻出了味来,看样子关倌并不是讨厌自己,才对自己出言不逊,这小妮子,是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人…… 见场面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言道:“关倌姑娘误会了,赵姑娘也只是好奇,随口多问两句,并无其他意思。” “赵姑娘,关倌姑娘性子如此,但人不坏的,你也莫要见气。”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二人尚未回应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惊慌的声音。 “不好了!” “不好了!” “关大师被那棺材吸进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她骂我 “你是说关先生就是站在这里,然后‘咻’的一声,就被这个棺材吸了进去?” 关涵秋的墨甲工作室中,楚宁看着眼前被竖起的往生龙雀棺,朝着身旁的诸葛有光,如此问道。 那日楚宁离开后,诸葛有光被妥善安排了住处。 但因为众人还没弄明白诸葛有光的身份,他自己呆呆傻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加上是楚宁亲自安排的,出于对小侯爷的敬畏,所以也没有人敢给诸葛有光安排工作,只是每天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可诸葛有光却不乐意了。 他爷爷临走前嘱咐过他两件事。 其一,见到了那个叫楚宁的人,要听他的话。 其二,到了鱼龙城做事要尽心尽力,这样才能靠自己吃饱饭。 故而在他看来,不让他干活,就是不想给他饭吃。 那几日每天吵吵嚷嚷,负责处理此事的唐万实在没有办法,见他块头足够大,索性便将让他去锥子山试试。 这不去不要紧,一去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 这家伙并没有什么修行的弟子,只是在他爷爷的调教下勉强迈入一境,开了经脉,尚未拓窍。 可力气大得吓人,一个人一天开采的矿石是寻常矿工十多倍有余。 要知道那些专业的矿工,常年从事体力劳作,虽然未有经过专门的修行,但体内十二条经脉,在这个过程中大都也能打通个五六条,由此可见诸葛有光的天赋异禀。 这样的好苗子,顿时引起了棋胜的注意,作为黑甲军的统领,他自然想要将之招入军中,可唐万见识了诸葛有光的能力后,也不愿放人,想要将他招入县衙充当门面。 双方为此争执不下,最后还是红莲出面,由她暂时教导诸葛有光修行,至于最后去处,等楚宁归来再做定夺。 可谁知教了几天后,红莲差点疯掉。 这家伙天赋异禀是没错,可就是脑子过于愚笨。 拓窍此境,并不算难,只需将体内的血气催动,运转到身躯各个窍穴处,以气血冲开窍穴。 但诸葛有光却始终记不准窍穴的位置,红莲教授他那几日,据说城中居民时不时就能听见红莲的气急败坏的骂声。 没有办法。 恰好关涵秋这里需要一个搬着搬运重物的助手,所以便又将他送到了此处。 在得知楚宁去过白城,将那些曾经欺负爷爷的坏蛋收拾了一顿后,诸葛有光对楚宁愈发恭敬,听闻楚宁此问,他忙不迭的点头。 “我本来和关先生在这里等着侯爷,先生听到侯爷的声音,就让我去泡壶茶……” “可我刚刚回来,推开门就看见先生被吸了进去,我想拉他来着,可慢了一点,没拉住。” 诸葛有光说着,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似是在自责。 楚宁看了一眼房门口地上洒落的茶水,与碎裂的茶壶,他知道诸葛有光并没有说谎。 他正要出声宽慰他几句,却听对方低着头喃喃自语道:“这个月已经打碎了三个茶壶了,工钱都快扣光了……” 楚宁:“……” “怎么可能?它怎么把人吸进去的?”而一旁的关倌听闻了诸葛有光的讲述,顿时心急如焚,她走到了那座棺椁前,伸手在棺椁内部一阵摸索,可内里夯实,并无任何机关暗格。 “在取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检查过棺椁中的构造,除了材质特殊,并无任何其他异样,刚刚我也检查过,同样没有发现异样,关倌姑娘,不用浪费时间了。”楚宁见状出言说道。 “你当然说得轻巧!那又不是你爷爷!”关倌闻言红了眼眶,回头就朝着楚宁大吼道。 这激动的态度让楚宁一愣,也让周围的陈吱吱姐妹以及诸葛有光都被吓了一跳,房间中一时死寂。 但很快,楚宁便再次出声言道,语气平静:“关倌姑娘,我知道你很担心关先生,我的心情与你一般,但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冷静。” “这座龙雀往生棺放回来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之前从未出过差池,不可能忽然就发生这样的事,或许与关先生的研究有关,从这些地方入手,我们才有可能救回关先生。” 楚宁的语气真诚,同时情绪也极为冷静,这多少感染到了关倌。 女孩愣了愣,旋即道:“阿爷最初研究这个棺椁,是觉得其材质特殊,强度极高,想要分析其中的成分,看能不能运用到墨甲之中。” “我这段时间都专注在改良【银明】的事情上,并未多问,只是偶尔听爷爷提及过,说这棺椁神奇,若是他能摸透,说不定能造出超越神岳级的墨甲……” “我以为是他研究明白了其中的材质构成。” 楚宁却摇了摇头:“超越神岳级的地殃级墨甲,世间罕有,每一具都拥有恐怖的力量,绝不是材质上的突破就能铸就的。一定是关先生在这棺椁中还有其他发现,关倌姑娘你也深谙墨甲之道,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些,问问先生?” “我……”关倌一愣,脸色自责且懊恼,低下了头:“我没有多想。” 楚宁闻言也心头一沉,却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而是问道:“那关先生平时有没有写笔记或者手札的习惯……” “这倒是有,我……我现在就去给你取来!”这话提醒了关倌,她如此说罢,转身就快步跑向屋外。 “那我去给侯爷泡杯茶!”诸葛有光也说道。 楚宁倒是并未拦着,而是继续转头看着眼前这具棺椁。 此刻,龙雀往生棺被竖放在房间中,棺身极高,已经触碰到了房顶,棺盖与棺椁本身连成一片,朝着两侧打开,内里透光很差,即使站在房间中看去,里面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它摆放在那处,与其说是一座棺椁,倒更像一座通向地狱的大门…… “你在哪里得到这东西?”就在这时,一直静默不语的陈曦凰忽然走了上去伸手抚摸着棺椁上的纹路。 “偶然所得。”楚宁应当。 虽说他确定了陈吱吱二人是银龙军的人,但这棺椁的由来涉及到丁繁的死,而丁繁死去的现场又有诸多魔物的痕迹,楚宁自然不可能向二人透露。 陈曦凰闻言瞟了楚宁一眼,显然是听出了楚宁在说谎,但并未揭穿,而是继续问道:“那你得到他时,里面装着什么?” “尸体。” “嗯……准确的说,应当是一具被炼成傀儡的尸体。”楚宁想着那具黑金宝相,如此应道。 “那就对了。”陈曦凰点头言道。 楚宁听出了味道,他有些诧异的看向陈曦凰问道:“赵姑娘知晓此物?” “你听说过谒灵者吗?”陈曦凰却反问道。 楚宁心头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应道:“是以御妖、化妖为修行之道的修士?不过在大夏天下,应当很是少见,可据说在西方天下这等修士却是主流。” 陈曦凰倒是有些诧异楚宁竟然还能知道这种事,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每座天下的气运不同,大夏天下是人族天下,妖族被天道气运所镇,无论再天赋异禀,都无法跨入十三境,但在西方天下却不一样,那里是半座妖族天下,人妖共存,人与妖只要选对了大道,皆有可能迈入十三境。” “而谒灵者便是这种情况下催生的修士,人与妖之间缔结契约,共登大道。” “但妖族毕竟与人族不同,一些妖物以人类为食物,甚至不同的妖族之间也会相互捕食,长久的混居会造成诸多麻烦,所以西方天下就让各个宗门开辟出了一个个小天地,让不同妖族居住其中,从而减少内部的厮杀。” “而为了方便谒灵者前往这些小天地,许多宗门势力都会打造通往各自小天地的通道,这些通道被称为灵虚门,其上会铭刻特定的妖纹……” 陈曦凰说着抚摸着棺椁上的纹路。 “赵姑娘的意思是这些纹路是妖纹?”楚宁恍然大悟,之前他便注意到了棺椁上的奇怪纹路,但却无法领会其中深意,经陈曦凰这一点拨,他倒是明白了过来。 “那姑娘意思是说这座棺椁其实是通往妖界的通道?” 陈曦凰却摇了摇头:“只是工艺相似,其背后应当是通往某个小天地,但具体是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楚宁也明白她的意思,但心头在那时又泛起新的疑惑:“既然姑娘知道这些,那为什么刚刚关倌姑娘在时,你不说呢?” 陈曦凰看了楚宁一眼,淡淡的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她骂我。” 第一百六十二章 开门 陈吱吱看着陈曦凰与楚宁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着,自己却半晌插不上一句话,她有些吃味。 见聊到此处,终于得了机会,赶忙出声言道:“既然知道了这东西是什么门,那我们现在就把它打开,把关先生救回来吧!” 这话一出,非但没有得到楚宁的赞同,还遭到了陈曦凰的一记白眼。 但随后,她便一脸宠溺的看向陈吱吱,柔声言道:“吱吱,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作为通往小天地的媒介,灵虚门的构造各有不同,打开的方式也不尽相同,通常需要配以法咒、神通才能打开,可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推开门就行。” 陈吱吱看着眼前这个故作温柔的皇姐,她气得牙痒痒。 “你!”她几乎忍不住就要开骂,可话到了嘴边,又想到了楚宁就在身边,顿时又把话咽了回去,说道:“那既然不会人家的法咒神通,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不!”但不待陈曦凰回应,一旁的楚宁便抢先言道:“赵姑娘的分析是有用的。” “我们不知道对应的法门神通,关先生也定然不会知道,所以一定存在什么办法,可以绕过这些限制打开这座灵虚门。” “侯爷聪慧,竟然想到了这一层,曦凰佩服!”陈曦凰在那时柔声说道,看向楚宁的目光,笑意盎然。 “赵姑娘谬赞,你能推论出此物的根底,想必早已想到了这些,不说不过是藏拙罢了。”楚宁则回应道。 陈曦凰点了点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那侯爷觉得该从何入手。”陈曦凰又问道。 楚宁沉吟片刻,说道:“关先生是墨甲大师,他能打开此物一定是从其构造工艺入手,比如机关、灵纹上下的功夫。” “嗯,但如此重要之物,机关上的可能不大,也并不保险,太容易被破解,所以关键应该是在这些妖纹上。”陈曦凰认同了楚宁的猜测。 “而且,妖纹在大夏天下极为罕见,哪怕是在天下藏书最多的大乾山与天麓山,都鲜有涉及这方面的古籍,关先生大抵也没有机会看到。” 楚宁接过话茬,眼睛渐渐发亮:“所以,这些妖纹一定有与墨纹共同之处,关先生才能推测出其中的奥妙。” “事不宜迟,你我一人负责一半,看看能不能从这些妖纹中找到线索。”陈曦凰再次说道。 楚宁不疑有他在那时点了点头,旋即便于陈曦凰来到了棺椁的两侧认真的看了起来。 “你们……” 陈吱吱看着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的二人,她几次张开嘴,却硬是没办法插上一句话。 等到这番她听来云里雾里谈话结束,二人已经投入到了他们的计划中,皆神情专注,这个时候再说上些什么,便显得她有些矫情。 陈吱吱只能闷闷不乐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要是有个懂得望气之法的道士经过,朝她头上看一看,大抵是能看到一片冲天的绿光…… 不过她虽然心头不满,但也明白事关人命,不是她耍小性子的时候,故而压下了心头的不满。 但很快,站在一旁又帮不上什么忙的陈吱吱便觉得有些无聊。 她看了看那座棺椁,此刻楚宁二人站在外面两侧,棺椁内黑压压的一片。 “就这么个东西,真的能进入一处小天地?”陈吱吱瞧了半晌,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她索性迈开步子走到了棺椁内部,想要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趴在了棺椁内部,看了半晌,可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也瞧不出个就里。 可就在她暗觉失望,想要走出棺椁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棺椁顶部似乎有些许光亮。 陈吱吱抬头盯着那处,却并未瞧出什么异样。 是自己眼花了? 她这样想到,正要收回目光,可就在这时,一个血色的光点忽然亮起,在棺椁的顶部依照着某种轨迹一闪而过。 “这……”陈吱吱皱起了眉头,回忆着那个光点划过的痕迹,暗觉似乎是组成了一个怪异的图案。 “会不会和打开灵虚门有什么关系呢?” 她这样想着,下意识的催动灵力凝聚于指尖,然后根据自己方才所见,在空中画出那个图案。 但刚刚那光点闪过的速度过于快了一些,她看得并不真切,画了几次,始终不得要领。 她索性抬头继续盯着那处,果然每隔一段时间,那光点都会再次闪过。 明白了这一点的陈吱吱倒也沉下了心来,一边观摩着,一边通过指尖上的灵力,在半空中绘制着那个图案。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过去,就在陈吱吱暗觉看得有些眼睛发疼的档口,随着最后一笔闭合,一个由数个圆弧相互咬合,构成的古怪图案终于在她身前完成。 “楚宁!你看!”心头一喜的陈吱吱就要将此物交给楚宁。 可她的话音刚落,头顶忽然亮起一道耀眼的红光,光芒射下,将她身前拿到灵力汇聚而成的图案包裹。 然后那道图案猛地朝着上方飘去,镶嵌入棺椁上方的红光闪动之处。 那一瞬间,整个棺椁剧烈的颤抖。 陈吱吱暗觉不妙抬脚想要踏出棺椁,可身后的黑暗中,无数只黑色的手忽然伸出,抓住了她的四肢,将她朝着棺椁伸出拖拽。 她心头一惊,大声呼救:“楚宁!救我!” 而正在棺椁外两侧研究着那些妖纹的楚宁与陈曦凰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 他们快步来到棺椁前方,见此景,二人皆无犹豫,纷纷伸出手,想要抓住陈吱吱,可手伸入棺椁的刹那,棺椁中一只只黑色的手也猛然迎上,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那些手掌拖拽着,与陈吱吱一道坠入了黑暗深处…… “侯爷,茶来了。” 诸葛有光一手端着茶盘,一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因为力气太大,而又掌控得不太好的缘故,在墨甲工坊这一个月的时间,他打烂了不少东西,其中便包括几套价值不菲的茶具。 负责管理工坊用具的掌柜甚是恼火,给他立下了规矩,要是再打烂茶壶,一具就扣他四分之一的月钱。 算到今日,他已经打烂了三套茶具,为了保住自己最后的饭碗,从茶水室到此地的一路上诸葛有光可谓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只是当他满心欢喜的走完这仿若万里之遥的路程,就要将茶水送到楚宁手里时。 砰! 推开门的刹那,入目的景象让诸葛有光一愣,他来不及多想,扔掉手里的东西,飞身就要上前救援,可或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脚下一滑,栽倒在了地上。 待他起身,楚宁三人的身影已经彻底被那棺椁吞没,消失不见。 诸葛有光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好一会后才回过神来,他顿时惊慌失措的朝着门外喊道:“小侯爷没了!” 说完这话,他又看到了地上被摔烂的茶杯。 顿时,他的语气愈发悲伤:“我的工钱也没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黑色大地 在一阵恍惚之后,楚宁再次睁开眼,已经来到了另一处世界。 脚下是一片黑色的土地,质地奇特,不似寻常土壤,踩在其上,感觉软绵绵的,有些许凹陷,仿佛是踩在了一个巨大装满了水的水囊之上。 四周一眼望去光秃秃的一片,只有目光所及的最远的,耸立着一个个黑色的事物,像是一片密林。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有些难闻,像是久未通风的地窖,第一次被打开时,冲出的气味。 “这里就是往生棺中通往的小世界?”身旁陈曦凰的声音响起。 楚宁看向女子,对方的神情平静,打量着四周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并未有寻常人遭逢变故时的慌乱。 他不由得暗暗感叹,不愧是银龙军的人,处变不惊,这份气魄…… 这样的念头想到一半,楚宁忽觉不对:“吱吱呢?” 陈曦凰也明显一愣,赶忙看向四周,可四周的地界并无任何岩体,一眼就能看到边,却并无陈吱吱的踪影。 “她和我们一起进入的此地,怎么会忽然不见?”陈曦凰喃喃自语道,眉头在那时紧紧皱起,脸上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慌乱。 虽然因为自己父亲与六叔的关系,她们二人之间,素来势同水火,但这样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可并不代表陈曦凰真的希望陈吱吱遇到什么意外。 “方才是吱吱姑娘触动了龙雀往生棺的机关,我们方才进入此地,或许因为如此,她与我们落到了不同的地界。” 楚宁一半推论,一半安慰的言道。 陈曦凰闻言,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倒不是她觉得楚宁的推论一定是对的,而是眼前的情况,她只能选择往好的方面去想。 “那处应当是此地的核心地带,如果我的推论是正确的,那吱吱姑娘和关先生可能此刻都在那里,我们先赶过去一探究竟。”楚宁又指了指远处那片“密林”。 陈曦凰再次点头。 二人打定主意,便要朝着那处迈步,可楚宁的脚刚刚抬起,脚下的地面却忽然一阵异响。 他暗觉不对,低头看去,只见地面中忽然伸出一支支黑色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脚踝。 同时整个地面开始凹陷,眨眼时间,他身躯膝盖下的部分都陷入了地下。 楚宁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发力挣脱那些古怪的手臂,可凹陷的地面却让他使出的力量被泄去大半,身躯下陷得更加厉害,这种感觉就和身处沼泽一般,越是挣扎,越是下沉得厉害。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宁,赶忙收起了力量,同时激发出了体内的灵炎,想要将这些桎梏他身躯的古怪手臂逼退。 但让他诧异的是,以往哪怕是面对六境修士都无往不利的灵炎,触碰到这些手臂时,手臂虽然也会被其燃烧,但效率极慢,根本无法将之逼退,而且地面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手臂不断伸出,几乎将他的整个双腿都包裹。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一道凌冽的剑意忽然从不远处袭来,裹挟着锋芒,在楚宁的周身划过,那些从地面下伸出的手臂,尽数被其斩断。 与地面失去连接的瞬间,那些黑色的手臂纷纷融化,化作了一滩滩黑色的脓水,浸入地面消失不见。 地面的凹陷也在这时停止,楚宁也终于将自己的双足从地面中拔出。 “没事吧?”陈曦凰也在这时走了上来,她的手里多出一把的长剑,剑身雪亮,其上似有模糊的龙相游弋。 “无碍。”楚宁应道,却不曾抬头,只是盯着脚下的地面,有些出神。 陈曦凰见他如此,还以为他被方才的场景吓到,她不由得微微皱眉,暗觉楚宁的心性过于差了些。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让她的计划更好的实施。 是的。 从今日在墨甲工坊前相遇,陈曦凰就暗暗打定了主意。 她一定不能让楚宁与陈吱吱的婚事顺利进行。 想要阻止这件事,自然不能从六叔入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楚宁身上下手。 在她看来,楚宁若是不知道陈吱吱的身份,那能看上陈吱吱无非就是冲着陈吱吱的容貌。 而论起容貌,自己自然不输陈吱吱,天赋、资质更是强出对方百倍。 只要能对楚宁表现出足够的善意,让对方移情别恋并非难事。 当然,她并没有真的想要牺牲自己的色相,她要做的是只是撩拨楚宁,以这位小侯爷浪荡的性子,大抵是不可能经得住她的诱惑的。 而只要能让楚宁对自己表现出爱意,以自己妹妹的性子,断不会忍气吞声,到时这门婚事自然也就会无疾而终。 今日眼下的处境,只要自己对他能表现出足够的体贴,孤男寡女,又身处异处,很容易就会让楚宁对她产生依赖,从而心生爱慕。 念及此处,陈曦凰面露温柔的笑意,出言说到:“小侯爷不必担心,这些手臂异常坚韧,但并无灵智。” “但我所修剑道,亦以锋芒凶厉着称,正好克制此物,有我在定能护侯爷周全。” 楚宁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却依然死死的盯着脚下黑色的地面,态度略显敷衍。 没有得到语气效果的陈曦凰不由得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莫不是让女子保护,让他觉得丢了面子? “侯爷千金之躯,是北疆柱石,曦凰护着侯爷是分内之事,曦凰……亦心甘情愿,还请侯爷不要多想。”陈曦凰赶忙找补,在说道某些话时,还特意停顿,露出些许羞赧的女儿态, “赵姑娘。”而这时,低着头的楚宁却忽然唤道了她的名字。 “嗯?”暗以为这番话起了效果,陈曦凰心头一喜,抬头看向楚宁,目光中带着期待,心底却不免暗暗得意:这天下的男人果然一个德行,自己分明没有本事,可又不愿意向女子低头,说到底不过是虚荣心作祟。 “你先别说话。”但她得来的却是楚宁如此回应。 陈曦凰皱起了眉头,心底泛起些许怒意。 “这些被斩断手臂所化的脓水很奇怪,它们依然保持着活性,与这片土壤再次交融,也就是说,你的攻击只是短时间内奏效,却远未有伤到它们的根本。”楚宁却在这时伸手指了指地面上的正在竟然浸入其中的脓水,沉声说道。 “那又怎样?”陈曦凰不解的问道。 她毕竟是地位崇高的皇女,虽然有心迎合楚宁,可那股骨子里的傲气,依然会在不经意间展露出来。 楚宁的面色在那时变得有些难看,他抬头望向陈曦凰,神情苦涩的言道:“这意味着……” “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嗯?”听闻这话的陈曦凰明显一愣,但还不待她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她脚下的地面猛然剧烈的晃动,同时周遭的地面仿若沸腾了一般,一处处不断隆起。 下一刻,无数黑色的手臂从周遭伸出,朝着二人袭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楚宁,你好香啊 “星虹剑阵!” 伴随着陈曦凰一声冷冽低吟,她一手持剑,另一只手伸出两指,从剑柄处拂过剑身。 双指每移动一寸,雪白的剑身便虚化一分。 随着指尖移动到剑尖,整把长剑都在这时彻底虚化,透明的剑身之中,闪烁着点点星辉,他们共同于剑身之中汇聚成了一头龙相。 “去!” 陈曦凰优势一声轻喝,星辉爆开,无数剑意奔涌而出,每一缕剑意之中都裹挟着恐怖的威能与灼灼的杀意。 只是眨眼光景,那些从地面下涌出的黑色手臂,便尽数被剑意搅碎,化作黑色的雨点从上空滴下,宛如一场黑雨。 方才可怕的危局就在这眨眼光景间,被陈曦凰所扭转。 “小侯爷多虑了,这种东西,来得再多,曦凰也能一剑斩之。”她持剑言道,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一身白衣立于那黑雨之下,却不着半点污秽,衣袂飘然,宛若谪仙。 但楚宁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反倒眉头紧皱得更加厉害,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能隐约瞥见,那些散落的黑色脓液中,似乎正有淡淡的黑气朝着她的体内涌去,可陈曦凰却浑然未觉。 “赵姑娘,莫要轻易出剑,此处古怪,这些手臂杀之无用,还是先赶往那处密林,找到吱吱姑娘与关先生才是要紧之事。”楚宁说道。 陈曦凰皱了皱眉头,她的心头有些不忿,暗觉楚宁此人过于胆怯,她明明已经展现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眼前这些古怪之物,根本不会伤到她分毫,可他还是一副畏缩之相。 “不斩杀此物,如何前进?”她问道,语气不善,似乎是过于恼怒楚宁的态度,她也忘了自己一开始定下的计划。 “我有……”楚宁正要言说些什么。 可那时前方的地面再次涌动,一只只黑色的手臂又一次从地面下伸出。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向楚宁证明自己能够一路杀到那处密林,陈曦凰根本不给楚宁说话的机会,身形一闪,便冲杀到了那里,手中剑刃一挥,无数剑意涌出,将那些黑色手臂尽数斩断。 “小侯爷无需担心,跟紧我便是。”这剑招一出,看着前方的满地狼藉,陈曦凰只觉心头畅快,回头瞟了一眼楚宁,声音冰冷的言道,语气的讥讽之意,已经毫不遮掩。 言罢这话,她甚至不给楚宁半点反驳的机会,便又一次朝前迈步。 “赵姑娘!”楚宁见状,脸色更加难看,他想要说些什么,可这时方才立身之地,再次开始抖动,那些黑色的手臂又要卷土重来。 楚宁所修的各个灵台,境界过低,无法有效的克制此物,唯一能依仗的大魔之躯,也因为地面可能发生变异的缘故,而有力使不出。 他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担忧,赶忙快步跟上陈曦凰远去的身影。 …… 陈曦凰不断地挥剑,每一次剑意涌出,都伴随着大片的黑色手臂被斩断。 每一次挥剑,每一次看着那些手臂宛如一排排稻穗一般倒下,她的心底都滋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意。 她是大夏的皇女,是太子唯一的女儿,如果一切顺利,未来她还会是大夏立朝以来,第一个女帝。 她生来就被人注视,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眼中的焦点。 所以不可避免的,她需要谨言慎行,她需要时刻注重自己的仪态、举止,甚至就连走路时,脚步迈出的幅度都需要提前练习。 她需要将每一样都做到最好,这样旁人才不会以太子无后来指摘自己的父亲,她需要向世人证明,她是个足够优秀,优秀到可以让人忽略男女之别的女子。 而就目前而言,她做得相当不错。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于陈曦凰而言,这绝非好事。 她其实偶尔也会想,可以像陈吱吱那样无拘无束,可以不必事事都做到尽善尽美,可以偶尔在先生讲课时偷懒睡觉,可以偶尔做一些没有意义的傻事,比如数数路边的蚂蚁,又比如讨论一下哪家胭脂水粉更好。 但她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不得不面对那些她不喜欢的人与事,不得不反复阅读那些她不喜欢的文章书籍。 而此刻,这些烦闷仿佛都随着剑意被宣泄了出来。 她再无其他念头,只觉痛快。 那一排排倒下的手臂,仿佛也化作了那些她憎恶之人,被她一剑剑斩杀。 兵部牙尖嘴利的汪横、浮屠山不可一世的穆项、那位对她们父女处处紧逼的六叔…… 以及…… 以及那个她嘴里说着厌烦,可心底却万分嫉妒的陈吱吱…… 在看见陈吱吱面容的刹那,陈曦凰忽然一个激灵,挥剑的手猛然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脑袋在那一瞬间恢复了清明,方才的一切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闪过。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能明显感觉到刚刚的自己仿佛陷入了魔怔,就好像自己不再是自己,亦或者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纷乱的念头涌向她的脑海,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却豁然发现自己握剑的手,虎口不知何时已经裂开,正有鲜血溢出。 以此可见方才的自己是如何用力的握剑,方才能伤到自己的手…… “赵姑娘!小心!”而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她的身后传来。 陈曦凰闻言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前方。 却见数十只黑色的手臂已经杀到了她的跟前——她这一刹的愣神,停下了攻势,可那些黑色的手臂却并不会停下,继续着他们的攻势。 陈曦凰见状,想要拔剑,却已经来之不及,眼看着就要被那些手臂击中,可就在这一刹那,她身后一道身影飞速跃来,将其抱起,陈曦凰只觉身子一轻,那些袭来的手臂以及脚下的大地都在这时,开始缩小…… 她飞了起来。 “楚宁?你已入七境?”在短暂的愣神后,回过神来的陈曦凰不可思议的看向抱着她的少年。 只有迈入七境的修士,才能御空飞行,但哪怕是在五境时得到了至高天赐下的圣纹级道种的她,也尚且未有迈入七境,楚宁才十七岁,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修为? 不过陈曦凰这样的惊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因为她看见了楚宁背后伸出那对黑金色的翅膀。 楚宁也明白,以陈曦凰的眼界,应当是能看出自己飞行依仗的其实是背后的墨甲,故而也没有再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而是问道:“赵姑娘,你感觉好点没有?” 陈曦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心有余悸的问道:“我方才……是怎么了?” “组成这些黑色手臂中脓水中蕴含着些许魔性,准确的说,那些黑色的脓水应当是一种极为类似黑潮的东西。”楚宁振动双翅,朝着那密林飞去,同时嘴里言道。 “黑潮?”陈曦凰心头一紧。 “赵姑娘不必过于担忧,只是类似黑潮,但并非那般可怖之物。”楚宁解释道。 “但其中蕴含的魔性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赵姑娘每次挥剑,斩杀那些手臂时,其中的魔性就会涌出,影响你的神志,所以方才你才会如此失态。” “失态……”陈曦凰想到了刚刚自己对楚宁态度,已经那杀红了眼的模样,顿时脸色有些泛白。 楚宁低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明白她心头所想,笑着安慰道:“赵姑娘不必觉得难堪,魔性此物本就诡异,防不胜防,它能激发人心中的欲望,鲜有人能在它影响下全身而退,赵姑娘方才靠自己便清醒了过来,单是这一点,就已经是寻常人难以比拟的。” 但这样的安慰并未让陈曦凰心头好受半点,毕竟在她的心底,自己可不是寻常人。 “可你是怎么……”她不解道。 “我与寻常人不同,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就是机缘巧合接触过这些东西,故而更警惕罢了。” 接触过魔性?还能全身而退? 楚宁虽然说得简单,但陈曦凰却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凡,看向楚宁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 “所以,你一开始就看出了这些?那为何不告诉我?”她又联想到之前楚宁的态度,不由得心生疑窦,甚至暗暗怀疑对方是故意让自己露出丑态。 “我确实看了出来,也想要提醒赵姑娘,但赵姑娘那时状态已经不对,如果我强行阻止,很可能会与赵姑娘发生冲突,平白消耗我们的实力,所以只能想着等赵姑娘杀得累了再出手,不过却没想到赵姑娘仅凭自己,就醒悟了过来。”楚宁由衷的感叹道。 他暗暗在心底算了算了,以陈曦凰的心性,起码能在沉沙山中撑到第七道魔纹。 楚宁的语气诚恳,解释的内容也并无半点可供挑剔的毛病。 与他比起来,陈曦凰暗觉自己方才那些心思,显得过于幼稚。 也难怪陈吱吱会看上他,确实有不凡之处。 她在心头这样想着,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楚宁身上。 虽然算不得如何俊俏,但眉眼干净,尤其是在他分析事情时,那专注且认真的模样更是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魅力。 若是是他的话,生出的皇嗣应当聪慧绝伦,模样也不会太差…… 一定好过王都中那些只知道夸夸其谈的大家世子。 这个念头泛上了陈曦凰的脑海,她看向楚宁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脸颊也泛起红晕,身子更是不安的扭动了起来。 她的呼吸渐渐沉重,只觉眼前的少年越看越是好看,尤其是那双嘴唇,仿佛带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甘甜可口,让她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口,就连他身上味道,闻起来也是那般好闻。 “楚宁,你好香啊。” 她再也无法按捺这样的念头,嘴里腻声说道,双手便环抱上了楚宁的脖子,将自己的红唇递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痛快 万象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楚宁的想象力,以及控制能力。 譬如飞行这件事情,可并不是将万象化为翅膀形状这么简单。 首先,翅膀的形状,每个细节的幅度,骨架之间链接的方式,都需要反复的考量,不断地推倒重建,单是这一点,楚宁与八位祖灵就花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最后方才敲定。 接着楚宁则需要反复的练习,双翼振动的幅度,尤其是下拍时需要翅膀外展,从而获得推力,每个动作都极有讲究,同时化形如何保持速度与平衡也有诸多要点。 事实哪怕是今天,楚宁也没有完全掌握其中的技巧。 此刻完全事态紧急,赶鸭子上架。 尤其是怀里还抱着陈曦凰,这更增加楚宁飞行的难度。 若是对方安生还好,但此刻她忽然说出话,以及那凑上来的双唇,先是让楚宁心头一惊,而她抱着楚宁颈项,将他拖拽的动作,更是让楚宁的身躯有些失衡。 “赵姑娘,你……”楚宁想要制止对方如此冒失的举动,可话刚刚出口,那双红唇便已经印在了楚宁的双唇之上。 楚宁自认为是个很理智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做到这一点。 但这件事显然是个例外。 它关系到自己会娶什么样的媳妇,又会不会有孩子。 同时,这件事,也确实很让人享受,尤其是当对方是个足够漂亮的姑娘时。 楚宁的脑袋在那一瞬有些空白,而被拉拽的脖颈,更是让身躯的失衡加剧。 当楚宁意识到这一点,试图拍打翅膀,重新找回平衡时,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抱着陈曦凰的身躯,朝着地面俯冲,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在陈曦凰的一路砍杀,以及他方才长距离飞行之后,他们已经来到那处“密林”。 当然,这只是远远看去像是密林的地方。 实际上那些耸立的黑色事物并非树木,而是一尊尊巨大的黑色石碑。 虽然楚宁极力避免,但那些石碑的数量着实太多了一些,失衡的身体还是在坠落的过程中,重重的撞到那些石碑。 伴随着几座石碑的碎裂,楚宁与陈曦凰也重重落入了那片碑林之中。 …… 良久。 碑林之中。 陈曦凰缓缓坐起了身子,她捂着自己的头,眉头蹙起,嘴里喃喃说道。 “我……” “刚刚是怎么了?” 而身下则在这时,传来了楚宁虚弱的声音。 “赵姑娘……” “你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吗……”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看着身下的楚宁,刚刚的经历也在一瞬间于脑海中浮现。 她想起了失控的飞行,想起了落地前楚宁拼尽全力转动身躯,将她护在怀中,更想起来自己那堪称唐突的…… 陈曦凰的脸色少见的变得绯红,神情也变得慌乱。 她赶忙起身,将楚宁扶起。 “楚……楚宁,你没事吧?”她问道。 楚宁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摇了摇头:“无碍。” 这倒并不是他逞能,六境魔躯的自愈力极为可怖,高空坠地带来的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只是那份痛感却会持续一段时间。 “刚刚我……” “对……对不起。”陈曦凰这样说道,语气慌乱,不敢去看楚宁的眼睛。 虽说方才自己那些举动,明显是被魔性影响所致,但毕竟还是她个人因素造成,以她心性自然认为自己需要道歉。 但她的心头还是在那时升起一股荒诞感,她堂堂皇女,不知是多少少年俊才眼中的梦中神女,此刻竟然会因为亲了楚宁一口,而给他道歉,这要是让那些京都的世子与圣山的圣子们知道了,怕是会让众人气得喷血。 “没关系。” “我习惯了。”而楚宁的反应则来得出奇的平静,好似对此事已经习以为常。 生气就生气。 窃喜就窃喜。 习惯了是什么意思? 陈曦凰不由得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神情古怪的盯着楚宁。 “赵姑娘!小心!”可就在这时,楚宁忽然脸色一变,看向她的身后大声言道。 陈曦凰心头一颤,回身看去,只见身后的地面上,一只巨大的黑色人形生物缓缓站起了身子。 他身高一丈开外,并无五官,但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中,都仿佛蕴藏着恐怖的威能。 陈曦凰第一眼便从此物的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她没有半点犹豫,伸手就要拔剑。 “赵姑娘,不要轻易出剑,你的心神如今已经被魔性侵入,再动杀业,极有可能心神再次失守!”楚宁见状,赶忙提醒道。 陈曦凰闻言明显有些犹豫,心神失守,这要是如之前那般杀意变重倒也还好,可如果又露出刚刚在半空中那样的丑态…… 念及此处,陈曦凰拔剑的手停住,而那巨大的黑色生物却已然挥拳攻来。 陈曦凰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的少年就已经迈步来到了她的跟前,将她护在身后,同时一手伸出,万象于他手臂之上凝成一个巨大的盾牌,他双手持盾,盾牌下方尖锐的凸起,被他重重的砸入地面——到了这处碑林,地面不再如之前那般软绵,反倒像是一块块坚硬的铁石。 得益于此,楚宁也可以完全展现自己强悍的肉身优势。 轰! 伴随着一声轰响,巨大的拳头轰击在了黑金色的盾牌上。 哪怕楚宁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对方拳头上裹挟的力量依然让他内息翻涌,脑袋发懵。 但好在他终究还是稳住了身躯,并未被对方击退。 那黑色生物显然并满意这样的战果,另一只手在这时抬起,就要再次朝着楚宁轰来。 “小心!”身后的陈曦凰见状,心头一惊,高声提醒道。 楚宁却面色平静,只是盯着眼前的对手,目光沉寂。 只见那时,黑金色的盾猛然溃散,化作一条条黑色丝线,缠绕上了那黑色生物的手臂,每一条丝线的前端都生出锋利且细小的尖刺,扎入对方的血肉。 叮!叮!叮! 可尖刺触碰到对方的皮肤,却发出一阵金石碰撞之音,融合了黑金宝相些许肉身的万象竟然无法穿破对方的身躯。 这一点出乎了楚宁的预料,他的脸色微变。 那黑色生物却看出了楚宁的窘态,他面露狞笑,另一只手抡起的拳头也在这时轰向楚宁的面门。 楚宁感受到对方拳风上裹挟的恐怖威能,避无可避的楚宁心头一横。 之前面对那些黑色手臂时,他已经确定自己目前的灵炎无法灼烧这些古怪的生物,如今万象也在对方手上吃瘪。 楚宁已无更多手段,对付这些肉身强悍无匹的黑色生物。 他的心头发狠,将万象召回,在他的手臂上形成了一副黑色的臂甲,他也一手握拳,将浑身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那一拳之上,同样朝着对方挥去。 轰。 拳头相遇的瞬间,二人的身形都暴退数步。 楚宁的手臂隐隐打颤,他能感觉到在刚刚的交锋时,自己的骨头起码有四五处断裂,但得益于魔躯恐怖的自愈能力,这样的伤势正在不断被修复,而他看向那黑色生物的目光也变得愈发凝重。 对方并无正常意义上的修为在身,几次交锋全凭简单与纯粹的力量。 如果一定要衡量的话,他这幅身躯起码拥有接近七境的纯粹肉身修为。 “吼!” 而那黑色生物则在这时发出一声兴奋的长啸,不是得胜后的张狂,也不是唯有杀死楚宁后的愤怒。 更像是…… 兴奋。 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般的兴奋。 他一吼之后,再次看向楚宁,眼中泛起熊熊的战意,身形猛然扑出,再次杀向楚宁。 那就看看谁的肉身更厉害。 楚宁也来了火气,他在心头暗暗响动,身形也猛然扑出,与对方厮杀在了一块。 双方战斗激烈,却简单至极。 没有任何法门神通上的比拼,只是一次次拳拳到肉的对轰,以及拳法攻势上的见招拆招。 哪怕是见过大世面的陈曦凰,看着渐渐浑身是伤,却依然不断发起攻势的楚宁,也觉心惊胆颤。 可无论怎么讲,楚宁在这样的肉身对拼中,是有所取巧的。 对方的力量虽然强过他一筹,但楚宁魔躯却在不断修复着他体内的伤势,终于,在又一次双拳相撞的对轰中。 那黑色生物终于力竭,身形暴退数步,坠于地面。 他单膝跪地,抬头看向楚宁,浑浊的眼中竟泛起些许欣赏之色。 “痛快。”他用沉闷的声音吐出这样两个字眼。 下一刻,身躯猛然崩碎,黑色的躯壳化为脓水,融入地面,内里却涌出一道血色气息,在那时一分为三,两道分别灌入了楚宁与陈曦凰的体内,而另一道则遁向远处,不知去向哪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欲开山天不允 血光的涌入来得突然,并未给楚宁二人半点反应的机会。 血光入体的刹那,陈曦凰的身躯明显一震,在短暂的慌乱后,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最初血光入体时,因为有之前被魔性引动心神的经历,陈曦凰在第一时间是近乎本能的催动起了体内的力量,想要对抗那些血光的。 但血光却极为霸道,在灌入她的身躯后,游走于她的经脉之间,转瞬就融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而后,陈曦凰便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肉身得到巨大的强化。 作为剑修,本身是属于武道分支出来的一条大道,自然也极其注重打磨肉身。 但此路素来困难重重,哪怕是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资源,陈曦凰如今的肉身强度也才堪堪四境。 可这道血光的灌入,一瞬间就让她肉身提升到了即将迈入五境的门槛,这可抵得过她数年苦修。 这般变故让她又惊又喜,不由得抬头看向前方的楚宁:“刚刚那时血气之力?” 楚宁也显然感受到了这一点,他朝着对方点了点头:“是,但略有不同,更加纯粹,也更加特别,有些像……” “什么?”陈曦凰追问道。 那股血气之力的气息之中包裹着一丝楚宁熟悉的味道,像极了那具黑金宝相中的气息,但却极为稀薄,楚宁拿捏不准,同时也不愿暴露黑金宝相的存在。 故而在犹豫了一会后,他才言道:“没什么,我也拿不准。” 与陈曦凰不同,楚宁身负魔躯,无法吸收血气之力,那股血气之力此刻堆积在他的丹府之中,故而他能感知其中一些细节。 “我感觉我的肉身起码强化了两成左右,为何他被击败后,会涌出血气,还会灌入我们体内?”陈曦凰出言问道。 楚宁摇了摇头言道:“我也不明白,但我能感觉到,刚刚那位……” 他斟酌了一会,最后还决定用前辈二字称呼对方:“刚刚那位前辈似乎对我们没有那么大的恶意,在战局过半之后,他很多出招都更像是指点,而非杀招。” 楚宁回忆着方才对战的过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陈曦凰在这方面的眼界极高,自然也瞧出了些许门道:“可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是人是鬼?这处地界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和之前那些黑色手臂不是一伙的?可我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息却又有许多的相似之处。” 她的问题一连串的吐出,楚宁有些头大,他沉吟了一会,方才问道:“赵姑娘可曾听过说试炼秘境?” “自然,在我……在大乾山和很多传承久远的圣山中,就有这样的地方,秘境中往往充斥着各种考验,而能够通过秘境的弟子,也可从中获取极大的好处,是圣山级别宗门筛选门下弟子的重要手段。”陈曦凰如数家珍的说着,看样子对此是颇为了解。 而说到这里,陈曦凰明显一顿,面露恍然之色:“你的意思是这里是一处试炼秘境?” “我不知道,但你不觉得刚刚的经历,与书上记载的试炼秘境很像吗?”楚宁言道。 试炼秘境只是这类地界的统称,在不同的宗门与势力中有很多不同的名字,比如儒道圣地天麓山的稷下学宫,又比如大乾山中的真龙池,其试炼内容方式也各不相同,但几乎都是通过考验给予奖励这样流程而进行的。 作为进入过真龙池的人,陈曦凰仔细对比着二者,心头不得不承认二者之间确实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可试炼秘境之类的地方,只有灵山级别的宗门才有资格修建,还需要至高天认可,方才能够运转,此地魔气纵横,怎么可能得到至高天的应允?”陈曦凰心头不免生出新的疑惑。 “或许……在一开始这里并没有魔气?”楚宁推测道。 “你是说这个小天地,曾今是一座灵山或者圣山级别的宗门,经历变故后,被魔气侵染,然后被炼入小天地中?”陈曦凰这样说着,心头却泛起骇然,脸色也有些泛白。 无论是圣山亦或者灵山沦为这般景象,还是一处身处现世的地界被炼入小天地,都是极为恐怖之事。 她不敢想象是拥有何等修为之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看那里。”而楚宁却在这时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石碑。 陈曦凰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那处的石碑上忽然浮现出一排血色的字迹。 皆言:天道往复无厚薄,一粒道种定死生? 我欲开山天不允,便携万灵断因果。 楚宁与陈曦凰皆看着石碑上的字迹,其中所述二人看得似懂非懂,无法完全理解笔者深意,但却能从那一道道宛如铁画银钩般的字迹中,嗅到一股穿越时空,扑面而来的…… 愤怒! 而还不待二人细细品味,一旁的一座石碑上也亮起一道血色的文字,相比于前者,这一排字迹倒是显得歪歪斜斜,甚至可以称得上潦草。 楚宁与陈曦凰费了些气力方才辨认出字迹上的内容。 大弥国,乌奇,八岁开脉、九岁拓窍、十一结丹府,十三铸灵台。 五境时,得灵种一枚,至此修行之道寸步难行。 而后二十年困苦,万法遍尝,皆无所获。 索性舍弃一生修为,入此万碑林,效仿先生淬身入圣。 历时七年三月,心力耗尽而亡,愿化身碑灵,为后来者铸道! 随着楚宁二人读完其上的字迹,那道石碑的表面顿时浮现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下一刻伴随着一声轰响,整个石碑轰然碎裂。 “这位乌奇,应当就是方才那位前辈。”楚宁回忆着碑文上的内容,喃喃言道。 “大弥国?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处藩国,难道是其他几座天下所在之地?”陈曦凰也分析着碑文上的内容。 “大弥国是周朝时期,西境藩国之一,不算太大,辖地只有十来处城镇,王室以乌为姓,存续约莫两百年,而后灭亡。”楚宁则解释道。 “周朝?那不是两千多年的事?这你也知道?”陈曦凰不免有些诧异。 “多读些书,赵姑娘也能知道。”楚宁平静应道。 陈曦凰:“……” 她自幼跟随宫中大儒读书,莫说王子皇孙之中,就是整个京都,论读书的多寡,学问的高低,她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她从没想到有人能和她说出多读些书这样的话来…… 不过想到之前自己的种种丑态,陈曦凰还是压下了心头的不满,唯恐这样的情绪波动会让魔气趁虚而入,她平复下心情看向楚宁又问道:“上面说效仿先生,淬体入圣。” “先生何人?淬体入圣又是何意?总不能是靠着打磨肉身打磨出一个十三境吧?” 肉身修行虽然重要,但在很多时候,都被人当做一个锦上添花的陪衬。 此种修行无法结出灵台,更无法得到至高天赐下的道种,达到五境强度之后,每一步都步履维艰,其难度甚至不亚于其余修行之道,从九境迈入十境。 至于肉身成圣,那更谬谈,毕竟有史记载,人类能凭肉身达到最高成就,也就是那几具黑金宝相所到的九境…… 作为正统的大道修士,陈曦凰觉得此事荒谬自是无可厚非。 但楚宁却陷入了沉思。 他的状况与这位两千年前的乌奇其实颇有相似之处,甚至更为不堪。 对方好歹能迈入五境,而他却被天道枷锁所困,停在四境难得进寸。 从对方留存的遗言来看,修行肉身,就是试图绕过至高天赐下的道种,开辟一条不需要至高天认可的修行之道。 而且,那具效仿先生,是不是意味着在他之前已经有人成功了? 楚宁想到这里,心跳加速了几分,他被困四境太久,对破境的渴望极重,只是他心性极好,能够压抑住这些情绪。 而如今有了希望,他自然免不了生出些悸动。 但很快,他的心头又是一沉。 他身负魔躯,无法吸收血气之力,似乎,即使此法可行,对他而言也毫无帮助…… 轰隆! 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轰响。 二人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石碑忽然缓缓朝着两侧移动,一条狭长的通道,缓缓显露……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早一点遇见你 通道很窄,两侧耸立的石碑生得极高,将阳光遮挡,只是在上方一条黑白分明的线,而无法照射到底部,他们宛如一尊尊恶神,在低头注视着脚下的二人。 “这些石碑难道每一个都代表了一位尝试追寻他们口中的大道,最后却失败之人?”陈曦凰抬头看着两侧耸立的石碑,轻声问道,眉头也在这时皱起。 楚宁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方才赵姑娘在整个试炼的过程并未出手,对吧?” 这话来得有些莫名其妙,陈曦凰愣了愣,暗以为是楚宁在怪她袖手旁观:“不是你让我不要出剑吗?” 楚宁却并不回应,而是又接着问道:“但即使如此,通过试炼后,赵姑娘依然分到了一杯羹,对吗?” “楚宁,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 “我承认,我确实没有帮上忙,但也并非故意夺取你的机缘,你如果觉得不忿,我可以补偿……” 楚宁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头言道:“也就是说,在这个……我们姑且称他为试炼秘境,在这个试炼秘境中,出手与否并不重要,只要有人通过试炼,所有身处秘境中的人,都能得到相应奖励。” 陈曦凰的心思敏锐,也在这时反应了过来,她的双眸睁大:“可刚刚那人身躯崩碎后,血气化作了三份,还有一份朝着远处遁去……” “也就是说除了我们还有人在此地之中!” “是吱吱!” 得知自己那个愚蠢的妹妹还活着,陈曦凰明显有些兴奋。 楚宁却幽幽言道:“可……我们进来的有四个人。” 陈曦凰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在他们之前,那位墨甲大师关先生也被吸入了其中,如果楚宁推测得没错的话,那就是说吱吱与关先生中有一个人已经遇害…… 陈曦凰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赵姑娘不要多想,现在对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通过试炼,这样才有可能找到吱吱姑娘与关先生。”楚宁看出了她的心思,出言宽慰道。 陈曦凰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默默的点了点头,但蹙起的眉头,还是将她心头的担忧展露无遗。 ……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沉闷,陈曦凰低头赶路。 脑海中思绪翻涌,她有些担忧陈吱吱的安危,她若是真有什么意外,当真不知如何跟六叔交代。 六叔如此疼爱陈吱吱,想必一定会方寸大乱,甚至性情大变,然后手中布局方寸尽失,她与她爹可以趁此…… 想到这里,陈曦凰心头一颤。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般恶毒的念头,是她被魔性再次挑动了心神,还是她本性就是如此…… 而就在她心头一团乱麻之时,楚宁的手忽然伸出,拦住了她前进的步伐。 陈曦凰面色疑惑,抬头看向楚宁,却见楚宁正神情警惕的看向前方,她循着对方的目光望去。 却见在通道的尽头,一座巨大的黑色石碑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血色字迹在那时于石碑上浮现。 南疆有国,其名为苍。 百年繁衍,生齿十万。 一朝魔临,万民染祟。 身残形秽,神憎鬼厌。 南逃北窜,入此圣山。 本欲除魔,天日重见。 大道难行,黄粱梦断。 八百遗民,皆作阵眼。 后来者鉴,此行如愿。 “苍国遗民?”楚宁看着碑上的文字,眉头微皱,嘴里喃喃言道:“想不到竟然也有部分来到了此地。” “这个你也知道?”陈曦凰问道,她觉得自己在楚宁面前,就像是个刚刚蒙学的孩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 “九百多年前,南疆一处小国,被一只衍生种级别的大魔袭击,一夜整个王庭覆灭,苍族人也就成为了历史。”楚宁解释道。 “楚宁,这不会是你瞎编的吧?”陈曦凰见楚宁说得一本正经,不由得有些狐疑:“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藩国?” “苍族人擅长纺织,他们拥有特别的养殖手段,可以产出一种特别的蚕丝,织出来的丝绸在当时连中原王朝的贵族们都趋之若鹜,仓水渊先生所着《锦帛名录》中就曾记载过苍族所产出的丝绸,称其性冰而不寒,料薄却极韧。” “哦,对了,在陆博先生的《南国游记》中,也有记载他在苍国中的见闻,他说苍国人……” “好好好,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了。”陈曦凰赶忙叫停了楚宁,然后又神情古怪的看向他,问道:“可是楚宁,你这么闲吗?怎么什么书都看?” “我不挑,有什么看什么。”楚宁想着自己在沉沙山上的经历,如实言道。 陈曦凰一愣,总觉得楚宁这话意有所指。 只是不待她说出些什么,二人两侧的石碑上忽然泛起血光,一位位手持大盾的身影在那时从石碑中走出。 “这些就是大苍遗民?”陈曦凰见这副情形,也收起了其他心思,沉声问道。 “应当是。”楚宁点了点头,目光凝重。 咚! 咚! 二人摸不清这群家伙的底细,没有轻举妄动。 而最前方的两位大苍遗民,手举着巨大的盾牌,朝着楚宁二人走了过来。 “什么意思?” 陈曦凰皱起眉头,对于这些亡灵的行径颇为不解。 轰! 而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却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脚下的地面也剧烈的颤抖,二人回身望去,却见身后的地面在那时飞速塌陷,转眼二人的身后就成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时,那两位大苍遗民已经举着盾牌来到了二人的跟前,但他们的步伐并未停歇,依然不断前进。 “他们想要把我们推下去?”楚宁做出了自己的推论。 同时他的一只手伸出,摁在了对方身前那面巨大的盾牌上。 他本意是想要阻拦对方前进的步伐,可手方才伸出,却感觉自己仿佛推到了一座巨大铁塔一般,对方的身形只是微微一滞,前进的步伐并未停下。 二人的躯在那两位大苍遗民的推动下,已经接近了深渊的边缘。 楚宁眉头一皱,没有犹豫,一只手上黑金色的甲胄浮现,他那只手猛然握拳,轰向前方。 一拳轰出,巨大的力道直接让两位大苍遗民的身躯崩碎。 在大苍遗民被击碎的瞬间,二人脚下的立身之地骤然开始剧烈的摇晃。 “走!”楚宁在那时沉声说道。 陈曦凰闻言也反应及时,与楚宁一道,朝前踏出一步。而他们的脚刚刚落地,身后的方才立身的地面便猛然下坠,陷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同时前方又有两位大苍遗民举着盾牌开始朝着二人迈步而来。 “这么简单?”陈曦凰看着此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 刚刚二人的经历虽然惊险,但更多的只是因为没有摸清此地的规则。 而此刻看来,这些大苍遗民虽然力量不错,但并不算如何强大,脚下地面的塌陷以二人的反应能力,也完全可以规避。 这道试炼关卡感觉除了因为人数众多需要耗费二人一些时间在,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不可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楚宁则提醒道。 陈曦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也点了点头,提议道:“既如此,我们轮换出手。” “这样可以让彼此有休息恢复力量的时间,万一有什么变故也不至于让一个人面对。” 虽说之前她对楚宁的话有所误会,可身为皇女,她还是不太接受一路被楚宁保护,自己只能坐享其成的事情的。 “可是……”楚宁却有些担忧。 “放心,在轮换休整的时候,我会尽力调整自己的内息与心神,抵御魔性的侵扰。”陈曦凰却抢在楚宁发声前说道。 “你可以随时观察我的情况,一但你或者我觉察到不对劲,我就立马停手。这处试炼秘境诡异,我们对其也毫无了解,谁也不清楚后面还有多少关卡,我如果能适应此地的魔性,无论是对我们是否能离开这里,还是营救吱吱与关先生,都是一大助力。” 楚宁闻言不免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虽说她之前初到此地时确实一度被魔性影响了心神,做了些…… 嗯,做了些奇怪的事情。 但此刻冷静下来后,对事态的分析却极为冷静与成熟。 这绝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不愧是银龙军的人,这份心性,世间罕有。 他心头暗暗感叹,同时也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那就依姑娘的意思。” …… 裂按照石碑上的内容所述,此地共有八百位大苍遗民化为阵灵,按照目前两位大苍遗民一组发起进攻的行动方式,楚宁他们需要穿过四百关,就能通过此地的试炼。 一切的进展顺利,楚宁拥有魔躯,肉身强悍,对付这些阵灵还算得心应手,唯一的麻烦就是这些阵灵的身躯也同样强悍,每次出手楚宁都需要全力以赴,过于频繁之下,难免有些应接不暇,但依照着陈曦凰的计划,他倒是可以在轮换的间隙,靠着魔躯恐怖的自愈力恢复气力。 而陈曦凰相比于楚宁,则表现得更加的轻松。 她所修之剑道境界极高,同时自己本身对于剑道的感悟也极为不俗,每次出招都是在轻描淡写间,便将两位大苍遗民拦腰斩断。 若不是担心被魔性侵扰,楚宁甚至觉得她可以很轻松一个人杀穿这道关卡。 在渐渐默契的配合下,二人转眼已经闯过百关。 随着一道剑意划过,又有两位大苍遗民死于陈曦凰的剑下,收剑归鞘的陈曦凰却脸色有些泛白,额头上也浮出了点点汗迹,呼吸亦变得沉重了几分。 “楚宁……你觉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侧头看向楚宁问道。 楚宁点了点头,同时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再次走来的两位大苍遗民,豁然挥拳。 “这处的试炼果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在大苍遗民身形崩碎的瞬间,楚宁再次开口言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陈曦凰又问道。 “嗯。”楚宁的面色凝重:“我们脚下的重力在增加。” “重力?”陈曦凰有些不解。 “就是肉身需要承受的力量,你没有觉得我们现在每一次迈步、每一次挥拳都比平时要更加费劲吗?”楚宁解释道。 此刻正好轮到陈曦凰出手,她激发剑意,猛地挥剑,将两位大苍遗民斩首的同时,也暗暗回忆着方才挥剑的感受。 “确实比平时要沉重很多,刚刚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出了问题。”陈曦凰言道。 “我之前在别的地方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比赵姑娘要敏锐一点,但那处状况也只是平时重力的四五倍,可现在此处我们承受的重力已经接近寻常时候的十倍。” “而且,似乎我们越往前走,这重力就会越大……” 陈曦凰闻言,心头一沉,他们才穿过百关,就需要面对十倍重力,若是走到最后,那岂不是至少要面对四十倍的重力…… 她并不确定自己的身躯能否承担得起这样的重力。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停在这里等死!”不过以她的心性,并不会因此而扭捏不前,反倒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嗯。”楚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提议道:“赵姑娘,你修为虽在我之上,但肉身远不及我,后面不如换成我二你一,这样你可以分出一部分灵力护住心脉,同时也有更多的时间,恢复体内的力量。” “可是……”陈曦凰有些犹豫。 “就想姑娘说的那样,后面的关卡不知道还有什么麻烦,我擅长此道便多做些,若是后面的关卡姑娘擅长,那便姑娘多劳一些,相互照应,我们活下去的可能性才能更大。”楚宁却拿出了方才陈曦凰的那套理论,说服起了对方。 陈曦凰显然无从辩驳自己的话,她只是深深的看了楚宁一眼,由衷言道:“谢谢。” 楚宁则微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 二人的计划还算合理,但他们却错估了此地重力增幅速度。 到了第一百六十关时,重力已经达到了平日的二十倍。 陈曦凰的脸色愈发苍白,不得不耗费大量灵力,来保护肉身,二人也只能再次更改计划,将出手的频率换成楚宁三次,陈曦凰一次。 但这样的状况并未维持太久,到了两百关时,就变成了楚宁五次,陈曦凰一次。 而到了二百五十关后,陈曦凰几乎将所有的灵力都用于了维持肉身,重力也在这时达到了恐怖的四十倍。 她已经根本没有余力在对付这些正面袭来的大苍遗民。 到了三百关时,随着重力的增加,陈曦凰甚至开始举步维艰,在楚宁击杀掉两位大苍遗民后,脚下的地面如之前一般塌陷,想要朝着前方迈步的陈曦凰却因为陡然增加的重力,脚步迈出的幅度不够,未有踏上前方的地面,身形一滑,直接随着塌陷的地面朝着深渊坠落。 幸好楚宁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她,这才将她救下。 只是因为种地在这时已经来到了五十倍有余的地步,陈曦凰的身子也变得极重,楚宁耗费了极大的气力,才将之拉起,而耽误的时间里,举着盾牌的大苍遗民几乎冲到了他们的身前,要不是楚宁及时唤出了杀业鬼索,稍稍拖住了他们的步伐,此刻楚宁与陈曦凰大抵已经一起掉入了深渊,做了“亡命鸳鸯”。 而暂时脱离险境的楚宁却丝毫没有为劫后余生庆幸的时间。 脚下的地面再次颤抖,前方的大苍遗民也再次提着盾牌走来。 楚宁看了看脸上已无半点血色,连说话都变得困难的陈曦凰,一咬牙,将对方背在自己背上,继续朝着前方前进。 这时此地的重力已经超过五十倍,百斤重的陈曦凰落在楚宁肩上,那就平添了五千斤的重物。 在将她放在背上的一瞬间,陡然增加的重量险些让楚宁直接栽倒在地。 好在他及时将万象唤出覆盖全身,这才稳住身形。 但接下来的每一步,楚宁都走得举步维艰。 身上的陈曦凰以及不断增加的重力,都在挑战楚宁肉身的极限。 他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浑身骨头的碎裂,即便以魔躯的自愈力,能够勉强修复这些伤势,但那些骨头碎裂的痛感却不断叠加,让楚宁几次险些昏厥。 就这样又艰难的走出了五十关,重力来到了惊人的七十倍,楚宁背脊弯曲,近乎与地面平行,万象所化甲胄中的依然早已被汗水浸透,就连神志也在巨大的痛楚与可怕的重力有些恍惚。 此刻的他全凭着一口气,支撑着。 “楚宁……”而就在这时,趴在他背上的女子忽然发出一道虚弱到极致的声音。 “我……不……” “行……了……” 她如此言道,每一个字眼之间停顿极长,似乎说出这句话就已经快要耗尽她最后的气力。 “放我……下去……” “你……还有……希望,活……下去……” “闭嘴。”楚宁却低声言道。 然后便再次朝前迈步,显然并没有接受陈曦凰建议的打算。 这样话出口,倒不是他故意展露霸道的性格,只是此刻他举步维艰,每一丝力气都应该花在刀刃上,说话这样的事情,在此刻的情形下,过于奢靡。 陈曦凰却是没有想到楚宁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她不免一愣,侧头看着少年的侧脸。 双目圆睁,眼球之中血丝密布,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 平心而论,这幅模样绝对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有几分狰狞。 但他眼神中的坚定,每次迈步时,脚步落地的闷响,却莫名的让陈曦凰觉得格外心安。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保护着。 这种感受在她以往二十余年的人生里并不太多。 哪怕她贵为太子长女,但自她记事起,她的父亲母亲、她身边的先生、师父都不断的告诉她,太子身处高位,树大招风,看似如日中天,实则群狼环伺。 作为太子长女,她更应该处处小心,谨言慎行,否则稍有差池,就会被人抓住把柄,从此万劫不复。 在那样的地方,所有人都人人自危,所有人都可能被捧上高位,又随时可能被抛弃,她也不例外。 而现在。 虽然处境艰难,楚宁心头的那一口气稍有懈怠,她和他可能就会摔得粉碎,但陈曦凰却可以肯定是,无论他们到底能不能活下去,但楚宁在自己倒下之前,绝不会丢下她不管。 单是这一点,就让陈曦凰心头生出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心安……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可怕。 她嗅着少年身上传来的味道,环抱着对方脖子的手,想要用力抱紧一些,但可惜现在的她这么简单的动作也难以做到。 护着她身躯的灵力渐渐耗尽,她能感觉到身躯承受的重力也越来越大。 她知道,在灵力耗尽之时,她的肉身会在一瞬间被此地恐怖的重力撕成粉碎…… 一定要用这么难看的模样,死在他面前吗? 陈曦凰有些不甘心。 所以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深渊。 很明显,她再这么拖累着对方,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与其那样,倒不如让他活下去。 想到这里,陈曦凰坚定了决心,她用自己最后一丝气力转动脑袋,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的侧脸。 如果…… 能早一点遇见你,那该多好。 她在心底这样想着,没有半点犹豫,将环抱着少年脖子的手,决然的松开……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好吵啊 陈曦凰的手松开的瞬间,巨大的重力拉扯下,她的身子骤然从楚宁的背上滑落,就要朝着身后的深渊中坠落。 那一刻,陈曦凰的心头没有想象中的恐惧与不甘,反倒变得出奇的平静。 终于可以摆脱朝堂的尔虞我诈,也终于可以不再每天如履薄冰。 她甚至觉得,如果可以,这个时候,她应该露出笑容。 但遗憾的是,如此巨大的重力下,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变得无比沉重,哪怕是微笑这样简单的动作,对她而言,都是奢侈。 而更遗憾的是,在她即将坠下时,身前的少年猛然转身,抓住了她的手臂。 咔嚓! 巨大的重力在一瞬间,让楚宁手臂中的骨头碎裂。 但他并未松手,反倒将另一只手伸出摁在了身前的地面上,以此支撑着身躯,想要将陈曦凰拉上悬崖。 “你疯了?”同时,他大声的问道,没了平日里的冷静,反倒愤怒异常。 这是在关心我?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陈曦凰的脑海中还是蹦出了这样的念头,这让她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又多了一分从容。 “我的灵力……耗尽了……” “怎么都是……死……” “你活下去。”她尽可能的用足够短的话语,说出自己的处境。 倒不是为了再留下些什么遗言,她只是希望楚宁知道,这是正确的选择,更希望楚宁在以后的日子,不要为此而有半点愧疚。 此刻,他们才走到三百五十关,后面还有足足五十次关卡,越往前走,重力会越大。 而此刻的陈曦凰为了护住肉身,已经耗去了体内几乎所有的力量,再往前走上不出几关,她的灵力就会全部耗尽,那时她的肉身会在一瞬间,被恐怖的重力撕成碎片,再坚持多一会,亦或者少一会,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反倒是楚宁若是能在现在少被消耗些力量,活着走出的机会就更大。 这是基于现状,最理智也最正确的选择。 “我不同意。”楚宁的回答,却简单且笃定。 话音一落,他的嘴里发出一声低吼,浑身的每一处血肉都在一瞬间发力,顶着数十倍的巨大重力,将陈曦凰缓缓的拉了上来。 陈曦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她觉得那一刻,他的浑身仿佛散发着光芒,仿佛一尊天神。 楚宁再次将她放在了背上,朝着前方迈步。 “可是……”陈曦凰终于回过了神来。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活下去,但…… “闭嘴!”楚宁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这两个字眼中夹杂着汹涌的怒火。 他从未见过这样愚蠢的家伙。 哪怕是在沉沙山,那样困苦之地,他与那些被灵骨子掳来的弟子,每时每刻都承受着肉体与精神上无尽的痛苦。 可即使如此,所有人依然在用尽力气的试图活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他很不喜欢陈曦凰这种轻易言死的性子。 而这样的态度,却让陈曦凰不由得一愣。 他是在生气…… 因为我差点死而生气? 陈曦凰在心底这样想着,却不觉恼怒,反倒心头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她没有再试图争辩,白白耗费楚宁的体力,更没有再试图寻死,毕竟楚宁的心意坚决,如果再来上一次方才的事情,很可能楚宁会因为救她,而被自己害死。 她只是环抱着楚宁的脖子,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那一刻,关于朝堂的一切得失利弊,都被陈曦凰抛诸脑后。 既然他不让她死,那她便再活上一会,等到再往前走上几步,她就会彻底死去,那时他也该将她放下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陈曦凰安静的享受着,从记事起,最宁静的片刻光阴。 …… 第三百五十二关。 楚宁的挥拳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得吃力,他需要耗费数拳才能勉强将这些大苍遗民击败。 第三百五十五关。 他出拳的动作开始变慢,过程中不得不召唤出杀业鬼索,短暂的拖住这些大苍遗民的步伐,为自己争取时间。 第三百五十七关。 他的各种手段频出,灵炎、鬼索以及道法莲台都被他唤出,只为稍稍阻拦对方的步伐,为自己争取时间。 第三百五十九关…… 看着眼前每一步都需要拼尽全力的少年,陈曦凰感觉到自己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即将耗尽,她没有再继续强撑,即使如果她愿意,其实还可以再熬过三四关的时间。 但她看出了楚宁已经到了极限,丢下她这个累赘,楚宁才能继续向前。 所以,她索性撤去维持着肉身的力量,如此一来她的身躯会瞬间崩碎,楚宁根本没有时间阻止,也不会再被她拖累。 想到这里,她闭上了眼睛,同时将周身的灵力收回了丹府,准备迎接那爆体而亡的下场。 这样的结局,除了死相过于难看外,剩下的一切,陈曦凰都能接受。 只是…… 当她决定坦然面对这些的时候,预想中的死亡并未如约而至。 某种冰冷的事物爬上了她的身躯,以快得惊人的速度覆盖了她的全身。 而在此物覆盖的同时,她能明显感觉到萦绕在周身重力对她肉身的撕扯变弱了许多,以至于哪怕她没有运用灵力护体,肉身依然能保持完整…… 在短暂的诧异后,陈曦凰看向自己的周身,她发现自己的身躯上覆盖上了一层黑金色的甲胄。 这是…… 楚宁的墨甲! 陈曦凰一眼便认了出来,此刻保护着自己的东西是何物。 她的心头一颤,看向背着自己的少年,只见楚宁显露出来的身躯上,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可想而知,这一路走来,他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楚宁……”她忍不住张口言道,声音打颤,隐隐带着一丝哭腔。 在墨甲的保护下,重力对她的影响变小了许多,陈曦凰嘴里吐出的声音也变得流畅了许多。 但楚宁却并无回应,此消彼长,失去了墨甲的保护,楚宁的状况格外糟糕。 他每一次迈步,皮肤都会被巨大的重力撕裂,涌出鲜血,甚至因为承载的压力过大的原因,魔躯恐怖的自愈力已经渐渐跟不上身体撕裂的速度。 此刻的楚宁已经没有气力与陈曦凰再做任何交谈,只是盯着前方,将每一丝力量都用在前进的步伐上。 陈曦凰看着他,她能感觉到楚宁身体状况正在变得越来越糟糕。 她很想说,让他收回墨甲,让他自己活下去。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不是因为不能说话,事实上,在墨甲的保护下,她身体上负担小了很多,说话这件事情对她而言不再那么奢侈。 她只是想起了刚刚楚宁说的那两个字眼。 她不想惹他生气。 …… 接下来的路变得更加艰难。 第三百六十六关。 在迈步踏向前方时,楚宁的脚下打滑,险些跌下悬崖。 第三百六十九关。 他挥拳慢了些,发力的手段也出了些纰漏,虽然最后击溃了那两位大苍遗民,但左臂却也因此数处骨骼碎裂,加上重力不断地拉扯,魔躯的修复显得缓慢,甚至没了作用。 整个左臂都耷拉在了肩头,短时间内难以再发挥作用。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三百八十关。 刚刚踏上新的一处地面时,陡然增加的重力,让本就虚弱不堪的楚宁彻底支撑不住,身形栽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重力,以及趴在他背上的陈曦凰,二者就仿佛是一对磁石,将楚宁牢牢的锁在了地面上。 他努力的想要站起身子,可无论他的意志多么坚定,信念多么强大,疲惫不堪的身躯终究难以执行这超出了负荷的命令。 几番努力,却并无成效,他依然躺在地上。 两尊手持巨大盾牌的大苍遗民如之前的每一次一般,开始朝着他迈步走来,每次脚步落地时发出的声响,都宛如幽罗为他敲响的丧钟,在碑林中来回作响。 “楚宁……” “你把这墨甲收回去……”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虽然在墨甲的保护下,陈曦凰并无性命之忧,但身躯依然受到重力的影响,难以移动分毫。 看着越来越近的大苍遗民,也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楚宁,自觉已经来到绝路的陈曦凰,再一次提出了让楚宁独活的请求。 而这一次,身下的楚宁却没有半点反应。 这让陈曦凰的心头一紧,顿时万分慌乱:“楚宁?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她声音中的哭腔愈发浓重已经到了止不住的地步。 “都怪我!拖累了你!” “我求求你,不要不说话!” “你快把墨甲收回去,不然你会死的!” 她这样说着,语气近乎乞求。 但身下的少年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那两位大苍遗民在这时已然走到了二人的跟前。 他们手中的盾牌伸出,作势就要将二人推下深渊。 “楚宁……” “楚宁!!” 看见这一幕的陈曦凰紧张到了极点,她不断呼唤着楚宁的名字,试图将他唤醒,但始终得不到回应。 眼看着那两张盾牌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陈曦凰心生绝望。 她颓丧的说道:“都怪我……” “是我拖累了你……” “你……”而就在这时,身下楚宁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曦凰先是一愣,旋即心头大喜。 “楚宁!你还活着?快,把墨甲召回去,不然来不及了。”此刻的她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她只是希望楚宁能把握住活下去的机会。 只是,这如此情真意切的盼望,换来的却是楚宁明显带着几分不满的回应。 他说道:“你好吵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想学剑 “好吵啊……” 楚宁的回应,让陈曦凰不由得一愣。 而还不待她回过味来,她与楚宁的身前,一道金色的身影豁然浮现。 它站到了那两位大苍遗民的跟前,双手伸出,挡住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陈曦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宛如神兵天降的身影,满脸不可思议,不仅因为对方出现的方式突兀且及时,更因为这道身影并非生人,而是一具金黄色的骷髅! …… 陈曦凰确实太吵了一些。 楚宁打心眼里这么觉得。 在尝试几次,都无法站起身子后,楚宁便意识到了想要活下去,只能另寻他法。 他思来想去,自己目前所有的手段中,唯一有可能帮助自己脱险的就只有白骨秘境中的那具黄金骷髅。 在之前将其从骨柱上解封后,楚宁曾花费不少的时间仔细的研究过,得出的结论是其需要拥有罗刹种之类功效的事物,方才能完全发挥出他的作用。 而在之前对付那位碑灵时,对方死后,灌入楚宁体内的血气之力中似乎蕴藏着一丝奇怪的气息,与黑金宝相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楚宁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原则,索性将所有的血气之力灌注到了那具金色骷髅中。 这股特殊的血气之力,并未如之前那般,被黄金骷髅吐出,而是彻底吸收入了体内,同时随着对方对血气的吸收,楚宁能明显的感觉到,黄金骷髅渐渐拥有了被他驱动的力量。 但这个过程却略显繁琐,楚宁为了赶在两位大苍遗民将他与陈曦凰推下悬崖前,完成此事,不得不将心神皆调度过来,加快黄金骷髅吸收血气之力的速度。 这本就是在与时间赛跑,可陈曦凰却一个劲的在楚宁耳畔说个不停,扰得楚宁心烦意乱,险些就无法赶在被推下深渊前,召唤出骷髅…… 楚宁暗暗腹诽着,这赵姑娘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些不识大体,嗯……还笨了一点。 他这么想着,趴在地上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恢复了不少,在低吼一声吼,他缓缓从地上撑起了身躯,身上的陈曦凰也被他扶着背靠着一旁的石碑,坐在了地上,而他自己则索性也在对侧坐了下来。 根据之前的经验,只要不把两位大苍遗民击杀,他们的立身之地短时间内是没有塌陷的危险的。 此刻有黄金骷髅拦着大苍遗民,楚宁也有了喘息的时间,他坐在那处,感受着身躯在魔血的滋养下缓缓修复。 “这东西,是你召唤出来的?”陈曦凰终于从错愕中回过了神来,她看向楚宁低声问道。 背靠着石碑的楚宁,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对陈曦凰的询问,他只能略显艰难的点了点头。 同时,他看向那具黄金骷髅。 黄金骷髅虽然拦住了大苍遗民,但只是吸收过少量气血之力的它显然不可能支撑太久,在这短短半刻钟的时间里,黄金骷髅的金色骨骼上,已经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裂纹。 楚宁并不清楚,此物崩碎之后,还能否复原,也不知道它的碎裂会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但眼前的情况显然并没有太多让楚宁瞻前顾后的机会,他只能寄希望于黄金骷髅能够多撑一会,让他的身躯能够恢复到足够好的状态,以此对付后面的关卡。 只是,此地的重力已经极为恐怖,他的肉身在被魔血修复的同时,也不断被重力撕扯,以至于修复的效率极低。 他看了看前方,尚且还有足足二十道关卡,越往后走,他所面临的压力会越大,哪怕是全盛时期,楚宁也并不觉得在背着陈曦凰的情况下,自己能走到那处,尤其是每次还需要击碎那些大苍遗民,这对他的消耗格外巨大。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紧皱。 “楚宁……” “你要不还是将墨甲取回去……” 陈曦凰的声音在这次响起,楚宁看向她,此刻女子的整个身躯都被墨甲包裹,楚宁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是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惶恐与小心翼翼。 她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想要讨好她的长辈。 “赵姑娘……” “你除了这句话,就不能……说点别的?”楚宁看着他这幅模样,暗觉有些好笑却又有些无奈。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眼中的神情委屈:“可我现在除了这个,什么都做不了……” “楚宁!” “没有这副墨甲你很难走出这里。” “你看看前面还有二十关,这些大苍遗民的肉身坚固,你的其他手段对他们都没有太大的作用,只有靠着你这副肉身硬拼,这里的重力已经大到吓人,你每一次出手都会让你肉身的负担加重……”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的话,哪怕有墨甲保护,这对她的消耗极大,以至于说完这番话后,她的脑袋都有些发昏。 但她想要让楚宁明白其中的利弊,做出那个唯一正确的选择。 听闻这话的楚宁沉默了下来。 他再次转头看向前方,二十道关卡,相比于他们来时的路,已经不算太远,但却又宛如一道天堑,不可逾越。 同时,楚宁也很清楚,陈曦凰所言的一切,并没有半点夸大。 咔嚓。 这时几道轻响传来,那具黄金骷髅骨骼上的裂纹又加剧了几分。 它无法撑得太久。 想到这里,楚宁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陈曦凰。 那时,他眼神有些冰冷,仿佛是在做出某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陈曦凰从楚宁这般变化中,隐约感受到了他的心意。 她并没有生出半点被抛弃的怨怼与不甘。 事实上在他看来,楚宁这一路已经做得足够好,也足够多了。 既然他已经为了她做出了所有尝试,她自然没有理由对他再有半点的苛求。 恰恰相反,此时此刻的陈曦凰无比希望,楚宁能够尽快的做出那个决定。 “没关系的,楚宁。” “真的没关系的。” 她甚至还在那时出言安慰与鼓励。 楚宁闻言,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看向女子,目光渐渐坚定。 陈曦也深吸一口气,回应他坦然且温柔的目光。 然后,楚宁张开了嘴,认真的说道。 “赵姑娘。” “我想学剑。” 第一百七十章 神河剑意 “嗯?”陈曦凰愣在了原地:“学剑?” 在她看来,这样的生死关头,楚宁应该说出些诸如感叹、惋惜、不舍之类的辞藻,以让这场生离死别看上去足够圆满。 当然,或许他们的感情没到那一步,但无论如何,眼前的景象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学剑的好时机。 “我觉得你说得对,剩下的路以我目前的状态想要硬抗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赵姑娘你愿意将你的剑法教给我,或许我们能有一线生机。”楚宁认真的说道。 之前重力尚未加剧时,陈曦凰的每次出手,都可称得上轻松写意,剑光一过,这些大苍遗民就会身首异处。 显然,相比于拳拳到肉的硬撼,陈曦凰的剑招是更适合对付大苍遗民的手段。 陈曦凰看着神情认真的楚宁,费了些功夫方才确认对方并不是在与她说笑。 她的剑法,自是非同寻常。 包含了剑道大师洛水的神河剑意,又被大乾山的王道之力淬炼,最后还在真龙池经受过真龙剑气的洗礼。 三者汇聚于一身,方才有了今日成就。 后二者需外力帮衬,暂且不谈。 单单是这神河剑意,以陈曦凰如此出类拔萃的资质,也耗去了足足三年时间,方才入门,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师父洛水,不仅为她适时讲解各种剑道法门,还不断激发自身的剑意,让其参悟其中奥妙。 陈曦凰并不认为,楚宁这样临时抱佛脚的办法,能够帮他完成此法的修行。 “可是……”她这样想着,就要将心中的疑虑说出。 “赵姑娘事不宜迟,它坚持不了多久,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要试不试,你放心,我学东西很快的。”楚宁则打断了头。 陈曦凰看了一眼挡在他们身前的黄金骷髅,对方骨骼上的裂纹又多了几分, 即使是这样,他宁愿寻找一个如此虚无缥缈的办法,也不愿意丢下我吗? 这样的念头,在陈曦凰的脑海中涌现。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去说什么让楚宁独活的话。 那就试试吧。 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下辈子…… “好,我将法诀念给你听,你细细感悟,所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告诉我。”陈曦凰也做出了决定,她这样说道,也无比郑重的对待着这件在她看来毫无可能的事情。 “嗯。”楚宁点了点头,在那时盘膝坐好。 陈曦凰则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旋即开口说道:“我所修之剑法,名为《神河剑诀》,是我师尊洛水剑仙观东境七条大江交汇,入海之景而创的剑法。” “剑意浩荡,如大江东去,势不可挡……” 这倒不是陈曦凰有意卖乖,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讲诉剑法的由来。 事实上剑意的修行,极为讲究缘法与悟性,知道剑法的由来,对于感悟剑意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楚宁并未修行此道,虽然不懂其中玄妙,却选择相信陈曦凰,将她所说所言都牢牢记在心中,沉神感悟。 “修行剑道,自然需要以剑为器,我的星虹剑与我心神相连,你无法趋势,便以此剑作为入门之器。”陈曦凰讲完剑诀由来后,又以指尖缓慢的捏出一道法诀,旋即一把剑身中央镶有一道紫线的长剑便凭空浮现。 “此剑名为紫气,是我……总之也算当世不可多得的宝剑,你此物放于膝盖之上,再按照我教给你的法诀,运转体内力量。” “记住,剑修虽归于武道一途,但与之却有所区别,你要将剑视为你身体的一部分,灵力每次运转都需经过剑器,以此加深你们的联系,最后放才可做到人剑合一,感悟剑意。” 楚宁接过名为紫气的宝剑,心头倒是有些诧异陈曦凰这凭空取物的本事,但这个关头,他也没有寻根问底,而是依言将紫气横于膝盖后,便开始依照陈曦凰所言的法诀运转起了体内力量。 …… 楚宁如今已经修得灵台五座,且灵台品阶都极高。 吸收灵力与运转灵力的效率,也堪称恐怖。 在他全力催动下,这方天地中的灵气疯狂的朝着他的体内涌去,竟是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道灵气漩涡。 而随着剑诀的运转,这些灵气也渐渐转化为了剑气。 这是成为剑修的第一步。 想要能够施展出剑意,楚宁还需要将这些剑气转化为更为强大的剑意,让它们在自己体内凝聚出剑意灵台,这样他才能算是成为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剑修。 而有了之前修行的经验,这些步骤对于楚宁而言,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很快他就在丹府中聚集起了足够的剑气,与手中紫气也产生了一丝感应,但在转化剑意这一步上,楚宁却遇见了麻烦。 剑意的修成需要大量的实践与感悟。 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身处与剑诀缔造者,领悟剑意时相似经历与场景中,去细细感悟。 譬如,剑意是对方在与人对敌时领悟的,修行者最好也多与人厮杀,在生死之境更易感悟。 又譬如这神河剑意是在观摩七江汇流时所创,那楚宁也最好是能身临其境,方才可事半功倍。 然而此刻楚宁显然没有机会去看一看那七江汇流的壮阔场面,单凭空想,也难以体会到其中意境。 甚至因为北境素来缺水的缘故,楚宁长这么大,一条像样的大江大河其实都没有见过。 人终究无法去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就好比一个从小困苦的乞丐,在他的认知里,皇帝或许也就是每天可以吃一百个馒头,睡和城中官家小姐一般漂亮的姑娘罢了。 楚宁也无法通过那些溪流小河,去领会七江汇流的波澜壮阔。 他被困在了这一步上,一时间难有进寸。 …… 陈曦凰并不看好楚宁这临时抱佛脚的做法。 若是在平日有人告诉她,他准备在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从零到一的修炼出神河剑意,陈曦凰大抵会对着对方一阵破口大骂。 这不仅是对剑道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师尊耗费十余年心血所创造的《神河剑诀》的不尊重。 但楚宁,对于陈曦凰而言,显然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她不仅将不能外传的《神河剑诀》倾囊相授,更是将那把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紫气赠与了对方。 当然做这些,不代表她认为楚宁可以完成这样疯狂的事情,她只是不想给对方留下遗憾。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在楚宁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剑诀时,产生了动摇…… 陈曦凰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在吸收灵气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准确的说,那不像是在吸收灵气,到更像是灵气在自己往他体内灌入。 在楚宁施展法门时,陈曦凰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立身之处方圆数十丈的地界,灵气渐渐变得稀薄…… 她暗暗衡量了一番,这样的修行速度,比起大多数宗门的圣子,都要强出不少。 以这样的速度修行起来,想要凝聚出剑意灵台,虽然依然艰难,但却不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陈曦凰就这样在一旁既紧张又期待的看着。 她的心底生出了那么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是楚宁的话,也许他真的能够做到! 就这样,足足半个多时辰过去。 楚宁在一刻钟前就已经停止吸收灵气,陈曦凰暗暗猜测对方应当正在尝试将体内的剑气转换为剑意…… 这是对于剑修而言,最为困难,也最为重要的一步。 楚宁应当是遇见了些麻烦,整个过程中,他的眉头一直紧皱,周身的气息也隐隐有些不稳。 陈曦凰并不能帮到楚宁什么,只能焦急的等待。 咔嚓。 而就在这时,一旁却传来一阵轻响。 她转头看去,却见那只金色的骷髅,周身已经密布裂纹,同时一枚枚金色的骨片开始从那些裂纹处脱落,簌簌坠地……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星河也是河 楚宁的眉头紧锁。 神河剑意需要观想七江汇流壮阔之相,方才能够领悟。 但他的人生于此之前,并无此等际遇,难以体会到其中真谛,也就无法凝出神河剑意。 他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原地打转,尝试了半晌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楚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做这样的无用功,而是再次回忆起陈曦凰传授的剑诀法门。 “剑当如沧水,出则势若江流,意不可挡,绵绵不绝。收则当如镜湖,纹丝不动。” “见水而鞘动,逢河而剑鸣。” “遍观天下之川,斩尽天下之河,聚于一剑,则神河剑成!” 那些关于神河剑意的箴言一道道的在楚宁脑海中闪过,楚宁细细咀嚼着这些字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神河剑意虽然是那位洛水剑仙,观七江汇流之相,而感悟得出。 但神河剑意并不局限于一江一河,而是天下之河,皆可为其剑道助力。 可即使如此,楚宁前面十七年的人生中,也并未见过一条像样的江河…… 他努力的搜寻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想要找到一条足够壮阔的大河,来领悟剑意。 河…… 河…… 到底什么样的河,才能领悟神河剑意…… …… 黄金骷髅的状况让陈曦凰的心头一惊。 她咬着牙在那时站起了身子——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她积蓄了少许的力量。 在墨甲的保护下,这股力量足以让她施展一两次剑意,前进数步。 但一旦这么做了,楚宁身下的地面会瞬间塌陷,害死楚宁不说,她自己凭着那点力量,也断不可能闯过眼前的天堑。 所以她选择将仅有的力量汇聚在周身,来到了那只金色骷髅的身侧,与它一道伸手试图拦住眼前的大苍遗民。 只是她积蓄的力量并不算多,本身也并不擅长力量,哪怕是在墨甲的加持下,能起到的帮助也并不算大。 大苍遗民缓缓前进,黄金骷髅的身躯渐渐崩碎,陈曦凰也在对方的推动下,一步步后退,距离那深渊越来越近。 可即便如此,整个过程陈曦凰都咬着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知道,此刻的楚宁正处于最关键的地步,哪怕他只有那么一丝最渺茫的可能,她也想要为他争取到。 轰! 就在这时,那具黄金骷髅,似乎终于抵达了它所能坚持的极限,在一声闷响中,整个身躯支离破碎,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碎屑坠落地面,然后消散开来。 而失去了黄金骷髅的帮助,陈曦凰需要面对的压力陡增,她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已经来到了与楚宁并列的位置,再后退上半步她的身子就会坠下深渊。 陈曦凰的脸色苍白,心头暗生绝望。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如之前那般,安然接受这既定的命运。 毕竟这一次,不仅关乎到她自己,同样也关乎到楚宁的生死,想到这里,陈曦凰本已灵力耗尽的身体中,不知从哪里又涌出几分新力,她来不及多想,只是将这股力量调集,想要再为楚宁争取多一分时间。 铮! 她这念头刚起,身旁一声清脆且高亢的剑鸣忽然升腾。 陈曦凰在剑鸣响起的刹那,猛然转头看向楚宁。 那个盘膝而坐的少年周身,一道道凌厉的气息正从他的体内翻涌而出。 而他膝上的那把长剑正不断轻颤,一缕淡淡的银白色光晕也在这时从剑身内漫出,覆盖剑身。 是剑意! 陈曦凰一眼就认出了此物。 虽然她无比希望楚宁能够做到这一点,也一度认为楚宁有可能做到。 可当那股剑意真的自他体内涌出时,陈曦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从未有过剑道基础之人,在半个多时辰的光景里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蜕变…… 那自己当初在师尊指导下的三年苦修算什么? 一个人怎么可以妖孽到这般地步? 陈曦凰想着这些的时候,楚宁的双眼也缓缓睁开。 那时,陈曦凰在对方漆黑的瞳孔深处,看到了点点明亮的光芒,仿若是星光明媚的夜空。 然后,他站起了身子,膝上的神剑飞出,被他握于手中。 他出手、挥剑, 银白色的剑意包裹着剑身,在紫气挥出的刹那,银光交汇,化作道道芒点爆射而出,下一刻,那两位大苍遗民手中的盾牌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百来处细小的窟窿。 不仅仅是盾牌,同时也射穿那些大苍遗民的身躯,在他们的身体上开出了一个个米粒大小的洞口。 大苍遗民前进的步伐猛然停滞,然后他们的身躯与手中的盾牌,皆在一瞬间碎裂开来,化作一滩碎粒,坠落于地面。 “这剑意……” 陈曦凰错愕的看着这一幕,楚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出剑意已经是极为匪夷所思的事情。 偏偏他激发的剑意,还如此凝实,比起潜修数年的剑修都不遑多让。 而这些都还不是让陈曦凰最感到惊讶的。 神河剑意,讲究剑势浩荡,又有绵绵后劲不歇,就如那东去的大江一般,势不可当,又昼夜不歇。 可楚宁这剑意,剑招与她完全不同也就罢了,剑意中裹挟的气息,也与她熟知的神河剑意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一个法诀,怎么能修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剑意? 陈曦凰正满心的疑惑,而脚下的地面却发出一声轰响——随着眼前的大苍遗民被击败,他们的立身之处,如之前一般开始塌陷。 她一时恍惚,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这本是极为危险的事情,但楚宁的手则适时的伸出,扶住了她的腰身,同时脚下发力,带着她飞身一跃,来到了下一关所在的地面。 “赵姑娘,幸不辱命。”然后,少年看向她说道。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同样看向满脸笑容的少年,目光发直,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出神。 “赵姑娘放心,我这剑意虽然只是初学,比不得你的那般凌厉,但对付这些家伙,应该足够了。”楚宁并未多想,只以为对方被方才的险象吓住,他出言安慰的同时,蹲下了身子,示意对方上来。 陈曦凰出于本能的趴在了楚宁的背上,脑袋却还有些恍惚。 楚宁却未做多想,只是沉浸在掌握了一门新的修行之法的喜悦中。 他迈步上前,出手挥剑,银光乍现的同时,两位大苍遗民如同被万箭穿身,再次纷纷崩碎。 在方才修行剑法的同时,他的肉身也被魔血修复。 而在剑意的帮助下,他不必在对付大苍遗民的事情上耗费肉身的力量,故而接下来的数关,他走得可谓势如破竹。 只是百来息的光景,就背着陈曦凰从三百八十关杀到了三百九十关。 在又是两位大苍遗民,被楚宁的剑意射成筛子,彻底崩碎后,陈曦凰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她看向背着她的少年,问道:“楚宁……你这是什么剑意?” “神河剑意啊。”楚宁理所当然的应道,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疑惑,似乎是不理解陈曦凰为何会认不出,她亲手教授的剑法。 陈曦凰却愈发疑惑,追问道:“你观想的哪条大河?能领悟这么奇怪的剑意?” 楚宁抬头看了一眼穹顶,幽幽的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眼。 “星河……”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在楚宁离经叛道的神河剑意的加持下,接下来的几道关隘,二人走得还算顺利。 伴随着一剑挥出,最后两位大苍遗民也当场化为齑粉。 同时萦绕在二人周身的恐怖重力也在这一瞬间消散,一道道血色中掺杂着点点黑金色光晕的血气在这时从两侧的石碑中涌出,分为三道,其中一道依然遁去,另外两份则灌入二人体内。 陈曦凰的身躯一颤,血气入体的刹那,她体内的伤势被快速修复,而正前方那道拦路的石碑也轰然碎裂,露出了通往下一道试炼的路。 “楚宁!我们成功了!” 劫后余生的兴奋让陈曦凰没了往日的冷静,她抱着楚宁的脖子,大声的喊道。 但她的话,却并未等到回应。 楚宁的身躯忽然一顿,下一刻竟是毫无预兆的朝着地面栽倒了下去…… …… “楚宁!你没事吧?”陈曦凰扶着楚宁,顺着石碑碎开后,露出的台阶拾阶而上。 身旁的少年低着头,呼吸微弱,对于她的询问,也无法给予回应。 陈曦凰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在通过最后一道关卡后,灌入她体内的气血之力不仅修复了她的伤势,更是让她的肉身得到惊人的强化,迈入了五境。 按理来说楚宁也应当在血气的滋养下恢复伤势,可为什么,他反倒如此虚弱? 莫不是方才闯关的过程中,他受到了某些不可逆的严重伤势? 陈曦凰这样推测着,心头更加慌乱。 但她却没有时间停下探查楚宁的伤势——随着上一道试炼的结束,那条狭长通道整个体开始塌陷,她不得不先扶着他前往安全之地。 索性这段路并不算长,而恢复了伤势有没有重力的限制,陈曦凰的速度极快,带着楚宁几个飞身跳跃,便来到台阶的尽头。 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陈曦凰的双目圆睁,脸上的神情变得有几分古怪。 按理来说,这应当是他们即将开始的第三道试炼之地。 但这里却不是陈曦凰想象中那样充斥着危险、以及各种强大阵灵的肃杀之地。 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祥和山林。 参天的古树、潺潺的溪流,伴随着虫鸣鸟叫,就连阳光似乎也明媚了几分,不再如之前那般暗沉。 陈曦凰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她已经与楚宁走出了那座小天地的错觉。 但她毕竟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越是这般看似风平浪静的地方,隐藏在其下的危险,可能越是致命。 她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扶着楚宁走向山林。 没走出几步,她便见到不远处的林间坐落着一间木屋。 似乎久未有人居住,木屋有半边已经塌陷,另一半主体虽然还算完善,可屋顶却有一个巨大的窟窿。 还有人来过这里? 陈曦凰的心头诧异,在稍作思虑后,还是带着楚宁来到了木屋前。 楚宁的状况并不乐观,她也摸不清此地到底藏着什么危险,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楚宁的治愈,故而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在她看来,是很有必要的。 陈曦凰推开了房门,尘土簌簌坠下,呛得她一阵咳嗽,她伸手拂去眼前的蛛网,打量着屋中的陈设。 屋子并不算大,但陈设齐全,有木制的桌椅板凳,也有一座简陋的床榻,甚至一旁还摆放着用泥土烧制而成的杯碗。 似乎这个房屋的主人在这里住了很久。 陈曦凰暗暗想着,同时将楚宁放到了床榻上。 此刻,楚宁已经陷入了昏迷,她尝试叫了几次,对方都毫无反应。 陈曦凰心头的担忧更深,她本想用灵力探查一番楚宁体内的状况,但却惊奇的发现,楚宁的身体似乎很抗力外力的介入,她的灵力刚刚灌入对方体内,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在那时从楚宁的丹府中涌出,朝她灌入的灵力攻杀而来。 她见状,心头一惊,赶忙将自己的灵力抽回。 倒不是她畏惧楚宁,只是担心二者灵力在楚宁体内相撞,会损害他的经脉,反倒让楚宁本就不好的情况雪上加霜。 束手无措的陈曦凰只能选择用最基础的把脉,来大致了解楚宁的状况。 可她虽然学习过最基础的药石之道,但那已是多年前偶然兴致所致,而后忙于修行以及帮助自己的父亲对付六叔,这项本事被她丢得七七八八。 如今再次捡起,她不得不一边回忆那些被她遗忘的内容,一边反复对比楚宁的脉象,耗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摸清了些许楚宁的情况。 虽然不明白楚宁为何没有在气血之力的滋养下,如她一般恢复伤势,但整体的脉象平稳,并且在缓慢向好。 明晰了这一点的陈曦凰紧绷的心弦终于是松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但很快又觉得就这么干等着似乎也不是办法。 她看了看浑身血痂的少年,稍作思索后,便提起了屋中久未被人使用过的水桶,去到了屋外的小溪边…… …… 楚宁是在一阵淡淡的香气中睁开的眼。 他看见了门外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在燃着的篝火前,烤着一只山鸡模样的食物。 楚宁对于自己的处境有些困惑。 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正身处四周皆是石碑的试炼之地。 而现在他却躺在一张木床上,赤裸着上身,浑身的血痂也被清理干净。 他想要坐起身子,可刚刚发力,周身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呻吟,身子又砰的一声倒在木床上。 这番响动很快引起了门外女子的注意,她起身快步走向屋中,同时一脸惊喜的看着楚宁说道:“你醒了?” “嗯。”楚宁点了点头,也露出了笑容,旋即问道:“赵姑娘,这里是?” 陈曦凰当下便将从上一道试炼之地到此处的见闻悉数告知了楚宁,楚宁听完这番话,也看了眼屋外那郁郁葱葱的山林,心头亦泛起疑惑,眉头不由得皱起:“这么说来,此地恐怕不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暗藏杀机。” 陈曦凰却说道:“先不要去想这些,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你把伤养好,这样就算有什么麻烦,我们也能多一分应对的能力。” 楚宁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却听陈曦凰再次发问道:“对了,通过试炼后,你不是也得到了血气之力的灌注,为什么伤势还更加严重了?是不是伤到了什么要害……” 他不由得一愣,看着女子紧紧蹙起的眉头与眼中的忧虑之色,笑了笑,这才说道:“赵姑娘不必担心,我修炼的肉身法门,对于血气之力的吸收比起寻常人要慢上不少,故而血气之力灌入后,无法如姑娘一般,这么快的恢复伤势,但并无什么大碍,再休息一两日的光景应该就会彻底恢复。” 楚宁这话说得是半真半假。 假的是他并非对血气之力吸收缓慢,而是根本无法吸收这种力量。 在之前的连番大战中,魔血中的力量在不断修复肉身的过程中而耗尽。 解决掉最后的两位大苍遗民后,他紧绷的心弦忽然松懈,来不及被修复的伤势也在一瞬间爆发,这才让他昏死了过去。 而真的是,在经过刚刚的休整后,魔血中的力量也开始渐渐恢复,他体内的伤势自然也会因此得到治愈。 陈曦凰当然想不到这些,虽然总的来说,她与楚宁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二人一路走来,却经历了数次生死,如今的她对楚宁是格外信任。 她丝毫没有去怀疑楚宁这番托词中,某些明显的漏洞,而是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 “那你就好好安心养伤,剩下的事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楚宁也并不扭捏:“那就有劳赵姑娘了。” “对了赵姑娘,我的衣服……” 陈曦凰闻言一愣,这才想到此刻的楚宁正赤裸着上身。 她的脸色少见的有些泛红,目光躲闪,侧头看向别处。 “你的衣服都烂了,我给你清洗身体的时候,把它们都扒了下来,扔在屋外。” 经过陈曦凰的提醒,楚宁倒也想了起来,自己在连番大战后那浑身是血的模样,衣衫想来也是在那样巨大的重力下被损毁的。 楚宁虽然觉得这样赤身裸体有些不便,但也没有过多纠结此事,只是言道:“既如此,那就只有请姑娘多担待些了。” 陈曦凰的脸色更红了几分,她在那时鬼使神差的瞟了一眼楚宁那棱角分明的上身,嘴里不由自主的吞咽下一口香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同时她站在楚宁身前的身子,不露痕迹的朝着一旁挪了挪,挡住了屋外燃烧的篝火。 而如果楚宁在这时侧头看去,应当还能看见在火堆中即将燃尽的衣衫轮廓……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好 陈曦凰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作为太子的长女,大乾山的圣子,且极有可能成为未来大夏天下的女帝,她竟然做出了这么无耻的事情! 起先,她其实并没有其他的念头,只是觉得楚宁浑身都是血痂的模样,应当并不好受,自己也帮不上其他忙,就想着弄来些清水给他清理身子。 而他的伤势很重,身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血痂,其中一部分已经与他的衣服连成一片。 所以,为了能帮楚宁彻底清洗身子,将他的上衣脱下来理应是件很合理的事情。 而在清洗的过程中,她的手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楚宁的肌肤也理应是件很合理的事。 至于触碰的面积大了一些,时间久了一点,也应当不是一件不能被接受的事情。 毕竟那也只是为了检查自己清洗得是否彻底。 这么复杂的工作,耗费了大量精力,所以在最后,一不小心将楚宁那件洗一洗后其实还勉强能穿的衣服一不小心扔入了火坑,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陈曦凰这样想着,终于算是为自己在楚宁昏迷过程中,对他做出的某些奇怪行径找到了足够合理的借口。 …… “赵姑娘,这个烧鸡是你自己做的?”楚宁在陈曦凰的帮助下,半躺在了床榻上,因为伤势还未回复的缘故,手脚不太便利。 他本意还是想要靠自己吃下那只烧鸡的,可是陈曦凰却以会加剧他的伤势为由,拒绝了楚宁的要求,执意要自己喂他。 楚宁见她如此坚持,终究不忍搏了她的一番好意,应允了下来。 陈曦凰闻言点了点头。 “姑娘这手艺可比我好多了,难怪吱吱对这些事一点都不擅长,要是我有赵姑娘这般厨艺的姐姐,我估计我也不会去学着自己做饭。”楚宁感叹道,不由得想起了之前与陈吱吱那为期一个多月的兖州之行。 一路上陈吱吱对于许多日常事务,都表现得极为懵懂,甚至可称无知,如今想来大抵是被陈曦凰这位姐姐照顾得太好的原因所致。 而听闻陈吱吱三个字眼的刹那,陈曦凰撕下鸡肉的手明显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原状,说道:“这倒和吱吱无关,我这手艺是为了照顾师尊而学的。” “师尊?就是《神河剑诀》的创始人?”楚宁问道。 “嗯。我那师尊,虽在剑道上的修为极高,在大夏天下也算有几分威名。但或许是过于痴迷剑道的缘故,在其他许多事情上,却像是一张白纸,我跟着她修行剑诀的那几年,常常好些天都吃不到一顿像样的饭菜。” “后来,受够了那样日子,我就学着自己做了些饭菜。” “我那师尊在外人眼中高高在上,可吃起东西来却极为挑剔,有时候甚至还有些孩子气,在她的折磨下,我才渐渐有了这手艺。”陈曦凰这样说着,似乎也回忆起了些过往的经历,嘴角不经意间浮出了一抹笑意。 “这么说来,那位洛水剑仙应当是位很有趣的人。” 楚宁说道,旋即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赵姑娘将这《神河剑诀》擅自传给我,会不会惹得你师尊不满?” 这天下间,各个宗门之间,门户之见极重,未得师门允许私授功法无论在哪个宗门,都是重罪。 虽然说当时学习者剑法是为了活命的不得已而为之,但楚宁还是害怕因此拖累了陈曦凰。 陈曦凰却神情古怪的看了楚宁一眼:“我师尊想法与其他人不同,并无太多门户之见,更何况你修出来的那也不算是神河剑意……” 楚宁不解,正要发问,可忽然一阵狂风袭来。 屋外的篝火骤然熄灭,房门也在这时重重的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此刻时间已至深夜,房门闭合的瞬间,屋中顿时陷入了黑暗。 楚宁几乎下意识在那时想要唤出体内的灵炎照明,可却发现丹府中的力量运转极慢,想来是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下所致。 而这时,一道火光亮起,却是陈曦凰点燃了烛台。 “这里还有蜡烛?”楚宁不免有些诧异。 “今日你昏迷的时候,我大概检查了一下,这屋中的设施虽然简陋,但寻常人家常备的东西,他都有。” “想来在此之前,应该是有人在这里常住……”陈曦凰解释道。 “常住在这里?也是参加试炼之人?那他们现在又去了哪里?”楚宁的心头不由得泛起疑惑。 陈曦凰听闻这番话,眉头微皱:“这些事,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身体。” 楚宁在那时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陈曦凰,暗觉今日这位赵姑娘有些过于严苛了。 她这番话倒是说得没什么问题,但闲着也是闲着,讨论一下此地的古怪,摸清这次试炼的规则,对于之后二人行事都是有好处的。 更何况对于他们之前经历的两次试炼,楚宁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可是……”他正要再说些什么。 又是一阵夜风,从屋顶的窟窿中猛地灌入,也不知是不是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的缘故,以往哪怕站在冰天雪地中,也不曾感受到任何寒意的楚宁,此刻却不由自主的打个了哆嗦。 “冷吗?”陈曦凰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这样问到,可不待楚宁回话,她就脱下了自己的衣衫,披在了楚宁的身上。 衣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让楚宁一时恍惚,当他抬头看向陈曦凰想要道谢时,却豁然发现,脱掉了单衣的陈曦凰竟然只剩下一件小巧的肚兜在身…… 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胸前雄伟的事物也露出大半,几乎是呼之欲出。 楚宁哪里见过这般香艳的场面,一时间只觉血脉喷张,小腹处也生出一股灼热感。 他赶忙撇看目光,陈曦凰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她双手捂在胸前,脸色羞红的小声道:“里面的单衣,今日给你擦身体时,弄脏了,还没干……” 楚宁闻言一愣。 但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夜风袭来,陈曦凰明显也感受到了凉意,身子微微蜷缩。 楚宁见状,暗觉自己披着对方的衣衫,让对方受冻,多少有些不妥,更何况,陈曦凰如今还只穿着一件肚兜。 “赵姑娘,要不……”他开口言道,本意是想要将衣服还给对方。 “好。”可话才刚刚起头,女子声音便骤然响起,就好像她一直在等着楚宁开口一般。 话音一落,楚宁便觉一团火热的事物贴在了他赤裸的上身上。 却是陈曦凰钻入了衣衫,整个人紧紧的贴在了楚宁怀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旖旎梦魇 红烛燃烧。 氤氲的光晕萦绕在小小的木屋中。 仿佛将整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旖旎的绯红。 楚宁的呼吸急促:“赵姑娘,这不好吧……” “嗯,是不太好。”陈曦凰应道,然后身子又往楚宁的怀中钻了钻,如丝绸般的肌肤贴在楚宁的肌肤上。 触感美妙,让楚宁的心头伸出一股冲动,他想要将她紧紧抱住,想要与她贴得再近一些、更近一些…… 直到融为一体。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赵姑娘,我觉得……”他的理智让他再次出声,试图终止这不太对,但格外美妙的感受。 可话音未落,陈曦凰那宛如白玉一般的双臂却缠上了他的脖颈,仰面望着他。 水汪汪的眸中,目光却异常灼热。 她张开双唇,呵气如兰。 “还冷吗?” 楚宁愣了愣,但很快就摇了摇头,刚刚他还觉寒意彻骨,可就在陈曦凰钻入他怀中后,那股寒意就已然褪去,反倒此刻浑身发烫。 陈曦凰皱了皱眉头,一阵夜风再次袭来,吹灭了烛火,也吹得盖在二人身上的衣衫一阵飘动。 楚宁觉得那刚刚褪去的寒意又涌上来了几分。 “现在呢?” 怀中的女子问道,嘴里的热气喷在楚宁的脸上,楚宁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有……有一点。”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何变得有些干涩,隐隐打颤。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抱我的。”陈曦凰的声音响起,语调极轻。 楚宁的身子一颤,他不由得低头看向女子。 黑暗中,那双眼眸,明亮异常,仿若夜空中的星辰 楚宁的心在那时跳得极快,像是要冲破他的胸膛:“这……不好吧……” 陈曦凰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楚宁,她只是将身子又朝着楚宁怀中挤了挤,双腿也贴了上来,整个人宛如一条美女蛇一般,缠住了楚宁。 “为什么不好?”她来到了楚宁的耳畔,呵气如兰的问道。 同时双手伸出,引导着楚宁僵硬的双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手背。 在少年的手掌触摸到她光滑的脊背时…… “嗯~”陈曦凰的红唇微启,发出婉转的呻吟,似是满足。 那声音仿佛是一粒火种,将楚宁一直强压下的情绪点燃,少年放在女子背上的双手猛地用力,就像是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他看向对方的目光变得炙热,陈曦凰直视着少年,黑暗中如宝石般的眸中光芒闪动。 像是落入猎人圈套的麋鹿楚楚可怜,可眼神中又分明带着几分……鼓励。 楚宁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理智就要彻底崩坏。 陈曦凰的红唇来到了他的唇边,微微张启,仿若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蕊,只要他再上前一步,就能肆意的品尝其中滋味…… “赵姑娘……”楚宁说道,神情迷离。 “叫我曦凰……”女子的眉头微蹙,似是不满这样的称呼。 “曦凰……”楚宁依言唤道,声音打颤。 “嗯。”陈曦凰柔声回应,然后奖励似的将自己的红唇又往前递了递,唇边几乎蹭到楚宁的双唇。 “我的头有些晕……” 楚宁这样说道,双眼一沉,竟然在那时昏睡了过去。 陈曦凰愣了愣,但很快就察觉到楚宁状况,他的身子并未恢复,如此血脉喷张的场面,让他的气血翻涌,以至于虚弱的身躯无法承受。 “太心急了吗?” 她喃喃自语道,转瞬却又释然:“没关系,来日方才。” 陈曦凰这样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伸手将少年紧紧拥入怀中,自己也在那时安然睡去。 …… 当楚宁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晌。 明媚的阳光透过头顶的缝隙照射了进来——屋顶的窟窿已经被人用树枝堵住,但做工草率依然留有些许缝隙。 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楚宁起身,发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衫。 关于昨日的一切,涌现在脑海。 楚宁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觉得自己的定力似乎太差了一些,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陈曦凰穿着肚兜时那玲珑的身段,以及昨日近乎赤身裸体相拥时那美妙的触感。 咕噜。 他咽下了一口唾沫,将这些心思甩出脑袋,同时尝试着从床榻上站起身子。 相比于昨日只能瘫痪似的躺在床上,今天的楚宁状况明显好了不少,他能够站起身来,也能够慢悠悠的行走,但每次迈步,浑身都会传来一阵痛感,让他不得不尽可能缩小迈步的频率与幅度。 他缓缓来到了木屋的门口,相比于昨日门口光秃秃的一片,今日木屋门口已经变了模样。 竖起了一排围栏,左侧架起了一个木架,上面晾晒着一张被洗干净的鹿皮。 右侧则用泥土筑起了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放着一个类似某种果实外壳的圆形事物,里面熬煮着鹿肉,正散发出阵阵香气。 灶台前,穿着单衣的女子坐在那处,身旁摆着一排排竹条,她正神情专注的用这些竹条编着些什么,看一旁摆着的几个成品,应当是用来捕捉禽类所用的竹笼…… 而那时,正午的阳光透过林间树木的缝隙,正好洒在女子的侧脸,映出一个个斑驳的光点,她的模样恬静而美好。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伸手拿起一旁用木头做成的勺子,想要起身却搅拌锅中的鹿肉,却忘了放在怀中的竹篮,竹篮滑落,坠入了灶台中。 陈曦凰见状,赶忙伸手去抓,将竹篮从火堆中救出,放到一旁,可转身时手中的木勺却碰倒了灶台上的“黑锅”,里面的汤水洒落,浇在了灶台中升起的火焰上,伴随着滋滋的声响,火焰熄灭,锅中的鹿肉也掉落出大半,沾染了木灰,变得污浊不堪…… 回过头,却见那半点竹篮上却已经燃起了火,还将一旁编好的两个竹篮引燃。 所以,在她的奋力扑救下,最后的损失变成了两个竹篮与一锅鹿肉。 这显然并不在陈曦凰的预料中,她一时也发了呆,愣愣的看着眼前满地狼藉,神情呆滞。 楚宁从未想过杀伐果决的女子还会有这样的一面,那感觉就像刚刚出嫁的新媳妇,想着为自己丈夫做一份可口的饭菜,最后却处处弄得一塌糊涂,场面滑稽却又莫名的有些可爱…… 他这样想着,脸上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意。 陈曦凰也在这时发现了楚宁的存在,她没有去顾及那一地自己忙活了一上午的成果,而是快步走到了楚宁跟前,双手环抱住了楚宁的手臂:“阿宁,你好些没有?”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楚宁一愣,但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切,做贼心虚的楚宁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比我想象中要慢一些,但总归是在向着好转的方向发展,但可能会多耗费些时间……”楚宁说道。 陈曦凰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她意味不明道了声:“那就好。” 楚宁却并未多想,只当是她在为自己担心,而这亲昵的动作却让楚宁不由得又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他不敢去直视对方的双眼,只是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指了指院中的事物,问道:“这些都是赵姑娘一个人弄的?” 陈曦凰脸上的笑容,在这一瞬间收敛,目光变得幽怨,就这直勾勾的盯着楚宁,也不回话。 楚宁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仔细回忆着自己做错了什么。 好一会后,他似乎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常识性的开口重新问道:“这些都是曦凰你一个弄的?” 陈曦凰的脸上再次漫开温柔的笑容:“嗯。” 然后她来到了院子中,如数家珍的向楚宁介绍了起来:“我看过了,这片山林很大,西侧有鹿群和果林,这院子我们可以往外扩一扩,到时候可以移植一些果树种在前面,林子里还有许多山鸡野兔,我们可以圈养一些,对了,我在北面的山上还看见了一些野生的麦子,开垦出田地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吃到新鲜的米饭……” “不过在那之前,我打算先把塌陷的这半边木屋修好,做成厨房,不然做饭会很麻烦。” “然后再在院子里搭个凉亭,你不是喜欢看书吗?以后白天你可以在这里看书,我呢就打理菜园,闲暇时候我们还可以去山下河沟钓鱼……” 她这样说着,脸上浮现出憧憬之色,就像是一个寻常的新妇,在与自己的丈夫勾画着男耕女织的美好未来…… 这理应是温馨与幸福的场面,尤其是当这位妻子还是陈曦凰这般美艳的女子的时候。 可楚宁听着听着,脸色却渐渐变得古怪,他皱起了眉头问道:“曦凰……”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他的话还未说完,陈曦凰脸上的笑容便骤然凝固。 她转头看向楚宁,一步步朝着他走来,每一次迈步,林间的天色就暗上一分,周遭的温度也冷上一分。 终于,她来到了楚宁的跟前。 伸出手,捧着楚宁的脸颊,用一种温柔却冰冷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阿宁,难道不愿意和曦凰永远待在一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湿衣 显而易见的是,眼前的陈曦凰很不正常。 或者说,从昨天他苏醒开始,陈曦凰就已经不正常了,只是那时的他…… 大抵是色令智昏,并未察觉。 山林中的天色愈发的暗,几乎就要陷入完全的黑夜,周遭的温度也不断地下降,楚宁只觉浑身仿佛冻僵了一般,动弹不得。 陈曦凰盯着他,神情冰冷且木愣,她在等着他的回答。 楚宁不清楚在自己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很清楚,如果现在自己给不出一个让陈曦凰满意的答案,他大抵永远没有机会去弄清事情的真相了。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也为了给自己的身体恢复争取更多的时间,楚宁并没有太多的犹豫,在自己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开口言道:“当然愿意。” 此话一出的瞬间,阳光洒向山林,寒意瞬间退散,眼前的陈曦凰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就好像楚宁方才的所见只是自己的错觉。 “阿宁,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去屋中歇着吧,刚刚的肉汤都洒了,我重新去做一份。”楚宁尚且还在恍惚中,陈曦凰温柔的声音却响起,她看着他,脸上是比春光还明媚的笑容。 刚刚的经历尚且历历在目,楚宁不愿在这时与陈曦凰产生芥蒂,他看了女子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退回了屋中。 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 第一关时对上的乌奇。 第二关时对上的大苍遗民。 二者都不是这处地界的原住民,他们似乎都是为了追寻一种近乎肉身层次的大道而来到了这里,失败后成为了试炼的一部分。 可是,在他们成为碑灵之前,此地试炼的内容又是什么了? 是在他们之前的碑灵…… 那岂不是意味着每次不同的人来到此地后,接受的试炼都不相同? 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试炼的内容可以有所变化,但本质是为了给试炼之地挑选出合适的道统传人,如果试炼的内容过于随机与不确定,那就与试炼之地挑选传人的功能相悖…… 还有,黑金宝相出自于此地,楚宁也在之前得到气血之力以及与大苍遗族所化的碑灵交手的过程中嗅到过类似黑金宝相的气息,这二者又有什么联系? 关于此地,楚宁的知道的讯息实在太少,很难从诸多古怪中,推测出此地的全貌。 他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索性收起探究此地到底是怎样地界的心思,转而专心思考起自己如今的处境。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里应当就是第三道试炼关卡。 陈曦凰显然是受到了此地的影响,故而心智混乱,甚至有可能被某种力量所控制。 楚宁并不清楚这是不是试炼内容的一部分,但他觉得如果任由陈曦凰继续沉溺其中,恐怕会让事态走向失控。 当务之急,是找出此地的真相,同时寻找机会唤醒陈曦凰。 …… 意识到此地的古怪后,楚宁长了个心眼,在陈曦凰将重新炖好的一锅鹿肉端到他的面前时,他认真的打量过鹿肉的成分,在确定并没有异样后,楚宁才配合着吃下了些鹿肉。 并且让楚宁有些意外的是,这些鹿肉中似乎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吃下鹿肉后,丹府中的血气之力明显有所增长,他暗暗估算一块鹿肉的效果,几乎比得上一颗归寂山中的青霖果,只是此刻的他身子虚弱,并无法用神识完全探知其中的奥妙。 吃过午饭后,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陈曦凰都在屋外忙碌。 她一边尝试着烧制各种杯碗,一边用木头做出一个个家具,其中一个书桌与书架她做得格外用心,完成后还不忘来到屋中让楚宁看看。 在得到楚宁满意的答复后,她更是笑逐颜开,然后又开始在地上规划起凉亭的模样,怕做得太大影响采光,楚宁看书会看得不舒坦,又怕做小了只能坐下两个人,时间长了不够用。 一个简单凉亭,她就这么反反复复推敲了好些时间,直到天黑也没有敲定最终的方案。 而这个过程中,楚宁看着蹙着眉头思考的女子,他能真切的感受到,陈曦凰似乎真的在很用心的为他考虑,即使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在某一瞬间,楚宁还是有些心动,觉得这么待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他不确定自己是被感动,还是也受到了某些力量的影响,但他终究压下了这样的念头。 …… 夜色渐深。 吃过晚饭后的楚宁盘膝坐在床榻上运转着体内的力量,试图加快肉身的恢复速度,但不知道是不是魔血中的力量消耗得太过严重的缘故,他肉身恢复的速度比想象中要慢很多,算上刚刚修成的那座剑意灵台,楚宁体内的六座灵台虽然灵力旺盛,可肉身却难以运转他们的力量…… 他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只是催动灵力围绕经脉行走了一个周天,带来的恢复效果甚微。 楚宁不免有些苦恼。 他睁开眼眉头紧皱,暗暗猜测这会不会也和此地的古怪有关? 这时,房门被推开,陈曦凰走入了屋中。 她似乎刚洗完澡,身上湿漉漉的,她未着衣衫,只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与亵裤,而最要命的是,因为浑身湿漉漉的缘故,那本就相比于她身材有些偏小的肚兜,此刻紧贴在她的身上,胸前之物,已经到了隐约可见的地步。 咕噜。 在看见这幅场景的刹那,楚宁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赵……赵……” “不……曦凰,你怎么穿成这样……”楚宁一下子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说道:“刚刚在溪边洗漱时,衣服打湿了,只能先晾在屋外……” “这么巧的吗?”楚宁显然并不愿意相信这样的话。 但陈曦凰却并未半点解释的意思,她直接走了上来,双手放在到了楚宁的肩头,脸上泛起两抹红晕,柔声言道:“阿宁,时间不早了。” 那时,她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楚宁,瞳孔深处燃起的火焰,仿佛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要将楚宁吃干抹净。 楚宁一个激灵,身子一矮,从一旁窜到了陈曦凰的身后,言道:“是……是不早,曦凰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我在地上将就一晚……” 他说着,似乎唯恐对方反驳,就要在光秃秃地板上躺下。 陈曦凰背对着楚宁,手中依然保持双手伸出的姿势,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陷入静止。 好一会后,一道幽冷的声音方才在屋中响起。 “阿宁,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同时屋中烛火开始摇曳,然后身下的房子、接着是山林,他们都在这时剧烈的晃动,仿佛整个天地都要塌陷了一般…… 楚宁意识到不妙,他赶忙起身,苦笑言道:“没有,怎么会呢?” 这话一出,方才还剧烈摇曳的天地顿时又恢复了静止,房间中的红烛也泛起了旖旎的光晕。 陈曦凰在这时转头,伸手拉住了楚宁的手,脸上是美得不可方物的笑容。 “那我们休息吧。”她说道。 楚宁瞟了一眼对方那让人血脉喷张的身段,又想起刚刚那天摇地动的场面。 大不了就装睡,反正昨天也经历过了,如今有了准备,自己应该顶得住! 不敢再触怒陈曦凰的楚宁,暗暗想到,心头一横,便点了点头。 陈曦凰脸上的笑容愈发美艳,她拉着楚宁的手微微用力,楚宁就像是个娇妻一般,与她一同倒在了床榻上。 屋中的红烛适时熄灭,一张白纱飘然而至盖在了二人的身上。 楚宁嗅着鼻尖传来的让他心神动荡的香气,感受着胸前紧贴着的事物…… 然后,他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 不知什么时候,陈曦凰已经取下了胸前的肚兜……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试探 咕噜。 记不得是第几次,楚宁又一次咽下了一口唾沫。 他感觉自己浑身发烫,那种想要与对方融为一体的冲动又开始涌现在他的脑海。 某种原始的冲动在侵蚀他的理智。 难道生孩子,真的不是亲个嘴这样简单? 阿爷真的没有把最核心的技巧教给我? 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紧随其后,浮现在他的脑中。 这时,怀中的女子却已然情动,她缠上了楚宁,双手在楚宁的后背胡乱的游走,宛如白玉般的双腿将楚宁死死锁住,身躯也不安的扭动。 楚宁低头看着她。 女子的两颊绯红,眼中燃着近乎要将他与自己都吞噬的浓浓情欲。 她就像是一个熟透了果子,挂在翠绿的枝头,如此美艳,也如此诱人。 只要楚宁愿意,低下头,就能品尝这人间难得的美味。 但楚宁眼中的炙热却在这时如潮水般褪去。 他虽然很想学习那核心的技巧,以后好在师姐与阿青的身上熟络的使用。 可人终究不是野兽。 可以享受欲望,却不能被欲望支配。 只是,陈曦凰的状况显然不是那么乐观。 她的眼神迷离,双唇不断地朝着楚宁靠拢,像是那在沙漠中断水数天的旅人,想要攫取美味的汁水。 “曦凰,吱吱还等着我们呢。”他轻声说道,试图用陈吱吱唤起陈曦凰的理智。 陈曦凰扭动的身躯在那时有一霎停止,但很快又被情欲淹没:“不要提她,她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阿宁,我不比她差……”她说着,翻过身子坐在了楚宁的身上,肩上的白纱在那时滑落,接着从屋顶缝隙洒下的月光,那美妙的肉体,一览无遗的暴露在了楚宁的眼中。 他不得不承认,那是美得近乎无可挑剔的身躯,宛如一件人间至宝。 被他压下的欲望,在那一瞬间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 陈吱吱,并没有让陈曦凰清醒半分,反倒似乎让其陷入更加疯狂的状态,她低下头想要亲吻楚宁的双唇。 楚宁赶忙伸手摁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低下的身子。 “我知道,我知道,曦凰你是很好的姑娘,你不必任何人差。”楚宁安抚道,脑海中的思绪飞速的运转。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陈曦凰却问道,她的眼眶在那时红了起来,泪水在其中打转,她显然也从楚宁的举动中感受到了什么。 而随着她的情绪崩溃,这方天地也开始剧烈的摇晃。 楚宁心头大惊,他不太清楚这么下去到底会发生什么。 是这天地崩碎,露出本来的样貌,还是更糟糕的事情会发生?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一旦陈曦凰的情绪失控,她极有可能彻底走火入魔,再无回头的可能。 这并非楚宁愿意看到的结果,他言道:“我只是身体还没有恢复,我们不是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有的时间,何必急于一时。” 楚宁并不清楚这样的托词能否稳住陈曦凰,说完这话后,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陈曦凰的变化,同时尽可能让自己脸上的神情显得足够镇定与真诚。 似乎是想起了昨日的状况,陈曦凰情绪平复了些许,周遭天地的摇晃也缓和了不少。 “真的。”楚宁赶忙点头。 然后,为了以防万一,他心头一横,将摁在女子肩头的手朝下方探去,扶住了她软若无骨的腰身,轻轻发力,将赤裸的女子搂入了他的怀中。 肌肤相贴的触感,让陈曦凰的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整个人贴在了楚宁的胸膛,同时也伸手抱住了楚宁的脖子:“我就知道,阿宁也是喜欢我的。” 她喃喃说道,声音中的柔软与甜美近乎要溢出来一般。 楚宁的心头莫名生出一股愧疚,但转念一想,此刻的陈曦凰大抵是被魔性之类的力量影响了心神,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救她。 这才让他心头的不安稍稍缓解。 “曦凰,跟我讲讲你的师尊,你和她似乎关系很不错。”见陈曦凰的状况有所缓解,楚宁又出声问道。 在他的力量没有完全恢复前,他断然不会是陈曦凰的对手,想要让陈曦凰苏醒,自然得想办法提及那些她在意的人与事,消减她留在这里的执念。 方才提及陈吱吱便是出于这样的思路,只是适得其反。 楚宁此刻只能换个方向,想着从其他人身上入手。 “阿宁,你为什么老是喜欢提其他人,我陪着你难道还不够吗?”怀中的女子有些不满的言道。 但相比于陈吱吱,此刻这番话,多少带这些撒娇埋怨的味道。 显然她并没有那么抵触她的师尊。 楚宁暗觉有戏,解释道:“我只是想多了解曦凰你身边的人和事,万一……” “我是说万一以后见到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说这番话时,楚宁心跳明显快了几分,毕竟是平生第一次欺骗姑娘的感情,他多少还是有些心理障碍的。 但这话出口后,怀中的人儿却骤然沉默了下来。 楚宁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暗道莫不是这个谎撒得太假了些? 而就在他万分紧张时,陈曦凰忽然抬起头,在他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一脸柔情似水的望着他,痴痴的言道:“阿宁,你真好。” 楚宁眨了眨眼睛,干笑两声,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但好在沉浸幸福中的陈曦凰并没有察觉到楚宁的异样,她再次趴在了楚宁的胸膛,听着少年有力的心跳声,一只手伸出,在他的另一侧胸膛画着无意义的圆圈。 “我师尊确实有些不那么好相处。” “六叔说她是个故作高冷的怨妇……” “不过六叔这个人素来狂妄,他说的话当不得真,师尊只是有些过于痴迷剑道了,所以对旁物都不关心,但带我极好,当初为了助我领悟神河剑意,可是耗费了她不少心血。” “她时常说我总是被俗事所累,恐有一身绝佳天赋,却始终心不静,故而在剑术上的成就很难超过她。” “为此她还特意去我家骂了父亲一顿,说他是在暴殄天物……” “若是让她知道你的存在,说不得会和你拔剑相向。”说道这里,陈曦凰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真的在担忧楚宁日后的处境。 楚宁却有些不解:“你不是说你师尊没有太多的门户之见吗?怎么还是会因为偷学了剑诀,喊打喊杀……” 怀中的陈曦凰闻言抬头媚眼如丝地白了楚宁一眼:“你装糊涂是吧!我说的哪里是学剑的事,我说的是你乱我道心的事……” 楚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尴尬的挠了挠头言道:“是这样吗……” “但其实大道的修行也不见得一定断绝因果,要不我们找个机会见见你师父,我和她好好聊聊?” 楚宁小心的试探着。 “才不要,人家就想和你待在这里。”陈曦凰搂着楚宁的脖子,宛如孩童一般撒着娇,同时扭动着身躯。 这无疑是在考验着楚宁的定力,楚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着陈曦凰的状况。 她确实应当是被魔气入体乱了心智,但并非那种欲望无限膨胀的失控状态,否则不会因为楚宁一句身子不适,就停下追求情欲的步伐。 陈曦凰更像是被人为操纵,让她保持一定理智的同时,某些情绪被放大。 见通过她的师父无法激起她离开此地的念头,楚宁只能再次换个角度:“对了,曦凰,还从未听你说过你的父母,他们人怎么样……” 陈曦凰的身躯明显顿了顿,声音也小了许多:“我母亲只是寻常妇人,阿爹为人倒是仁厚,可就是软弱了些,家中事务繁杂,六叔又为人强势,处处打压父亲,父亲只知忍让,很多时候还要我这个作女儿的出面……” “我倒也不是怪父亲,他性子如此,总是念着家中和睦,可六叔素来不知收敛,屡屡得寸进尺……” “我有时候也会想,都是一家人,为何要算计来算计去,但事情又往往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若不算计,他便算计你,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甚至还要比他更狠、更毒,才能让自己在家中有个安身立命之地。时间久了,我其实也很烦闷……”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好了,有了阿宁,我们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再也不管那些烦心事!” 楚宁眨了眨眼睛,隐隐从陈曦凰这番话中感觉到了,似乎她不愿离开此地最重要的原因是想要逃避她家中的一切。 想着之前他与自家二叔的事情,楚宁多少能够理解一些陈曦凰心头的感受。 他抚摸着女子光滑的脊背,柔声道:“嗯,没关系的曦凰,一切都会过去的……” 陈曦凰的情绪渐渐平复,呼吸也变得绵长,今日劳作了一天,她在这时终于抵不住困意,趴在楚宁胸口沉沉睡了过去。 楚宁看向怀中的女子,月光照在她的侧脸,她蜷缩着身子,紧紧的抱着他,宛如一具精美的瓷娃娃,美丽得近乎耀眼,却又脆弱得如易碎的琉璃,他莫名有些心疼。 手不自觉的伸出,想要抚摸女子的脸颊,可刚刚触及,楚宁就心头一跳,赶忙压下了这忽然泛起的心思。 他一时也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真实的感受,还是自己也被魔气影响,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尝试继续运转体内的力量,以期能够早些恢复战力……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神性感知 楚宁觉得自己的情况,可能并不是肉身受损那般简单。 他丹府中的六座灵台运转正常,灵力旺盛,可肉身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一直处于极为虚弱的状态。 不仅如此,他还很难调用丹府中的力量,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趁着陈曦凰熟睡的档口,他再次尝试催动体内丹府中的力量,但运转极为困难。 甚至比起之前还要艰难几分,足足一个时辰过去,灵力运转一个周天都未有做到。 他试过了各种办法,都收效甚微,也找不到问题的源头。 楚宁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万一吵醒了陈曦凰,再给他来一出之前的戏码,他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把持得住。 故而他暂时放下了运转灵力的念头,转而将心思放在了自己的本命魔纹之上。 在通过大苍遗民的关卡时,白骨秘境的黄金骷髅展现出了还算不错的战力,那还是在不完全体状态下。 通过第二道试炼后,楚宁的体内又堆积了不少的血气之力,他想着如果能重塑黄金骷髅的身躯,再将血气之力灌注入他的体内,或许也能让其为自己在以后的麻烦中提供帮助。 这样的构想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当楚宁试图催动自己的本命魔纹时,却发现本命魔纹也并无任何反应…… …… 扑通。 楚宁一个猛子,扎入了溪水中,好一会后,当他从溪水中站起身子时,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条活蹦乱跳的肥鱼。 他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鱼,触感真实,每一块鳞片分明,他直接从其身上扯下两块鳞片,重叠在一起,形状大小都有着细微的差别。 楚宁的眉头不由得皱起,他看过一些关于制造幻境的书本,其中便有提及,无论是多么厉害的幻境师,都很难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以假乱真,越是细节之处,越是容易出现纰漏。 比如鱼鳞这种细小之物,除非可以打磨,否者在大多数幻境中,其大小形状都会保持一致。 而此刻他手中的鱼鳞显然并不符合这样的规则。 “难道这里真的是真实存在的?”楚宁看着手中的鳞片,抬头看向四周郁郁葱葱的山林,心头泛起浓郁的疑惑。 他始终无法相信这一点,一来是因为在刚刚抵达这处小天地时遭遇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旁的不说,单单是弥漫在此地的魔气,都不应该能让这片小天地中生出这样一片生机盎然的山林。 更不提当他几次刺激陈曦凰时,这处山林随着她情绪变化而产生的变化,怎么看也都更像是一处幻境。 他想到这里,心中念头一动,一缕金色的气息从他的指尖涌出,灌入了那只鱼的体内,然后他轻轻一抛,鱼儿遁入溪水之中摇曳着尾巴很快就消失不见。 那时楚宁在多次尝试后,所发现的自己体内唯一能被他正常使用的力量——神性。 在结束“楚侯南狩”之事后,楚宁在北境的声望达到了顶点,体内的堆积的神性也变得极为磅礴,哪怕是将那金色骷髅完全解封后,剩余的数量也依旧不少,只是他实在不知道阳神之道该如何修行,故而也并未结出神性灵台,只是任由其堆积在丹府之中。 将神性注入它的体内,是想要利用这股力量,感知这处山林的真实面貌。 “阿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陈曦凰的声音。 楚宁回头看去,却见不远处一位身着白裙的女子提着一个装满了野菜的竹篮,站在林间,正满脸笑容的朝着他挥手。 他亦回以笑容,同时伸手提起了一旁放在水中的竹篓,快步迎了上去。 陈曦凰极为自然的靠在了他的肩头,双手抱着他的胳膊。 “抓到鱼了?” “两条呢!” “阿宁好厉害,待会回去我给你煎鱼吃。” “还是我来烤吧……” “什么意思?你嫌弃我做得不好吃?” “也不是,就是怕你又把房子点着了……” “楚宁!要不是你非得让我帮你抓那只鸟,我怎么可能忘了锅里还煎着鱼!” 二人说说笑笑,宛如一对真正的夫妻般,走向林中的小屋。 …… 夜色已深。 在环抱中的陈曦凰沉沉睡去后,楚宁睁开了眼。 这已经是来到这片山林的第七天,他的肉身大概恢复到了正常成年男性的程度,而在那之后,便再无任何好转的迹象。 他隐隐猜测,在没有通过这处试炼前,他的肉身大抵只能维持在这样的水平。 而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再浪费气力去试图引导陈曦凰生出离开这里的念头,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对于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太多留恋。 所以,他在白天时都尽心尽力的配合着陈曦凰,做出一副真心想要与她长久的生活在这里的架势。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陈曦凰渐渐收起了对他的戒心,虽然有时候她还是喜欢黏着楚宁,但当她需要去山上采集果子、野菜以及捕猎时,楚宁也可以自由活动,比如去河边抓抓鱼亦或者在树上掏掏鸟窝什么的。 而趁着这个机会,楚宁接连在十多条鱼以及几只飞鸟的体内灌入了神性,与寻常力量不同,神性与本体的联系极强,通过那些游弋在溪水中的鱼儿与飞鸟,楚宁能隐约感觉到它们经历。 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在不引起陈曦凰怀疑的前提下,了解探查这片山林最好的办法。 楚宁的念头一动,双眼之中泛起耀眼的金光,那些飞鸟与鱼的感知浮现,被溪水包裹,在林间穿梭的触感一瞬间皆涌入楚宁的脑海。 他费了些心神将这些混乱的触感一一分辨出来,不至于让自己的头脑彻底混乱。 透过那些感知,他尝试在自己的脑海中汇聚出这片山林的地貌,这个过程其实很复杂,不仅需要极佳的记忆力还需要将鱼鸟感知通过自己的视角转换过来。 好在,他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诀窍,技巧也越来越熟络,一片地形图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成型。 忽然,众多感知中的一道表现出了一种剧烈的恐惧感,楚宁眉头一皱,将心神放在了那一道感知来源之上,然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嘿!终于逮到你了!” “关爷爷,今天我们有鱼肉吃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岩洞 滴答。 幽暗的山洞中,一滴水从岩顶脱落,坠入暗流,发出轻响。 将裤腿与袖子高高扎起的陈吱吱站在暗流中,屏息凝神,目光专注的看着溪流。 忽然,她的眼前一亮,身子猛地扑入溪流中。 下一刻,当她再次起身,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黑鱼。 陈吱吱顿时眉开眼笑,抓着黑鱼一边快步朝着岸上走去,一边大声说道:“关先生!咱们今天有鱼吃了。” 洞穴中的一处石堆旁,一位身材枯槁衣衫褴褛的老人,正死死的盯着手中一只白色的蠕虫。 他的神情犹豫,几次发狠张开嘴,将脑袋凑上前去,又很快缩了回来。 陈吱吱的声音让老人先是一愣,旋即探出了头,他面露喜色,手中的蠕虫被他一把扔在了一边,几乎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接过陈吱吱手中的黑鱼。 可那时,他又觉不妥,唯恐自己抓过那恶心的蠕虫的手,会弄脏了这条看上去比当年那位想要成为他续弦之妻的姑娘还要好看数倍黑鱼。 他赶忙缩回了手,在自己那满是污垢的衣衫上擦了擦,这才敢伸出手接过黑鱼。 “香!真香!”老人嗅了嗅,脸上顿时露出迷醉之色。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侧头看向脸上喜色未退的少女问道:“可是吱吱姑娘,我们怎么吃呢?” 陈吱吱也是一愣,他们正身处一处不见天日的巨大洞穴之中,除了石头,几乎没有任何其他事物存在,自然也不可能生火做饭…… “好像只能生吃……”陈吱吱言道。 “生吃……”关涵秋看着手中黑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一时间有些犹豫。 陈吱吱也有些丧气,低着头沮丧的自语道:“若是楚宁在就好了,他可以自己生火……而且他做的烤鱼特别好吃……” “也不知道他和我姐现在怎么样了……” 一旁已经好些天未有进食的关涵秋则在这时做好了心理建设,在上下打量了一番黑鱼后,找准了适合下口的角度,张开嘴准备咬下。 “吱吱!” 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陈吱吱一愣,先是四下看了看,整个洞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岩壁中某些奇怪的矿石散发出些许微弱的光,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是太想他了吗……”陈吱吱喃喃自语道,脸上的神情不免落寞了几分:“都怪我,非要和陈曦凰斗气,自己掉进来了不说,还害了他们……” “吱吱!” 那声音却又一次响起。 陈吱吱顿觉古怪,心头暗道难道自己已经这么喜欢他了?故而才会一遍又一遍的幻听到他的声音。 “吱吱姑娘,我怎么觉得是这只鱼在说话?”关涵秋则在这时盯着手中的黑鱼,一脸狐疑的说道。 “对!就是我!楚宁!”楚宁的声音又一次从黑鱼的体内响起。 陈吱吱侧头看了过来,赶忙从老人的手中拿过黑鱼,目光死死地盯着它:“你是楚宁?” “我是!”黑鱼再次言道。 陈吱吱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咬了咬牙,在那时认真的言道:“你放心,楚宁!” “不管你变成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不会嫌弃你的!嗯……章鱼除外,黏糊糊的有点恶心,而且太多了。” 楚宁:“……” “不是我变成一条鱼了,是这条鱼的身上附着了些许我的力量,故而我可以通过它跟你们对话,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你们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陈吱吱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些,她脸色一红,说道:“我也不知道,从那天掉入那口棺材之后,我就来到了这里,像是一个洞穴,可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后来就遇见了关先生……” …… 五日之后的午晌,林间溪边。 楚宁将准备好的火石、以及一些碾成粉末的草药塞入一个鹿皮小包中,在将小包封死后,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黑鱼,由衷说道:“对不住了。” 然后就在黑鱼疯狂摇晃的鱼尾中,将整个小包塞入了黑鱼的腹中。 黑鱼自然无法容纳这样大的事物,顿时翻了白眼,没了生机,楚宁则在这时将一缕神性灌入黑鱼体内,黑鱼就宛如死而复生一般,又摇晃起了鱼尾。 当然,这只是假象,只是楚宁通过神性在控制它而已。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心头一惊,赶忙将黑鱼放入溪中,操纵它游入溪水深处。 “阿宁。”身后温柔的声音传来。 楚宁仿佛刚刚发现对方的存在一般,回身看去,便见陈曦凰正站在岸边笑颜如花的看着他。 “天天都来抓鱼,你吃不腻啊?”陈曦凰笑问道。 做贼心虚的楚宁挠了挠头,言道:“我这闲着也是闲着,总得帮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能什么都麻烦你……” “干嘛?跟我分得那么清楚?想要和我分家啊?”陈曦凰嘟起了嘴,一脸不悦的问道。 楚宁赶忙摇头否认:“没有,曦凰,我是想要帮你分担,你莫要多想。” 看着少年那紧张的模样,陈曦凰噗呲的笑出了声来:“逗你玩呢!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怎么难道你每天来这里不是抓鱼的,而是幽会小情人?” “怎么可能?!”楚宁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你这人真不识逗,不和你开玩笑了。”陈曦凰白了楚宁一眼,走上了前来,挽住了楚宁的手臂:“走吧,我们回家,今天我给你炖鸡吃,早些补好身子,咱们早些……生几个孩子……” “省得你每天抓那么多鱼吃都吃不完,到时候让你的小楚宁帮你吃!” 楚宁只能干笑着回应道:“不急……不急……” 陈曦凰则深深的看了楚宁一眼,又幽幽说道:“对了,阿宁,咱们家什么药草、火石还有鹿皮我看都少了好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老鼠吧?回去我看看能不能把它们揪出来!” “嗯,阿宁最好了。”陈曦凰这样说着,语气似乎沉闷了几分。 但心头紧张的楚宁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感觉那时,陈曦凰抱着自己手臂的手,似乎又用力了几分。 就好像在害怕会失去什么一般…… 第一百七十九章 梦要结束了 “楚宁,是你吗?” 黑暗的山洞中,陈吱吱捞起了一条顺着暗流到此的黑鱼。 “嗯。”黑鱼发出了人声:“我的腹部装有药草和火石,岩壁上那些发光的石头应当是辉芒石,你用火石和辉芒石汇合在一起,用力敲打就能生出火焰。” “把药草和鱼肉浑在一起,喂关先生服下,他的病应该就能好转。” 陈吱吱闻言点了点头,放下黑鱼立马就去到了一旁岩壁上,用打磨好的石块敲击着岩壁,从中取下一块块散发着微光的石粒。 那日第一次相见后,楚宁就从陈吱吱的口中大致了解了他们的处境。 陈吱吱来到此地后不久就遇见了与同样坠入此地的关涵秋,在随身携带的食物吃完之后,二人就陷入了数天的饥饿之中。 不过,前些日子,每隔一段时间,陈吱吱的体内就会莫名的多出一道血气之力,这不仅强健了她的肉身,也让她有能力熬过这数日的饥饿,但关涵秋就没那么幸运,年纪太大,也并未修行过,故而身子一天虚弱过一天。 直到那日被楚宁控制的黑鱼游到了山洞中,双方才了解到了彼此的情况。 陈吱吱前些日子获得的血气之力,显然就是他与陈曦凰通过关卡后,另外一道飞出的血气之力。 不过让楚宁疑惑的是,为什么关涵秋与陈吱吱一样都是一开始就落入山洞中,却没有得到血气之力。 难道是因为他的身子过于孱弱,故而被有意忽略? 可为什么这处试炼之地会有这样的机制? 楚宁隐隐觉得,这处地界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给予人传承的试炼秘境,而藏着更加深的秘密。 “升起来了。”而就在这时,陈吱吱惊喜的声音传来。 楚宁循着她的声音看去,却见一滩乱石中燃起了火焰,在这黑暗的洞穴中,格外耀眼。 “嗯,找一块薄一点的石头,把鱼放上去,以后也是如此,不能再给关先生吃生的了。”楚宁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 那里有一处被砸出来的水洼,一条黑鱼游弋其中。 这些天,楚宁通过这个办法,给陈吱吱二人送来了很多条黑鱼,其中一条被养了起来,当做楚宁与陈吱吱二人联系的纽带。 陈吱吱依言照做,只是在架设“石锅”以及如何让鱼乖乖躺在“石锅”上这两件事上,有些手忙脚乱,看得出,她确实并没有怎么照顾过人,不过好在她却做得很用心,也没有因为中间几次石锅反转的前功尽弃而气馁…… 她很用心的按照楚宁的指挥,将鱼肉煎好,搅成浆糊,喂给一旁神情虚弱的老人——因为实在饿极的缘故,关涵秋几天前吃了一条生鱼,然后身体就一直抱恙,整日昏昏沉沉,楚宁这才想办法弄来了火石与草药。 吃过配有药草的鱼肉后,关涵秋状况似乎好了许多,呼吸也渐渐平稳,躺在一旁陈吱吱为他搭起的石床上沉沉睡去。 “辛苦了。”楚宁帮不上什么忙,看着陈吱吱一路忙前忙后,只能出言这般说道。 他之前也与陈吱吱相处过一个月的时间,自然明白这位可是实打实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但这些日子,饶是做事笨手笨脚,可小妮子却也算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关涵秋,这确实让楚宁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辛不辛苦的……”被夸奖的陈吱吱红了脸颊,小声应道。 楚宁倒是并未多想,只当是她指的是鱼龙城与盘龙关如今互为犄角的关系。 “陈……赵曦凰现在怎么样了?”陈吱吱又问道。 “赵姑娘她还是一门心思想要留在这里,她对你们家中的事情,似乎很抗拒,我这几日尝试过再次引导她,但她的反应不大……”楚宁说道。 他只是将陈曦凰的状态归咎于不愿面对家中之事,并未提及他与陈曦凰之间发生的一切。 这倒不是楚宁有心诓骗陈吱吱,亦或者对陈吱吱抱有什么龌龊的念头。 他只是觉得这些事都并非出自陈曦凰本心,若是传扬出去,对陈曦凰的名声有亏,也怕陈吱吱知道了之后,以陈曦凰的性子,会觉面上无光。 “唉……她爹和我爹两个人就是这样,斗得你死我活,以前我看她喜欢跟在他爹身边出谋划策,还以为她也喜欢这些事情,如今看来或许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不斗……他们就得被我爹吃干抹净。”陈吱吱也叹了口气,如此感叹道。 楚宁暗暗好奇,陈吱吱与陈曦凰的家族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斗得如此你死我活,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多问,转而讨论起了另一个问题:“吱吱,这几日你有没有问过关先生,他到底是怎么来到的这里,还有,来之前他曾跟关倌提及过他在龙雀棺上的发现可以让他造出超越神岳级的墨甲,他的发现又是什么?” 陈吱吱与楚宁说起过,那日她之所以能够启动往生龙雀棺,是因为看见龙雀棺内部的顶端闪动出了一个诡异的图像,她处于好奇就尝试用灵力复刻,如此方才将之启动。 可关涵秋并无修为在身,他一定有着与陈吱吱不同的启动龙雀棺的方式,或许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得到血气滋养的原因在,楚宁想要通过这些讯息,继续拼凑关于此地的真相。 “关先生的情况一直不太好,吃过生鱼后恶化得救更加严重了,我也没有机会问他,看看他等会情况会不会有所好转,问过之后,我第一时间告诉你。”陈吱吱说道。 “咳咳!”而就在这时,一旁的关涵秋又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陈吱吱立马站起身子,前去查看。 她低声询问着关涵秋的情况,可关涵秋的状况却似乎急转直下,咳嗽声越来越剧烈,根本无法吐出半个字来,到最后甚至喷出了一口鲜血。 陈吱吱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得呆傻在了原地。 楚宁附身的黑鱼无法移动,只能看着干着急,他就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本体所在之地忽然听到一阵响动,楚宁知道是陈曦凰回来了,他不得不收回心神,回归本体。 …… 按照黑鱼游动的速度,以及方位,吱吱与关先生应该在距离我们三里高度左右的地下…… 通往那处的许多暗流河道都极为狭小,难以通过,更何况以我现在的状况,也无法轻易抵达那处…… 躺在床榻上的楚宁皱着眉头思索着去往陈吱吱所在地的方案。 关涵秋的状况并没有因为楚宁送去的药材而产生好转,甚至开始恶化,楚宁担心陈吱吱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 “阿宁。”就在这时,怀中的女子抬头看向他,柔声问道 “从我回来开始,你就一直心神不宁,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楚宁回过神来,面对陈曦凰的询问,只能强作镇定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以后孩子的名字。” 陈曦凰闻言脸色一红,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楚宁的胸膛,鼓起了腮帮子,故作恼怒的埋怨道:“楚宁!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没谱了!” 楚宁憨憨的笑了笑,也不回话。 在这接近半个月的相处中,他大抵已经摸清了陈曦凰的性子,明白什么样的话最能讨她欢心。 只是以往这些话,楚宁说来都不免由衷可以欺瞒对方的负罪感,但现在关涵秋危在旦夕,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想着先将陈曦凰哄睡,然后尽快在与陈吱吱那边取得联系。 “那你还不早点睡!不养好身子,哪来的孩子。”果然陈曦凰欣喜之余,脸上露出的幸福的笑容,再次贴在了楚宁的胸膛,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楚宁见状,本还想着再等上一会,待到陈曦凰彻底熟睡,自己再联系陈吱吱。 可就在这时,脑海中却传来陈吱吱焦急的呼喊声:“楚宁!” “关先生,不见了!” 楚宁心头一惊,当下也顾不得其他,闭上双眼,将心神通过神性的链接,再次来到了洞穴之中。 “怎么回事?”他开口问道。 陈吱吱此刻也正凑到了楚宁所化的黑鱼跟前,神情焦急:“刚刚关先生状况很不好,我就想着再给他熬点药,可刚刚打了点水,回头一看,关先生就不见了……” “我四下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楚宁闻言,眉头紧皱:“关先生的身体很虚弱,按理来说,一个人是走不了多远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看见陈吱吱的身后有一道黑影缓缓站起,正是消失不见的关涵秋。 只是与之前不同,此刻老人脸上的神情木愣,双眼空洞无神,嘴角却咧开一道诡异的幅度,像是在笑。 楚宁心头一惊,大声喊道:“吱吱!小心!” 陈吱吱闻声刚想要回头,老人的手却猛然伸出,重重敲在了陈吱吱的脖颈之上,少女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在重击之下昏死了过去。 然后,他看向水坑楚宁附身的黑鱼,眼中泛起一抹猩红色的光芒。 下一刻他的手再次伸出,将楚宁抓起,楚宁在这时也才看清,老人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其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黑金色的事物…… “黑金宝相?”楚宁一眼就认出来此物。 只是这念头刚刚升起,老人就张开嘴,一口咬烂了黑鱼的脑袋,一脸享受咀嚼了起来。 …… 黑鱼死亡的瞬间,楚宁的意识回归了本体。 他猛然睁开眼,却见本该熟睡的陈曦凰此刻正坐在楚宁的身上,冷冷的望着他。 不待楚宁说些什么,她清冷的声音便在那时,幽幽响起。 “阿宁……” “我们的梦,要结束了吗?” 第一百八十章 死不足惜 山林静默。 潺潺的溪流声,簌簌的虫鸣声都在那时戛然而止。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楚宁与陈曦凰二人。 他们望着彼此。 一个神情复杂,一个目光冰冷。 楚宁不太清楚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被陈曦凰洞悉了出来。 但他从对方此刻的眼神中能感觉到,这一次,显然不是靠着几句漂亮话能够蒙混过去的。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可楚宁的心中还是生出一种像是出门寻花问柳的丈夫,被妻子撞破好事后的无地自容感。 他不确定这样的感受是来自真实的自己,还是魔气的影响。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再去逃避,而是直视着陈曦凰的双眼,认真的说道:“该结束了。” “赵姑娘,这些都是假的……” “假的?什么是假的?”陈曦凰打断了楚宁的话,反问道:“你是假的?还是我是假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那感觉并非质问,而是疑惑。 楚宁一时默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楚宁,你敢说这段时间,你就没有那么一刹,想要和我留在这里吗?”陈曦凰继续问道。 楚宁则继续回以沉默。 但陈曦凰却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直直的盯着楚宁,仿佛一定要等到那个答案。 楚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着对方:“确实有。” “但赵姑娘,一时的悸动与长相厮守是两回事,更何况在这方天地之外,你我都有其他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沉浸在虚假的世界。” 陈曦凰没有去评价楚宁这番话的对错,她只是冷笑一声,下一刻,那把名为星虹的长江,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阵阵凌冽的剑意开始自她的体内涌出,她衣袍鼓动,恐怖的气息将楚宁的周身笼罩。 背后一道大江东流之相浮现,与剑意交融,那一瞬间,楚宁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叶扁舟,立于了汹涌的江面之上,只要一个浪花,他就会被打的粉身碎骨…… 剑意化形! 这是七境剑修才能拥有的能力。 此次这处小天地之行,陈曦凰不仅肉身在几次血气的滋养下,迈入五境,就连剑道修为也朝前迈出了一步。 要知道五境之后,每一境的踏出都难如登天,二十一岁的七境剑修,放眼整个大夏天下,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而楚宁肉身并未恢复,体内六座灵台中的力量皆无法调度,自然完全不可能是眼前的陈曦凰的对手。 他的脸色骤然煞白,甚至不用陈曦凰出手,单单是她所激发的灵压,都足以让楚宁呼吸不畅。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分道扬镳了?”陈曦凰幽幽问道,语调中再无往日与楚宁相处时的柔情似水,有的只是一股浓浓的杀意。 楚宁坦诚言道:“赵姑娘,你先冷静下来,魔气一直在影响你的心智,你或许并没有……” “并没有那么喜欢你对吗?”陈曦凰似乎猜到楚宁要说什么,她惨然一笑,反问道。 “所以,在你楚宁看来,这段时间的一切,都是我陈曦凰被魔气迷了心智所致?”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魔气影响了我的心神,但并不能改变我的心意,或许,它只是让我做出了些平日我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呢?” 陈曦凰的质问让楚宁一愣,好一会后,他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看向女子,困惑问道:“你不是姓赵吗?” 陈曦凰:“……” 看得出,对于楚宁的顾左右而言他,陈曦凰很愤怒,她周身翻涌的杀意又浓郁了几分。 “楚宁!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要和我分道扬镳!”她寒声问道。 楚宁看着眼眶明显泛红的女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曦凰……”因为还没有弄清到底应该称呼她为赵姑娘还是陈姑娘,所以楚宁选择了一个一定不会错的称呼。 “吱吱和关先生现在很危险,我们得去救他们……” “果然,到最后,你还是更在意她……”陈曦凰冷笑一声,语气讥讽。 楚宁皱起了眉头:“曦凰,这不是更在意谁的问题,他们现在很危险……” “如果你不背着我与他们联系,他们就不会有这些麻烦!”陈曦凰却打断了楚宁的话。 楚宁不由得一愣,神情错愕:“你早就知道他们的处境?那你……” “看样子你现在正在想我怎么这般恶毒,知晓他们的处境,却对他们置之不理?对吗?”陈曦凰再次反问道,脸上的神情愈发的阴冷。 楚宁不得不承认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确实升起了类似的念头。 他苦笑道:“曦凰,我其实没那么了解你,我们认识也没多久……” 但这样的话,就像是压垮了陈曦凰的最后一根稻草 “楚宁,你会后悔的!” “我保证。” 她这样说罢,脸上露出了一抹惨然的笑容,手中的星虹剑在那时高举,裹挟着汹涌的剑意,决绝的朝着楚宁挥了过去…… …… 陈曦凰费了些力气,用木屋中破旧的木桶打来了一桶水,来到了床榻前。 她取下了自己内里的单衣,浸好了水,正要为楚宁擦洗身上的血痂。 “你要救他吗?”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然后,他会和你的妹妹成亲,靠着他在北疆的声望,你的六叔可以整合整个北疆的力量,对你和你的父亲进行绞杀。” “太子府有能力对抗一个握着北境与兵部的六皇子吗?” “不如让他死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哦不!是陈吱吱启动了龙雀棺,她是你六叔的女儿,潜伏在良侯身边,再伺机害死这个威胁她父亲对北疆掌控的罪魁祸首,这个故事多么条理清楚,任何人都不会去怀疑。” “你看,如此一来不仅搅乱了你六叔的布局,还把北疆拉入了太子府的阵营,多么完美的布局……” 陈曦凰的脸色在那时一变,她握着单衣的手悬在了半空中,目光仓惶向四周张望,想要寻到那个声音的根源。 “你是谁?你为什么……”她大声问道。 “我为什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对吗?”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阴恻恻的笑意。 “因为我就是你,陈曦凰,不用抗拒我,我们本是一体,也只有我会真正的想要帮你……” “你胡说!不要装神弄鬼!给我出来!”陈曦凰暴喝一声,站起了身子,同时手中的单衣落入木桶,星虹剑浮现于手中。 “怎么?舍不得的他?”那声音再次说道,同时一道模糊的虚影出现在楚宁的身旁,竟是与陈曦凰生得一模一样。 那道虚影伸手抚摸着楚宁的脸颊:“他确实很不错,若是能为你所用,可以制约你六叔不说,日后若你为女帝,他还可以是你制衡北疆的重要手段。” “若是他足够乖巧,收入你的帐中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可是……”说到这里,那道虚影豁然起身来到了陈曦凰的跟前,她直视着她,目光戏谑:“陈曦凰,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那些舍不得支付代价的人,往往最后一无所有。” “不过你很幸运,你遇上了我……”虚影这样说着眯起的眼缝中,笑意盎然:“我知道你的痛苦,你的挣扎,而我可以帮你解决掉所有的问题。” 陈曦凰的目光渐渐有了些许涣散:“你能帮我?” “当然,我的孩子。”虚影言道。 “这个问题并不难,既然你不愿让他与陈吱吱走到一起,又舍不得杀他,那便让他爱上你,陈吱吱能给他婚约,你为什么不可以?” 虚影的话,让陈曦凰眼中的光芒忽然明亮了几分,她喃喃自语道:“是啊……陈吱吱能给他的,我也能给……” “可如果他……”不过很快,她的心头又生出了新的担忧。 “那就杀了他。”虚影再次言道。 “我们已经给过他机会,他如果依然不识好歹,那他就死不足惜了,不是吗?” 陈曦凰眼神中的光芒在那时染上一抹妖异的血色,她喃喃言道。 “对。你说得没错……” “那他就死不足惜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最后温存 “不是……”看着直直的朝着自己回来的剑刃,也看着那汹涌而来的剑意。 楚宁的脑袋有些发懵。 他当然知道如今的陈曦凰很不稳定,在沉沙山中他见过太多被魔气控制,丧失理智的人。 但陈曦凰毕竟与他们不同,她拥有不俗的修为,在面对危机时也有着相对理智的判断。 楚宁觉得这件事情多少应该还是有些转机的。 可陈曦凰的决绝终究还是打破了楚宁的侥幸。 面对袭来的杀招,他并无太好的办法,只能双手交叉于胸前,将自己唯一能够调用的神性之力催动,汇集在了自己的身前。 他不清楚单靠神性,能不能挡住已经迈入七境的陈曦凰的含怒一击。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力一试。 汹涌的剑意化作滔天的江水扑面而来,剑意未至,裹挟的罡风便已吹得楚宁有些站不稳身子,他不得不紧闭上双眼,同时用尽全力催动着体内的神性。 一息…… 两息……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每一息对于楚宁而言,都是煎熬。 但奇怪的是,汹涌的剑意带来的灵压虽然恐怖,可直到那股剑意散去,他却并未感受到真正意义上的力量冲击。 反倒是他的身侧,很突兀的响起了一声哀嚎。 楚宁带着疑惑睁开了眼,入目的景象却让他一愣,他的周身不知何时出现了十余道灰色的身影,看那模样,似乎是某种被魔气腐化后,诞生的恶灵。 而此刻,这些恶灵身躯皆被汹涌的剑意搅得残破不堪,好些个当场身死,化作道道的灰色的光点散去,还有一两位,虽然勉强还算活着,但所受的伤势也极为严重,依然无法对人构成任何威胁。 “这……”这番变故大大出乎楚宁的预料,他神情错愕。 只是不待他说些什么,其中一位躺在地上的恶灵,却以同样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陈曦凰,问道:“你……” “你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陈曦凰目光冷冽,走到了楚宁的跟前,低头俯视着脚下的恶灵:“清醒?你们不会觉得凭你们的手段,能够蛊惑我吗?” “陪你们逢场作戏,不过是想要摸清你们的底细罢了。” “不可能!”那头恶灵大声吼道:“你分明中了我们的蜃血魔种,怎么可能……” 陈曦凰的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她似乎并不想让那恶灵再说下去,一脚猛地踏出,那只恶灵的身躯顿时炸开,在哀嚎中化作光点散去。 楚宁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后,才回过神来:“曦……曦凰,这是……” “伥鬼。”陈曦凰抬起头,目光平静的回应道。 也不知是不是楚宁的错觉,他能感觉到此刻陈曦凰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没有了幽怨与愤懑,更不提之前那般的柔情似水。 只是陌生,就好像,他们刚刚认识时那般。 但陈吱吱与关涵秋还等着他们救援,楚宁也无心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而这时,另一只还存活的伥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看向陈曦凰道:“你修的是无情道?你利用我们的蜃血魔种忘情斩道?” 陈曦凰瞟了那伥鬼一眼,神情冷冽,伴随着手中剑锋一颤,那最后一只伥鬼,便化作齑粉。 “这些伥鬼应当是在我们之前来到这里的试炼者。” “试炼失败后,心怀不甘,被人操控后成为伥鬼。”然后,陈曦凰低声解释道,说罢她伸手朝着楚宁一指,一道剑意涌入楚宁体内。 楚宁惊奇的发现,自己一直被压制的肉身,渐渐开始恢复:“这……” “这些伥鬼在你的体内种下了某种邪法,阻止你的肉身恢复,这些天我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了解开此法的法门。”陈曦凰则淡淡言道。 楚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肉身无法恢复,是因此所致。 但他没有接话,而是继续盯着陈曦凰,等待着她的后文。 显然,关于这处地界以及这段时间的经历,远不是伥鬼那么简单。 “那日我带着昏迷的你来到这里后,这些伥鬼就现身了,他们似乎很垂涎你的肉身,不仅趁着你昏迷在你的体内种下了阻止你肉身恢复的邪法,还试图蛊惑我将你留在这里。” “作为伥鬼,他们背后一定藏着一个更加可怕的主使,我若是直接与他们动手,背后主使一定也会更加谨慎,到时候他在暗我们在明,会有更多我们难以应付的麻烦,更何况若是无法解开你身上的邪法,你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所以……” “我索性就配合他们演了一出戏,假意被他们蛊惑。”陈曦凰倒也看出了楚宁的心思,在那时平静的言道。 “所以,你其实是为了我,才冒的这样大的风险?”楚宁恍然,心底暗暗为之前自己对陈曦凰的那些揣测而生出一股愧疚。 陈曦凰对此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说道:“他们认为我完全沉浸在幻境中,行事便没了忌惮,我也趁着这个机会,偷听到了许多关于这处地界的真相。” “这处地界并非我们想象中的试炼秘境,而是一处巨大的养蛊地!” “养蛊地?”楚宁眉头一皱,神情不解。 “这样的说法并不准确,准确的说,这里曾经应当是某位大人物的道场,之前我们遇到的碑灵,就是慕名而来追寻那位大人物留存道蕴之人。只是后来,这处地界落入了那群伥鬼背后主人的手中,他将之炼入小天地里,并且继续利用那位大人物的名声引诱修炼肉身之道的修士来此寻道。” “可实际上,他所为的其实是炼化这些来者的肉身,以融合出一具,他认为最完美的肉身之道的种子。” “不过似乎在此之前,这个计划并不顺利,直到你的出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从这些伥鬼口中所言,他们似乎认为你的肉身是完成那枚种子的最重要的原料……” “而且,在他们看来,你似乎也差不多要沉浸在幻境之中了,那位背后之人也到了快要现身的时候,而只要等到那时,我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偏偏,你遇见了吱吱……” “他们觉得吱吱的出现,让你有撞破幻境的风险,所以才会对吱吱和那位关先生出手。” 说到这里,陈曦凰顿了顿又言道:“当然这些都是我基于这些伥鬼平日里的一些疯言疯语得出的推论,不见得就是事情的全貌。” 楚宁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倒是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但除开这些,楚宁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疑惑,他抬头看向陈曦凰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你最好现在问,因为再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就不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了。”陈曦凰却说道。 楚宁一愣:“什么意思?” “你不会觉得表面答应他们,就能让他们相信我真的被他们蛊惑吧?” “他们给我种下了一种名为蜃血魔种的法门,在那个法门的影响下,我的心绪失常,所以才会有这半个多月来的那些事情。” “我不妨直接点告诉你,至少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我确实是真心喜欢你的。”陈曦凰用极为平静的语调,说着让楚宁心潮翻涌的话。 “但我明白的是,一旦我苏醒过来,这些经历一定会影响我日后修行的心境,恰好我师尊修炼的剑道,近于无情道,所以我在接受他们的蛊惑之前,给自己体内留下了一道法门,一旦我苏醒过来,这道法门就会自动施展,斩断情丝,让我忘记这半个多月来发生的一切……” “所以,既然是你主动选择离开这个梦境,待到我忘记这一切后,我希望楚侯爷你能不与我提及这半个月来的一切……” 楚宁听完这番话,顿时瞠目结舌,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夸奖眼前之人足够理智,还是说她足够绝情…… “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才是那个负心汉一样,这是你自己选的。”陈曦凰显然感受到了楚宁目光中的情绪,她冷声说道,语气反倒不似之前那般冰冷,隐隐带着一分幽怨。 楚宁得承认的是,这半个月来的一切,确实给他带来的不少困扰。 但当他知道陈曦凰决定遗忘这一切时,他的心头却又泛起阵阵难以抑制的烦闷。 “嗯,记忆开始消退了。”陈曦凰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宁看向她,只见女子的眉头微蹙,仿佛正在承受记忆割裂时的不适。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楚宁。”陈曦凰却忽然面向他。 “嗯?”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在我接受魔种时,我是想过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上我,与我永远待在这里,我亦不后悔这个决定。”女子的脸上在那时露出一抹楚宁熟悉的笑容。 含情脉脉,也柔情似水。 就像是之前那样。 楚宁的身子一颤,而下一刻,陈曦凰凑了上来。 她吻向了他。 而这一次,楚宁是有足够的时间去躲开她的。 但或许是被她话语触动,又或许是因为知晓这段记忆即将被抹去。 亦或者,还有某些楚宁不愿承认的原因。 总之,他没有去躲避眼前的女子。 相反,他热情的回应着那个吻。 仿佛想要用尽全力,抓住这最后一缕温存。 而在那时,他分明看见,有一滴清泪顺着陈曦凰的脸颊,缓缓滑落…… 第一百八十二章 暗流 “楚宁?” 陈曦凰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长一场觉。 她睁开眼,看着正站在她身前的楚宁,一脸迷茫。 陈曦凰的记忆停留在楚宁斩杀最后一位大苍遗民时,因此她并不明白这里到底是何处,更不明白楚宁看她的眼神又为何如此复杂。 但很快,楚宁就在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曦……赵姑娘,你醒了。” “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陈曦凰坐起了身子,捂着头,眉头紧蹙,显然还未从记忆抹去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说来话长,赵姑娘,吱吱和关先生现在危险,我们得去救她们,你有什么问题,我们边走边聊。”楚宁则言道,同时收回了沉于丹府的心神。 …… “你是说我昏迷了半个月?” “那这些日子,是你在照顾我?” 二人顺着溪流一路往着山林下方走去,而路上楚宁也将自己想好的瞎话说给了陈曦凰听。 故事很简单,无非就是走出大苍遗民的试炼之地后,二人来到了这里,为了照顾陈曦凰,他将木屋作为了暂时的歇脚处,然后通过黑鱼联系到了陈吱吱,同时也见到了被控制的关涵秋将陈吱吱掳走的场面。 楚宁虽然并不喜欢陈曦凰自己做出的,将二人半个月来相处的点滴抹去的决定。 但这毕竟是陈曦凰自己的选择,楚宁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嗯。”面对陈曦凰的询问,楚宁只是闷闷的点了点头,兴致不高。 陈曦凰却神情疑惑:“可是我记得通过试炼后,有一股强大的血气之力灌入我的体内,按理来说我的伤势应该会被修复,为何反倒会昏迷这么久?” “或许是因为那股力量太过强大,赵姑娘需要耗费些时间去消化吧。”楚宁随口言道,同时压下了心头那些繁杂的思绪,目光盯着前方的溪流,脑海中开始回忆通往地下的路径。 “嗯?”陈曦凰明显一愣,她仿佛被楚宁提醒一般,看向自己的双手,细细感应,旋即她的脸色露出错愕的喜色。 “我迈入七境了!嗯?连肉身也跨入五境……” “那股血气之力,竟然有此等奇效?” 楚宁对此并无回应,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前方的溪流。 他虽然控制鱼群去过陈吱吱所在的洞穴多次,但化身为鱼后因为体型的变小,对周遭的感知也会发生变化。 比如一块作为鱼时觉得很大一块可以作为地标一般,横在河床上的巨石,此刻对于楚宁而言,就只是脚下不经意间踩住的小石块。 又比如一个极为危险的弯道,现在可能就只是河道上毫不起眼的外凹…… 他需要全神贯注的不断回忆作为黑鱼时的感受,然后将之类比到自己的身上,以确保不在这四通八达的山间溪流中选错路。 当然除此之后,或许还有一些,他不愿说也不能说的……别扭。 陈曦凰显然感觉到了楚宁的异样,她歪着头盯着楚宁,凑了过来,问道:“楚宁,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是我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吗?” 楚宁被忽然凑上来的陈曦凰吓了一跳,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完美脸蛋,以及那眉宇带着的几分俏皮似的疑惑,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她娇憨的眼神以及那具赤裸美妙的身体。 啪。 楚宁在那时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觉得他有些犯贱…… 人家任君采撷时,他避之不及。 现在,她斩断情丝,他又心猿意马。 “楚宁?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这些日子太辛苦,忙坏了脑子?”陈曦凰瞪大了眼睛,说着伸手就要去摸楚宁的额头。 楚宁赶忙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手,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赵姑娘,我并非不高兴,只是事态紧急,要寻到通往吱吱他们所在地的路,需得全神贯注,还请赵姑娘稍安勿躁,跟在身后。” 陈曦凰显然不太相信楚宁这番解释,她想要再问些什么,可楚宁却在这时迈开了步子,逃一般的去往前方,继续盯着溪流,故作忙碌的寻找着前进的方向。 女子看着少年略显慌乱的背影,神情疑惑眨了眨眼睛,嘴角也在那时微微扬起。 …… 通过之前数次前往陈吱吱所在地的经验,楚宁大概摸清了陈吱吱所在之地与自己所在之地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 也就三里地的样子。 但麻烦在于,这三里地之间隔着厚厚的岩层。 陈吱吱也曾说过,她和关先生在岩洞中生活了半个月时间,这期间也试图摸清洞穴中的状况,但里面四通八达,并且没有通往外界的出口。 里面无法通向外界,那外界自然也没有进入内部的入口。 至少,那些出入口是外人无法找到了。 所以,楚宁的计划很简单。 他要通过对暗流的记忆,找到距离地底最近的地方,然后…… “赵姑娘,应该就是这里,距离地下还有大概半里地的样子。”楚宁在一处溪水汇集而成的水潭前站定了身子,看向陈曦凰说道。 陈曦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退去了身上的外衣,飞身一跃,就跳入了水中。 楚宁也紧随其后,跳入水中,二人一路下潜。 水潭远比楚宁想象中要深得多,下潜许久都远为触及到地步。 他们二人的肉身强健,可以在水下憋气许久,倒是没有窒息隐患,只是随着下潜深度的不断增加,光线渐渐变暗,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同时水底也出现了许多暗流。 作为一个在水源相对匮乏的北境长大的少年,楚宁的水性并不算好。 在下潜到约莫五十丈的区域时,身上的压力增加带来不适,让楚宁下潜的速度变慢了不少,好巧不巧一道巨大的暗流忽然涌来,猝不及防的楚宁被那股暗流撞了个人仰马翻,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在水中旋转起来。 慌乱之下,楚宁处于本能的胡乱发力,想要挣脱那股暗流,可越是如此,身形越是失控,被暗流裹挟着撞向水底深处。 这和他本身的修为强弱无关,只是与发力的技巧有关…… 好在陈曦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挥动双手快速下潜,赶在楚宁被暗流彻底卷走前,伸手拉住了他。 楚宁也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抓着陈曦凰,身子顺着她的手臂向她靠拢,直到完全稳住身形,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水潭深处一片黑暗,楚宁缓过劲来,正想与陈曦凰道谢,可却忽然意识到此刻正处于水下,二人显然都并不能开口说话。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双手抓着陈曦凰身子的着力点,似乎过于柔软了一些。 这触感…… 有些似曾相识。 像极了这半个月来每天夜里,陈曦凰躺在自己怀里时,贴着自己胸膛的事物。 下意识了,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稍稍用力的捏了捏。 “嘤咛~”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婉转的低哼,然后一道光芒在黑暗中亮起,是陈曦凰召唤出了自己的星虹剑。 接着剑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楚宁看清了此刻自己的处境,他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趴在陈曦凰的背上,同时双手从对方的腋下穿过,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对方的胸前那两团傲人之物上…… 然后,楚宁清晰的从背后看到一缕绯红从陈曦凰的脸颊蔓延到她的耳根。 她的手肘朝后一顶,击打在了楚宁的腹部。 当然,即使在这时,陈曦凰还是保持着些许理智。 出手并不重,只是处于女子的本能反应,想要让楚宁松开手。 但偏偏二人所处的潭底,暗流汹涌,楚宁被她这一撞,又被卷入了暗流之中,朝着下方坠落。 陈曦凰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点,她赶忙回身想要去拉坠向潭水深处的楚宁。 可这一次,暗流上裹挟的力道却陡然增大,在她的手在拉住楚宁的瞬间,身躯便不受控制的与楚宁一道被暗流裹挟,撞向潭底深处…… 第一百八十三章 黑金菌孢 砰! 楚宁怀抱着陈曦凰,在暗流的裹挟下,经历了好一阵的天旋地转后,重重的撞在潭底的一处石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楚宁嘴里发出一声痛呼,潭水瞬息涌来,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响,灌入楚宁的嘴里。 这并不是喝进两口水那般简单,楚宁与陈曦凰之所以可以在水底潜行这么长的时间,并不是因为他们会诸如避水术之类的法门,只是靠着强大的肉身将大量的空气压缩进入了嘴里与肺中。 在潜行的过程中,靠着这口气维持肉身呼吸的需要。 但现在,楚宁在巨大撞击带来的疼痛中张开了嘴,那口气顿时泻去。 而同时此刻二人已经潜入了水底极深处,想要换气已经来之不急。 楚宁的脸色顿时变得紫青,想要呼吸的本能让他张开嘴,可张开嘴就会换来更多的呛水。 情况凶险!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来到了楚宁跟前,她望着楚宁,面无表情。 可双唇却在这时递送了上来,印在楚宁的唇上。 虽然这已经不是二人之间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楚宁的双眼还是在那时瞪得浑圆——什么意思?难道她还记得? 某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泛上楚宁的脑海,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可这时,陈曦凰的眉头却猛然皱起,甚至伸手在楚宁的腰身狠狠的捏了一下。 楚宁吃痛,却见陈曦凰正脸颊微红,神情恼怒的盯着他。 他这才感觉到一股气息正通过陈曦凰的嘴唇渡入他的嘴里。 原来对方是看出了他的危险,在以这种方式为他渡气。 反应过来的楚宁不敢再有其他心思,赶忙配合起陈曦凰,专心吸收从对方嘴里渡来的气息。 约莫十来息的光景之后,见楚宁的气息渐渐平稳,陈曦凰将至推开。 楚宁略显尴尬朝着陈曦凰递去一道感激的眼色,可对方却视而不见。 他也只有压下这些心思,然后看向四周,寻找通往地底的方向。 而他的目光很快被身下潭底的某些事物所吸引…… 水潭的底部,是一片巨大的石体,看其结构,与陈吱吱所在的洞穴中的岩石相差无几,显然,这里已经很接近岩洞了。 但让楚宁感到诧异的是,是那些岩石之上,生长出来一株株古怪的植物。 它们的模样类似于北境常见菌孢,个头不大,只有寻常人拳头大小,整体呈现黑色,暗里隐约可见些许金线,身形宛如呼吸一般均匀的膨胀缩小,并且在这个过程中,点点细小的黑色物质被他们从体内排出,涌向水潭的上方。 这些是……黑金宝相? 楚宁死死的盯着那些古怪的水底植物,身子也凑了上前,他伸手摸了摸那些植物的表面,入手的触感极为古怪,像是……血肉。 陈曦凰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凑了过来,同样好奇的盯着些植物。 但就在她凑上来的刹那。 那些菌孢状的植物,表面猛然炸开,无数细小的絮状物从中喷出,直接朝着楚宁二人涌来。 二人的反应皆极快。 楚宁一手伸出,黑色的盾牌浮现在身前。 陈曦凰手中的星虹剑亮起剑光,汹涌的剑意自剑身上涌出。 于此同时,二人的身形皆下意识的朝着对方身前靠拢,想要将对方挡在自己身后。 这本应是颇为温情的一幕,可当二人都做出同样的举动时,二人的身躯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让他们准备好的手段皆是一滞。 好在二人都是机警之辈,带着诧异的目光互望一眼后,又调整了攻势,各自应付自己身前涌来的絮状物。 剑意划过,陈曦凰身前的絮状物皆被斩成齑粉,坠向湖底。 楚宁的黑金色盾牌则将那些絮状物完全拦住,伴随着灵炎于其上升腾,哪怕是在这水底,湮灵鬼火,也在一瞬间,将这些事物烧成了灰烬。 危机解除,楚宁伸手抓起一缕漂浮在半空中的絮状漏网之鱼,细细打量。 那小东西明显是活物,在楚宁的掌心不断翻动,前端更是忽然伸出细小的尖刺,想要钻破楚宁的皮肤,钻入他的体内。 别看此物并不起眼,只比发丝大不了多少,可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道却不容小觑。 虽然它用尽全力,也未有钻破楚宁六境的魔躯,但带来的刺痛却让楚宁不由得眉头一皱,暗觉此物足以让大多数肉身强度四境以下的修士吃上大亏。 以楚宁在一些古籍上看过的一些魔性菌孢的记载,此物入体之后,大抵就会将宿主的肉身当做培育后代的温床,疯狂繁殖,直到将其吃干抹净。 而且此物明显与黑金宝相有着某些关联,再一联想陈曦凰抹去记忆与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他隐隐觉得,恐怕其余黑金宝相也存在于这处小天地中,并且那些伥鬼背后的主人一直在利用那些黑金宝相,进行着某些疯狂的实验…… 就像在沉沙山的灵骨子一般。 “嗯!”而就在楚宁想着这些的时候,陈曦凰忽然发出一声轻哼,显然是在呼唤楚宁。 楚宁循声看去,却见陈曦凰正指着一处光秃秃的石面,而那里正是之前那些菌孢炸裂前的生长之地。 他游了过去,看向那处。 却见菌孢炸裂后,岩石的表面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脉络,将岩石覆盖,同时其中一部分深入了岩石内里,就像是大树的根脉。 这些菌孢明显是人为干预后的产物,顺着这些是些根系或许就能找到其源头,而在源头极有可能找到那些伥鬼背后的主人,同时也是控制关涵秋掳走陈吱吱的罪魁祸首。 楚宁赶忙抬头看向身旁的陈曦凰,却见对方的眼中也露出了同样的神情。 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在那时很是默契的退开数步,给陈曦凰让出了足够空间。 陈曦凰则在那时沉下心神,手中星虹剑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一股汹涌的剑意将她的身躯包裹。 七境剑修的战力在这时被她完全激发,神河剑意于这水潭之中更是如鱼得水。 随着剑意的催动,周遭的潭水也开始朝着她汇集,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她立于其间,衣袂飘然,宛如谪仙。 数息之后,汹涌的剑意被她催动到了顶点,伴随着她眼中一道寒光闪过,剑意裹挟着潭水化作一道巨大的沧龙,轰向前方的巨石…… 伴随着一声轰响,巨石碎裂,同时露出其后一处巨大的空间。 潭水在这时朝着那处窟窿倒灌而入,楚宁与陈曦凰措不及防,又一次被洪流裹挟,坠向那处。 第一百八十四章 鼎力相助 “咳咳,实际上在那个班里的好朋友并不算多。我当时报名晚了,算是插班生。”莫凡有些尴尬的回答道。徐陌森拿过鞋子给童乐郗穿上,那是一双舒爽透气的白色运动鞋,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一个时辰之后,一道明亮的剑光打破了夜色的宁静,秦玲和方巧巧冲在最前,天道之力展现,力量暴涨。朝亮说完,下意识的扶了一下金丝眼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着外面走了出去。尤其是这两人都带着不差的妹子,所以他才忍不住出来奚落双方。王志燃微微点了点头,要知道在地球上,当古希腊人面对着奥林匹斯山的时候,就认为希腊诸神居住在山顶,也因此有了希腊神话。三人来到了一楼,一楼躺着一个眉心中枪的特种士兵。莫凡在监控里看过他的脸。破虚打归灵,还退了一步,除了白舒本人以外,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与此同时,青色身影低掠而过,脚步在几个点掠之后,顿步下来,在灵光闪烁间,即是露出一发插碧绿长簪,面色白皙、身着真传金朵服饰的华美青衫青年来。唐媛也是意识到不对,插着腰,怒视王庆远,恢复了那副傲娇萝莉的样子。“你已经是元婴期修仙者,打几个鬼兵当然不在话下了?”徐福说道。他因为没有全力攻击,只是偶尔抵挡。全力作战的只有石头,因此他有空闲和她们说话了。其实这些鬼兵并不是太强,只是修炼了一两百年的鬼魂。独远,微微一笑,道“我也想,但是,我答应你们,我会回来的!”独远言落,四位妖魔和国旭,还有先锋战将国若生一一闪动魔法,顿空而上。独远,言落,踏空驰去。龙泽坊的港口虽然在岛屿的外侧,但是因为岛屿特殊的关系,龙泽坊在盘蛇岛的总部倒是建立于高处,这也就使得萧炎与之能够顺道而行。其间倒是有不少和尚尼姑熬不住,悄悄的上了几趟厕所。静心庵的水心师太,也悄悄的去过一次。“第一是看颜色有点深,第二摸起来质感不对,第三闻起来气味不对,如果不是仿的还算可以,我都懒得收。”熊经理说道。“冯建鑫,你说吧,我听着呢。”段雪晴不想两人闹得太僵,赶忙说道。“两百七十两,我要两百七十两。可以么!”一位士兵,他左边的耳朵没了,是被吸血鬼害的,那一位吸血鬼被乱箭射穿身体的时候,胡乱扫荡,他在合围攻击一位巨食畜的时候被那一位落地而死的吸血鬼给咬了。“听说根本就不认识,上来就是一顿毒打,而且陈素梅已经报警了,估计吓得不轻,这两天都没有去医院。”汪月霞道。沿路,多有蜀山仙剑派的弟子,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大多数是一些地方上的一些门派弟子,希望这一次立功以后,能有机会在蜀山学到更多,以后回去改革。这样得以吸收修真界最前沿的科技模式,利于门派发展。或许真的是被舞蹈之神选中了也说不定,否则,又怎么会喜欢了那么久?“大哥!”姆亚见着大哥被击退惊呼一声,双目赤红。腿上用力一点,身体犹如炮弹窜出,同时双爪交错连抓,漫天爪影在空中闪现。但是现在,接近他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对于他体内的创伤产生通感,以至于总是有种想流泪的感觉。之前在议事厅的时候,司徒南芸没有看到徐熙风和莫兮若,她从朱弄玉口中得知,他们二人身上有伤,仍在养伤当中,便去瞧见着他们二人。林悦岚猜想宫中应该出大变故了,而且五皇子严玉驰也应该出事了,要不然,青泉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因为这种更加简单的冷血动物痛觉神经并不是十分发达,所以自己暴打上去的效果肯定没有更加高级的动物那么有效,所以余飞打算用另外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余飞听完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道,其实他明白,安娜贝尔指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父亲徐光启。只见其手掌翻转间,又一条火龙凭空出现。转瞬间,火龙腾上半空,又变的巨大无比。盘旋于众人头顶,呼啸飞舞。夏伊达陶醉在这美妙的画面里,又觉得有人用刚刚好的力道轻轻地揉捏着她酸痛无比的四肢的肌肉。那人的手指也像有魔力似的,对于哪块肌肉会产生怎样的酸痛感了解得一清二楚,它的拿捏,令身体舒服到飘飘然。眨眼之间,哈德利就已经挥动了上百次生死棍。而上百次的全力出手,直接就将武神那道巨大的火龙砸成了天地能量。 第一百六十章 怼天怼地 陈曦凰远远的看着站在墨甲工坊前的楚宁与陈吱吱。 为了不引起二人的注意,她站得很远,因此并不太听得清楚宁与陈吱吱到底输了些什么。 只是能看见自己这个妹妹脸色羞红,那少女怀春的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 陈曦凰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在得知自己六叔为楚宁与陈吱吱向陛下求取赐婚的消息后,陈曦凰便暗觉不妙。 邓异死后,朝堂上下所有人都认为,银龙军必定大乱,蚩辽人的攻势将锐不可当。 可哪知那位才二十出头的邓染竟然稳住盘龙关的局势,还让蚩辽人吃了不少瘪。 北境战事绵延数十年,幽莽二州之耻,始终是许多大夏百姓心中的国仇家恨,对于朝廷数年来的绥靖,民间本就不满。 如今银龙军风头渐盛,又有楚宁那一篇《北疆铸剑令》横空出世,天下沸腾,近来支援银龙军夺回失地的声音在朝堂上渐渐大了起来。 对于素来主战的太子一派,这本是好事。 若是银龙军能取得一场大胜,太子一派就可趁机发难,裁撤在北境盘踞数年的折冲府,到时候北境一定会依附太子一党,如此以来,自己的父王就能彻底站稳脚跟。 但陈曦凰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六叔竟然能以如此釜底抽薪之法,化解这场危机。 将自己的女儿送出,与楚宁联姻,此事若成,他在北境就有了新的抓手。 自己的父王在北境的抓手,是各个州府的官员,但因为折冲府势力强大的缘故,这些官员这些年并未得到民心,远远比不得如今的楚宁。 至于银龙军,虽然与父王关系较好,但邓异当年为了得到朝廷支持,左右逢源,不敢开罪手握兵部大权的六叔,故而银龙军对于党争的态度也相对暧昧。 而自己那位六叔完全可以通过楚宁的关系,拉拢银龙军,从而彻底掌控北境。 这对于她与她父王而言,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本来她还想着用一些诸如“筹码”“身不由己”之类的辞藻刺激一下自己这位妹妹,毕竟在以往的大多数时候,她总是如此,很容易被陈曦凰所激怒。 譬如这次北境之行,就是她有意讥讽下,才让陈吱吱主动请缨,只是如今想来,这或许正中了自己六叔的下怀。 但这一次,好死不死,自己这个愚蠢的妹妹,竟然真的看上了楚宁…… 想到这里,陈曦凰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走了上去。 …… 鼎力相助? 陈吱吱闻言困惑的看向楚宁。 有些听不明白楚宁此言何意。 这是认为我遇见了麻烦,需要和他成亲,所以才答应的? 可这么为我考虑,应当是挺喜欢我的…… 她的心底泛起阵阵甜意,但很快又觉苦恼。 可他那个师姐怎么办? 总感觉这有点横刀夺爱的意思…… 要不让她做个小…… 不行不行! 陈吱吱你在干什么! 你还没想好自己要不要嫁给他呢! 无数心思在一瞬间泛上了陈吱吱的脑海,她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 “吱吱。”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 陈吱吱抬眼一看,却见一脸笑容的陈曦凰迈步走了过来。 出于多年来与这位皇姐相处的经验,通常当陈曦凰的脸上挂起这般虚伪的笑容时,大抵是不会有好事发生的。 陈吱吱顿时神情警惕了起来。 “这位姑娘是?”楚宁自然也看见了陈曦凰,奇怪的问道。 “不认识。”陈吱吱宛如护崽子的母鸡一般,站在了楚宁的跟前,如此言道。 陈曦凰却丝毫不恼,一脸宠溺的伸手摸了摸陈吱吱的脑袋:“吱吱还在生姐姐的气?” “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一个多月,姐姐也是担心你才会说那些重话,你放心,这些事,我是不会给家里提及的。” “好啦,别生气,你若是在这样我可就要告诉家里的长辈了,你也不想他们为你担心吧?” 陈曦凰的语气温柔,但每次都刻意在“家里”二字上咬了重音,显然是在提醒陈吱吱不要给她使绊子,否则鱼死网破,就告知楚宁她的真实身份。 陈吱吱倒是也听出了陈曦凰的弦外之音,她的脸色变了变。 虽说试探出了楚宁对她的心思,可自己那个爹在北境着实做了不少孽,这一层关系陈吱吱尚且没有想到该怎么处理,她自然不愿过早的与楚宁坦白身份。 故而面对陈曦凰的恐吓,她也只能咬着牙沉默下来。 “姐姐?”楚宁闻言,神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他在心底已经认定陈吱吱是银龙军的人,难道邓染在自己身边安插的暗桩还不止一个。 “见过小侯爷,小女子赵曦凰。”陈曦凰则在这时看向楚宁,行了一礼,盈盈笑道。 “赵曦凰?”楚宁听着这个名字,暗觉耳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就是黑甲军近来新招的教习?” 楚宁回来这两日时间,已经不止一次听黑甲军的人提及这位教习。 她在教授弟子时尽心尽力,许多困扰众人很久的问题,听她梳理过后,就会迎刃而解。 不仅如此,对于黑甲军的军制、训练手段、以及时间上的安排,她都提出很多不同见解,让众人受益良多,作为黑将军统帅的棋胜对其是大加赞赏,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楚宁本想着过几日与她见上一面,不曾想今日竟在这里遇见,而且对方还是陈吱吱的姐姐。 不过这样一想倒也合理,银龙军无疑是北境甚至在整个大夏,都算得上最精锐的军队之一,邓染派来一个治军高手,帮助鱼龙城,也是能够解释得通的。 只是…… “那为何姑娘姓赵,吱吱姓陈呢?”楚宁有些疑惑的问道。 陈曦凰一愣,心头暗暗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个妹妹还真是蠢得可以,明明要隐藏身份接近楚宁,竟然还以真名相告。 她也只能解释道:“吱吱年幼体弱,险些活不下来,恰逢一位老道与我家路过,说吱吱命有劫数,与我家风水相悖,所以便随了母姓。” 陈吱吱闻言没好气的瞪了陈曦凰一眼,想要反驳,陈曦凰却眯起眼睛也看了她一眼,陈吱吱顿觉把柄握在对方手上,一时偃旗息鼓。 楚宁也察觉到了姐妹间的气氛微妙,正要说些什么。 “楚宁!你好大的架子,上次爷爷请你,等了半天,你却跑到了褚州其他地界作威作福,今日请你,又等了半个多时辰!你是真把我们爷孙二人当做了你的奴仆是吧?”而就在这时,一道不满的声音从墨甲工坊中传来。 却见一位身着白衣,模样干练的少女正双手抱负胸前,一脸不满的瞪着楚宁。 少女不是旁人,正是被楚宁从二羊城“请”来的的墨甲大师,关涵秋的孙女,关倌。 她对楚宁素来抱有敌意,只是后来在鱼龙城中,各种稀奇的墨甲着实让她与爷爷大开眼界,加上北疆铸剑令之事,让她对于楚宁有所改观,索性便半推半就的与爷爷留在这里,潜心研究墨甲。 楚宁自知理亏,闻言连连道歉。 然后回头看向陈吱吱与陈曦凰二人,正要道别,可见二人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楚宁想了想,反正都是银龙军的人,既然不愿走,让她们看看墨甲工坊中的造物,或许还可以根据银龙军的需要进行一些改装。 “既然是吱吱的姐姐,二位都是自己人,若是不忙的话可以一同进去看看。”楚宁言道。 这应当是楚宁第一次以吱吱这般亲昵的称呼唤陈吱吱,陈吱吱脸色一红,根本没做多想,便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陈曦凰则是心头一颤,嘴角抽动,暗暗想着:这么快就成了一家人了?坊间传闻这位楚侯爷万事贤德,唯有在女色上,毫不节制,甚至还有通宵纵欲之事传出,起先她还觉得是六叔手下的人可以编排,如今想来,怕是确有其事。 明白这一点的陈曦凰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念头,她咬了咬牙,也在这时点了点头:“早就听闻侯爷不仅贤良,在墨甲上的造诣也是一绝,曦凰也确有此意。” …… 如今的墨甲工坊已经经过了几次扩建,除了定期产出供给银龙军的【裂颅】,还有黑甲军自用的【铁壁】【烈刀】等墨甲外,还有诸如照明所用的【银明】、攀爬所用的【灵索】以及一些寻常的甲胄武器【星胄】、【轰山】,因为其中蕴含一些寂星铁的缘故,强度极高,造价与同等级别的其他墨甲相比却便宜不少,故而在鱼龙城中极为畅销。 楚宁带着陈吱吱二人走入墨甲工坊中时,工坊中的伙计都忙得热火朝天。 一座座巨大钢铁熔炉喷吐着烟气,沸腾的铁水渊源不断地从管道中涌出,流入不同的作坊,伴随着阵阵清脆的打铁声,一些伙计推着各种装满了元件的木箱送入负责组装的工坊。 一切井然有序。 “楚宁,这里好厉害。”看着这一幕的陈吱吱不由得大声感叹道。 她虽身为皇女,却从未进入过这般地界,眼前的一切确实让她感到新奇。 陈曦凰也暗暗咂舌,她虽然在来之前听人说起过鱼龙城的墨甲工坊已经颇具规模,但却没有想到,已经好到了这般地步。 不仅是规模,更让陈曦凰感到诧异的是工坊的布局以及各种人员的安排,已经比起很多工部名下工坊要好出太多,高效且井井有条。 “哼,又让你找到机会骗小姑娘了!”走在众人身旁的关倌见状翻了个白眼。 “楚宁这些也是墨甲?做什么用的?”陈吱吱则彻底被眼前新奇的一幕吸引,她上前先是看了看那几座钢铁熔炉,然后又走向一旁摆好准备出货的墨甲,大声的问道。 陈曦凰也被陈吱吱的声音吸引走上了前去,拿起货架上一个事物,细细打量。 此物只有拳头大小,像是一个鸡蛋,通体银白,表面密布一道道鳞片状的纹路。 陈曦凰看了半晌也没有瞧出奥妙,只能猜测道:“莫不是什么暗器?” 楚宁也走上了前来,摇了摇头,笑道:“此物唤作【银明】并非伤人所用。” 他说着,也拿起一个,轻轻触碰底座的机关,上面鳞片状的事物张开,鸡蛋形状的墨甲,就化作了莲台状,最中央有一枚透明的晶体升起,亮起耀眼的光芒。 “这是一个灯?”陈吱吱眨了眨眼睛,回过了神来,由衷感叹道:“好漂亮。” “不止是灯,它的内部镶嵌得有一枚微型灵石,又浮刻了对应的墨纹,释放散发出来的光芒,会带着些许灵力波动,可以驱散黑潮潮汐,同时也对一些低阶魔物有着震慑作用。”楚宁解释道。 陈吱吱闻言连连点头,看向楚宁的目光更是异彩连连,暗觉这家伙似乎什么都懂,也什么都在行,大抵也是因为如此,她甚至觉得楚宁比初见时看起来更加的俊俏。 “这有何用?这么微弱的灵力波动,所能震慑的魔物大都是不入流的货色,更何况,只要有些许修为在身,黑潮潮汐根本上不了分毫……”陈曦凰却皱起了眉头,不解问道。 “谁说这东西是给修士用的,这玩意我们是准备卖给需要经常在野外赶路的商人与百姓。”一旁的关倌听出了陈曦凰话中的不屑,她顿时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的言道。 “百姓?”听闻这话的陈曦凰却愈发困惑:“可百姓哪里买得起这东西,别的不说,单是一枚下品灵石市价也在五十两银子往上,好多寻常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钱……” “一枚灵石中蕴含的灵力相当不菲,但一旦催动,灵力就会飞速流失,所以灵石通常用于炼丹、锻造等产业。” “而实际上,如果作为灵明灯,驱散黑潮潮汐之用,完全不需要那么多的灵力输出,所以我们关前辈……嗯,当然也有关倌姑娘一同研究了一种灵石切割的法门。” “可以在确保不损耗灵石中本身的灵力的基础上,将一颗下品灵石切割成百来份,同时通过墨纹先知灵石中灵力输出的频率,如此一来这样个间距灵明灯功效的墨甲,造价就便宜了很多,大概一个在一两银子左右,虽然也不便宜,但至少比起市面上十两一座的灵明灯要好得多,而且使用年限起码是其三倍以上。”楚宁倒是并不觉得陈曦凰的疑惑有什么问题,耐心的继续解释道。 “才一两银子?”陈曦凰闻言暗暗惊讶,但转瞬又觉不对:“可就算这么算起来,但是灵石的成本也在五钱银子开外,加上熔炉使用、墨纹雕刻的人工以及各种火耗,你这么一个墨甲能赚到钱?” 楚宁闻言不免多看了陈曦凰一眼,暗道不愧是邓染手下的精锐,对这种事情也如此了解。 “确实不赚钱,但再贵上一些可能就没人买了,我和关倌姑娘以及关前辈,都认为墨甲这种神奇的造物不应只用于杀人,而是可以尝试造福百姓,鱼龙城的墨甲工坊,靠着各种武器甲胄,赚的钱不少,这些就当是我们在墨甲上的尝试,而且后续的工艺也有改进的空间,最终还是能赚上一些的。”楚宁如实言道。 一旁的陈吱吱听闻这番话,目光直愣愣的看着楚宁,那双美目之中仿佛要滴出水来。 她觉得,相比于那些京都里整理嘴里说着苍生社稷的家伙,楚宁比他们强出一千倍,一万倍! 但这话落在陈曦凰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在她看来,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楚宁此举无非就是与他赠送丹药一般,千金买马骨,是其继续在北境累积声望的手段。 “侯爷自己也说了,灵明灯市面上怎么也得买到十两银子,你的这个墨甲,如果功效真有你说的那样好,那只要低于十两怎么可能卖不出去?”陈曦凰故作不解,想要揭穿楚宁的小心思。 这些日子,她在鱼龙城听过太多人对楚宁的夸赞,那些话几乎将楚宁捧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圣人,她内心对此反感至极,所以下意识的想要拆穿,得到她认为的真相。 但这一次没有等到楚宁回应,一旁素来对楚宁抱有怨气的关倌却抢先言道:“这位大小姐莫不是绣楼坐得久了,平生第一次下凡?” “你什么意思?”陈曦凰听出了对方话里的讥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褚州每年有多少百姓死于潮汐并发症吗?”关倌反问道。 “十七万。”而不待陈曦凰回应,关倌便给出了答案。 “你又知道我和阿爷……还有楚宁,为了能完整的将一块灵石切割成米粒大小,耗费了多少精力吗?” “以我们的能力,有时间多造两副墨甲,能赚到的钱都比【银明】的销量翻上几倍还要多得多。” “我们耗费这么多时日,造出这东西,为的不是能多赚几两银子,而是在想办法,让更多的百姓用得起这东西。” “少用你的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楚宁这家伙虽然混蛋,但在这些事上,轮不到你个大小姐来指摘。” 关倌气呼呼的说完了这番话,还不忘瞪了陈曦凰一眼。 一旁的楚宁本来还听得心情不错,可末尾那句话,却让他哭笑不得,看样子初次见面时,自己的行径确实没有给关倌留下太好的印象,以至于这么久过去了,这姑娘就算夸自己,也带着怨气。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既然想让所有人都用得起,免费送不就得了?”陈曦凰也来了火气,毕竟是堂堂皇女,天之骄子,如何能受到了被人如此讥讽,在短暂的沉默后,反唇相讥道。 “哼!”关倌闻言却冷笑一声:“说你是大小姐,还是夸你了,你就是个傻子。” “鱼龙城的产量有限,若是免费,那会不会有人囤积居奇?搞到大量的【银明】,然后高价卖出?” “再者言,鱼龙城真正的墨甲师,就只有我和爷爷以及楚宁这个混蛋,三个人而已。我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能造出几个这样的墨甲?” “这天下又有多少墨甲师?” “他们若是看到【银明】的成功,会不会想要效仿,制造一些与百姓息息相关,但同样价格低廉的墨甲?” “你就和那些朝廷大人们一样,自己吃得脑满肠肥,却想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无私奉献,你怎么不让皇帝老儿拆了他的昭阳殿,那别说北境,就是整个大夏天下都能吃上一年饱饭了!” 陈曦凰被这段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略显难看。 而陈吱吱哪里见过陈曦凰这么吃瘪的模样,心头窃喜,看关倌的目光也变得欣赏起来,心底暗暗下着决心,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和这女孩好好认识一番,要是陈曦凰再找她麻烦,她就让关倌帮忙,恶狠狠的骂她一顿。 只是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就听关倌又再次言道:“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读过两本书,就总喜欢对旁人指指点点,实际上什么都不懂,自己也什么都不是!” “你还比不得你旁边那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一脸花痴的盯着楚宁的家伙。” 陈吱吱:“……” 楚宁闻言,也算是闻出了味来,看样子关倌并不是讨厌自己,才对自己出言不逊,这小妮子,是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人…… 见场面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言道:“关倌姑娘误会了,赵姑娘也只是好奇,随口多问两句,并无其他意思。” “赵姑娘,关倌姑娘性子如此,但人不坏的,你也莫要见气。”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二人尚未回应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惊慌的声音。 “不好了!” “不好了!” “关大师被那棺材吸进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她骂我 “你是说关先生就是站在这里,然后‘咻’的一声,就被这个棺材吸了进去?” 关涵秋的墨甲工作室中,楚宁看着眼前被竖起的往生龙雀棺,朝着身旁的诸葛有光,如此问道。 那日楚宁离开后,诸葛有光被妥善安排了住处。 但因为众人还没弄明白诸葛有光的身份,他自己呆呆傻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加上是楚宁亲自安排的,出于对小侯爷的敬畏,所以也没有人敢给诸葛有光安排工作,只是每天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可诸葛有光却不乐意了。 他爷爷临走前嘱咐过他两件事。 其一,见到了那个叫楚宁的人,要听他的话。 其二,到了鱼龙城做事要尽心尽力,这样才能靠自己吃饱饭。 故而在他看来,不让他干活,就是不想给他饭吃。 那几日每天吵吵嚷嚷,负责处理此事的唐万实在没有办法,见他块头足够大,索性便将让他去锥子山试试。 这不去不要紧,一去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 这家伙并没有什么修行的弟子,只是在他爷爷的调教下勉强迈入一境,开了经脉,尚未拓窍。 可力气大得吓人,一个人一天开采的矿石是寻常矿工十多倍有余。 要知道那些专业的矿工,常年从事体力劳作,虽然未有经过专门的修行,但体内十二条经脉,在这个过程中大都也能打通个五六条,由此可见诸葛有光的天赋异禀。 这样的好苗子,顿时引起了棋胜的注意,作为黑甲军的统领,他自然想要将之招入军中,可唐万见识了诸葛有光的能力后,也不愿放人,想要将他招入县衙充当门面。 双方为此争执不下,最后还是红莲出面,由她暂时教导诸葛有光修行,至于最后去处,等楚宁归来再做定夺。 可谁知教了几天后,红莲差点疯掉。 这家伙天赋异禀是没错,可就是脑子过于愚笨。 拓窍此境,并不算难,只需将体内的血气催动,运转到身躯各个窍穴处,以气血冲开窍穴。 但诸葛有光却始终记不准窍穴的位置,红莲教授他那几日,据说城中居民时不时就能听见红莲的气急败坏的骂声。 没有办法。 恰好关涵秋这里需要一个搬着搬运重物的助手,所以便又将他送到了此处。 在得知楚宁去过白城,将那些曾经欺负爷爷的坏蛋收拾了一顿后,诸葛有光对楚宁愈发恭敬,听闻楚宁此问,他忙不迭的点头。 “我本来和关先生在这里等着侯爷,先生听到侯爷的声音,就让我去泡壶茶……” “可我刚刚回来,推开门就看见先生被吸了进去,我想拉他来着,可慢了一点,没拉住。” 诸葛有光说着,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似是在自责。 楚宁看了一眼房门口地上洒落的茶水,与碎裂的茶壶,他知道诸葛有光并没有说谎。 他正要出声宽慰他几句,却听对方低着头喃喃自语道:“这个月已经打碎了三个茶壶了,工钱都快扣光了……” 楚宁:“……” “怎么可能?它怎么把人吸进去的?”而一旁的关倌听闻了诸葛有光的讲述,顿时心急如焚,她走到了那座棺椁前,伸手在棺椁内部一阵摸索,可内里夯实,并无任何机关暗格。 “在取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检查过棺椁中的构造,除了材质特殊,并无任何其他异样,刚刚我也检查过,同样没有发现异样,关倌姑娘,不用浪费时间了。”楚宁见状出言说道。 “你当然说得轻巧!那又不是你爷爷!”关倌闻言红了眼眶,回头就朝着楚宁大吼道。 这激动的态度让楚宁一愣,也让周围的陈吱吱姐妹以及诸葛有光都被吓了一跳,房间中一时死寂。 但很快,楚宁便再次出声言道,语气平静:“关倌姑娘,我知道你很担心关先生,我的心情与你一般,但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冷静。” “这座龙雀往生棺放回来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之前从未出过差池,不可能忽然就发生这样的事,或许与关先生的研究有关,从这些地方入手,我们才有可能救回关先生。” 楚宁的语气真诚,同时情绪也极为冷静,这多少感染到了关倌。 女孩愣了愣,旋即道:“阿爷最初研究这个棺椁,是觉得其材质特殊,强度极高,想要分析其中的成分,看能不能运用到墨甲之中。” “我这段时间都专注在改良【银明】的事情上,并未多问,只是偶尔听爷爷提及过,说这棺椁神奇,若是他能摸透,说不定能造出超越神岳级的墨甲……” “我以为是他研究明白了其中的材质构成。” 楚宁却摇了摇头:“超越神岳级的地殃级墨甲,世间罕有,每一具都拥有恐怖的力量,绝不是材质上的突破就能铸就的。一定是关先生在这棺椁中还有其他发现,关倌姑娘你也深谙墨甲之道,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些,问问先生?” “我……”关倌一愣,脸色自责且懊恼,低下了头:“我没有多想。” 楚宁闻言也心头一沉,却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而是问道:“那关先生平时有没有写笔记或者手札的习惯……” “这倒是有,我……我现在就去给你取来!”这话提醒了关倌,她如此说罢,转身就快步跑向屋外。 “那我去给侯爷泡杯茶!”诸葛有光也说道。 楚宁倒是并未拦着,而是继续转头看着眼前这具棺椁。 此刻,龙雀往生棺被竖放在房间中,棺身极高,已经触碰到了房顶,棺盖与棺椁本身连成一片,朝着两侧打开,内里透光很差,即使站在房间中看去,里面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它摆放在那处,与其说是一座棺椁,倒更像一座通向地狱的大门…… “你在哪里得到这东西?”就在这时,一直静默不语的陈曦凰忽然走了上去伸手抚摸着棺椁上的纹路。 “偶然所得。”楚宁应当。 虽说他确定了陈吱吱二人是银龙军的人,但这棺椁的由来涉及到丁繁的死,而丁繁死去的现场又有诸多魔物的痕迹,楚宁自然不可能向二人透露。 陈曦凰闻言瞟了楚宁一眼,显然是听出了楚宁在说谎,但并未揭穿,而是继续问道:“那你得到他时,里面装着什么?” “尸体。” “嗯……准确的说,应当是一具被炼成傀儡的尸体。”楚宁想着那具黑金宝相,如此应道。 “那就对了。”陈曦凰点头言道。 楚宁听出了味道,他有些诧异的看向陈曦凰问道:“赵姑娘知晓此物?” “你听说过谒灵者吗?”陈曦凰却反问道。 楚宁心头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应道:“是以御妖、化妖为修行之道的修士?不过在大夏天下,应当很是少见,可据说在西方天下这等修士却是主流。” 陈曦凰倒是有些诧异楚宁竟然还能知道这种事,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每座天下的气运不同,大夏天下是人族天下,妖族被天道气运所镇,无论再天赋异禀,都无法跨入十三境,但在西方天下却不一样,那里是半座妖族天下,人妖共存,人与妖只要选对了大道,皆有可能迈入十三境。” “而谒灵者便是这种情况下催生的修士,人与妖之间缔结契约,共登大道。” “但妖族毕竟与人族不同,一些妖物以人类为食物,甚至不同的妖族之间也会相互捕食,长久的混居会造成诸多麻烦,所以西方天下就让各个宗门开辟出了一个个小天地,让不同妖族居住其中,从而减少内部的厮杀。” “而为了方便谒灵者前往这些小天地,许多宗门势力都会打造通往各自小天地的通道,这些通道被称为灵虚门,其上会铭刻特定的妖纹……” 陈曦凰说着抚摸着棺椁上的纹路。 “赵姑娘的意思是这些纹路是妖纹?”楚宁恍然大悟,之前他便注意到了棺椁上的奇怪纹路,但却无法领会其中深意,经陈曦凰这一点拨,他倒是明白了过来。 “那姑娘意思是说这座棺椁其实是通往妖界的通道?” 陈曦凰却摇了摇头:“只是工艺相似,其背后应当是通往某个小天地,但具体是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楚宁也明白她的意思,但心头在那时又泛起新的疑惑:“既然姑娘知道这些,那为什么刚刚关倌姑娘在时,你不说呢?” 陈曦凰看了楚宁一眼,淡淡的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她骂我。” 第一百六十二章 开门 陈吱吱看着陈曦凰与楚宁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着,自己却半晌插不上一句话,她有些吃味。 见聊到此处,终于得了机会,赶忙出声言道:“既然知道了这东西是什么门,那我们现在就把它打开,把关先生救回来吧!” 这话一出,非但没有得到楚宁的赞同,还遭到了陈曦凰的一记白眼。 但随后,她便一脸宠溺的看向陈吱吱,柔声言道:“吱吱,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作为通往小天地的媒介,灵虚门的构造各有不同,打开的方式也不尽相同,通常需要配以法咒、神通才能打开,可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推开门就行。” 陈吱吱看着眼前这个故作温柔的皇姐,她气得牙痒痒。 “你!”她几乎忍不住就要开骂,可话到了嘴边,又想到了楚宁就在身边,顿时又把话咽了回去,说道:“那既然不会人家的法咒神通,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不!”但不待陈曦凰回应,一旁的楚宁便抢先言道:“赵姑娘的分析是有用的。” “我们不知道对应的法门神通,关先生也定然不会知道,所以一定存在什么办法,可以绕过这些限制打开这座灵虚门。” “侯爷聪慧,竟然想到了这一层,曦凰佩服!”陈曦凰在那时柔声说道,看向楚宁的目光,笑意盎然。 “赵姑娘谬赞,你能推论出此物的根底,想必早已想到了这些,不说不过是藏拙罢了。”楚宁则回应道。 陈曦凰点了点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那侯爷觉得该从何入手。”陈曦凰又问道。 楚宁沉吟片刻,说道:“关先生是墨甲大师,他能打开此物一定是从其构造工艺入手,比如机关、灵纹上下的功夫。” “嗯,但如此重要之物,机关上的可能不大,也并不保险,太容易被破解,所以关键应该是在这些妖纹上。”陈曦凰认同了楚宁的猜测。 “而且,妖纹在大夏天下极为罕见,哪怕是在天下藏书最多的大乾山与天麓山,都鲜有涉及这方面的古籍,关先生大抵也没有机会看到。” 楚宁接过话茬,眼睛渐渐发亮:“所以,这些妖纹一定有与墨纹共同之处,关先生才能推测出其中的奥妙。” “事不宜迟,你我一人负责一半,看看能不能从这些妖纹中找到线索。”陈曦凰再次说道。 楚宁不疑有他在那时点了点头,旋即便于陈曦凰来到了棺椁的两侧认真的看了起来。 “你们……” 陈吱吱看着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的二人,她几次张开嘴,却硬是没办法插上一句话。 等到这番她听来云里雾里谈话结束,二人已经投入到了他们的计划中,皆神情专注,这个时候再说上些什么,便显得她有些矫情。 陈吱吱只能闷闷不乐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要是有个懂得望气之法的道士经过,朝她头上看一看,大抵是能看到一片冲天的绿光…… 不过她虽然心头不满,但也明白事关人命,不是她耍小性子的时候,故而压下了心头的不满。 但很快,站在一旁又帮不上什么忙的陈吱吱便觉得有些无聊。 她看了看那座棺椁,此刻楚宁二人站在外面两侧,棺椁内黑压压的一片。 “就这么个东西,真的能进入一处小天地?”陈吱吱瞧了半晌,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她索性迈开步子走到了棺椁内部,想要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趴在了棺椁内部,看了半晌,可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也瞧不出个就里。 可就在她暗觉失望,想要走出棺椁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棺椁顶部似乎有些许光亮。 陈吱吱抬头盯着那处,却并未瞧出什么异样。 是自己眼花了? 她这样想到,正要收回目光,可就在这时,一个血色的光点忽然亮起,在棺椁的顶部依照着某种轨迹一闪而过。 “这……”陈吱吱皱起了眉头,回忆着那个光点划过的痕迹,暗觉似乎是组成了一个怪异的图案。 “会不会和打开灵虚门有什么关系呢?” 她这样想着,下意识的催动灵力凝聚于指尖,然后根据自己方才所见,在空中画出那个图案。 但刚刚那光点闪过的速度过于快了一些,她看得并不真切,画了几次,始终不得要领。 她索性抬头继续盯着那处,果然每隔一段时间,那光点都会再次闪过。 明白了这一点的陈吱吱倒也沉下了心来,一边观摩着,一边通过指尖上的灵力,在半空中绘制着那个图案。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过去,就在陈吱吱暗觉看得有些眼睛发疼的档口,随着最后一笔闭合,一个由数个圆弧相互咬合,构成的古怪图案终于在她身前完成。 “楚宁!你看!”心头一喜的陈吱吱就要将此物交给楚宁。 可她的话音刚落,头顶忽然亮起一道耀眼的红光,光芒射下,将她身前拿到灵力汇聚而成的图案包裹。 然后那道图案猛地朝着上方飘去,镶嵌入棺椁上方的红光闪动之处。 那一瞬间,整个棺椁剧烈的颤抖。 陈吱吱暗觉不妙抬脚想要踏出棺椁,可身后的黑暗中,无数只黑色的手忽然伸出,抓住了她的四肢,将她朝着棺椁伸出拖拽。 她心头一惊,大声呼救:“楚宁!救我!” 而正在棺椁外两侧研究着那些妖纹的楚宁与陈曦凰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 他们快步来到棺椁前方,见此景,二人皆无犹豫,纷纷伸出手,想要抓住陈吱吱,可手伸入棺椁的刹那,棺椁中一只只黑色的手也猛然迎上,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那些手掌拖拽着,与陈吱吱一道坠入了黑暗深处…… “侯爷,茶来了。” 诸葛有光一手端着茶盘,一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因为力气太大,而又掌控得不太好的缘故,在墨甲工坊这一个月的时间,他打烂了不少东西,其中便包括几套价值不菲的茶具。 负责管理工坊用具的掌柜甚是恼火,给他立下了规矩,要是再打烂茶壶,一具就扣他四分之一的月钱。 算到今日,他已经打烂了三套茶具,为了保住自己最后的饭碗,从茶水室到此地的一路上诸葛有光可谓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只是当他满心欢喜的走完这仿若万里之遥的路程,就要将茶水送到楚宁手里时。 砰! 推开门的刹那,入目的景象让诸葛有光一愣,他来不及多想,扔掉手里的东西,飞身就要上前救援,可或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脚下一滑,栽倒在了地上。 待他起身,楚宁三人的身影已经彻底被那棺椁吞没,消失不见。 诸葛有光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好一会后才回过神来,他顿时惊慌失措的朝着门外喊道:“小侯爷没了!” 说完这话,他又看到了地上被摔烂的茶杯。 顿时,他的语气愈发悲伤:“我的工钱也没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黑色大地 在一阵恍惚之后,楚宁再次睁开眼,已经来到了另一处世界。 脚下是一片黑色的土地,质地奇特,不似寻常土壤,踩在其上,感觉软绵绵的,有些许凹陷,仿佛是踩在了一个巨大装满了水的水囊之上。 四周一眼望去光秃秃的一片,只有目光所及的最远的,耸立着一个个黑色的事物,像是一片密林。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有些难闻,像是久未通风的地窖,第一次被打开时,冲出的气味。 “这里就是往生棺中通往的小世界?”身旁陈曦凰的声音响起。 楚宁看向女子,对方的神情平静,打量着四周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并未有寻常人遭逢变故时的慌乱。 他不由得暗暗感叹,不愧是银龙军的人,处变不惊,这份气魄…… 这样的念头想到一半,楚宁忽觉不对:“吱吱呢?” 陈曦凰也明显一愣,赶忙看向四周,可四周的地界并无任何岩体,一眼就能看到边,却并无陈吱吱的踪影。 “她和我们一起进入的此地,怎么会忽然不见?”陈曦凰喃喃自语道,眉头在那时紧紧皱起,脸上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慌乱。 虽然因为自己父亲与六叔的关系,她们二人之间,素来势同水火,但这样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可并不代表陈曦凰真的希望陈吱吱遇到什么意外。 “方才是吱吱姑娘触动了龙雀往生棺的机关,我们方才进入此地,或许因为如此,她与我们落到了不同的地界。” 楚宁一半推论,一半安慰的言道。 陈曦凰闻言,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倒不是她觉得楚宁的推论一定是对的,而是眼前的情况,她只能选择往好的方面去想。 “那处应当是此地的核心地带,如果我的推论是正确的,那吱吱姑娘和关先生可能此刻都在那里,我们先赶过去一探究竟。”楚宁又指了指远处那片“密林”。 陈曦凰再次点头。 二人打定主意,便要朝着那处迈步,可楚宁的脚刚刚抬起,脚下的地面却忽然一阵异响。 他暗觉不对,低头看去,只见地面中忽然伸出一支支黑色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脚踝。 同时整个地面开始凹陷,眨眼时间,他身躯膝盖下的部分都陷入了地下。 楚宁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发力挣脱那些古怪的手臂,可凹陷的地面却让他使出的力量被泄去大半,身躯下陷得更加厉害,这种感觉就和身处沼泽一般,越是挣扎,越是下沉得厉害。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宁,赶忙收起了力量,同时激发出了体内的灵炎,想要将这些桎梏他身躯的古怪手臂逼退。 但让他诧异的是,以往哪怕是面对六境修士都无往不利的灵炎,触碰到这些手臂时,手臂虽然也会被其燃烧,但效率极慢,根本无法将之逼退,而且地面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手臂不断伸出,几乎将他的整个双腿都包裹。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一道凌冽的剑意忽然从不远处袭来,裹挟着锋芒,在楚宁的周身划过,那些从地面下伸出的手臂,尽数被其斩断。 与地面失去连接的瞬间,那些黑色的手臂纷纷融化,化作了一滩滩黑色的脓水,浸入地面消失不见。 地面的凹陷也在这时停止,楚宁也终于将自己的双足从地面中拔出。 “没事吧?”陈曦凰也在这时走了上来,她的手里多出一把的长剑,剑身雪亮,其上似有模糊的龙相游弋。 “无碍。”楚宁应道,却不曾抬头,只是盯着脚下的地面,有些出神。 陈曦凰见他如此,还以为他被方才的场景吓到,她不由得微微皱眉,暗觉楚宁的心性过于差了些。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让她的计划更好的实施。 是的。 从今日在墨甲工坊前相遇,陈曦凰就暗暗打定了主意。 她一定不能让楚宁与陈吱吱的婚事顺利进行。 想要阻止这件事,自然不能从六叔入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楚宁身上下手。 在她看来,楚宁若是不知道陈吱吱的身份,那能看上陈吱吱无非就是冲着陈吱吱的容貌。 而论起容貌,自己自然不输陈吱吱,天赋、资质更是强出对方百倍。 只要能对楚宁表现出足够的善意,让对方移情别恋并非难事。 当然,她并没有真的想要牺牲自己的色相,她要做的是只是撩拨楚宁,以这位小侯爷浪荡的性子,大抵是不可能经得住她的诱惑的。 而只要能让楚宁对自己表现出爱意,以自己妹妹的性子,断不会忍气吞声,到时这门婚事自然也就会无疾而终。 今日眼下的处境,只要自己对他能表现出足够的体贴,孤男寡女,又身处异处,很容易就会让楚宁对她产生依赖,从而心生爱慕。 念及此处,陈曦凰面露温柔的笑意,出言说到:“小侯爷不必担心,这些手臂异常坚韧,但并无灵智。” “但我所修剑道,亦以锋芒凶厉着称,正好克制此物,有我在定能护侯爷周全。” 楚宁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却依然死死的盯着脚下黑色的地面,态度略显敷衍。 没有得到语气效果的陈曦凰不由得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莫不是让女子保护,让他觉得丢了面子? “侯爷千金之躯,是北疆柱石,曦凰护着侯爷是分内之事,曦凰……亦心甘情愿,还请侯爷不要多想。”陈曦凰赶忙找补,在说道某些话时,还特意停顿,露出些许羞赧的女儿态, “赵姑娘。”而这时,低着头的楚宁却忽然唤道了她的名字。 “嗯?”暗以为这番话起了效果,陈曦凰心头一喜,抬头看向楚宁,目光中带着期待,心底却不免暗暗得意:这天下的男人果然一个德行,自己分明没有本事,可又不愿意向女子低头,说到底不过是虚荣心作祟。 “你先别说话。”但她得来的却是楚宁如此回应。 陈曦凰皱起了眉头,心底泛起些许怒意。 “这些被斩断手臂所化的脓水很奇怪,它们依然保持着活性,与这片土壤再次交融,也就是说,你的攻击只是短时间内奏效,却远未有伤到它们的根本。”楚宁却在这时伸手指了指地面上的正在竟然浸入其中的脓水,沉声说道。 “那又怎样?”陈曦凰不解的问道。 她毕竟是地位崇高的皇女,虽然有心迎合楚宁,可那股骨子里的傲气,依然会在不经意间展露出来。 楚宁的面色在那时变得有些难看,他抬头望向陈曦凰,神情苦涩的言道:“这意味着……” “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嗯?”听闻这话的陈曦凰明显一愣,但还不待她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她脚下的地面猛然剧烈的晃动,同时周遭的地面仿若沸腾了一般,一处处不断隆起。 下一刻,无数黑色的手臂从周遭伸出,朝着二人袭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楚宁,你好香啊 “星虹剑阵!” 伴随着陈曦凰一声冷冽低吟,她一手持剑,另一只手伸出两指,从剑柄处拂过剑身。 双指每移动一寸,雪白的剑身便虚化一分。 随着指尖移动到剑尖,整把长剑都在这时彻底虚化,透明的剑身之中,闪烁着点点星辉,他们共同于剑身之中汇聚成了一头龙相。 “去!” 陈曦凰优势一声轻喝,星辉爆开,无数剑意奔涌而出,每一缕剑意之中都裹挟着恐怖的威能与灼灼的杀意。 只是眨眼光景,那些从地面下涌出的黑色手臂,便尽数被剑意搅碎,化作黑色的雨点从上空滴下,宛如一场黑雨。 方才可怕的危局就在这眨眼光景间,被陈曦凰所扭转。 “小侯爷多虑了,这种东西,来得再多,曦凰也能一剑斩之。”她持剑言道,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一身白衣立于那黑雨之下,却不着半点污秽,衣袂飘然,宛若谪仙。 但楚宁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反倒眉头紧皱得更加厉害,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能隐约瞥见,那些散落的黑色脓液中,似乎正有淡淡的黑气朝着她的体内涌去,可陈曦凰却浑然未觉。 “赵姑娘,莫要轻易出剑,此处古怪,这些手臂杀之无用,还是先赶往那处密林,找到吱吱姑娘与关先生才是要紧之事。”楚宁说道。 陈曦凰皱了皱眉头,她的心头有些不忿,暗觉楚宁此人过于胆怯,她明明已经展现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眼前这些古怪之物,根本不会伤到她分毫,可他还是一副畏缩之相。 “不斩杀此物,如何前进?”她问道,语气不善,似乎是过于恼怒楚宁的态度,她也忘了自己一开始定下的计划。 “我有……”楚宁正要言说些什么。 可那时前方的地面再次涌动,一只只黑色的手臂又一次从地面下伸出。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向楚宁证明自己能够一路杀到那处密林,陈曦凰根本不给楚宁说话的机会,身形一闪,便冲杀到了那里,手中剑刃一挥,无数剑意涌出,将那些黑色手臂尽数斩断。 “小侯爷无需担心,跟紧我便是。”这剑招一出,看着前方的满地狼藉,陈曦凰只觉心头畅快,回头瞟了一眼楚宁,声音冰冷的言道,语气的讥讽之意,已经毫不遮掩。 言罢这话,她甚至不给楚宁半点反驳的机会,便又一次朝前迈步。 “赵姑娘!”楚宁见状,脸色更加难看,他想要说些什么,可这时方才立身之地,再次开始抖动,那些黑色的手臂又要卷土重来。 楚宁所修的各个灵台,境界过低,无法有效的克制此物,唯一能依仗的大魔之躯,也因为地面可能发生变异的缘故,而有力使不出。 他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担忧,赶忙快步跟上陈曦凰远去的身影。 …… 陈曦凰不断地挥剑,每一次剑意涌出,都伴随着大片的黑色手臂被斩断。 每一次挥剑,每一次看着那些手臂宛如一排排稻穗一般倒下,她的心底都滋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意。 她是大夏的皇女,是太子唯一的女儿,如果一切顺利,未来她还会是大夏立朝以来,第一个女帝。 她生来就被人注视,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眼中的焦点。 所以不可避免的,她需要谨言慎行,她需要时刻注重自己的仪态、举止,甚至就连走路时,脚步迈出的幅度都需要提前练习。 她需要将每一样都做到最好,这样旁人才不会以太子无后来指摘自己的父亲,她需要向世人证明,她是个足够优秀,优秀到可以让人忽略男女之别的女子。 而就目前而言,她做得相当不错。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于陈曦凰而言,这绝非好事。 她其实偶尔也会想,可以像陈吱吱那样无拘无束,可以不必事事都做到尽善尽美,可以偶尔在先生讲课时偷懒睡觉,可以偶尔做一些没有意义的傻事,比如数数路边的蚂蚁,又比如讨论一下哪家胭脂水粉更好。 但她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不得不面对那些她不喜欢的人与事,不得不反复阅读那些她不喜欢的文章书籍。 而此刻,这些烦闷仿佛都随着剑意被宣泄了出来。 她再无其他念头,只觉痛快。 那一排排倒下的手臂,仿佛也化作了那些她憎恶之人,被她一剑剑斩杀。 兵部牙尖嘴利的汪横、浮屠山不可一世的穆项、那位对她们父女处处紧逼的六叔…… 以及…… 以及那个她嘴里说着厌烦,可心底却万分嫉妒的陈吱吱…… 在看见陈吱吱面容的刹那,陈曦凰忽然一个激灵,挥剑的手猛然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脑袋在那一瞬间恢复了清明,方才的一切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闪过。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能明显感觉到刚刚的自己仿佛陷入了魔怔,就好像自己不再是自己,亦或者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纷乱的念头涌向她的脑海,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却豁然发现自己握剑的手,虎口不知何时已经裂开,正有鲜血溢出。 以此可见方才的自己是如何用力的握剑,方才能伤到自己的手…… “赵姑娘!小心!”而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她的身后传来。 陈曦凰闻言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前方。 却见数十只黑色的手臂已经杀到了她的跟前——她这一刹的愣神,停下了攻势,可那些黑色的手臂却并不会停下,继续着他们的攻势。 陈曦凰见状,想要拔剑,却已经来之不及,眼看着就要被那些手臂击中,可就在这一刹那,她身后一道身影飞速跃来,将其抱起,陈曦凰只觉身子一轻,那些袭来的手臂以及脚下的大地都在这时,开始缩小…… 她飞了起来。 “楚宁?你已入七境?”在短暂的愣神后,回过神来的陈曦凰不可思议的看向抱着她的少年。 只有迈入七境的修士,才能御空飞行,但哪怕是在五境时得到了至高天赐下的圣纹级道种的她,也尚且未有迈入七境,楚宁才十七岁,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修为? 不过陈曦凰这样的惊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因为她看见了楚宁背后伸出那对黑金色的翅膀。 楚宁也明白,以陈曦凰的眼界,应当是能看出自己飞行依仗的其实是背后的墨甲,故而也没有再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而是问道:“赵姑娘,你感觉好点没有?” 陈曦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心有余悸的问道:“我方才……是怎么了?” “组成这些黑色手臂中脓水中蕴含着些许魔性,准确的说,那些黑色的脓水应当是一种极为类似黑潮的东西。”楚宁振动双翅,朝着那密林飞去,同时嘴里言道。 “黑潮?”陈曦凰心头一紧。 “赵姑娘不必过于担忧,只是类似黑潮,但并非那般可怖之物。”楚宁解释道。 “但其中蕴含的魔性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赵姑娘每次挥剑,斩杀那些手臂时,其中的魔性就会涌出,影响你的神志,所以方才你才会如此失态。” “失态……”陈曦凰想到了刚刚自己对楚宁态度,已经那杀红了眼的模样,顿时脸色有些泛白。 楚宁低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明白她心头所想,笑着安慰道:“赵姑娘不必觉得难堪,魔性此物本就诡异,防不胜防,它能激发人心中的欲望,鲜有人能在它影响下全身而退,赵姑娘方才靠自己便清醒了过来,单是这一点,就已经是寻常人难以比拟的。” 但这样的安慰并未让陈曦凰心头好受半点,毕竟在她的心底,自己可不是寻常人。 “可你是怎么……”她不解道。 “我与寻常人不同,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就是机缘巧合接触过这些东西,故而更警惕罢了。” 接触过魔性?还能全身而退? 楚宁虽然说得简单,但陈曦凰却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凡,看向楚宁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 “所以,你一开始就看出了这些?那为何不告诉我?”她又联想到之前楚宁的态度,不由得心生疑窦,甚至暗暗怀疑对方是故意让自己露出丑态。 “我确实看了出来,也想要提醒赵姑娘,但赵姑娘那时状态已经不对,如果我强行阻止,很可能会与赵姑娘发生冲突,平白消耗我们的实力,所以只能想着等赵姑娘杀得累了再出手,不过却没想到赵姑娘仅凭自己,就醒悟了过来。”楚宁由衷的感叹道。 他暗暗在心底算了算了,以陈曦凰的心性,起码能在沉沙山中撑到第七道魔纹。 楚宁的语气诚恳,解释的内容也并无半点可供挑剔的毛病。 与他比起来,陈曦凰暗觉自己方才那些心思,显得过于幼稚。 也难怪陈吱吱会看上他,确实有不凡之处。 她在心头这样想着,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楚宁身上。 虽然算不得如何俊俏,但眉眼干净,尤其是在他分析事情时,那专注且认真的模样更是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魅力。 若是是他的话,生出的皇嗣应当聪慧绝伦,模样也不会太差…… 一定好过王都中那些只知道夸夸其谈的大家世子。 这个念头泛上了陈曦凰的脑海,她看向楚宁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脸颊也泛起红晕,身子更是不安的扭动了起来。 她的呼吸渐渐沉重,只觉眼前的少年越看越是好看,尤其是那双嘴唇,仿佛带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甘甜可口,让她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口,就连他身上味道,闻起来也是那般好闻。 “楚宁,你好香啊。” 她再也无法按捺这样的念头,嘴里腻声说道,双手便环抱上了楚宁的脖子,将自己的红唇递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痛快 万象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楚宁的想象力,以及控制能力。 譬如飞行这件事情,可并不是将万象化为翅膀形状这么简单。 首先,翅膀的形状,每个细节的幅度,骨架之间链接的方式,都需要反复的考量,不断地推倒重建,单是这一点,楚宁与八位祖灵就花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最后方才敲定。 接着楚宁则需要反复的练习,双翼振动的幅度,尤其是下拍时需要翅膀外展,从而获得推力,每个动作都极有讲究,同时化形如何保持速度与平衡也有诸多要点。 事实哪怕是今天,楚宁也没有完全掌握其中的技巧。 此刻完全事态紧急,赶鸭子上架。 尤其是怀里还抱着陈曦凰,这更增加楚宁飞行的难度。 若是对方安生还好,但此刻她忽然说出话,以及那凑上来的双唇,先是让楚宁心头一惊,而她抱着楚宁颈项,将他拖拽的动作,更是让楚宁的身躯有些失衡。 “赵姑娘,你……”楚宁想要制止对方如此冒失的举动,可话刚刚出口,那双红唇便已经印在了楚宁的双唇之上。 楚宁自认为是个很理智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做到这一点。 但这件事显然是个例外。 它关系到自己会娶什么样的媳妇,又会不会有孩子。 同时,这件事,也确实很让人享受,尤其是当对方是个足够漂亮的姑娘时。 楚宁的脑袋在那一瞬有些空白,而被拉拽的脖颈,更是让身躯的失衡加剧。 当楚宁意识到这一点,试图拍打翅膀,重新找回平衡时,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抱着陈曦凰的身躯,朝着地面俯冲,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在陈曦凰的一路砍杀,以及他方才长距离飞行之后,他们已经来到那处“密林”。 当然,这只是远远看去像是密林的地方。 实际上那些耸立的黑色事物并非树木,而是一尊尊巨大的黑色石碑。 虽然楚宁极力避免,但那些石碑的数量着实太多了一些,失衡的身体还是在坠落的过程中,重重的撞到那些石碑。 伴随着几座石碑的碎裂,楚宁与陈曦凰也重重落入了那片碑林之中。 …… 良久。 碑林之中。 陈曦凰缓缓坐起了身子,她捂着自己的头,眉头蹙起,嘴里喃喃说道。 “我……” “刚刚是怎么了?” 而身下则在这时,传来了楚宁虚弱的声音。 “赵姑娘……” “你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吗……”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看着身下的楚宁,刚刚的经历也在一瞬间于脑海中浮现。 她想起了失控的飞行,想起了落地前楚宁拼尽全力转动身躯,将她护在怀中,更想起来自己那堪称唐突的…… 陈曦凰的脸色少见的变得绯红,神情也变得慌乱。 她赶忙起身,将楚宁扶起。 “楚……楚宁,你没事吧?”她问道。 楚宁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摇了摇头:“无碍。” 这倒并不是他逞能,六境魔躯的自愈力极为可怖,高空坠地带来的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只是那份痛感却会持续一段时间。 “刚刚我……” “对……对不起。”陈曦凰这样说道,语气慌乱,不敢去看楚宁的眼睛。 虽说方才自己那些举动,明显是被魔性影响所致,但毕竟还是她个人因素造成,以她心性自然认为自己需要道歉。 但她的心头还是在那时升起一股荒诞感,她堂堂皇女,不知是多少少年俊才眼中的梦中神女,此刻竟然会因为亲了楚宁一口,而给他道歉,这要是让那些京都的世子与圣山的圣子们知道了,怕是会让众人气得喷血。 “没关系。” “我习惯了。”而楚宁的反应则来得出奇的平静,好似对此事已经习以为常。 生气就生气。 窃喜就窃喜。 习惯了是什么意思? 陈曦凰不由得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神情古怪的盯着楚宁。 “赵姑娘!小心!”可就在这时,楚宁忽然脸色一变,看向她的身后大声言道。 陈曦凰心头一颤,回身看去,只见身后的地面上,一只巨大的黑色人形生物缓缓站起了身子。 他身高一丈开外,并无五官,但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中,都仿佛蕴藏着恐怖的威能。 陈曦凰第一眼便从此物的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她没有半点犹豫,伸手就要拔剑。 “赵姑娘,不要轻易出剑,你的心神如今已经被魔性侵入,再动杀业,极有可能心神再次失守!”楚宁见状,赶忙提醒道。 陈曦凰闻言明显有些犹豫,心神失守,这要是如之前那般杀意变重倒也还好,可如果又露出刚刚在半空中那样的丑态…… 念及此处,陈曦凰拔剑的手停住,而那巨大的黑色生物却已然挥拳攻来。 陈曦凰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的少年就已经迈步来到了她的跟前,将她护在身后,同时一手伸出,万象于他手臂之上凝成一个巨大的盾牌,他双手持盾,盾牌下方尖锐的凸起,被他重重的砸入地面——到了这处碑林,地面不再如之前那般软绵,反倒像是一块块坚硬的铁石。 得益于此,楚宁也可以完全展现自己强悍的肉身优势。 轰! 伴随着一声轰响,巨大的拳头轰击在了黑金色的盾牌上。 哪怕楚宁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对方拳头上裹挟的力量依然让他内息翻涌,脑袋发懵。 但好在他终究还是稳住了身躯,并未被对方击退。 那黑色生物显然并满意这样的战果,另一只手在这时抬起,就要再次朝着楚宁轰来。 “小心!”身后的陈曦凰见状,心头一惊,高声提醒道。 楚宁却面色平静,只是盯着眼前的对手,目光沉寂。 只见那时,黑金色的盾猛然溃散,化作一条条黑色丝线,缠绕上了那黑色生物的手臂,每一条丝线的前端都生出锋利且细小的尖刺,扎入对方的血肉。 叮!叮!叮! 可尖刺触碰到对方的皮肤,却发出一阵金石碰撞之音,融合了黑金宝相些许肉身的万象竟然无法穿破对方的身躯。 这一点出乎了楚宁的预料,他的脸色微变。 那黑色生物却看出了楚宁的窘态,他面露狞笑,另一只手抡起的拳头也在这时轰向楚宁的面门。 楚宁感受到对方拳风上裹挟的恐怖威能,避无可避的楚宁心头一横。 之前面对那些黑色手臂时,他已经确定自己目前的灵炎无法灼烧这些古怪的生物,如今万象也在对方手上吃瘪。 楚宁已无更多手段,对付这些肉身强悍无匹的黑色生物。 他的心头发狠,将万象召回,在他的手臂上形成了一副黑色的臂甲,他也一手握拳,将浑身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那一拳之上,同样朝着对方挥去。 轰。 拳头相遇的瞬间,二人的身形都暴退数步。 楚宁的手臂隐隐打颤,他能感觉到在刚刚的交锋时,自己的骨头起码有四五处断裂,但得益于魔躯恐怖的自愈能力,这样的伤势正在不断被修复,而他看向那黑色生物的目光也变得愈发凝重。 对方并无正常意义上的修为在身,几次交锋全凭简单与纯粹的力量。 如果一定要衡量的话,他这幅身躯起码拥有接近七境的纯粹肉身修为。 “吼!” 而那黑色生物则在这时发出一声兴奋的长啸,不是得胜后的张狂,也不是唯有杀死楚宁后的愤怒。 更像是…… 兴奋。 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般的兴奋。 他一吼之后,再次看向楚宁,眼中泛起熊熊的战意,身形猛然扑出,再次杀向楚宁。 那就看看谁的肉身更厉害。 楚宁也来了火气,他在心头暗暗响动,身形也猛然扑出,与对方厮杀在了一块。 双方战斗激烈,却简单至极。 没有任何法门神通上的比拼,只是一次次拳拳到肉的对轰,以及拳法攻势上的见招拆招。 哪怕是见过大世面的陈曦凰,看着渐渐浑身是伤,却依然不断发起攻势的楚宁,也觉心惊胆颤。 可无论怎么讲,楚宁在这样的肉身对拼中,是有所取巧的。 对方的力量虽然强过他一筹,但楚宁魔躯却在不断修复着他体内的伤势,终于,在又一次双拳相撞的对轰中。 那黑色生物终于力竭,身形暴退数步,坠于地面。 他单膝跪地,抬头看向楚宁,浑浊的眼中竟泛起些许欣赏之色。 “痛快。”他用沉闷的声音吐出这样两个字眼。 下一刻,身躯猛然崩碎,黑色的躯壳化为脓水,融入地面,内里却涌出一道血色气息,在那时一分为三,两道分别灌入了楚宁与陈曦凰的体内,而另一道则遁向远处,不知去向哪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欲开山天不允 血光的涌入来得突然,并未给楚宁二人半点反应的机会。 血光入体的刹那,陈曦凰的身躯明显一震,在短暂的慌乱后,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最初血光入体时,因为有之前被魔性引动心神的经历,陈曦凰在第一时间是近乎本能的催动起了体内的力量,想要对抗那些血光的。 但血光却极为霸道,在灌入她的身躯后,游走于她的经脉之间,转瞬就融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而后,陈曦凰便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肉身得到巨大的强化。 作为剑修,本身是属于武道分支出来的一条大道,自然也极其注重打磨肉身。 但此路素来困难重重,哪怕是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资源,陈曦凰如今的肉身强度也才堪堪四境。 可这道血光的灌入,一瞬间就让她肉身提升到了即将迈入五境的门槛,这可抵得过她数年苦修。 这般变故让她又惊又喜,不由得抬头看向前方的楚宁:“刚刚那时血气之力?” 楚宁也显然感受到了这一点,他朝着对方点了点头:“是,但略有不同,更加纯粹,也更加特别,有些像……” “什么?”陈曦凰追问道。 那股血气之力的气息之中包裹着一丝楚宁熟悉的味道,像极了那具黑金宝相中的气息,但却极为稀薄,楚宁拿捏不准,同时也不愿暴露黑金宝相的存在。 故而在犹豫了一会后,他才言道:“没什么,我也拿不准。” 与陈曦凰不同,楚宁身负魔躯,无法吸收血气之力,那股血气之力此刻堆积在他的丹府之中,故而他能感知其中一些细节。 “我感觉我的肉身起码强化了两成左右,为何他被击败后,会涌出血气,还会灌入我们体内?”陈曦凰出言问道。 楚宁摇了摇头言道:“我也不明白,但我能感觉到,刚刚那位……” 他斟酌了一会,最后还决定用前辈二字称呼对方:“刚刚那位前辈似乎对我们没有那么大的恶意,在战局过半之后,他很多出招都更像是指点,而非杀招。” 楚宁回忆着方才对战的过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陈曦凰在这方面的眼界极高,自然也瞧出了些许门道:“可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是人是鬼?这处地界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和之前那些黑色手臂不是一伙的?可我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息却又有许多的相似之处。” 她的问题一连串的吐出,楚宁有些头大,他沉吟了一会,方才问道:“赵姑娘可曾听过说试炼秘境?” “自然,在我……在大乾山和很多传承久远的圣山中,就有这样的地方,秘境中往往充斥着各种考验,而能够通过秘境的弟子,也可从中获取极大的好处,是圣山级别宗门筛选门下弟子的重要手段。”陈曦凰如数家珍的说着,看样子对此是颇为了解。 而说到这里,陈曦凰明显一顿,面露恍然之色:“你的意思是这里是一处试炼秘境?” “我不知道,但你不觉得刚刚的经历,与书上记载的试炼秘境很像吗?”楚宁言道。 试炼秘境只是这类地界的统称,在不同的宗门与势力中有很多不同的名字,比如儒道圣地天麓山的稷下学宫,又比如大乾山中的真龙池,其试炼内容方式也各不相同,但几乎都是通过考验给予奖励这样流程而进行的。 作为进入过真龙池的人,陈曦凰仔细对比着二者,心头不得不承认二者之间确实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可试炼秘境之类的地方,只有灵山级别的宗门才有资格修建,还需要至高天认可,方才能够运转,此地魔气纵横,怎么可能得到至高天的应允?”陈曦凰心头不免生出新的疑惑。 “或许……在一开始这里并没有魔气?”楚宁推测道。 “你是说这个小天地,曾今是一座灵山或者圣山级别的宗门,经历变故后,被魔气侵染,然后被炼入小天地中?”陈曦凰这样说着,心头却泛起骇然,脸色也有些泛白。 无论是圣山亦或者灵山沦为这般景象,还是一处身处现世的地界被炼入小天地,都是极为恐怖之事。 她不敢想象是拥有何等修为之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看那里。”而楚宁却在这时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石碑。 陈曦凰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那处的石碑上忽然浮现出一排血色的字迹。 皆言:天道往复无厚薄,一粒道种定死生? 我欲开山天不允,便携万灵断因果。 楚宁与陈曦凰皆看着石碑上的字迹,其中所述二人看得似懂非懂,无法完全理解笔者深意,但却能从那一道道宛如铁画银钩般的字迹中,嗅到一股穿越时空,扑面而来的…… 愤怒! 而还不待二人细细品味,一旁的一座石碑上也亮起一道血色的文字,相比于前者,这一排字迹倒是显得歪歪斜斜,甚至可以称得上潦草。 楚宁与陈曦凰费了些气力方才辨认出字迹上的内容。 大弥国,乌奇,八岁开脉、九岁拓窍、十一结丹府,十三铸灵台。 五境时,得灵种一枚,至此修行之道寸步难行。 而后二十年困苦,万法遍尝,皆无所获。 索性舍弃一生修为,入此万碑林,效仿先生淬身入圣。 历时七年三月,心力耗尽而亡,愿化身碑灵,为后来者铸道! 随着楚宁二人读完其上的字迹,那道石碑的表面顿时浮现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下一刻伴随着一声轰响,整个石碑轰然碎裂。 “这位乌奇,应当就是方才那位前辈。”楚宁回忆着碑文上的内容,喃喃言道。 “大弥国?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处藩国,难道是其他几座天下所在之地?”陈曦凰也分析着碑文上的内容。 “大弥国是周朝时期,西境藩国之一,不算太大,辖地只有十来处城镇,王室以乌为姓,存续约莫两百年,而后灭亡。”楚宁则解释道。 “周朝?那不是两千多年的事?这你也知道?”陈曦凰不免有些诧异。 “多读些书,赵姑娘也能知道。”楚宁平静应道。 陈曦凰:“……” 她自幼跟随宫中大儒读书,莫说王子皇孙之中,就是整个京都,论读书的多寡,学问的高低,她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她从没想到有人能和她说出多读些书这样的话来…… 不过想到之前自己的种种丑态,陈曦凰还是压下了心头的不满,唯恐这样的情绪波动会让魔气趁虚而入,她平复下心情看向楚宁又问道:“上面说效仿先生,淬体入圣。” “先生何人?淬体入圣又是何意?总不能是靠着打磨肉身打磨出一个十三境吧?” 肉身修行虽然重要,但在很多时候,都被人当做一个锦上添花的陪衬。 此种修行无法结出灵台,更无法得到至高天赐下的道种,达到五境强度之后,每一步都步履维艰,其难度甚至不亚于其余修行之道,从九境迈入十境。 至于肉身成圣,那更谬谈,毕竟有史记载,人类能凭肉身达到最高成就,也就是那几具黑金宝相所到的九境…… 作为正统的大道修士,陈曦凰觉得此事荒谬自是无可厚非。 但楚宁却陷入了沉思。 他的状况与这位两千年前的乌奇其实颇有相似之处,甚至更为不堪。 对方好歹能迈入五境,而他却被天道枷锁所困,停在四境难得进寸。 从对方留存的遗言来看,修行肉身,就是试图绕过至高天赐下的道种,开辟一条不需要至高天认可的修行之道。 而且,那具效仿先生,是不是意味着在他之前已经有人成功了? 楚宁想到这里,心跳加速了几分,他被困四境太久,对破境的渴望极重,只是他心性极好,能够压抑住这些情绪。 而如今有了希望,他自然免不了生出些悸动。 但很快,他的心头又是一沉。 他身负魔躯,无法吸收血气之力,似乎,即使此法可行,对他而言也毫无帮助…… 轰隆! 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轰响。 二人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石碑忽然缓缓朝着两侧移动,一条狭长的通道,缓缓显露……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早一点遇见你 通道很窄,两侧耸立的石碑生得极高,将阳光遮挡,只是在上方一条黑白分明的线,而无法照射到底部,他们宛如一尊尊恶神,在低头注视着脚下的二人。 “这些石碑难道每一个都代表了一位尝试追寻他们口中的大道,最后却失败之人?”陈曦凰抬头看着两侧耸立的石碑,轻声问道,眉头也在这时皱起。 楚宁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方才赵姑娘在整个试炼的过程并未出手,对吧?” 这话来得有些莫名其妙,陈曦凰愣了愣,暗以为是楚宁在怪她袖手旁观:“不是你让我不要出剑吗?” 楚宁却并不回应,而是又接着问道:“但即使如此,通过试炼后,赵姑娘依然分到了一杯羹,对吗?” “楚宁,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 “我承认,我确实没有帮上忙,但也并非故意夺取你的机缘,你如果觉得不忿,我可以补偿……” 楚宁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头言道:“也就是说,在这个……我们姑且称他为试炼秘境,在这个试炼秘境中,出手与否并不重要,只要有人通过试炼,所有身处秘境中的人,都能得到相应奖励。” 陈曦凰的心思敏锐,也在这时反应了过来,她的双眸睁大:“可刚刚那人身躯崩碎后,血气化作了三份,还有一份朝着远处遁去……” “也就是说除了我们还有人在此地之中!” “是吱吱!” 得知自己那个愚蠢的妹妹还活着,陈曦凰明显有些兴奋。 楚宁却幽幽言道:“可……我们进来的有四个人。” 陈曦凰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在他们之前,那位墨甲大师关先生也被吸入了其中,如果楚宁推测得没错的话,那就是说吱吱与关先生中有一个人已经遇害…… 陈曦凰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赵姑娘不要多想,现在对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通过试炼,这样才有可能找到吱吱姑娘与关先生。”楚宁看出了她的心思,出言宽慰道。 陈曦凰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默默的点了点头,但蹙起的眉头,还是将她心头的担忧展露无遗。 ……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沉闷,陈曦凰低头赶路。 脑海中思绪翻涌,她有些担忧陈吱吱的安危,她若是真有什么意外,当真不知如何跟六叔交代。 六叔如此疼爱陈吱吱,想必一定会方寸大乱,甚至性情大变,然后手中布局方寸尽失,她与她爹可以趁此…… 想到这里,陈曦凰心头一颤。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般恶毒的念头,是她被魔性再次挑动了心神,还是她本性就是如此…… 而就在她心头一团乱麻之时,楚宁的手忽然伸出,拦住了她前进的步伐。 陈曦凰面色疑惑,抬头看向楚宁,却见楚宁正神情警惕的看向前方,她循着对方的目光望去。 却见在通道的尽头,一座巨大的黑色石碑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血色字迹在那时于石碑上浮现。 南疆有国,其名为苍。 百年繁衍,生齿十万。 一朝魔临,万民染祟。 身残形秽,神憎鬼厌。 南逃北窜,入此圣山。 本欲除魔,天日重见。 大道难行,黄粱梦断。 八百遗民,皆作阵眼。 后来者鉴,此行如愿。 “苍国遗民?”楚宁看着碑上的文字,眉头微皱,嘴里喃喃言道:“想不到竟然也有部分来到了此地。” “这个你也知道?”陈曦凰问道,她觉得自己在楚宁面前,就像是个刚刚蒙学的孩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 “九百多年前,南疆一处小国,被一只衍生种级别的大魔袭击,一夜整个王庭覆灭,苍族人也就成为了历史。”楚宁解释道。 “楚宁,这不会是你瞎编的吧?”陈曦凰见楚宁说得一本正经,不由得有些狐疑:“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藩国?” “苍族人擅长纺织,他们拥有特别的养殖手段,可以产出一种特别的蚕丝,织出来的丝绸在当时连中原王朝的贵族们都趋之若鹜,仓水渊先生所着《锦帛名录》中就曾记载过苍族所产出的丝绸,称其性冰而不寒,料薄却极韧。” “哦,对了,在陆博先生的《南国游记》中,也有记载他在苍国中的见闻,他说苍国人……” “好好好,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了。”陈曦凰赶忙叫停了楚宁,然后又神情古怪的看向他,问道:“可是楚宁,你这么闲吗?怎么什么书都看?” “我不挑,有什么看什么。”楚宁想着自己在沉沙山上的经历,如实言道。 陈曦凰一愣,总觉得楚宁这话意有所指。 只是不待她说出些什么,二人两侧的石碑上忽然泛起血光,一位位手持大盾的身影在那时从石碑中走出。 “这些就是大苍遗民?”陈曦凰见这副情形,也收起了其他心思,沉声问道。 “应当是。”楚宁点了点头,目光凝重。 咚! 咚! 二人摸不清这群家伙的底细,没有轻举妄动。 而最前方的两位大苍遗民,手举着巨大的盾牌,朝着楚宁二人走了过来。 “什么意思?” 陈曦凰皱起眉头,对于这些亡灵的行径颇为不解。 轰! 而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却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脚下的地面也剧烈的颤抖,二人回身望去,却见身后的地面在那时飞速塌陷,转眼二人的身后就成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时,那两位大苍遗民已经举着盾牌来到了二人的跟前,但他们的步伐并未停歇,依然不断前进。 “他们想要把我们推下去?”楚宁做出了自己的推论。 同时他的一只手伸出,摁在了对方身前那面巨大的盾牌上。 他本意是想要阻拦对方前进的步伐,可手方才伸出,却感觉自己仿佛推到了一座巨大铁塔一般,对方的身形只是微微一滞,前进的步伐并未停下。 二人的躯在那两位大苍遗民的推动下,已经接近了深渊的边缘。 楚宁眉头一皱,没有犹豫,一只手上黑金色的甲胄浮现,他那只手猛然握拳,轰向前方。 一拳轰出,巨大的力道直接让两位大苍遗民的身躯崩碎。 在大苍遗民被击碎的瞬间,二人脚下的立身之地骤然开始剧烈的摇晃。 “走!”楚宁在那时沉声说道。 陈曦凰闻言也反应及时,与楚宁一道,朝前踏出一步。而他们的脚刚刚落地,身后的方才立身的地面便猛然下坠,陷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同时前方又有两位大苍遗民举着盾牌开始朝着二人迈步而来。 “这么简单?”陈曦凰看着此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 刚刚二人的经历虽然惊险,但更多的只是因为没有摸清此地的规则。 而此刻看来,这些大苍遗民虽然力量不错,但并不算如何强大,脚下地面的塌陷以二人的反应能力,也完全可以规避。 这道试炼关卡感觉除了因为人数众多需要耗费二人一些时间在,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不可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楚宁则提醒道。 陈曦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也点了点头,提议道:“既如此,我们轮换出手。” “这样可以让彼此有休息恢复力量的时间,万一有什么变故也不至于让一个人面对。” 虽说之前她对楚宁的话有所误会,可身为皇女,她还是不太接受一路被楚宁保护,自己只能坐享其成的事情的。 “可是……”楚宁却有些担忧。 “放心,在轮换休整的时候,我会尽力调整自己的内息与心神,抵御魔性的侵扰。”陈曦凰却抢在楚宁发声前说道。 “你可以随时观察我的情况,一但你或者我觉察到不对劲,我就立马停手。这处试炼秘境诡异,我们对其也毫无了解,谁也不清楚后面还有多少关卡,我如果能适应此地的魔性,无论是对我们是否能离开这里,还是营救吱吱与关先生,都是一大助力。” 楚宁闻言不免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虽说她之前初到此地时确实一度被魔性影响了心神,做了些…… 嗯,做了些奇怪的事情。 但此刻冷静下来后,对事态的分析却极为冷静与成熟。 这绝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不愧是银龙军的人,这份心性,世间罕有。 他心头暗暗感叹,同时也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那就依姑娘的意思。” …… 裂按照石碑上的内容所述,此地共有八百位大苍遗民化为阵灵,按照目前两位大苍遗民一组发起进攻的行动方式,楚宁他们需要穿过四百关,就能通过此地的试炼。 一切的进展顺利,楚宁拥有魔躯,肉身强悍,对付这些阵灵还算得心应手,唯一的麻烦就是这些阵灵的身躯也同样强悍,每次出手楚宁都需要全力以赴,过于频繁之下,难免有些应接不暇,但依照着陈曦凰的计划,他倒是可以在轮换的间隙,靠着魔躯恐怖的自愈力恢复气力。 而陈曦凰相比于楚宁,则表现得更加的轻松。 她所修之剑道境界极高,同时自己本身对于剑道的感悟也极为不俗,每次出招都是在轻描淡写间,便将两位大苍遗民拦腰斩断。 若不是担心被魔性侵扰,楚宁甚至觉得她可以很轻松一个人杀穿这道关卡。 在渐渐默契的配合下,二人转眼已经闯过百关。 随着一道剑意划过,又有两位大苍遗民死于陈曦凰的剑下,收剑归鞘的陈曦凰却脸色有些泛白,额头上也浮出了点点汗迹,呼吸亦变得沉重了几分。 “楚宁……你觉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侧头看向楚宁问道。 楚宁点了点头,同时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再次走来的两位大苍遗民,豁然挥拳。 “这处的试炼果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在大苍遗民身形崩碎的瞬间,楚宁再次开口言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陈曦凰又问道。 “嗯。”楚宁的面色凝重:“我们脚下的重力在增加。” “重力?”陈曦凰有些不解。 “就是肉身需要承受的力量,你没有觉得我们现在每一次迈步、每一次挥拳都比平时要更加费劲吗?”楚宁解释道。 此刻正好轮到陈曦凰出手,她激发剑意,猛地挥剑,将两位大苍遗民斩首的同时,也暗暗回忆着方才挥剑的感受。 “确实比平时要沉重很多,刚刚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出了问题。”陈曦凰言道。 “我之前在别的地方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比赵姑娘要敏锐一点,但那处状况也只是平时重力的四五倍,可现在此处我们承受的重力已经接近寻常时候的十倍。” “而且,似乎我们越往前走,这重力就会越大……” 陈曦凰闻言,心头一沉,他们才穿过百关,就需要面对十倍重力,若是走到最后,那岂不是至少要面对四十倍的重力…… 她并不确定自己的身躯能否承担得起这样的重力。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停在这里等死!”不过以她的心性,并不会因此而扭捏不前,反倒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嗯。”楚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提议道:“赵姑娘,你修为虽在我之上,但肉身远不及我,后面不如换成我二你一,这样你可以分出一部分灵力护住心脉,同时也有更多的时间,恢复体内的力量。” “可是……”陈曦凰有些犹豫。 “就想姑娘说的那样,后面的关卡不知道还有什么麻烦,我擅长此道便多做些,若是后面的关卡姑娘擅长,那便姑娘多劳一些,相互照应,我们活下去的可能性才能更大。”楚宁却拿出了方才陈曦凰的那套理论,说服起了对方。 陈曦凰显然无从辩驳自己的话,她只是深深的看了楚宁一眼,由衷言道:“谢谢。” 楚宁则微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 二人的计划还算合理,但他们却错估了此地重力增幅速度。 到了第一百六十关时,重力已经达到了平日的二十倍。 陈曦凰的脸色愈发苍白,不得不耗费大量灵力,来保护肉身,二人也只能再次更改计划,将出手的频率换成楚宁三次,陈曦凰一次。 但这样的状况并未维持太久,到了两百关时,就变成了楚宁五次,陈曦凰一次。 而到了二百五十关后,陈曦凰几乎将所有的灵力都用于了维持肉身,重力也在这时达到了恐怖的四十倍。 她已经根本没有余力在对付这些正面袭来的大苍遗民。 到了三百关时,随着重力的增加,陈曦凰甚至开始举步维艰,在楚宁击杀掉两位大苍遗民后,脚下的地面如之前一般塌陷,想要朝着前方迈步的陈曦凰却因为陡然增加的重力,脚步迈出的幅度不够,未有踏上前方的地面,身形一滑,直接随着塌陷的地面朝着深渊坠落。 幸好楚宁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她,这才将她救下。 只是因为种地在这时已经来到了五十倍有余的地步,陈曦凰的身子也变得极重,楚宁耗费了极大的气力,才将之拉起,而耽误的时间里,举着盾牌的大苍遗民几乎冲到了他们的身前,要不是楚宁及时唤出了杀业鬼索,稍稍拖住了他们的步伐,此刻楚宁与陈曦凰大抵已经一起掉入了深渊,做了“亡命鸳鸯”。 而暂时脱离险境的楚宁却丝毫没有为劫后余生庆幸的时间。 脚下的地面再次颤抖,前方的大苍遗民也再次提着盾牌走来。 楚宁看了看脸上已无半点血色,连说话都变得困难的陈曦凰,一咬牙,将对方背在自己背上,继续朝着前方前进。 这时此地的重力已经超过五十倍,百斤重的陈曦凰落在楚宁肩上,那就平添了五千斤的重物。 在将她放在背上的一瞬间,陡然增加的重量险些让楚宁直接栽倒在地。 好在他及时将万象唤出覆盖全身,这才稳住身形。 但接下来的每一步,楚宁都走得举步维艰。 身上的陈曦凰以及不断增加的重力,都在挑战楚宁肉身的极限。 他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浑身骨头的碎裂,即便以魔躯的自愈力,能够勉强修复这些伤势,但那些骨头碎裂的痛感却不断叠加,让楚宁几次险些昏厥。 就这样又艰难的走出了五十关,重力来到了惊人的七十倍,楚宁背脊弯曲,近乎与地面平行,万象所化甲胄中的依然早已被汗水浸透,就连神志也在巨大的痛楚与可怕的重力有些恍惚。 此刻的他全凭着一口气,支撑着。 “楚宁……”而就在这时,趴在他背上的女子忽然发出一道虚弱到极致的声音。 “我……不……” “行……了……” 她如此言道,每一个字眼之间停顿极长,似乎说出这句话就已经快要耗尽她最后的气力。 “放我……下去……” “你……还有……希望,活……下去……” “闭嘴。”楚宁却低声言道。 然后便再次朝前迈步,显然并没有接受陈曦凰建议的打算。 这样话出口,倒不是他故意展露霸道的性格,只是此刻他举步维艰,每一丝力气都应该花在刀刃上,说话这样的事情,在此刻的情形下,过于奢靡。 陈曦凰却是没有想到楚宁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她不免一愣,侧头看着少年的侧脸。 双目圆睁,眼球之中血丝密布,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 平心而论,这幅模样绝对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有几分狰狞。 但他眼神中的坚定,每次迈步时,脚步落地的闷响,却莫名的让陈曦凰觉得格外心安。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保护着。 这种感受在她以往二十余年的人生里并不太多。 哪怕她贵为太子长女,但自她记事起,她的父亲母亲、她身边的先生、师父都不断的告诉她,太子身处高位,树大招风,看似如日中天,实则群狼环伺。 作为太子长女,她更应该处处小心,谨言慎行,否则稍有差池,就会被人抓住把柄,从此万劫不复。 在那样的地方,所有人都人人自危,所有人都可能被捧上高位,又随时可能被抛弃,她也不例外。 而现在。 虽然处境艰难,楚宁心头的那一口气稍有懈怠,她和他可能就会摔得粉碎,但陈曦凰却可以肯定是,无论他们到底能不能活下去,但楚宁在自己倒下之前,绝不会丢下她不管。 单是这一点,就让陈曦凰心头生出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心安……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可怕。 她嗅着少年身上传来的味道,环抱着对方脖子的手,想要用力抱紧一些,但可惜现在的她这么简单的动作也难以做到。 护着她身躯的灵力渐渐耗尽,她能感觉到身躯承受的重力也越来越大。 她知道,在灵力耗尽之时,她的肉身会在一瞬间被此地恐怖的重力撕成粉碎…… 一定要用这么难看的模样,死在他面前吗? 陈曦凰有些不甘心。 所以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深渊。 很明显,她再这么拖累着对方,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与其那样,倒不如让他活下去。 想到这里,陈曦凰坚定了决心,她用自己最后一丝气力转动脑袋,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的侧脸。 如果…… 能早一点遇见你,那该多好。 她在心底这样想着,没有半点犹豫,将环抱着少年脖子的手,决然的松开……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好吵啊 陈曦凰的手松开的瞬间,巨大的重力拉扯下,她的身子骤然从楚宁的背上滑落,就要朝着身后的深渊中坠落。 那一刻,陈曦凰的心头没有想象中的恐惧与不甘,反倒变得出奇的平静。 终于可以摆脱朝堂的尔虞我诈,也终于可以不再每天如履薄冰。 她甚至觉得,如果可以,这个时候,她应该露出笑容。 但遗憾的是,如此巨大的重力下,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变得无比沉重,哪怕是微笑这样简单的动作,对她而言,都是奢侈。 而更遗憾的是,在她即将坠下时,身前的少年猛然转身,抓住了她的手臂。 咔嚓! 巨大的重力在一瞬间,让楚宁手臂中的骨头碎裂。 但他并未松手,反倒将另一只手伸出摁在了身前的地面上,以此支撑着身躯,想要将陈曦凰拉上悬崖。 “你疯了?”同时,他大声的问道,没了平日里的冷静,反倒愤怒异常。 这是在关心我?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陈曦凰的脑海中还是蹦出了这样的念头,这让她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又多了一分从容。 “我的灵力……耗尽了……” “怎么都是……死……” “你活下去。”她尽可能的用足够短的话语,说出自己的处境。 倒不是为了再留下些什么遗言,她只是希望楚宁知道,这是正确的选择,更希望楚宁在以后的日子,不要为此而有半点愧疚。 此刻,他们才走到三百五十关,后面还有足足五十次关卡,越往前走,重力会越大。 而此刻的陈曦凰为了护住肉身,已经耗去了体内几乎所有的力量,再往前走上不出几关,她的灵力就会全部耗尽,那时她的肉身会在一瞬间,被恐怖的重力撕成碎片,再坚持多一会,亦或者少一会,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反倒是楚宁若是能在现在少被消耗些力量,活着走出的机会就更大。 这是基于现状,最理智也最正确的选择。 “我不同意。”楚宁的回答,却简单且笃定。 话音一落,他的嘴里发出一声低吼,浑身的每一处血肉都在一瞬间发力,顶着数十倍的巨大重力,将陈曦凰缓缓的拉了上来。 陈曦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她觉得那一刻,他的浑身仿佛散发着光芒,仿佛一尊天神。 楚宁再次将她放在了背上,朝着前方迈步。 “可是……”陈曦凰终于回过了神来。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活下去,但…… “闭嘴!”楚宁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这两个字眼中夹杂着汹涌的怒火。 他从未见过这样愚蠢的家伙。 哪怕是在沉沙山,那样困苦之地,他与那些被灵骨子掳来的弟子,每时每刻都承受着肉体与精神上无尽的痛苦。 可即使如此,所有人依然在用尽力气的试图活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他很不喜欢陈曦凰这种轻易言死的性子。 而这样的态度,却让陈曦凰不由得一愣。 他是在生气…… 因为我差点死而生气? 陈曦凰在心底这样想着,却不觉恼怒,反倒心头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她没有再试图争辩,白白耗费楚宁的体力,更没有再试图寻死,毕竟楚宁的心意坚决,如果再来上一次方才的事情,很可能楚宁会因为救她,而被自己害死。 她只是环抱着楚宁的脖子,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那一刻,关于朝堂的一切得失利弊,都被陈曦凰抛诸脑后。 既然他不让她死,那她便再活上一会,等到再往前走上几步,她就会彻底死去,那时他也该将她放下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陈曦凰安静的享受着,从记事起,最宁静的片刻光阴。 …… 第三百五十二关。 楚宁的挥拳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得吃力,他需要耗费数拳才能勉强将这些大苍遗民击败。 第三百五十五关。 他出拳的动作开始变慢,过程中不得不召唤出杀业鬼索,短暂的拖住这些大苍遗民的步伐,为自己争取时间。 第三百五十七关。 他的各种手段频出,灵炎、鬼索以及道法莲台都被他唤出,只为稍稍阻拦对方的步伐,为自己争取时间。 第三百五十九关…… 看着眼前每一步都需要拼尽全力的少年,陈曦凰感觉到自己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即将耗尽,她没有再继续强撑,即使如果她愿意,其实还可以再熬过三四关的时间。 但她看出了楚宁已经到了极限,丢下她这个累赘,楚宁才能继续向前。 所以,她索性撤去维持着肉身的力量,如此一来她的身躯会瞬间崩碎,楚宁根本没有时间阻止,也不会再被她拖累。 想到这里,她闭上了眼睛,同时将周身的灵力收回了丹府,准备迎接那爆体而亡的下场。 这样的结局,除了死相过于难看外,剩下的一切,陈曦凰都能接受。 只是…… 当她决定坦然面对这些的时候,预想中的死亡并未如约而至。 某种冰冷的事物爬上了她的身躯,以快得惊人的速度覆盖了她的全身。 而在此物覆盖的同时,她能明显感觉到萦绕在周身重力对她肉身的撕扯变弱了许多,以至于哪怕她没有运用灵力护体,肉身依然能保持完整…… 在短暂的诧异后,陈曦凰看向自己的周身,她发现自己的身躯上覆盖上了一层黑金色的甲胄。 这是…… 楚宁的墨甲! 陈曦凰一眼便认了出来,此刻保护着自己的东西是何物。 她的心头一颤,看向背着自己的少年,只见楚宁显露出来的身躯上,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可想而知,这一路走来,他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楚宁……”她忍不住张口言道,声音打颤,隐隐带着一丝哭腔。 在墨甲的保护下,重力对她的影响变小了许多,陈曦凰嘴里吐出的声音也变得流畅了许多。 但楚宁却并无回应,此消彼长,失去了墨甲的保护,楚宁的状况格外糟糕。 他每一次迈步,皮肤都会被巨大的重力撕裂,涌出鲜血,甚至因为承载的压力过大的原因,魔躯恐怖的自愈力已经渐渐跟不上身体撕裂的速度。 此刻的楚宁已经没有气力与陈曦凰再做任何交谈,只是盯着前方,将每一丝力量都用在前进的步伐上。 陈曦凰看着他,她能感觉到楚宁身体状况正在变得越来越糟糕。 她很想说,让他收回墨甲,让他自己活下去。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不是因为不能说话,事实上,在墨甲的保护下,她身体上负担小了很多,说话这件事情对她而言不再那么奢侈。 她只是想起了刚刚楚宁说的那两个字眼。 她不想惹他生气。 …… 接下来的路变得更加艰难。 第三百六十六关。 在迈步踏向前方时,楚宁的脚下打滑,险些跌下悬崖。 第三百六十九关。 他挥拳慢了些,发力的手段也出了些纰漏,虽然最后击溃了那两位大苍遗民,但左臂却也因此数处骨骼碎裂,加上重力不断地拉扯,魔躯的修复显得缓慢,甚至没了作用。 整个左臂都耷拉在了肩头,短时间内难以再发挥作用。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三百八十关。 刚刚踏上新的一处地面时,陡然增加的重力,让本就虚弱不堪的楚宁彻底支撑不住,身形栽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重力,以及趴在他背上的陈曦凰,二者就仿佛是一对磁石,将楚宁牢牢的锁在了地面上。 他努力的想要站起身子,可无论他的意志多么坚定,信念多么强大,疲惫不堪的身躯终究难以执行这超出了负荷的命令。 几番努力,却并无成效,他依然躺在地上。 两尊手持巨大盾牌的大苍遗民如之前的每一次一般,开始朝着他迈步走来,每次脚步落地时发出的声响,都宛如幽罗为他敲响的丧钟,在碑林中来回作响。 “楚宁……” “你把这墨甲收回去……”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虽然在墨甲的保护下,陈曦凰并无性命之忧,但身躯依然受到重力的影响,难以移动分毫。 看着越来越近的大苍遗民,也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楚宁,自觉已经来到绝路的陈曦凰,再一次提出了让楚宁独活的请求。 而这一次,身下的楚宁却没有半点反应。 这让陈曦凰的心头一紧,顿时万分慌乱:“楚宁?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她声音中的哭腔愈发浓重已经到了止不住的地步。 “都怪我!拖累了你!” “我求求你,不要不说话!” “你快把墨甲收回去,不然你会死的!” 她这样说着,语气近乎乞求。 但身下的少年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那两位大苍遗民在这时已然走到了二人的跟前。 他们手中的盾牌伸出,作势就要将二人推下深渊。 “楚宁……” “楚宁!!” 看见这一幕的陈曦凰紧张到了极点,她不断呼唤着楚宁的名字,试图将他唤醒,但始终得不到回应。 眼看着那两张盾牌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陈曦凰心生绝望。 她颓丧的说道:“都怪我……” “是我拖累了你……” “你……”而就在这时,身下楚宁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曦凰先是一愣,旋即心头大喜。 “楚宁!你还活着?快,把墨甲召回去,不然来不及了。”此刻的她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她只是希望楚宁能把握住活下去的机会。 只是,这如此情真意切的盼望,换来的却是楚宁明显带着几分不满的回应。 他说道:“你好吵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想学剑 “好吵啊……” 楚宁的回应,让陈曦凰不由得一愣。 而还不待她回过味来,她与楚宁的身前,一道金色的身影豁然浮现。 它站到了那两位大苍遗民的跟前,双手伸出,挡住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陈曦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宛如神兵天降的身影,满脸不可思议,不仅因为对方出现的方式突兀且及时,更因为这道身影并非生人,而是一具金黄色的骷髅! …… 陈曦凰确实太吵了一些。 楚宁打心眼里这么觉得。 在尝试几次,都无法站起身子后,楚宁便意识到了想要活下去,只能另寻他法。 他思来想去,自己目前所有的手段中,唯一有可能帮助自己脱险的就只有白骨秘境中的那具黄金骷髅。 在之前将其从骨柱上解封后,楚宁曾花费不少的时间仔细的研究过,得出的结论是其需要拥有罗刹种之类功效的事物,方才能完全发挥出他的作用。 而在之前对付那位碑灵时,对方死后,灌入楚宁体内的血气之力中似乎蕴藏着一丝奇怪的气息,与黑金宝相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楚宁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原则,索性将所有的血气之力灌注到了那具金色骷髅中。 这股特殊的血气之力,并未如之前那般,被黄金骷髅吐出,而是彻底吸收入了体内,同时随着对方对血气的吸收,楚宁能明显的感觉到,黄金骷髅渐渐拥有了被他驱动的力量。 但这个过程却略显繁琐,楚宁为了赶在两位大苍遗民将他与陈曦凰推下悬崖前,完成此事,不得不将心神皆调度过来,加快黄金骷髅吸收血气之力的速度。 这本就是在与时间赛跑,可陈曦凰却一个劲的在楚宁耳畔说个不停,扰得楚宁心烦意乱,险些就无法赶在被推下深渊前,召唤出骷髅…… 楚宁暗暗腹诽着,这赵姑娘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些不识大体,嗯……还笨了一点。 他这么想着,趴在地上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恢复了不少,在低吼一声吼,他缓缓从地上撑起了身躯,身上的陈曦凰也被他扶着背靠着一旁的石碑,坐在了地上,而他自己则索性也在对侧坐了下来。 根据之前的经验,只要不把两位大苍遗民击杀,他们的立身之地短时间内是没有塌陷的危险的。 此刻有黄金骷髅拦着大苍遗民,楚宁也有了喘息的时间,他坐在那处,感受着身躯在魔血的滋养下缓缓修复。 “这东西,是你召唤出来的?”陈曦凰终于从错愕中回过了神来,她看向楚宁低声问道。 背靠着石碑的楚宁,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对陈曦凰的询问,他只能略显艰难的点了点头。 同时,他看向那具黄金骷髅。 黄金骷髅虽然拦住了大苍遗民,但只是吸收过少量气血之力的它显然不可能支撑太久,在这短短半刻钟的时间里,黄金骷髅的金色骨骼上,已经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裂纹。 楚宁并不清楚,此物崩碎之后,还能否复原,也不知道它的碎裂会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但眼前的情况显然并没有太多让楚宁瞻前顾后的机会,他只能寄希望于黄金骷髅能够多撑一会,让他的身躯能够恢复到足够好的状态,以此对付后面的关卡。 只是,此地的重力已经极为恐怖,他的肉身在被魔血修复的同时,也不断被重力撕扯,以至于修复的效率极低。 他看了看前方,尚且还有足足二十道关卡,越往后走,他所面临的压力会越大,哪怕是全盛时期,楚宁也并不觉得在背着陈曦凰的情况下,自己能走到那处,尤其是每次还需要击碎那些大苍遗民,这对他的消耗格外巨大。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紧皱。 “楚宁……” “你要不还是将墨甲取回去……” 陈曦凰的声音在这次响起,楚宁看向她,此刻女子的整个身躯都被墨甲包裹,楚宁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是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惶恐与小心翼翼。 她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想要讨好她的长辈。 “赵姑娘……” “你除了这句话,就不能……说点别的?”楚宁看着他这幅模样,暗觉有些好笑却又有些无奈。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眼中的神情委屈:“可我现在除了这个,什么都做不了……” “楚宁!” “没有这副墨甲你很难走出这里。” “你看看前面还有二十关,这些大苍遗民的肉身坚固,你的其他手段对他们都没有太大的作用,只有靠着你这副肉身硬拼,这里的重力已经大到吓人,你每一次出手都会让你肉身的负担加重……”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的话,哪怕有墨甲保护,这对她的消耗极大,以至于说完这番话后,她的脑袋都有些发昏。 但她想要让楚宁明白其中的利弊,做出那个唯一正确的选择。 听闻这话的楚宁沉默了下来。 他再次转头看向前方,二十道关卡,相比于他们来时的路,已经不算太远,但却又宛如一道天堑,不可逾越。 同时,楚宁也很清楚,陈曦凰所言的一切,并没有半点夸大。 咔嚓。 这时几道轻响传来,那具黄金骷髅骨骼上的裂纹又加剧了几分。 它无法撑得太久。 想到这里,楚宁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陈曦凰。 那时,他眼神有些冰冷,仿佛是在做出某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陈曦凰从楚宁这般变化中,隐约感受到了他的心意。 她并没有生出半点被抛弃的怨怼与不甘。 事实上在他看来,楚宁这一路已经做得足够好,也足够多了。 既然他已经为了她做出了所有尝试,她自然没有理由对他再有半点的苛求。 恰恰相反,此时此刻的陈曦凰无比希望,楚宁能够尽快的做出那个决定。 “没关系的,楚宁。” “真的没关系的。” 她甚至还在那时出言安慰与鼓励。 楚宁闻言,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看向女子,目光渐渐坚定。 陈曦也深吸一口气,回应他坦然且温柔的目光。 然后,楚宁张开了嘴,认真的说道。 “赵姑娘。” “我想学剑。” 第一百七十章 神河剑意 “嗯?”陈曦凰愣在了原地:“学剑?” 在她看来,这样的生死关头,楚宁应该说出些诸如感叹、惋惜、不舍之类的辞藻,以让这场生离死别看上去足够圆满。 当然,或许他们的感情没到那一步,但无论如何,眼前的景象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学剑的好时机。 “我觉得你说得对,剩下的路以我目前的状态想要硬抗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赵姑娘你愿意将你的剑法教给我,或许我们能有一线生机。”楚宁认真的说道。 之前重力尚未加剧时,陈曦凰的每次出手,都可称得上轻松写意,剑光一过,这些大苍遗民就会身首异处。 显然,相比于拳拳到肉的硬撼,陈曦凰的剑招是更适合对付大苍遗民的手段。 陈曦凰看着神情认真的楚宁,费了些功夫方才确认对方并不是在与她说笑。 她的剑法,自是非同寻常。 包含了剑道大师洛水的神河剑意,又被大乾山的王道之力淬炼,最后还在真龙池经受过真龙剑气的洗礼。 三者汇聚于一身,方才有了今日成就。 后二者需外力帮衬,暂且不谈。 单单是这神河剑意,以陈曦凰如此出类拔萃的资质,也耗去了足足三年时间,方才入门,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师父洛水,不仅为她适时讲解各种剑道法门,还不断激发自身的剑意,让其参悟其中奥妙。 陈曦凰并不认为,楚宁这样临时抱佛脚的办法,能够帮他完成此法的修行。 “可是……”她这样想着,就要将心中的疑虑说出。 “赵姑娘事不宜迟,它坚持不了多久,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要试不试,你放心,我学东西很快的。”楚宁则打断了头。 陈曦凰看了一眼挡在他们身前的黄金骷髅,对方骨骼上的裂纹又多了几分, 即使是这样,他宁愿寻找一个如此虚无缥缈的办法,也不愿意丢下我吗? 这样的念头,在陈曦凰的脑海中涌现。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去说什么让楚宁独活的话。 那就试试吧。 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下辈子…… “好,我将法诀念给你听,你细细感悟,所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告诉我。”陈曦凰也做出了决定,她这样说道,也无比郑重的对待着这件在她看来毫无可能的事情。 “嗯。”楚宁点了点头,在那时盘膝坐好。 陈曦凰则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旋即开口说道:“我所修之剑法,名为《神河剑诀》,是我师尊洛水剑仙观东境七条大江交汇,入海之景而创的剑法。” “剑意浩荡,如大江东去,势不可挡……” 这倒不是陈曦凰有意卖乖,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讲诉剑法的由来。 事实上剑意的修行,极为讲究缘法与悟性,知道剑法的由来,对于感悟剑意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楚宁并未修行此道,虽然不懂其中玄妙,却选择相信陈曦凰,将她所说所言都牢牢记在心中,沉神感悟。 “修行剑道,自然需要以剑为器,我的星虹剑与我心神相连,你无法趋势,便以此剑作为入门之器。”陈曦凰讲完剑诀由来后,又以指尖缓慢的捏出一道法诀,旋即一把剑身中央镶有一道紫线的长剑便凭空浮现。 “此剑名为紫气,是我……总之也算当世不可多得的宝剑,你此物放于膝盖之上,再按照我教给你的法诀,运转体内力量。” “记住,剑修虽归于武道一途,但与之却有所区别,你要将剑视为你身体的一部分,灵力每次运转都需经过剑器,以此加深你们的联系,最后放才可做到人剑合一,感悟剑意。” 楚宁接过名为紫气的宝剑,心头倒是有些诧异陈曦凰这凭空取物的本事,但这个关头,他也没有寻根问底,而是依言将紫气横于膝盖后,便开始依照陈曦凰所言的法诀运转起了体内力量。 …… 楚宁如今已经修得灵台五座,且灵台品阶都极高。 吸收灵力与运转灵力的效率,也堪称恐怖。 在他全力催动下,这方天地中的灵气疯狂的朝着他的体内涌去,竟是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道灵气漩涡。 而随着剑诀的运转,这些灵气也渐渐转化为了剑气。 这是成为剑修的第一步。 想要能够施展出剑意,楚宁还需要将这些剑气转化为更为强大的剑意,让它们在自己体内凝聚出剑意灵台,这样他才能算是成为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剑修。 而有了之前修行的经验,这些步骤对于楚宁而言,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很快他就在丹府中聚集起了足够的剑气,与手中紫气也产生了一丝感应,但在转化剑意这一步上,楚宁却遇见了麻烦。 剑意的修成需要大量的实践与感悟。 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身处与剑诀缔造者,领悟剑意时相似经历与场景中,去细细感悟。 譬如,剑意是对方在与人对敌时领悟的,修行者最好也多与人厮杀,在生死之境更易感悟。 又譬如这神河剑意是在观摩七江汇流时所创,那楚宁也最好是能身临其境,方才可事半功倍。 然而此刻楚宁显然没有机会去看一看那七江汇流的壮阔场面,单凭空想,也难以体会到其中意境。 甚至因为北境素来缺水的缘故,楚宁长这么大,一条像样的大江大河其实都没有见过。 人终究无法去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就好比一个从小困苦的乞丐,在他的认知里,皇帝或许也就是每天可以吃一百个馒头,睡和城中官家小姐一般漂亮的姑娘罢了。 楚宁也无法通过那些溪流小河,去领会七江汇流的波澜壮阔。 他被困在了这一步上,一时间难有进寸。 …… 陈曦凰并不看好楚宁这临时抱佛脚的做法。 若是在平日有人告诉她,他准备在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从零到一的修炼出神河剑意,陈曦凰大抵会对着对方一阵破口大骂。 这不仅是对剑道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师尊耗费十余年心血所创造的《神河剑诀》的不尊重。 但楚宁,对于陈曦凰而言,显然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她不仅将不能外传的《神河剑诀》倾囊相授,更是将那把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紫气赠与了对方。 当然做这些,不代表她认为楚宁可以完成这样疯狂的事情,她只是不想给对方留下遗憾。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在楚宁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剑诀时,产生了动摇…… 陈曦凰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在吸收灵气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准确的说,那不像是在吸收灵气,到更像是灵气在自己往他体内灌入。 在楚宁施展法门时,陈曦凰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立身之处方圆数十丈的地界,灵气渐渐变得稀薄…… 她暗暗衡量了一番,这样的修行速度,比起大多数宗门的圣子,都要强出不少。 以这样的速度修行起来,想要凝聚出剑意灵台,虽然依然艰难,但却不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陈曦凰就这样在一旁既紧张又期待的看着。 她的心底生出了那么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是楚宁的话,也许他真的能够做到! 就这样,足足半个多时辰过去。 楚宁在一刻钟前就已经停止吸收灵气,陈曦凰暗暗猜测对方应当正在尝试将体内的剑气转换为剑意…… 这是对于剑修而言,最为困难,也最为重要的一步。 楚宁应当是遇见了些麻烦,整个过程中,他的眉头一直紧皱,周身的气息也隐隐有些不稳。 陈曦凰并不能帮到楚宁什么,只能焦急的等待。 咔嚓。 而就在这时,一旁却传来一阵轻响。 她转头看去,却见那只金色的骷髅,周身已经密布裂纹,同时一枚枚金色的骨片开始从那些裂纹处脱落,簌簌坠地……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星河也是河 楚宁的眉头紧锁。 神河剑意需要观想七江汇流壮阔之相,方才能够领悟。 但他的人生于此之前,并无此等际遇,难以体会到其中真谛,也就无法凝出神河剑意。 他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原地打转,尝试了半晌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楚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做这样的无用功,而是再次回忆起陈曦凰传授的剑诀法门。 “剑当如沧水,出则势若江流,意不可挡,绵绵不绝。收则当如镜湖,纹丝不动。” “见水而鞘动,逢河而剑鸣。” “遍观天下之川,斩尽天下之河,聚于一剑,则神河剑成!” 那些关于神河剑意的箴言一道道的在楚宁脑海中闪过,楚宁细细咀嚼着这些字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神河剑意虽然是那位洛水剑仙,观七江汇流之相,而感悟得出。 但神河剑意并不局限于一江一河,而是天下之河,皆可为其剑道助力。 可即使如此,楚宁前面十七年的人生中,也并未见过一条像样的江河…… 他努力的搜寻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想要找到一条足够壮阔的大河,来领悟剑意。 河…… 河…… 到底什么样的河,才能领悟神河剑意…… …… 黄金骷髅的状况让陈曦凰的心头一惊。 她咬着牙在那时站起了身子——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她积蓄了少许的力量。 在墨甲的保护下,这股力量足以让她施展一两次剑意,前进数步。 但一旦这么做了,楚宁身下的地面会瞬间塌陷,害死楚宁不说,她自己凭着那点力量,也断不可能闯过眼前的天堑。 所以她选择将仅有的力量汇聚在周身,来到了那只金色骷髅的身侧,与它一道伸手试图拦住眼前的大苍遗民。 只是她积蓄的力量并不算多,本身也并不擅长力量,哪怕是在墨甲的加持下,能起到的帮助也并不算大。 大苍遗民缓缓前进,黄金骷髅的身躯渐渐崩碎,陈曦凰也在对方的推动下,一步步后退,距离那深渊越来越近。 可即便如此,整个过程陈曦凰都咬着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知道,此刻的楚宁正处于最关键的地步,哪怕他只有那么一丝最渺茫的可能,她也想要为他争取到。 轰! 就在这时,那具黄金骷髅,似乎终于抵达了它所能坚持的极限,在一声闷响中,整个身躯支离破碎,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碎屑坠落地面,然后消散开来。 而失去了黄金骷髅的帮助,陈曦凰需要面对的压力陡增,她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已经来到了与楚宁并列的位置,再后退上半步她的身子就会坠下深渊。 陈曦凰的脸色苍白,心头暗生绝望。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如之前那般,安然接受这既定的命运。 毕竟这一次,不仅关乎到她自己,同样也关乎到楚宁的生死,想到这里,陈曦凰本已灵力耗尽的身体中,不知从哪里又涌出几分新力,她来不及多想,只是将这股力量调集,想要再为楚宁争取多一分时间。 铮! 她这念头刚起,身旁一声清脆且高亢的剑鸣忽然升腾。 陈曦凰在剑鸣响起的刹那,猛然转头看向楚宁。 那个盘膝而坐的少年周身,一道道凌厉的气息正从他的体内翻涌而出。 而他膝上的那把长剑正不断轻颤,一缕淡淡的银白色光晕也在这时从剑身内漫出,覆盖剑身。 是剑意! 陈曦凰一眼就认出了此物。 虽然她无比希望楚宁能够做到这一点,也一度认为楚宁有可能做到。 可当那股剑意真的自他体内涌出时,陈曦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从未有过剑道基础之人,在半个多时辰的光景里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蜕变…… 那自己当初在师尊指导下的三年苦修算什么? 一个人怎么可以妖孽到这般地步? 陈曦凰想着这些的时候,楚宁的双眼也缓缓睁开。 那时,陈曦凰在对方漆黑的瞳孔深处,看到了点点明亮的光芒,仿若是星光明媚的夜空。 然后,他站起了身子,膝上的神剑飞出,被他握于手中。 他出手、挥剑, 银白色的剑意包裹着剑身,在紫气挥出的刹那,银光交汇,化作道道芒点爆射而出,下一刻,那两位大苍遗民手中的盾牌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百来处细小的窟窿。 不仅仅是盾牌,同时也射穿那些大苍遗民的身躯,在他们的身体上开出了一个个米粒大小的洞口。 大苍遗民前进的步伐猛然停滞,然后他们的身躯与手中的盾牌,皆在一瞬间碎裂开来,化作一滩碎粒,坠落于地面。 “这剑意……” 陈曦凰错愕的看着这一幕,楚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出剑意已经是极为匪夷所思的事情。 偏偏他激发的剑意,还如此凝实,比起潜修数年的剑修都不遑多让。 而这些都还不是让陈曦凰最感到惊讶的。 神河剑意,讲究剑势浩荡,又有绵绵后劲不歇,就如那东去的大江一般,势不可当,又昼夜不歇。 可楚宁这剑意,剑招与她完全不同也就罢了,剑意中裹挟的气息,也与她熟知的神河剑意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一个法诀,怎么能修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剑意? 陈曦凰正满心的疑惑,而脚下的地面却发出一声轰响——随着眼前的大苍遗民被击败,他们的立身之处,如之前一般开始塌陷。 她一时恍惚,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这本是极为危险的事情,但楚宁的手则适时的伸出,扶住了她的腰身,同时脚下发力,带着她飞身一跃,来到了下一关所在的地面。 “赵姑娘,幸不辱命。”然后,少年看向她说道。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同样看向满脸笑容的少年,目光发直,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出神。 “赵姑娘放心,我这剑意虽然只是初学,比不得你的那般凌厉,但对付这些家伙,应该足够了。”楚宁并未多想,只以为对方被方才的险象吓住,他出言安慰的同时,蹲下了身子,示意对方上来。 陈曦凰出于本能的趴在了楚宁的背上,脑袋却还有些恍惚。 楚宁却未做多想,只是沉浸在掌握了一门新的修行之法的喜悦中。 他迈步上前,出手挥剑,银光乍现的同时,两位大苍遗民如同被万箭穿身,再次纷纷崩碎。 在方才修行剑法的同时,他的肉身也被魔血修复。 而在剑意的帮助下,他不必在对付大苍遗民的事情上耗费肉身的力量,故而接下来的数关,他走得可谓势如破竹。 只是百来息的光景,就背着陈曦凰从三百八十关杀到了三百九十关。 在又是两位大苍遗民,被楚宁的剑意射成筛子,彻底崩碎后,陈曦凰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她看向背着她的少年,问道:“楚宁……你这是什么剑意?” “神河剑意啊。”楚宁理所当然的应道,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疑惑,似乎是不理解陈曦凰为何会认不出,她亲手教授的剑法。 陈曦凰却愈发疑惑,追问道:“你观想的哪条大河?能领悟这么奇怪的剑意?” 楚宁抬头看了一眼穹顶,幽幽的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眼。 “星河……”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在楚宁离经叛道的神河剑意的加持下,接下来的几道关隘,二人走得还算顺利。 伴随着一剑挥出,最后两位大苍遗民也当场化为齑粉。 同时萦绕在二人周身的恐怖重力也在这一瞬间消散,一道道血色中掺杂着点点黑金色光晕的血气在这时从两侧的石碑中涌出,分为三道,其中一道依然遁去,另外两份则灌入二人体内。 陈曦凰的身躯一颤,血气入体的刹那,她体内的伤势被快速修复,而正前方那道拦路的石碑也轰然碎裂,露出了通往下一道试炼的路。 “楚宁!我们成功了!” 劫后余生的兴奋让陈曦凰没了往日的冷静,她抱着楚宁的脖子,大声的喊道。 但她的话,却并未等到回应。 楚宁的身躯忽然一顿,下一刻竟是毫无预兆的朝着地面栽倒了下去…… …… “楚宁!你没事吧?”陈曦凰扶着楚宁,顺着石碑碎开后,露出的台阶拾阶而上。 身旁的少年低着头,呼吸微弱,对于她的询问,也无法给予回应。 陈曦凰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在通过最后一道关卡后,灌入她体内的气血之力不仅修复了她的伤势,更是让她的肉身得到惊人的强化,迈入了五境。 按理来说楚宁也应当在血气的滋养下恢复伤势,可为什么,他反倒如此虚弱? 莫不是方才闯关的过程中,他受到了某些不可逆的严重伤势? 陈曦凰这样推测着,心头更加慌乱。 但她却没有时间停下探查楚宁的伤势——随着上一道试炼的结束,那条狭长通道整个体开始塌陷,她不得不先扶着他前往安全之地。 索性这段路并不算长,而恢复了伤势有没有重力的限制,陈曦凰的速度极快,带着楚宁几个飞身跳跃,便来到台阶的尽头。 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陈曦凰的双目圆睁,脸上的神情变得有几分古怪。 按理来说,这应当是他们即将开始的第三道试炼之地。 但这里却不是陈曦凰想象中那样充斥着危险、以及各种强大阵灵的肃杀之地。 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祥和山林。 参天的古树、潺潺的溪流,伴随着虫鸣鸟叫,就连阳光似乎也明媚了几分,不再如之前那般暗沉。 陈曦凰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她已经与楚宁走出了那座小天地的错觉。 但她毕竟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越是这般看似风平浪静的地方,隐藏在其下的危险,可能越是致命。 她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扶着楚宁走向山林。 没走出几步,她便见到不远处的林间坐落着一间木屋。 似乎久未有人居住,木屋有半边已经塌陷,另一半主体虽然还算完善,可屋顶却有一个巨大的窟窿。 还有人来过这里? 陈曦凰的心头诧异,在稍作思虑后,还是带着楚宁来到了木屋前。 楚宁的状况并不乐观,她也摸不清此地到底藏着什么危险,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楚宁的治愈,故而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在她看来,是很有必要的。 陈曦凰推开了房门,尘土簌簌坠下,呛得她一阵咳嗽,她伸手拂去眼前的蛛网,打量着屋中的陈设。 屋子并不算大,但陈设齐全,有木制的桌椅板凳,也有一座简陋的床榻,甚至一旁还摆放着用泥土烧制而成的杯碗。 似乎这个房屋的主人在这里住了很久。 陈曦凰暗暗想着,同时将楚宁放到了床榻上。 此刻,楚宁已经陷入了昏迷,她尝试叫了几次,对方都毫无反应。 陈曦凰心头的担忧更深,她本想用灵力探查一番楚宁体内的状况,但却惊奇的发现,楚宁的身体似乎很抗力外力的介入,她的灵力刚刚灌入对方体内,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在那时从楚宁的丹府中涌出,朝她灌入的灵力攻杀而来。 她见状,心头一惊,赶忙将自己的灵力抽回。 倒不是她畏惧楚宁,只是担心二者灵力在楚宁体内相撞,会损害他的经脉,反倒让楚宁本就不好的情况雪上加霜。 束手无措的陈曦凰只能选择用最基础的把脉,来大致了解楚宁的状况。 可她虽然学习过最基础的药石之道,但那已是多年前偶然兴致所致,而后忙于修行以及帮助自己的父亲对付六叔,这项本事被她丢得七七八八。 如今再次捡起,她不得不一边回忆那些被她遗忘的内容,一边反复对比楚宁的脉象,耗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摸清了些许楚宁的情况。 虽然不明白楚宁为何没有在气血之力的滋养下,如她一般恢复伤势,但整体的脉象平稳,并且在缓慢向好。 明晰了这一点的陈曦凰紧绷的心弦终于是松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但很快又觉得就这么干等着似乎也不是办法。 她看了看浑身血痂的少年,稍作思索后,便提起了屋中久未被人使用过的水桶,去到了屋外的小溪边…… …… 楚宁是在一阵淡淡的香气中睁开的眼。 他看见了门外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在燃着的篝火前,烤着一只山鸡模样的食物。 楚宁对于自己的处境有些困惑。 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正身处四周皆是石碑的试炼之地。 而现在他却躺在一张木床上,赤裸着上身,浑身的血痂也被清理干净。 他想要坐起身子,可刚刚发力,周身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呻吟,身子又砰的一声倒在木床上。 这番响动很快引起了门外女子的注意,她起身快步走向屋中,同时一脸惊喜的看着楚宁说道:“你醒了?” “嗯。”楚宁点了点头,也露出了笑容,旋即问道:“赵姑娘,这里是?” 陈曦凰当下便将从上一道试炼之地到此处的见闻悉数告知了楚宁,楚宁听完这番话,也看了眼屋外那郁郁葱葱的山林,心头亦泛起疑惑,眉头不由得皱起:“这么说来,此地恐怕不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暗藏杀机。” 陈曦凰却说道:“先不要去想这些,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你把伤养好,这样就算有什么麻烦,我们也能多一分应对的能力。” 楚宁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却听陈曦凰再次发问道:“对了,通过试炼后,你不是也得到了血气之力的灌注,为什么伤势还更加严重了?是不是伤到了什么要害……” 他不由得一愣,看着女子紧紧蹙起的眉头与眼中的忧虑之色,笑了笑,这才说道:“赵姑娘不必担心,我修炼的肉身法门,对于血气之力的吸收比起寻常人要慢上不少,故而血气之力灌入后,无法如姑娘一般,这么快的恢复伤势,但并无什么大碍,再休息一两日的光景应该就会彻底恢复。” 楚宁这话说得是半真半假。 假的是他并非对血气之力吸收缓慢,而是根本无法吸收这种力量。 在之前的连番大战中,魔血中的力量在不断修复肉身的过程中而耗尽。 解决掉最后的两位大苍遗民后,他紧绷的心弦忽然松懈,来不及被修复的伤势也在一瞬间爆发,这才让他昏死了过去。 而真的是,在经过刚刚的休整后,魔血中的力量也开始渐渐恢复,他体内的伤势自然也会因此得到治愈。 陈曦凰当然想不到这些,虽然总的来说,她与楚宁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二人一路走来,却经历了数次生死,如今的她对楚宁是格外信任。 她丝毫没有去怀疑楚宁这番托词中,某些明显的漏洞,而是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 “那你就好好安心养伤,剩下的事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楚宁也并不扭捏:“那就有劳赵姑娘了。” “对了赵姑娘,我的衣服……” 陈曦凰闻言一愣,这才想到此刻的楚宁正赤裸着上身。 她的脸色少见的有些泛红,目光躲闪,侧头看向别处。 “你的衣服都烂了,我给你清洗身体的时候,把它们都扒了下来,扔在屋外。” 经过陈曦凰的提醒,楚宁倒也想了起来,自己在连番大战后那浑身是血的模样,衣衫想来也是在那样巨大的重力下被损毁的。 楚宁虽然觉得这样赤身裸体有些不便,但也没有过多纠结此事,只是言道:“既如此,那就只有请姑娘多担待些了。” 陈曦凰的脸色更红了几分,她在那时鬼使神差的瞟了一眼楚宁那棱角分明的上身,嘴里不由自主的吞咽下一口香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同时她站在楚宁身前的身子,不露痕迹的朝着一旁挪了挪,挡住了屋外燃烧的篝火。 而如果楚宁在这时侧头看去,应当还能看见在火堆中即将燃尽的衣衫轮廓……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好 陈曦凰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作为太子的长女,大乾山的圣子,且极有可能成为未来大夏天下的女帝,她竟然做出了这么无耻的事情! 起先,她其实并没有其他的念头,只是觉得楚宁浑身都是血痂的模样,应当并不好受,自己也帮不上其他忙,就想着弄来些清水给他清理身子。 而他的伤势很重,身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血痂,其中一部分已经与他的衣服连成一片。 所以,为了能帮楚宁彻底清洗身子,将他的上衣脱下来理应是件很合理的事情。 而在清洗的过程中,她的手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楚宁的肌肤也理应是件很合理的事。 至于触碰的面积大了一些,时间久了一点,也应当不是一件不能被接受的事情。 毕竟那也只是为了检查自己清洗得是否彻底。 这么复杂的工作,耗费了大量精力,所以在最后,一不小心将楚宁那件洗一洗后其实还勉强能穿的衣服一不小心扔入了火坑,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陈曦凰这样想着,终于算是为自己在楚宁昏迷过程中,对他做出的某些奇怪行径找到了足够合理的借口。 …… “赵姑娘,这个烧鸡是你自己做的?”楚宁在陈曦凰的帮助下,半躺在了床榻上,因为伤势还未回复的缘故,手脚不太便利。 他本意还是想要靠自己吃下那只烧鸡的,可是陈曦凰却以会加剧他的伤势为由,拒绝了楚宁的要求,执意要自己喂他。 楚宁见她如此坚持,终究不忍搏了她的一番好意,应允了下来。 陈曦凰闻言点了点头。 “姑娘这手艺可比我好多了,难怪吱吱对这些事一点都不擅长,要是我有赵姑娘这般厨艺的姐姐,我估计我也不会去学着自己做饭。”楚宁感叹道,不由得想起了之前与陈吱吱那为期一个多月的兖州之行。 一路上陈吱吱对于许多日常事务,都表现得极为懵懂,甚至可称无知,如今想来大抵是被陈曦凰这位姐姐照顾得太好的原因所致。 而听闻陈吱吱三个字眼的刹那,陈曦凰撕下鸡肉的手明显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原状,说道:“这倒和吱吱无关,我这手艺是为了照顾师尊而学的。” “师尊?就是《神河剑诀》的创始人?”楚宁问道。 “嗯。我那师尊,虽在剑道上的修为极高,在大夏天下也算有几分威名。但或许是过于痴迷剑道的缘故,在其他许多事情上,却像是一张白纸,我跟着她修行剑诀的那几年,常常好些天都吃不到一顿像样的饭菜。” “后来,受够了那样日子,我就学着自己做了些饭菜。” “我那师尊在外人眼中高高在上,可吃起东西来却极为挑剔,有时候甚至还有些孩子气,在她的折磨下,我才渐渐有了这手艺。”陈曦凰这样说着,似乎也回忆起了些过往的经历,嘴角不经意间浮出了一抹笑意。 “这么说来,那位洛水剑仙应当是位很有趣的人。” 楚宁说道,旋即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赵姑娘将这《神河剑诀》擅自传给我,会不会惹得你师尊不满?” 这天下间,各个宗门之间,门户之见极重,未得师门允许私授功法无论在哪个宗门,都是重罪。 虽然说当时学习者剑法是为了活命的不得已而为之,但楚宁还是害怕因此拖累了陈曦凰。 陈曦凰却神情古怪的看了楚宁一眼:“我师尊想法与其他人不同,并无太多门户之见,更何况你修出来的那也不算是神河剑意……” 楚宁不解,正要发问,可忽然一阵狂风袭来。 屋外的篝火骤然熄灭,房门也在这时重重的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此刻时间已至深夜,房门闭合的瞬间,屋中顿时陷入了黑暗。 楚宁几乎下意识在那时想要唤出体内的灵炎照明,可却发现丹府中的力量运转极慢,想来是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下所致。 而这时,一道火光亮起,却是陈曦凰点燃了烛台。 “这里还有蜡烛?”楚宁不免有些诧异。 “今日你昏迷的时候,我大概检查了一下,这屋中的设施虽然简陋,但寻常人家常备的东西,他都有。” “想来在此之前,应该是有人在这里常住……”陈曦凰解释道。 “常住在这里?也是参加试炼之人?那他们现在又去了哪里?”楚宁的心头不由得泛起疑惑。 陈曦凰听闻这番话,眉头微皱:“这些事,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身体。” 楚宁在那时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陈曦凰,暗觉今日这位赵姑娘有些过于严苛了。 她这番话倒是说得没什么问题,但闲着也是闲着,讨论一下此地的古怪,摸清这次试炼的规则,对于之后二人行事都是有好处的。 更何况对于他们之前经历的两次试炼,楚宁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可是……”他正要再说些什么。 又是一阵夜风,从屋顶的窟窿中猛地灌入,也不知是不是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的缘故,以往哪怕站在冰天雪地中,也不曾感受到任何寒意的楚宁,此刻却不由自主的打个了哆嗦。 “冷吗?”陈曦凰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这样问到,可不待楚宁回话,她就脱下了自己的衣衫,披在了楚宁的身上。 衣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让楚宁一时恍惚,当他抬头看向陈曦凰想要道谢时,却豁然发现,脱掉了单衣的陈曦凰竟然只剩下一件小巧的肚兜在身…… 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胸前雄伟的事物也露出大半,几乎是呼之欲出。 楚宁哪里见过这般香艳的场面,一时间只觉血脉喷张,小腹处也生出一股灼热感。 他赶忙撇看目光,陈曦凰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她双手捂在胸前,脸色羞红的小声道:“里面的单衣,今日给你擦身体时,弄脏了,还没干……” 楚宁闻言一愣。 但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夜风袭来,陈曦凰明显也感受到了凉意,身子微微蜷缩。 楚宁见状,暗觉自己披着对方的衣衫,让对方受冻,多少有些不妥,更何况,陈曦凰如今还只穿着一件肚兜。 “赵姑娘,要不……”他开口言道,本意是想要将衣服还给对方。 “好。”可话才刚刚起头,女子声音便骤然响起,就好像她一直在等着楚宁开口一般。 话音一落,楚宁便觉一团火热的事物贴在了他赤裸的上身上。 却是陈曦凰钻入了衣衫,整个人紧紧的贴在了楚宁怀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旖旎梦魇 红烛燃烧。 氤氲的光晕萦绕在小小的木屋中。 仿佛将整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旖旎的绯红。 楚宁的呼吸急促:“赵姑娘,这不好吧……” “嗯,是不太好。”陈曦凰应道,然后身子又往楚宁的怀中钻了钻,如丝绸般的肌肤贴在楚宁的肌肤上。 触感美妙,让楚宁的心头伸出一股冲动,他想要将她紧紧抱住,想要与她贴得再近一些、更近一些…… 直到融为一体。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赵姑娘,我觉得……”他的理智让他再次出声,试图终止这不太对,但格外美妙的感受。 可话音未落,陈曦凰那宛如白玉一般的双臂却缠上了他的脖颈,仰面望着他。 水汪汪的眸中,目光却异常灼热。 她张开双唇,呵气如兰。 “还冷吗?” 楚宁愣了愣,但很快就摇了摇头,刚刚他还觉寒意彻骨,可就在陈曦凰钻入他怀中后,那股寒意就已然褪去,反倒此刻浑身发烫。 陈曦凰皱了皱眉头,一阵夜风再次袭来,吹灭了烛火,也吹得盖在二人身上的衣衫一阵飘动。 楚宁觉得那刚刚褪去的寒意又涌上来了几分。 “现在呢?” 怀中的女子问道,嘴里的热气喷在楚宁的脸上,楚宁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有……有一点。”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何变得有些干涩,隐隐打颤。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抱我的。”陈曦凰的声音响起,语调极轻。 楚宁的身子一颤,他不由得低头看向女子。 黑暗中,那双眼眸,明亮异常,仿若夜空中的星辰 楚宁的心在那时跳得极快,像是要冲破他的胸膛:“这……不好吧……” 陈曦凰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楚宁,她只是将身子又朝着楚宁怀中挤了挤,双腿也贴了上来,整个人宛如一条美女蛇一般,缠住了楚宁。 “为什么不好?”她来到了楚宁的耳畔,呵气如兰的问道。 同时双手伸出,引导着楚宁僵硬的双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手背。 在少年的手掌触摸到她光滑的脊背时…… “嗯~”陈曦凰的红唇微启,发出婉转的呻吟,似是满足。 那声音仿佛是一粒火种,将楚宁一直强压下的情绪点燃,少年放在女子背上的双手猛地用力,就像是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他看向对方的目光变得炙热,陈曦凰直视着少年,黑暗中如宝石般的眸中光芒闪动。 像是落入猎人圈套的麋鹿楚楚可怜,可眼神中又分明带着几分……鼓励。 楚宁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理智就要彻底崩坏。 陈曦凰的红唇来到了他的唇边,微微张启,仿若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蕊,只要他再上前一步,就能肆意的品尝其中滋味…… “赵姑娘……”楚宁说道,神情迷离。 “叫我曦凰……”女子的眉头微蹙,似是不满这样的称呼。 “曦凰……”楚宁依言唤道,声音打颤。 “嗯。”陈曦凰柔声回应,然后奖励似的将自己的红唇又往前递了递,唇边几乎蹭到楚宁的双唇。 “我的头有些晕……” 楚宁这样说道,双眼一沉,竟然在那时昏睡了过去。 陈曦凰愣了愣,但很快就察觉到楚宁状况,他的身子并未恢复,如此血脉喷张的场面,让他的气血翻涌,以至于虚弱的身躯无法承受。 “太心急了吗?” 她喃喃自语道,转瞬却又释然:“没关系,来日方才。” 陈曦凰这样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伸手将少年紧紧拥入怀中,自己也在那时安然睡去。 …… 当楚宁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晌。 明媚的阳光透过头顶的缝隙照射了进来——屋顶的窟窿已经被人用树枝堵住,但做工草率依然留有些许缝隙。 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楚宁起身,发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衫。 关于昨日的一切,涌现在脑海。 楚宁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觉得自己的定力似乎太差了一些,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陈曦凰穿着肚兜时那玲珑的身段,以及昨日近乎赤身裸体相拥时那美妙的触感。 咕噜。 他咽下了一口唾沫,将这些心思甩出脑袋,同时尝试着从床榻上站起身子。 相比于昨日只能瘫痪似的躺在床上,今天的楚宁状况明显好了不少,他能够站起身来,也能够慢悠悠的行走,但每次迈步,浑身都会传来一阵痛感,让他不得不尽可能缩小迈步的频率与幅度。 他缓缓来到了木屋的门口,相比于昨日门口光秃秃的一片,今日木屋门口已经变了模样。 竖起了一排围栏,左侧架起了一个木架,上面晾晒着一张被洗干净的鹿皮。 右侧则用泥土筑起了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放着一个类似某种果实外壳的圆形事物,里面熬煮着鹿肉,正散发出阵阵香气。 灶台前,穿着单衣的女子坐在那处,身旁摆着一排排竹条,她正神情专注的用这些竹条编着些什么,看一旁摆着的几个成品,应当是用来捕捉禽类所用的竹笼…… 而那时,正午的阳光透过林间树木的缝隙,正好洒在女子的侧脸,映出一个个斑驳的光点,她的模样恬静而美好。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伸手拿起一旁用木头做成的勺子,想要起身却搅拌锅中的鹿肉,却忘了放在怀中的竹篮,竹篮滑落,坠入了灶台中。 陈曦凰见状,赶忙伸手去抓,将竹篮从火堆中救出,放到一旁,可转身时手中的木勺却碰倒了灶台上的“黑锅”,里面的汤水洒落,浇在了灶台中升起的火焰上,伴随着滋滋的声响,火焰熄灭,锅中的鹿肉也掉落出大半,沾染了木灰,变得污浊不堪…… 回过头,却见那半点竹篮上却已经燃起了火,还将一旁编好的两个竹篮引燃。 所以,在她的奋力扑救下,最后的损失变成了两个竹篮与一锅鹿肉。 这显然并不在陈曦凰的预料中,她一时也发了呆,愣愣的看着眼前满地狼藉,神情呆滞。 楚宁从未想过杀伐果决的女子还会有这样的一面,那感觉就像刚刚出嫁的新媳妇,想着为自己丈夫做一份可口的饭菜,最后却处处弄得一塌糊涂,场面滑稽却又莫名的有些可爱…… 他这样想着,脸上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意。 陈曦凰也在这时发现了楚宁的存在,她没有去顾及那一地自己忙活了一上午的成果,而是快步走到了楚宁跟前,双手环抱住了楚宁的手臂:“阿宁,你好些没有?”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楚宁一愣,但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切,做贼心虚的楚宁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比我想象中要慢一些,但总归是在向着好转的方向发展,但可能会多耗费些时间……”楚宁说道。 陈曦凰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她意味不明道了声:“那就好。” 楚宁却并未多想,只当是她在为自己担心,而这亲昵的动作却让楚宁不由得又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他不敢去直视对方的双眼,只是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指了指院中的事物,问道:“这些都是赵姑娘一个人弄的?” 陈曦凰脸上的笑容,在这一瞬间收敛,目光变得幽怨,就这直勾勾的盯着楚宁,也不回话。 楚宁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仔细回忆着自己做错了什么。 好一会后,他似乎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常识性的开口重新问道:“这些都是曦凰你一个弄的?” 陈曦凰的脸上再次漫开温柔的笑容:“嗯。” 然后她来到了院子中,如数家珍的向楚宁介绍了起来:“我看过了,这片山林很大,西侧有鹿群和果林,这院子我们可以往外扩一扩,到时候可以移植一些果树种在前面,林子里还有许多山鸡野兔,我们可以圈养一些,对了,我在北面的山上还看见了一些野生的麦子,开垦出田地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吃到新鲜的米饭……” “不过在那之前,我打算先把塌陷的这半边木屋修好,做成厨房,不然做饭会很麻烦。” “然后再在院子里搭个凉亭,你不是喜欢看书吗?以后白天你可以在这里看书,我呢就打理菜园,闲暇时候我们还可以去山下河沟钓鱼……” 她这样说着,脸上浮现出憧憬之色,就像是一个寻常的新妇,在与自己的丈夫勾画着男耕女织的美好未来…… 这理应是温馨与幸福的场面,尤其是当这位妻子还是陈曦凰这般美艳的女子的时候。 可楚宁听着听着,脸色却渐渐变得古怪,他皱起了眉头问道:“曦凰……”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他的话还未说完,陈曦凰脸上的笑容便骤然凝固。 她转头看向楚宁,一步步朝着他走来,每一次迈步,林间的天色就暗上一分,周遭的温度也冷上一分。 终于,她来到了楚宁的跟前。 伸出手,捧着楚宁的脸颊,用一种温柔却冰冷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阿宁,难道不愿意和曦凰永远待在一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湿衣 显而易见的是,眼前的陈曦凰很不正常。 或者说,从昨天他苏醒开始,陈曦凰就已经不正常了,只是那时的他…… 大抵是色令智昏,并未察觉。 山林中的天色愈发的暗,几乎就要陷入完全的黑夜,周遭的温度也不断地下降,楚宁只觉浑身仿佛冻僵了一般,动弹不得。 陈曦凰盯着他,神情冰冷且木愣,她在等着他的回答。 楚宁不清楚在自己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很清楚,如果现在自己给不出一个让陈曦凰满意的答案,他大抵永远没有机会去弄清事情的真相了。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也为了给自己的身体恢复争取更多的时间,楚宁并没有太多的犹豫,在自己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开口言道:“当然愿意。” 此话一出的瞬间,阳光洒向山林,寒意瞬间退散,眼前的陈曦凰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就好像楚宁方才的所见只是自己的错觉。 “阿宁,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去屋中歇着吧,刚刚的肉汤都洒了,我重新去做一份。”楚宁尚且还在恍惚中,陈曦凰温柔的声音却响起,她看着他,脸上是比春光还明媚的笑容。 刚刚的经历尚且历历在目,楚宁不愿在这时与陈曦凰产生芥蒂,他看了女子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退回了屋中。 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 第一关时对上的乌奇。 第二关时对上的大苍遗民。 二者都不是这处地界的原住民,他们似乎都是为了追寻一种近乎肉身层次的大道而来到了这里,失败后成为了试炼的一部分。 可是,在他们成为碑灵之前,此地试炼的内容又是什么了? 是在他们之前的碑灵…… 那岂不是意味着每次不同的人来到此地后,接受的试炼都不相同? 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试炼的内容可以有所变化,但本质是为了给试炼之地挑选出合适的道统传人,如果试炼的内容过于随机与不确定,那就与试炼之地挑选传人的功能相悖…… 还有,黑金宝相出自于此地,楚宁也在之前得到气血之力以及与大苍遗族所化的碑灵交手的过程中嗅到过类似黑金宝相的气息,这二者又有什么联系? 关于此地,楚宁的知道的讯息实在太少,很难从诸多古怪中,推测出此地的全貌。 他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索性收起探究此地到底是怎样地界的心思,转而专心思考起自己如今的处境。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里应当就是第三道试炼关卡。 陈曦凰显然是受到了此地的影响,故而心智混乱,甚至有可能被某种力量所控制。 楚宁并不清楚这是不是试炼内容的一部分,但他觉得如果任由陈曦凰继续沉溺其中,恐怕会让事态走向失控。 当务之急,是找出此地的真相,同时寻找机会唤醒陈曦凰。 …… 意识到此地的古怪后,楚宁长了个心眼,在陈曦凰将重新炖好的一锅鹿肉端到他的面前时,他认真的打量过鹿肉的成分,在确定并没有异样后,楚宁才配合着吃下了些鹿肉。 并且让楚宁有些意外的是,这些鹿肉中似乎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吃下鹿肉后,丹府中的血气之力明显有所增长,他暗暗估算一块鹿肉的效果,几乎比得上一颗归寂山中的青霖果,只是此刻的他身子虚弱,并无法用神识完全探知其中的奥妙。 吃过午饭后,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陈曦凰都在屋外忙碌。 她一边尝试着烧制各种杯碗,一边用木头做出一个个家具,其中一个书桌与书架她做得格外用心,完成后还不忘来到屋中让楚宁看看。 在得到楚宁满意的答复后,她更是笑逐颜开,然后又开始在地上规划起凉亭的模样,怕做得太大影响采光,楚宁看书会看得不舒坦,又怕做小了只能坐下两个人,时间长了不够用。 一个简单凉亭,她就这么反反复复推敲了好些时间,直到天黑也没有敲定最终的方案。 而这个过程中,楚宁看着蹙着眉头思考的女子,他能真切的感受到,陈曦凰似乎真的在很用心的为他考虑,即使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在某一瞬间,楚宁还是有些心动,觉得这么待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他不确定自己是被感动,还是也受到了某些力量的影响,但他终究压下了这样的念头。 …… 夜色渐深。 吃过晚饭后的楚宁盘膝坐在床榻上运转着体内的力量,试图加快肉身的恢复速度,但不知道是不是魔血中的力量消耗得太过严重的缘故,他肉身恢复的速度比想象中要慢很多,算上刚刚修成的那座剑意灵台,楚宁体内的六座灵台虽然灵力旺盛,可肉身却难以运转他们的力量…… 他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只是催动灵力围绕经脉行走了一个周天,带来的恢复效果甚微。 楚宁不免有些苦恼。 他睁开眼眉头紧皱,暗暗猜测这会不会也和此地的古怪有关? 这时,房门被推开,陈曦凰走入了屋中。 她似乎刚洗完澡,身上湿漉漉的,她未着衣衫,只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与亵裤,而最要命的是,因为浑身湿漉漉的缘故,那本就相比于她身材有些偏小的肚兜,此刻紧贴在她的身上,胸前之物,已经到了隐约可见的地步。 咕噜。 在看见这幅场景的刹那,楚宁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赵……赵……” “不……曦凰,你怎么穿成这样……”楚宁一下子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说道:“刚刚在溪边洗漱时,衣服打湿了,只能先晾在屋外……” “这么巧的吗?”楚宁显然并不愿意相信这样的话。 但陈曦凰却并未半点解释的意思,她直接走了上来,双手放在到了楚宁的肩头,脸上泛起两抹红晕,柔声言道:“阿宁,时间不早了。” 那时,她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楚宁,瞳孔深处燃起的火焰,仿佛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要将楚宁吃干抹净。 楚宁一个激灵,身子一矮,从一旁窜到了陈曦凰的身后,言道:“是……是不早,曦凰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我在地上将就一晚……” 他说着,似乎唯恐对方反驳,就要在光秃秃地板上躺下。 陈曦凰背对着楚宁,手中依然保持双手伸出的姿势,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陷入静止。 好一会后,一道幽冷的声音方才在屋中响起。 “阿宁,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同时屋中烛火开始摇曳,然后身下的房子、接着是山林,他们都在这时剧烈的晃动,仿佛整个天地都要塌陷了一般…… 楚宁意识到不妙,他赶忙起身,苦笑言道:“没有,怎么会呢?” 这话一出,方才还剧烈摇曳的天地顿时又恢复了静止,房间中的红烛也泛起了旖旎的光晕。 陈曦凰在这时转头,伸手拉住了楚宁的手,脸上是美得不可方物的笑容。 “那我们休息吧。”她说道。 楚宁瞟了一眼对方那让人血脉喷张的身段,又想起刚刚那天摇地动的场面。 大不了就装睡,反正昨天也经历过了,如今有了准备,自己应该顶得住! 不敢再触怒陈曦凰的楚宁,暗暗想到,心头一横,便点了点头。 陈曦凰脸上的笑容愈发美艳,她拉着楚宁的手微微用力,楚宁就像是个娇妻一般,与她一同倒在了床榻上。 屋中的红烛适时熄灭,一张白纱飘然而至盖在了二人的身上。 楚宁嗅着鼻尖传来的让他心神动荡的香气,感受着胸前紧贴着的事物…… 然后,他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 不知什么时候,陈曦凰已经取下了胸前的肚兜……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试探 咕噜。 记不得是第几次,楚宁又一次咽下了一口唾沫。 他感觉自己浑身发烫,那种想要与对方融为一体的冲动又开始涌现在他的脑海。 某种原始的冲动在侵蚀他的理智。 难道生孩子,真的不是亲个嘴这样简单? 阿爷真的没有把最核心的技巧教给我? 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紧随其后,浮现在他的脑中。 这时,怀中的女子却已然情动,她缠上了楚宁,双手在楚宁的后背胡乱的游走,宛如白玉般的双腿将楚宁死死锁住,身躯也不安的扭动。 楚宁低头看着她。 女子的两颊绯红,眼中燃着近乎要将他与自己都吞噬的浓浓情欲。 她就像是一个熟透了果子,挂在翠绿的枝头,如此美艳,也如此诱人。 只要楚宁愿意,低下头,就能品尝这人间难得的美味。 但楚宁眼中的炙热却在这时如潮水般褪去。 他虽然很想学习那核心的技巧,以后好在师姐与阿青的身上熟络的使用。 可人终究不是野兽。 可以享受欲望,却不能被欲望支配。 只是,陈曦凰的状况显然不是那么乐观。 她的眼神迷离,双唇不断地朝着楚宁靠拢,像是那在沙漠中断水数天的旅人,想要攫取美味的汁水。 “曦凰,吱吱还等着我们呢。”他轻声说道,试图用陈吱吱唤起陈曦凰的理智。 陈曦凰扭动的身躯在那时有一霎停止,但很快又被情欲淹没:“不要提她,她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阿宁,我不比她差……”她说着,翻过身子坐在了楚宁的身上,肩上的白纱在那时滑落,接着从屋顶缝隙洒下的月光,那美妙的肉体,一览无遗的暴露在了楚宁的眼中。 他不得不承认,那是美得近乎无可挑剔的身躯,宛如一件人间至宝。 被他压下的欲望,在那一瞬间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 陈吱吱,并没有让陈曦凰清醒半分,反倒似乎让其陷入更加疯狂的状态,她低下头想要亲吻楚宁的双唇。 楚宁赶忙伸手摁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低下的身子。 “我知道,我知道,曦凰你是很好的姑娘,你不必任何人差。”楚宁安抚道,脑海中的思绪飞速的运转。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陈曦凰却问道,她的眼眶在那时红了起来,泪水在其中打转,她显然也从楚宁的举动中感受到了什么。 而随着她的情绪崩溃,这方天地也开始剧烈的摇晃。 楚宁心头大惊,他不太清楚这么下去到底会发生什么。 是这天地崩碎,露出本来的样貌,还是更糟糕的事情会发生?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一旦陈曦凰的情绪失控,她极有可能彻底走火入魔,再无回头的可能。 这并非楚宁愿意看到的结果,他言道:“我只是身体还没有恢复,我们不是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有的时间,何必急于一时。” 楚宁并不清楚这样的托词能否稳住陈曦凰,说完这话后,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陈曦凰的变化,同时尽可能让自己脸上的神情显得足够镇定与真诚。 似乎是想起了昨日的状况,陈曦凰情绪平复了些许,周遭天地的摇晃也缓和了不少。 “真的。”楚宁赶忙点头。 然后,为了以防万一,他心头一横,将摁在女子肩头的手朝下方探去,扶住了她软若无骨的腰身,轻轻发力,将赤裸的女子搂入了他的怀中。 肌肤相贴的触感,让陈曦凰的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整个人贴在了楚宁的胸膛,同时也伸手抱住了楚宁的脖子:“我就知道,阿宁也是喜欢我的。” 她喃喃说道,声音中的柔软与甜美近乎要溢出来一般。 楚宁的心头莫名生出一股愧疚,但转念一想,此刻的陈曦凰大抵是被魔性之类的力量影响了心神,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救她。 这才让他心头的不安稍稍缓解。 “曦凰,跟我讲讲你的师尊,你和她似乎关系很不错。”见陈曦凰的状况有所缓解,楚宁又出声问道。 在他的力量没有完全恢复前,他断然不会是陈曦凰的对手,想要让陈曦凰苏醒,自然得想办法提及那些她在意的人与事,消减她留在这里的执念。 方才提及陈吱吱便是出于这样的思路,只是适得其反。 楚宁此刻只能换个方向,想着从其他人身上入手。 “阿宁,你为什么老是喜欢提其他人,我陪着你难道还不够吗?”怀中的女子有些不满的言道。 但相比于陈吱吱,此刻这番话,多少带这些撒娇埋怨的味道。 显然她并没有那么抵触她的师尊。 楚宁暗觉有戏,解释道:“我只是想多了解曦凰你身边的人和事,万一……” “我是说万一以后见到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说这番话时,楚宁心跳明显快了几分,毕竟是平生第一次欺骗姑娘的感情,他多少还是有些心理障碍的。 但这话出口后,怀中的人儿却骤然沉默了下来。 楚宁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暗道莫不是这个谎撒得太假了些? 而就在他万分紧张时,陈曦凰忽然抬起头,在他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一脸柔情似水的望着他,痴痴的言道:“阿宁,你真好。” 楚宁眨了眨眼睛,干笑两声,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但好在沉浸幸福中的陈曦凰并没有察觉到楚宁的异样,她再次趴在了楚宁的胸膛,听着少年有力的心跳声,一只手伸出,在他的另一侧胸膛画着无意义的圆圈。 “我师尊确实有些不那么好相处。” “六叔说她是个故作高冷的怨妇……” “不过六叔这个人素来狂妄,他说的话当不得真,师尊只是有些过于痴迷剑道了,所以对旁物都不关心,但带我极好,当初为了助我领悟神河剑意,可是耗费了她不少心血。” “她时常说我总是被俗事所累,恐有一身绝佳天赋,却始终心不静,故而在剑术上的成就很难超过她。” “为此她还特意去我家骂了父亲一顿,说他是在暴殄天物……” “若是让她知道你的存在,说不得会和你拔剑相向。”说道这里,陈曦凰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真的在担忧楚宁日后的处境。 楚宁却有些不解:“你不是说你师尊没有太多的门户之见吗?怎么还是会因为偷学了剑诀,喊打喊杀……” 怀中的陈曦凰闻言抬头媚眼如丝地白了楚宁一眼:“你装糊涂是吧!我说的哪里是学剑的事,我说的是你乱我道心的事……” 楚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尴尬的挠了挠头言道:“是这样吗……” “但其实大道的修行也不见得一定断绝因果,要不我们找个机会见见你师父,我和她好好聊聊?” 楚宁小心的试探着。 “才不要,人家就想和你待在这里。”陈曦凰搂着楚宁的脖子,宛如孩童一般撒着娇,同时扭动着身躯。 这无疑是在考验着楚宁的定力,楚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着陈曦凰的状况。 她确实应当是被魔气入体乱了心智,但并非那种欲望无限膨胀的失控状态,否则不会因为楚宁一句身子不适,就停下追求情欲的步伐。 陈曦凰更像是被人为操纵,让她保持一定理智的同时,某些情绪被放大。 见通过她的师父无法激起她离开此地的念头,楚宁只能再次换个角度:“对了,曦凰,还从未听你说过你的父母,他们人怎么样……” 陈曦凰的身躯明显顿了顿,声音也小了许多:“我母亲只是寻常妇人,阿爹为人倒是仁厚,可就是软弱了些,家中事务繁杂,六叔又为人强势,处处打压父亲,父亲只知忍让,很多时候还要我这个作女儿的出面……” “我倒也不是怪父亲,他性子如此,总是念着家中和睦,可六叔素来不知收敛,屡屡得寸进尺……” “我有时候也会想,都是一家人,为何要算计来算计去,但事情又往往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若不算计,他便算计你,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甚至还要比他更狠、更毒,才能让自己在家中有个安身立命之地。时间久了,我其实也很烦闷……”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好了,有了阿宁,我们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再也不管那些烦心事!” 楚宁眨了眨眼睛,隐隐从陈曦凰这番话中感觉到了,似乎她不愿离开此地最重要的原因是想要逃避她家中的一切。 想着之前他与自家二叔的事情,楚宁多少能够理解一些陈曦凰心头的感受。 他抚摸着女子光滑的脊背,柔声道:“嗯,没关系的曦凰,一切都会过去的……” 陈曦凰的情绪渐渐平复,呼吸也变得绵长,今日劳作了一天,她在这时终于抵不住困意,趴在楚宁胸口沉沉睡了过去。 楚宁看向怀中的女子,月光照在她的侧脸,她蜷缩着身子,紧紧的抱着他,宛如一具精美的瓷娃娃,美丽得近乎耀眼,却又脆弱得如易碎的琉璃,他莫名有些心疼。 手不自觉的伸出,想要抚摸女子的脸颊,可刚刚触及,楚宁就心头一跳,赶忙压下了这忽然泛起的心思。 他一时也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真实的感受,还是自己也被魔气影响,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尝试继续运转体内的力量,以期能够早些恢复战力……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神性感知 楚宁觉得自己的情况,可能并不是肉身受损那般简单。 他丹府中的六座灵台运转正常,灵力旺盛,可肉身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一直处于极为虚弱的状态。 不仅如此,他还很难调用丹府中的力量,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趁着陈曦凰熟睡的档口,他再次尝试催动体内丹府中的力量,但运转极为困难。 甚至比起之前还要艰难几分,足足一个时辰过去,灵力运转一个周天都未有做到。 他试过了各种办法,都收效甚微,也找不到问题的源头。 楚宁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万一吵醒了陈曦凰,再给他来一出之前的戏码,他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把持得住。 故而他暂时放下了运转灵力的念头,转而将心思放在了自己的本命魔纹之上。 在通过大苍遗民的关卡时,白骨秘境的黄金骷髅展现出了还算不错的战力,那还是在不完全体状态下。 通过第二道试炼后,楚宁的体内又堆积了不少的血气之力,他想着如果能重塑黄金骷髅的身躯,再将血气之力灌注入他的体内,或许也能让其为自己在以后的麻烦中提供帮助。 这样的构想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当楚宁试图催动自己的本命魔纹时,却发现本命魔纹也并无任何反应…… …… 扑通。 楚宁一个猛子,扎入了溪水中,好一会后,当他从溪水中站起身子时,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条活蹦乱跳的肥鱼。 他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鱼,触感真实,每一块鳞片分明,他直接从其身上扯下两块鳞片,重叠在一起,形状大小都有着细微的差别。 楚宁的眉头不由得皱起,他看过一些关于制造幻境的书本,其中便有提及,无论是多么厉害的幻境师,都很难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以假乱真,越是细节之处,越是容易出现纰漏。 比如鱼鳞这种细小之物,除非可以打磨,否者在大多数幻境中,其大小形状都会保持一致。 而此刻他手中的鱼鳞显然并不符合这样的规则。 “难道这里真的是真实存在的?”楚宁看着手中的鳞片,抬头看向四周郁郁葱葱的山林,心头泛起浓郁的疑惑。 他始终无法相信这一点,一来是因为在刚刚抵达这处小天地时遭遇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旁的不说,单单是弥漫在此地的魔气,都不应该能让这片小天地中生出这样一片生机盎然的山林。 更不提当他几次刺激陈曦凰时,这处山林随着她情绪变化而产生的变化,怎么看也都更像是一处幻境。 他想到这里,心中念头一动,一缕金色的气息从他的指尖涌出,灌入了那只鱼的体内,然后他轻轻一抛,鱼儿遁入溪水之中摇曳着尾巴很快就消失不见。 那时楚宁在多次尝试后,所发现的自己体内唯一能被他正常使用的力量——神性。 在结束“楚侯南狩”之事后,楚宁在北境的声望达到了顶点,体内的堆积的神性也变得极为磅礴,哪怕是将那金色骷髅完全解封后,剩余的数量也依旧不少,只是他实在不知道阳神之道该如何修行,故而也并未结出神性灵台,只是任由其堆积在丹府之中。 将神性注入它的体内,是想要利用这股力量,感知这处山林的真实面貌。 “阿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陈曦凰的声音。 楚宁回头看去,却见不远处一位身着白裙的女子提着一个装满了野菜的竹篮,站在林间,正满脸笑容的朝着他挥手。 他亦回以笑容,同时伸手提起了一旁放在水中的竹篓,快步迎了上去。 陈曦凰极为自然的靠在了他的肩头,双手抱着他的胳膊。 “抓到鱼了?” “两条呢!” “阿宁好厉害,待会回去我给你煎鱼吃。” “还是我来烤吧……” “什么意思?你嫌弃我做得不好吃?” “也不是,就是怕你又把房子点着了……” “楚宁!要不是你非得让我帮你抓那只鸟,我怎么可能忘了锅里还煎着鱼!” 二人说说笑笑,宛如一对真正的夫妻般,走向林中的小屋。 …… 夜色已深。 在环抱中的陈曦凰沉沉睡去后,楚宁睁开了眼。 这已经是来到这片山林的第七天,他的肉身大概恢复到了正常成年男性的程度,而在那之后,便再无任何好转的迹象。 他隐隐猜测,在没有通过这处试炼前,他的肉身大抵只能维持在这样的水平。 而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再浪费气力去试图引导陈曦凰生出离开这里的念头,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对于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太多留恋。 所以,他在白天时都尽心尽力的配合着陈曦凰,做出一副真心想要与她长久的生活在这里的架势。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陈曦凰渐渐收起了对他的戒心,虽然有时候她还是喜欢黏着楚宁,但当她需要去山上采集果子、野菜以及捕猎时,楚宁也可以自由活动,比如去河边抓抓鱼亦或者在树上掏掏鸟窝什么的。 而趁着这个机会,楚宁接连在十多条鱼以及几只飞鸟的体内灌入了神性,与寻常力量不同,神性与本体的联系极强,通过那些游弋在溪水中的鱼儿与飞鸟,楚宁能隐约感觉到它们经历。 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在不引起陈曦凰怀疑的前提下,了解探查这片山林最好的办法。 楚宁的念头一动,双眼之中泛起耀眼的金光,那些飞鸟与鱼的感知浮现,被溪水包裹,在林间穿梭的触感一瞬间皆涌入楚宁的脑海。 他费了些心神将这些混乱的触感一一分辨出来,不至于让自己的头脑彻底混乱。 透过那些感知,他尝试在自己的脑海中汇聚出这片山林的地貌,这个过程其实很复杂,不仅需要极佳的记忆力还需要将鱼鸟感知通过自己的视角转换过来。 好在,他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诀窍,技巧也越来越熟络,一片地形图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成型。 忽然,众多感知中的一道表现出了一种剧烈的恐惧感,楚宁眉头一皱,将心神放在了那一道感知来源之上,然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嘿!终于逮到你了!” “关爷爷,今天我们有鱼肉吃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岩洞 滴答。 幽暗的山洞中,一滴水从岩顶脱落,坠入暗流,发出轻响。 将裤腿与袖子高高扎起的陈吱吱站在暗流中,屏息凝神,目光专注的看着溪流。 忽然,她的眼前一亮,身子猛地扑入溪流中。 下一刻,当她再次起身,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黑鱼。 陈吱吱顿时眉开眼笑,抓着黑鱼一边快步朝着岸上走去,一边大声说道:“关先生!咱们今天有鱼吃了。” 洞穴中的一处石堆旁,一位身材枯槁衣衫褴褛的老人,正死死的盯着手中一只白色的蠕虫。 他的神情犹豫,几次发狠张开嘴,将脑袋凑上前去,又很快缩了回来。 陈吱吱的声音让老人先是一愣,旋即探出了头,他面露喜色,手中的蠕虫被他一把扔在了一边,几乎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接过陈吱吱手中的黑鱼。 可那时,他又觉不妥,唯恐自己抓过那恶心的蠕虫的手,会弄脏了这条看上去比当年那位想要成为他续弦之妻的姑娘还要好看数倍黑鱼。 他赶忙缩回了手,在自己那满是污垢的衣衫上擦了擦,这才敢伸出手接过黑鱼。 “香!真香!”老人嗅了嗅,脸上顿时露出迷醉之色。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侧头看向脸上喜色未退的少女问道:“可是吱吱姑娘,我们怎么吃呢?” 陈吱吱也是一愣,他们正身处一处不见天日的巨大洞穴之中,除了石头,几乎没有任何其他事物存在,自然也不可能生火做饭…… “好像只能生吃……”陈吱吱言道。 “生吃……”关涵秋看着手中黑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一时间有些犹豫。 陈吱吱也有些丧气,低着头沮丧的自语道:“若是楚宁在就好了,他可以自己生火……而且他做的烤鱼特别好吃……” “也不知道他和我姐现在怎么样了……” 一旁已经好些天未有进食的关涵秋则在这时做好了心理建设,在上下打量了一番黑鱼后,找准了适合下口的角度,张开嘴准备咬下。 “吱吱!” 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陈吱吱一愣,先是四下看了看,整个洞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岩壁中某些奇怪的矿石散发出些许微弱的光,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是太想他了吗……”陈吱吱喃喃自语道,脸上的神情不免落寞了几分:“都怪我,非要和陈曦凰斗气,自己掉进来了不说,还害了他们……” “吱吱!” 那声音却又一次响起。 陈吱吱顿觉古怪,心头暗道难道自己已经这么喜欢他了?故而才会一遍又一遍的幻听到他的声音。 “吱吱姑娘,我怎么觉得是这只鱼在说话?”关涵秋则在这时盯着手中的黑鱼,一脸狐疑的说道。 “对!就是我!楚宁!”楚宁的声音又一次从黑鱼的体内响起。 陈吱吱侧头看了过来,赶忙从老人的手中拿过黑鱼,目光死死地盯着它:“你是楚宁?” “我是!”黑鱼再次言道。 陈吱吱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咬了咬牙,在那时认真的言道:“你放心,楚宁!” “不管你变成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不会嫌弃你的!嗯……章鱼除外,黏糊糊的有点恶心,而且太多了。” 楚宁:“……” “不是我变成一条鱼了,是这条鱼的身上附着了些许我的力量,故而我可以通过它跟你们对话,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你们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陈吱吱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些,她脸色一红,说道:“我也不知道,从那天掉入那口棺材之后,我就来到了这里,像是一个洞穴,可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后来就遇见了关先生……” …… 五日之后的午晌,林间溪边。 楚宁将准备好的火石、以及一些碾成粉末的草药塞入一个鹿皮小包中,在将小包封死后,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黑鱼,由衷说道:“对不住了。” 然后就在黑鱼疯狂摇晃的鱼尾中,将整个小包塞入了黑鱼的腹中。 黑鱼自然无法容纳这样大的事物,顿时翻了白眼,没了生机,楚宁则在这时将一缕神性灌入黑鱼体内,黑鱼就宛如死而复生一般,又摇晃起了鱼尾。 当然,这只是假象,只是楚宁通过神性在控制它而已。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心头一惊,赶忙将黑鱼放入溪中,操纵它游入溪水深处。 “阿宁。”身后温柔的声音传来。 楚宁仿佛刚刚发现对方的存在一般,回身看去,便见陈曦凰正站在岸边笑颜如花的看着他。 “天天都来抓鱼,你吃不腻啊?”陈曦凰笑问道。 做贼心虚的楚宁挠了挠头,言道:“我这闲着也是闲着,总得帮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能什么都麻烦你……” “干嘛?跟我分得那么清楚?想要和我分家啊?”陈曦凰嘟起了嘴,一脸不悦的问道。 楚宁赶忙摇头否认:“没有,曦凰,我是想要帮你分担,你莫要多想。” 看着少年那紧张的模样,陈曦凰噗呲的笑出了声来:“逗你玩呢!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怎么难道你每天来这里不是抓鱼的,而是幽会小情人?” “怎么可能?!”楚宁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你这人真不识逗,不和你开玩笑了。”陈曦凰白了楚宁一眼,走上了前来,挽住了楚宁的手臂:“走吧,我们回家,今天我给你炖鸡吃,早些补好身子,咱们早些……生几个孩子……” “省得你每天抓那么多鱼吃都吃不完,到时候让你的小楚宁帮你吃!” 楚宁只能干笑着回应道:“不急……不急……” 陈曦凰则深深的看了楚宁一眼,又幽幽说道:“对了,阿宁,咱们家什么药草、火石还有鹿皮我看都少了好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老鼠吧?回去我看看能不能把它们揪出来!” “嗯,阿宁最好了。”陈曦凰这样说着,语气似乎沉闷了几分。 但心头紧张的楚宁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感觉那时,陈曦凰抱着自己手臂的手,似乎又用力了几分。 就好像在害怕会失去什么一般…… 第一百七十九章 梦要结束了 “楚宁,是你吗?” 黑暗的山洞中,陈吱吱捞起了一条顺着暗流到此的黑鱼。 “嗯。”黑鱼发出了人声:“我的腹部装有药草和火石,岩壁上那些发光的石头应当是辉芒石,你用火石和辉芒石汇合在一起,用力敲打就能生出火焰。” “把药草和鱼肉浑在一起,喂关先生服下,他的病应该就能好转。” 陈吱吱闻言点了点头,放下黑鱼立马就去到了一旁岩壁上,用打磨好的石块敲击着岩壁,从中取下一块块散发着微光的石粒。 那日第一次相见后,楚宁就从陈吱吱的口中大致了解了他们的处境。 陈吱吱来到此地后不久就遇见了与同样坠入此地的关涵秋,在随身携带的食物吃完之后,二人就陷入了数天的饥饿之中。 不过,前些日子,每隔一段时间,陈吱吱的体内就会莫名的多出一道血气之力,这不仅强健了她的肉身,也让她有能力熬过这数日的饥饿,但关涵秋就没那么幸运,年纪太大,也并未修行过,故而身子一天虚弱过一天。 直到那日被楚宁控制的黑鱼游到了山洞中,双方才了解到了彼此的情况。 陈吱吱前些日子获得的血气之力,显然就是他与陈曦凰通过关卡后,另外一道飞出的血气之力。 不过让楚宁疑惑的是,为什么关涵秋与陈吱吱一样都是一开始就落入山洞中,却没有得到血气之力。 难道是因为他的身子过于孱弱,故而被有意忽略? 可为什么这处试炼之地会有这样的机制? 楚宁隐隐觉得,这处地界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给予人传承的试炼秘境,而藏着更加深的秘密。 “升起来了。”而就在这时,陈吱吱惊喜的声音传来。 楚宁循着她的声音看去,却见一滩乱石中燃起了火焰,在这黑暗的洞穴中,格外耀眼。 “嗯,找一块薄一点的石头,把鱼放上去,以后也是如此,不能再给关先生吃生的了。”楚宁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 那里有一处被砸出来的水洼,一条黑鱼游弋其中。 这些天,楚宁通过这个办法,给陈吱吱二人送来了很多条黑鱼,其中一条被养了起来,当做楚宁与陈吱吱二人联系的纽带。 陈吱吱依言照做,只是在架设“石锅”以及如何让鱼乖乖躺在“石锅”上这两件事上,有些手忙脚乱,看得出,她确实并没有怎么照顾过人,不过好在她却做得很用心,也没有因为中间几次石锅反转的前功尽弃而气馁…… 她很用心的按照楚宁的指挥,将鱼肉煎好,搅成浆糊,喂给一旁神情虚弱的老人——因为实在饿极的缘故,关涵秋几天前吃了一条生鱼,然后身体就一直抱恙,整日昏昏沉沉,楚宁这才想办法弄来了火石与草药。 吃过配有药草的鱼肉后,关涵秋状况似乎好了许多,呼吸也渐渐平稳,躺在一旁陈吱吱为他搭起的石床上沉沉睡去。 “辛苦了。”楚宁帮不上什么忙,看着陈吱吱一路忙前忙后,只能出言这般说道。 他之前也与陈吱吱相处过一个月的时间,自然明白这位可是实打实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但这些日子,饶是做事笨手笨脚,可小妮子却也算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关涵秋,这确实让楚宁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辛不辛苦的……”被夸奖的陈吱吱红了脸颊,小声应道。 楚宁倒是并未多想,只当是她指的是鱼龙城与盘龙关如今互为犄角的关系。 “陈……赵曦凰现在怎么样了?”陈吱吱又问道。 “赵姑娘她还是一门心思想要留在这里,她对你们家中的事情,似乎很抗拒,我这几日尝试过再次引导她,但她的反应不大……”楚宁说道。 他只是将陈曦凰的状态归咎于不愿面对家中之事,并未提及他与陈曦凰之间发生的一切。 这倒不是楚宁有心诓骗陈吱吱,亦或者对陈吱吱抱有什么龌龊的念头。 他只是觉得这些事都并非出自陈曦凰本心,若是传扬出去,对陈曦凰的名声有亏,也怕陈吱吱知道了之后,以陈曦凰的性子,会觉面上无光。 “唉……她爹和我爹两个人就是这样,斗得你死我活,以前我看她喜欢跟在他爹身边出谋划策,还以为她也喜欢这些事情,如今看来或许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不斗……他们就得被我爹吃干抹净。”陈吱吱也叹了口气,如此感叹道。 楚宁暗暗好奇,陈吱吱与陈曦凰的家族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斗得如此你死我活,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多问,转而讨论起了另一个问题:“吱吱,这几日你有没有问过关先生,他到底是怎么来到的这里,还有,来之前他曾跟关倌提及过他在龙雀棺上的发现可以让他造出超越神岳级的墨甲,他的发现又是什么?” 陈吱吱与楚宁说起过,那日她之所以能够启动往生龙雀棺,是因为看见龙雀棺内部的顶端闪动出了一个诡异的图像,她处于好奇就尝试用灵力复刻,如此方才将之启动。 可关涵秋并无修为在身,他一定有着与陈吱吱不同的启动龙雀棺的方式,或许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得到血气滋养的原因在,楚宁想要通过这些讯息,继续拼凑关于此地的真相。 “关先生的情况一直不太好,吃过生鱼后恶化得救更加严重了,我也没有机会问他,看看他等会情况会不会有所好转,问过之后,我第一时间告诉你。”陈吱吱说道。 “咳咳!”而就在这时,一旁的关涵秋又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陈吱吱立马站起身子,前去查看。 她低声询问着关涵秋的情况,可关涵秋的状况却似乎急转直下,咳嗽声越来越剧烈,根本无法吐出半个字来,到最后甚至喷出了一口鲜血。 陈吱吱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得呆傻在了原地。 楚宁附身的黑鱼无法移动,只能看着干着急,他就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本体所在之地忽然听到一阵响动,楚宁知道是陈曦凰回来了,他不得不收回心神,回归本体。 …… 按照黑鱼游动的速度,以及方位,吱吱与关先生应该在距离我们三里高度左右的地下…… 通往那处的许多暗流河道都极为狭小,难以通过,更何况以我现在的状况,也无法轻易抵达那处…… 躺在床榻上的楚宁皱着眉头思索着去往陈吱吱所在地的方案。 关涵秋的状况并没有因为楚宁送去的药材而产生好转,甚至开始恶化,楚宁担心陈吱吱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 “阿宁。”就在这时,怀中的女子抬头看向他,柔声问道 “从我回来开始,你就一直心神不宁,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楚宁回过神来,面对陈曦凰的询问,只能强作镇定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以后孩子的名字。” 陈曦凰闻言脸色一红,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楚宁的胸膛,鼓起了腮帮子,故作恼怒的埋怨道:“楚宁!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没谱了!” 楚宁憨憨的笑了笑,也不回话。 在这接近半个月的相处中,他大抵已经摸清了陈曦凰的性子,明白什么样的话最能讨她欢心。 只是以往这些话,楚宁说来都不免由衷可以欺瞒对方的负罪感,但现在关涵秋危在旦夕,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想着先将陈曦凰哄睡,然后尽快在与陈吱吱那边取得联系。 “那你还不早点睡!不养好身子,哪来的孩子。”果然陈曦凰欣喜之余,脸上露出的幸福的笑容,再次贴在了楚宁的胸膛,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楚宁见状,本还想着再等上一会,待到陈曦凰彻底熟睡,自己再联系陈吱吱。 可就在这时,脑海中却传来陈吱吱焦急的呼喊声:“楚宁!” “关先生,不见了!” 楚宁心头一惊,当下也顾不得其他,闭上双眼,将心神通过神性的链接,再次来到了洞穴之中。 “怎么回事?”他开口问道。 陈吱吱此刻也正凑到了楚宁所化的黑鱼跟前,神情焦急:“刚刚关先生状况很不好,我就想着再给他熬点药,可刚刚打了点水,回头一看,关先生就不见了……” “我四下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楚宁闻言,眉头紧皱:“关先生的身体很虚弱,按理来说,一个人是走不了多远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看见陈吱吱的身后有一道黑影缓缓站起,正是消失不见的关涵秋。 只是与之前不同,此刻老人脸上的神情木愣,双眼空洞无神,嘴角却咧开一道诡异的幅度,像是在笑。 楚宁心头一惊,大声喊道:“吱吱!小心!” 陈吱吱闻声刚想要回头,老人的手却猛然伸出,重重敲在了陈吱吱的脖颈之上,少女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在重击之下昏死了过去。 然后,他看向水坑楚宁附身的黑鱼,眼中泛起一抹猩红色的光芒。 下一刻他的手再次伸出,将楚宁抓起,楚宁在这时也才看清,老人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其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黑金色的事物…… “黑金宝相?”楚宁一眼就认出来此物。 只是这念头刚刚升起,老人就张开嘴,一口咬烂了黑鱼的脑袋,一脸享受咀嚼了起来。 …… 黑鱼死亡的瞬间,楚宁的意识回归了本体。 他猛然睁开眼,却见本该熟睡的陈曦凰此刻正坐在楚宁的身上,冷冷的望着他。 不待楚宁说些什么,她清冷的声音便在那时,幽幽响起。 “阿宁……” “我们的梦,要结束了吗?” 第一百八十章 死不足惜 山林静默。 潺潺的溪流声,簌簌的虫鸣声都在那时戛然而止。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楚宁与陈曦凰二人。 他们望着彼此。 一个神情复杂,一个目光冰冷。 楚宁不太清楚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被陈曦凰洞悉了出来。 但他从对方此刻的眼神中能感觉到,这一次,显然不是靠着几句漂亮话能够蒙混过去的。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可楚宁的心中还是生出一种像是出门寻花问柳的丈夫,被妻子撞破好事后的无地自容感。 他不确定这样的感受是来自真实的自己,还是魔气的影响。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再去逃避,而是直视着陈曦凰的双眼,认真的说道:“该结束了。” “赵姑娘,这些都是假的……” “假的?什么是假的?”陈曦凰打断了楚宁的话,反问道:“你是假的?还是我是假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那感觉并非质问,而是疑惑。 楚宁一时默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楚宁,你敢说这段时间,你就没有那么一刹,想要和我留在这里吗?”陈曦凰继续问道。 楚宁则继续回以沉默。 但陈曦凰却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直直的盯着楚宁,仿佛一定要等到那个答案。 楚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着对方:“确实有。” “但赵姑娘,一时的悸动与长相厮守是两回事,更何况在这方天地之外,你我都有其他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沉浸在虚假的世界。” 陈曦凰没有去评价楚宁这番话的对错,她只是冷笑一声,下一刻,那把名为星虹的长江,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阵阵凌冽的剑意开始自她的体内涌出,她衣袍鼓动,恐怖的气息将楚宁的周身笼罩。 背后一道大江东流之相浮现,与剑意交融,那一瞬间,楚宁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叶扁舟,立于了汹涌的江面之上,只要一个浪花,他就会被打的粉身碎骨…… 剑意化形! 这是七境剑修才能拥有的能力。 此次这处小天地之行,陈曦凰不仅肉身在几次血气的滋养下,迈入五境,就连剑道修为也朝前迈出了一步。 要知道五境之后,每一境的踏出都难如登天,二十一岁的七境剑修,放眼整个大夏天下,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而楚宁肉身并未恢复,体内六座灵台中的力量皆无法调度,自然完全不可能是眼前的陈曦凰的对手。 他的脸色骤然煞白,甚至不用陈曦凰出手,单单是她所激发的灵压,都足以让楚宁呼吸不畅。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分道扬镳了?”陈曦凰幽幽问道,语调中再无往日与楚宁相处时的柔情似水,有的只是一股浓浓的杀意。 楚宁坦诚言道:“赵姑娘,你先冷静下来,魔气一直在影响你的心智,你或许并没有……” “并没有那么喜欢你对吗?”陈曦凰似乎猜到楚宁要说什么,她惨然一笑,反问道。 “所以,在你楚宁看来,这段时间的一切,都是我陈曦凰被魔气迷了心智所致?”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魔气影响了我的心神,但并不能改变我的心意,或许,它只是让我做出了些平日我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呢?” 陈曦凰的质问让楚宁一愣,好一会后,他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看向女子,困惑问道:“你不是姓赵吗?” 陈曦凰:“……” 看得出,对于楚宁的顾左右而言他,陈曦凰很愤怒,她周身翻涌的杀意又浓郁了几分。 “楚宁!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要和我分道扬镳!”她寒声问道。 楚宁看着眼眶明显泛红的女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曦凰……”因为还没有弄清到底应该称呼她为赵姑娘还是陈姑娘,所以楚宁选择了一个一定不会错的称呼。 “吱吱和关先生现在很危险,我们得去救他们……” “果然,到最后,你还是更在意她……”陈曦凰冷笑一声,语气讥讽。 楚宁皱起了眉头:“曦凰,这不是更在意谁的问题,他们现在很危险……” “如果你不背着我与他们联系,他们就不会有这些麻烦!”陈曦凰却打断了楚宁的话。 楚宁不由得一愣,神情错愕:“你早就知道他们的处境?那你……” “看样子你现在正在想我怎么这般恶毒,知晓他们的处境,却对他们置之不理?对吗?”陈曦凰再次反问道,脸上的神情愈发的阴冷。 楚宁不得不承认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确实升起了类似的念头。 他苦笑道:“曦凰,我其实没那么了解你,我们认识也没多久……” 但这样的话,就像是压垮了陈曦凰的最后一根稻草 “楚宁,你会后悔的!” “我保证。” 她这样说罢,脸上露出了一抹惨然的笑容,手中的星虹剑在那时高举,裹挟着汹涌的剑意,决绝的朝着楚宁挥了过去…… …… 陈曦凰费了些力气,用木屋中破旧的木桶打来了一桶水,来到了床榻前。 她取下了自己内里的单衣,浸好了水,正要为楚宁擦洗身上的血痂。 “你要救他吗?”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然后,他会和你的妹妹成亲,靠着他在北疆的声望,你的六叔可以整合整个北疆的力量,对你和你的父亲进行绞杀。” “太子府有能力对抗一个握着北境与兵部的六皇子吗?” “不如让他死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哦不!是陈吱吱启动了龙雀棺,她是你六叔的女儿,潜伏在良侯身边,再伺机害死这个威胁她父亲对北疆掌控的罪魁祸首,这个故事多么条理清楚,任何人都不会去怀疑。” “你看,如此一来不仅搅乱了你六叔的布局,还把北疆拉入了太子府的阵营,多么完美的布局……” 陈曦凰的脸色在那时一变,她握着单衣的手悬在了半空中,目光仓惶向四周张望,想要寻到那个声音的根源。 “你是谁?你为什么……”她大声问道。 “我为什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对吗?”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阴恻恻的笑意。 “因为我就是你,陈曦凰,不用抗拒我,我们本是一体,也只有我会真正的想要帮你……” “你胡说!不要装神弄鬼!给我出来!”陈曦凰暴喝一声,站起了身子,同时手中的单衣落入木桶,星虹剑浮现于手中。 “怎么?舍不得的他?”那声音再次说道,同时一道模糊的虚影出现在楚宁的身旁,竟是与陈曦凰生得一模一样。 那道虚影伸手抚摸着楚宁的脸颊:“他确实很不错,若是能为你所用,可以制约你六叔不说,日后若你为女帝,他还可以是你制衡北疆的重要手段。” “若是他足够乖巧,收入你的帐中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可是……”说到这里,那道虚影豁然起身来到了陈曦凰的跟前,她直视着她,目光戏谑:“陈曦凰,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那些舍不得支付代价的人,往往最后一无所有。” “不过你很幸运,你遇上了我……”虚影这样说着眯起的眼缝中,笑意盎然:“我知道你的痛苦,你的挣扎,而我可以帮你解决掉所有的问题。” 陈曦凰的目光渐渐有了些许涣散:“你能帮我?” “当然,我的孩子。”虚影言道。 “这个问题并不难,既然你不愿让他与陈吱吱走到一起,又舍不得杀他,那便让他爱上你,陈吱吱能给他婚约,你为什么不可以?” 虚影的话,让陈曦凰眼中的光芒忽然明亮了几分,她喃喃自语道:“是啊……陈吱吱能给他的,我也能给……” “可如果他……”不过很快,她的心头又生出了新的担忧。 “那就杀了他。”虚影再次言道。 “我们已经给过他机会,他如果依然不识好歹,那他就死不足惜了,不是吗?” 陈曦凰眼神中的光芒在那时染上一抹妖异的血色,她喃喃言道。 “对。你说得没错……” “那他就死不足惜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最后温存 “不是……”看着直直的朝着自己回来的剑刃,也看着那汹涌而来的剑意。 楚宁的脑袋有些发懵。 他当然知道如今的陈曦凰很不稳定,在沉沙山中他见过太多被魔气控制,丧失理智的人。 但陈曦凰毕竟与他们不同,她拥有不俗的修为,在面对危机时也有着相对理智的判断。 楚宁觉得这件事情多少应该还是有些转机的。 可陈曦凰的决绝终究还是打破了楚宁的侥幸。 面对袭来的杀招,他并无太好的办法,只能双手交叉于胸前,将自己唯一能够调用的神性之力催动,汇集在了自己的身前。 他不清楚单靠神性,能不能挡住已经迈入七境的陈曦凰的含怒一击。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力一试。 汹涌的剑意化作滔天的江水扑面而来,剑意未至,裹挟的罡风便已吹得楚宁有些站不稳身子,他不得不紧闭上双眼,同时用尽全力催动着体内的神性。 一息…… 两息……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每一息对于楚宁而言,都是煎熬。 但奇怪的是,汹涌的剑意带来的灵压虽然恐怖,可直到那股剑意散去,他却并未感受到真正意义上的力量冲击。 反倒是他的身侧,很突兀的响起了一声哀嚎。 楚宁带着疑惑睁开了眼,入目的景象却让他一愣,他的周身不知何时出现了十余道灰色的身影,看那模样,似乎是某种被魔气腐化后,诞生的恶灵。 而此刻,这些恶灵身躯皆被汹涌的剑意搅得残破不堪,好些个当场身死,化作道道的灰色的光点散去,还有一两位,虽然勉强还算活着,但所受的伤势也极为严重,依然无法对人构成任何威胁。 “这……”这番变故大大出乎楚宁的预料,他神情错愕。 只是不待他说些什么,其中一位躺在地上的恶灵,却以同样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陈曦凰,问道:“你……” “你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陈曦凰目光冷冽,走到了楚宁的跟前,低头俯视着脚下的恶灵:“清醒?你们不会觉得凭你们的手段,能够蛊惑我吗?” “陪你们逢场作戏,不过是想要摸清你们的底细罢了。” “不可能!”那头恶灵大声吼道:“你分明中了我们的蜃血魔种,怎么可能……” 陈曦凰的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她似乎并不想让那恶灵再说下去,一脚猛地踏出,那只恶灵的身躯顿时炸开,在哀嚎中化作光点散去。 楚宁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后,才回过神来:“曦……曦凰,这是……” “伥鬼。”陈曦凰抬起头,目光平静的回应道。 也不知是不是楚宁的错觉,他能感觉到此刻陈曦凰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没有了幽怨与愤懑,更不提之前那般的柔情似水。 只是陌生,就好像,他们刚刚认识时那般。 但陈吱吱与关涵秋还等着他们救援,楚宁也无心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而这时,另一只还存活的伥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看向陈曦凰道:“你修的是无情道?你利用我们的蜃血魔种忘情斩道?” 陈曦凰瞟了那伥鬼一眼,神情冷冽,伴随着手中剑锋一颤,那最后一只伥鬼,便化作齑粉。 “这些伥鬼应当是在我们之前来到这里的试炼者。” “试炼失败后,心怀不甘,被人操控后成为伥鬼。”然后,陈曦凰低声解释道,说罢她伸手朝着楚宁一指,一道剑意涌入楚宁体内。 楚宁惊奇的发现,自己一直被压制的肉身,渐渐开始恢复:“这……” “这些伥鬼在你的体内种下了某种邪法,阻止你的肉身恢复,这些天我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了解开此法的法门。”陈曦凰则淡淡言道。 楚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肉身无法恢复,是因此所致。 但他没有接话,而是继续盯着陈曦凰,等待着她的后文。 显然,关于这处地界以及这段时间的经历,远不是伥鬼那么简单。 “那日我带着昏迷的你来到这里后,这些伥鬼就现身了,他们似乎很垂涎你的肉身,不仅趁着你昏迷在你的体内种下了阻止你肉身恢复的邪法,还试图蛊惑我将你留在这里。” “作为伥鬼,他们背后一定藏着一个更加可怕的主使,我若是直接与他们动手,背后主使一定也会更加谨慎,到时候他在暗我们在明,会有更多我们难以应付的麻烦,更何况若是无法解开你身上的邪法,你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所以……” “我索性就配合他们演了一出戏,假意被他们蛊惑。”陈曦凰倒也看出了楚宁的心思,在那时平静的言道。 “所以,你其实是为了我,才冒的这样大的风险?”楚宁恍然,心底暗暗为之前自己对陈曦凰的那些揣测而生出一股愧疚。 陈曦凰对此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说道:“他们认为我完全沉浸在幻境中,行事便没了忌惮,我也趁着这个机会,偷听到了许多关于这处地界的真相。” “这处地界并非我们想象中的试炼秘境,而是一处巨大的养蛊地!” “养蛊地?”楚宁眉头一皱,神情不解。 “这样的说法并不准确,准确的说,这里曾经应当是某位大人物的道场,之前我们遇到的碑灵,就是慕名而来追寻那位大人物留存道蕴之人。只是后来,这处地界落入了那群伥鬼背后主人的手中,他将之炼入小天地里,并且继续利用那位大人物的名声引诱修炼肉身之道的修士来此寻道。” “可实际上,他所为的其实是炼化这些来者的肉身,以融合出一具,他认为最完美的肉身之道的种子。” “不过似乎在此之前,这个计划并不顺利,直到你的出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从这些伥鬼口中所言,他们似乎认为你的肉身是完成那枚种子的最重要的原料……” “而且,在他们看来,你似乎也差不多要沉浸在幻境之中了,那位背后之人也到了快要现身的时候,而只要等到那时,我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偏偏,你遇见了吱吱……” “他们觉得吱吱的出现,让你有撞破幻境的风险,所以才会对吱吱和那位关先生出手。” 说到这里,陈曦凰顿了顿又言道:“当然这些都是我基于这些伥鬼平日里的一些疯言疯语得出的推论,不见得就是事情的全貌。” 楚宁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倒是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但除开这些,楚宁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疑惑,他抬头看向陈曦凰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你最好现在问,因为再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就不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了。”陈曦凰却说道。 楚宁一愣:“什么意思?” “你不会觉得表面答应他们,就能让他们相信我真的被他们蛊惑吧?” “他们给我种下了一种名为蜃血魔种的法门,在那个法门的影响下,我的心绪失常,所以才会有这半个多月来的那些事情。” “我不妨直接点告诉你,至少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我确实是真心喜欢你的。”陈曦凰用极为平静的语调,说着让楚宁心潮翻涌的话。 “但我明白的是,一旦我苏醒过来,这些经历一定会影响我日后修行的心境,恰好我师尊修炼的剑道,近于无情道,所以我在接受他们的蛊惑之前,给自己体内留下了一道法门,一旦我苏醒过来,这道法门就会自动施展,斩断情丝,让我忘记这半个多月来发生的一切……” “所以,既然是你主动选择离开这个梦境,待到我忘记这一切后,我希望楚侯爷你能不与我提及这半个月来的一切……” 楚宁听完这番话,顿时瞠目结舌,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夸奖眼前之人足够理智,还是说她足够绝情…… “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才是那个负心汉一样,这是你自己选的。”陈曦凰显然感受到了楚宁目光中的情绪,她冷声说道,语气反倒不似之前那般冰冷,隐隐带着一分幽怨。 楚宁得承认的是,这半个月来的一切,确实给他带来的不少困扰。 但当他知道陈曦凰决定遗忘这一切时,他的心头却又泛起阵阵难以抑制的烦闷。 “嗯,记忆开始消退了。”陈曦凰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宁看向她,只见女子的眉头微蹙,仿佛正在承受记忆割裂时的不适。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楚宁。”陈曦凰却忽然面向他。 “嗯?”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在我接受魔种时,我是想过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上我,与我永远待在这里,我亦不后悔这个决定。”女子的脸上在那时露出一抹楚宁熟悉的笑容。 含情脉脉,也柔情似水。 就像是之前那样。 楚宁的身子一颤,而下一刻,陈曦凰凑了上来。 她吻向了他。 而这一次,楚宁是有足够的时间去躲开她的。 但或许是被她话语触动,又或许是因为知晓这段记忆即将被抹去。 亦或者,还有某些楚宁不愿承认的原因。 总之,他没有去躲避眼前的女子。 相反,他热情的回应着那个吻。 仿佛想要用尽全力,抓住这最后一缕温存。 而在那时,他分明看见,有一滴清泪顺着陈曦凰的脸颊,缓缓滑落…… 第一百八十二章 暗流 “楚宁?” 陈曦凰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长一场觉。 她睁开眼,看着正站在她身前的楚宁,一脸迷茫。 陈曦凰的记忆停留在楚宁斩杀最后一位大苍遗民时,因此她并不明白这里到底是何处,更不明白楚宁看她的眼神又为何如此复杂。 但很快,楚宁就在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曦……赵姑娘,你醒了。” “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陈曦凰坐起了身子,捂着头,眉头紧蹙,显然还未从记忆抹去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说来话长,赵姑娘,吱吱和关先生现在危险,我们得去救她们,你有什么问题,我们边走边聊。”楚宁则言道,同时收回了沉于丹府的心神。 …… “你是说我昏迷了半个月?” “那这些日子,是你在照顾我?” 二人顺着溪流一路往着山林下方走去,而路上楚宁也将自己想好的瞎话说给了陈曦凰听。 故事很简单,无非就是走出大苍遗民的试炼之地后,二人来到了这里,为了照顾陈曦凰,他将木屋作为了暂时的歇脚处,然后通过黑鱼联系到了陈吱吱,同时也见到了被控制的关涵秋将陈吱吱掳走的场面。 楚宁虽然并不喜欢陈曦凰自己做出的,将二人半个月来相处的点滴抹去的决定。 但这毕竟是陈曦凰自己的选择,楚宁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嗯。”面对陈曦凰的询问,楚宁只是闷闷的点了点头,兴致不高。 陈曦凰却神情疑惑:“可是我记得通过试炼后,有一股强大的血气之力灌入我的体内,按理来说我的伤势应该会被修复,为何反倒会昏迷这么久?” “或许是因为那股力量太过强大,赵姑娘需要耗费些时间去消化吧。”楚宁随口言道,同时压下了心头那些繁杂的思绪,目光盯着前方的溪流,脑海中开始回忆通往地下的路径。 “嗯?”陈曦凰明显一愣,她仿佛被楚宁提醒一般,看向自己的双手,细细感应,旋即她的脸色露出错愕的喜色。 “我迈入七境了!嗯?连肉身也跨入五境……” “那股血气之力,竟然有此等奇效?” 楚宁对此并无回应,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前方的溪流。 他虽然控制鱼群去过陈吱吱所在的洞穴多次,但化身为鱼后因为体型的变小,对周遭的感知也会发生变化。 比如一块作为鱼时觉得很大一块可以作为地标一般,横在河床上的巨石,此刻对于楚宁而言,就只是脚下不经意间踩住的小石块。 又比如一个极为危险的弯道,现在可能就只是河道上毫不起眼的外凹…… 他需要全神贯注的不断回忆作为黑鱼时的感受,然后将之类比到自己的身上,以确保不在这四通八达的山间溪流中选错路。 当然除此之后,或许还有一些,他不愿说也不能说的……别扭。 陈曦凰显然感觉到了楚宁的异样,她歪着头盯着楚宁,凑了过来,问道:“楚宁,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是我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吗?” 楚宁被忽然凑上来的陈曦凰吓了一跳,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完美脸蛋,以及那眉宇带着的几分俏皮似的疑惑,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她娇憨的眼神以及那具赤裸美妙的身体。 啪。 楚宁在那时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觉得他有些犯贱…… 人家任君采撷时,他避之不及。 现在,她斩断情丝,他又心猿意马。 “楚宁?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这些日子太辛苦,忙坏了脑子?”陈曦凰瞪大了眼睛,说着伸手就要去摸楚宁的额头。 楚宁赶忙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手,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赵姑娘,我并非不高兴,只是事态紧急,要寻到通往吱吱他们所在地的路,需得全神贯注,还请赵姑娘稍安勿躁,跟在身后。” 陈曦凰显然不太相信楚宁这番解释,她想要再问些什么,可楚宁却在这时迈开了步子,逃一般的去往前方,继续盯着溪流,故作忙碌的寻找着前进的方向。 女子看着少年略显慌乱的背影,神情疑惑眨了眨眼睛,嘴角也在那时微微扬起。 …… 通过之前数次前往陈吱吱所在地的经验,楚宁大概摸清了陈吱吱所在之地与自己所在之地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 也就三里地的样子。 但麻烦在于,这三里地之间隔着厚厚的岩层。 陈吱吱也曾说过,她和关先生在岩洞中生活了半个月时间,这期间也试图摸清洞穴中的状况,但里面四通八达,并且没有通往外界的出口。 里面无法通向外界,那外界自然也没有进入内部的入口。 至少,那些出入口是外人无法找到了。 所以,楚宁的计划很简单。 他要通过对暗流的记忆,找到距离地底最近的地方,然后…… “赵姑娘,应该就是这里,距离地下还有大概半里地的样子。”楚宁在一处溪水汇集而成的水潭前站定了身子,看向陈曦凰说道。 陈曦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退去了身上的外衣,飞身一跃,就跳入了水中。 楚宁也紧随其后,跳入水中,二人一路下潜。 水潭远比楚宁想象中要深得多,下潜许久都远为触及到地步。 他们二人的肉身强健,可以在水下憋气许久,倒是没有窒息隐患,只是随着下潜深度的不断增加,光线渐渐变暗,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同时水底也出现了许多暗流。 作为一个在水源相对匮乏的北境长大的少年,楚宁的水性并不算好。 在下潜到约莫五十丈的区域时,身上的压力增加带来不适,让楚宁下潜的速度变慢了不少,好巧不巧一道巨大的暗流忽然涌来,猝不及防的楚宁被那股暗流撞了个人仰马翻,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在水中旋转起来。 慌乱之下,楚宁处于本能的胡乱发力,想要挣脱那股暗流,可越是如此,身形越是失控,被暗流裹挟着撞向水底深处。 这和他本身的修为强弱无关,只是与发力的技巧有关…… 好在陈曦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挥动双手快速下潜,赶在楚宁被暗流彻底卷走前,伸手拉住了他。 楚宁也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抓着陈曦凰,身子顺着她的手臂向她靠拢,直到完全稳住身形,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水潭深处一片黑暗,楚宁缓过劲来,正想与陈曦凰道谢,可却忽然意识到此刻正处于水下,二人显然都并不能开口说话。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双手抓着陈曦凰身子的着力点,似乎过于柔软了一些。 这触感…… 有些似曾相识。 像极了这半个月来每天夜里,陈曦凰躺在自己怀里时,贴着自己胸膛的事物。 下意识了,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稍稍用力的捏了捏。 “嘤咛~”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婉转的低哼,然后一道光芒在黑暗中亮起,是陈曦凰召唤出了自己的星虹剑。 接着剑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楚宁看清了此刻自己的处境,他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趴在陈曦凰的背上,同时双手从对方的腋下穿过,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对方的胸前那两团傲人之物上…… 然后,楚宁清晰的从背后看到一缕绯红从陈曦凰的脸颊蔓延到她的耳根。 她的手肘朝后一顶,击打在了楚宁的腹部。 当然,即使在这时,陈曦凰还是保持着些许理智。 出手并不重,只是处于女子的本能反应,想要让楚宁松开手。 但偏偏二人所处的潭底,暗流汹涌,楚宁被她这一撞,又被卷入了暗流之中,朝着下方坠落。 陈曦凰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点,她赶忙回身想要去拉坠向潭水深处的楚宁。 可这一次,暗流上裹挟的力道却陡然增大,在她的手在拉住楚宁的瞬间,身躯便不受控制的与楚宁一道被暗流裹挟,撞向潭底深处…… 第一百八十三章 黑金菌孢 砰! 楚宁怀抱着陈曦凰,在暗流的裹挟下,经历了好一阵的天旋地转后,重重的撞在潭底的一处石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楚宁嘴里发出一声痛呼,潭水瞬息涌来,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响,灌入楚宁的嘴里。 这并不是喝进两口水那般简单,楚宁与陈曦凰之所以可以在水底潜行这么长的时间,并不是因为他们会诸如避水术之类的法门,只是靠着强大的肉身将大量的空气压缩进入了嘴里与肺中。 在潜行的过程中,靠着这口气维持肉身呼吸的需要。 但现在,楚宁在巨大撞击带来的疼痛中张开了嘴,那口气顿时泻去。 而同时此刻二人已经潜入了水底极深处,想要换气已经来之不急。 楚宁的脸色顿时变得紫青,想要呼吸的本能让他张开嘴,可张开嘴就会换来更多的呛水。 情况凶险!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来到了楚宁跟前,她望着楚宁,面无表情。 可双唇却在这时递送了上来,印在楚宁的唇上。 虽然这已经不是二人之间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楚宁的双眼还是在那时瞪得浑圆——什么意思?难道她还记得? 某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泛上楚宁的脑海,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可这时,陈曦凰的眉头却猛然皱起,甚至伸手在楚宁的腰身狠狠的捏了一下。 楚宁吃痛,却见陈曦凰正脸颊微红,神情恼怒的盯着他。 他这才感觉到一股气息正通过陈曦凰的嘴唇渡入他的嘴里。 原来对方是看出了他的危险,在以这种方式为他渡气。 反应过来的楚宁不敢再有其他心思,赶忙配合起陈曦凰,专心吸收从对方嘴里渡来的气息。 约莫十来息的光景之后,见楚宁的气息渐渐平稳,陈曦凰将至推开。 楚宁略显尴尬朝着陈曦凰递去一道感激的眼色,可对方却视而不见。 他也只有压下这些心思,然后看向四周,寻找通往地底的方向。 而他的目光很快被身下潭底的某些事物所吸引…… 水潭的底部,是一片巨大的石体,看其结构,与陈吱吱所在的洞穴中的岩石相差无几,显然,这里已经很接近岩洞了。 但让楚宁感到诧异的是,是那些岩石之上,生长出来一株株古怪的植物。 它们的模样类似于北境常见菌孢,个头不大,只有寻常人拳头大小,整体呈现黑色,暗里隐约可见些许金线,身形宛如呼吸一般均匀的膨胀缩小,并且在这个过程中,点点细小的黑色物质被他们从体内排出,涌向水潭的上方。 这些是……黑金宝相? 楚宁死死的盯着那些古怪的水底植物,身子也凑了上前,他伸手摸了摸那些植物的表面,入手的触感极为古怪,像是……血肉。 陈曦凰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凑了过来,同样好奇的盯着些植物。 但就在她凑上来的刹那。 那些菌孢状的植物,表面猛然炸开,无数细小的絮状物从中喷出,直接朝着楚宁二人涌来。 二人的反应皆极快。 楚宁一手伸出,黑色的盾牌浮现在身前。 陈曦凰手中的星虹剑亮起剑光,汹涌的剑意自剑身上涌出。 于此同时,二人的身形皆下意识的朝着对方身前靠拢,想要将对方挡在自己身后。 这本应是颇为温情的一幕,可当二人都做出同样的举动时,二人的身躯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让他们准备好的手段皆是一滞。 好在二人都是机警之辈,带着诧异的目光互望一眼后,又调整了攻势,各自应付自己身前涌来的絮状物。 剑意划过,陈曦凰身前的絮状物皆被斩成齑粉,坠向湖底。 楚宁的黑金色盾牌则将那些絮状物完全拦住,伴随着灵炎于其上升腾,哪怕是在这水底,湮灵鬼火,也在一瞬间,将这些事物烧成了灰烬。 危机解除,楚宁伸手抓起一缕漂浮在半空中的絮状漏网之鱼,细细打量。 那小东西明显是活物,在楚宁的掌心不断翻动,前端更是忽然伸出细小的尖刺,想要钻破楚宁的皮肤,钻入他的体内。 别看此物并不起眼,只比发丝大不了多少,可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道却不容小觑。 虽然它用尽全力,也未有钻破楚宁六境的魔躯,但带来的刺痛却让楚宁不由得眉头一皱,暗觉此物足以让大多数肉身强度四境以下的修士吃上大亏。 以楚宁在一些古籍上看过的一些魔性菌孢的记载,此物入体之后,大抵就会将宿主的肉身当做培育后代的温床,疯狂繁殖,直到将其吃干抹净。 而且此物明显与黑金宝相有着某些关联,再一联想陈曦凰抹去记忆与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他隐隐觉得,恐怕其余黑金宝相也存在于这处小天地中,并且那些伥鬼背后的主人一直在利用那些黑金宝相,进行着某些疯狂的实验…… 就像在沉沙山的灵骨子一般。 “嗯!”而就在楚宁想着这些的时候,陈曦凰忽然发出一声轻哼,显然是在呼唤楚宁。 楚宁循声看去,却见陈曦凰正指着一处光秃秃的石面,而那里正是之前那些菌孢炸裂前的生长之地。 他游了过去,看向那处。 却见菌孢炸裂后,岩石的表面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脉络,将岩石覆盖,同时其中一部分深入了岩石内里,就像是大树的根脉。 这些菌孢明显是人为干预后的产物,顺着这些是些根系或许就能找到其源头,而在源头极有可能找到那些伥鬼背后的主人,同时也是控制关涵秋掳走陈吱吱的罪魁祸首。 楚宁赶忙抬头看向身旁的陈曦凰,却见对方的眼中也露出了同样的神情。 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在那时很是默契的退开数步,给陈曦凰让出了足够空间。 陈曦凰则在那时沉下心神,手中星虹剑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一股汹涌的剑意将她的身躯包裹。 七境剑修的战力在这时被她完全激发,神河剑意于这水潭之中更是如鱼得水。 随着剑意的催动,周遭的潭水也开始朝着她汇集,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她立于其间,衣袂飘然,宛如谪仙。 数息之后,汹涌的剑意被她催动到了顶点,伴随着她眼中一道寒光闪过,剑意裹挟着潭水化作一道巨大的沧龙,轰向前方的巨石…… 伴随着一声轰响,巨石碎裂,同时露出其后一处巨大的空间。 潭水在这时朝着那处窟窿倒灌而入,楚宁与陈曦凰措不及防,又一次被洪流裹挟,坠向那处。 第一百八十四章 鼎力相助 “咳咳,实际上在那个班里的好朋友并不算多。我当时报名晚了,算是插班生。”莫凡有些尴尬的回答道。徐陌森拿过鞋子给童乐郗穿上,那是一双舒爽透气的白色运动鞋,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一个时辰之后,一道明亮的剑光打破了夜色的宁静,秦玲和方巧巧冲在最前,天道之力展现,力量暴涨。朝亮说完,下意识的扶了一下金丝眼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着外面走了出去。尤其是这两人都带着不差的妹子,所以他才忍不住出来奚落双方。王志燃微微点了点头,要知道在地球上,当古希腊人面对着奥林匹斯山的时候,就认为希腊诸神居住在山顶,也因此有了希腊神话。三人来到了一楼,一楼躺着一个眉心中枪的特种士兵。莫凡在监控里看过他的脸。破虚打归灵,还退了一步,除了白舒本人以外,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与此同时,青色身影低掠而过,脚步在几个点掠之后,顿步下来,在灵光闪烁间,即是露出一发插碧绿长簪,面色白皙、身着真传金朵服饰的华美青衫青年来。唐媛也是意识到不对,插着腰,怒视王庆远,恢复了那副傲娇萝莉的样子。“你已经是元婴期修仙者,打几个鬼兵当然不在话下了?”徐福说道。他因为没有全力攻击,只是偶尔抵挡。全力作战的只有石头,因此他有空闲和她们说话了。其实这些鬼兵并不是太强,只是修炼了一两百年的鬼魂。独远,微微一笑,道“我也想,但是,我答应你们,我会回来的!”独远言落,四位妖魔和国旭,还有先锋战将国若生一一闪动魔法,顿空而上。独远,言落,踏空驰去。龙泽坊的港口虽然在岛屿的外侧,但是因为岛屿特殊的关系,龙泽坊在盘蛇岛的总部倒是建立于高处,这也就使得萧炎与之能够顺道而行。其间倒是有不少和尚尼姑熬不住,悄悄的上了几趟厕所。静心庵的水心师太,也悄悄的去过一次。“第一是看颜色有点深,第二摸起来质感不对,第三闻起来气味不对,如果不是仿的还算可以,我都懒得收。”熊经理说道。“冯建鑫,你说吧,我听着呢。”段雪晴不想两人闹得太僵,赶忙说道。“两百七十两,我要两百七十两。可以么!”一位士兵,他左边的耳朵没了,是被吸血鬼害的,那一位吸血鬼被乱箭射穿身体的时候,胡乱扫荡,他在合围攻击一位巨食畜的时候被那一位落地而死的吸血鬼给咬了。“听说根本就不认识,上来就是一顿毒打,而且陈素梅已经报警了,估计吓得不轻,这两天都没有去医院。”汪月霞道。沿路,多有蜀山仙剑派的弟子,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大多数是一些地方上的一些门派弟子,希望这一次立功以后,能有机会在蜀山学到更多,以后回去改革。这样得以吸收修真界最前沿的科技模式,利于门派发展。或许真的是被舞蹈之神选中了也说不定,否则,又怎么会喜欢了那么久?“大哥!”姆亚见着大哥被击退惊呼一声,双目赤红。腿上用力一点,身体犹如炮弹窜出,同时双爪交错连抓,漫天爪影在空中闪现。但是现在,接近他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对于他体内的创伤产生通感,以至于总是有种想流泪的感觉。之前在议事厅的时候,司徒南芸没有看到徐熙风和莫兮若,她从朱弄玉口中得知,他们二人身上有伤,仍在养伤当中,便去瞧见着他们二人。林悦岚猜想宫中应该出大变故了,而且五皇子严玉驰也应该出事了,要不然,青泉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因为这种更加简单的冷血动物痛觉神经并不是十分发达,所以自己暴打上去的效果肯定没有更加高级的动物那么有效,所以余飞打算用另外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余飞听完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道,其实他明白,安娜贝尔指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父亲徐光启。只见其手掌翻转间,又一条火龙凭空出现。转瞬间,火龙腾上半空,又变的巨大无比。盘旋于众人头顶,呼啸飞舞。夏伊达陶醉在这美妙的画面里,又觉得有人用刚刚好的力道轻轻地揉捏着她酸痛无比的四肢的肌肉。那人的手指也像有魔力似的,对于哪块肌肉会产生怎样的酸痛感了解得一清二楚,它的拿捏,令身体舒服到飘飘然。眨眼之间,哈德利就已经挥动了上百次生死棍。而上百次的全力出手,直接就将武神那道巨大的火龙砸成了天地能量。 第一百六十章 怼天怼地 ,最快更新登天! 陈曦凰远远的看着站在墨甲工坊前的楚宁与陈吱吱。 为了不引起二人的注意,她站得很远,因此并不太听得清楚宁与陈吱吱到底输了些什么。 只是能看见自己这个妹妹脸色羞红,那少女怀春的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 陈曦凰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在得知自己六叔为楚宁与陈吱吱向陛下求取赐婚的消息后,陈曦凰便暗觉不妙。 邓异死后,朝堂上下所有人都认为,银龙军必定大乱,蚩辽人的攻势将锐不可当。 可哪知那位才二十出头的邓染竟然稳住盘龙关的局势,还让蚩辽人吃了不少瘪。 北境战事绵延数十年,幽莽二州之耻,始终是许多大夏百姓心中的国仇家恨,对于朝廷数年来的绥靖,民间本就不满。 如今银龙军风头渐盛,又有楚宁那一篇《北疆铸剑令》横空出世,天下沸腾,近来支援银龙军夺回失地的声音在朝堂上渐渐大了起来。 对于素来主战的太子一派,这本是好事。 若是银龙军能取得一场大胜,太子一派就可趁机发难,裁撤在北境盘踞数年的折冲府,到时候北境一定会依附太子一党,如此以来,自己的父王就能彻底站稳脚跟。 但陈曦凰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六叔竟然能以如此釜底抽薪之法,化解这场危机。 将自己的女儿送出,与楚宁联姻,此事若成,他在北境就有了新的抓手。 自己的父王在北境的抓手,是各个州府的官员,但因为折冲府势力强大的缘故,这些官员这些年并未得到民心,远远比不得如今的楚宁。 至于银龙军,虽然与父王关系较好,但邓异当年为了得到朝廷支持,左右逢源,不敢开罪手握兵部大权的六叔,故而银龙军对于党争的态度也相对暧昧。 而自己那位六叔完全可以通过楚宁的关系,拉拢银龙军,从而彻底掌控北境。 这对于她与她父王而言,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本来她还想着用一些诸如“筹码”“身不由己”之类的辞藻刺激一下自己这位妹妹,毕竟在以往的大多数时候,她总是如此,很容易被陈曦凰所激怒。 譬如这次北境之行,就是她有意讥讽下,才让陈吱吱主动请缨,只是如今想来,这或许正中了自己六叔的下怀。 但这一次,好死不死,自己这个愚蠢的妹妹,竟然真的看上了楚宁…… 想到这里,陈曦凰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走了上去。 …… 鼎力相助? 陈吱吱闻言困惑的看向楚宁。 有些听不明白楚宁此言何意。 这是认为我遇见了麻烦,需要和他成亲,所以才答应的? 可这么为我考虑,应当是挺喜欢我的…… 她的心底泛起阵阵甜意,但很快又觉苦恼。 可他那个师姐怎么办? 总感觉这有点横刀夺爱的意思…… 要不让她做个小…… 不行不行! 陈吱吱你在干什么! 你还没想好自己要不要嫁给他呢! 无数心思在一瞬间泛上了陈吱吱的脑海,她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 “吱吱。”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 陈吱吱抬眼一看,却见一脸笑容的陈曦凰迈步走了过来。 出于多年来与这位皇姐相处的经验,通常当陈曦凰的脸上挂起这般虚伪的笑容时,大抵是不会有好事发生的。 陈吱吱顿时神情警惕了起来。 “这位姑娘是?”楚宁自然也看见了陈曦凰,奇怪的问道。 “不认识。”陈吱吱宛如护崽子的母鸡一般,站在了楚宁的跟前,如此言道。 陈曦凰却丝毫不恼,一脸宠溺的伸手摸了摸陈吱吱的脑袋:“吱吱还在生姐姐的气?” “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一个多月,姐姐也是担心你才会说那些重话,你放心,这些事,我是不会给家里提及的。” “好啦,别生气,你若是在这样我可就要告诉家里的长辈了,你也不想他们为你担心吧?” 陈曦凰的语气温柔,但每次都刻意在“家里”二字上咬了重音,显然是在提醒陈吱吱不要给她使绊子,否则鱼死网破,就告知楚宁她的真实身份。 陈吱吱倒是也听出了陈曦凰的弦外之音,她的脸色变了变。 虽说试探出了楚宁对她的心思,可自己那个爹在北境着实做了不少孽,这一层关系陈吱吱尚且没有想到该怎么处理,她自然不愿过早的与楚宁坦白身份。 故而面对陈曦凰的恐吓,她也只能咬着牙沉默下来。 “姐姐?”楚宁闻言,神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他在心底已经认定陈吱吱是银龙军的人,难道邓染在自己身边安插的暗桩还不止一个。 “见过小侯爷,小女子赵曦凰。”陈曦凰则在这时看向楚宁,行了一礼,盈盈笑道。 “赵曦凰?”楚宁听着这个名字,暗觉耳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就是黑甲军近来新招的教习?” 楚宁回来这两日时间,已经不止一次听黑甲军的人提及这位教习。 她在教授弟子时尽心尽力,许多困扰众人很久的问题,听她梳理过后,就会迎刃而解。 不仅如此,对于黑甲军的军制、训练手段、以及时间上的安排,她都提出很多不同见解,让众人受益良多,作为黑将军统帅的棋胜对其是大加赞赏,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楚宁本想着过几日与她见上一面,不曾想今日竟在这里遇见,而且对方还是陈吱吱的姐姐。 不过这样一想倒也合理,银龙军无疑是北境甚至在整个大夏,都算得上最精锐的军队之一,邓染派来一个治军高手,帮助鱼龙城,也是能够解释得通的。 只是…… “那为何姑娘姓赵,吱吱姓陈呢?”楚宁有些疑惑的问道。 陈曦凰一愣,心头暗暗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个妹妹还真是蠢得可以,明明要隐藏身份接近楚宁,竟然还以真名相告。 她也只能解释道:“吱吱年幼体弱,险些活不下来,恰逢一位老道与我家路过,说吱吱命有劫数,与我家风水相悖,所以便随了母姓。” 陈吱吱闻言没好气的瞪了陈曦凰一眼,想要反驳,陈曦凰却眯起眼睛也看了她一眼,陈吱吱顿觉把柄握在对方手上,一时偃旗息鼓。 楚宁也察觉到了姐妹间的气氛微妙,正要说些什么。 “楚宁!你好大的架子,上次爷爷请你,等了半天,你却跑到了褚州其他地界作威作福,今日请你,又等了半个多时辰!你是真把我们爷孙二人当做了你的奴仆是吧?”而就在这时,一道不满的声音从墨甲工坊中传来。 却见一位身着白衣,模样干练的少女正双手抱负胸前,一脸不满的瞪着楚宁。 少女不是旁人,正是被楚宁从二羊城“请”来的的墨甲大师,关涵秋的孙女,关倌。 她对楚宁素来抱有敌意,只是后来在鱼龙城中,各种稀奇的墨甲着实让她与爷爷大开眼界,加上北疆铸剑令之事,让她对于楚宁有所改观,索性便半推半就的与爷爷留在这里,潜心研究墨甲。 楚宁自知理亏,闻言连连道歉。 然后回头看向陈吱吱与陈曦凰二人,正要道别,可见二人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楚宁想了想,反正都是银龙军的人,既然不愿走,让她们看看墨甲工坊中的造物,或许还可以根据银龙军的需要进行一些改装。 “既然是吱吱的姐姐,二位都是自己人,若是不忙的话可以一同进去看看。”楚宁言道。 这应当是楚宁第一次以吱吱这般亲昵的称呼唤陈吱吱,陈吱吱脸色一红,根本没做多想,便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陈曦凰则是心头一颤,嘴角抽动,暗暗想着:这么快就成了一家人了?坊间传闻这位楚侯爷万事贤德,唯有在女色上,毫不节制,甚至还有通宵纵欲之事传出,起先她还觉得是六叔手下的人可以编排,如今想来,怕是确有其事。 明白这一点的陈曦凰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念头,她咬了咬牙,也在这时点了点头:“早就听闻侯爷不仅贤良,在墨甲上的造诣也是一绝,曦凰也确有此意。” …… 如今的墨甲工坊已经经过了几次扩建,除了定期产出供给银龙军的【裂颅】,还有黑甲军自用的【铁壁】【烈刀】等墨甲外,还有诸如照明所用的【银明】、攀爬所用的【灵索】以及一些寻常的甲胄武器【星胄】、【轰山】,因为其中蕴含一些寂星铁的缘故,强度极高,造价与同等级别的其他墨甲相比却便宜不少,故而在鱼龙城中极为畅销。 楚宁带着陈吱吱二人走入墨甲工坊中时,工坊中的伙计都忙得热火朝天。 一座座巨大钢铁熔炉喷吐着烟气,沸腾的铁水渊源不断地从管道中涌出,流入不同的作坊,伴随着阵阵清脆的打铁声,一些伙计推着各种装满了元件的木箱送入负责组装的工坊。 一切井然有序。 “楚宁,这里好厉害。”看着这一幕的陈吱吱不由得大声感叹道。 她虽身为皇女,却从未进入过这般地界,眼前的一切确实让她感到新奇。 陈曦凰也暗暗咂舌,她虽然在来之前听人说起过鱼龙城的墨甲工坊已经颇具规模,但却没有想到,已经好到了这般地步。 不仅是规模,更让陈曦凰感到诧异的是工坊的布局以及各种人员的安排,已经比起很多工部名下工坊要好出太多,高效且井井有条。 “哼,又让你找到机会骗小姑娘了!”走在众人身旁的关倌见状翻了个白眼。 “楚宁这些也是墨甲?做什么用的?”陈吱吱则彻底被眼前新奇的一幕吸引,她上前先是看了看那几座钢铁熔炉,然后又走向一旁摆好准备出货的墨甲,大声的问道。 陈曦凰也被陈吱吱的声音吸引走上了前去,拿起货架上一个事物,细细打量。 此物只有拳头大小,像是一个鸡蛋,通体银白,表面密布一道道鳞片状的纹路。 陈曦凰看了半晌也没有瞧出奥妙,只能猜测道:“莫不是什么暗器?” 楚宁也走上了前来,摇了摇头,笑道:“此物唤作【银明】并非伤人所用。” 他说着,也拿起一个,轻轻触碰底座的机关,上面鳞片状的事物张开,鸡蛋形状的墨甲,就化作了莲台状,最中央有一枚透明的晶体升起,亮起耀眼的光芒。 “这是一个灯?”陈吱吱眨了眨眼睛,回过了神来,由衷感叹道:“好漂亮。” “不止是灯,它的内部镶嵌得有一枚微型灵石,又浮刻了对应的墨纹,释放散发出来的光芒,会带着些许灵力波动,可以驱散黑潮潮汐,同时也对一些低阶魔物有着震慑作用。”楚宁解释道。 陈吱吱闻言连连点头,看向楚宁的目光更是异彩连连,暗觉这家伙似乎什么都懂,也什么都在行,大抵也是因为如此,她甚至觉得楚宁比初见时看起来更加的俊俏。 “这有何用?这么微弱的灵力波动,所能震慑的魔物大都是不入流的货色,更何况,只要有些许修为在身,黑潮潮汐根本上不了分毫……”陈曦凰却皱起了眉头,不解问道。 “谁说这东西是给修士用的,这玩意我们是准备卖给需要经常在野外赶路的商人与百姓。”一旁的关倌听出了陈曦凰话中的不屑,她顿时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的言道。 “百姓?”听闻这话的陈曦凰却愈发困惑:“可百姓哪里买得起这东西,别的不说,单是一枚下品灵石市价也在五十两银子往上,好多寻常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钱……” “一枚灵石中蕴含的灵力相当不菲,但一旦催动,灵力就会飞速流失,所以灵石通常用于炼丹、锻造等产业。” “而实际上,如果作为灵明灯,驱散黑潮潮汐之用,完全不需要那么多的灵力输出,所以我们关前辈……嗯,当然也有关倌姑娘一同研究了一种灵石切割的法门。” “可以在确保不损耗灵石中本身的灵力的基础上,将一颗下品灵石切割成百来份,同时通过墨纹先知灵石中灵力输出的频率,如此一来这样个间距灵明灯功效的墨甲,造价就便宜了很多,大概一个在一两银子左右,虽然也不便宜,但至少比起市面上十两一座的灵明灯要好得多,而且使用年限起码是其三倍以上。”楚宁倒是并不觉得陈曦凰的疑惑有什么问题,耐心的继续解释道。 “才一两银子?”陈曦凰闻言暗暗惊讶,但转瞬又觉不对:“可就算这么算起来,但是灵石的成本也在五钱银子开外,加上熔炉使用、墨纹雕刻的人工以及各种火耗,你这么一个墨甲能赚到钱?” 楚宁闻言不免多看了陈曦凰一眼,暗道不愧是邓染手下的精锐,对这种事情也如此了解。 “确实不赚钱,但再贵上一些可能就没人买了,我和关倌姑娘以及关前辈,都认为墨甲这种神奇的造物不应只用于杀人,而是可以尝试造福百姓,鱼龙城的墨甲工坊,靠着各种武器甲胄,赚的钱不少,这些就当是我们在墨甲上的尝试,而且后续的工艺也有改进的空间,最终还是能赚上一些的。”楚宁如实言道。 一旁的陈吱吱听闻这番话,目光直愣愣的看着楚宁,那双美目之中仿佛要滴出水来。 她觉得,相比于那些京都里整理嘴里说着苍生社稷的家伙,楚宁比他们强出一千倍,一万倍! 但这话落在陈曦凰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在她看来,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楚宁此举无非就是与他赠送丹药一般,千金买马骨,是其继续在北境累积声望的手段。 “侯爷自己也说了,灵明灯市面上怎么也得买到十两银子,你的这个墨甲,如果功效真有你说的那样好,那只要低于十两怎么可能卖不出去?”陈曦凰故作不解,想要揭穿楚宁的小心思。 这些日子,她在鱼龙城听过太多人对楚宁的夸赞,那些话几乎将楚宁捧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圣人,她内心对此反感至极,所以下意识的想要拆穿,得到她认为的真相。 但这一次没有等到楚宁回应,一旁素来对楚宁抱有怨气的关倌却抢先言道:“这位大小姐莫不是绣楼坐得久了,平生第一次下凡?” “你什么意思?”陈曦凰听出了对方话里的讥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褚州每年有多少百姓死于潮汐并发症吗?”关倌反问道。 “十七万。”而不待陈曦凰回应,关倌便给出了答案。 “你又知道我和阿爷……还有楚宁,为了能完整的将一块灵石切割成米粒大小,耗费了多少精力吗?” “以我们的能力,有时间多造两副墨甲,能赚到的钱都比【银明】的销量翻上几倍还要多得多。” “我们耗费这么多时日,造出这东西,为的不是能多赚几两银子,而是在想办法,让更多的百姓用得起这东西。” “少用你的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楚宁这家伙虽然混蛋,但在这些事上,轮不到你个大小姐来指摘。” 关倌气呼呼的说完了这番话,还不忘瞪了陈曦凰一眼。 一旁的楚宁本来还听得心情不错,可末尾那句话,却让他哭笑不得,看样子初次见面时,自己的行径确实没有给关倌留下太好的印象,以至于这么久过去了,这姑娘就算夸自己,也带着怨气。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既然想让所有人都用得起,免费送不就得了?”陈曦凰也来了火气,毕竟是堂堂皇女,天之骄子,如何能受到了被人如此讥讽,在短暂的沉默后,反唇相讥道。 “哼!”关倌闻言却冷笑一声:“说你是大小姐,还是夸你了,你就是个傻子。” “鱼龙城的产量有限,若是免费,那会不会有人囤积居奇?搞到大量的【银明】,然后高价卖出?” “再者言,鱼龙城真正的墨甲师,就只有我和爷爷以及楚宁这个混蛋,三个人而已。我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能造出几个这样的墨甲?” “这天下又有多少墨甲师?” “他们若是看到【银明】的成功,会不会想要效仿,制造一些与百姓息息相关,但同样价格低廉的墨甲?” “你就和那些朝廷大人们一样,自己吃得脑满肠肥,却想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无私奉献,你怎么不让皇帝老儿拆了他的昭阳殿,那别说北境,就是整个大夏天下都能吃上一年饱饭了!” 陈曦凰被这段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略显难看。 而陈吱吱哪里见过陈曦凰这么吃瘪的模样,心头窃喜,看关倌的目光也变得欣赏起来,心底暗暗下着决心,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和这女孩好好认识一番,要是陈曦凰再找她麻烦,她就让关倌帮忙,恶狠狠的骂她一顿。 只是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就听关倌又再次言道:“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读过两本书,就总喜欢对旁人指指点点,实际上什么都不懂,自己也什么都不是!” “你还比不得你旁边那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一脸花痴的盯着楚宁的家伙。” 陈吱吱:“……” 楚宁闻言,也算是闻出了味来,看样子关倌并不是讨厌自己,才对自己出言不逊,这小妮子,是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人…… 见场面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言道:“关倌姑娘误会了,赵姑娘也只是好奇,随口多问两句,并无其他意思。” “赵姑娘,关倌姑娘性子如此,但人不坏的,你也莫要见气。”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二人尚未回应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惊慌的声音。 “不好了!” “不好了!” “关大师被那棺材吸进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她骂我 ,最快更新登天! “你是说关先生就是站在这里,然后‘咻’的一声,就被这个棺材吸了进去?” 听见呼声,他下意识回头,却见一张俏丽的脸庞,义无反顾地贴了上来。 寻找了一番,没能找到其他的路,两人只好沿着进来时的那些通道往外走。 “应该是真的,事关生死,他不敢拿假药骗我。”百里登风当机立断的说道。 对于自家公子这种随随便便就拿出一本“地品初级功法”的惊人举动,就连玉玲珑她们都惊讶不已,更何况是秦梦如和云朵这些人,简直就是难以置信,直到她们真真切切的看到。 悬空老祖才骇然察觉,周遭的虚空之中,竟在不知不觉中,布满了黑色的迷雾,宛如有着生命一般,不断的喷涌翻滚着。 喝着豆浆,吃着炊饼,仇飞默不做声,从众谈论中提炼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听见有人开始议论渔阳候,仇飞心里一动。 在中央广场上方,一个巨大的高台,上面站着数十人,其中一人坐着一把金龙椅,上面铺着龙皮,十分非凡。 田氏祖宅占地广阔,自被陈铮占据后,划分为内、外二府。内府作为他的起居之地,外府充当办公之所。 他们才是白骨城的霸主,可是就在刚才,他们苦苦派人守候了许久的七叶灵根被抢了。 好像就是一尊王者对着一些奴仆说话一般,要知道这两个可是武皇强者,叶寒只不过就是武王境界的武修罢了。 此刻,看着所有人脸上惊骇不已的表情,百里登风微微一笑,对这效果相当满意。 蓝菲儿点了点头,还以为百里登风是不想让她参与,所以才不告诉她,殊不知,就连百里登风自己,心里也还没有什么计划,只是暂且先混进来,观察局势再说。 火龙剑从肋骨刺入,炙热的星元涌入体内,搅碎了黑衣人的脏腑。 因为凌渡宇要是没有办法,给胡媚儿和青蝶重塑身体的话。那凌渡宇绝对不会把那两具肉身埋在树下的。 “李乘,你不要走,我把荆轲剑带来了!”看着李乘三人要离开,徐天放顿时真的急眼了,他连忙大声的喊叫了起来。 府城提督,名声好听,说穿了就是一个城门官,根本比不过外放独掌一军。随着陈铮回归,渔阳郡必有大动作,若能坐镇一方,就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强烈的愤怒与屈辱感袭来,向晨的脸庞瞬间狰狞起来,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刺目的金光从手中的长剑中绽放开来,伴随着道道剑芒的斩落,似乎都听到了漫天梵唱之音。 叶寒进入到紫擎天专门修炼的地方去修炼,有着这么多的资源,叶寒等人可以尽情的挥霍了。 作为一个收藏家,如果手里没有几件极品或者一两件珍品镇场子,那就不能算是收藏家了,只能是一个收藏爱好者。 不过,从身高和体形来看,这位“赛车手”应该是一位体格健美,身材匀称的男人。年纪应该介于20岁到30岁之间。 王安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一道坚不可摧的桎梏,这道就是隔绝他晋升元婴之境的瓶颈。 第一百六十二章 开门 ,最快更新登天! “我觉得这也不一定就是很早之前就有的,说不定是最近才被人挖掘出来的。”拉娜在一边解释道。 自己以前活的是有多傻,云洛瑶,你该醒醒了,你可是灵狐的后代,为什么会活成这个样子? “得多搜集些养魂的宝物了!”燕痕停下参悟,同时也想到一个问题,灵魂既然如此奇特,人族都有灵魂一脉,更何况魔族呢? 轻寒的手一顿,然后转过头来,看到欧阳洛的时候,眼睛瞪得更大了。 “怎么了?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帮你!”宫倾妍着实是喜欢紫涵。 洛瑶心中的九九没有人知道,她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看向了那些所谓的蓝级强者。 格兰拿起桌上的酒,拍开泥封,轻嗅一口,露出陶醉的神色,然后直接抓起酒坛向嘴中灌去。 若说上次之时,玄奘还有些调侃罗嗦,此次相见缺是倍感稳重,佛门神通,果有其独特之处,特别是炼心方面,尤显突出。 白起的心中充满了怪异,这些普通到了极点的鸟兽难道成精了不成,这一刻表现出来的智慧甚至超过了很多魔兽。 一路吹吹打打,百姓皆是跪拜紫涵,他们也很像知道紫涵张什么样。 这丫头真能吃苦,孟凡家就剩下两间土屋了,而且长时间没打扫,灰尘早就一尺多厚了。就连这样,白楠楠只是皱了皱眉,拿起扫把自己打扫了起来。 柳阿海的眼泪流了下来,但柳青妈妈的心意已决,因为在柳青离开的这十来年,他一直在欺骗她说柳青死掉了,或是正在在做不正当的事情,而且对她一直是棍‘棒’‘交’加,她当初嫁给她,就是为了柳青。 这不是真的蛇,因为并没有闻到蛇腥味。李天启与六个机关人对过阵,是以观察仔细,只是一个照面,他就已分辨出来。 琪琪格眼里露出欢喜的神色,她虽然贵为公主,但却是边外之地,还从未看到过如此大的珍珠,真情流露。 如今蚩尤身藏紫霞洞内,并施展出迷雾阵法,无奈之下,她只好来天庭由玉帝裁决。 五儿是明白的,花仪知道她犯了事,想到的自然不是来看她是否安好,花仪担心的,是她的错会不会影响到她仪娘的名声。自己虽然明白,可心里还是寒了一寒。 千年的风风雨雨,千年的朝朝暮暮,千年的展转轮回,千年的茹苦含辛,千年的喜怒哀乐,千年的等待期盼……顷刻间一同涌上心头。 水葫芦有点枯萎,张东海发觉,自己过段时间不行云布雨的浇灌一番,超级水葫芦依然没有办法在海水里生存。 “叮……”毫无花巧的撞击,使得刀剑在刹那间一触即分,一声清脆而悠扬的响声随着一溜火花爆裂开来,带出一种摄人魂魄的能量,使人气血难畅。 这些俱都是神仙头面人物,在这次蟠桃会上,唯有颛顼一人来自下界凡间,自然引起各位神仙的观注。 陈关西举起ak,机瞄爆头,砰砰两枪完美无瑕的爆掉了右边敌人的三级脑袋,那人虽戴着坚硬无比的三级头,可ak爆三级头也不过是两枪足以。 一行人正准备去享用大餐,四周的空间徒然一凝,她们就像是一条鱼,掉入了正在搅拌的水泥中,身体几乎没办法动弹。 蝶豆花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可以提高免疫力跟促进皮肤的弹力和骨胶原,再加上银耳枸杞等,熬出来的汤酸甜可口,美容养颜又补血,好看又好喝。 只要在北境,威尔在那几乎活了万年的类人生命的帮助下,就是无所不知的绿先知。 毕竟官兵好歹还操练一下军阵什么的,打起来还有些模样,对比之下,就庆元县这地界的乡贤,哪里有资格去玩军阵? 而且和以前遭遇的各种海兽不同,这些怪鱼还会不少神通法术,不计其数的水剑、水球、水刺之类如雨点般轰击而下,夹杂着威力巨大的葵水神雷,打得她周身的光罩摇晃不已。 有来有去才行嘛,所以在备倭都司方面驳了焦宏的面子,自然就要在别处给他找回来,就比如在南直隶这一块儿,给焦宏的门生故旧们放开个口子,给点儿实惠,这样也算是双赢。 古三通手一挥,一道空间门出现了,这是他自身空间能力的体现,在这星球内,他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万里长征走到了最后一步,眼看着再来一个哆嗦就拿冠军了,还是稳妥些好,没必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看着杨蛟还有杨戬那依稀有些熟悉的面容,以及那血脉之中的亲切之感,云华一时视线有些模糊了。 “行,这可是你说的!”月彤突然破涕为笑,“回去给我买二十对鸡翅,两只枣木烤鸭,两个红烧猪蹄,两串糖葫芦,用你自己的钱请我吃!”说完爬起来牵马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薛紫菱之前也老听尹清妍念叨流水线,但从来不知道是什么,只是感觉这个东西很牛。 于是,就问明了南宫起这里的地址,自己就找来了。当然,他来回可就不受南宫起控制的了。 在叶无道怀中,南心双颊浮现绯红,娇羞的从叶无道怀中脱身,看向自己的师傅冰霜舞仙,恭敬一拜。 第一百六十三章 黑色大地 ,最快更新登天!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今天被人拖着走的一幕,心中不禁哀叹一声。 武求先看了一眼舷窗外,一切似乎都回归了正常,可外面的星域却明显变得不一样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脱离战场的? 与此同时,列王宫内,传来一阵衣袂飞振之声,从后方的宫内顿时射出一道身影去往天际,身影并不高大,然而腾飞半空,却给人以遮天蔽日之感。然后这道身影划出一条弧线,落在两人面前。 而随着他的灵气冲入到了阵法当中,顿时,这个阵法在如今的这个时候,那也是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光芒也是开始闪烁了起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优势。在一个位面遭遇挫折后。他们可以跑到其他位面休整,积累实力。然后再回来找回场子。时间总是站在他们的一边儿的。 至于他说的这些,他这里也是不担心七皇子这里会传出去的,因为他不傻。 将冰霜法则的操控权通过灵魂连接交给海洋巨兽巴拉克,王陌的身形从巴拉克头顶腾空而起,向着远处的黑霜要塞内部飞去,那悬浮在空中的亡灵法师,看到王陌这举动,顿时脸色一变。 死亡刀锋咬着牙,刚才刀锋意志使用过度,体力值消耗达到了下限,连狼人形态都无法支撑了,这下恐怕就麻烦了,他刚脱离狼人形态,浑身的体力值全部归零,连动弹几下都难。 就在这时,王陌的背后突然怒气冲冲的走上前来一个盗贼,赫然正是yin影之手一组的负责人狼牙,狼牙指着刺神,满腹怒火的说道。 温采宁就算是真要给赵俊臣诊断,那也必须要等到半个时辰之后,到时候温采宁也就无法确定赵俊臣的伪装昏迷了。 一击得逞的欧阳再次被击飞,受了伤。而这一次他终于在对方最被动的时刻伤到了这名珩者境六阶强者。 “放心吧赵纪,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孔亮笑道。 鬼后还不以为然,还优雅一笑,笑得鬼魅,引得苏戟当即气得在轮椅上微抖,无言以对,鬼后目光扫着,倒是更关心伪装者的位置。 她这才发现,他的宫殿大都将门闭地紧紧的,而不是如他们一般,在白日里就将门大大敞开。 对于泰猿妖尊来说,回到妖域是一件极为渴望的事情,如今竟然有这样的机会,虽然不确定真假,但终究是可以搏一搏,于是他开始尽心尽力的为九尾妖尊和金辰圣主护法。 咪咪脸上带着一阵媚笑,急忙跑到二黑耳朵边说了几句,二黑不住的点头,最后嘴角也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不过实力强大的欧阳追凡身法鬼魅无比,剑法凌厉无比!在珩者境三阶四阶中如入无人之境!一剑又一剑,很多弟子被他直接重伤,飞出剑台,很多人都惊叹这蒙眼少年的天赋跟实力,包括这蛇灵帮的帮主。 然而下一刻,那九人已经落在了地上,正好挡在了那条青蛇前面!欧阳追凡心中无比激动,只见他嘴角勾起,直接大笑起来。 莹白圆润的手指从脖颈处开始滑落,那一个个青青紫紫的印记还在提醒着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雁北师侄,你推荐的人选是她?”这位相貌在三十左右,看起来还算风度翩翩的苑主脸‘色’难看道。 “能不能向浮黎祖师求一枚千年灵草炼制而成的养元丹?”范闲到底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心中却如释重负,或许吧,一切随心,一切随缘吧。 唐若溪是个稳不住的性子,借着端起茶盏吃茶的空,一双水眸不住的打量长乐殿里的装扮,直到撞到灵犀笑意盈盈的目光,才低下了头。 但听到武和安说西凉皇因为慕容晔的事而思劳成病时,唐宁却有些想撞墙。 一声喝止声传来的同时,夺日剑狠狠刺进了深渊领主的心脏部位,鲜血宛如喷泉般汹涌而出,深渊领主吃痛,惨嚎连连,不断在地上打滚,凌玄拔出夺日剑,灵敏的飘身离开。他有信心,深渊领主吃了自己一剑,必死无疑。 元宝说话很会安抚人心,西凉皇听他如此说,朝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她也没管礼数,先把那菜包子放进了口里,然后把糊糊就着酱菜吃了下去。 其实这个菜谱,就算是花梨不送给他们,花梨也相信,白云起还有牧天只要一回去,自己照样能够研究出来的。 一眉老道被愤怒冲昏了头,失算了,脚下的一片藤蔓真真切切,并且牢牢缠绕住了他。那些藤蔓是真的,以此推算,那些木头恐怕也假不了。不过一眉老道没有想到这一点,满心以为那些木头又是奎木狼的另一个花招。 丽美人把怒火转到朱皇后身上,让后宫中的众妃嫔都暗自松了口气。朱皇后身为中宫之主,其力度自比她们强。这若是指着名骂她们,只怕她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第一百六十四章 楚宁,你好香啊 ,最快更新登天! “星虹剑阵!” 伴随着陈曦凰一声冷冽低吟,她一手持剑,另一只手伸出两指,从剑柄处拂过剑身。 “为什么吃不下?坏人伏诛,不得吃一盘猪头肉庆祝。”陆昭菱说。 只是这样的反抗在叶峻伊的面前并没任何的用处,最初陈家的人就只是单纯的认为叶峻伊是雇佣兵出身,这样的人就只是有勇无谋,最多只是用来保护唐晚的安全。 他来到了不远处的城主府门口,取出了那枚自血蝠宫之人身上搜到的令牌。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想到许牧舟暗恋了她那么久,还得看着她和江川谈对象,萧清如都有些心疼他了。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但这样的画面,叶栗拧眉,很长时间会怀疑,陆柏庭是不是根本没分清楚现在的情况。 叶栗却忽然一阵毛骨悚然,在霍擎苍的话语里,她明白了过来。而霍擎苍却始终安静的看着叶栗,一言不发。 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地方,格局与祁家有几分相似,看起来应该也是一个老宅。 “是!”弟子们点头应了声,而后赶紧开始打电话通知其他武馆的馆主。 俩人双簧唱的很开心,看起来挣得面红耳赤,实际上互相眨了不知道几次眼。 如狸猫一般的他到达黑袍巫师的房间时,却见黑袍巫师脸色惨白的晕倒在地。 如果他只是一介武夫,我倒不担心。可凭他的手腕,既然成为仇人,那他定会来复仇。 虚无学院的老者又掰下一点解药,丢给了游离子,游离子查探了一番,发现确实是解药。 易思彤听到身后风声作响,直接一个纵身,跃起跳向纪红秀,并顺势避开长鞭。 辛叶没再理她,又继续打坐调息。她这一回合目心里想着那块玉简,很自然便进入识海,而并非进入似醒非醒似梦非梦那种幻境。 昨夜折腾了一夜的许浮生还在房中睡觉,就被一阵叮铃咣当的敲门声惊醒。 正如吕布所说,绝大多数的士兵,都是因为天下,没办法安心种田,这才投身行伍。 心想这就对了,如果不是我受伤不能动手,我早就揍你们三个白眼狼了。 丁相国执掌的那个金融帝国,取名双雄集团,而不是丁氏集团,就足以说明两人的关系。 高手交战,恰恰信心一点最是重要,倘若自认必败,再高超的剑招也难以施展得出。而玄霜仅存的壁垒,也在他举手投足间,轻松为其摧毁。 燕无双以为自己做梦了呢,突如其来,伸手将程倚天的脖子用力一搂。程倚天被拉得一跤跌在她身上。 修士的身体远超常人,愈合能力也是如此,若不是东泽和韩云等人受的伤不一般,早就痊愈了,也不会等到今天。 叶灵汐是个行动派,一想好了计划,她便马上又给乔南打了一个电话。 那双沉静中又透着俏皮狡黠的黑眼睛,似是会说话一样,让人看着,心思都像是在跟着她转,随她喜而喜,随她乐而乐,说话的时候,那举止谈吐也非常合宜,一身大气。 第一百六十五章 痛快 ,最快更新登天! 夏侯昊天面色一寒,看来今日只有将吴谨斩杀于自己剑下方能找回面子。夏侯昊天不敢往台下看,他怕看见的全是嘲笑的表情。 再继续说修仙,便是强人所难。可若不说,就再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想了许久,也只有一句,“我日后一定再来找你玩”,可以作答。 这二人之前还在置气拌嘴,却不曾想转眼间就联起手来,实在是打了黑枭精锐一个措手不及。 “才两个月未见,娘娘越加的光彩照人了!”王熙凤笑呵呵的夸道。 就这样,金凤国皇上派来的侍卫们也都是就开始都耐心的等待了起来,都是藏起来,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后半夜的到来的。 甄诚笑了笑,微笑是那么的真诚,就像此刻他已经身处自己所描述的那个世界。 现在的丫头倏然就变成了一只凶神恶煞的阿修罗,这轿厢里面的人还无动于衷,不速速的出来,说明了一点,这里面的人已经吓呆了。之所以说是吓呆了,不是“吓死了”那原是因为,鬼吓人是吓不死的。 其实,玄婴也是思绪百转,不知道这丫头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些话本来就是模棱两可的,但是听得出来这丫头已经真的在极力的帮助自己了,对于大哥的变,她其实也是很无奈。 龙青和英子悄然来到主屋的窗下,隐匿起来,开始静听。 林雨暄听到李月梅的话,就已经猜到李月梅是和中纪委的人员一起过来的,她立刻笑着招呼道:“妈!您看我光记着跟您说话都忘记请您到我的办公室去坐了,妈!您这边请。”说着就挽着李月梅的手臂向着办公室那边走去。 吴凯听到习副所长的话,就一把抱住习副所长,郑重地说道:“老习!祝你一路顺风。”吴凯说着就将移动硬盘递给习副所长。 对星玑剑宗弟子是大补,对其他宗门的修士则比毒药还要厉害百倍。 席泰宁和史奈都走了,发生在席泰宁身上的神秘事情,自然也随之而去。 初的世界足球先生是由国际足联下属的各支代表队的主教练投票产生,最终按照累计得分选出当年的世界足球先生。 原振侠走完了石级,踏足在陵堂的地上,他径自向黄绢走了过去,心头思潮起伏。 包括王平这个木头脑袋在内的所有知情人,其实都很期待这件事的结果。 不过可没时间让他们调整,伴随着震动一道霞光在潭面升起,宽阔无边的灵潭从中间被划开,潭中的灵力高高叠起,宛如惊涛骇浪一般恐怖。 只是,对于此事,那“海老爷”应该也是知情的,却并没有对自己明说,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白总,这件事我以后会和你慢慢谈,我们先去找医生好吗?”田倩倩适可而止,她还不想闹僵。 被询问,贾庆宇立刻摇头,开玩笑,这明显是想要报复的,自己现在就已经陷入九死一生的地步,若是再让对方知道林庆之是自己的人,那么自己岂不是十死无生,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毕竟自己为了一睹传闻中的“血炼刀法”,让这沈云出手,顺便检测一下这批试炼弟子的能为,本就有些强人所难的。 只见那“沈云”眼中的睥睨天下的锐气渐渐收敛起来,换上一种饱经岁月沧桑的目光,望向对面的两座山峰,而后又低下头来,看似随意的打量了几眼自己这副身躯,面露复杂之色,低声呢喃道。 她最怕疼,但割腕全程却没有表露出一丝的痛苦,反倒是看到猩红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绽放出血蔷薇的形状时笑了。 宋一峰毫不留恋的将简惜蕊扔给了邢兆松,毕竟是做了那么久的朋友,彼此一个眼神,大家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巅峰时期的囚仙图,哪怕海仙也是巅峰时期,或许还真的拿囚仙图没什么办法。 父子二人,将隔壁的三爷家,和几个邻居家的大门,都给卸了下来,进去取了一大批生活用品和工具,拿了回去。 安以夏轻轻伸手,男人没动,她的手伸过去,轻轻碰触了下他脸上的伤痕。 “另外,日后摊子若是铺大了,下面的人也可以建立这种模式,如果分散的太远,那便半年或者一年来一次汇总,具体方法,到时候再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调整。”到这里,李智便给未来的财务政策订下了基调。 自从银河他们把赫敏从庞大的巨怪手里救出来后,她对于违反校规便不那么在意了,这就使她变得可爱多了,最近也和格兰芬多的其他学生相处融洽起来。 张帆决定了,以后跟这些威胁不到自己生命的怪物,直接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战斗方式来进行战斗,既然它们都威胁不到自己,那么自己何须躲避? 虽然不喜欢现在与吐蕃有战事,但防备还是要做好的,特别是刚占领的青海一带,是吐蕃人觊觎的重点,必须要加强防备。 那苏天强却是躲在队伍的最后面,远远的看着穆龙雀和敌方那员武将打斗,这两人产生的巨大破坏力是真的吓坏他了,现在看到穆龙雀落败,更是让他想要早点的逃离这里。 原本因为各种突然的转变而险些忽略自己的事的蛮玉,终于被这句话点醒,再次变得一脸寒霜,暗地里却是用着威胁的眼神盯着云衍。 “把你陷害少爷的过程都说出来,还有你主子是如何吩咐你的,都说清楚。”贾诩摸了摸山羊胡说到。 能力强弱本身先搁在一边不说,这也是一种相当恶劣的处世态度。实际上是很伤人品的。客观来讲,假如折木愿意的话,将会引发多大的风波呢。 可以对石化的植物进行操纵,自身也可以化为树木隐藏其中,来进行攻击、防御。 从系统中兑换的灵根,系统自然要帮忙融合到人身上,否则就算兑换出来,也没什么用。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欲开山天不允 ,最快更新登天! 血光的涌入来得突然,并未给楚宁二人半点反应的机会。 李雨踏进石门内,便发现了一条通道,这个通道有几千米长,他才往前踏了一步,便感觉到身上有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混混们一听这话,顿时吓的脸都有些发白,不过纷纷低下脑袋,看样子显然依旧不愿意承认。 对手的毫不在意,让柳五羊恼怒异常,一言不语地提鞭再次冲向展步端,青黄光芒交闪,双鞭顿时分出百道鞭影交缠出一片天网朝着展步端笼罩而去。 四周依旧死寂,没有一丝微风,也没有一点声音,更没有半分光亮,就仿佛来到了虚无混沌之中,什么都不存在。 尽管知道有些事情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障碍,但金圣泽不想欺骗自己的内心。 斑收拾了一下心情,看着远处的外道魔像,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当初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居然想要算计那种活了几万年的人,该说自己自大呢?还是愚蠢呢? 每天下午六点,诺诺都会来医院,给顾北抹身子,洗衣服,睡也睡在病房里,病房里有两张床,并排着的,也没什么事情,就是陪顾北说说话,大部分时间诺诺都在画画。 此刻,周运虽然有些无奈,但心一狠还是跨了进来,既然事情出现了变故,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了。 楚南进了办公室,拿起鱼食喂起了何彬彬送来的十几条极品红金龙。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们只需记住我是你们的主人就好。”凤惊羽下颚微抬,她凝神看着四只麒麟兽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句话来。 杜半夏作为程序部的主干,在这方面上自然是比较有发言权的。一番发言下来,对方显然很满意,并表示改日会到宫氏和宫辰琛详谈。 杜半夏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王子峰拼命的挣扎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陈温使劲地推了推张阿兰,叫她起来,她没反应,陈温坚持不懈,她一直没反应。 她刚开始跟古老头学拳脚那会儿,也经常是东一块膏药,西一块膏药。 他想欺骗离夫人说他为了更好的伪装用了变声器,但林艾清还在这里,他也不好当面这么说。 在床上,蒋梦竹脑袋里都是这样的问题,她知道她和妹妹都是少爷的陪房丫头,这样的地位在一个家族中是非常低微的,那么她这样的身份能够得到少爷的青睐么? 我们面前的持刀盾的僵实士兵突然闪开,把我们的前面让出来了,这让我们一愣,然后就看到了前面从树林里飞奔出来的僵实骑兵。 早在诺曼人还在原始的时代,浮空城的传说一直就有流传,直到进入科技时代,卫星的大量发射覆盖了这颗星球,并没有找到浮空城的一点踪影,这个传说也就被人认为是古人的谣传。 至少目前看来,吴宇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虽然还没有一个可以理清头绪的线索,但是吴宇知道,自己距离知道那些事情已经不愿了。 来到丹房之中,云天对柳云嘿嘿一笑,轻轻一跃,就跳入了一座高达十丈的丹炉之中,他的动作敏捷如猴,堪比狸猫。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早一点遇见你 ,最快更新登天! 那一身白衣的男人自知再战下去自己会吃亏,他阴粲粲一笑,三两步退开,转身,几个纵跃,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秦天眼睛突然睁开了,身上被束缚的铁链猛然蹦断,秦天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二话不说一把将我扑倒在地。 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将他拖到了目的地,近距离的火光映照之下她终于看清了他的伤口。 秦天吃了一脚,不再像刚才那么嚣张了,他从空间戒指里拿出紫青剑,看来是准备来硬的了。 师父,黑暗中的明灯,那道白色身影此刻在我心中变的无比伟岸!师父匆忙跑来,结了个手印在我额头上一点,顿时一股清凉的感觉传遍我的全身,我的天眼不受控制的自己打开了。 洞窟之下,有一边安宁的池,点点水露滴下,就荡漾了水纹和轻响。 此时,我并没有即将见到久别的生死兄弟之喜悦,而是,从心底泛出的浓浓战意。 不过这次没弄的和我离开学校那次一样悲伤。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还会相见的,不但知道,我想大家都深信。 “神经病”我丢下一句话转身大步走了。我不想和现在的林月纠缠。我更不喜欢被人当工具。 而那碗中所谓的药其实只是她凭着自己的记忆在附近的山头找来的草药,简单加工以后得来的。 之所以有这么多的船会来,也是因为崇祯皇帝下令剿灭厂卫的命令现在还没有传到民间,因此这些船主和船工并不知道他们来送的都是崇祯皇帝口中的叛逆。 都千劫知道情况紧急,只能一咬牙,口诵法咒,按照魔法师祭炼法器的方法,开始祭炼这具躯体,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不断给分身里的七颗血滴提供能量。 “那我们现在要去和对面那些家伙和谈吗?”其中一个管理者问道。 他将众人带回了庄园,让他们稍微沉淀一下气息,稳定一下跟昆浩界之间的关联。 这场战争比预想打的要更苦,更惨烈。但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继续走下去,华城国必须看到结局。 看着他去了厕所,我也不知道他要不要加油,就拿着手机和袁蕾聊着天,坐在了便利店里。等过了得有十来分钟,那个男人这才感觉很舒服的从厕所回来了。 “那家伙是玩家吧?难不成是被辉煌圣殿给洗脑了?”不远处围观的一名血精灵玩家好奇的说道。 就在都千劫等人争论不休的同时,霍德强几人也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地方。路是寻白羽带的,外表看只是地面上的一个洞口,直径接近五米,地洞向斜下方延伸。寻白羽在洞口确认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 幸亏梅丽以前从遇到这种被孤立的情况,不然一般的人很难适应她现在的上班状态。 翻译这才稳住了心神,乌拉乌拉的给那个红毛鬼翻译了许显纯说的话。 “真的?”司空倾一脸怀疑的盯着云初,她对云初可没有信任可言。 而且也是就是这个时候,自己的感觉便是一个十分的就是不太对劲的一个感觉了。 树影、乱石、藤条,乌鸦的叫声,风的呼啸声,脚步的稀疏声,人的喘气声。 虽然他跟梦儿才相识不到一天,但两人的命运却已经完全交织在一起,而且因为特殊的原因,两人的灵魂也已经合二为一。 光线重新遍布整个塔层,果然如同卓雄发现的那样,这里没有留下一丝烟雾。 大山倒提着那条母猪后退,单手一扯,二百斤的东西在他手里显得那么的没分量。 “你根本就是在耍我!”这个时候壮汉终于明白了,这李牧根本就是逗着自己玩的。 “紫萱的皮丘叫皮球,那我的妙蛙种子该叫什么好呢?”陈静歪着头问道。 晴空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浑身直发寒,吓得只敢死死垂着眸子,盯着脚尖上的绣花拼命的看,妄图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臧家人和云海众僧的耳朵一直处于失聪状态,脑袋已经嗡嗡作响,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了,不过,云海众僧面容先对轻松。 “家常便饭,不用拘礼,当在自家就行了。”薄夫人客气地说了声。 刚才,听到人影阎罗的话,臧家人已经开始呆滞了,供奉多年的阎罗爷爷不仅败了,还准备为了活命而提出交换。 那么……薄司言如果真的对她有意思,是不是也是因为她拒绝了他,他才想要征服她? 雷吉道皇阿帝突然俯下身来,用他那大感动人的嘴巴在林默的脸上拍了一下。他平静地说:“等我回来……”在林莫回答之前,她已经变成了一把刀。 这天也是素菊下葬的日子,天上适时的下去了毛毛细雨,阴沉的天气就像姬行芷看着棺材一点一点被泥土掩盖的心情一般沉重。 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眼看着同伴成批成批的被斩杀,这实在是太刺激人的神经。 而最可怕的是,她居然有那么瞬间,真的在考虑,她是不是真的能够……答应他。 见叶辰脸色不善,林雅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破坏了今天的好心情,稍稍拉了拉他的手臂。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好吵啊 ,最快更新登天! 当年搞这个项目汇集了全国各地几百名专家,其中有一部分退休之后就回到了江南省南航养老。成老这次去南航能否成功说动这批老专家出山,是项目能否重启的第一步。 表面上看,范舒同似乎在这一局中损失最大,但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范舒同在福洲县是少了一票,但鲁一冰也只有三票,要是他们俩家能够联盟,赵长春即使5票在手也很难过,毕竟5票也没过半数。 “大犬座附近怎么可能出现空间裂隙?”旁听席上的大犬座亲王尹重不屑的冷笑。 这让沈丽又感到奇怪,要知道整个特区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者,外来人口少说也有好几百万,李俊一到就碰到熟人,这种事也太过玄妙。 李俊不知道吴辉心里已经打定这样的主意,但对这个表态还是很合他的心意。 “不一定。”非剑的眼神看向对面,那里头裴明宣正在一步步走下楼梯。“不过我还是劝你去看看裴明宣,那样的身体做这样的事情,怎么看都有逞强的嫌疑。”若不是因为在乎,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上次来的时候周围的草还是绿的,如今已经有些干枯发黄,像是失去了生机一样。 闻人千绝眼眸一顿,忽然明白了耶律修的意思,挣扎着要下来,然而搂着她的臂膀十分有力。 苏慕烟第一次这么用心的去欣赏美景,只因为身侧有了陪伴自己欣赏美景的人。 “再怎么说,那也是圣石,而且,你确定你能毁掉它吗?”芙瑞雅掐着腰,瞪了年轻人一眼。 上午十点,当地警方正式对外公布了徐枫的死讯,并把这起死亡事件定性为意外。 季忆等了好一阵儿,看门始终没动静,忍不住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所谓树大招风,周末从他国拐了这么多百姓,其他国家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再加上之前那些国家就有从楚国抢粮的打算,为防万一,他决定在边境大修堡垒。虽然他已经作了决定,但走走形式还是有必要的。 但最后宫廷法师还是做出了妥协,瓦莱丽卡以一位需要血液进行魔法实验的法师身份留在了独孤城。 庄言回到家之后,看了一会老师送给自己的手稿,又在网上看了一会新闻。关于他是韩国人的新闻,热度还没有散去。 程未晚已经停了哭,她接过毛巾时,动了动唇,想要说句“谢谢”,但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这么想着,曾志连忙将心神沉入其中,用纸杯在靠近泉眼处装了一杯出来。 当天下午,姚玉知他们的船才一靠近凉峙村附近的海岸,立刻就有凉峙村的渔民靠过来探问。 伴随着那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全身,雷哲意识到华纳并不是抛弃了自己的武器而是选择了用刺剑吸引雷哲的注意力,选择了使用另一件他擅长的武器——短刃。 三人说着,不多时就来到了云辉说的那家店,其实也不像云辉说的那样没生意,还是有好些人在店面里面挑选东西的。 罗戒有些感叹,只可惜那是s级才会有的术系职业技能,即便是他的【封弊者】职业可以学习,那也至少得是升入七阶后的事情了。 苏燕希一瞬间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失望,抑或是其他心情,她冷冷的盯着场中的舞蹈,纵然那些要拆散她和白丘东的声音让她烦躁得想要暴走,她也忍了。 谁知道卢照影不仅拒绝陪她去看演唱会,更是拒绝了她的表白,本来现在也是她心情最差的时候,但是她不能得罪苏燕希,心里再不爽,她也得憋着,她还需要苏燕希帮她做完这套试卷,不然她真的要完。 “你父亲这点倒很对我大哥的口味。我大哥与人围棋博弈时,也是不分岀胜负,便茶饭不思,昼夜鏖战。”邓艳玲说道。 可是无论她做哪一种选择,她都希望能够看到白丘东此时最真实的本心,给她指明路。 “我自己想的,好不好嘛娘子?娘子?好娘子?”端木秀拉着绿萝的手不依不饶的。 或许是因为她带着任务而来,选择更好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保护方式便是她更在意的目的,而她自身的身份则并不一定代表她真正的立场。 陈卿青为了证明自己,口一吐,那把九纹金刚古剑便冲了出来,飞在陈卿青的手中。 苏燕希一路看着沿街的商店,没有城里的那种华丽橱窗,没有城里橱窗里那些冰冷高傲的塑料模特,也没有特别有技术的陈列摆放,甚至有的只是用那种高脚长条凳支起一块篾席,上面就摆放上商品了。 看到强大的使魔,也有如此软弱的一面,白冰突然感觉这个javelin有些亲切了,扶着她回到了给京大使馆。 正对着那些衣服,乔宋眼睛啪嗒一下,泪水就落了出来,死死地揪着自己跌衣服,怎么也不肯伸手从里面拿衣服。 “我也没事。”陈曼菲那浅黄色的吊带衫被汗水打湿,粘枯糊糊地贴在丰满的肌肤上,看得王浩明有些心跳。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想学剑 ,最快更新登天! 幻神佐掱原本还血流不止的眼睛突然不再流血,而他身上的毒,也慢慢的被化解。 历来只有纪以宁、宁宁与他如此亲密过,这样的意外让他非常不悦,俊秀得毫无瑕疵的脸更加冷了,更加黑了,很久不曾现过的浅金色在眸光中若隐若现。 按照华星灿的设想,章嘉泽由于身体的原因,肯定会离开校园的。 可对于这一切,李东好像是毫无知觉。直到一人一鬼走进了宫殿里,一处装有棺椁的屋子里之后。他们才算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换作平时,她早羞愧不已,只好找个地洞钻进去,好躲开这尴尬的时刻,但现在不同。 “我出五千万。”楼下,那个伤疤男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开口又是加了一千万。 这血腥的一幕让白饶心脏狂跳两下,咬了咬舌头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拔出手中宝剑,厉声喝道:“随我冲!”说着白饶就率先冲杀下去,首战失利,这些兵士心中恐惧,若白饶不带头冲杀,这些兵士不敢往前。 “是。”春水规规矩矩的坐下。正好,他也想知道她都能讲些什么。 纵然已经血肉模糊,五内俱焚,可是,他欣喜:终于还是看到活着的她了。 皇子昊看着陶花那欠扁的笑容,一肚子火发不出来,只好闷闷地坐在一旁。 “不要走……”她听见他的回答,手上又加了力道,似乎他下一秒就会消失掉。 她丝毫没有提过回南宋的话,反而是,她要回上京,上京的那些传言,难道都是真的。 这两年,熙宗是越发糊涂了,酗酒的时候越来越多,很多宫人都在悄悄议论,郎主是已经魔障了,酒精上瘾,不能自拔。 以元始天尊的吨位,哪怕不使用什么武器,光是靠拳头,只要一拳下去,就足以摧毁地球表面的生物圈,让整个地球陷入到生命大灭绝的状态,重新再度开启一次生命进化的旅途。 正这时,忽听到有山歌时远时近的飘来,她抬头看去,只见远远的一个渔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拿着长竿撑撞船向她们驶来。 这时,罩在斗篷里的男人走上前去,看了眼左右的动静,这才在门上轻轻浅浅的又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 来自身后的威胁,她们也是全然感受到了,毕竟解开基因锁带来的战斗本能,让她们的感觉也是敏锐了无数倍。 “固所愿也!”拓拔公子眼前一亮,伸手邀请向紫惜重新踏上坚实的路面,慢慢朝着前方走去。 渐渐的想通了一些事情的周弘,心里的惶恐不安已经彻底的消失殆尽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一个金仙,清静天天道宗掌门,更有先天灵宝镇压宗门气运,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死? 而伴随这超凡因子的注入,李明的整个身体都产生了明显的抽搐,一阵一阵的,像是伴随着心跳一样,传出鼓点一般沉闷的响动。 但他并不想这样,感觉又莫名其妙卷入了一场影响他生活的调查。 同样都是34岁的老头,比卢普斯今天的表现可以算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了。 我在前面像逗狗一样的朝着林飞帆挑衅,而林飞帆则是手里拿着个钢管追我。 想到自己为了家人做出这样的牺牲,却还要被父亲责骂,沈玉玲气得直哭。 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她还真没有见谁以这种语气跟徐长风说话呢。 如果我有能力让这些老板们心里有想法,或者是让她们对我很沉迷……那我就算是有点成功了。 六子却是全然不在意,道:“谁偷听了?我这是防止有人利用这个天窗进行暗杀。 项怜梦看着刚还在眼前的儿子,咻一下就不见了,愣了愣,跟了上去。 “不可能,你我现在躺在一起,抱在一起,你尉迟秋有这么放浪形骸?”段墨言语重了,透着一股讥讽。 “好,一切由您看着办。”慕容谨言继续应了,没有反驳沐雨甜的话。 因为秦冰雪不管使用什么剑法,都破不开石头的防御,其实呢石头是捡了一个大便宜,要是真交战起来,石头未必是秦冰雪的对手。 “稍逊一筹呢?是差好几筹才对吧!这就是差距,你老羡慕不来的!呵呵……”牟辉阳很臭屁地说道。 “凌王殿下,这下该怎么办?”一旁的欧阳璇警惕的看着暴燥的魔兽问道。 任无心看到他略微急促的脚步,不禁有些奇怪,难道他很赶时间吗? 景绣有些搞不懂她的来意,这无关痛痒客套又虚伪的对话她实在疲于应付。 他现在还被大楚皇帝禁足呢,就这么跟她走了,不明摆着不把大楚皇帝放在眼里吗?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姬重光贴着她耳边念了这一句,便隐没在夜色之中,跟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随着许一到许六的上去围殴,这位在许磊面前装x的年轻人,直接被干翻在地,估计是许一他们平常也没少打架,那用的武器都是杀伤力不大,却非常痛的椅子。 张胜绝对不允许大唐朝那种虚伪繁荣的出现,无数个听宣不听调最终导致的国家内忧外患,一点点火星就能够让偌大的天下崩盘,这次张胜要一举解决天下的隐患。 香蕉不确定的问道,眼神中多了一丝好奇,有种想要去揭开草帘,一睹里面真容的冲动。可当他一想起自己刚才吃过的亏,顿时变得老实了下来。 刘顺一咬牙,头也不回地翻找着,听着身后船帘被一把掀开的声音,船舱内陡然十分亮堂起来,他翻开左角落木架,下方似有盖板,便打开来,眼中见到一抹深沉的暗金色影子。 第一百七十章 神河剑意 ,最快更新登天! “担心老婆被别的男人勾s引跑,所以我回来了。”赫连渊说的一脸的认证。 喝声中,一只雪白的飞狐幻影,约莫十数丈之长,从武飞烟的身后闪烁而出,汇聚天地灵力,瞬间凝实。 “祖爷爷说的果然不错,这黑暗法则真是天下第一难产的法则。”殷天手上仍旧一刻不停地拨弄着阵盘,心里则在不断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有关黑暗法则的信息。 “不是我说,织织,咱们这也不等等纪老就开动,是不是不太好?”其中一人道。 岳飞闻言不免悲苦,三人与宗泽、刘浩等告辞,又回钟相杨幺的营寨去了。 像是在发泄不满似的,颜落儿早上的这场戏,跟她对戏的人被她压戏压得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说得累了,也就抱在一起沉沉睡去。等到醒来时,李知尘手上轻轻在胸膛一划,在助骨中取出一枚泛着银光的珠子。又抱起薛轻云,轻轻把珠子放在她口中。 龙剑飞从顶楼楼梯向下走,来到一个房间,这就是监控室,此时刚才给保镖打电话的科恩正看着屏幕手舞足蹈。 众人闻言大加赞同,虽仍是叹息不已,却毫无犹豫,十来人转身出城,飘然而去了。 好行走在人间的恶魔,正在肆虐,鲜血是他的赞歌,哀嚎是他的赞美。 一句话噎得教主说不出来话,废话,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问你做什么,随后赶忙将目光看向自己的四位爱徒,希望其能说出个一二三。 过得片刻,寂灭厅内走出了一个黄袍僧人,正是白发披散的元海。 “他都能杀回来……你又怎么会不能呢……”于峰如实说道。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这只言片语,已经能够赢得贺豪的信任了。 “元首,等等,你要考虑清楚,如果一年时间还找不到抗体的话,沈萧就会死!”军医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递到萧战的耳边。 贾诩代刘天浩前来送礼的消息传到张让的耳中,心烦离乱的他哪儿还有心思受礼?正要驱赶了事,突然之间才想起,封胥、徐奉二人不就是这刘天浩杀得吗?难道? “好的,辛苦你了,如果人手还是不够,你可以去找高永固要些军中士卒过来帮忙干些杂事!”刘天浩又是补充道。 反正物资有的是,贺豪便打算生产出配套工具,让领取任务的幸存者无偿使用,当然损坏就要照价赔偿。 让贺豪与渡鸦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裂变人双手反抓进地面,那巨大的力量直接在将那十指下的土地按压的龟裂开。连成一线,发出恐怖的碎裂声。甚至在空中的贺豪都能看到雪面隐隐浮现的痕迹。 灵儿这才得空观察起这个山洞,这与其说是一个山洞,不如说是峭壁上的一个大窟窿。 那些黑色的长发在空中诡异地扭曲着,就像是自动在结麻花辫,迅速钻进地上的钻石山中。 因为上官弘这么多年一直不再管理鬼域之城的事情,这么多年更是不曾露过面,所以在场的人都不认识他。 两眼一抹黑的林风决定先弄清自己身在何处,只有弄清了自己身在何方,才好决定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是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段痛苦而恐怖的回忆。”马卡罗夫皱起了眉头。 正在紧张万分,耳畔突然一阵“咯咯”的清脆笑声,紧跟着眼前光芒一闪,一条五颜六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魔羊上空。 “要是我能嫁给一名英雄就好了!不过夕城也没听过有什么英雄人物。”两人正聊着天,却听到马夫勒紧缰绳使马儿发出了嘶鸣声。 听着王洋絮絮叨叨的解释,我这才觉得脖子后面确实有点疼,抬手一抹,果然一手血。 噗通一声,慕容健栽倒在地!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痛苦,有的全是对美好事物的留恋。 她感谢救了自己的婆婆,也想为这个部族贡献自己的力量。难以控制自己法力的她,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走!”秦馨没有废话,直接双手抓着绳索便沿着峭壁下方落去。萧强也毫不犹豫的跟着一起踩着光滑峭壁,一点点的往峭壁下方跳跃滑行,两人眨眼间便陷入黑暗中,完全看不见了身影。 他此次来邀约还另有任务,如若因为这样得罪了妖主,那便是吃力不讨好,回去肯定会受罚,因此他并不想因为一个罗辰毁了自己的前程。 但,这番话却是拨动了他内心最大的痛楚,他这个看似威风的军中大校,江省安全分部的总指挥,作为一个男人的痛苦,父亲的无奈。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星河也是河 ,最快更新登天! 楚宁的眉头紧锁。 神河剑意需要观想七江汇流壮阔之相,方才能够领悟。 但他的人生于此之前,并无此等际遇,难以体会到其中真谛,也就无法凝出神河剑意。 他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原地打转,尝试了半晌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楚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做这样的无用功,而是再次回忆起陈曦凰传授的剑诀法门。 “剑当如沧水,出则势若江流,意不可挡,绵绵不绝。收则当如镜湖,纹丝不动。” “见水而鞘动,逢河而剑鸣。” “遍观天下之川,斩尽天下之河,聚于一剑,则神河剑成!” 那些关于神河剑意的箴言一道道的在楚宁脑海中闪过,楚宁细细咀嚼着这些字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神河剑意虽然是那位洛水剑仙,观七江汇流之相,而感悟得出。 但神河剑意并不局限于一江一河,而是天下之河,皆可为其剑道助力。 可即使如此,楚宁前面十七年的人生中,也并未见过一条像样的江河…… 他努力的搜寻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想要找到一条足够壮阔的大河,来领悟剑意。 河…… 河…… 到底什么样的河,才能领悟神河剑意…… …… 黄金骷髅的状况让陈曦凰的心头一惊。 她咬着牙在那时站起了身子——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她积蓄了少许的力量。 在墨甲的保护下,这股力量足以让她施展一两次剑意,前进数步。 但一旦这么做了,楚宁身下的地面会瞬间塌陷,害死楚宁不说,她自己凭着那点力量,也断不可能闯过眼前的天堑。 所以她选择将仅有的力量汇聚在周身,来到了那只金色骷髅的身侧,与它一道伸手试图拦住眼前的大苍遗民。 只是她积蓄的力量并不算多,本身也并不擅长力量,哪怕是在墨甲的加持下,能起到的帮助也并不算大。 大苍遗民缓缓前进,黄金骷髅的身躯渐渐崩碎,陈曦凰也在对方的推动下,一步步后退,距离那深渊越来越近。 可即便如此,整个过程陈曦凰都咬着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知道,此刻的楚宁正处于最关键的地步,哪怕他只有那么一丝最渺茫的可能,她也想要为他争取到。 轰! 就在这时,那具黄金骷髅,似乎终于抵达了它所能坚持的极限,在一声闷响中,整个身躯支离破碎,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碎屑坠落地面,然后消散开来。 而失去了黄金骷髅的帮助,陈曦凰需要面对的压力陡增,她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已经来到了与楚宁并列的位置,再后退上半步她的身子就会坠下深渊。 陈曦凰的脸色苍白,心头暗生绝望。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如之前那般,安然接受这既定的命运。 毕竟这一次,不仅关乎到她自己,同样也关乎到楚宁的生死,想到这里,陈曦凰本已灵力耗尽的身体中,不知从哪里又涌出几分新力,她来不及多想,只是将这股力量调集,想要再为楚宁争取多一分时间。 铮! 她这念头刚起,身旁一声清脆且高亢的剑鸣忽然升腾。 陈曦凰在剑鸣响起的刹那,猛然转头看向楚宁。 那个盘膝而坐的少年周身,一道道凌厉的气息正从他的体内翻涌而出。 而他膝上的那把长剑正不断轻颤,一缕淡淡的银白色光晕也在这时从剑身内漫出,覆盖剑身。 是剑意! 陈曦凰一眼就认出了此物。 虽然她无比希望楚宁能够做到这一点,也一度认为楚宁有可能做到。 可当那股剑意真的自他体内涌出时,陈曦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从未有过剑道基础之人,在半个多时辰的光景里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蜕变…… 那自己当初在师尊指导下的三年苦修算什么? 一个人怎么可以妖孽到这般地步? 陈曦凰想着这些的时候,楚宁的双眼也缓缓睁开。 那时,陈曦凰在对方漆黑的瞳孔深处,看到了点点明亮的光芒,仿若是星光明媚的夜空。 然后,他站起了身子,膝上的神剑飞出,被他握于手中。 他出手、挥剑, 银白色的剑意包裹着剑身,在紫气挥出的刹那,银光交汇,化作道道芒点爆射而出,下一刻,那两位大苍遗民手中的盾牌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百来处细小的窟窿。 不仅仅是盾牌,同时也射穿那些大苍遗民的身躯,在他们的身体上开出了一个个米粒大小的洞口。 大苍遗民前进的步伐猛然停滞,然后他们的身躯与手中的盾牌,皆在一瞬间碎裂开来,化作一滩碎粒,坠落于地面。 “这剑意……” 陈曦凰错愕的看着这一幕,楚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出剑意已经是极为匪夷所思的事情。 偏偏他激发的剑意,还如此凝实,比起潜修数年的剑修都不遑多让。 而这些都还不是让陈曦凰最感到惊讶的。 神河剑意,讲究剑势浩荡,又有绵绵后劲不歇,就如那东去的大江一般,势不可当,又昼夜不歇。 可楚宁这剑意,剑招与她完全不同也就罢了,剑意中裹挟的气息,也与她熟知的神河剑意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一个法诀,怎么能修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剑意? 陈曦凰正满心的疑惑,而脚下的地面却发出一声轰响——随着眼前的大苍遗民被击败,他们的立身之处,如之前一般开始塌陷。 她一时恍惚,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这本是极为危险的事情,但楚宁的手则适时的伸出,扶住了她的腰身,同时脚下发力,带着她飞身一跃,来到了下一关所在的地面。 “赵姑娘,幸不辱命。”然后,少年看向她说道。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同样看向满脸笑容的少年,目光发直,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出神。 “赵姑娘放心,我这剑意虽然只是初学,比不得你的那般凌厉,但对付这些家伙,应该足够了。”楚宁并未多想,只以为对方被方才的险象吓住,他出言安慰的同时,蹲下了身子,示意对方上来。 陈曦凰出于本能的趴在了楚宁的背上,脑袋却还有些恍惚。 楚宁却未做多想,只是沉浸在掌握了一门新的修行之法的喜悦中。 他迈步上前,出手挥剑,银光乍现的同时,两位大苍遗民如同被万箭穿身,再次纷纷崩碎。 在方才修行剑法的同时,他的肉身也被魔血修复。 而在剑意的帮助下,他不必在对付大苍遗民的事情上耗费肉身的力量,故而接下来的数关,他走得可谓势如破竹。 只是百来息的光景,就背着陈曦凰从三百八十关杀到了三百九十关。 在又是两位大苍遗民,被楚宁的剑意射成筛子,彻底崩碎后,陈曦凰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她看向背着她的少年,问道:“楚宁……你这是什么剑意?” “神河剑意啊。”楚宁理所当然的应道,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疑惑,似乎是不理解陈曦凰为何会认不出,她亲手教授的剑法。 陈曦凰却愈发疑惑,追问道:“你观想的哪条大河?能领悟这么奇怪的剑意?” 楚宁抬头看了一眼穹顶,幽幽的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眼。 “星河……”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最快更新登天! 而身后的这个看他的男人,本来不会引起周美芸的特别注意。不过,随着电梯缓缓下落,她慢慢发现,这个男人虽然一直盯着她不放,但他的眼神里竟然不全是色色的眼光,而是还带着一种好奇和看戏的神情。 即便现下没有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妾,那今后呢?今后若他回到了都城,坐上了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呢? 们被近交出了武器,但都没有被搜身,士兵们甚至知道还有一把短剑,也责令交出来,看来知根知底也只能到如此了。 就谈话的这么一会工夫,那些怪兽已被尽数消灭,人类大胜而归。 “去你的,讨厌!现在是在客厅里呢!大色狼。”许菲腾出一只手,推开男人的脸。 冥清冷的眸子落在了云荼身上,此时的她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与深深的颓唐,还有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黑暗气息。 刹那间,天地都颤抖了起来,惨叫连绵不绝,所有人都惊呆了,那感觉和视觉冲击,就像真的发生了地震,洪水淹没了自己。 听到阿醉这样说,万总也是丝毫不放过嘲讽的机会,直接开启了嘲讽模式。 可是就在这里,陶然手中的罗盘开始忽左忽右的旋转了起来,显然那个鬼物就在这里,而且就在不远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水麒麟完全被锁死,战战兢兢,惊骇欲绝,却取出了一柄方天画戟,也是先天上品灵宝,以他的底蕴有两件上品灵宝已经非常不错了。 门外守候的教士低声禀报着,“大人,比尔主教到了。”得到允诺后,就将其引领了进来,又退了出去。 屯霸一声大吼,手中一柄鱼叉如电飞出,狠狠地扎在大阵上,激起一大团灵光。 吃过晚饭之后,柳天雄感觉赶了一天的路,浑身都不舒服,所以就想早点休息,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气态星球?你是说那些没有陆地,只有气体的星球吗?”玉琪儿问道。 约瑟夫被‘世界’深深的陶醉了,从此誓死追随在了卡洛斯与雅各布的身后,一起征战‘天下’。 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对方是中心区域的人的前提条件下的,荒芜区域的强者可不会在乎你是赤龙的会长,只要你得罪了我,我就敢杀你,反正人家实力强,办完了事也就离开,你能奈我何。 “斯蒂夫,你跟莫娜过去一下,她会找你了解一点情况!”克洛普又说道。 狂暴的压力化成无形的雷霆,轰击他的体魄,轰击他的骨骼,轰击他的肌肉,轰击他的脏腑,轰击他身体上最细微的组成,要将他轰成粉靡,碾磨成粉尘。 六十一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会有怎样的危险,会跟之前一样,是每一层都平顺的提升怪物的实力吗? 此时王老板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雨衣,旁边还跟着两个保镖,看样子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不过,就在他把活鸡丢出的一瞬间,困在坑里的妈妈突然纵身一跃,跳起来半米多高,直接用手抓住那活鸡,就往嘴里面塞。 炽天使:分析过了,与常人有些不同,但也无法解释他有像你一样的变态素质。 既然老爸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便点头同意,顺便挂掉了电话。 怎么这么热!温泉中的能量流源源不断地流入丹田中,李雨却感到全身越来越热,不过十分钟左右,他全身的衣服再次被汗湿了。他全身的皮肤都涨红了,好像被开水烫过一般。 不过既然已经到达了船上,我们不如进入船舱看看。但是我刚跑到了最近的一个舱门,却发现怎么拉都拉不开。我看这舱门身边也没有生锈,我的力量又比以前增强不少,没有理由拉不开呀? 值得一提的是,包括白芸菲在内,他事先并没有将两人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其他什么,陆羽都没有说,但仅仅这两句,说出来的内容却很多很多。 “做完了。”说着话,沈崇武笑嘻嘻的看着王鲸,手指头不断的搓着。 金冷瞳孔猛缩,动用轮回境的强大法力,数道轮回印记爆发,如星河匹练,斩向项昊。 显然让他所没有想到的是,爆发的萧峰实力竟然超过了大圆满强者。 医馆掌柜听了道:“你俩往死里按他,我去拿两根麻绳去。”话毕缓步走了出去,去找麻绳去了。 等大伙都收声之后,断尾神打算再说两句,台下一个妖修突然站了起来。 “轩辕兄,能让贵子断臂重生,已经是我最大的能力了!贵公子我实在是无能为力,麻烦轩辕兄你先出去。以免打扰我运功。”药王说道。 除了布置出这个阵法之外,方逸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提着黑狱的他,面色平静,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森冷的笑意。 在这中年男子左侧,坐着的也都是一些西装革履的人,他们正拼命同那中年男子说话,就好像妄图在他的面前展示自己的存在感一般。 “我来帮你吧?”叼旱烟斗的胖子将旱烟斗从口中拿出,看那蹾在车板秤上之肉。 这尼玛又是狙击手,又是成片的机枪,这是把一个部队都拉来了吗? “确定。”云霆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耳边立刻传来了现实中传达而至的留言。 雷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当回过神来后他下意识的一巴掌拍在风的后脑勺上面。 顾琛脱鞋上了床,像夏时光一样靠在枕头上,拿起旁边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开始换台。 刚才他打入你体内的是一粒剑道种子,看来他也反应过来刚才他告诉给你的那一番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弊端,所以在你体内种下剑道种子。 “等一等,我的好友圈里有人转发了一条分享!分享的头条是关于任叔叔的!”白若霜刚好看了一眼手机,却意外有了一些发现。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好 ,最快更新登天! 陈曦凰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五爷一皱眉头,然后就猛地一用力。黑影便从二傻子身上出来了。发出一声猫叫之后,一个黑猫出现在了屋内。 屋子里早有人掌灯打扫干净,进门便是一股兰花清香。阿水并不知兰花香是怎样,只是刚才在院内隐隐似有一股花香,这时进了门,香味更浓,便猜想是兰花之气。 到了客房门口,便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她便停了下来,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偷听。 决鹤微眯着的眸子蓦然睁开来,宛如一把森冷的利剑,直直地扎入辛葵的心窝里。 一个不注意,身子撞上了夜浅的后背,她的鼻子深深撞在夜浅的背脊上,只是她并未感受到太多痛感,于是安然的站稳身子,见夜浅侧过头,立马垂眸道歉。 “就凭你想杀我?万鸦分身!”渡鸦可再经不起一砸了,身躯突然散落,变为无数只乌鸦散飞开来,迅速逃离了空间。 他的帝王之路已经平坦了,他的未来之路还很长,只要他每天开开心心的,他未来的生活里,是否有自己,似乎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猛然间闯入了另一道身影,与染儿不同,闯了祸却总是倔强着眸子,那如同星辰般灿烂的清眸让他无法抵抗,让他无法说出斥责的话,无力的闭了闭眼,将凤眸里的无奈轻轻掩去。 她也想过要退出这个尽是丑陋肮脏的圈子,可是,却放不下对演戏的那份热情,所以尽管遭受本不该承受的白眼和侮辱,她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的妹妹,因为他因为这座城市,而奉献了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生命,乃至于自己的一切,却换回来这么一句话,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能够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这简直就是让人难以置信。 犹记得当年战乱过后,死里逃生,城隍庙祈福之时撞见的那少年。 方正武看到于心远他们也非常高兴,“是于队长呀!真是贵客,欢迎欢迎!但工地条件简陋,米饭和馒头等主食管够,但菜就没有什么,就是黄瓜、茄子夏令蔬菜,还有就是泡菜,荤腥吗~”方正武似乎有点为难。 跑到一扇楼道门处,谢丽丽急急忙忙的去拉门,却根本就拉不动。 “为了天下苍生,我岂会言败?”默言神‘色’一凛,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势,虽然孤雨他们不知道他到底背负着怎样的使用,但是从他的语气中却听出了他内心的坚定,一时间众人纷纷起身,眼神中闪过了骇人的‘精’光。 “怎么,肋骨都长好了吗?”李南示意苦瓜脸坐下吃饭,而他倒是摆手,示意已经吃过了。 “对了,老大,我有个请求想请您答应。”年华突然转头一脸正经的对着孤雨说道。 生命仅剩下千点,此时此刻第一次发现吃‘药’都那么的艰难?长空放弃了,是的,放弃了,他颓废的跪在了地上,等待着敌人的最后一击? 固定npC和自由npC是有所不同的,所以欧尚子才能离开自己的铁匠铺来到暗灵城堡。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旖旎梦魇 ,最快更新登天! 红烛燃烧。 氤氲的光晕萦绕在小小的木屋中。 仿佛将整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旖旎的绯红。 楚宁的呼吸急促:“赵姑娘,这不好吧……” 皇后从大殿里走出来时,总觉得有一股阴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想要回头,却是不能。 侯老夫人硬生生咽下了一口血在嗓间,恶狠狠瞪了谢锦云一眼,这才转身彻底对此事认命了。 楚娇大概看明白了,这公主的身份太高贵,以顾老太太这强势的性格,还想要摆一番婆婆的姿态,狠狠拿捏拿捏公主。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盆洗菜水就泼了过来,立马把她浇成了落汤鸡。 百姓们纷纷好奇,犯人是不是已经抓到了,不然这城门怎么就开了。 谢锦云仍然在咳嗽不停,眼看着徐氏就要踏入屏风内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暴喝声。 不过跪倒在地的刘备,却早已神情呆滞,目光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想着等糖葫芦买回来,就将被子取出来送给流浪汉,不然的话,天色渐凉,他怕是撑不过去。 陈域无疑是一匹黑马,直接就冲上了年级第一,但楚天也不赖,他敢说出这样的话,就表明他是有底气的。 “哈,那我就等着队长到时候来揍我,你自己可别忘记了。”夜无仇笑道,虽是笑语,可也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浓浓的不舍。 如果杰拉尔不出现,被带到此处的我,轻易摆脱了“禁魔壁”并且把这艘珍贵的飞空艇破坏的一团糟的话,多兰巴尔特会怎么样呢? 随即,沒等房间内其他几个特工反应过來,一颗冒着白‘色’浓烟的烟幕弹就已经从‘门’外滚了进來。 帅气的年轻男人朝王诗诗和柳月华这边走了过來,仿佛刚才这阵‘激’烈的打斗跟他完全无关一样。 李晨知道自己不能心急,是他把沈凝儿折磨成这样的,在她的意识里李晨就是她的敌人。 花明兮双唇微张很想要说些什么,可喉间却像被什么梗住了般怎么也无法诉出,只有眼泪不停的往下落却又滴不下去,一滴滴的化成透明的花瓣飘到空中消散,消散了又出现了新的如此反复像是要把自己哭干才罢休。 这个声音总是在他被伤害的时候出现,在诱惑着他迈进一个黑暗的深渊。 男人欺身而进,火麒麟出乎他意料的沒有阻拦,这看在男人的眼里,自然又认为这是因为火麒麟狂妄。 “嗡!”突然,老者睁开了双眼,一股恐怖的气势自他身上散发了出来,而那名等候在院落之外的男人则是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量震得倒飞了出去。 “我一直就是独来独往,不会做饭难不成还天天叫外卖吗?”陌白从厨房里探出个头来,说道。 一手拉缰,一手横向握着一把利剑,发几乎飞在半空中,不予衣背相贴。 叶辰逸蹩着眉用足尖翻弄着地上散落的衣服,不是沾上了污垢就是残破不全,显然是没法再穿了。 赵思齐衣衫凌乱,前襟处有点点血迹。一手捂着额头,手指上也是血迹斑斑。 这一米阳光表面上是自家老爸的产业,实际上是她为了悠闲而开的一间咖啡厅。里面的人都是她的人,嘻嘻,大隐於市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湿衣 ,最快更新登天! 显而易见的是,眼前的陈曦凰很不正常。 或者说,从昨天他苏醒开始,陈曦凰就已经不正常了,只是那时的他…… 包括被楚炎直接无视的楚南,僵化的脸上,还定格着刚刚的愤怒扭曲。 尤其是被刘阳威称作大哥的人物,更是吓得不少人下意识的倒退几步,满脸惊恐。 两道身影从远方的天际边飞来,降入落日峡谷范围,一眼扫过,同时脸色大变。 “行吧,我会帮你留意,不过能不能找到那就不一定了,但即便老子找不到,我也需要酬劳。”项羽淡淡道。 要是能够得到嫦娥仙子的自拍照,哪怕是最保守的,只显露绝美的容颜。 “这是此地土著的咒语,我们每遇到一人便会被他们诅咒一次。若是被多番诅咒,不能根除的话,将会危急性命!”看出了宋铭的疑惑,司马逍遥耐心解释道。 “你哥哥和离落应该已经到了,或许就在雪山脚下,我们也跟上去吧。”项羽说着,便朝雪山下掠去。 大学生活动中心的顶层办公室,十多人正围坐在会议桌前,看着前方投影上的监控画面,画面中,项羽肩扛着警棍,吊儿郎当的随意走着,目光扫视,一副贼眉鼠眼,当他与摄像头正对着时,画面暂停,众人收回了目光。 毕竟面对的是两名死而复生的转生者,生命之力强大得可怕,保不准身体断成两半后依旧能够存活。 就这样,唐易的意识沉入了系统商店之中,开始寻找了起来,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以后,唐易终于在特殊物品栏里,找到了这种宝物。 手脚几乎是被人用布条捆绑起来,而此时此刻她正躺在一张床上,身上没有盖被子,而她正是被冷醒的,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没想到却害得她受了伤,不知道伤口深不深呢,都怪她,不该跟栗子开玩笑。 她脸色更红,因为她看到了自己胸上几乎全是他留下来的痕迹,扯过整条被子把自己紧紧的裹住,她再去看他,暗想他没被子遮了,赤身果体的也会害羞,可这厮脸皮厚到常人无法想象。 肖宇边说边拍着胸脯保证,而另一边,那一把沙漠之鹰早就打开了保险,压板了子弹。 安晓晓继续不动声色的一挑眉,不过这次的眉头挑的更高的,那双漂亮眸子里的笑意也更深了。 李柔瞬间惊恐,她摇摇头不断地后退,可在她的后面就是拿着菜刀的孙前。 “叔,欢迎你回来。”宫宣看到宫泽那副温润的气质,就觉得他是虚伪,就是装给别人看的,但他还是叫叔,还是像往常一样打招呼。 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特别是婚礼上的时候她明显看出来冥渊对盛若思有点别的意思。 肖宇从异能空间中,拿出了整整三天的物资,面包、各种菜品、牛奶、饮料、矿泉水等。 如果不能做到这个份上的话,那情况才是真的不妙,要是出卖了少主,一定会被王家的人追杀。 在匆匆吃过早饭后,安言信和他的海豹队员驾驶着全地形战术突击车,前往石门子清军的阻击阵地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试探 ,最快更新登天! 咕噜。 记不得是第几次,楚宁又一次咽下了一口唾沫。 他感觉自己浑身发烫,那种想要与对方融为一体的冲动又开始涌现在他的脑海。 某种原始的冲动在侵蚀他的理智。 难道生孩子,真的不是亲个嘴这样简单? “乔茵茵?”林叔皱了皱眉头的看着乔茵茵,视线又转到了她身后的傅深珩的身上,然后又看了看傅深珩手中的行李,心中更加的烦郁。 交手数十招后,二人身上,便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狰狞伤口,鲜血横流,显得极为可怖。 五百万两白银,对韩家目前来说,想要拿出来,怕是要卖掉不少韩家的产业。 林寒从储物袋中,取出装着星叶草的蓝色布袋,递给王开山,笑着告辞。 胡志强看到他这一系列的手段,心里不得不佩服,先是笼络人心,在若有若无的说出自己背后人的帮忙,足以让在场的人安心下来。 但是如今南江的大部分单位人员,都成为了龙门的有力助手,封锁了很多道路,也要进行例行检查。 忽然,他腰间挂着的东皇钟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顷刻间,从天帝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到柴士恩身上。天帝一脸惊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感受着那翅膀带动的极速破空声,叶昊尘不敢怠慢,体内真气滚滚而出,右臂一震,修罗邪斩劈斩而出。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季云面上不敢表现分毫,还歪着脑袋跟圆圆做鬼脸。 “只不过什么?莫不是怕我们君公子买不起?”一直跟在曲君琰身后凑热闹的楚云瑾调侃道。 她抬起头看着赵泠,发现对方面容带笑,眸子里却浸着寒意,心中猛地一凛,最后也只是嘴唇嗫喏了片刻。 等待着人类跟无智怪异相互消耗的悠闲时光,阴魔祭祀与两位将军拿钟超开着玩笑。 庄石头完成点菜后便把这里交给了负责二楼的杂役,而庄石头则去了后厨报菜单。 雷米亚坐在驾驶位上,回过头来看向洛林,叽里咕噜的眼睛转悠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毕竟,燃烧血脉的封神之路可不是轻轻松松能走的。秦离看了看楚子航,他命不久了。 但脸色阴沉的如水,浓郁的化不开,口吻略带严厉,眉头紧锁,就像是一个百岁老人的即视感。 好在苏萦上回花了钱多买了几口锅子回来备用,不然锅子还不够。 宋莳最讨厌李棉花这种背后使阴招,把一堆人当枪使,她躲在背后笑的人。 想要升阶的第二步,则是提升根本功法——在钟超这里,就是修炼纯阳金钟罩。 “娘,月花饼得过段时间才能卖,有个大乡绅家有喜事,我过几天先去问问,他家需不需要做花饽饽。”竹桶说的那个会请她做花饽饽的大乡绅,应该就会在这几天请她。 “儿子,一别又要一年,你在阴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方翠担心的嘱咐道。 独眼之人又坐下询问崔槐朱全如何与金天泽相识,又如何结怨,一点也不避忌上官云与柯青青。 完成所有bn位之后b继续之前的选择锁定了前期在野区内十分强势的打野盲僧,而则是后手选出了上单茂凯以及打野人马,很明显就是想要让上路的大树进行抗压了,至于最后b却是选择了皮城高富帅杰斯作为上单。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神性感知 ,最快更新登天! 杜箬心里过意不去,人家半夜给你送吃的,你不感激就算了,还那样说人家,多不厚道,于是又补了一句:“我真不是那意思,我就嘴巴碎,顺着你的话就说溜了!”讲完还不忘干笑几声,企图遮盖如此难堪尴尬的局面。 靖国公府一门忠烈,前世子与秦韶的兄长都以身殉国,想来将来陛下也不会不多提拔秦韶。 她的歌声是安静婉转的,却勾起了属于他的无数金戈铁马的回忆。 它的周围是一座古朴的村庄,有山有水。时不时的几位骑马的村民的飒爽英姿在草原上奔驰而过。 几人应声抬头,不禁哀叹一声,为什么总是有些人爱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场合? 大概走了50米远,一大片玫瑰海洋出现在眼前,远远看上去,一株株玫瑰花显现出一片红色,红似火,艳如霞,美丽极了。 只要现在王思情想要对伊璇雅做些什么事情,都会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数年过去了,越来越多的各种娱乐节目蜂拥而上,辩论却因为种种原因,越来越有颓废之势,慢慢的淡出了大多数观众的视线。 以前毛毛躁躁的江贝贝似乎消失了一般,现如今的江贝贝让历城有一种觉得她极为温柔似水的感觉。 西冥忧没有去听婉罗的声音,发现狼宏翔他们没有出来后,心中也是担心不已,狼宏翔之所以抢夺天琊剑,也是他一起支持的,现在狼宏翔他们出事,而他却独自逃走,他怎么对得起自己的道心? “是,队长!”那二十来名战士全身笼罩着闪闪发亮的铠甲,头顶带着钢盔,双身举着细长的戟刀。此时他们听到乞隆科的话,纷纷大声应了一句,即刻朝着乞隆科那条枯手指去的马路道冲了过去。 他们重新回到校场高台前,无数修士正从四面八疾速赶回来,华长老回到高台上,北院长等人还没过来。 通常家事不允许外人插手,清官也能判家事,但陈星海自己种的因,必须由他去结果,否则良心受责,终化心魔。 陈星海并不知道,自己治好一个病人,会惹来杀身之祸,也没留意到张天虎藏身在这个客厅中,此刻他被许老不容拒绝地拖入病房中。 当一切都安置好后,它也毫不犹豫的冲进湖里,在湖底的一块岩石上盘坐下来,立刻就感觉到这湖里的浓郁的灵气,兴奋之下忙闭目修炼。 “皇,我叫啸辉雄,进入五瑶山宝藏之后,我会跟随在皇的身边。”这时,一名身着灰白色长袍的男子走到了狼宏翔的身边,如同刀削一般的脸颊更是分明。 徐猛虽然人如其名是个勇猛雄壮的男子,但却有一颗细腻的心,竟然立刻就想到了其他的合适理由。 岚山家族的强大冠军都很不安,潜龙主宰已经很强了,其他七个实力竟然也那么恐怖,他们根本挡不住多久,其他超限冠军现在又都不在这里。 尧慕尘带着大家又把整个洞穴搜索了一遍,没再发现什么好东西,便准备离开。 下一秒,九人彻底的呆在了原地,瞳孔剧烈的收缩,眼眸中都被那一片抛洒的血色给染红了。 更何况他只要闯过通天塔,被某个强大道场看中,到时候家族肯定会给他丰厚奖励。 李权看她那神情一阵头大,好吧,若是你不在我真会送她回去,不知道她家?南州市这么多酒店到处是她家。 亚当想到凯特,心中暗道:刺客就在寒刃驻地内,怎么可能被抓到。 然而邢杀尘怡然不惧:“你也不用吓唬我,老头。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只有登堂四重的实力,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不把你放眼里。你要出手就赶紧的,我还真想看看,你这个悟道修士,在登堂的时候到底有多强。 “师兄,当年的方丈能够算到三世孽怨已经不错了!还留下檀木佛珠,至少让他避过了死劫!不是么??现在至少在这必杀之局之中出现了一丝生还的希望!”又一个声音道。 随着亚当一声命下,魔能枪手们冷静的扣下了手中的扳机,五十能量光束迅若闪电的射向玛门。 叶子玲怨恨的瞪着叶尘枫,但是根本没有理由反驳,叶子默的确是被吓尿了。 我们帝家的功法,同样也更加适合男孩修练,因此她觉得如果自己不离开帝家的话,是永远没办法超越自己的哥哥的。 看着猎物就这样被轻易夺走,巨龙疯狂的吼叫一声,舞动翅膀又向着吴雪咬来,可吴雪身在半空也无法躲避,但。。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的神‘色’。。 她磨叽的嚼着嘴里的菜,可是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瞥向身边的人,扫过他英俊的侧脸,定格那两片薄薄抿起的唇。 回到族中后,玄直奔议事大厅,不见三长老的人,他心中不由一沉。 等级战力比他的哥哥强,但是战斗经验却没有达到这个等级战力的程度,就是表明了他的实力并非是靠着自己得来的。 又听得遥远之地一个声音传来:“本大帝就借这些好剑一用!”话音刚落那些杀伐之剑就全部脱离了原主人的控制在整个斩仙台上乱窜了起来,于是所有天兵天将都乱了。 “你们公司的项目,你觉得我们公司中标的机率是多少?”我转移话题。 言罢,便化作一道蓝芒急速而去。此时他以洞悉了西方魔法的一些端倪,身怀两大顶级魔法师的修为绝技。虽然现在使用威力必然不大,但总算有胜于无。 于织德联军形成鲜明对比,幻灭流和柳生居合流的众人全部斗志昂扬,大有以一敌十的模样。 冥皇伫立在洞边,微风扬起他淡青的袍裾,他正出神望着洞口,过了一会,猛地一扬袍袖,将一股劲风送入洞内,洞内刹那间像是炸开了锅,响起了绵绵不绝的悉悉索索声。 第一百七十八章 岩洞 ,最快更新登天! 滴答。 幽暗的山洞中,一滴水从岩顶脱落,坠入暗流,发出轻响。 将裤腿与袖子高高扎起的陈吱吱站在暗流中,屏息凝神,目光专注的看着溪流。 “他们的确不是那么可怕!”铁铮淡淡回应,连续与异界生灵交战多次,他已经渐渐摸索到了一些规律。 刘十八弓着腰,对那竖在甬道中间的石碑,低眉顺眼左看右看好一些时间。 不光是我,还有我们暴风战舰上的所有人,都要重新置办一些新衣什么的,否则真没法过。 威黎修长的身影慢慢出现在巷口,他依旧灰衣长剑潇洒如故,只是比一个月前多了一分冷漠,比一天前多了一分神韵。 有一名武道强者揣测,这少年很可能是传说中能够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修真者,非凡力所能抗衡,唯有安抚为上。 一祖暗暗吃惊,他此举未必没有试探虚若谷深浅的意思,没想到虚若谷居然能够跟得上自己,初步估量,恐怕也是返虚境中阶的修为。 不仅如此,大玉儿也得到了海主的授艺,虽然没有师傅之名,但相信对大玉儿来说,会是一生受用。 虚若谷当然是不客气地收下了空间戒指,神识一扫,这一阶矿脉的品质,果然是比二阶矿脉高出许多,甚至可以一眼看到某些剔透的元晶矿之中凝聚着晶髓,甚至曾经对自己有过大用的晶魄都是不少。 眼看魔剑已经达到他身后不足一丈的距离,一道灰影从他的丹田中飞出,迎着魔剑撞了过去。 “不用管我,你先离开!修养之地我们汇合!”凌冲激战中催促铁铮。 众人齐声呐喊,声音惊天动地,气势如虹,显示出了必死的决心。 “不知道,不过在上面地府的时候倒是在手镯的兑换界面上看见过这种袋子。没想到你也有。”我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来人便是卿夕颜,卿夕颜闻言停步,与卿玉颜相对而立,行礼道。 老者双眼里面闪烁着杀意,他之前收到周家的传讯,他就让副殿主去对付徐天。 当然,像风雷剑客和常无敌他们几个,都只是才刚刚达到先天八重,实力稍显弱了点,只是过来凑热闹的。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交出衍神珠,听到没有?”那虚境强者不耐烦地说道。 鬼子阴尸打了一个寒颤。猛地摇摇头,转身就要朝着山坡外逃跑。 “云杰,你自己先回去。我有事去找天霸。”罗老不待云杰说完,闪身不见了。 “黄国忠一向和您意见不合,这次怎么会同意并且亲自下令让人操办这次的试炼,少帅,会不会有诈?”一行人走下楼台,四处已是无人,一个军官模样地人对着身边的少帅说道。 徐天的嘴角微微一扬,一步踏出,顿时那座浮桥顿时被火焰淹没,而徐天一步踏出,却已经落在岸边。 而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大家也都放下了心继续刚才的没聊完的话题。 一名白骑士,骑着白色的马、穿着白色的盔甲,双手挥舞着纯白手柄的大剑,腰间是白色的弓箭,头上戴着的是白色的冠冕。 无数半兽人声音压抑着激动,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那个重新点燃自己生命的存在,同样也是自己使命的终点。 第一百七十九章 梦要结束了 ,最快更新登天! “楚宁,是你吗?” 一滴冷汗自脊背滑落,划出一道弯弯曲曲的线,沁入了裤衩边缘,凉凉的,直透心底。 这时,胸口黑洞微微一震,传递出确实嫌弃、但是勉为其难帮你一下的情绪。 看着叶悦就要争辩,叶逸再次拉住了叶悦,眼神交换之后,示意叶悦不要再说。 恰好红刹端着茶进来了,银刹为避免露出马脚,被眼前这俩人精发现,跟宫无邪打了声招呼后就溜了。 亢金龙骄傲地抬了抬头,掌着李柒夜回到那君山老龙的背上,躬身谦卑地盘住龙身,蜷身卧下,似乎等候老龙命令。 夏元一脸纠结的看着身上的东西,想了想之后,夏元还是不得不给秦晓晓送到卫生间,让她吐个够之后,然后给她把衣服脱下来。 随着距离感应的区域越来越近,李艳阳一边急速飘行,一边在感受那个感觉。 双方的攻势纷纷溃散,只留下强劲气浪在翻涌,一击之后,杨浩的面色再次苍白不少。 马珑急忙加速,跟了上去,数个时辰后她来到杨浩的住所,发现洞府外并没有禁制,以她现在强大的神识自然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她的声音略微沉重,她肩负着振兴炎眀皇朝的重任,杨浩在石碑也曾见过上古炎眀皇朝的辉煌。 她想要打电话给郑皓轩,毕竟他现在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 东来客栈,官兵将这里包围起来,李元昊听到了动静,赵晚晚有些害怕的看着李元昊。她以为是董淑妃告诉了宋仁宗,自己在此处。 识海中,君一笑凝集意念,调动着识海之力,幻化成种种手段攻向那漆黑箭矢,阻止漆黑箭矢接近识海核心本源之处。 至于纯粹的音波攻击,对于仙帝九品的洪鸣禅而言,还不够,毕竟君一笑的实力还是低了些,根本不足以发挥出金云钟的真正威力。 不断是大爷还是大娘,只要沾一个“洋”字,那就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 皇甫柔看着这人的样子,没有说话,她看了看刑天耀,想要将这个棘手的事情丢给他,可刑天耀狡猾的将手中的瓷瓶放在皇甫柔的手中,带着寒清绝转身出去了,皇甫柔看着这一幕,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赵晚晚点点头,却不想贺兰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宫人四处寻找李元昊,听闻李元昊昨夜留宿在野利都兰的宫里,宫里去找了野利都兰,没有找到李元昊,又到了鸾凤殿。她听闻李元昊不见,心里一紧。 她没有看野利都兰,只是走到了庭院外,太子正和奶娘在一旁喂鱼。看见她出来,太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对着她微微一笑。她朝太子伸出手,太子慢慢的朝她走来。 顿时,这一道气墙直接是形成了一股极为强悍的反弹之力,将武元彻底的击飞了,这一战果然是没有任何的意思的,这个男人现在连让我使用招式的资格都是没有,那么自己现在为什么要出来呢? 第一百八十章 死不足惜 ,最快更新登天! 山林静默。 潺潺的溪流声,簌簌的虫鸣声都在那时戛然而止。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楚宁与陈曦凰二人。 他们望着彼此。 一个普通的鬼尸兽的肉身。即便是金仙期的人。也不一定杀得死他。若是那鬼尸兽王的肉身。沒有大罗金仙期的修为。根本别想杀死他。 幽冥龙伸长脖子,眯着眼很享受周围的环境,一丝丝黑气汇聚到它的身体里,幽冥龙不是喜欢生命之树的气息,而是没有了深渊的干扰,它可以放心大胆的吸收空气中那弥漫着的死亡的味道。 凌傲更是十分的郁闷,他没想到这面前的噬魔虽然修为不高。但是所用的法宝都是层出不穷的,各种各样防御的,而且还带反弹攻击的。 不用看手表,杨凡也知道时间大概多少,绝对不超过10秒。此刻,不要说其他人,他就被震撼到了。他……又判断错了。 各门派的长老都相互看了一样,点点头没有说话,毕竟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他们没想到连魔道的人竟然也能打通迷惘森林的入口,实在是有些诧异。 只是,自己喝了孟婆汤,忘记了生前的一切,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会连隐凤都忘记了。 慢慢的,价钱加到了两百七,摊主和这青年男子眼中都闪过一丝狂喜。 “对了,我似乎还没有自我介绍,我们从新来认识一下,我叫聂晓雪,这是我的名片。”聂晓雪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杨旭东。 霎时,所有人为之一惊,就连舒墨本人也都一愣,以为出现了幻听。 众人欢声笑语,只有顾一白在一旁愁容不展,林陌刚要上前询问出了什么事,门外便走进来一队身穿黑色西装的政府人员。 她有些失落,见到林琴的第一眼,就觉得很亲切,那种血缘上的关系,是磨灭不掉的。 言笑心里其实挺没底的,面上却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让人根本摸不清她的底细。 她看了一眼周围,在没看到属于伏家的轿子和马车,以及丫鬟后,便盯着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皮掌柜问道。 一时,主帐篷哭声一片,虞杳安静看着,等着她们发泄完情绪后再商量。 番茄锅里面的虾肉丸子——其实就是虾滑,原材料据说是正一宗旁边的灵溪里面的虾,吃起来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甜。 下午,林陌和顾一白请好了假,二人便赶往机场,刚到候机室,就听到一个豪迈的声音。 这算个好消息,但李牧的视线并未看皓月,而是投向返回来的胡子期身上。 随着一个周天一个周天的运转,那些水滴越来越多,真气变得越来越少,力量却变得越来越强。 老国王气的七窍生烟,憋屈的是,还不敢发出火来,只能心怀忐忑的看着自己的三儿子。 他说的一点没错,侍从们确实明着挖苦,暗着欺负她来着,但是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寇相拿出一瓶无色无味的东西,当着八字胡男子的面,将其一股脑倒入面前的臊子面中,搅拌均匀,将面推到八字胡面前。 欧阳雪已经做好了全力抗争的准备,但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让她有些怀疑,是不是有阴谋的存在。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最后温存 ,最快更新登天! “不是……”看着直直的朝着自己回来的剑刃,也看着那汹涌而来的剑意。 楚宁的脑袋有些发懵。 见山越这件事告一段落,徐珪长舒一口气,刚刚放松的心情即刻紧张起来:是时候商议攻打三郡了。 房间中则有灯火温暖明亮。陆启明与杜醒都已在各自屋中清整过了,此刻正坐在桌边简单闲聊,等着周幼澄的食物——她坚持要履行之前说好的分工。 此时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心中的感受,只觉时间已经千年万年地过去了,这一回首间,竟还如昨日。 不论如何,也算是异地重逢,算一算,白月娥好像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岂不是说,自己可以开始泡妞计划了? “你的腿比起蒋沧海,差的太远!”王勃一肘打在陈锋的脸上!骂道。 星目扫视一圈,发觉自己似乎在某个类似地下室的石制空间里,虽然光线很暗淡,但是通过固定在墙的两盏油灯,赵永齐还是能够看清楚大致的构造。 唉,为了雪馨跟他的婚礼能够更加圆满,雪馨能够更加开心,说句话而已,又不会丢块肉,而且以后要整它那是大把机会。 精灵之森外部边界的一片绿地上,一个庞大的身影,先前还懒洋洋的平躺在那里,可是感受到这惊人的巨变,马上一跃而起,惊起了阵阵草屑和泥土的飞扬。含糊不清的、野兽一般的低沉吼叫里,蕴含着一丝惊恐和愤怒。 殷秋水用力去推,石门却纹丝不动;这让她心中戾气一瞬间浓郁到了极点。她暴怒地一拳砸到门上——之前被火焰烧出的伤口再次崩裂,在灰暗的石门上溅出刺目的鲜艳红痕。 “绝命美人”阿特平复了一下心情,再一次抬头看了一眼峭壁的弧度,突然飞速移动了起来!影子闪动间,他已经伸出两只枯瘦的手掌,把罗伊和艾露恩一左一右、轻松地提在了手上。 \t林肃下班之后,先回到了租屋里,把那颗刻有“寿”字的珠子拿上,早想给黄恋红了,一直没机会。 就拿刚才自己进屋来说,那个哭跟现在这个都不是一个级别,如今她得知人家不会帮忙作证,更加有种要跟她断绝来往的意思,这吕氏怕是真的伤心、害怕了。 “好疼,受不了了。除非柳青给我揉揉,我才会好些。”月红竟然说出了有点出格的话,“姐,你不介意吧?”月红看出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有点心虚地朝我笑了笑。 “你傅斌想得倒美!怀里抱着一个娇妻,心里还想着红颜知己。你还真是个花心大萝卜!”刘萍伸出玉手想捏傅斌的高鼻子,傅斌忙往后仰,躲过了一劫。 让他比较欣喜的是,【呵斥】作为一星技能,冷却时间只有2分钟,算是很短了。另外,每次使用技能耗费3点精神力,负担倒也不算沉重。 “不好了!部长,不好了,有人要踢馆!”引李安过来看岛国猪已经冲了进来。 事实证明,琏的选择没有错,在四个同道中人里面,强尼是最重感情的。 李安现在的修为可以和武王六重境的高手一战,可是岛皇现在已经在冲击武帝境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暗流 “楚宁?” 陈曦凰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长一场觉。 她睁开眼,看着正站在她身前的楚宁,一脸迷茫。 陈曦凰的记忆停留在楚宁斩杀最后一位大苍遗民时,因此她并不明白这里到底是何处,更不明白楚宁看她的眼神又为何如此复杂。 但很快,楚宁就在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曦……赵姑娘,你醒了。” “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陈曦凰坐起了身子,捂着头,眉头紧蹙,显然还未从记忆抹去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说来话长,赵姑娘,吱吱和关先生现在危险,我们得去救她们,你有什么问题,我们边走边聊。”楚宁则言道,同时收回了沉于丹府的心神。 …… “你是说我昏迷了半个月?” “那这些日子,是你在照顾我?” 二人顺着溪流一路往着山林下方走去,而路上楚宁也将自己想好的瞎话说给了陈曦凰听。 故事很简单,无非就是走出大苍遗民的试炼之地后,二人来到了这里,为了照顾陈曦凰,他将木屋作为了暂时的歇脚处,然后通过黑鱼联系到了陈吱吱,同时也见到了被控制的关涵秋将陈吱吱掳走的场面。 楚宁虽然并不喜欢陈曦凰自己做出的,将二人半个月来相处的点滴抹去的决定。 但这毕竟是陈曦凰自己的选择,楚宁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嗯。”面对陈曦凰的询问,楚宁只是闷闷的点了点头,兴致不高。 陈曦凰却神情疑惑:“可是我记得通过试炼后,有一股强大的血气之力灌入我的体内,按理来说我的伤势应该会被修复,为何反倒会昏迷这么久?” “或许是因为那股力量太过强大,赵姑娘需要耗费些时间去消化吧。”楚宁随口言道,同时压下了心头那些繁杂的思绪,目光盯着前方的溪流,脑海中开始回忆通往地下的路径。 “嗯?”陈曦凰明显一愣,她仿佛被楚宁提醒一般,看向自己的双手,细细感应,旋即她的脸色露出错愕的喜色。 “我迈入七境了!嗯?连肉身也跨入五境……” “那股血气之力,竟然有此等奇效?” 楚宁对此并无回应,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前方的溪流。 他虽然控制鱼群去过陈吱吱所在的洞穴多次,但化身为鱼后因为体型的变小,对周遭的感知也会发生变化。 比如一块作为鱼时觉得很大一块可以作为地标一般,横在河床上的巨石,此刻对于楚宁而言,就只是脚下不经意间踩住的小石块。 又比如一个极为危险的弯道,现在可能就只是河道上毫不起眼的外凹…… 他需要全神贯注的不断回忆作为黑鱼时的感受,然后将之类比到自己的身上,以确保不在这四通八达的山间溪流中选错路。 当然除此之后,或许还有一些,他不愿说也不能说的……别扭。 陈曦凰显然感觉到了楚宁的异样,她歪着头盯着楚宁,凑了过来,问道:“楚宁,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是我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吗?” 楚宁被忽然凑上来的陈曦凰吓了一跳,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完美脸蛋,以及那眉宇带着的几分俏皮似的疑惑,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她娇憨的眼神以及那具赤裸美妙的身体。 啪。 楚宁在那时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觉得他有些犯贱…… 人家任君采撷时,他避之不及。 现在,她斩断情丝,他又心猿意马。 “楚宁?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这些日子太辛苦,忙坏了脑子?”陈曦凰瞪大了眼睛,说着伸手就要去摸楚宁的额头。 楚宁赶忙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手,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赵姑娘,我并非不高兴,只是事态紧急,要寻到通往吱吱他们所在地的路,需得全神贯注,还请赵姑娘稍安勿躁,跟在身后。” 陈曦凰显然不太相信楚宁这番解释,她想要再问些什么,可楚宁却在这时迈开了步子,逃一般的去往前方,继续盯着溪流,故作忙碌的寻找着前进的方向。 女子看着少年略显慌乱的背影,神情疑惑眨了眨眼睛,嘴角也在那时微微扬起。 …… 通过之前数次前往陈吱吱所在地的经验,楚宁大概摸清了陈吱吱所在之地与自己所在之地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 也就三里地的样子。 但麻烦在于,这三里地之间隔着厚厚的岩层。 陈吱吱也曾说过,她和关先生在岩洞中生活了半个月时间,这期间也试图摸清洞穴中的状况,但里面四通八达,并且没有通往外界的出口。 里面无法通向外界,那外界自然也没有进入内部的入口。 至少,那些出入口是外人无法找到了。 所以,楚宁的计划很简单。 他要通过对暗流的记忆,找到距离地底最近的地方,然后…… “赵姑娘,应该就是这里,距离地下还有大概半里地的样子。”楚宁在一处溪水汇集而成的水潭前站定了身子,看向陈曦凰说道。 陈曦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退去了身上的外衣,飞身一跃,就跳入了水中。 楚宁也紧随其后,跳入水中,二人一路下潜。 水潭远比楚宁想象中要深得多,下潜许久都远为触及到地步。 他们二人的肉身强健,可以在水下憋气许久,倒是没有窒息隐患,只是随着下潜深度的不断增加,光线渐渐变暗,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同时水底也出现了许多暗流。 作为一个在水源相对匮乏的北境长大的少年,楚宁的水性并不算好。 在下潜到约莫五十丈的区域时,身上的压力增加带来不适,让楚宁下潜的速度变慢了不少,好巧不巧一道巨大的暗流忽然涌来,猝不及防的楚宁被那股暗流撞了个人仰马翻,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在水中旋转起来。 慌乱之下,楚宁处于本能的胡乱发力,想要挣脱那股暗流,可越是如此,身形越是失控,被暗流裹挟着撞向水底深处。 这和他本身的修为强弱无关,只是与发力的技巧有关…… 好在陈曦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挥动双手快速下潜,赶在楚宁被暗流彻底卷走前,伸手拉住了他。 楚宁也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抓着陈曦凰,身子顺着她的手臂向她靠拢,直到完全稳住身形,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水潭深处一片黑暗,楚宁缓过劲来,正想与陈曦凰道谢,可却忽然意识到此刻正处于水下,二人显然都并不能开口说话。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双手抓着陈曦凰身子的着力点,似乎过于柔软了一些。 这触感…… 有些似曾相识。 像极了这半个月来每天夜里,陈曦凰躺在自己怀里时,贴着自己胸膛的事物。 下意识了,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稍稍用力的捏了捏。 “嘤咛~”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婉转的低哼,然后一道光芒在黑暗中亮起,是陈曦凰召唤出了自己的星虹剑。 接着剑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楚宁看清了此刻自己的处境,他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趴在陈曦凰的背上,同时双手从对方的腋下穿过,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对方的胸前那两团傲人之物上…… 然后,楚宁清晰的从背后看到一缕绯红从陈曦凰的脸颊蔓延到她的耳根。 她的手肘朝后一顶,击打在了楚宁的腹部。 当然,即使在这时,陈曦凰还是保持着些许理智。 出手并不重,只是处于女子的本能反应,想要让楚宁松开手。 但偏偏二人所处的潭底,暗流汹涌,楚宁被她这一撞,又被卷入了暗流之中,朝着下方坠落。 陈曦凰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点,她赶忙回身想要去拉坠向潭水深处的楚宁。 可这一次,暗流上裹挟的力道却陡然增大,在她的手在拉住楚宁的瞬间,身躯便不受控制的与楚宁一道被暗流裹挟,撞向潭底深处…… 第一百八十三章 黑金菌孢 砰! 楚宁怀抱着陈曦凰,在暗流的裹挟下,经历了好一阵的天旋地转后,重重的撞在潭底的一处石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楚宁嘴里发出一声痛呼,潭水瞬息涌来,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响,灌入楚宁的嘴里。 这并不是喝进两口水那般简单,楚宁与陈曦凰之所以可以在水底潜行这么长的时间,并不是因为他们会诸如避水术之类的法门,只是靠着强大的肉身将大量的空气压缩进入了嘴里与肺中。 在潜行的过程中,靠着这口气维持肉身呼吸的需要。 但现在,楚宁在巨大撞击带来的疼痛中张开了嘴,那口气顿时泻去。 而同时此刻二人已经潜入了水底极深处,想要换气已经来之不急。 楚宁的脸色顿时变得紫青,想要呼吸的本能让他张开嘴,可张开嘴就会换来更多的呛水。 情况凶险!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来到了楚宁跟前,她望着楚宁,面无表情。 可双唇却在这时递送了上来,印在楚宁的唇上。 虽然这已经不是二人之间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楚宁的双眼还是在那时瞪得浑圆——什么意思?难道她还记得? 某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泛上楚宁的脑海,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可这时,陈曦凰的眉头却猛然皱起,甚至伸手在楚宁的腰身狠狠的捏了一下。 楚宁吃痛,却见陈曦凰正脸颊微红,神情恼怒的盯着他。 他这才感觉到一股气息正通过陈曦凰的嘴唇渡入他的嘴里。 原来对方是看出了他的危险,在以这种方式为他渡气。 反应过来的楚宁不敢再有其他心思,赶忙配合起陈曦凰,专心吸收从对方嘴里渡来的气息。 约莫十来息的光景之后,见楚宁的气息渐渐平稳,陈曦凰将至推开。 楚宁略显尴尬朝着陈曦凰递去一道感激的眼色,可对方却视而不见。 他也只有压下这些心思,然后看向四周,寻找通往地底的方向。 而他的目光很快被身下潭底的某些事物所吸引…… 水潭的底部,是一片巨大的石体,看其结构,与陈吱吱所在的洞穴中的岩石相差无几,显然,这里已经很接近岩洞了。 但让楚宁感到诧异的是,是那些岩石之上,生长出来一株株古怪的植物。 它们的模样类似于北境常见菌孢,个头不大,只有寻常人拳头大小,整体呈现黑色,暗里隐约可见些许金线,身形宛如呼吸一般均匀的膨胀缩小,并且在这个过程中,点点细小的黑色物质被他们从体内排出,涌向水潭的上方。 这些是……黑金宝相? 楚宁死死的盯着那些古怪的水底植物,身子也凑了上前,他伸手摸了摸那些植物的表面,入手的触感极为古怪,像是……血肉。 陈曦凰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凑了过来,同样好奇的盯着些植物。 但就在她凑上来的刹那。 那些菌孢状的植物,表面猛然炸开,无数细小的絮状物从中喷出,直接朝着楚宁二人涌来。 二人的反应皆极快。 楚宁一手伸出,黑色的盾牌浮现在身前。 陈曦凰手中的星虹剑亮起剑光,汹涌的剑意自剑身上涌出。 于此同时,二人的身形皆下意识的朝着对方身前靠拢,想要将对方挡在自己身后。 这本应是颇为温情的一幕,可当二人都做出同样的举动时,二人的身躯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让他们准备好的手段皆是一滞。 好在二人都是机警之辈,带着诧异的目光互望一眼后,又调整了攻势,各自应付自己身前涌来的絮状物。 剑意划过,陈曦凰身前的絮状物皆被斩成齑粉,坠向湖底。 楚宁的黑金色盾牌则将那些絮状物完全拦住,伴随着灵炎于其上升腾,哪怕是在这水底,湮灵鬼火,也在一瞬间,将这些事物烧成了灰烬。 危机解除,楚宁伸手抓起一缕漂浮在半空中的絮状漏网之鱼,细细打量。 那小东西明显是活物,在楚宁的掌心不断翻动,前端更是忽然伸出细小的尖刺,想要钻破楚宁的皮肤,钻入他的体内。 别看此物并不起眼,只比发丝大不了多少,可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道却不容小觑。 虽然它用尽全力,也未有钻破楚宁六境的魔躯,但带来的刺痛却让楚宁不由得眉头一皱,暗觉此物足以让大多数肉身强度四境以下的修士吃上大亏。 以楚宁在一些古籍上看过的一些魔性菌孢的记载,此物入体之后,大抵就会将宿主的肉身当做培育后代的温床,疯狂繁殖,直到将其吃干抹净。 而且此物明显与黑金宝相有着某些关联,再一联想陈曦凰抹去记忆与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他隐隐觉得,恐怕其余黑金宝相也存在于这处小天地中,并且那些伥鬼背后的主人一直在利用那些黑金宝相,进行着某些疯狂的实验…… 就像在沉沙山的灵骨子一般。 “嗯!”而就在楚宁想着这些的时候,陈曦凰忽然发出一声轻哼,显然是在呼唤楚宁。 楚宁循声看去,却见陈曦凰正指着一处光秃秃的石面,而那里正是之前那些菌孢炸裂前的生长之地。 他游了过去,看向那处。 却见菌孢炸裂后,岩石的表面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脉络,将岩石覆盖,同时其中一部分深入了岩石内里,就像是大树的根脉。 这些菌孢明显是人为干预后的产物,顺着这些是些根系或许就能找到其源头,而在源头极有可能找到那些伥鬼背后的主人,同时也是控制关涵秋掳走陈吱吱的罪魁祸首。 楚宁赶忙抬头看向身旁的陈曦凰,却见对方的眼中也露出了同样的神情。 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在那时很是默契的退开数步,给陈曦凰让出了足够空间。 陈曦凰则在那时沉下心神,手中星虹剑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一股汹涌的剑意将她的身躯包裹。 七境剑修的战力在这时被她完全激发,神河剑意于这水潭之中更是如鱼得水。 随着剑意的催动,周遭的潭水也开始朝着她汇集,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她立于其间,衣袂飘然,宛如谪仙。 数息之后,汹涌的剑意被她催动到了顶点,伴随着她眼中一道寒光闪过,剑意裹挟着潭水化作一道巨大的沧龙,轰向前方的巨石…… 伴随着一声轰响,巨石碎裂,同时露出其后一处巨大的空间。 潭水在这时朝着那处窟窿倒灌而入,楚宁与陈曦凰措不及防,又一次被洪流裹挟,坠向那处。 第一百八十四章 鼎力相助 虽然同样是被忽然涌动的水流裹挟。 但这一次楚宁早有准备,在洪流带着他与陈曦凰涌入那个窟窿的瞬间,他的手中一道黑金色的细线射出,钉入了洞口中的岩顶。 同时另一只手伸出环抱住了陈曦凰的腰身,带着她离开了涌出的洪流。 被楚宁抱着悬在半空中的陈曦凰看向少年,眉头微皱,似乎并无半点感激的意思。 反倒伸手带着几分不悦拍开了楚宁的手,楚宁正心生不解,毕竟就算陈曦凰修为高深,但被洪流卷入,想要脱离也难免会费些手脚,自己这出手解围怎么也不该惹得她不悦吧? 就算她的记忆停留在进入山林前,可以二人在大苍遗民的试炼之地同生共死的经历,也不至于让她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吧? 楚宁正疑惑间,却见挣脱自己怀抱的陈曦凰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跌入身下汹涌的洪流,而是悬浮于半空中。 他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陈曦凰已迈入七境,拥有了御空而行的能力。 “看这里。”楚宁正暗觉尴尬,陈曦凰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他回过神来循声看去,只见他们穿过了那个窟窿后,来到一处地下岩洞中,看周围的岩层质地,应当就是陈吱吱与关涵秋所在之地。 只是这个岩洞四通八达,想要找到二人踪迹恐怕还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而陈曦凰让楚宁所看之处,正是岩洞的顶端,那里生长着密密麻麻的黑色事物,宛如藤蔓一般,覆盖了岩层。 楚宁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些黑色的藤蔓就是方才他与陈曦凰在潭底所见的那些黑金菌孢的“根脉”。 它们相互交错,从其生长的纹路可见,正来自洞穴深处的某个地界。 就在楚宁暗暗思索这些东西到底与黑金宝相有什么联系的时候,却听身后传来阵阵簌簌的响动。 他回头看去,只见那个被陈曦凰轰开的窟窿周围,黑色的藤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不过百来息的光景,黑色藤蔓相互交错,便堵住了洞口。 从那处涌出的洪流渐渐变小,地上的积水也开始顺着洞中本就存在的暗渠渐渐泄去,露出了地面。 楚宁与陈曦凰互望一眼,皆在这时落入地面。 “往前面看看,这处地界的主人拥有操纵伥鬼的能力,之前在山林中你……咳咳,我杀了他手下不少伥鬼,他应该有所察觉,所以我们的闯入说不定早就被他发现,待会一切小心。”楚宁这样提醒道,同时一手张开,一道灵炎便浮现在了他的手中,照亮了四周。 “你自己小心即可,不用担心我。”陈曦凰轻颤手中的宝剑,淡淡言道。 显然她是在通过此举告诉楚宁,拥有七境修为的她,无需楚宁担心。 楚宁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抹去了这半个月记忆的陈曦凰,对他的态度有些过于冷漠,甚至像是在刻意疏远一般…… …… 二人在岩洞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岩洞的空间开始变大,四周的岩壁上也开始出现一些散发着微光的光点。 是辉芒石。 楚宁看着四周岩层的形状,其模样渐渐与自己化身黑鱼时所见的场景吻合。 “之前吱吱与关先生就是待在这附近的。”楚宁反复在脑海中回忆了几遍,确定无误后,转身朝着陈曦凰言道。 陈曦凰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赵姑娘,麻烦你带我去上面看看,我需要通过那些黑色藤蔓的走向,来确定我们该怎么走。”楚宁又指了指头顶的岩层说道。 随着岩洞的空间变大,上下间的高差也变得极大,单靠楚宁手中的灵炎并无法完全照亮顶部的情形。 陈曦凰的眉头微皱:“你的墨甲不是可以飞行吗?” 楚宁则苦笑言道:“你也知道,我飞行的技艺极差,若是放在外界还好,我可以慢慢调整角度与力道,但在这里,视野与空间受限,很难施展。” “而且,我只会飞,却不能如赵姑娘那般悬停在半空中,但这些藤蔓的走向错综复杂,有些地方我可能还需要反复观察,才能确定方向。” 陈曦凰闻言,看了楚宁一会,仿佛是在确认对方此言的真假,但见他一脸的坦诚,她终究还是没有拒绝,来到了楚宁身后,伸手穿过楚宁的腋下,就要带着他起飞。 “赵姑娘,我觉得……你最好换个方向。”楚宁言道。 陈曦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许,看向楚宁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楚宁却道:“你从后方托举,身形一定高于我,这样即使你飞到最顶端,我也无法在最近的距离观察那些藤蔓,但如果你从正面抱着我飞行,我们就可以处于同一高度。” 为了以防陈曦凰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他还用手比画了一下,两种飞行方式的不同。 陈曦凰再次将目光投注在了楚宁的脸上,好一会后,方才面无表情的来到了楚宁的跟前。 然后她伸手环抱住了楚宁的腰身,不可避免的二人的脸也在这时贴得极近,鼻尖几乎碰到鼻尖——如果不是有陈曦凰胸前那对雄伟的事物的阻拦的话。 楚宁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这让他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一个个二人赤裸着相拥入眠的夜晚。 陈曦凰对上了楚宁的目光,但很快就撇过了头:“安分点。” 她似是警告般的说道,话音一落,一股灵力从她的体内涌出,于那时托举着她与楚宁来到了岩顶。 忽然升空带来的失重感让楚宁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抱住了陈曦凰的腰身,二人的身子又贴得再近了几分。 “你!”楚宁的唐突让陈曦凰杏目圆睁,羞愤的瞪向对方。 楚宁也知是自己有错在先,连连致以歉意且尴尬的笑容。 但好在陈曦凰并没有在此事上多做追究,只是示意楚宁观察岩顶的藤蔓。 楚宁当然也知道正事要紧,事关关先生与陈吱吱的安危,他不敢懈怠,也在那时沉下心生,将另一只手举起召出灵炎,神情专注的观察着其上的黑色藤蔓,然后不断根据自己的推断,给出陈曦凰前进的方向。 而这个过程中,他环抱着陈曦凰腰身的手,都并未松开…… …… 通过黑色藤蔓生长轨迹去判断源头所在方位的事情,是个极为细致的工作。 它们的生长并无规律可循,贴着岩壁肆意蔓延,想要判断是从哪个方向生长而来,其主脉络是哪一个,不仅需要细致的观察,还需要通过藤蔓勒紧岩层后造成的变形大小、根须中沉淀杂质的多寡瞪诸多因素,做出判断。 涉及到包括植被培植、岩层勘探的等诸多问题,甚至因为其包裹着些许黑金宝相力量的缘故,还涉及到了血气之力异化、魔物植被等学派之事。 若非楚宁闲暇时看过的杂书足够多,大抵也无法胜任这个工作。 就这样,陈曦凰带着他足足在半空中飞了一个多时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对灵力的消耗过大,陈曦凰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额头上也浮出些许香汗。 “赵姑娘,要不歇一会,我们应该距离源头不远了。”楚宁也察觉到了陈曦凰的异样,出言提议道。 陈曦凰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楚宁却抢在她之前言道:“我知道赵姑娘担心吱吱的安危,但待会说不得还会有场恶战,若是仓促应敌,反倒不智。” “之前,你也……不,我也大概了解到,那些伥鬼背后的主人似乎是冲着我来的,掳走吱吱也很可能是为了引我前去,因此你不用太过担心。” “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无论对你好,还是对吱吱,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楚宁的这番话有理有据,陈曦凰沉吟了一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带着楚宁降落到了岩洞的地面。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虽然暂时停下,是为了歇息,恢复体力,但陈曦凰却可以走到了离楚宁约莫一丈开外的地方,方才于一块石堆上坐下,闭目沉神,准备调息体内力量。 楚宁将这番情形看在眼里,脸色古怪,却并未点破,而是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皮囊,将里面装着的肉饼递了上来。 “赵姑娘,吃些东西。”他笑道。 陈曦凰似乎对被楚宁打扰有些不悦,她眉头微蹙,抬头看向楚宁,目光却在那时被楚宁手中的皮囊吸引。 那是一个鹿皮制成的包裹,做工精细,边缘处的针脚特意保留了鱼鳞状的纹路,同时右下方还用针线绣出了两个娟秀的字迹——宁凰。 “这个皮包是……”陈曦凰问道,脸上的神情疑惑。 楚宁这才想起,这个皮包是陈曦凰用鹿皮为他所做的,上面还特意绣上了代表二人的宁凰二字。 他甚至还能清晰的回忆起,在烛火下,陈曦凰坐在床榻前绣字时,那带着甜美笑容的侧脸。 只可惜,不过几日光景,那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 楚宁也不愿给陈曦凰徒增烦恼,正要想个由头解释,可那时陈曦凰却神情严肃的盯着楚宁,认真的言道:“楚宁,你救过我的命,所以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清楚为好。” “嗯?”楚宁一愣,神情困惑。 陈曦凰却瞟了一眼楚宁还未放入怀中的那个皮囊言道:“你的心思我是能够理解的。” “事实上在此之前,我遇见很多与你抱着同样心思的年轻人,并且无论是家世还是自身的资质,都远胜于你。” “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如他们,我只是想告诉你,曦凰志不在此。” “所以,你最好断了这些念想,免得给自己徒增烦恼。” “不是……”楚宁停了半晌终于是明白了陈曦凰的言外之意,他瞪大了眼睛,想要解释。 “侯爷也是男人,与我朝夕相处难免心猿意马,你放心,这些事,我不会告诉吱吱的。”陈曦凰却再次言道。 “这和吱吱又有什么关系?”楚宁更加不解。 陈曦凰却面色一冷:“楚宁,我与吱吱虽然关系不睦,但毕竟是姐妹,你不会觉得她没有将婚约之事告诉我吧?” 楚宁自然以为她所言的是邓染寄来的那份婚约:“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你?!”陈曦凰气极:“你都答应了她的婚约,再来与我纠缠,楚侯爷,不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朝三暮四了吧?” 楚宁叹了口气,解释道:“赵姑娘,你误会了,首先我没有想过要纠缠你,其次我也没有答应婚约。” “没有?那吱吱为什么告诉我你说,你愿意鼎力相助?”陈曦凰显然不相信楚宁的解释。 楚宁闻言却是一愣,但很快就想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他言道:“看样子是我那日没有和吱吱姑娘说清楚,我的意思是,该做的事,我一定会做,但成亲却是不行……” “该做的事……”陈曦凰也有些迷糊,她回味着楚宁的话,下一刻脸色忽然泛红,看向楚宁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你的意思是,你只打算和她做那事,却不愿意和她成亲?” “自然。”楚宁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一脸真诚的看向陈曦凰道:“不仅是她,如果赵姑娘也需要的话,楚宁也愿意鼎力相助……” 陈曦凰听到这里,终于是回过了味来。 原来楚宁所说的鼎力相助,是这么个助法…… 她顿时羞红了脸,瞪着楚宁,咬牙说道:“楚宁,我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无耻!” 第一百八十五章 裂土分疆 楚宁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诚恳的言辞不仅没有得到陈曦凰的善意,反倒让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愈发恶劣。她其实很感谢黎默,如果他不收留自己,可能现在她还流落街头,风餐露宿吧。鲲鹏还是回到了郝浪的房间,虽然呆在柳冰冰身边很舒服,但依旧选择呆在郝浪身旁。其实自汪国城凌晨走了后,何陆就一直默默的守在范筱莜的床前。“胖子,我发现你真的是皮痒了”,说着空释一个大力金刚掌就朝着胖子拍了过去。至于稀有物资,一般都是各家店铺作为噱头的存在,只等一些有缘需要的人。“为什么要去参加同学聚会?”苏诚才刚说完,屠雄就开口问道。宋南屿一脸不乐意,他可不愿意和陶灼呆在一起,说不定哪句话说不对又是一顿胖揍。上官忽然想起在批生死签的那个晚上,金毛鸡吃了鱼之后,嘟囔着“可惜就只是鱼”,在问到它的时候它还幻象能把不听话的妖兽烤来吃了。“不可能,哪怕湖里什么生命都没有,可微风吹过,总会带起细微涟漪。”云曼青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同样看向平静如镜的湖面,斩钉截铁的说道。听他这样说我忽然明白了过来,应该是吴天明和张天樊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张天樊就是为了白炎而来,而我是知道白炎所在的人。青年还想要说什么,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银芒,对方原本极短的头发,再一次被削断。林昊乾在贺兰珏手中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但苏扬却杀死了贺兰珏,并没有依靠苏灵的能力。这边是连绵的山脉,相对于说是山脉还不如说是特大的山丘,这边的沙漠化非常的严重,曹鹏直接打给了苏格,自然,从吴升哪里,已经有烈焰宗的官方联系方式,不过曹鹏还是拿出电话,打给了苏格。他们是真的怕了,吴青峰虽然牛逼,可毕竟人不在这里,所以他们也只能先避开曹鹏的锋芒,等出去后再从长计议。“你现在在哪里?”百合子也不直接说,反而询问唐志航在哪里。曹鹏手指微微一推,这个壮汉便是直接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曹鹏表示自己压力也是比较大的,虽然之前有过,但是毕竟来说,这个还是有很大的压力的。最后当玄水圣主与易轩约定三月之期时,太白天尊差点没笑出声来,一连数日都是心情大好,正在静室中冥想感悟时,突然听到被人传音打断。二娃面色淡然,没有丝毫反应,这些年他可听多太多这种话,只是默默的将洗菜水端了起来。过了不知道多久,杨边从冰冷的地面上醒来,看了看周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从浴室出来时,她的嘴唇发白,全身都已经湿透,还在不断的发抖。“坐吧,我还有事要问你呢。”道袍男子向他招了招手,神情温恰,似与旧友相谈。也就是在他刚刚冲到门口,杨阎提前丢在门口墙根下的一颗破片手榴弹‘轰’的一声爆炸。孙冰的嘴角不由得就闪过了一丝笑容,因为现在的他已经突破至淬体境七层,经脉自主运转吸收而来的天地灵气,再加上怀中的玉珠牵引,修炼速度绝对远超同境界的人,哪怕他的天资稍差,也拥有着足够的自信。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日记 这家伙果然有不臣之心!陈曦凰心头恼怒,恶狠狠的瞪着楚宁。楚宁则在这时翻开了书桌上的手札,他的眉头顿时皱起:“赵姑娘,你看。”陈曦凰虽然心头不悦,但也从楚宁忽然拔高的声音中察觉到了异样,凑了上来,定睛看去。只见书页上写满了歪歪斜斜字迹,看其样子,笔者的年纪应当不大。既然貂蝉答应帮忙出节目了,那就提前把乐器买好,没事了多练练。阿佩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狠辣的,打得海棠姑姑晕头转向,倒在了地上,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阿佩已经拖着她的手臂往外走。如果不是那天买票时意外遇见了徐端,梁锦宜大概也会在这晚连夜走了。谭芸虽然与这位堂姐没见过几次面,可也听母亲夸过对方,说温柔知礼,和她母亲王氏完全不同。这些也只能想想而已,陈淮生御风回云中山,落到云中山白鹿洞府门前时,才感觉到似乎有客人到了,而且不少。而且杨美丽给的价高,比市面上的葡萄贵一毛呢,大家就都愿意卖给她了。“办完事,想着早些回来看他,听门房说来了大夫,我过来看看。”他说着话,眸光从冷潇脸上扫过,眸光之锐利,让冷潇不敢直视。他拿着手机,给上次送家具的店铺打了电话,又订购了三张床和配套的房间家具。格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是第一次炒作是个意外,那么第二次当众表白这个破事儿确实是神秘客能整出来的活,那么第三次瑟符跑出来是什么意思?他虽然随着皇后去了乾泰殿,但护送到之后,是没资格呆在那里的,所以对里面发生的事情不知晓,不知道陆沉现在已经被下旨监国,等同皇帝。钟厚真诚的笑容还是很有感染力的,晓梅点了点头,跟钟厚道别,就让人抬着自己的父亲到后面的宾馆去了。钟厚刚才已经让人去打过招呼了,要不然一个病人进宾馆人家还未必愿意。不再是晶莹剔透,不再是寒彻冻骨;而是五彩纷呈,热气腾腾。同样是冒着白烟,可此时却换成了令人昏昏入睡的温暖。不知不觉中,杨炎在清香中居然睡着了。而多琳则是双手在身前缓缓抬起,一股暗金‘色’的能量涟漪缓缓自双手间透‘射’而出,如同一抹彩云悄悄地将房间内的空气颜‘色’改变得淋漓尽致,一片金碧辉煌。黎晓霾看到了最后,从短信的内容中,她几乎能够想象得出他从一开始的平静到慢慢的烦躁,又恢复到一开始的平静。想着他懊恼的样子,黎晓霾忍不住地轻轻笑着。“我开始重新追求她了!”黄梓捷洋溢着一脸的笑容,喜滋滋地说着。钟离残风懒懒的躺在软塌上,一双狭长的眸子此刻微合,听着乐师们弹奏的悠扬曲目,昏昏欲睡,手中的酒杯好似马上就要滑落一般,让看到的人不由担心。看不出一贯一本正经的钟离残夜,也这么会“把妹”。漫舞心里嘀咕着,眼神也变得黯然起来,手中的衣服也渐渐被她攥紧。“满满。。”昊然又是叫了一声满满,样子很委屈,她的样子仿佛就是说满满为什么不理她一样。克洛斯拉二人突然变化,让地场所有的人都感到诧异,尤其是几大主神,更是感觉到他们的实力瞬间提升了许多,而且,诡异的身法,加上极其微弱的气息,几乎令众人担心不已。 第一百八十七章 真正的陈 “你是谁?吱吱现在何处?还有你对关先生做了什么?”在短暂的骇然后,楚宁回过了神来,他看向对方语气不善的问道。 身旁的陈曦凰也将星虹握在了手中,目光警惕。 “关涵秋”却仿佛并未感受到二人的敌意,神情平静:“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但我需要一个个回答,不如从最后一个开始吧。”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身躯:“如你所见,我附身在了他的身上,如果你们想,我可以现在就离开他,但我要提醒你们的是,他的身躯已经病入膏肓,我一旦脱离他的躯壳,他很快就会死。” “胡言乱语……”陈曦凰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不信?”他笑了笑,并不解释,只是在他说完这话后,那些镶嵌在关涵秋脸颊上的黑金色线条开始不断从他的体内被剥离。 而随着此举,关涵秋的半张脸似乎恢复了寻常时的神情。 在看见楚宁的刹那,他便想要说些什么,可话未出口,那半张脸却变得无比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竟是从嘴里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只是不断的气喘,仿佛随时都会喘不上气来。 而在这时那些黑金色的线条再次镶嵌入他的血肉,他的呼吸也随即变得平稳:“他的年纪不算小了,本身又没有修为在身,加上常年痴迷于墨甲研究,他的气血早已被掏空,事实上,若不是来到这里,最多半个月时间他就会死去。” 陈曦凰皱起了眉头,依然并不相信对方的说辞:“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感激你?” “那倒不必,我很欣赏他的智慧,作为大夏的共主,我有义务保护我的子民,尤其是他这种拥有极高价值的,对于大夏天下而言,他是难得的瑰宝。”他这般说道,带着一股理所当然般的傲气。 他的话,让楚宁想到了在那本笔记上看到的文字,他问道:“所以,你和大夏皇族有什么关系?” “大关系!”关涵秋的声音顿时拉高了数分,但又转瞬压下了这高亢的语调:“但这事说来很复杂,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他说着,伸手朝向石屋外,微笑着朝着二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陈曦凰仍有疑虑,身子紧绷,握着剑的手也明显用力了几分。 楚宁则看向她,朝她递去一道让她稍安勿躁的眼色。 说来奇怪,这一路上明显对楚宁刻意疏远,甚至表现出极大不满的陈曦凰,此刻却显得格外乖巧,接收到楚宁的眼色后,竟是没有太多犹豫,便收起了剑。 楚宁也未做多想,只是觉得陈曦凰虽然变得喜怒无常,但还算识得大体。 …… 虽然做好了此地不同寻常的准备,可当二人跟着关涵秋走出石门后,入目的场景还是让二人脸色一变。 石门外的空间极大,仿佛整个山林的下方都被掏空了一般,他们立身之地坐落着一排排石屋,但其中大部分,都有或多或少的残破,显然久未有人居住。 只有身后包括他们刚刚走出的几座石屋看上去还算完整,楚宁在心中暗暗想着,这几座石屋应当就是那日记主人以及所提到的她的几位兄弟姐妹的居所。 “我的族人世代生活于此,已有三百六十余年,鼎盛时也曾有两千之众,只可惜到今日只余我一人独活。”关涵秋也在这时看向四周的石屋如此感叹道。 若不是之前看到过那本日记,楚宁说不定还会与之共情几分,但现在,楚宁却不免觉得对方实在猫哭耗子假慈悲。 一旁的陈曦凰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大夏立朝到如今才三百四十余年,所以不管怎么算,这群人都不会是皇室宗亲。 “触景生情,让二位见笑了。”关涵秋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讪讪一笑,又言道:“二位这边请。” 楚宁与陈曦凰对其的目的以及身份都并不清楚,但如今陈吱吱与关先生的生死都握着对方手中,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跟上对方。 走过坐落着石屋的平台后,关涵秋带着二人来到了一处台阶旁,楚宁望了望,那处台阶围绕着山体而建,盘旋着通向深不见底的地底,一眼望不到边际,仿佛直抵九幽一般。 关涵秋走在前方,脚步不急不慢,身旁的陈曦凰眉头一直紧皱,显然是已经快要丧失耐性,楚宁却是看出了这一点,伸手拉住了对方的手,示意其不要着急。 陈曦凰看了楚宁一眼,出奇的没有挣脱楚宁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些许。 台阶不断蔓延,每隔一段距离石壁上就镶嵌得有一颗照明所用的辉芒石,但这种矿石的光芒并不明亮,故而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并不大,反倒让本就阴暗的地底,平添了几分诡异。 楚宁则一路上打量着岩壁上的情形,他发现除了镶嵌的辉芒石外,每隔一段距离,岩壁上还会出现一具具被钉入其中的骨架。 每具骨架都近似人形,却有有着些许区别,要么手脚的长度不一,要么多出一两只手,要么多出几只脚,甚至还有生着连个头骨的。 而越往下走,那些骨架与人类的形象就相差越大。 到了后来,渐渐的就已经看不出人形。 “这些都是生活在往生地中的族人,我们的历代先祖都葬于此地。” “在这里,血肉是极为宝贵之物,我们不能浪费,所以族人死后,只会留下骨架,供我们后来人瞻仰。”似乎是看出了楚宁的好奇,走在前方的关涵秋在那时出言解释道。 楚宁则与陈曦凰互望一眼,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古怪。 看过那份日记的二人,都明白,对方口中宝贵的血肉究竟去了何处。 哪怕是以楚宁的心性,一想到一群“人”幽居于此,相互啃食的场面,也不免胃中一阵翻涌。 而这时,走在前方的关涵秋忽然在一具白骨前停住了脚步,他望着白骨,目光动容。 “这就是我的孩子,二位之前看过的那本日记就是她写的。” “她是个很好的孩子,乖巧、懂事,所有的孩子里,我最喜欢她。”他这样说道,眼眶竟有些泛红。 楚宁与陈曦凰也侧头看去,那具骨甲极为扭曲,身子极小,四肢极长,比例失调,同时头骨完全闭合,没有五官安放的位置,双手的臂骨上,却有十余道眼窝形状的凹口,两只手掌的中心,上下裂开,生有密密的尖细的牙齿…… 二人的脸色皆有些发青,单是想象这具白骨身前的模样,都让二人头皮有些发麻。 “你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做给谁看?她不是被你吃了吗?”陈曦凰似乎终于有些受不了眼前这群丑陋且扭曲的生物,她寒声说道,语气中满是鄙夷与嫌恶。 关涵秋闻言缓缓转过头,看向陈曦凰,脸上并没有被揭穿的愤怒,只是格外平静的言道。 “这位姑娘,我的孩子有自己的名字。” “她名秀,姓陈……” “耳东陈……” “是那个真正的陈。” 第一百八十八章 搬山 “真正的陈……” 关涵秋的话,楚宁听得莫名其妙。 可陈曦凰的身子却是一颤,看向关涵秋的目光变得骇然…… 她想要问些什么,但关涵秋却在这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顺着盘旋的台阶往下迈步。 陈曦凰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疑惑,朝着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朝他投来关切目光的楚宁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后,这才与其一同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 “虽然我族已经有三百多年没有与外界接触,但并不代表我们不明白外界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对于你们而言,我们的行为残忍、可怕甚至不可理喻,但……”关涵秋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讲诉,他一边走着,一边继续说道。 “譬如如今正在大夏北疆肆虐的蚩辽人,他们的历史久远,在北方贫瘠的荒原世居,没有圣山的庇护,他们需要面对魔物与妖物的袭扰。” “为了种群的繁衍,他们对自己后代的要求严格到近乎苛刻,那些无法通过回归日试炼的孩子,会被族群放逐。” “归根结底,他们与你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但严酷环境让他们必须做出残忍的决定。” “我看过很多书,也思考过很多关于这个世界上至大夏天下,下至各个藩国部落的习俗。” “大夏天下的百姓占据着这方世界最肥沃的土地,最雄伟的圣山,所以你们……哦,不。” “是我们可以宣扬仁义礼智,但对于诸如蚩辽之类的蛮夷而言,那些只是禁锢他们生存的枷锁。” “说到底,并非思想铸就了种群,而是环境铸就了种群……” “我们也一样,我们族人面对的问题,迫使我们必须做出残忍的选择。” “哼!放屁!”陈曦凰却冷笑一声,语气讥讽:“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出骨肉相食的事情来……” “文帝十二年,凉、绸二州大旱,田中稻物死尽、河床干涸,百姓易子而食……”关涵秋却淡淡说道:“你看,正常人不做,只是因为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那一步而已。”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看向陈曦凰,微笑的言道:“当然,我相信以姑娘的心性,就算是死,也确实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总有人会做,这一点你们无法否认……” 那是《九畴灾异考》中记录的内容,作为皇族,这些书几乎是她们必修课,陈曦凰自然知道对方所言不假,她一时哑然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神色愤慨的看着对方。 一旁一直静静听着对方话语的楚宁,在这时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曦凰。 虽然幅度不大,但楚宁能清晰感觉到陈曦凰的身子一直在发颤,他并不清楚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事确实不假,但那是千里饿殍的极端个例,我看阁下所居之地,虽然不算富饶,但想来供给几百个族人繁衍生息应该没什么问题……”楚宁在这时开口言道。 关涵秋闻言,忽然停步,回头看了楚宁一眼。 “小友身上有黑金宝相的味道,想来焚夜人从这里取走的那枚种子最后落到了你的身上。” 他的话让楚宁皱起。 显然对方口中的种子,指的应该就是黑金宝相。 而在那篇日记中,也提及到过一个叫寅光的人,取走了其中一具黑金宝相。 想来那就是关涵秋口中的焚夜人。 只是…… 那具黑金宝相是楚宁与丁繁对战时,对方召唤出来的杀招,难道说丁繁就是寅光? 但他很快就否定这样的猜测,无论怎么看,丁繁都只像是一个棋子。 这么说来,那个焚夜人极有可能是赤鸢山背后的主人,也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元凶。 但他并不清楚,这所谓的焚夜人,到底是一个组织代号,还是仅仅一个人。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到焚夜人的指使?”楚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再次发问,以期不被对方看出什么破绽。 “指使?不。”关涵秋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合作。” “合作?” “嗯。”关涵秋似乎对楚宁并没有太多的提防,他点了点头:“他们为我的先祖提供了这处可以躲避天道倾轧的往生地,以及那九具黑金宝相……” “那你们需要付出什么呢?”楚宁敏锐的察觉到了,在提及焚夜时,对方使用的是“他们”,而非“他”。 关涵秋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他们也想要得到那枚真正的种子,又或者我们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本身就是价值。” “但这些对于我们都不重要,因为只有拥有那些黑金宝相,我们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我不太明白。”楚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为什么一定要是黑金宝相,你口中所谓的真正的种子又是什么?” 关涵秋并没有回答楚宁的问题,而是沉默了一会,一边继续迈步开始朝着台阶下方走去,一边问道:“你们知道什么是往生地吗?” 这是与对方相遇后,对方就反复提及的词,楚宁想了想道:“在大夏的一些地方有类似的传说,人死之后,灵魂会回归幽罗天的怀抱,根据身前所做之事善恶的多寡,在幽罗天的衡量后,受到不等的惩罚或奖赏,于此之后便可往生地轮回转世……” “有没有轮回转世,我不清楚,但往生地是真实存在。”关涵秋说道。 “它确实属于幽罗天的领域,可用处却不是用于安放亡灵,而是用于囚禁遮掩那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往生地,而你们是被囚禁在这里的。”楚宁顺着对方的逻辑推测道。 但于心底,他对此是抱有疑虑的,毕竟无论是至高天还是幽罗天,对于他而言都太过遥远。 “这里确实是往生地,但并非幽罗天的疆域,而是用大荒山的部分遗迹仿造往生地所建的小天地,拥有一部分遮掩天机的能力。”关涵秋这样说道,出奇的耐心:“我们也并非囚徒,或者说我们没有资格成为往生地的囚徒。” “往生地是用来囚禁那些杀不死,但至高天又不愿意让其出现在现世的东西,我们只属于后者,甚至哪怕躲到了这里,我们一族依然无法完全躲避天道的倾轧……” “大荒山?”楚宁的心头一颤,暗暗惊骇。 他能或者走出沉沙山,最大的依仗就是魏良月在关键时候赠与他的那枚大荒石。 这座有史以来,东方天下唯一一座倒塌的圣山,关于他的开辟与灭亡都存在太多光怪陆离的传闻,哪怕过去了一千多年,许多与它有关的遗迹亦或者宝物,一旦现世,依然能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魏良月也特意提醒过楚宁,如果有机会,能够得到大荒石的话,可以很好的稳定他的魔躯。 在短暂的惊骇后,楚宁冷静下来:“之前外面的碑林就是大荒山的遗迹?” “嗯。”关涵秋并没有藏着掖着,很是坦然的点了点头:“大荒山的遗迹吸引了不少外来者到此,追寻那位先生的足迹,但可惜这处遗迹本身就不完全,他们就算有人通过了一部分试炼,依然无法获得他们需要的传承。” “我们一族久居于此,在没有得到真正的种子前,不愿与外界有过多接触,故而就在此地上方建造了那处山林,山林中的生灵都得了黑金宝相的侵染,拥有强大的血气之力,食用之后,对肉身的助益不菲,也算是对那些通过部分试炼之人的奖赏。” “只可惜来到这里的大都所求非同小可,并不愿意就此离去,加上魔气的缘故,其中一部分就开始自相残杀,死后的灵魂也依然徘徊于此,为了不让他们惹出麻烦,我们便以秘法将他们炼成了伥鬼……” 楚宁对于这样的解释并不满意:“照你这么说来,你们好像对于到此的外来者没有恶意,所有事都只是为了自保而做的无奈之举?” 虽说以貌取人,确实不对,可这些家伙过于扭曲的容貌,以及日记中提到的同类相食的场面,着实很难让楚宁相信这些家伙会是心地良善之辈。 “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的,但如果有人来到了山林内部,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之地,为了我族的安全,我们就会自己出手也好,利用那些伥鬼也罢,总之会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关涵秋平静言道,对于某些行径并不遮掩。 “可我们从那些伥鬼的口中知道的,和你说的似乎有些出入。”楚宁言道。 “那是因为你们确实与众不同,我需要利用那些伥鬼拖住你们一些时间,直到我完成最后的仪式,这样我才能以这样的方式,与二位相见。” “抱歉,以我通过那些书本上得来的对外界的认知,我认为如果我以我本来的模样与二位相见,恐怕无论我说什么,二位恐怕都不会有太多听下去的兴致。” “我所说的话,在你们看来的可信度也会大打折扣。” “所有人都明白以貌取人是不可取的道理,但一个与你们相似的外貌,确实可以大大降低我们之间沟通的障碍。”关涵秋言道。 楚宁闻言,不由得暗暗汗颜,就他刚刚泛起心思,倒是恰恰佐证了对方所言的正确性。 在这一番交谈之后,楚宁也渐渐觉察到,对方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不可理喻的怪物,甚至在整个过程,他都表现出了超越常人的理智与博学。 而这样的对手,无疑是最可怕的。 “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可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你们需要黑金宝相,又为什么我们对你很重要。”想到了关先生与陈吱吱还在对方手上,楚宁决定先摸清对方的目的。 关涵秋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不过请允许我在那之前,与你们讲诉我们的历史。” 他这样说着,忽然驻足,看向前方。 楚宁与陈曦凰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台阶的尽头,在这山体的底部,出现的是一块块巨大的石壁,其上刻有一道道各异的浮雕,看上去年岁久远,整体呈圆形分布,挡住了内里的情形。 “这些便是我族的历史,在来到此地后,我们的先祖便知道我们的计划失败的可能远远大于成功,但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对于后来者是有意义的,所以他让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将我们的经历刻画在其上,如果有一天我族灭亡,后来者或许也能从这其上得到一些有益的经验。” “就像……”关涵秋说道这里顿了顿。 “就像那些石碑上的碑灵一样?”楚宁在这时接过了话茬,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虽然对占据关涵秋身躯的存在,他到现在依然抱有敌意,但不知为何,当对方看向眼前的石碑时,那目光中的虔诚,让楚宁觉得他们似乎更像是一群先驱亦或者殉道者…… 关涵秋侧头看向了楚宁,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差不多就是那样。” 说罢,他的目光又越过楚宁,看了陈曦凰一眼,但不知为何,陈曦凰似乎有意躲闪着对方的目光,但关涵秋并未在意,他伸手指向了一副壁画。 其上雕刻着一群迁徙之人在路上跋涉的场景,同时还有许多人痛苦的倒在路边。 “三百多年前,我们一族因为一场战败,而被迫迁徙,而就是在那时,我们的血脉就遭到了天道的诅咒。” “许多族人开始患病死去。” “但起先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只以为是我们感染了瘟疫,还想着通过药物治疗,但渐渐的就有人发现,无论是什么样的郎中与药材都对这个病症毫无用处,而且这种瘟疫只在我们族人之间传播……” 关涵秋说着,来到了第二幅壁画前。 楚宁也瞩目看去,但入目的场景却让他的双眼在一瞬间瞪得浑圆。 其上雕刻着几位盘膝而坐的修行之人,他们的眉头紧皱,神情痛苦,而在他们小腹的丹府之中,结有一道道灵台,灵台的模样刻画得相对模糊,看不出就里,但在灵台那灵台四周,却被仔细刻画着一道道长条形事物,将那些灵台死死包裹。 “天道枷锁!” 只是一眼楚宁就认出了此物。 身旁的陈曦凰不由得看向楚宁,显然有些意外楚宁竟然认得这种她从未听闻过的东西。 而关涵秋却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说道:“在求医无果之后,我的先祖们发现,这种怪病对修为有成之人虽然也有影响,但远不至于要人性命,而对未有结出道种族人,危害却是毁灭性的。” “在当时,我们一族修炼天赋,放眼天下也是极佳的,只是后辈们却渐渐发现,无论多少灵丹妙药灌注,我们的族人都无法跨入五境,一旦尝试,就会遭到天道反扑,体内的灵台被一种名为天道枷锁的东西死死锁住,无法破境……”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楚宁的身上。 楚宁阴沉着脸色,他能感觉到,对方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亦遇见了同样的问题。 “那是我族最黑暗也最绝望的一段时间。” “但这个时候焚夜人找上了我的先祖。”关涵秋说着,来到了第三道石壁前。 那里,一群人在另外几人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座巍峨的圣山前。 “他们与我的先祖讲诉关于大荒山的历史。” 楚宁眼前一亮,来了精神。 关于大荒山的一切,于当世而言,只剩下一些零碎的传说。 它由何而来,因何而灭,它为何如此强大,又为何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 这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虽然不合时宜,但楚宁对这件事情的兴趣,甚至短暂压过了对此刻自己处境的担忧。 “我知道你很想知道那段历史,我也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们其实很像。” “我其实很乐意和你分享这些,只可惜关于那段历史,焚夜人只讲给了我的先祖,而我的先祖对此讳莫如深。” “到如今我所知道的并不太多,不过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将这不多的故事讲给你听。”关涵秋这样说道,脸上浮出一抹笑容,看向楚宁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甚至说完这话后,他并未去等楚宁的回答,或者说,他早已知晓楚宁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大荒山开辟者名为宋悬,是如今大夏西境垣州人士,他出生时西境圣山稀少,他的族人饱受魔物侵扰之苦。” “为此,他自小立下宏愿,要为自己的族人开辟一座圣山。” “他的天赋应当是极高的,十八岁不到就迈入了五境,但遗憾的是他并未得到至高天垂青,得到了一枚仅次于圣种的阳纹级道种。” “和大多数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一样,他显然并不相信没有圣种就无法跨入十三境的传说,所以他依然努力修行。” “在他四十岁那年,他已经十二境。” “这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至少我翻遍了大夏这三百年来的历史,能有类似成就的不超过五指之数。” “可从那之后,他无论如何努力,都再无向前一步的可能。” “若是寻常人,到了这时,要么认命,要么就继续死磕,毕竟只有那一步之遥,又有谁舍得放弃呢?” “可宋悬不一样。” “他以武入境,成就十二境,无法开辟圣山后,在四十三岁时选择从头开始,再修儒道。” “或许是天赋使然,这一次,他走得更快了,在五十一岁时,他儒道修至十二境,二道合一,整个天下几乎已经无人是他的对手。” “但他却并不在意这些,儒道无法迈入十三境,于是他又用了二十年时间,将兵、道、佛三道皆修到了十二境……” “那时他已经七十一岁,莫说世上修士,就是那些登上天门的十三境圣灵们,也无人敢与他交手。甚至据说至高天都愿意为他破例,让他以十二境的身份,登上天门,成为圣灵。” “以他的地位与实力,即使没有圣上,想要让他的族人过上丰足生活,早非难事。” “可他却似乎陷入了某种执念,或者说,他发现了某些让他痴迷的事情,他拒绝了至高天,然后隐世闭关。” “足足一百多年之后,当世人都快忘记他时,他忽然现身,以一种世人难以想象的办法开辟了大荒山……” “什么办法?”楚宁问道。 “他搬来了……” “一座圣山。” 第一百八十九章我必须吃了她 “搬来了一座圣山?”楚宁瞪大了眼睛,一旁的陈曦凰同样面露异色。 大荒山的存在并不算什么辛密。 但大多数人对其都所知甚少,大概也只是知道大荒石的妙用以及这座圣山早在一千多年前已经倒塌。 至于这开辟圣山的过程,更是闻所未闻。 “是的,他搬来一座圣山。” “当然,并不是他抢夺了哪座天下的圣山,而是在某个秘境将这座圣山开辟,然后再将他搬到如今的垣州。”关涵秋说道。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据我先祖流传下来的故事所言,是因为他在修炼五门大道,皆无法抵达十三境后,认为是体内的阳纹级道种,约束了他再进一步的可能。” “于是他选择一条无需道种的道……” “肉身之道?”楚宁幽幽问道,无论是黑金宝相还是之前试炼之地的经历,都让他并不难猜到这个答案。 “嗯。”关涵秋亦点了点头:“淬炼肉身以至十三境,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而为了完成这样的壮举,他去往了北方天下,在那里寻到一处拥有恐怖重力的秘境,在百年的光景中,不断打磨自己的肉身,最后完成了这亘古未有的壮举。” “据说,在他肉身登山十三境,那处小天地自己便化为了一座圣山,于是他便将这座圣山从北方天下搬到了垣州境内……” “这大概便是我所知晓的关于大荒山的一切。” 楚宁听完这番讲诉,脸上的神情骇然,久久不能平息。 无论是五道十二境的壮举,还是拒绝至高天登天的邀请,都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更不提那最后肉身成圣,凭一己之力将一座大山从一座天下搬到另一座天下的壮举。 不仅如此,关于黑金宝相、大荒山以及眼前占据关涵秋身躯之人,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也随着这个故事,渐渐被串联在了一起。 那位宋悬,为了开辟圣山寻到一种可以绕开结出道种的修炼之法。 而修出黑金宝相的九人,极有可能也是为了追寻宋悬的脚步故而前往了北方天下。 眼前之人,那便更好理解,他们的族人无法修行,与楚宁一样被天道枷锁所困,为求自保,故而与那所谓的焚夜人合作,来到了大荒山遗迹,利用黑金宝相,想要找到宋悬当年的修行之法。 “你们成功了?”楚宁想到这里,低声问道。 他的语气相比于之前,有了些明显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个旁观者,只想着救出关先生与陈吱吱离开这里,而现在的楚宁,则隐隐有些期待对方能够找到那个办法。 不仅仅是因为他也被天道枷锁所困,无法破境。 更因为他同样担心自己,是不是也会出现这些遗族一般,被“天道诅咒”的情况。 关涵秋似乎早就料到楚宁会有此问,可他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而是走向了第四幅壁画。 看壁画上的场景,他们似乎已经来到了这处大荒山遗迹,同时身旁也出现了几具盘膝而坐身影,应当就是黑金宝相。 “和你想的一样,这些黑金宝相身前就是大荒山的遗民,虽然没有证据,但猜测这些遗民大抵遇见了和我族相同的麻烦,所以举族前往了北方天下,试图在潺海找到当年宋悬淬炼肉身的法门。” “至于这结果到底算不算成功,我也无从知晓,但他们留下的九具肉身,成了我族最后的希望。” “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但结果都不算太好,无论是丹药灌注,或者外力淬炼,都无法再修炼出黑金宝相这样的肉身。” “为此,先祖们翻阅了大量的与黑金宝相相关的记载,认为这具肉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潺海深处发现的潺海地髓有关。” “但身处往生地的我们并没有办法再去寻得此物,不过黑金宝相的体内,却还残留着大量未有被利用起来的潺海地髓,很快就有人提出想法,想办法将黑金宝相体内的潺海地髓提炼出来……” “可在损失了一具黑金宝相,却一无所获之后,焚夜人们叫停了这个计划。” “他们认为我们是在暴殄天物,寄人篱下的先祖们,不敢违抗焚夜人的意志。而且此地说到底只是仿建的往生地,并无法完全屏蔽天际,我们血脉中的诅咒依然有爆发的可能,只是时间延后而已。” “但那时,距离我们进入此地已经过去了百年的光景,我们血脉中诅咒的力量也在渐渐增强,爆发的时间也越来越靠前,族中修为低下的年轻一辈大批大批的患上那种怪病,死亡的数字也不断增大。” “在这些诸多因素的影响下,族中开始出现了直接与黑金宝相血肉融合的声音。” 关涵秋说到这里,顿了顿,回头看向二人:“二位都是学识渊博之人,想来也应当明白血肉融合这件事是极为危险的。” “这本身就是一门魔功,需要引入魔气作为媒介,同时血肉融合之后,也极易发生畸变造成各种不可逆的后果。” “可已经走到绝路的我们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族中的长老们在一番商议后,终于还是决定开启血肉融合的计划,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是配合焚夜人做了些实验,在来到此地时,你们所见的那些黑色藤蔓,就是其中一次实验的结果。” 关涵秋说着伸手又指了指前方的一张壁画。 楚宁与陈曦凰都定睛看去,只见壁画上,一具黑金宝相的背后长出了一道道藤蔓状的事物。 “这是第一具试验品,用黑金宝相与生命力极为旺盛的龙蔓融合而成,我们称之万岁藤。万岁藤,表现出了极强的侵略性与扩张性,最严重的时候,整个往生地有半数地界都被它覆盖,后来焚夜人到场,将其核心本体取走,这才阻止了它的继续蔓延。” “可即使如此,剩余的分支依然表现出了恐怖的繁衍能力,在其后长达百年的时间,我们一直致力于清除它残余的根系,但情况确如你们所见,哪怕只剩下微末一点,它们也能很快的蔓延开来。” 听到这里的楚宁不由得暗暗咋舌,他虽然早就猜到了那些黑色藤蔓与黑金宝相有关,但却没有想到,其核心根系已经被取走。 但即使如此,此物依然能保持这样强大的生命力,若是其核心根系,那又该是多么恐怖……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低估黑金宝相的能力了。 “而这……只是这场可怕实验的开端。”关涵秋的声音却在这时幽幽响起,他仰头,将目光看向了其后的几幅壁画,瞳孔轻颤,仿佛只是回忆起那些造物,都足以让他心神动荡一般。 “其后,在焚夜人的授意下,我们又进行了几次实验,分别是一只衍生种级别的魔物、一把生出灵智的刀、一只鬼魅以及一尊大妖……” 楚宁二人也在这时看向那些壁画,身形已经宛如一滩烂泥一般的魔物,一把缠绕着黑金血肉的刀刃,无数人影重叠在一起的鬼魅以及一尊长出了数只人手的蛟龙…… “鸠刑,本身是一尊未知源初种的后裔,拥有控制他人的能力,与黑金宝相融合后,他可以化为任何形象,通过侵蚀人的身躯,获取关于他的所有记忆,他没有明确的目的,但享受杀死原主,然后以他的身份将那些在乎他的人一一杀害的过程,在制造的最初,给我们同样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关涵秋首先指了指那滩烂泥。 然后又看向那把刀刃:“这算是最特殊的融合体。” “她本是某座藩国女王的佩刀,藩国疆域不大,但国中富饶,却遭来了他国觊觎,后来敌国入侵,很快兵临城下,女王本欲带城中子民死战,可敌国大将却掳掠来了数万藩国子民,跪在城头,威胁女王开门献降,同时还要让女王从此之后,成为他的奴仆,否则就要将数万人尽数屠戮。” “那女王倒也良善,为了自己的子民本欲舍身,可那些俘虏不愿女王受辱,于城门前引火自焚。那敌将勃然大怒,引大军攻城,女王手下的子民虽然万众一心,却终究不是敌国大军的对手,城破之日,满城被屠,女王也在自己的宫中引火自焚,那位敌将垂涎女王美色,带人冲入宫中时,却见女王的身躯在烈火中融化,与这把刀交融在了一起……” “此物在吸收了黑金宝相后,没有发生太多的异变,只是能在很长的时间里,安放她的密室中,都能听到刀灵的哀嚎,据焚夜人说,她似乎一直在试图压制黑金宝相给她带来的影响,在诸多与黑金宝相交融的产物中,这把刀应当是焚夜人们最满意的造物。” “那剩下这两个呢?”陈曦凰的声音忽然响起,这是从刚走入台阶后,陈曦凰第一次主动发问,显然,她也被这些造物所震惊。 “无极,一只来历不明的怨灵,我不确定他是否拥有自己的智慧,至少在我族的记载中,他在来到此地后,就一直处于静止状态,可他身上的怨气极重,是那种与他待得太久,哪怕拥有七境以上的修为,也会被影响心神的恐怖存在。” “但他从不说话,也从不如寻常怨灵那样歇斯底里,他就想死了一样……抱歉,他本来就已经死了,总之他很古怪。” “而在与黑金宝相交融之后,他依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却开始自我增殖……” “增殖?”楚宁皱起了眉头。 “嗯,他可以不断地自我复制,当然复制的肉身并没有黑金宝相的强度,但却拥有与他一样的灵魂……”关涵秋也在这时瞳孔颤抖,似乎并不愿意过多的回忆那只造物。 “至于最后这只,我们族中对其的记载不多,而且全程有焚夜人参与,他最后结果我亦不曾知晓。” 关涵秋的讲诉,配合那几幅冲击力极强的笔画,让楚宁与陈曦凰都有些脸色发白。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后,楚宁方才出言问道:“这些生物最后都被焚夜人取走了?” 他的心头泛起一种极为不安的情绪。 依照关涵秋所言,这些与黑金宝相融合的生物,都拥有强大的生命力、扭曲的外形以及一些如同执念般的欲望,这让楚宁想到了……魔! 焚夜人这个组织,帮助这群遗民的目的,难道是为了人造魔物? 就像…… 他在与陈吱吱返回鱼龙城的途中,遇见的那个老人…… “自然,毕竟无论是黑金宝相还是那些融合所用的生灵都是焚夜人提供的,我们没有处置他们的权力,更没有那个能力。”关涵秋点了点头,回应道。 “看这些生灵,你们似乎并未掌握黑金宝相的秘密,可即使是这样,你们还是选择了融合黑金宝相?”陈曦凰则出声问道。 关涵秋脸上的笑容,在那时变得有些苦涩,他喃喃说道:“这确实是个相当艰难的决定。” “我们对黑金宝相的研究远远不够,但经过数年使用,九具黑金宝相只剩下最后三具,加上天道诅咒的爆发愈发强烈,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黑金宝相再去试错,我们的先祖最后还是冒着危险,靠着那些实验累积来的并不多的经验,开始了血肉融合的进程。” “黑金宝相的血肉很不稳定,单靠一个人显然无法完全吸收一具宝相的力量,为了拥有更多的可能,我们让年轻一辈的族人分别吸收了一部分黑金宝相的血肉,畸变也就从那时开始了。” 关涵秋说着,越过了那些记载造物的壁画,来到了下一处石壁前,上面画满了各种在吸收黑金血肉后,变得奇形怪状的身形。 “他们中有一部分暂时活了下来,肉身也得到了成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天道诅咒,但依然会被黑金宝相的血肉缓缓侵蚀。” “不过我们很快发现,他们的后代对黑金血肉的耐受性会强出很多,这意味着……” “意味着,你们只要一直繁衍下去,一定能够诞生出能完全吸收黑金宝相力量的后代。”楚宁接过话茬,如此说道。 “对,但不全对。”关涵秋却言道:“这又得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上,我们的初衷并非要吸收黑金宝相的力量,我们是想要找到一种无需道种,依然能够继续修行的办法。” “黑金宝相再强大,也只有那么几具,而我们想要的是,我们的后代能够如正常人一般生活在大夏的世界。” “所以,我们不仅需要一个能掌控黑金宝相力量的后代,更需要他能保持理智,在血肉与黑金宝相融合后,能够探究出二者交融的方式,最后得到修炼出这种肉身的法门。” “这意味着我们需要留下一到两具黑金宝相作为最后那位成功者研究的范本,而就如我之前所说,走到这一步时,我们所剩的黑金宝相已经不多……” “所以,你们为了保留两具黑金宝相作为最后的范本,那些后代就需要吞食死亡的族人,吸收他们体内的黑金血肉。”楚宁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之前对方所言血肉对他们而言,极为珍贵这句话的含义。 “嗯。”关涵秋再次点头。 “这很残忍,也违反人伦,而且吸收黑金宝相血肉越多,我们的后代出生时的模样也更加扭曲可怕,这二者都让人难以接受,所以在这个计划真正开始前,族中大概有近八成族人选择自杀……这是我族踏入此地后,最大规模死亡的事件,近四百位族人,自那之后,锐减到了不足一百人。” “哼,那说明你们一族,大多数人还是正常的。”陈曦凰冷笑一声,出言讥讽道。 这倒并不是陈曦凰站着说话不腰疼,楚宁设身处地的站在他们的角度想了想,若是自己遇见这样的事情,大抵也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啃食同类的怪物。 “死亡需要勇气。” “但背负罪孽而活,更需要勇气。”关涵秋却并不在意陈曦凰话语中的讥讽,他淡淡应道,神情平静。 “我们可以接受成王败寇,也可以接受族群的灭亡,但我们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为什么我们要遭受这样命运的答案。” “这对我们很重要。” “我并非要去评判,两种选择的高低,但我知道的是,如果我们就像那些先民一样死去,没人会为我们哀悼,甚至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曾经存在,这也正合了那位在我们血脉中种下诅咒之人的下怀。” “既然如此,我们没理由要让他如意不是吗?” “即使肮脏、即使卑劣、即使被所有人唾弃,我们也要去抓住那个讨回公道的机会!” “这有错吗?” 说到这里,关涵秋的身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的愤怒与不甘,都透过他紧握的双拳,被展露。 楚宁与陈曦凰都被他这一刻所展现出的异样所惊吓,一时未有回应。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那时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然后迈步走向了最后三幅壁画。 而通过这旋转的壁画走廊,他们已经来到了地下平台的最里侧,透过三座壁画的缝隙,可见最中心的地带,有一处圆形的高台,两道身影背对背坐于其上,其中一道看不真切,而另一道正是楚宁与陈曦凰一直寻找的陈吱吱。 陈曦凰显然也发现了陈吱吱,她的脸色一变,几乎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却被楚宁拦住,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听眼前之人,将这故事讲完。 这不仅是因为楚宁同样在意,他们到底有没有找到那位宋悬留下的修行之法,更因为楚宁意识到眼前之人的可怕,如果他们之间注定有一场大战的话,多了解对方一分,说不定就能提高一分胜算。 关涵秋似乎并未察觉到二人异样,他将目光落在了最后三幅壁画上。 “剩下的族人开始了最后的血肉融合计划,虽说后代能够契合黑金血肉的推论并没有什么问题,我们的后辈能吸收的血肉更多,同时能维持肉身的稳定也更久,但更大的麻烦却也紧随其后。” “也不知是融合血肉的法门让我们的体内累积了太多的魔气,还是黑金血肉本身带来的影响,我们的后辈,虽然对于黑金血肉的契合度越来越高,可心性却也越来越暴戾。” “并且拥有黑金血肉的个体,对彼此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会让我们难以遏制的想要吃掉对方。” “我们的身躯越来越扭曲,与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与之一同扭曲的还有我们的理智。” “事实上在四十年前,我的爷爷尚在时,我们中就诞生了能够完全吸收黑金宝相力量的个体,但我们无法将这股力量交给他,因为一旦他接受了黑金宝相的力量,他会拥有强大实力的同时,也会丧失理智,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为此我们发生了一场内乱,幸运的是,最后我们杀死了那个最强大也最疯狂的个体,从那之后诞生的后代,都拥有了完全吸收黑金宝相力量的能力。” “我们的目标也从寻找最强大的个体,转而变成了,从他们中挑选出一个最理智的个体,来完成最后的传承。” “我们让他们从小学习人类的一切,理解人类的一切,试图让他们变得更像人,而不是一只只渴望血肉的怪物。” 关涵秋说到这里时,他已经来到了最后一座壁画前,那幅画很新,能够看出刚刚雕刻好的痕迹。 其上刻画着两头身形扭曲的怪物。 他们相互啃食,爪牙都镶嵌入了彼此的血肉。 可偏偏,看向彼此的眼眶中,都有泪水翻涌。 他望着那幅画,身子开始颤抖:“但……” “很遗憾,我们失败了。” “我很想让她成为我们最后的希望,以人的身份回归现世。” “就像我们无数先祖期望的那样。” “但当她向我露出獠牙时……” “我知道,我必须吃了她。” 第一百九十章 治理天下 老人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壁画上扭曲怪物的纹路,眼眶泛红,潸然泪下。 看着这一幕的楚宁与陈曦凰一时间,心头都五味杂陈。 但关涵秋并没有沉浸在这样情绪中太久,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倒是辛苦二位听我讲完这个故事……”他略带歉意的说道。 楚宁与陈曦凰并未给予太多回应。 关涵秋也并不在意,他转身带着二人走向了壁画的中心地带,而那里也是陈吱吱的所在之地。 那处,有一座圆台,似乎是某种金属制成,整体呈现黑色,四周则有数道断裂的铁索,地面上也有许多密密的抓痕,可见其之前这座圆台应当是用来囚禁某种生物所用。 此刻陈吱吱正盘膝坐在圆台上,双眸紧闭,仿佛陷入了沉睡。 而楚宁二人,也看清了坐在她背后的那道身影,竟是一具完整的黑金宝相。 看见陈吱吱的刹那,陈曦凰便有些激动,想要上前,不过楚宁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提前朝她摇了摇头,这才让对方冷静了些许。 “阁下,故事我们也听完了,现在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们,你目的到底是什么了吧?”在确定陈曦凰不会轻举妄动后,楚宁方才看向前方的老人,开口问道。 “不必担心,我对你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关涵秋淡淡言道:“虽然你们三位的闯入,并不在我的计划之中,但你们给我的惊喜,却远超出他们。” 楚宁皱起了眉头,关涵秋的话里透露出许多带人询问的细节。 他说三位的闯入,可他们进入这处往生地,明明是四个人,再一联想,关涵秋似乎并没有如陈吱吱那样打开棺椁的法门,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关涵秋来到此地,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而他又说,远超出他们…… 那是不是意味着除了关涵秋,还有某些他计划中应该来到此地之人? 而似乎是为了回应楚宁心底的疑惑,关涵秋在那时轻轻的拍了拍手,他身后的黑暗中,便有一道道身影走出。 楚宁细细看去,眼前这群人,算上关涵秋总计九人,男女皆有,身上的衣着各不相同,有挎着刀剑的武夫,也有穿着青衫的儒生,甚至还有背着药囊的郎中。 除了脸上都有如关涵秋一般,镶嵌入血肉的黑金色线条外,几乎找不到任何的共同点。 “介绍一下……”而就在楚宁与陈曦凰暗暗疑惑时。 眼前的九人忽然同时开口言道,九道不同的声线重叠在一起,在空旷的空中来回回荡,直到渐渐消弭。 “易元驹,贯州黑弥山长老,八境的炼丹大师,对药理极为精通,不过因为年少时家境贫寒,为攒够去往黑弥山求学的盘缠,曾一度在一些丹炉坊中做试药童子,经脉中沉积了不少丹毒,以至于如今毒性攻心,药石难医,最多只有半年寿命。”回音落尽之后,那位背着药囊的老郎中,最先走到人前,开口言道。 不待楚宁二人消化掉这番讯息,一位二十出头,脸色泛白的年轻道人又走了出来:“岑学真,漳州散修道士,幼年时,曾感染黑潮并发症,虽得以医治,却留下极重的病根,数年来一直被病痛侵扰,可即使如此,依然在二十六岁时结出道种,在木系道法上天赋极佳,三年时间就将一只树灵培育成了六境妖物,只可惜天不假年,黑潮并发症在三个月前再次爆发,他只能卧榻等死……” …… 九人在那时都纷纷从自己的口中道出了他们的出身与经历。 无一例外,他们在各自所修之道上,都有不错的成就,亦或者展现出了相当不错天赋。 可又都遭到了或先天或后天的意外,命不久矣。 在众人讲诉完各自的身份后,关涵秋排众而出,看向楚宁二人:“至于这具身体的主人,想来诸位已经足够熟悉,就不用我多说了。” “你将他们蛊惑到此地,控制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楚宁问道。 “并非蛊惑,他们是自愿追随我的。”关涵秋却摇了摇头。 “自愿?”楚宁看了一眼众人脸上的黑金色脉络,显然对于这话并不相信。 “《御人卷》中有言,御人之道有上中下三策,下为以利而合,利多则聚,利少则散。” “中为以威而胁,威盛则进,威尽则退。” “唯有这上策,以志相投,方才可使上下效死,一往无前。” “这几位有志之士,皆有心在自己所修之道上做出一番成就,但天不假年,我不仅可以为他们续命,并且拥有足够的资源与学识帮助他们在各自之道上再进一步,试问他们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呢?”关涵秋微笑着反问道。 “放屁!他们此刻的模样分明已经被你控制,身不由己,做什么想什么,不都是你说了算。”一旁的陈曦凰则上前一步,怒声说道。 可楚宁却是心头一沉,他想起了走入这座往生地之前,关倌曾回忆过,她的爷爷,也就是关先生说过,对龙雀往生棺的研究,可以让他制造墨甲的能力再上一层楼,造出超越神岳级的墨甲。 如果关先生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走入龙雀棺时,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交易的内容,并且同意了这个交易? “我当然能够控制他们的躯体,但我无法控制他们的思想,而思想,才是他们最宝贵的能力。” “姑娘觉得,如果他们不同意,我空握着这几幅躯壳能有什么意义?”关涵秋反问道。 “只不过是现在我尚且在用我的力量为他们修复身躯,故而只能暂时占据他们的躯壳,如果时间足够,待会姑娘或许有机会和他们聊一聊,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所言的真假。” 关涵秋的态度平和,带着一股让人难以怀疑的笃定。 楚宁看着眼前这群人,不由得心头一沉。 他们除了包含儒释道兵武五门大道之外,还有诸如墨甲、药石之类的泛用性极广的小道。 如果他们都有与关涵秋一般的才能的话,配合足够的资源,这群人可以很快建立一个不小的势力,如果再有那神秘且强大的焚夜人的支持的话…… “可是阁下,你聚集这样一批人,想要做什么?”楚宁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关涵秋淡淡一笑,将目光投注在了楚宁身旁的陈曦凰的身上。 “当然是治理……” “这座本该属于我族,却被偷走的大夏天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道之种 楚宁的眉头再次皱起。 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从关涵秋的嘴里听到类似自称大夏共主的话。 在之前那封日记中,日记的主人也曾反复提及这样的辞藻。 起先楚宁还猜测对方会不会是大夏皇室宗亲,可听过对方讲述的历史后,他已经在心底排除了这样的猜测。 毕竟大夏立国也才三百四十余年,可他们已经在此地生活了三百六十多年,无论怎么推算,他们也应该与大夏皇室扯不上关系。 “你们和大夏皇室到底什么关系?”楚宁开口问道,但于心底却已经暗暗揣测对方是不是受魔气影响,产生了妄念。 “没有关系,但也有关系。”关涵秋应道,目光却依旧落在陈曦凰的身上,不曾偏移。 陈曦凰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何意?”楚宁追问道。 关涵秋闻言这才收回目光,转而问道:“二位可曾听说过太祖易姓之事?” “倒是听说过。” “据说当年,太祖赵神机与一陈姓世家相争,双方皆兵强马壮。” “便有一位道人,以命求卦,得箴言天下在陈不在赵。” “这箴言一出,太祖麾下人心动荡,于是太祖言,天下本非一姓之天下,陈赵之争,不及天下之安。” “而后,便让自己的几位儿子皆改姓为陈,人心大定,最后击败了强敌……” 楚宁说着说着,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 他记得就在双方相遇没多久之时,对方在介绍他那被他吃掉的女儿时曾说过,他女儿姓陈…… 而现在,他又口口声声说,大夏天下是被偷走的。 “你是……”楚宁想到这里正要发问。 “不过是成王败寇,就算你真是当年陈王后人,那太祖也是在旬阳城堂堂正正击败了陈王,才收复了中原诸侯,说什么偷走,难道你的先祖陈王就因为太祖换了姓氏,就打不过了吗?”只是楚宁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一旁的陈曦凰却抢先言道。 “站在姑娘的立场当然会不相信这样的事情。”关涵秋依旧不恼,“可若是世上真的没有天命之说,那姑娘又如何解释,以宋悬宋先生之能,为何连修五道,皆能在短短十余年甚至几年时间内跨入十二境,却偏偏无法走出那最后一步呢?” “天命之重,如椽在背,如岳在顶。” “受天命者高高在上,众星捧月,自然看不见我们这些被天命所镇,匍匐而行的蝼蚁。” “大夏窃我陈氏天命而立,得国不正,本应绵延七百二十年的国祚,到今日却已行将就木。” “就如那移花之木,或可一时繁盛,终不久已。” “你!”陈曦凰顿时满目怒火,一只手伸出,作势就要唤出自己的星虹剑,与这口出狂言之人,好好打上一场。 楚宁隐隐觉得陈曦凰对朝廷的维护过于偏执,但他没有去细究此事,而是赶忙来到了她的身前,将之拦下,同时看向关涵秋问道:“你所说天命窃国之论,真假不论,我们也无心参与。” “大夏天下是你的,还是皇帝老爷的,都和我们没关系。” “我们之间无冤无仇,我觉得应当没有必要打上一场吧?” “我们现在也只想离开这里,你不妨明言,到底如何才能放我们走。” 楚宁这样说着,但看向关涵秋的目光却极为戒备。 他其实并不相信窃取天命之说,如果说只是改个姓氏就能决定一座天下的归属,别说旁人,楚宁都有些跃跃欲试,毕竟据说皇帝可以娶很多媳妇来着…… 眼前之人,无论表现得多么理智,楚宁都始终觉得,他的理智的表象下,始终藏着极致的疯狂。 哪怕到了此时,他也并不觉得他们一定能够轻易的离开这里,但就如他自己所言,无论眼前之人所言的真假,他与他之间,都并无任何仇怨,如果可以,他确实不愿招惹这样的对手。 只是,一旁的陈曦凰闻言,却是脸色一变,目光阴沉了几分。 “无冤无仇?”关涵秋闻言,眉头轻轻的一挑。 这幅模样让陈曦凰更是心头一紧,她早就察觉到对方似乎认出了她的身份,之前的几次对话,对方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暗示这一点。 如果对方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在对方眼里,他们遭受的苦难就都是败陈曦凰的先祖所赐,彼此之间说是死仇也不过分,自然也就没有善了的可能。 念及此处,她调集周身的力量,身形微弓,已经做好了随时与对方拼命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关涵秋的脸上却浮出一抹笑容:“倒也无错,前人之事泯于前人。” 刚刚还已经蓄势待发的陈曦凰顿时一愣,看向对方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一时间摸不准对方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而说完这话后,关涵秋又抬头看向周遭,神情感慨。 “这处往生地经过了数百年的风雨,因为我族的存在,一直遭受着天道之力的倾轧,其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之前很长的岁月中,都靠着我们先祖遗留的力量加固着。” “而现在我已打算离开,那些力量也都被收走,所以一旦我离去,这里大半地界都会塌陷,只有那处大荒山的遗迹会面前残留下来,我想将之作为礼物,送给小友。” 楚宁也是一愣,他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可听对方这话,不仅不会跟他打,似乎还打算将此地送给他,这着实出乎楚宁的预料。 “半年多前,我就已经开始准备离开之事,这几位也都是我在这段时间结识的。我与他们都是通过类似龙雀棺这样的器物产生联系,然后以秘法交流,在最初的挑选阶段,他们都不会记得与我交谈的内容,直到我确定他们是我要找的人,同时他们也愿意接受我的条件,我才会将他们召唤到此地。” “而在与这具身躯的主人交流时,他对你评价很高,我大抵知道了你在北疆所做的一切,从那时起,我就想好了,待我离开此地,这处大荒山遗迹,就通过龙雀棺交到你的手里,当然,你能不能发现,那得看你的本事。”似乎是看出了楚宁的疑惑,关涵秋又解释道。 楚宁眉头微皱,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这番话,倒是让他有些相信,关先生可能真的是自愿来此的。 “所以,你的意思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楚宁问道。 “当然。”关涵秋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们也一样。”楚宁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伸手指了指身旁的陈曦凰以及那昏睡的陈吱吱。 “自然。”关涵秋再次点头。 甚至,他还在那时轻轻的挥了挥手,不远处就出现了一处扭曲的空间。 “那里就是通往外界的通道,只要你们愿意,随时都可以走。” 楚宁有些意动,他与陈曦凰互望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 “但是……”而这时,关涵秋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呼……”楚宁闻言却是长舒一口气,反倒觉得悬着的心,落了地。 然后,他正色看向对方:“说吧,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你要我们做什么?” 关涵秋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后,方才醒悟过来,他笑道:“二位误会了,并非我有意刁难,而是这方小世界即将崩塌,与外界的通道变得极不稳定,你们的肉身恐怕无法承受穿越时空间扭曲带来的压力。” “说那么多,不就是还是想将我们困在此地?”陈曦凰面色一沉,如此言道。 关涵秋却笑了笑:“诸位都是大夏的栋梁之才,我身为大夏共主自然是惜才的,所以我也为三位想好了办法。” “什么办法?”楚宁问道。 关涵秋将目光投注在了那最后一具完整的黑金宝相之上。 他在那时伸出手又是轻轻一挥,那具黑金宝相顿时身躯溃散,在楚宁与陈曦凰错愕的目光下,化作了三枚米粒大小的事物,其上散发着黑金色的光芒,像是三枚种子。 “我并非计划中,那个可以完全掌握黑金宝相之人,但命运使然,让我走到了这一步,但我无法通过黑金宝相倒推出宋悬先生的大道之法,唯一能做的,只是将这具黑金宝相炼化为三枚大道之种,宋悬先生的大道之秘或许就藏在其中。” “三位若是愿意,可服下此物,借此强化肉身,或可通过这不稳定的通道,回到现世。” “按你说的,你们一族耗费举族之力,方才得出此物,你舍得将它们送给我们?”陈曦凰显然不相信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而且此刻想来,对方从一开始的种种行为,就像是为了诱使他们吃下此物而做的铺垫。 “我并不强求,一切皆看诸位自己的选择。”关涵秋并不回答陈曦凰的问题,只是平静应道。 楚宁倒是没有像陈曦凰那般对对方冷嘲热讽,不是因为他相信对方的话,而是他明白,这些都无法改变他们的处境,所以,他问出了他更关心的问题:“那代价是什么?” 关涵秋眯起了眼睛,微笑言道:“那就要看,你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说完这话,他与其余八人的身后都在这时浮现出一道扭曲的空间。 九人的身躯同时朝后一仰,纷纷坠入那扭曲的空间中,消失不见。 楚宁与陈曦凰见状,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想要上前拉住对方,可脚步刚刚迈出,这方天地却忽然剧烈的颤动…… 正如那人所言,随着他的离开,这方天地,亦即将崩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决定 “这就走了?”楚宁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离开得如此果决。 陈曦凰同样愣在了原地,看着方才关涵秋几人立身之处,神情错愕。 轰! 很快天地颤动的巨响便将二人拉回了现实。 “我们现在怎么办?”陈曦凰少见的有些慌了神。 不仅仅是因为关涵秋等人离去的果决与毫无预兆,更因为身为大夏皇室,她更知晓有这样一群敌人,会对大夏本就风雨摇曳的皇室统治带来多大的冲击…… 那一瞬间,各种念头涌上她的脑海,她一时恍惚。 楚宁闻言,面露苦笑,转头看向那三枚悬浮在陈吱吱身前的黑金色种子。 意思很明显,他们没有选择,只能吸收这三枚黑金道种。 “不可!”陈曦凰却立马言道。 “楚宁,你没见关先生他们的状况吗?那家伙居心叵测,若是吞下此物,说不得我们也会如关先生那般被他控制……” “说不定,这处空间通道并没有任何威胁,只不过是他故意吓唬我们,逼我们就范的手段。” 陈曦凰虽然反应激烈,但所言之物也并非毫无道理。 楚宁也沉吟了一会,旋即摇了摇头:“我觉得,他没有说谎,至少在空间通道之事上没有说谎。” 他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扭曲空间之门,他隐约能感觉到一股强烈且不稳定的波动,其状况与“关涵秋”所言相差无几。 “可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你就能确定这些黑金道种对我们是无害的吗?我们就算与他无冤无仇,但同样也并无恩情可言,他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吃,难道会这么好心,送给我们如此贵重之物?”陈曦凰闻言,神情变得有些焦急。 “如果他们通过此物控制了我们,你有没有想过,他能掌控多么大的能力,他甚至能轻易颠覆北境与大夏!” “会有多少人,因为我们而死!?” 楚宁闻言,脸色也是一沉。 陈曦凰的担忧是有些道理的,楚宁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可若是岳红袖他们因为自己而遭遇不测,这是楚宁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沉默了下来。 这方天地的颤动愈发剧烈,头顶岩壁之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纹,并且不断扩散,伴随着的还有大量碎石从上方坠落下来。 二人已经有些立身不稳。 楚宁先是唤出自己的墨甲万象,将还在昏睡中的陈吱吱笼罩其中,确保其不会被碎石砸伤。 然后又看向她身前的三枚黑金道种。 “或许,我有办法试出此物根底。”他忽然言道。 “嗯?此言当真?”陈曦凰问道。 她虽然对此物抱有极大的戒心,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想要待在这里等死,如果楚宁当真有这样的办法,她当然愿意尝试。 “但我这个办法可能会消耗一枚黑金道种,也就是说,就算此物真的对我们无害,之后也可能无法救下我们三人。”楚宁却说道。 陈曦凰闻言也是一愣,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以稳妥的办法救两个人,亦或者以冒险的方法救三个人。 她沉吟了一会,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楚宁,其实我和吱吱都姓陈……” “我的父亲是当朝太子,她的父亲是位高权重的六皇子。” 楚宁闻言心头一沉,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有些突然。 无论是他们的身份,还是她们来到鱼龙城的目的,都是极为值得推敲的事情。 而更值得推敲的是,陈曦凰在这时自爆身份的目的是什么…… 他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看着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一旦那个混蛋的身份真的如他所言,他离开此地后,一定会想办法颠覆整个大夏。” “而他如果真的在黑金道种中放下了可以控制我们的法门,以我和吱吱的身份,他是很容易利用我们做出威胁整个大夏的事情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朝廷,但这种事一旦发生,会有很多人因此而死……” “所以,我们不能冒险,你懂吗?” 楚宁的心在那时沉到了谷底,他压下了心头对于知晓二人身份的惊讶,尽可能平静的问道:“可如果我耗费一枚黑金道种,得到此物无害的结论。我们三人该如何离开这里?” 陈曦凰的脸色在那时变得苍白了几分,她看了一眼一旁的陈吱吱,再次咬了咬牙:“你的那副墨甲之上也有黑金宝相的力量,或许……” 她说着,仿佛不敢去看楚宁的眼睛,目光躲闪。 楚宁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姑娘的意思是……” “对。我就是那个意思,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陈曦凰打断了他的话。 楚宁对陈曦凰是有些异样的感情的。 毕竟他们曾在山林中宛如一对真正的夫妻一般生活过半个多月的时间。 那一个个赤裸相拥的夜晚,那一次次柔情似水的甜言蜜语,对于楚宁而言,都是难以忘怀的体验。 哪怕其后,陈曦凰主动抹去了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可每每与她目光交汇,楚宁却依然忍不住会心猿意马。 而此刻陈曦凰说出的话,却让楚宁心头的那些念想,在这时有些幻灭。 陈曦凰显然看出了楚宁的异样,她又言道:“楚宁,此事关乎社稷安危,你不可意气用事。” “你放心,我如今肉身迈入五境,又有七境剑修的底子在,配上你的万象墨甲,就算那空间波动再恐怖,我应当也能有一线生机。” 刚刚心绪低沉的楚宁,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发愣。 陈曦凰显然还以为楚宁未有完全接受这样的安排,她又走上前来,目光直直的看向楚宁,言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快开始吧,此地崩塌在即,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自觉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的楚宁一时间有些无地自容,他不敢去看陈曦凰的眼睛,赶忙沉下心神,来到了那枚黑金道种前,伸手将其握在了手中。 而心头一团乱麻的少年,却并未注意到,在那时身后的女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 第一百九十三章 牵手 楚宁试探黑金道种的办法其实很简单。 在握住黑金道种的刹那,他的心神便凝聚在了自己的本命魔纹之上。 白骨秘境中,一具黄金骷髅顿时眼眶中泛起神光。 是的。 这就是那具在面对大苍遗民时,被损毁的黄金骷髅,不过于此之后,楚宁尝试在再次向本命墨纹中灌注神性,这具黄金骷髅便再次凝聚。 甚至连同之前,向其灌注血气之力,在其骨骼上形成了些许血肉,也依然存在。 黄金骷髅本身就需要血肉之种激活,在楚宁最开始的计划里,他是准备通过邓染,寻找蚩辽族内诸如罗刹种之类的事物,来激活它的。 可如今有黑金道种在,不仅免去了这麻烦,还能通过此法判断黑金道种入体后,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时间紧急,楚宁也没有多想,当下便将那枚黑金道种注入到了黄金骷髅的体内。 与之前每一次灌注血气之力不同。 这一次当黑金道种的出现的一刹那,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具黄金骷髅很明显的在渴求着此物。 一道道金色的光晕从它的体内涌出,将黑金道种包裹,宛如一只只触手,托举道种,来到了它的眉心,镶嵌在了那处。 那一瞬间,黑金道种之上爆发出一股耀眼的光芒,一缕缕黑金色的丝线从道种之中涌出,覆盖在了黄金骷髅的骨骼表面,一块块血肉开始凝聚,但却并不是如黑金宝相那样呈现出黑色为主体的形象。 而是一种带着奇异美感的古铜色,但皮肤之上,还是有一道道金线镶嵌其中。 楚宁此刻倒是无心关心这些细枝末节,他只是仔细观察着血肉凝聚的过程以及黑金道种中涌出的力量,想要确定其中是否掺杂着某些不应该存在的法门,以此判断那人到底有没有对他们不利的心思。 但这个过程极为漫长,血肉的凝聚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远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成的。 “楚宁!来不及了!”而就在这时,陈曦凰焦急的声音传来。 楚宁不得不将心神从本命魔纹中收回,他睁开眼,还未来得及回话,便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这方天地崩碎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出许多。 他在那秘境中也就呆了一刻钟的时间,此刻脚下的大地已经龟裂,头顶不断有大块大块的落石砸向他们的立身之地。 陈曦凰正扶着昏迷的陈吱吱,手握星虹剑不断的激发剑意,抵御头顶的落石,可因为脚下大地的颤动,她的身形摇晃,几次险象环生。 见楚宁睁开眼,陈曦凰高声问道:“楚宁,怎么样了?” “黑金道种中蕴含的力量极为磅礴,那具黄金骷髅没有完全吸收掉其中的力量,但目前看起来应该并没有什么异样。”楚宁如实说道。 “可没有时间了,这方小天地撑不了多久。”陈曦凰的神情焦急。 “我觉得值得冒险一试。”楚宁也做出了决断。 陈曦凰闻言,皱了皱眉头,在深深的看了楚宁一眼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 二人出奇的默契,在做出决定后,陈曦凰便飞身一跃来到了半空中,激发出周身的剑意,将从头顶落下的飞石尽数击碎,为楚宁争取时间。 楚宁也没有多少半句废话,当下便接过陈吱吱,同时握住了另一枚黑金道种,将一股力量灌入其中,黑金道种顿时被楚宁激活,他没有多想,直接将道种按在了陈吱吱的眉心。 与那黄金骷髅一般,黑金道种接触到陈吱吱眉心的刹那,顿时镶嵌入了陈吱吱的血肉。 但却没有发生如黄金骷髅遭遇的那般重铸血肉之事,只是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道道黑金色的纹路,组成了数个带着奇异美观的图案,但又在数息之后,骤然隐没。 楚宁看着这一幕,暗暗推测道,似乎是因为不用重铸血肉的关系,生人对黑金道种的力量的吸收明显要快出很多。 “怎么样?”这是,头顶的陈曦凰大声问道。 楚宁又看了一眼陈吱吱,他能明显的感知到陈吱吱的肉身正在被黑金道种的力量所增强。 “吱吱姑娘应当已经开始吸收黑金道种的力量了。” “那你呢?”陈曦凰问道。 楚宁将最后一枚黑金道种握在了手中,看了陈曦凰一眼:“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先进入空间通道,我也有六境肉身,说不得能顶住空间波动。” “届时看情况,将此物给你我之中最需要的人。” 楚宁的语气笃定,目光亦极为坚决,显然是并不打算给陈曦凰半点商量的余地。 陈曦凰也知再为此事争执下去,恐怕三人都得死在这里,当下也不在多言。 她点了点头,周身的剑意猛然爆发,再次将头顶落下的大片巨石斩碎,这才飞身落到了扶着陈吱吱的楚宁身侧。 …… 三人并肩,一道来到了那处空间通道的门口。 看着那处扭曲的空间,楚宁深吸了一口气,一旁的陈曦凰,呼吸明显也急促了几分。 谁也不知道,在空间通道中会有什么等着他们。 在这种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的担忧下,哪怕是楚宁与陈曦凰,心绪也不免有些波动。 可就在这时,楚宁的另一只手忽然伸出,毫无预兆的牵起陈曦凰的手。 陈曦凰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却听楚宁说道:“空间通道波动过大的话,极易让人迷失其中,我们得相互扶持才能有更大可能,穿过通道。” 这是个让人无法辩驳的理由,陈曦凰也只能收起挣扎的心思,任由楚宁牵起了自己的手。 “你对空间通道也有了解?”但她的心头却不免泛起些许诧异。 虽然之前的相处,已经让她见识到了楚宁的博学,但空间通道却是极为罕见之事,就连大夏皇室的藏书中对此也鲜有记载。 楚宁闻言,却眨了眨眼睛:“不算了解……” “那你怎么知道?”陈曦凰有些困惑。 楚宁看着前方,目不斜视的应道:“因为那是我编的。” 陈曦凰顿时脸色羞愤:“楚宁你!” 但她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楚宁已经在那时迈开了步子,带着她与陈吱吱步入了那扭曲空间中。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进不了楚家的门 在四方天下所在的世界外围,依然存在着许多世界碎片。 它们的由来各不相同。 有的是从四方天下中被生生切割下来的。 有的则是与世界一同诞生的。 这些世界碎片亦大小不一。 有的或许只是方寸之地,有的则广袤无垠,自成一方世界。 而这些世界碎片彼此之间独立存在,与彼此以及四方天下所在的主世界都并不接壤。 他们之间隔着混沌的暗域。 想要往返于两处天地,就需要在彼此之间设定锚点,同时以诸如匣空石之类的特殊材料,加固锚点之间的通道,方才实现在两处空间之间的往来穿越。 可现在,往生地发生的异变,小天地处于崩碎的边缘。 就好比一座跨河大桥,桥的一侧支点上下剧烈起伏,必然会让整座大桥的桥面发生破损、龟裂,甚至塌陷。 此刻,从往生地通往现世的通道便正处于这样的状况之下。 …… 整条通道,就像是一座被白色光壁密封着的圆形长廊,闪烁着流光。 透过光壁,楚宁甚至能看到暗域中涌动的乱流,就像是一团团黑色的浪潮,但楚宁却不敢轻视这些看似无害的潮水,他们中包裹着死气、幽煞、暗质等无序且狂暴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也是黑潮的重要组成。 对于寻常生灵而言,这股暗域乱流有着恐怖的杀伤力,哪怕是十一境的大能,在暗域行走也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而除此之外,他还能看见无垠黑暗的远方,某些闪着各色华彩的光点,那是代表着一个个小天地的世界碎片。 关于暗域,大夏市面上很少有记载他们的文献,楚宁看过的仅有几本,上面的诸多描述都极为魔幻,看上去更像是神话故事,其中有一本甚至提及暗域中还有一些巨大的生灵存在,以吞噬世界碎片为食。 但这些内容,都并无佐证。 若是放在平日,能有这样机会看一看这书上的场景,楚宁大抵会格外兴奋。 但此刻,他显然没有了这样的兴致。 通道链接的往生地一端,正在的剧烈的颤动,通道晃动的同时,四面的光壁上也出现了大量的裂缝,涌动在暗域中的空间乱流正不断通过那些裂缝涌入通道之中。 这些空间乱流中裹挟的力量,虽然恐怖,却还在三人能够承受的程度。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通道的崩碎加剧,这些空间乱流也会更加剧烈。 在那之前,他们得穿过这条通道,抵达通往现世的出口。 “走。”楚宁扶着陈吱吱,同时万象墨甲顺着他与的手臂涌向陈曦凰,将她的身躯包裹其中。 陈曦凰虽然对于楚宁将墨甲让给自己,有些担忧,毕竟在最初的计划里,楚宁需要服下那枚黑金道种,获得能抵御空间乱流的能力后,再将此物交给自己。 但她却没有再这个问题上多做争执,她很清楚楚宁的性子,这家伙平时看上去好说话得很,可有些时候却固执的要命。 就如在面对大苍遗民的试炼时一样,自己无论怎么劝说,他都一意孤行的带上了自己,而且,还真就他硬生生的从绝路中找到了那一线生机。 而现在,他们都尚且不清楚空间乱流到底会带来怎样的阻力,所以与其在这个问题上浪费精力,倒不如先走出去试试,至于后面该怎么做,到了那时再做打算不迟。 …… 于此之前,楚宁一直觉得自己这一身六境魔躯,已是相当强悍。 但当他扶着陈吱吱,才在这空间通道中跨出三步不到,他便明白了什么叫夜郎自大。 此处的通道的裂纹还不算严重,从裂缝中涌入的乱流也只是零星几缕,就如那微风一般,看上去并不起眼。 可当乱流刮在他的肉身上时,楚宁的眉头却是骤然紧皱。 那感觉,就像是一把把极细极利的刀片在不断割开他的血肉一般,疼得楚宁险些叫出声来。 他忍着剧痛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二人。 陈吱吱虽然陷入沉睡,但有黑金道种的护体,整个人看上去丝毫没有受到乱流的影响。 而另一边的陈曦凰,在周身激发出了狂暴的剑意,那些乱流根本无法突破剑意的保护,也算是从容。 看着这一幕的楚宁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也强提一口气,挺起了胸膛,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 但很快,楚宁就有些顶不住了。 越往前走,整个通道就动荡得越厉害,通道四周已经出现了大量的裂口,如果如之前涌入的空间乱流只是微风细雨的话,此刻迎面而来的就是狂风暴雨。 楚宁的脚步渐渐变得沉重,每一步的迈出都仿佛肩上扛着千钧重担。 同时他的身躯也在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他的手臂时而干瘪,时而粗壮,那是死气在剥夺他的生机。 他的脸上爬上一道道宛如蜈蚣般的皱纹,那是幽煞在吞没他的岁月。 他的皮肤上也开始出现一道道黑色纹路,那是暗质在污染他的血肉。 这三者都是绝对禁忌的力量,拥有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恐怖能力,只有某些源初种的大魔方才能驾驭。 当然这些力量只能短暂的改变楚宁的现状,如果他能回到现世,可以在花费一些精力后,清除这麻烦。 “楚宁,该服下黑金道种了。”一旁的陈曦凰察觉到了楚宁的异状,她出言提醒道。 楚宁有些犹豫,他看了看前方。 路并不算长,也就十丈之遥,在那处的尽头,有一道散发着微光的洞口,那里就是通往现世的入口。 但身后的世界却在不断颤动,以至于整个通道都在剧烈的晃动。 十丈之遥,却犹若天堑。 “再等等!”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这样说道。 倒不是楚宁逞能,陈曦凰目前看上去虽然游刃有余,但他们此刻还未走到空间乱流最密集的地带,若是现在他服下了最后一枚黑金道种,那到时候陈曦凰可就没了选择的余地。 楚宁不是那种毫无原则的滥好人,但之前的陈曦凰愿意自己抗下空间乱流的风险,楚宁也无法如此自私的将所有风险都压在她的身上。 有道是投桃报李,便是此理。 更何况,他对陈曦凰,并不是只有道义…… 陈曦凰闻言眉头微皱,却终究没有多言。 二人扶着陈吱吱,再次朝前迈步。 越来越汹涌的空间乱流,让楚宁身躯遭受折磨的同时,巨大的痛楚以不断袭来,那种宛如万蚁噬心般的痛楚,哪怕是楚宁也难以忍受。 他不愿让陈曦凰担心,纷扰她的心神,只能咬着牙,同时想办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此减轻痛苦。 而很快他就发现了极好的素材…… 就是被他扶着的陈吱吱。 当然,并非什么不合时宜的邪念。 只是因为他发现狂暴到六境魔躯都举步维艰的空间乱流,对陈吱吱并未造成任何伤害…… 虽然控制着关涵秋的那位神秘人确实说过黑金道种能够让他们顺利通过此地,但楚宁只是以为黑金道种能够加强肉身,当肉身抵达一定强度后,自然就能免疫大多数伤害。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黑金道种虽然加强了陈吱吱的肉身,但幅度不算太大。 陈吱吱的修为本就远不如楚宁与陈曦凰,肉身于此之前也只是三境强度,黑金道种入体后,将之强行拔高到了接近五境的地步。 相比于楚宁与陈曦凰二人,依然差得极多,更不足以抵挡空间乱流。 楚宁察觉到了这丝异样。 他细细的观察着陈吱吱的肉身面对空间乱流时发生的变化,然后,他发现了一件让他震惊的事情。 陈吱吱的肉身在空间乱流的冲击下,血气翻涌,完全自主的流经她的四肢百骸,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强。 她竟然在靠着空间乱流淬炼肉身! 这是简直匪夷所思的事情。 淬炼肉身这件事本身极为常见。 无论修行何道,大多数需要临阵对敌的修行者都会或多或少的在此事上耗费些精力。 但淬炼肉身的本质,是通过外部足够强大的外部压力,配合功法亦或者丹药激发肉身的潜力,从而达到增强肉身的目的。 这些外部压力可以是简单的重力,亦或者是诸如风雷水火之类的外力,但总归是要确保这些力量是相对可控的。 而空间乱流中裹挟的力量,却是无序与混乱的。 用这种力量淬炼肉身,是楚宁于此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或许,这就是宋悬修行之道的关键。 楚宁在心头暗暗想着。 “小心!”而就在这时,一声惊呼传来。 伴随着的还有一阵刺耳的轰响。 楚宁抬头看去,却见前方的构成通道的光壁之上,本就密集的裂纹忽然爆开,比之前汹涌数倍的空间乱流在一瞬间灌入,朝着三人涌来。 扶着陈吱吱的楚宁顿时立身不稳,险些栽倒在地,幸好一旁的陈曦凰反应及时一把拉住了楚宁。 在这样的乱流摔倒,可不是狼狈丢人那般简单,身体失去平衡后,极有可能被乱流裹挟,直接卷入暗域之中。 陈曦凰这一伸手,说是救了楚宁的性命也不为过。 只是楚宁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声感谢,脚下的地面却开始剧烈的晃动,随着前方光壁上更多的裂纹爆开,通道已经有了从中断开的趋势。 “快走!” 一旦通道彻底断开,三人就会完全暴露在空间乱流之下,且不说他们能否抵御暗域中可怕的各种力量,单单是这处混沌的法则,就足以将二人永远的困在此地。 楚宁与陈曦凰心头亡魂大冒,根本来不及细想,也顾不得那些扑面而来的乱流轰击在身躯上的带来的痛楚,咬着牙朝着前方奔去。 当他们来到裂纹最密集之处时,两侧通道间只有脚下两块残破的光壁还保持着连接。 他们的脚步刚刚踏上那处,脚下就传来一声轰响,那仅有的两块残壁也在这时碎裂,通道也在这时轰然断裂。 楚宁反应不及,险些直接顺着断口跌入暗域,亦是陈曦凰及时出手扶住了他栽倒的身躯,将他生生拉到了通道的另一端。 虽然只是暴露在暗域不到一息光景,但那一瞬间涌来的空间乱流却让楚宁心神动荡,仿佛一瞬间被无数把利刃反复割开了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他蹲坐在通道的断口处,看着身后寸寸断裂的光壁,以及那随即涌来,将来时路眨眼间搅成碎粒的乱流,不免有些后怕。 “你又救了我。”楚宁回过神来,看向陈曦凰由衷言道。 “你也救过我。”陈曦凰平静应道。 “剩下的路,靠你自己,走不到了。”然后,女子侧头看向了前方,如此言道。 楚宁一愣,也再次抬头看向那处。 此刻他们虽然距离出口只有三丈不到的距离,但因为通道的一端已经断裂的缘故,空间乱流完全没有了阻挡,正不断从断口处涌入。 这不仅让三人承受的压力陡增,同时也加剧了剩下这段通道崩碎的速度。 面对如此情况,楚宁不得不承认,靠着他的六境魔躯,确实无法抵达前方的出口…… “可是你……”楚宁有些担忧。 “无碍,挺一挺应该能过去。”陈曦凰的声音依旧平静。 楚宁的心头其实是泛起了些许疑虑的,可到底是什么,一时间他也说不真切。 但他很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纠结半刻钟,前方通道的崩碎就会加剧一分,涌入的乱流也会剧烈一分。 陈曦凰在一路上表现得相当从容,远不像自己这么吃力,楚宁索性不再多想,当下便点了点头。 只见他伸出手,将那枚黑金道种唤出,没有犹豫一口就放入了嘴里。 当然,此物并非丹药,并不是靠着吞服就能吸收其中的力量,而是要以法门催动,将之激活。 含在嘴中只是因为此地乱流激荡,楚宁害怕它被乱流吹走,含在嘴中可以一边行走一边炼化。 要说此物,确实相当神奇,楚宁身负魔躯,寻常血气之力对他毫无作用,可此物入口之后,随着法门催动,他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那时涌遍身躯,拍打在身躯上的空间乱流带来的压力也陡减不少。 一旁的陈曦凰看着一幕,分明是楚宁吸收了黑金道种,可她却仿佛完成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一般,在那时长舒了一口气,嘴角亦浮出一抹极浅的笑容。 …… “赵……陈姑娘,走吧。”楚宁知道时间紧迫,并没有等到完全吸收黑金道种中的力量,在确定自己的身躯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抵御空间乱流后,便起身说道。 陈曦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楚宁将一旁的陈吱吱扶起。 楚宁微微一愣,但转念也想了明白,毕竟陈曦凰需要自己抗下空间乱流,陈吱吱带来的负担交给如今已经拥有黑金道种的楚宁,是最为合适的。 他没有多想,上前扶起了陈吱吱,便再次朝距离自己不过三丈远的出口再次迈步。 这短短的三丈远的路程,比起之前走过的所有路加起来还要难走,背后通道的断口不断灌入乱流,前方光壁不断裂开,同样涌入汹涌的乱流,夹在中间的三人,举步维艰。 哪怕有黑金道种的力量,楚宁依然感觉到阵阵痛楚,就连之前一直神情平静的陈吱吱,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闭着双眼的脸上,眉头紧皱。 楚宁扶着陈吱吱,有意走在陈曦凰的身前,这样至少可以替陈曦凰挡下一部分前方涌来的乱流。 就这样,三人又朝前走出了两丈的距离,离终点只剩下一丈不到。 这时楚宁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他回头一看,却见陈曦凰被一道乱流轰击在侧身,脸色顿时煞白,身躯更是在乱流的裹挟下连连倒退,直接飞出一丈远的距离,她的身躯也栽倒在地,幸好地面下有一处裂开的豁口,她在慌乱中,抓住了那处豁口,这才勉强止住了自己倒飞出去的身形。 “陈姑娘!”楚宁见状,心头一惊,大声唤道,同时转身就要朝着陈曦凰所在之地走去,想要将对方拉起。 “别过来!先带吱吱离开!”陈曦凰似乎感应到了楚宁的想法,她抬头大声朝着楚宁吼道。 楚宁这才发现,陈曦凰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此刻正密布一道道黑色的纹路。 “暗质……”他脸色大变,瞳孔巨颤。 就在刚刚陈曦凰还在乱流的冲击下表现得如此游刃有余,可为什么转眼间就被暗质侵蚀得如此严重…… 难道她是为了…… 楚宁在一瞬间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刚刚在吞下黑金道种时,他的心头便泛起过一丝疑虑,只是那时他还没想得太过明白。 而现在,看着陈曦凰的状况,那一缕困惑,豁然开朗。 陈曦凰是有七境修为不假,但面对空间乱流,那点修为带来的助益并不会太大,可她却在整个过程中,表现得比拥有六境魔躯的楚宁还要从容数倍,这根本不合常理。 这家伙,怕是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她和自己没有那枚黑金道种,根本无法通过这个空间通道。 为了能让自己使用那枚黑金道种,她才在这一路上一直强撑,装出一副能自己完全能够应付的模样。 楚宁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深深的看了陈曦凰一眼,却是停下朝她迈出的步伐。 “曦凰,你等我。”他这样说道,旋即转身,扶着陈吱吱朝着出口的方向艰难地走了过去。 前方乱流虽然汹涌,但楚宁与陈吱吱都有黑金道种护体,勉强能够抵御。 但即使如此,这一丈不到的距离,楚宁依然走了百余息的光景,方才到达。 那时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楚宁却停下了脚步,他侧头看向陈吱吱,将她放在了入口处,这里因为连接着主世界,通道极为稳定,而陈吱吱的状况也并无什么异常,只是被那人种下了某些秘术故而陷入了昏睡,而随着方才的行动,她很快就会从昏睡的状态下苏醒,那时,她完全能够自己通过入口回到现世。 而楚宁在安顿好陈吱吱后,便再次转身,看向不远处艰难的坐起身子,却已经没有余力在前进的陈曦凰。 他没有半点犹豫,便再次迈步,朝着来时的路走了上去。 就如楚宁猜测的那样,陈曦凰其实早已扛不住空间乱流的冲击,只是为了哄骗楚宁使用那最后一枚黑金道种,而一直强撑着罢了,此刻那口气泄去,躺在地上的她脸色惨白,看着朝她走来的楚宁,她只是一个劲摇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阻止。 …… 通道的崩碎更加剧烈,楚宁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大量的裂纹浮现在光壁四周。 甚至几次,他落脚之地,都有光壁忽然碎裂,导致他脚下踏空,险些跌入暗域。 不过幸好他在黑金道种的加持下,对于乱流的抵抗能力强大了不少,这才能有余力避开这些险象。 终于,他来到了陈曦凰的跟前,伸手就要拉起躺在地上的女子。 陈曦凰却有些抗拒,她看了看通往出口的通道,那处光壁的碎裂愈发严重,几乎已经找不到一条连续的路来。 “楚宁……我……”她艰难说着,并不想拖累楚宁。 “闭嘴!”楚宁却冷着脸打断了她的话。 说完这话,他用几乎蛮横的态度一把将陈曦凰拉起,抱在了怀里。 然后在女子错愕的目光,他用格外严肃的语气说道。 “陈曦凰!” “你这么喜欢骗人……” “小心以后,进不了我楚家的门!”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唇枪舌剑 陈曦凰眨了眨眼睛,有些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楚宁却并不与她多言,抱着她的身子,大步朝着出口方向走去。 此刻,那通道已经支离破碎,只剩下少得可怜的些许光壁。 空间乱流的狂暴程度,已经让楚宁举步维艰,比来时难走数倍不止。 看着这一幕的陈曦凰终于回过了神来。 她瞪大了眼睛,焦急说道:“楚宁,你自己走,带上我,你会回不去的。” “而且我现在的状况,已经撑不过下一轮的空间乱流了……”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挣扎着,试图从楚宁的身上离开。 “闭嘴。”楚宁却打断了她的话,态度近乎蛮横。 陈曦凰又愣了愣,作为堂堂皇女,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般呵斥过了。 但出奇的是,楚宁的话,对她却格外受用,她安静了下来,低下了头,将她埋在了楚宁的怀里,嘴里还带着几分委屈,闷闷的应了声:“哦。” 楚宁看着忽然乖巧得宛如小媳妇一般的女子,心头泛起几分异样,感觉仿佛又回到那个山林中,过上了女耕女织的小日子。 但事实证明,人有时候不能太过得意。 当这念头在楚宁脑海中升起的刹那,他的背后一股猛烈的乱流涌来。 楚宁反应及时,赶忙侧过身子躲避袭来的乱流,他的速度不算慢,但空间乱流的余波还是擦到了他的身躯,在他的手臂上割开了数道口子。 而后乱流顺着残缺的通道继续涌向前方。 “吱吱!”怀中的陈曦凰意识到了不对,惊声喊道。 楚宁也反应过来,抬头看向那处。 却见乱流涌动,直奔陈吱吱所躺着的入口处而去。 不幸的是,躺在地上的陈吱吱尚未苏醒,自然无法避开涌来的乱流。 但幸运的是,那处距离入口只有咫尺的距离,乱流巨大的力道拍打在她的身上,竟然恰好将她推入了入口中。 看着陈吱吱被入口光团吞没的身躯,楚宁与陈曦凰都长舒了一口气。 咔嚓。 可就在这时,他们的脚下却传来一声轻响。 楚宁与陈曦凰下意识的看向那处,只见本就残破的光壁,在那股乱流的冲击下,布满了裂纹。 二人皆是一愣,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光壁崩碎,楚宁与陈曦凰来不及反应,随着碎裂的光壁,一同跌入了暗域…… …… 铸成空间通道的匣空石,并不是简单的建筑材料。 它本身就是极为稀有的宝物,传说主世界的外壁,就是由大片大片的匣空石组成。 此物不仅可以让空间通道在暗域的乱流中维持稳定,其散发出来的光芒,也能在很大程度上削弱空间乱流中裹挟着的力量。 哪怕它只是残破不堪,但这样的效果依然存在。 而此刻,楚宁与陈曦凰跌入了暗域,彻底失去了匣空石的庇护,也就意味着二人彻底暴露在暗域之中。 这是近乎致命的危险,尤其是对于陈曦凰而言。 她的脸上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黑色纹路宛如毒蛇一般在她的脸颊上蔓延,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 若不是她的身上还穿着吸收了些许黑金宝相的万象墨甲,恐怕她会在一瞬间便被抽干生机。 楚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来不及去思考自己是否会永远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暗域,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她死!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根本没有半点犹豫,低头便朝着眼看着要昏迷的女子吻了上去。 倒不是楚宁急色,想着做个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 而是他的嘴里还含着那一枚黑金道种,他只吸收了其中的一部分力量。 他并未将之完全吸收。 在将道种从嘴里吐出度入陈曦凰嘴里的同时,他也将体内那些道种的力量逼出,随着道种一道灌入陈曦凰的体内。 陈曦凰只觉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顿时陷入了昏迷。 当她再次恢复意识,她感觉自己浑身暖洋洋的,周遭那些可怕的空间乱流仿佛也不再那么可怕。 我是死了吗? 这样的念头涌上了她的脑海,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所见的是少年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她愣了愣神,感觉到了唇边的触感。 这家伙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干这事!? 陈曦凰在脑海中这样想到,难道他终于开窍了? 只是她还来不及细想,便察觉到了楚宁脸颊上,一道道血管凸起,同时那些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 是暗域中那些恐怖的力量在侵蚀她的肉身! 陈曦凰心头一震,感觉到了某种事物正通过对方的双唇送入她的嘴里,而正是那事物散发出来的力量让她的肉身渐渐有了抵御空间乱流的能力。 是那枚黑金道种! 明白了这一点的陈曦凰脸上的神色大变。 楚宁!快停下!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她想要大声说出这些,可她的嘴却被楚宁死死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也想要推开楚宁,可楚宁的一只手却死死抱着她的腰身,让她动弹不得。 眼看着少年比暗域的侵蚀下越来越虚弱的身躯,心急如焚的陈曦凰只能动用自己浑身上下此刻唯一能够动用的东西…… 她伸出了自己粉嫩的舌头,顶在唇边,将那楚宁递送上来的道种送回了楚宁的嘴里。 楚宁显然没有料到陈曦凰还有这一手,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对方,陈曦凰同样也瞪大了眼睛,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 而随着黑金道种重新回到了楚宁体内,他脸上那些黑色的纹路开始消退,而另一边陈曦凰刚刚好转的状况则又开始恶化。 这显然并不是楚宁能够接受的结果,他当下也伸出了自己的舌头,将嘴里的黑金道种又顶了回去。 意识到楚宁目的的陈曦凰自然不甘示弱,也摆开了架势准备反击。 于是乎,在这寂静了不知多少万年光阴的暗域之中,忽然掀起了一场异常激烈的交战。 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电闪雷鸣。 只有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激战不休…… 第一百九十六章 淬炼肉身 这场事关对方性命的大战持续了许久。 但不知什么时候,事情似乎变了味。 楚宁的另一只手也放在了陈曦凰的腰间。 而陈曦凰的双手则环抱上了楚宁的脖子。 她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脸上泛起了红晕。 楚宁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在最初的时候,二人一但有一方将黑金道种度给另一方,失去黑金道种庇护的一方身体的机能会迅速衰竭,而另一方会恢复气力,将黑金道种再次送出。 但现在,他们哪怕失去了黑金道种,他们依然可以抱紧彼此,舌尖相触,轻轻搅动…… 他们的身体似乎正在渐渐适应暗域! 不对! 楚宁的双眼忽然瞪得浑圆,他想起了之前观摩过的陈吱吱在空间乱流的冲击下,肉身的变化。 不是他们的身体在适应暗域,而是在黑金道种的帮助下,他们的肉身得到了淬炼,在不断增强! 每一次他们将黑金道种送入对方嘴中,对方的身躯就会短暂的得到黑金道种中的力量,在这股力量的帮助下,暗域中的空间乱流不再是威胁,而变成了淬炼肉身的养料。 彼此交换黑金道种,既可以让彼此免去被空间乱流摧毁的命运,同时只要这件事进行得足够长足够久,他们的肉身会不断增强,直到能够抵御空间乱流的地步。 这就意味着他与陈曦凰都可以活下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宁心头一喜,有心将这个好消息告知陈曦凰,但他们的肉身才刚刚经历了些许淬炼,只能脱离黑金宝相保证五息不到的生命力。 这么短的时间显然并不足以让楚宁将这样的推测和盘托出。 他只能尝试通过眼神与陈曦凰交流,只是此刻的陈曦凰似乎有些过于投入了,她眼神迷离,仰着头不断索吻。 楚宁无奈,又试着用抱着对方腰身的手轻轻发力,试图让陈曦凰清醒一些。 “嘤咛~” 而这样做法,却让少女嘴里发出一声婉转娇媚的呻吟。 她迷离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来,看向楚宁。 楚宁暗以为这样的做法有用,正要回以她目光,可那时,陈曦凰狭长的眼缝中却泛起春意,她好似责怪又好似鼓励的看了楚宁一眼,然后环抱在楚宁脖子上的一只手忽然离开,来到身后握住了楚宁的手。 引导着楚宁将那只手缓缓下移,直到触碰到…… 楚宁一个激灵,险些心神失守。 他有些投鼠忌器,不敢招惹此刻的陈曦凰,只能半推半就的享受起对方的香舌与热吻。 …… 又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 感觉肉身的强度足以在暗域中生存百息以上时间的楚宁,终于松开了印在陈曦凰嘴上的双唇。 那时双方的衣衫都有些凌乱,浑身各处都有被揉捏抚摸过的痕迹。 而当楚宁的双唇离开时,陈曦凰依然意犹未尽,又追着送上了香唇。 楚宁有些哭笑不得,他赶忙伸手横在了二人之间。 陈曦凰似乎这才清醒了几分。 她睁开了眼,美目中是尚未退去的春意与淡淡的疑惑。 “曦凰,你听我说……”楚宁见状赶忙将刚刚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推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听完这番话的陈曦凰终于回过了神来。 她回忆起了方才的一切,尤其是自己那些大胆的举动,脸色顿时羞红。 那时,她一度以为自己和楚宁应该会死在这里,所以索性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 但没想到…… “没关系的,人之常情。”楚宁看出了陈曦凰的窘态,他很是贴心的安慰道。 “你!”可遗憾的是,陈曦凰丝毫没有感觉到楚宁的贴心,反倒脸色更加羞红。 “什么人之常情,楚宁,你和很多姑娘亲过吗?” 然后,她兴师问罪道。 面对这个问题,楚宁眨了眨眼睛,没有回应。 陈曦凰见状面露冷笑:“果然……呜呜呜呜” 她的话说道一半,双唇就再次被楚宁封住,她感觉到一团灼热的事物侵入了她的嘴中,灵活的搅动,将那枚黑金道种从她嘴里取走。 陈曦凰没想到楚宁如此大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在短暂的挣扎后,双手却不自觉的又环上了对方的脖子。 好一会后,二人唇分,在空中拉出一条银线。 “抱歉,时间到了,我得用黑金道种恢复力量。”虽然之前已经解释过一次,但楚宁还是在唇分后,朝着陈曦凰再次言道。 陈曦凰满脸红晕,贴在楚宁的胸口气喘吁吁,娇憨道:“拿就拿,需要这么久吗?” “不是曦凰你自己缠上来的吗……”楚宁有些委屈。 但这话还未说完,他的胸前就传来一阵剧痛,是陈曦凰恶狠狠在那里捏了一把。 楚宁识趣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而是正色说道:“曦凰,我们现在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这里毕竟是暗域,就算我们的身体可以被淬炼得完全适应这里,但没有吃的,迟早也会被饿死。” “更何况目前我们遭遇的还只是最寻常的空间乱流,若是遇见了诸如暗域风暴这种级别的天灾,我们恐怕断无生还的可能。” “得想办法找到出去的路!” 陈曦凰倒也明白此事的要紧性,她点了点头,但又很快皱起了眉头:“可是我们该怎么找到出口?” 暗域广袤无垠,既无天地之分,也无昼夜之别,虽说与主世界建立空间通道的小天地不止往生地一处,可那些小天地都分布在暗域各处,彼此间相隔数万里不止,想要找到另一个小世界的入口无异于大海捞针。 楚宁也明白这个道理,抬头看了看头顶说道:“刚刚我们……咳咳,我们淬炼肉身的时候,我感觉我们的身躯其实一直都在下坠,现在也是一样。” “想要知道另一个小世界的通道,从而回到现世显然是不可能的,倒不如尝试回到刚刚的地界。” 陈曦凰也沉吟了一会,也觉得楚宁这个计划是唯一可行的。 “好!”她当下便点了点头。 “曦凰,你有七境修为,可御空而行,我则以万象墨甲,如此交替飞行,应该能在饿死前抵达那处。”楚宁也很快制定出了计划。 陈曦凰再次点头,对于这个计划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事不宜迟,那我们……”楚宁正要下达出发的指令,可那时怀中的人儿双手却又环抱上了他的脖子,媚眼如丝的望着他。 “阿宁,该我淬炼肉身了。” 她这样言罢,旋即便不由分说的将一双红唇印了上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打算拿我怎么样? “阿宁,该淬炼肉身了。” “阿宁,又该淬炼肉身了……” “阿宁,到时间了……” “曦凰,咱们是不是淬炼肉身得太频繁了些。” “这里是暗域,若是不淬炼肉身,我们会死掉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也……也对。” 事情的发展渐渐偏离了轨道。 二人当然都在按照计划,一人使用墨甲化为翅膀,一人催动体内的灵力,交替抱着彼此朝着头顶飞去。 可过程中,由于陈曦凰过于频繁的交换道种的要求,二人几乎一刻不停的在进行着激烈的唇枪舌剑。 而黑金道种的力量也不断被二人缓慢的吸收,终于在某一刻,楚宁发现黑金道种彻底消失不见。 这个发现,让楚宁心头一惊,他和陈曦凰靠着不断轮换使用黑金道种,这才能强化肉身,于此在暗域中续命。 如今道种被二人分别吸收,这可不是将一枚果子分成两半,一人吃下一半那样简单的事情。 通常情况下,这样的传承之中,力量的多少只是其次,重要的是修炼其力量的法门。 就好比一把金钥匙,铸成钥匙本身的黄金固然名贵,但最重要的是靠着这把钥匙可以打开的那座宝库中的宝藏。 楚宁与陈曦凰吸收了黑金道种的力量,就好比把金钥匙掰成了两半,获得了少量的肉身强化,却失去了打开宝藏的能力。 一旦如此,他们只能靠着肉身强度在这暗域中多支撑一小会时间,但无法再如之前那般借着空间乱流淬炼肉身,终究会有肉身支撑不住,被乱流剥离生机的时候。 不过楚宁这样的担忧很快就消减了下去。 他发现,即使他和陈曦凰一人只拥有一半道种的力量,却依然可以利用空间乱流淬炼肉身,只是效率要缓慢许多。 而一旦他们的身躯有了接触,双方的淬炼肉身效率又会恢复到拥有完整黑金道种时那样。 作为在暗域中需要彼此扶持的同伴,楚宁自然将这个推测告知了陈曦凰。 但很快他就有些后悔了。 得到这样消息的陈曦凰,更加有了理由,一路痴缠楚宁。 “曦凰,其实……呜……我们不用这样的……呜。” “只要牵着手……呜……就能达到淬炼肉身的目的……”他试图与对方解释,但哪怕是解释的过程,都时常受到对方的阻碍。 听完这番话的陈曦凰扬起了头,红着脸看向楚宁:“是吗?可我觉得这样的效果更好。” 说着,她又将自己的脸凑了上来,媚眼如丝,一双红唇在楚宁的唇边若即若离。 然后,她呵气如兰的问道:“你觉得呢?” 咕噜。 楚宁的喉结蠕动,虽然这样的事情二人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可看着眼前女子眼中与平日里清冷模样完全不同的魅色,他还是有些把持不住。 “好像……效果是要好一点吧。”他看似违心,实则从心的说道。 于是新一轮的唇枪舌剑再次在冰冷的暗域中火热的展开。 …… 这样的痴缠,持续了许久。 陈曦凰似乎有些疲惫,趴在了楚宁的身上,红着脸喘着气。 楚宁包着她,背后化作翅膀的墨甲震动,不断爬升着高度。 暗域中没有天地的概念,却有一股力量一直拉着二人下坠,好在楚宁已经熟练的掌握了飞行的技巧,虽然速度并不得催动灵力的陈曦凰快,但却可以在陈曦凰休息时,弥补她的缺位。 趴在他怀中的陈曦凰探头看着少年,脸色依然绯红,眼中的春意未退,似乎还在回味着那唇齿相交的美妙滋味。 她的师尊洛水,所修之道与忘情之道相近,讲究以剑斩却万物因果,以求大道垂青。 作为皇女,而且是极有可能在未来继承大统的皇女,陈曦凰自然不可能完全超脱世俗,所以,洛水也从未要求她如自己一般,远离红尘。 但性子使然,同时也是修炼神河剑意的需要,陈曦凰在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也勉强算是清心寡欲,但偏偏,在面对楚宁时,尤其是在突破了一道防线后,她觉得自己总是忍不住与他亲近,甚至有时候会显得有些…… 放荡。 可明知道这样似乎不好,但她偏偏无法遏制自己的冲动,一次次的沉溺其中。 想到这里,陈曦凰又看了一眼振翅的少年,她的眼睛忽然睁大,浮出些许恼怒之色,伸手就在楚宁的胸膛狠狠的捏了一把。 楚宁吃痛,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曦凰,你干什么?” 陈曦凰却怒目问道:“你不是说你的飞行技艺不佳,在那岩洞中还要我带着你才能去岩顶吗?” “楚宁,平日里没看出来,原来你这家伙也会骗人。” 楚宁一愣,眨了眨眼睛,脸上少有的浮出些许尴尬之色。 暗域之中,无论是重力还是四面随时可能袭来的空间乱流,都比那风平浪静的岩洞要恶劣太多,在这种情况下,楚宁在短暂的适应后,都能如臂指使的挥动双翅,可见当时这家伙所言的,肯定皆是托词。 再一联想,她抱着楚宁去往岩顶过程中,这家伙各种不安分的举动,似乎都是有意为之…… “我是想要试试曦凰你到底有没有真的抹去山林中的记忆……”楚宁挠了挠头,还是选择坦诚了自己当时的心思。 陈曦凰闻言,媚眼如丝的看了楚宁一眼,一只手更是伸入了楚宁的衣襟,抚摸着他胸膛:“那若是你知道我没忘,你打算拿我怎么样?” 楚宁被她这一眼看得心神动荡,虽然他极力装得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可背后震动的双翼忽然快了几分的频率,依然将他此刻的心境展露无遗。 “我也不知道。” “当时我的心境很复杂,既想让你记得,可又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楚宁说道。 “那现在呢?”陈曦凰闻言,放在楚宁怀里的手愈发不安分,从他的胸膛缓缓下移,来到了他的小腹处。 “现在……”楚宁低头看向怀中娇媚的女子,心头泛起火热,他正要说些什么。 “楚宁!陈曦凰!” 一道焦急的声音忽然从他们头顶传来。 是陈吱吱! 他们抬头看去,只见头顶的不远处出现了一道光点,伴随着而来的还有一条放着光的绳子从那处缓缓放下,来到了二人的身前……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陈曦凰,你得成熟一点 “雷池剑!”看着眼前落下的绳索,陈曦凰惊声言道。 “雷池剑?”楚宁眨了眨眼睛,也看向眼前之物,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之与一把剑联系在一起。 似乎是看出了楚宁的疑惑,陈曦凰在那时出声,耐心的解释道:“大乾山的真龙池共有七柄王剑,每一把都受大夏真龙气运淬炼,只有得大夏王朝气运认可的皇室宗亲。才有资格佩戴。” “威力巨大,尤其是在大夏境内,更是可调集大夏气运对敌,我的星虹以及这把雷池皆在七柄王剑之列。” “雷池是我九叔陈秉的配剑,本身以九霄雷精打磨而成,并无实体,可化形御敌。” “又因其包裹的雷霆之力浩正刚猛,故而能在进入暗域后,保证附着在其上的神念不被空间乱流侵扰。” “此物出现在这里,想来吱吱应当已经安全的返回了鱼龙城,通知了九叔利用此物尝试营救我们。” “九叔?”楚宁心头泛起了嘀咕,陈曦凰陈吱吱两位皇孙出现在鱼龙城已经够让楚宁匪夷所思了,这忽然又冒出个九皇子,楚宁不得不揣测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寻根问底的良机,楚宁暂时压下了心头的困惑,说道:“既如此,那我们也加快速度,免得让他们担心。” 虽然他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可就贴在他胸口的陈曦凰还是看出了他的异样。 心头的柔情,脸上的春意都在那一瞬间,开始消退。 陈曦凰眼中的光芒暗淡了几分。 “嗯。”她闷闷的应了一声,将头更深的埋入了楚宁的怀中,双手也将楚宁抱得更紧了几分。 就好像在害怕要失去些什么…… 人总是很难完全依照自己的心意而活。 人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喜恶爱憎。 但人又无法只是独立的个体,小到父母妻儿,大到家国天下,人所属的立场往往会左右甚至扭曲个人的喜恶。 之前,陈曦凰与楚宁身处暗域,就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之数。 她当然可以肆意放纵自己的情感,毕竟在那之前,她与楚宁之间已经发生过太多这样的事情。 可现在,逃出生天近在咫尺,有些事情就不得不重新成为二人之间的屏障。 他是如今北境声名最盛的良侯,这本身倒还没什么,毕竟楚宁想要抵御外敌,而陈曦凰所代表的太子府,也是朝中主战一派的。 但麻烦就麻烦在,朝廷在北疆早已不得人心,主战意愿最强烈的那批人,也是最憎恶朝廷的那批人。 若是北疆战事一旦得胜,以楚宁目前的威望,很可能摇身一变就成为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更不提还有自己那机关算尽的六叔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要用自己的女儿拉拢楚宁。 陈曦凰有预感,一旦离开此地,回归了彼此真实的身份,他们二人或许再也没有今日这样的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的陈曦凰没有再如之前那般痴缠楚宁,她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着他,一刻也不愿松开,同时在心底暗暗祈祷,那个终点不要那么快抵达。 但再遥远的终点,也终有抵达的一天,更何况他们看见雷池剑时,其实距离出口已经不远。 伴随着那道光团出现在陈曦凰的眼帘,她明白,这趟对于她而言旖旎且刻骨铭心的旅程已经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楚宁在那时飞身一跃,抱着陈曦凰落在了入口处仅剩的些许匣空石组成的光壁前。 “曦凰,到了。”他看向陈曦凰这样说道,脸上还有些许兴奋之色。 对于楚宁而言确实如此,踏入龙雀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他确实归心似箭。 他说着拉起了陈曦凰的手,就要朝着那光团走去。 可那时他却感觉到那只手的主人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被拉了回去的楚宁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女子,却见对方低着头,神情落寞的站在原地。 “怎么……”楚宁疑惑的发问。 可话未说完,沉默了一整路的陈曦凰却忽然迈出一步,不由分说的再次吻了上来。 虽说这样的事情对于二人而言已经算得上是家常便饭,但楚宁还是不免短暂的沉浸在了那温柔乡中。 良久,唇分。 楚宁看见了满脸红潮的女子两颊上挂起得泪痕。 “怎么了?曦凰。”他再次问道。 “楚宁一旦离开这里,我们……”陈曦凰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但数息之后,她还是咬了咬牙,言道。 “还是忘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吧。” 陈曦凰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与楚宁之间的关系,思来想去,她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在她看来,楚宁那般聪明,应当也能理解他们之间的阻碍。 啪! 只是楚宁的回应却是用手掌在她的屁股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这是完全出乎她预料的举动,她又羞又怒,抬头看向楚宁,却见少年板着脸,一脸不悦的看着她:“又来这一套?山林里骗我的事还没跟你算账,陈曦凰你是真不打算进我楚家的门了?” 陈曦凰被楚宁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发愣:“可是……” “哪有那么多借口,师姐就不像你这样,她亲了我后,是愿意负责的。”楚宁皱着眉头,很是不满的打断了他的话。 “你亲得最多,怎么最不讲武德?” “师姐?”陈曦凰又是一愣,心头隐隐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阿青也不这样。”楚宁再言道。 “阿青又是谁?”陈曦凰的双眼瞪得浑圆。 “一个和师姐一样勇于承担责任的好姑娘。” “陈曦凰,你都二十出头了,我希望你成熟一点,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楚宁很是认真的说道。 “……”陈曦凰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间哭笑不得:“阿宁,我虽然不认识她们,但我和她们不一样。” 楚宁闻言低头看了看,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看出来了……嗯,也摸出来了。” “你!”陈曦凰瞪大了眼睛,脸色绯红又羞又怒,暗觉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家伙也有这么下流的一面。 但很快他还是压下了这些情绪,看向楚宁正色言道:“我的意思是,我是太子的长女,有些事我身不由己,我让我们最后可能会……” “会站在对立面?”楚宁问道。 “嗯。”陈曦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愈发落寞。 “为什么?”楚宁不解。 陈曦凰也皱起了眉头,他觉得以楚宁的聪慧不可能想不明白其中的门道,这个问题更像是不愿接受这样结果的无谓挣扎。 “阿宁,当断则断,我害怕再这么下去,我们二人都会很痛苦。”她不喜欢拖拖拉拉,更不想给楚宁带来更多的困扰,所以她决定将一切挑明。 “朝堂上的事情很复杂,与北疆亦有……” “可是,曦凰。”楚宁却再次将她的话打断,他直视着女子,微笑着说道:“我是鱼龙城的侯爷,你是皇室宗亲,如果我们始终做着正确的事情,我们为什么会不站在一起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噩耗 “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只有她回来了?楚宁呢!?”墨甲工坊的门口,红莲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看着房间中陈吱吱以及那位盘膝而坐背对着他们的年轻人。 房间两侧,数位身形魁梧的甲士走了上来,其中以为男子冷眼看着红莲,寒声言道:“大胆,九皇子与郡主在此,尔等岂能如此放肆!” “放屁!什么郡主皇子!若是我家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都死在这里!”红莲哪里管他什么身份,如此言罢,浑身灵炎翻动,滚滚杀机将整个房门笼罩。 身后的岳红袖也飞身而起,无数恶鬼之相从她背后浮现,有了这二位带头,闻讯赶来的鱼龙城众人也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刀剑。 门口的甲士们见状,亦神情凝重,纷纷摆开了甲士。 “混账!你们要谋反是吧!?”那为首的甲士又惊又怒,大声怒斥道,但这显然护不住在场众人,反倒让众人眼中的杀意更加浓郁。 楚宁不在的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北境发生了许多大事。 比如牵连到魔物,本应就此被连根拔起的赤鸢山,再次死灰复燃。 比如陈秉坦露身份,奉朝廷的命令暂时接管了鱼龙城。 而这一切,都因为那一件事…… 楚宁生死未卜,鱼龙城人心惶惶,好在陈秉做事还算公允,并未插手鱼龙城的事物,故而双方的关系明面还算过得去。 直到今日,与楚宁一同被吸入龙雀棺的陈吱吱忽然逃出生天,收到消息的红袖等人立马赶到,却因为不见楚宁身影,同时陈秉还利用自己皇子的身份,封锁了存放龙雀棺的房间,不让外人踏足,鱼龙城一方压抑许久的怒火在这时终于被点燃。 陈吱吱看着怒火中烧的众人,有心说上两句,但可惜因为那件事情,如今的鱼龙城对朝廷的恶感已经达到极致,尤其是她还说不清楚在那小天地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对其同样抱有的极大的恶意,她的劝说非但没让众人冷静下来,反倒让鱼龙城的众人愈发的愤慨。 眼看着双方气势汹汹互不相让,已经有了大打出手的趋势。 可就在这时,房间中那座棺椁忽然开始剧烈的震动,所有人都被这异动所吸引,纷纷瞩目看去,只见棺椁之中忽然爆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直照得众人睁不开眼。 十余息的光景之后,待到那白光散尽,众人再次看去,只见两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棺椁之前。 正是消失了半个多月的楚宁与陈曦凰! 场面在那时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然后…… “爹爹!” “公子!” “小侯爷!” 伴随着人群中爆出数道高呼,一群人猛地涌进了房间,那几位甲士根本来不及阻挡。 …… 穿过光团的刹那,楚宁感觉到了一瞬的恍惚,待到回过神来,已经被眼前的众人团团围住。 先是红莲一马当先扑入了他的怀中,然后是蛛儿与赵皑皑,小的跳到了他的肩头,大的从背后抱住了他。 紧接着是墨宝与釉娘两个小家伙抱住了他的双脚,紧随其后到来的棋胜与唐万二人,倒是也格外激动,但看着身上已经挂满了的楚宁,以及那头顶还站着的红衣阴神,深知小侯爷看似平易近人实则极为护食的二人,适时的刹住了脚,同时双手张开,拦住了后面的众人。 那场面有些混乱。 陈吱吱在看见楚宁与陈曦凰现身时,同样万分激动,有心上前询问,但激动的鱼龙城众人却将她与楚宁二人隔开,让她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只能远远的在一旁看着,神情有几分落寞。 而站在楚宁身旁的陈曦凰虽然与楚宁挨得极近,但相比于激动的鱼龙城众人,她也不免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虽然在迈入出口前,楚宁的态度已经让她解开了大部分的心结,可这一幕依然让她心头莫名泛起些酸溜溜的滋味。 陈秉则在这时站起了身子,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密密的汗迹,也算是长舒一口气,这段时间,一大团的糟心事接踵而至,总算是有了点能让他舒心的事情发生了。 陈吱吱和陈曦凰是谁啊? 那可是自己大哥与六哥心肝宝贝,掌上明珠。 他都不敢想,要是这二位跟着自己死在了鱼龙城,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责罚。 抱着这样的念头,陈秉也看向自己的两位侄女,同时张开了手臂,准备与二人来上一场家人之间久别重逢的拥抱。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想得有些多了,自己这两位侄女完全无视了他这个叔叔,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都将目光投注到了一旁…… 陈秉有些疑惑,顺着二人的目光望去,却见自己的两位侄女的看向的方向,正对着那位楚侯爷。 陈秉的心头一震,脸色变得古怪,额头上一瞬间涌现出了密密的汗迹。 他娘的! 这小兔崽子对两位姑奶奶做了什么? 怎么一副瞧着心上人的模样,若是自己那两位哥哥知道自己的宝贝疙瘩,去了一趟北境,就被同一个小兔崽子勾了魂,这…… 陈秉越想越觉胆战心惊,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 好一会后,楚宁终于安抚好了激动的众人。 他抬头看向人群,寻找着关倌的踪迹——关涵秋被往生地那个神秘人带走,虽说楚宁并不觉得对方在撒谎,但无论怎么说他都应该将实情告诉关倌。 只是当他抬头时,却注意到屋外那群身着银甲的甲士。 甲胄的制式与银龙甲有几分相似,但也有着显著的区别,譬如肩头的肩甲是用更上好勘山石所铸,制成了兽头之相,铭刻着有精细且高深的墨纹,可以大幅增加臂力。 又比如甲胄的胸甲,形似麒麟之相,栩栩如生,这当然不是为了美观,而是暗藏一缕大夏镇国神兽白玉青麒的神念,单兵作战时,可加快灵力运转,增幅甲胄强度,七人为伍时,可唤出一缕麒麟投影,上阵杀敌。 这是…… 帝皇亲卫——青麒军! 楚宁认出了对方的根底,但同时也皱起了眉头,青麒军是大夏精锐中的精锐,直负责皇城安全,怎么会忽然出现在鱼龙城。 他第一时间能想到的自然是与陈曦凰以及陈吱吱有关。 而一旁的陈曦凰显然也察觉到了青麒军的存在,面对楚宁的困惑,她也只能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我不在的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心头隐隐生出不祥之感的楚宁看向众人问道。 这个问题,也让人群从楚宁的归来的兴奋中冷静了下来,他们的脸上都在这时露出了落寞之色,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看楚宁的眼睛。 “怎么回事?”而这样的反应让楚宁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再次问道,语气已经有些不悦。 “公子……”还是红莲打破了沉默,她低着头,闷闷的说道。 “六日之前,龙铮山传来了消息……” “盘龙关被蚩辽人攻破,七万银龙军与大将军邓染……” “皆……以身殉国。” 第两百章 议和 丰元二十七年,五月十日。 蚩辽王庭下罗刹、无光、腐生三部上屠,分别于盘龙关前叫阵银龙军。 大将军引兵应战,三战三捷,蚩辽败走。 十一日,子夜。 蚩辽夜袭,将军有备,调度如常,却有凶物于贼军阵中杀出,形越三丈,状若虎狼,水火不侵、刀剑难伤。 银龙大败,西城被破,退守东墙,大将军以三座龙弦巨弩,逼退蚩辽,得喘息之机,然蚩辽贼军蓄谋已久,狼逐、刑玄二部以奇兵攻破环城,环城守军未燃烽火仓惶而走,二部得以借道,以后方围困银龙军。 十二日。 大将军带兵分别于辰时、戌时、子时三次突围,然狼逐、刑玄二部亦豢养凶物百余只,将大军三次逼退回东城。 军中又忽爆发疫病,染病者数以千计。 十三日。 蚩辽咒蟒部以恶咒飞羽倾泻东城,引毒火四起,大将军再次带军突围,然蚩辽诸部等候多时,合而为之。 银龙军残部损失惨重,再次被逼回东城,蚩辽大军趁机入城,一一围杀…… …… 侯府中,楚宁赤红着双眼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从州府那边誊写来的战报。 周遭众人都低着头,神情沮丧。 良久,楚宁终于抬起了头,众人也纷纷抬头看去,目光期许。 盘龙关的战事于此之前其实一直都还算不错,邓染接手之后,虽然无法如邓异那般主动出击,但守成有余,胜多败少,年关以后,斩敌八百以上的战报数不胜数,以至于北境百姓对此都有些麻木。 好些之前因为邓异暴毙,而有心南逃的百姓,也收起了逃亡的心思,可谁也没有想到,如日中天的银龙军会在短短数日时间被蚩辽人全歼。 蚩辽人自然不会满足于区区一座盘龙关,他们会继续南下,但什么时候南下,南下到何处,又会不会威胁到鱼龙城,对于众人而言都是未知之数,他们的心头既恐惧又迷茫,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楚宁的身上。 但楚宁的脑中此刻何尝不是一团乱麻。 与邓染相遇的场面,如走马灯一般在楚宁的脑海中一一闪过,那个刚毅、凶猛,宛如一把剑一般的女孩。 哪怕在父亲被杀,自己修为被毁这样的绝境下,依然可以一往无前。 没有道理,就这么死去…… 楚宁甚至有一刹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处在那个小天地里的某个幻境之中。 但这显然不是幻境,是他不得不去面对的现实。 楚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又看了一眼那份战报,其中其实有很多问题值得推敲,甚至古怪,最明显的就是环城守军的败逃。 环城位于盘龙关西侧三百里,虽与蚩辽控制的幽州接壤,但位于山岭从神之地,地势险峻,又有三万重兵把守,可谓易守难攻。 倒不是说环城不能有失,但不应该如此悄无声息的就被蚩辽人攻破,而直到蚩辽人夺得城池,在长途奔袭数百里,从后方围剿银龙军前,盘龙关都未有收到任何消息,以至于没有半点防备,被蚩辽人前后夹击。 可以说,银龙军的覆灭,与此事有着直接联系…… 但楚宁此刻却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研究其中细节,他有更重要,也更迫切的事情需要处理。 “朝廷是什么反应?”他看向众人,这样问道。 鱼龙城虽然在这半年多时间发展迅猛,但楚宁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凭着手中的这点家底,去对抗蚩辽。 而蚩辽注定南下,所以朝廷的态度对于鱼龙城以及整个褚州云州,都极为重要。 但听闻此问,周遭的众人却是纷纷低下了头,有人握紧拳头,有人目光愤懑。 “求和……?”楚宁很快就从众人这样的反应中猜到了些许。 这并不困难,毕竟在几十年前幽州与漭州之战时,大夏的朝廷就干过相似的事情。 楚宁的话,让众人陷入沉默,显然,这就是答案。 “拿什么求和?云州?龙铮山还在那里,那是北境唯一的圣山,如果云州没了,北境其余四周,岂不是任由魔物肆虐?”楚宁的眉头紧皱,喃喃言道。 可周遭的众人依然沉默,甚至将头埋得更低了几分。 显然,这一次他的答案不对,或者说…… 不够。 楚宁也从中瞧出了端倪,他的心头一沉,脸色阴冷得可怕,拿着战报的手猛地握紧,直接发白,隐隐打颤。 “还要加上褚州……对吗?”他这样问道。 “尚且没有定数,这些也是我前些日子通过书院以往的同窗,打探来的,不见得就是真的,一切要看蚩辽使团与朝廷谈得如何。”这时,唐万终于第一个打破了沉默,抬头看向楚宁说道,声音有些干涩。 “使团?”楚宁愣了愣,暗觉可笑。 但还是在冷静后,追问道:“何时谈?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再过三日,使团应该就会到鱼龙城,就在这里,与那位九皇子谈……”唐万应道。 “因为这事,如今鱼龙城的防务也暂时交给了朝廷。” “哼!都要把我们卖了,还让我们听他们的话,你们大夏这朝廷,还真他娘的混蛋!”一旁的棋胜心头一直憋着火气,在这时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楚宁又是一愣,但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想明白了那些本应待在王都的青麒军为何会出现在鱼龙城。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陈曦凰他们三人出现在鱼龙城,难道说是早就预料到了此事? 但楚宁很快又摇了摇头,那位九皇子他尚未有过接触,但陈曦凰与陈吱吱虽然性格迥异,但绝不是视人命为草芥之辈,若她们提前知晓此事,断不可能这些日子能够如此安之若素。 “小侯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若是朝廷真的将褚州也割让给蚩辽人,我们……”唐万则在这时出言问道。 众人闻言也纷纷看向楚宁,神情焦急且惶恐。 楚宁面露苦笑,银龙军的败亡着实过于突然,他刚刚归来,对于各方的态度也并不清楚,很难给出众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忽然起身,说道。 “诸位先回去,各司其职,一切等我见过那位九皇子再说。” “小侯爷要去见九皇子?”唐万闻言心头一紧,旋即说道:“我劝小侯爷不要浪费这个精力了,这些日子,褚州各方都想要知道朝廷到底打算割让哪些地界,故而前往九皇子住处求见的,数不胜数,但都吃了闭门羹。” “闹腾得厉害的,还不乏被治罪的……” 唐万是整个府中,唯一在大夏官场真正摸爬滚打过的,很多众人不明白的事情,他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朝廷要割让褚州与云州之事,如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事如果做实,一定会让朝廷颜面扫地,也会让大夏其余各地,民怨沸腾,故而在成定局之前,九皇子不会见任何人。 一旦见了,那对方对外无论说了什么,都可能在百姓心中成为朝廷的意思,这对于本就不稳定的北疆来说,是巨大的隐患。 毕竟一个稳定的北境和一个乱象四起的北境,哪一个能卖出个好价钱,是一件一目了然的事情。 故而,他很笃定九皇子不可能见楚宁。 但听闻这话的楚宁,却笃定的言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会见我的。” 第二百零一章 骨气 盘龙关失守的消息,犹如一道惊雷,在北境炸响。 整个北境人心惶惶,就连鱼龙城也不例外。 再次走在鱼龙城的街道上,已经没了往日的热闹。 行人依然不少,但却没了那接踵而至的状况场面。 他们显然也收到了小侯爷归来的消息,也依然有人如往常一般与楚宁打着招呼,态度也依然恭敬,但眼中却是遮不住的忧虑与焦躁。 盘龙关的失守,将整个北境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下,无人幸免。 “公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连褚州也要割让,你准备怎么办?”身旁的红莲忽然问道。 这是一个已经迫在眉睫的问题,对于北境的百姓如此,对于楚宁同样如此。 楚宁摇了摇头,他确实尚未想好答案。 红莲将楚宁的沉默看在眼里,心头也是一沉,她当然明白鱼龙城以及盘龙关在楚宁心中的分量。 一个是他从阿爷手中继承来的祖地,一个是与之渊源颇深的凶关。 现在,这二者,一个已经落入蚩辽人手中,另一个也因此岌岌可危。 更不提,那位邓染与楚宁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有些暧昧。 红莲很能明白楚宁的感受。 但她并不能帮他做些什么,只能在那时将自己的手放入了楚宁的掌心:“公子,无论去到哪里,红莲都会和你一起……” 感受到对方,发自真心的支持,楚宁也不愿让她为自己担心,他侧头看向对方,正要说些什么。 “几位官爷行行好,我这娃得了病,爹娘都被蚩辽人杀了,娃儿受了惊吓,一路上一直不说话了,若是再不看,恐怕就来不及了!”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哀求声。 却是那城门方向,那里摆着一排焊接得有铁刺的栅栏,拦住了道路。 几位青麒军打扮的甲士正立在那处,城门外则站着大批衣衫褴褛的流民,其中一人是个年纪看上去已经过了六十的老者,穿着粗布麻衣,身材干瘦,正抱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孩童,一个劲的朝着甲士们作揖求饶。 可那几位甲士却都态度蛮横,极为不耐烦的挥手驱赶,其中一人见那老者纠缠不休,更是有些恼怒,已经上千开始推搡起来。 楚宁的目光被那处吸引,眉头也随即皱起。 “应该是从云州逃难来的难民,蚩辽人一边同意与大夏和谈,一边又派人大肆劫掠周遭城镇,也不知道是谁传来谣言,还是这些百姓信任公子,许多难民都涌到了鱼龙城。” “只是自从蚩辽人选择在鱼龙城与朝廷和谈后,便有大批的青麒军到来,接管了鱼龙城的防务,现在的鱼龙城除了朝廷的官员以及部分被特许入内的特殊人员外,寻常人准出不准进。”红莲也顺着楚宁的目光看去,然后出言解释道。 “为什么?”楚宁不解。 红莲则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公子不在,事情又这么大,唐万那家伙胆小怕事不让我们与朝廷的人起冲突,我们也只能每天派人到城外给这些难民发放一些事情。” 楚宁望着那处的场景,却见城门外的更远处确实搭起了许多棚户。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言道:“红袖。” “嗯。”伴随着一声清冷的回应,怀抱着蛛儿的岳红袖身影浮现在了楚宁的背后。 “把那些东西移开。”楚宁又道。 “公子!”红莲闻言心头一惊。 但岳红袖素来对楚宁言听计从,楚宁发了话,她没有丝毫犹豫,念头一动,那些拦住去路的栅栏就在这时被一股力量托举缓缓移动开来,让出了进城的路。 正在与难民们争执的甲士这才反应过来,想要去拦,却已经有些来不及。 而为首的甲士则很快反应过来,这样的异变一定是有人在捣鬼,他目光在城中一阵搜寻,很快就锁定了楚宁。 楚宁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在那时带着红莲走到了城门处,言道:“让他们进来吧。” 为首的甲士是个年轻人,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样子,模样干净俊俏,浑身透着一股与寻常士卒们截然不同的贵气。 青麒军是帝王的亲卫,有许多王都中的王孙贵胄都会愿意在其中任职,是极好的跳板。 这个年轻人应该便是其中之一。 “楚宁!?”他显然认得楚宁,脸上露出一抹异色,但很快就沉下了目光。 “鱼龙城如今已经被青麒军接管,在与蚩辽人的会面结束前,寻常人等准出不准进!这是六部商议出来的结果,你要……” “为什么?”楚宁打断了对方的话,皱着眉头问道。 “那是上面的命令,我们只负责……”年轻人面露不悦之色。 而这一次,他的话同样没有说完,就再次被楚宁打断:“是害怕有人会对蚩辽使团动手是吗?” 这话一出,那年轻将领脸色一变,显然是被楚宁道破了真相。 楚宁则接着问道:“所以,你们现在是为了保护蚩辽人的安全,而不顾大夏百姓的性命,对吗?” 众甲士的脸色,在那时愈发铁青。 这虽然就是他们从上面接到的最真实的命令,但被摆在了明面上,众多早已习惯了处处受人敬畏的青麒军依然觉得脸色挂不住。 而更麻烦的是,楚宁简简单单几句话,也让城外的流民以及那些被楚宁吸引过来的鱼龙城的百姓,面露愤慨之色。 他们很清楚北境百姓如今对朝廷的不满,那样的怒火积蓄多时,稍有不慎,若是引爆,极有可能演变成民变,而对于和谈在即的局势而言,这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众多青麒军都有些投鼠忌器。 楚宁却并不理会他们,而是朝着城外眼巴巴的流民招了招手,说道:“进来吧。” 然后又看向身旁的红袖言道:“麻烦红袖姐姐跑一趟,让唐万和棋胜带人过来,给大家安排住处。” 得了应允的难民们见状,一个个皆面露欣喜之色,在那时开始涌入城中。 青麒军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想要拦着,却有因为有楚宁在一旁盯着,不敢动手,只能求助似的看向为首的年轻将领。 年轻人的脸色紫青,但同样不敢忤逆眼前的大势,他只能盯着楚宁寒声言道:“楚宁,和谈之事,关乎大夏社稷,圣上对此极为重视,若是蚩辽使团在鱼龙城有什么……” “若是蚩辽使团在鱼龙城有什么的话。”楚宁又一次打断了对方的话,他面露微笑的看向对方,说道。 “那说明鱼龙城的百姓,比诸位这些披甲带刀的将军,更有骨气,不是吗?” 第二百零二章 收获颇丰 尹黎作为大夏仅有的七位异姓王,尹青的二儿子,族中手握一州之地的封地,境内灵山三座,圣山一座,更豢养了十余万私兵,这般势力,足以踏平大夏天下周边的诸多藩国。 在这大夏天下,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能与其父亲比肩者,屈指可数。 有这般家世,尹黎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加上他自幼聪慧,九岁便被父亲送入王都,与皇子皇孙们一同在太师府受学。 十一皇子与曦凰郡主是他的同窗好友,当朝太傅是他的授业恩师。 他自十八岁加入青麒军后,更是屡立奇功,不过八年时间,便从一位旅帅做到了中郎将的位置。 这般一路坦途,自然是让他心高气傲。 而楚宁的话,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他一直压抑的怒火,在这时再也无法克制。 哐当! 只听一声脆响,腰间的长刀出鞘,刀锋直指楚宁。 “楚宁!你放肆!”他怒声喝道,身旁众多甲士,见尹黎如此,自然也是纷纷拔出了各自腰间的刀剑,杀气腾腾的看了过来。 这场面吓得周遭的难民以及那些鱼龙城的百姓皆是脸色一变。 岳红袖与红莲更是皱起眉头,眼中泛起杀意。 楚宁却神情平静,他甚至伸出了手,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下轻轻弹了一下刀身。 铮! 刀身轻颤,发出一阵清澈的脆响。 “勘山石配以麒麟血铸成的血麟刀,号称削铁如泥,即使是五境修士,也不敢硬抗此刀。” “百闻不如一见,确实是把好刀,只可惜不能用来上阵杀敌,只能对自己人作威作福。”楚宁这般言道,双眼渐渐眯起,狭长的眼缝中闪烁着寒光,在那时冷冷的盯着尹黎。 他很少如此咄咄逼人,哪怕是面对那些对他有着杀意的敌人。 相比于挑衅、讥讽、侮辱,楚宁更喜欢直接的了当的解决那些该死的家伙,不是他足够仁慈,而是这样做,足够高效。 但盘龙关的战败、邓染的死以及朝廷准备割让云州与褚州的行径,让他的心境发生了某些变化。 或者说,他的心底憋着一团火。 对朝廷的不满,堆积到了极致,恨屋及乌,他自然无法对这些为虎作伥的青麒军生出半点好感。 他甚至隐隐期待,这些家伙经不住他的挑衅,让他有理由好好将心底的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 “你!”尹黎被楚宁的话激得面色涨红,他爆喝一声,几乎就要忍不住出手。 “尹黎!你干什么!”而就在这时,一声娇喝从不远处传来, 那声音响起的刹那,尹黎明显一愣,旋即看向那处,待到看清来者的模样,他脸上的神情明显局促又紧张了几分。 “曦……曦凰。”他这样说道,同时赶忙收起了手中的刀。 那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与楚宁刚刚分别半天不到的陈曦凰。 她的眉头紧皱,怒气冲冲的来到了二人跟前,似乎是为了避嫌,她从始至终并未去看楚宁一眼,只是瞪着尹黎,责问道:“九叔怎么跟你交代的?你都忘了?” 尹黎的脸色愈发难看。 来到此地时,九皇子陈秉就特意交代过,虽然他们暂时接管鱼龙城,但那位楚侯爷在北境声望极高,万不可与之起正面冲突。 虽说军令如山,但尹黎心头还是觉得不忿,言道:“曦凰,并非我有意与楚宁为难,而是楚宁……” 他试图解释方才的事件,而一旁的楚宁却是眉头一皱,目光落在了陈曦凰的身上。 那带着疑惑的目光,让陈曦凰心头咯噔一声,脸色微红,然后便打断了尹黎的话:“尹黎,曦凰二字是你能叫的吗?” 尹黎一愣,脸色更加难看。 他与陈曦凰同在太师府求学,自幼相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陈曦凰身份高贵,本身天赋才学也是上乘,王都之中无论是因为其才情、样貌亦或者家世,倾慕之人不再少数。 尹黎倒是也不例外。 但他自视甚高,自觉不同于那些酒囊饭袋,故而许多时候,都已曦凰称呼对方。 陈曦凰虽然与他不算亲近,但对于这样的称呼倒也没有太多反感,这也让尹黎暗以为自己在陈曦凰中不同于寻常人,更是在心底将之视为了自己的禁脔。 此刻却被其当面反驳,他不仅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更觉心头恼怒万分。 “郡……郡主。”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也知不是为此事争辩的好时机,只能压下了心头的不满,闷闷从嘴里挤出了这样的两个字眼。 “还有楚宁贵为侯爷,你无爵位在身,如此称呼可是大不敬!”陈曦凰却板着脸继续言道。 尹黎闻言忽然心头一动,暗暗想到,难道曦凰是在提醒我方才的失态? 他很清楚朝廷如今的打算,得在和谈之前安抚好北境,不能起大的乱子,而楚宁则是其中的关键人物,自己若是真的与他起了冲突,因此引起来民变,到时候朝廷责罚下来,虽说以他的身份,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但也会影响他的前途。 毕竟,自己的父亲可不止他这么一个儿子。 想到这里,尹黎方才的不忿忽然散去大半,反倒觉得心头暖洋洋的。 他想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板着脸的陈曦凰,暗道曦凰果然体贴。 然后,没了怨气的尹黎侧头看向了楚宁,恭恭敬敬拱手言道:“楚侯爷,在下刚刚得罪了,还请侯爷不要见气。” 楚宁当然并不生气,他只是为不能拿这群青麒军出气,感到有些遗憾,闻言不置可否,只是收回了目光。 “楚侯爷,皇叔要见你,跟我来吧。”见此事作罢,陈曦凰终于鼓起勇气转身看向楚宁,虽然她努力的板着脸,可目光与对方交错时,她还是有些慌乱,只是一眼,便又撇开了视线。 楚宁闻言微微一愣,自己要见陈秉是为了摸清朝廷的底线,陈秉见自己是为了什么? 而且据唐万说,之前求见陈秉之人几乎都吃了闭门羹,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对方反倒主动了起来。 想着这些,楚宁不免有些困惑,站在了原地。 陈曦凰见他发了呆,咳嗽一声,催促道:“怎么,楚侯爷不愿意去?” “没有,我也正要去见他,走吧,曦凰。”楚宁回过神来,抬头下意识的言道。 这曦凰二字一出口,周遭顿时噤若寒蝉,所有人都错愕的看向楚宁,尤其是那位刚刚还在自我感动的尹黎更是双目瞪得浑圆,满脸的不可思议。 陈曦凰更是脸色绯红,暗觉这家伙是故意在尹黎面前宣誓主权,但想到楚宁近来面对的各种麻烦,她终究不忍心驳了他的面子,硬着头皮与他并肩而行,默认了这般亲昵的称呼。 只有红莲看着那低着头,脸色的绯色蔓延到了耳根子的陈曦凰,嘴里有些吃味的嘟囔道:“女鬼,看样子这趟往生地之行,咱家公子,收获颇丰呢。” 第二百零三章 她是对的 陈秉的住处,位于鱼龙城新城区的一处酒楼。 据说,当他表露身份后,唐万本来是想给他安排一处临近侯府的别院,作为他的住处。 但陈秉却因为喜欢这家酒楼的美酒,说什么也不愿意走,故而只能将此地作为他处理与和谈相关政务的居所。 为了确保他的安全,临近街区的百姓都被暂时驱散,店铺也关了门。 整条街道上,除了巡逻的青麒军,以及些许负责运送物资与信件的工作人员,便再无其他人的踪影。 相比于之前新城的人满为患,眼前的场景落寞冷清,恍若两个世界。 四下无人,陈曦凰也壮起了胆子,侧头有些恼怒的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她觉得方才这家伙应该是因为尹黎对自己的称呼,而有些吃味,故而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称呼自己。 她倒是并不反感。 在那往生地中,她与楚宁共同经历好些次生死,更是在山林里做了对只差那最后一步的真夫妻。 她甚至是享受楚宁这般略显霸道的行径的。 只是毕竟是女子,这种事来得太过突然,哪怕是陈曦凰也会觉得有些羞涩。 但当她看向楚宁时,却见他正低着头,眉头微皱,神情阴郁。 陈曦凰顿时回过味来,她显然想得有些多了,这家伙只是与自己在那暗域中待得太久,没有改过口来罢了。 想来也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以他的性子哪里有心情再去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 想到这里的陈曦凰并未觉得沮丧,反倒有些愧疚。 “阿宁,盘龙关的事……” “对不起。”她低下了头,闷闷的言道。 正低头思虑着为什么那位九皇子会主动约见自己的楚宁闻言,抬起了头,看向脸色有恙的陈曦凰:“为什么这么说?” 楚宁对朝堂之事所知不多,知晓的大部分也是从酒客们的传言中得来,并不比寻常人多出太多。 在坊间的传言中,太子一党是主战派,也给予了盘龙关不少的支持。 陈曦凰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环城的守将名叫周登,是太子府举荐上去的……” “其实太子府上下都知道这个周登是个酒囊饭袋,但他是上柱国齐升的外甥。” “毕竟环城地势险要,一有天险,二来其手下的军队皆为齐升倾力打造的精锐,装备精良,有这二者在,我们以为就算他打不过蚩辽人,但至少能抵抗一阵,给予盘龙关足够的时间,于大势无碍。” “哪曾想,蚩辽人大军一至,此人望风而走,甚至没有给盘龙关半点警示,以至于盘龙关被围……” 陈曦凰越说声音越小,脸色也越发苍白。 楚宁之前就已经从战报中瞧出了环城守将在此战中诸多纰漏,他阴沉下脸色:“既然明知他不堪大用,为何要将这般重任交到他的手里?” “难道就因为他有个上柱国的舅舅?” 他觉得有些可笑,事关五州之地百姓的生死,但决定的缘由,却如此草率。 陈曦凰的头低得更深了些许:“我知道你很难理解,但朝堂的事比你想象中要复杂很多……” “七位异姓王、十二位皇室亲王、五位上柱国、十八位柱国还有三省六部,各大世家与各个圣山灵山,每一个都有自己想法,每一个都有自己的述求。” “甚至在这些势力的内部,关于各自的利益都有不同的分歧。” “他们不是任人摆弄的玩偶,也不是凭着一句苍生大义就能说动的毛头小子。” “要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就需要一些利益上的交换,譬如周登就是很好的例子,朝廷的财政捉襟见肘,周登升任环城守将,一旦他待满期限,朝廷可以很轻松的为他编撰好一些漂亮的履历,他就摇身一变从一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成为了卫国戍边凯旋而归的将军,从此平步青云。” “而作为回报,齐升会提供环城三万守军一半以上的开支用度,缓解朝廷在北境的财政亏空,这样太子府就有更多游说朝廷的筹码,而且环城也会成为齐升以及与其亲近势力培养亲信的地盘,在这里他们可以塑造出很多如周登一样履历漂亮的将领,带这些履历回到京都的人,自然会受到提拔,这就是他们将自己人安插入朝廷权力中心的孵化器。” “这样一来,环城对他们变得至关重要,太子府就不需要耗费多余的力气,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会自觉的支持北境的战事……” 陈曦凰很少说这么多话,更很少将朝堂上那些繁琐复杂的事情与人说得这么透彻。 她只是希望楚宁明白,太子府有太子府的难处,想要管理一个如此巨大的王朝,不是简单的发号施令,而是要如一个裱糊匠一样,四处缝补。 要将在一团乱麻中,找到一个能够将大多数人统一在一起的共同点,然后将他们凝聚在一起。 给予他们利益,创造共同的利益,然后维护共同的利益,这就是御下之道。 楚宁于此之前并未太多的接触过朝堂之事,但他并非愚笨之辈,很快就想明白了陈曦凰话里的道理。 可他并未因此豁然开朗,反倒眉头愈发紧皱。 依照陈曦凰的说法,重用周登似乎是一件没有问题的事情,或者说,是在诸多选择中最好的那一个。 他觉得这不对,但他偏偏又挑不出毛病,或者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所以,他只能沉默。 “阿宁。我知道盘龙关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你放心,我已经给父亲写了信,一定会严惩周登,为盘龙关的将士和邓将军报仇!”陈曦凰见楚宁如此,心头的担忧更甚,她继续出言说道。 楚宁对此兴致不高,只是点了点头。 “阿宁,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麻烦……”陈曦凰则继续言道。 “银龙军已死,朝廷在北境很难再组织起像样的军队,所以……” 说道这里,陈曦凰沉默了一会,又才言道:“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北境……” 楚宁的身子一颤,他当然听懂了陈曦凰的言外之意,他抬头看向了对方:“所以,朝廷的办法就是割地求和?” 陈曦凰有些羞愧,她低下头,但还是说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朝廷的财政有诸多问题,各方都需要花钱,这些年父亲为了给银龙军筹集军饷,做了许多妥协与让步,银龙军的覆灭对于北境是灾难,对于太子府同样是灾难。” “皇爷爷的问责,六叔的发难,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父王短时间内已经没有办法再说动各方筹集军队再次发兵北境。”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朝堂上六叔都会占据主导……”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需要韬光养晦,寻找反败为胜的契机。” “阿宁,你有才干,跟我一起回京都,我们可以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只要……” “只要父王能走到那一步,我们迟早可以带人杀回北境,夺回失地!” 说到这里,陈曦凰抬起了头,再次看向楚宁,目光中带着希冀。 楚宁同样看着她,幽幽问道:“如果你的父亲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他能改变你说的现状吗?” “当然可以!”陈曦凰笃定的言道。 “凭什么?”楚宁却接着问道。 这个问题让陈曦凰脸色变得有些困惑,似乎不明白楚宁这个问题。 “按你所说,北境的困境源于朝廷薄弱的财政,更源于各方势力的相互牵扯,那……太子登基,他准备如何解决这些麻烦?”楚宁的目光平静:“还是说,太子登基后,你所说那些势力就能忽然改变心意,变得万众一心?” 陈曦凰闻言,愣在原地。 这是个她从未去细想的问题,毕竟如今太子府的处境堪忧,六叔的咄咄逼人已经让她与她的父亲难以招架,能够勉强维持平衡,已是耗费无数心力下的结果,哪里有心思再去想那么遥远的事情。 “曦凰,我自幼待在褚州,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更不懂朝廷上的尔虞我诈,你方才跟我讲的那些考量、牵制、博弈,我听得不算特别明白,但也明白了一些。” “我设身处地的想了想,似乎也找不到比太子府的做法更好的方式。” “但……我还是没办法认同你们的做法。” “因为在那些你们考量的利弊得失里,我看不见北疆的芸芸众生,他们的生与死,他们的喜与悲,都无法摆上你们台面。”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无论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 楚宁仿佛想通了许多事情,他的目光与语气也愈发平静。 陈曦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得承认,楚宁的话让她一时间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二人之间的气氛不算愉快,不觉间却也到了陈秉下榻的酒楼前。 两位陈秉亲卫上前,拦住了陈曦凰,同时就要在前方为楚宁引路。 “楚宁!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留在鱼龙城等死吧!”她大声问道。 那是她最不想要看到的结果,她想让他和她一起,离开这个即将被蚩辽人碾碎的褚州,她想让他活下去。 她的心底伸出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她觉得一旦楚宁拒绝了她,从此她与他之间,可能就真的形同陌路了。 一只脚已经迈入酒楼门槛的楚宁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陈曦凰,对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 她的眼中没了往日那股清冷与自信,反倒楚楚可怜,带着一缕不应该出现在她这样的人身上的乞求。 楚宁有些动容,但很快就压下了这样的心思。 “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道。 “但有个已经死在盘龙关的家伙曾经跟我说过,要改变这天下,非一人可为。” “要有星火燎原,要有万众成川……” “以前我不太懂,但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她……” “应该是对的。” 第二百零四章 杀身成仁 陈吱吱躲在酒楼的门后,远远的看着与陈曦凰一同走来的楚宁。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很是紧张,这辈子任何时候,她没有紧张过。 朝堂的事情她参与不多,但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不支持北疆之战的。 于此之前,对于这些事情,她其实是没太多感受的。 或者说,她并不参与,也从不关心。 可自从与楚宁一同在褚州走了一遭后,陈吱吱忽然意识到,自己父亲的那些举措,会让北疆百姓遭受怎样的苦难。 而如今,盘龙关的失守,虽然看上去,她的父亲并未直接参与,但若不是她父亲的常年阻挠,又怎么会有今日种种。 以往她还可以隐瞒身份与楚宁相处。 但现在,她的身份也已经曝光,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楚宁。 而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楚宁已经在两位甲士的带领下来到了酒楼中,走到了他的跟前。 “郡主。”其中一位甲士朝着她低头行礼道。 陈吱吱知道是躲不过了,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对方的眼中也有些诧异。 “嗯,我……我带你去见九叔。”她这样说道,然后转身,有些慌乱的走到前方引路。 跟在她身后的楚宁看着这一幕眉头皱起。 他愈发觉得今日那位九皇子的约见有些古怪。 如果说让陈曦凰来寻他,还能解释是因为陈曦凰与自己熟悉,先来探探自己的口风,可现在已经到了他的家门口,又让陈吱吱来为自己引路…… 他一个小小的便将小侯,一无官职在身,二无什么势力,如何值得两位皇孙前后相迎? 这样的安排,倒更像是有意让自己再见他前,有与陈曦凰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 只是相比于一直想要说服自己的陈曦凰,陈吱吱却异常沉默,她一直埋着头,走在前方,可脚步却又刻意放得很慢,显然是有什么想对自己说,却有不知道如何开口。 “吱吱姑娘?”索性,楚宁打破了沉默。 走在前方的陈吱吱明显脚步一顿,然后回头看向楚宁,但在目光交错的瞬间,她却有些慌乱,下意识的撇开了头。 “吱吱姑娘,身体无碍了吧?”楚宁则问道 陈吱吱大抵想不到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免有些发愣,好一会后,方才点了点头。 “关于黑金道种……”楚宁又说道。 “嗯,我都听陈曦凰说过了。”陈吱吱赶忙言道。 “那就好。”听闻这话的楚宁笑着点了点头,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煦。 就仿佛丝毫没有受到,陈吱吱身份的影响。 这让陈吱吱反倒有些不适,她错愕的看向楚宁问道:“楚宁,你不讨厌我吗?” 楚宁明显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话中所指,他郑重说道:“吱吱姑娘与我一同收拾了不少褚州与兖州的贪官污吏,在往生地时,还帮着照顾了那么久的关先生,我感谢姑娘还来不及,为何要讨厌?” “可我骗了你,而且我爹……”陈吱吱低下了头,轻声言道。 “他是他,姑娘是姑娘。” “而且,我与吱吱姑娘相处过那么久,自然知道姑娘是什么样的人,这不会因为姑娘的家世而改变。”楚宁微笑着言道。 陈吱吱眨了眨眼睛,她怔怔的看着对方,仿佛想要确定这番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为了安慰她的场面话,而很快,她就从楚宁清澈的眼眸中得到了答案。 “谢谢你,楚宁。”她由衷言道。 楚宁摆了摆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感谢的,而同时,他们也在谈话间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酒楼的一座客房门前。 陈吱吱站定了身子,再次看向楚宁,欲言又止。 “那位九皇子让特意让吱吱姑娘为我引路,应该是有话对我说吧?吱吱姑娘要说吗?”楚宁也不急着进门,而是同样看向陈吱吱,如此问道。 陈吱吱顿时愈发紧张,脸色也有些泛红。 “我……” “我……” 她的一只手死死的抓着衣角,半晌却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还是让我这个做叔叔的帮她说吧。”而就在这时,屋中陈秉的声音传来,房门也在这时打开,不过隔着屏风,楚宁并无法看清屋中的情形。 陈吱吱似乎也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担心,她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楚宁,无论九叔待会给你说什么!” “你放心,事先我都是同意过的了!” 这番话,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说完之后,她便转身逃一般离开了此地。 楚宁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神情困惑。 “进来吧,楚侯爷。”而这时,房间中再次传来陈秉的声音。 楚宁亦深吸一口气,终于在那时走入了屋中。 在穿过眼前的绣有山水的屏风后,他看见了一个坐在案台前的男子。 虽然半天前在墨甲工坊中,二人已经见过一面,但那时收到了盘龙关失守的消息,楚宁的心神动荡,赶忙带着鱼龙城的众人回到了侯府了解具体情况,自然没有心情关注这位皇子殿下。 此刻,他细细打量着对方。 年纪不算大,二十七八的样子,穿着一身很是随意的青色长衫,胸前衣襟大开,露出内里的单衣,这幅模样确实与楚宁想象中浑身贵气的皇子相差极大,更像是一位不修边幅的浪荡公子。 他身前的案台上摆放着许多文书,看样子应当是各处地上来的卷宗与书信,他正拿着一封,一边看,一边皱着眉头。 一旁还摆放着一个茶壶,可里面装着的却似乎并不是茶水,从进入房间起,楚宁就嗅到了从那里散发出来的一股极重的酒味。 “稍等一会,我把这些东西看完,侯爷随意。”陈秉当然听到了楚宁走入房间的脚步声,他并不抬头,只是淡淡应道。 楚宁也没有多说什么,在一旁仅有的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而他很快就发现木椅旁的案台上放着一张打开的信纸,楚宁皱了皱眉头,屋中只有这一张椅子,椅子旁又恰好放着这样一张信纸,怎么看这东西都像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楚宁也难得揣测对方的心思,直接拿起了信纸定睛看去。 …… 兵部侍郎臣王谨奏为边关危急请斩楚宁以安敌国事。 臣诚惶诚恐稽首再拜,伏惟陛下垂鉴: 盘龙天险,锁钥北疆,自英国公始,数十年来,蚩辽屡屡犯境,却未越毫分。 然良侯楚宁,沽名钓誉,以私利裹挟朝廷,私铸兵戈于关隘,虽暂挫蚩辽凶锋,然终致敌酋举倾国之力来犯。 今岁铁蹄已破雄关,狼烟彻夜不息,此诚二十年来未有之危局也。 臣等夙夜椎心,查蚩辽国书有“枭首献颅,始开和议”之要,其怒非在破关,实恨楚侯暗资银龙,以图夺回幽莽之事。 今敌拥数十万虎狼之骑陈兵关下,而我国库空虚,实难再启战端。 昔魏绛戮杨干而诸侯睦,孙武斩宫嫔而军令行。 今,楚宁一人死矣,而得天下安。 此诚剜心疗毒之计,断腕全躯之策。 望陛下念北境苍生之苦,赐其杀身成仁之功! 丰元二十七年五月二十日。 兵部侍郎王谨昧死谨奏。 第二百零五章 不为伥鬼 “偷看他人信件,可非君子所为。” 不早不晚,当楚宁看完信件上内容时,陈秉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楚宁抬头,看向从案台上站起身子的男人,对方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你把这份奏折放在这里,不就是给我看的吗?” 陈秉的眉头挑动,指着楚宁言道:“小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奏折可是呈给圣上的,别说是你,就是我没有圣上允许,乱看那也是要遭罚的。” 楚宁闻言,也面露担忧之色:“那九皇子把这么重要的奏折泄露了出去,那岂不是会很麻烦。” 但很快他又一脸郑重地向陈秉保证道:“放心,我不会其他的人。” 陈秉:“……” “呵,够不要脸,怪不得能把我家那两个小妮子迷得团团转。”陈秉朝着楚宁竖起了大拇指。 两个? 楚宁有些不解,但不待他发问,陈秉的声音再次响起:“说说吧,看完之后什么感受?” 楚宁又看了一眼纸上的字迹,由衷说道:“字不错。” 陈秉:“……” “臭小子,别在我这里卖乖。”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样的奏折可不是孤例,单是从兵部递上去的就有七本之多,还不提其他各部。而且蚩辽人将和谈地点选在这里,也不是巧合。”陈秉深吸一口气,一脸严肃的说道。 楚宁微微皱眉,倒不是因为那些奏折,他只是奇怪于奏折中提及的那句“枭首献颅,始开和议”…… 蚩辽人有这么恨自己吗? 楚宁想不明白。 无非是一些墨甲粮草,数量虽然不少,但相比于盘龙关上的消耗,依然只是杯水车薪,值得蚩辽人如此点名道姓的针对自己? “现在知道怕了?”陈秉见楚宁这幅模样,暗以为对方生了惧意,他露出了些许得色。 楚宁眨了眨眼睛,他看得出,陈秉似乎很想唬住自己。 虽然他并没有如愿,但为了在场对话能够进行下去,楚宁选择了配合,他沉默了下来。 陈秉则在这时提起了案台前那个装着酒水的茶壶,走了上来,问道:“喝酒吗?” 楚宁这才发现,这位九皇子殿下竟是赤着脚。 “不会。”他摇了摇头如实说道。 陈秉撇了撇嘴:“假正经,这个酒可是个好东西,至少在我看来,比起我在京都喝的那些动则几百两的美酒要好喝得多。” “干净纯粹,酒就是酒,不像京都那些家伙,往里面加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说得天花乱坠,又能夜以继日,又能坚忍不拔,最后也没见什么效果。” 提及此事,陈秉明显有些幽怨。 夜以继日,坚韧不拔? 是指彻夜修行吗? 楚宁不解,暗觉这样长时间的修行,靠着几枚鱼龙城中的壮血丹,就能轻松的做到,陈秉却要花费如此大的价钱,最后还无功而返。 他不由得问道:“这很难吗?” 陈秉一时气结,有些恼怒,但又很快想到楚宁那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少得意,本皇子在十二三岁的时候,也是很天赋异禀的,只是年纪大了……”他甚是嘴硬的说道。 楚宁不理解对方着奇怪的胜负欲从何而来,但他还是贴心的安慰道:“嗯,我相信你。” 陈秉:“……” 这种近乎施舍一般的肯定,让陈秉心头窝火,却又不知如何发泄。 他恨得牙痒痒,握着茶壶的手不自觉的发力,本就做工粗糙的茶壶自然是经不起他的折腾,砰的一声碎裂,酒水散落一地。 楚宁看着那散落的酒水,眉头微皱:“殿下应该节省一些,为了你这一壶酒,鱼龙城起码有上万百姓,没了营生。” 他的语气平静,但字里行间的不满,已是溢于言表。 因为喜欢这处酒楼自家酿的酒水的缘故,陈秉一意孤行的将住处定在了酒楼中,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周围数个街区的百姓都被清空,商铺也纷纷歇业,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断了收入,要命的事情。 而其根源,却只是因为陈秉想要方便的喝上一口酒。 所以,楚宁对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 陈秉当然也听得出楚宁话语中的讥讽。 他似乎有些意外,先是看了楚宁一眼,旋即又伸手在自己的衣衫上查了查酒渍,旋即迈步言道:“这事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楚侯爷你,把这鱼龙城经营得太好。” 楚宁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人其实有时候是很短视的,或者说,很容易被困在自己的想象中。” “北疆的百姓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各种苛捐杂税,层出不穷,像鱼龙城这样,税收低廉,官府清明的,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中的大多数,比楚侯爷你,更希望鱼龙城可以一直这么下去。” “所以,哪怕盘龙关失守,哪怕朝廷要割让云褚二州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其他城镇逃难的百姓争先恐后,可鱼龙城的人不仅不走,甚至还有大批的流民涌来。” “他们觉得,楚宁你可以庇护他们……” 陈秉幽幽言道,但在这时,语气却忽然一沉:“可楚宁……” “你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吗?” 楚宁的脸色骤变,他想到了什么:“你是故意的?那朝廷割让云褚二州的消息,也是你传出去的?” 对于楚宁的猜测,陈秉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苦笑着说道:“北疆的百姓已经为大夏承受了太多,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吧。” 楚宁也不免有些意外,心头对于陈秉的偏见,也略有改观。 朝廷想要割地求和,是路人皆知的事情。 而对于蚩辽而言,之所以不断侵占大夏疆域,看重的是土地,也是土地上的百姓。 这些都是财富。 将这样的消息散播出来,致使大批百姓南逃,这无疑是会影响和谈时自己手中的筹码的,可以预见的是,大夏的朝廷会为此付出更多的代价。 一旦朝廷追查下来,陈秉哪怕贵为皇子,恐怕也不能完全逃脱干系。 “可即使是这样,也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路上……”楚宁幽幽叹了口气。 战乱往往伴随着人祸,数百万百姓的大批迁徙,必定滋生大量的匪患,而死者数量一旦攀升,魔物也会开始滋生。 数百位百姓,最后能活着逃出去的,恐怕只能有十之二三。 “无论怎样都比等死好,楚宁,你也该早做出决定了,这对鱼龙城的百姓以及那些对鱼龙城抱有不切实际幻想流民来说,都是好事。”陈秉则说道。 楚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 “你现在是不是恨透了朝廷?”陈秉又问道。 “嗯。”楚宁毫无意外的点了点头。 “臭小子,我可是皇子,当着我的面,你就不能说点场面话?”陈秉恼怒。 “可我看你的样子,不也不喜欢吗?”楚宁疑惑的问道。 陈秉被楚宁这话,弄得有些哑口无言,好一会后,他方才叹了口气:“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楚宁更加困惑,他上下打量着对方,仿佛是要找出陈秉与自己有何不同。 很快,他就想到了答案:“你是说,你不能夜以继日?” 陈秉:“……” “我的意思是,我是皇子!”他咬牙切齿的言道。 “皇子有什么不一样吗?”楚宁还是不解。 “当然不一样,你总不能让我造我爹的反!”陈秉气急败坏,他觉得楚宁应该是个很聪明的家伙,可今日相处下来,他却觉得这家伙,有些呆呆的。 “如果是修正错误,我觉得那叫造反,那叫平反。”楚宁认真的纠正道。 陈秉暗觉再这么聊下去,自己会很危险,他索性终止了这个话题:“换个话题,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吧。” 楚宁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很诚实的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这一切对我太突然了。” “总之褚州是不能再待下去了,王都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陈秉循循善诱道。 “王都?”楚宁不解。 “嗯,那里应该有你牵挂的人或者事吧。”陈秉继续说道,同时暗暗祈祷吱吱能有足够大的魅力,拉拢楚宁。 这是他今日约见楚宁最重要的目的。 他虽然与大哥还有六哥的关系都还算不错,但六皇子毕竟是他同父同母的兄弟,内心深处,他自然还是更偏向六皇子。 今日与楚宁见面,也是得了自家哥哥的授意,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拉拢楚宁,让他能为自己哥哥所用。 就算云州与褚州会被割让,但楚宁的名声依然有很大的价值,若是能收入麾下,可以很好的壮大六皇子一党的声势,加上太子在盘龙关失守之事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借着这个机会,他甚至有可能一举扳倒太子一党。 而六皇子为此开出的筹码,也极为丰厚,陈秉暗暗觉得,楚宁没有拒绝的可能。 王都?我牵挂的事和人? 楚宁对于陈秉的这个问题,却极为困惑,他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下,又认真的想了想。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楚宁在好一会后,说道。 “谁?”陈秉心头一喜。 “王谨。” “王谨?”陈秉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楚宁则在这时很贴心的伸手指了指了案台上的那封奏折:“我若是什么时候去了王都,得把他找出来……” “杀了。” 陈秉心头一跳,这才回过味来:“那可是朝廷重臣,你说杀就杀?” “是他先要杀我的。”楚宁应道。 “他只是给圣上提议!圣上也没说答应。”陈秉有些受不了楚宁这愣头青一般的性子。 “我也是给我自己提议,而且我答应了。”楚宁回答得一本正经。 陈秉:“……” 他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这场短短的谈话中自己第几次被楚宁说得哑口无言。 摸不清楚宁到底是真傻,还是故意与自己打太极的陈秉,决定不再绕弯子。 他深吸一口气,直直的盯着楚宁问道:“王谨的事之后再说,你先告诉我,你觉得吱吱如何?” 楚宁虽然奇怪为何扯到这里,但还是如实言道:“好姑娘。” “善良聪慧,待人也真诚。” 陈秉闻言,心头一喜,但为以防万一,他又多问了一嘴:“这么好?就没缺点?” “我不知道,或许有,但我觉得不重要。”楚宁道。 陈秉顿觉此事十拿九稳,他又问道:“那曦凰呢?” 楚宁的眉头在听闻这个名字时,皱了起来:“心思太重,喜欢骗人,做事一根筋,故作洒脱,实则瞻前顾后。” 虽说陈秉有心撮合楚宁与陈吱吱,心头也更向着陈吱吱。 但陈曦凰毕竟也是他的侄女,被楚宁这般数落,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忿,不过他很快将这样的心思压了下来,正色看向楚宁:“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六哥有意将吱吱许配给你,你愿意去王都吗?” 这确实是个完全在楚宁预料之外的问题。 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后,方才摇了摇头,果断的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陈秉也确实没有想到,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条件。 那可是陈吱吱啊! 大夏六皇子的独女! 与她成婚,那可就真的是一步登天,是好些人做梦都不敢梦到的美事。 “我不会去王都,我也不喜欢吱吱姑娘。”楚宁言道。 “可你不是说吱吱是个好姑娘吗?” “天下好姑娘那么多,难道我都要喜欢?” 陈秉的眉头皱得极深,他再一次认真的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确实很与众不同。 “楚宁,我不是威胁你,但这个婚约对你而言其实是个保护,我六哥是有心器重你的,可你如果不识趣的话,他自然不会在你的身上浪费精力。” “那些要杀你的奏折,可能就不再只是提议,毕竟太子现在自己也焦头烂额,就算想保你,也是有心无力。” 陈秉的声音渐渐低沉,虽然与楚宁的交谈不算愉快,但他其实打心眼里欣赏他,他希望他能识时务一些,更希望他能活下来。 为此,他压下了激动的声音,有几分苦口婆心似的又言道:“楚宁,我知道你有大志向,但在实现大志向前,总归是要先活下去,才有机会去施展你的抱负……” “这世上不会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楚宁却打断了陈秉的话。 “六皇子予以我重利,必然是想从我这里,拿到更多的东西。” “但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我大胆揣测,六皇子想要的其实是我在北疆百姓心中的那些许虚名。” “他可以利用我稳住割让云褚二州后,北境剩下的三州百姓,安抚他们。让他们不起叛乱的心思,也不大批南逃,可之后呢?” “蚩辽还会继续南下,朝廷依然无力抵抗,三州之地的百姓就会如现在的云褚二州的百姓一样,成为朝廷手中的筹码。” “殿下看错我了,楚宁没有什么大志向,我只是知道……” “我做不了那扶大厦将倾的英雄。” “但也不愿做那助纣为虐的伥鬼……” 第二百零六章 她没有死 随着楚宁的声音落下。 房间中陷入了死寂。 陈秉望着眼前的少年,许久…… 然后他叹了口气:“看样子你对朝廷很失望。” “可你有没有想过,只有置身其中,才有可能改变让你不满的一切。” 他忽然笑了起来,又从一旁的案台下的抽屉中取出了一壶酒,再次问道:“喝酒吗?” 楚宁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陈秉也未有强求,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一饮而尽。 他应该是那种很喜欢喝酒,也很能喝酒的人。 但奇怪的是,这一杯酒下肚,他却仿佛有了三分醉意。 “公事聊完了,我们来聊点私事。”他说道。 楚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他没有说话,倒不是拒绝,只是不知道自己与这位初次见面的九皇子之间,能有什么私事可聊。 陈秉又饮下了一杯酒:“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楚宁神情警惕,朝后退了一步。 陈秉一愣,面色恼怒:“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欣赏。” 楚宁松了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 看见这一幕的陈秉更加恼怒,他深吸一口气,方才平复自己的心情,言道:“我在鱼龙城也住了两个月的时间,这里被你治理得很好。” “虽然比不得王都的热闹,可这里的人……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我觉得他们更有生气。” “你这样的家伙很难得,我其实很希望你能答应和吱吱的亲事,一来那小妮子确实喜欢你,二来你若是活着,我觉得对大夏而言,是件幸事。” 楚宁听到这里,眉头再次皱起:“不答应,我就会死?” 陈秉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蚩辽人为什么一定要杀你?” “对于北境的百姓而言,最能凝聚人心的,无非三者。” “盘龙关的银龙军,云州的龙铮圣山,还有就是你这位最近半年异军突起的小侯爷。” “盘龙关失守,龙铮圣山也是蚩辽人的囊中之物,接着只要你一死,北境的人心就散了,无人再会去反抗蚩辽人,尤其是你如果是是在朝廷的手里,你想想北境那些还有心对抗蚩辽的有志之士会怎么想?” “这才是蚩辽人一定要杀你的原因。” 楚宁听了陈秉这番话,倒是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但更多的疑惑却泛上了心头:“朝廷既然能想到这点,那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杀你?”陈秉当然猜到了楚宁的疑惑,他苦涩一笑:“你若是能为朝廷所用,做一个稳定北境的招牌,朝廷自然乐见其成,也愿意为你与蚩辽人讨价还价。” “可你一旦不愿意,甚至连虚与委蛇的心思都没有,那你告诉我,在朝廷眼中你是什么?” “一个对朝廷不满,同时在北境一呼百应的刺头,你活着一天,北境人心中收复失地的念头就会始终存在,倒不如杀了,绝了念想,毕竟对于朝廷而言,如今最重要的是安定。” “至于人心,或许会在短时间里有些动荡,但总归是会过去的……” “既然如此,你从一开始不就不应该给我看那份奏折?”楚宁问道。 “是你自己偷看的,可不是我给你看的!”陈秉一脸严肃的否认道。 楚宁:“……” “咳咳。”大抵也是觉得这样的说辞有些过于敷衍,陈秉尴尬的咳嗽一声:“好吧,就当是我故意给你看的,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楚宁又问道。 陈秉笑道:“用你的命,换鱼龙城如今十六万百姓的安居乐业。” …… “什么?!朝廷要杀侯爷?”侯府的院子中,唐万第一个站起了身来,大声言道。 “狗娘养的朝廷!咱们帮他们资足银龙军送钱送粮,到最后还要卸磨杀驴,哪有这样的道理!侯爷,我看书上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大夏朝廷既然这么不留情面,咱们不如反了他娘的!”棋胜也起身言道,作为生活在长风寨中的狼妖,他对大夏朝廷本就没有什么归宿感,此刻自然更是不满。 楚宁倒是料到了众人这样的反应,他看向其余众人,他们虽未言语,可眼中的愤慨比起唐万二人只多不少。 “我还没说完呢,你们别急。”楚宁叹了口气,又解释道:“那位九皇子的意思是,先拿了我,如此对蚩辽人有个交代,鱼龙城的百姓见了此景,也会绝了继续待在鱼龙城的心思。” “他也承诺会派人协助我们,将十六万百姓带到在西境为我们修筑的新城,而我则会被送到王都,关上一年半载,以审判为由暂时拖着蚩辽人。” “等到时间过得差不多了,再把我放出来,官复原职。” “算是两全之法吧。” “朝廷是担心侯爷在北境的声望太甚,所以将你调到了西境,这样不杀侯爷,既可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又可以通过一年多的时间,让侯爷你对北境的影响力降到最低,这是一石二鸟的办法。”一旁的朱良平小声分析道。 他虽然之前只是玉桂商会的伙计,但商会的生意做得极大,与官府不免也有诸多联系,也容易受到官府的各种政策的影响。 解读那些政令实际的目的,从而推断对货物的影响,是玉桂商会这样规模的大商会必备的能力,所以,他在听闻楚宁讲诉了自己与九皇子的对话内容后,很快就推测出了朝廷的意图。 “我……不同意。”而就在这时,一道红光闪过,岳红袖的身影浮现在了众人跟前。 她看向楚宁,目光坚定:“朝廷……不可信。” “这一次,我同意女鬼的看法!”红莲也在这时起身言道。 “是啊!楚宁,要是朝廷说话不算话怎么办?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赵皑皑也大声言道。 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 楚宁当然也想到了这些,他沉默了一会,言道:“那位九皇子应该不会食言,性命应是无忧。” “可那也要关你一年多的时间!我听说那地方阴暗潮湿不见天日,而且吃的都是馊掉的饭菜!”赵皑皑有些焦急。 红莲怀中过的蛛儿更是直接哭了起来:“那蛛儿不是一年都见不到阿爹?蛛儿不要!” “难道凭我们的本事,还需要依附朝廷?就算离开了鱼龙城,我们照样可以过得很好……”红莲也在这时说道。 众人亦纷纷点头,显然对于楚宁这样的决定,他们既不认同,也不放心。 楚宁长叹了一口气,抬头目光扫过众人,幽幽说道:“我们自然可以,可鱼龙城的百姓呢?没有朝廷的庇护,他们有多少人能活着离开褚州,离开褚州后,又有多少人在无依无靠的情况下,可以活下去……” …… “蛛儿乖,跟皑皑姐姐出去玩会。” “没事,有红莲姐姐和你娘在,爹爹肯定不会有事的。”在红莲轻声细语的安慰中,蛛儿这才红着眼睛,万分不舍地被赵皑皑带着离去。 待到目送赵皑皑带着蛛儿走远,红莲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红衣阴神,二人皆在那时深吸一口气,走入了楚宁的房间合上了房门。 那时楚宁正坐在书桌前,神情平静的看着什么东西。 “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书!”红莲见状可谓气不打一处来,她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朝着楚宁走了过去。 岳红袖也紧随其后飘身而至,只是奈何不善言辞,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并不太喜欢的女魔身上。 楚宁仿佛没有听见红莲的话,依然死死的盯着手上的东西。 “公子!”红莲有些恼怒,又唤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样不够严肃,她又索性换了个称呼。 “楚宁!我不同意你的计划!” 说罢,还用力的敲了敲身前的桌面,发出一阵咚咚的闷响。 “理由呢?”楚宁低着头,问道。 “这很危险!”红莲言道。 “但鱼龙城的百姓可以安枕无忧,身为鱼龙城的侯爷,我有义务保护他们。”楚宁应道。 “可朝廷的话,哪能当真?万一他们食言……” “九皇子应该还算值得信任,想来不会在这种事上诓骗我。”楚宁又道。 “那你在牢里呆一年,那日子可比……” “想来再差,也不会比我在沉沙山时更差了。” “那……” 岳红袖眉头紧皱的看着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地双方,尤其是见红莲几次发难,都被楚宁轻松化解。 她看在眼里急在心底,暗觉这女魔平日里伶牙俐齿,怎么这个时候节节败退。 眼看着红莲就要被楚宁说得哑口无言,岳红袖终于忍不住了,在那时开口言道:“女魔……不检点!” “嗯?”楚宁闻言,在这时终于抬起了头,神情古怪的盯着眼前的二人。 “嗯?!”红莲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岳红袖。 不是,说好了大家同仇敌忾,放下成见,一起说服楚宁,你这女鬼,怎么忽然调转枪头,开始攻击我来了? 想到这里,红莲顿觉气恼,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岳红袖继续说道。 “你一年……不在……” “她肯定……乱来!” 红莲心思机敏,很快就从对方此言中听出了味来,她这是在恐吓楚宁。 虽然很不满对方这样的举动,但为了改变楚宁的心意,让他不要以身涉险,红莲只能咬碎了牙,在恶狠狠的瞪了岳红袖一眼后,转头看向楚宁,违心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觉心头不甘,挺起胸膛故作气势汹汹的补充道:“不仅是我,你要是真的一年不在,我拉着女鬼跟我一起不检点!” “不……不行。” “我没……肉身。” “不会……不检点。”岳红袖却面无表情的拒绝了红莲的“好意”。 红莲气得牙痒痒,在心头骂了一句女茶鬼。 楚宁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二人,忽然笑了起来。 虽说对方是在威胁自己,但他能感觉到她们对自己的在乎。 他没有去回应此言,而是将自己手里的事物递了上去。 二人一愣,有些迟疑,但楚宁却示意她们看一看。 红莲这才接过那张信纸,与岳红袖一同定睛看去。 “这是……婚书?”红莲瞪大了眼睛。 “我就说邓染那次在羊屋山看公子的眼神不对,这家伙竟然想偷跑!” 红莲说罢,立马意识到了自己此言的不妥,她赶忙捂住嘴,面露愧色。 楚宁知她是无心之过,倒也不与她见气,而是指了指那份婚书言道:“这份婚书是半个多月前邓染寄给我的。”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以她的性子,就算再喜欢我,也不可能在北疆战事没有平息前,去考虑儿女私情。” “你的……意思是?”岳红袖听出了楚宁话里的古怪,她追问道。 “邓异死前,曾被封为英国公,同时在兖州还留有三处封地,你们看这封地所在。”楚宁说着,伸手指了指了自己案台前的那幅不知什么时候摆上去的兖州地形图。 “三处封地位于兖州中部,西临苍寒江,东靠淮岳山,如果……我是说如果,能将这三处封地连成一片,将是一处不输盘龙关的天险。” “邓异死后,这封地与爵位自然是由邓染继承,而根据大夏律法,我如果与邓染成亲,邓染死后,这处封地也应该由我继承!” 红莲与岳红袖听到这里,脸色皆变得有些古怪:“你的意思是,邓染从半个多月前就想到了今天这一切,所以将婚书寄给你,只要你签下名字,这三处封地就会是我们的安身之地?” “可是半个多月前,北疆局势一片大好,各种胜利战报层出不穷,她怎么可能……”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楚宁说道:“所以,邓染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能推断出盘龙关战事即将逆转的情况。” “而且,以她的性子既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不可能毫无准备!” “所以……” 楚宁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才幽幽言道。 “我觉得,她没有死。” 第二百零七章 你给我等着 “没死?”红莲瞪大了眼睛。 “那……岂不是……”岳红袖也皱起了眉头。 显然,她们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那时转头看向楚宁。 楚宁微笑着点了点头,暗觉不愧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一点就透。 “你签了婚书,你们就成真夫妻了!”红莲高八度的声音响起。 “你又……不检点了。”岳红袖也甚是严肃的说道。 楚宁:“……” 这两个家伙哪里都好,可就是在争夺楚宁所有权的事情上,过于执着。 楚宁有些无奈,言道:“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红莲与岳红袖显然认为这件事情是才是最紧要的,但这样的话,她们终究没有说出口。 无论怎样,知道楚宁并不是盲目的被朝廷操纵,二人都长舒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后,红莲又问道:“那既然我们可以迁徙到邓染在兖州的封地,那为什么还要与那个九皇子合作?这难道不是平添变数吗?” “从鱼龙城到邓染的封地,有足足一千一百里路。” “而鱼龙城有十六万百姓,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不足以护送这么大规模的百姓,期间很容易出现大规模的死伤,与九皇子合作,是最好的选择。”楚宁解释道。 “可你之前说朝廷规划的这十六万百姓的去处是西境,可兖州就在褚州背后……”红莲还是有些困惑,但很快她就自己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无论去往西境,需要路过兖州,我们可以……” “我看过路线,去往西境,怎么都需要路过虞水镇,而虞水镇距离邓染三处封地之一的太平城只有八十里地,待到大部队到了那处,你们就可以拿出这份婚书,我相信邓染那边应该早就做过准备,届时就算朝廷派来的军队想要反悔,但于情于理他们都找不到借口。”楚宁也适时的说道。 “那……你呢?”岳红袖却从楚宁的言辞中嗅到了一丝异样,她皱着眉头看向楚宁问道。 红莲也反应了过来:“对啊,公子,可就算如此,你还是会被关押……”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楚宁点了点头。 “但也只是表面功夫,明天我被关押后,你们就可以开始组织百姓离开,越快越好,我会自己想办法脱身,借着这个机会,我想去一趟盘龙关。” 楚宁不相信以邓染的聪慧,既然意识到了事态不对,没理由会待在盘龙关等死,她绝不是这般愚忠之辈。 他想要确定她的生死,也想要弄明白邓染是如何知道盘龙关的败局是既定的,毕竟从战报上看,盘龙关的失守的最大原因,是因为环城守将周登的怯敌,但这样的事情应当是突发的情况,除非邓染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否则无法解释她是怎么预料到这件事的。 这个疑惑萦绕在他的心中,让他无论如何都想要亲自去看一看。 而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因为和谈开启的缘故,蚩辽人大都还盘踞在盘龙关,若是待到日后真的割让了云褚二州,作为大夏人,楚宁怕是就没办法在这些地界自由活动了。 “怎么脱身?”红莲显然并不信任楚宁,害怕这家伙所言只是为了让她们放心而寻的托词。 岳红袖不善言辞,只能与红莲一道死死的盯着楚宁。 楚宁面露苦笑,知道今天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怕是没办法让这两位姑奶奶满意, “我有内应。”他言道。 “谁?”红莲问道。 “陈……吱吱?”岳红袖面色不善。 红莲闻言,心头一惊,看向楚宁:“你果然跟她搅和在了一起!” 楚宁对于红莲如此直白的用词有些无奈,他摇了摇头:“不是,是陈曦凰。” “姐姐你也不放过!”红莲的声音陡然被拉高了八度。 “水性……杨花。”岳红袖也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做贼心虚的楚宁声音不觉小了些许:“莫要胡言。” “胡言?”红莲心思缜密,立马看出了楚宁的异样,她凑了上来,神情严肃:“她可是太子长女,她会为了你跟朝廷作对?凭什么?” “因为志……志同道合吧……”楚宁的目光躲闪。 “志同道合?你们交流很深吗?”红莲步步紧逼,再次发问。 “是有些交流……”楚宁的声音又小了几分。 “用什么交流?”红莲还是有些不信。 “当然是用嘴!”楚宁却忽然理直气壮了起来,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没有说谎。 一旁的岳红袖也伸手拉了拉红莲的衣袖,小声道:“他……还不会……” 红莲眨了眨眼睛,仔细一想,倒也觉得岳红袖所言无错,悬着的心放下了些许。 而在短暂的沉吟后,她又言道:“可去盘龙关太危险了,我们得一起!” 岳红袖对于红莲的提议也很是认同,忙不迭的点头。 楚宁却果断的摇了摇头:“不行,你们得跟着大部队,否则群龙无首,容易出乱子。” 十六万人的大规模迁徙,就算有朝廷担保,过程也绝对不会轻松,更不提抵达封地后,与原住民之间说不得还会产生矛盾,其间种种都需要一个能压得住众人的首领来统一调度。 这其中最好的人选自然是楚宁,但楚宁显然没有这个时间,那就需要一个在众人心中能代表楚宁意志的人。 鱼龙城的众人都知道红莲二人与楚宁关系匪浅,有她们在,也算是有个主心骨。 “那也不需要两个人啊,让女鬼去,我跟着公子!”红莲却在这时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她一把抱住了楚宁的手臂,认真言道:“公子上次可答应过,以后危险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带上我们。” “这……”楚宁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迟疑。 “我……去。”岳红袖却在这时飞身上前,背后一道血色锁链浮现,将红莲一把从楚宁的身上拉开。 “我去!”红莲明显不服。 “凭……什么。”岳红袖面无表情的反问道。 “我能变成刀!能帮到公子!” “我比……你能打。”岳红袖平静应道。 “我可以帮公子暖床!” “他火气旺……不需要。” “那正好我帮公子降火!” “我……” “你不行,女鬼!你没有肉身!”红莲一语总结了这场争执。 岳红袖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半晌,本就不善言的她,隔了半晌也只能憋出一句。 “你……你等着。” “我迟早……会修出。” “金身!” 第二百零八章 我赖上你了 随着红莲的一击绝杀,她与岳红袖之间的争端落下帷幕。 天色已经很晚,但因为大量百姓迁徙之事需要诸多准备,时间极为紧张,所以在说服岳红袖与红莲二人后,楚宁又将鱼龙城的众人召集了过来,将此番离去需要注意的事情又交代了一遍。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鱼龙城中的寂星石。 这种矿物是鱼龙城发家根本,离开后,锥子山中大量的寂星石是无法带走的,所以楚宁得赶在那之前,让熔炉工坊加班加点尽可能多的提炼出寂星铁。 别的不说,十六万人身处异地,吃喝拉撒总归是要钱的,这是鱼龙城百姓度过前期困难的重要依仗。 至于之后嘛…… 锥子山中的寂星石只是归寂山中遗留出来的杂物,而在岳红袖炼化的锥子山中,有着比寂星石纯粹百倍的寂星铁,随着岳红袖修为的提升,她迟早可以大批量的召唤出此物。 交代完这些,时间已经过了亥时,再次回到自己住处的楚宁并没有太多的睡意。 盘龙关的失守对他而言过于突然,尤其这段时间,他还一直待在往生地中,刚刚经历了生死大劫,还未来得及为劫后余生庆祝,就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而后为了应对盘龙关失守带来的影响,他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分析这一切。 直到此刻一切暂时告一段落,他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那股来自内心最真切的愤怒与悲伤方才涌上脑海。 但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便压下了这些情绪。 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往生地之行不仅让他凝聚出了第六座灵台——剑意灵台。 还让白骨秘境中的那具黄金骷髅凝聚出了肉身,同时又得到了半枚黑金道种。 也算得上收获颇丰,他得耗费些时间,消化掉这些东西,毕竟去往盘龙关之前,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到这里,楚宁从一旁的木箱中拿出一样事物,放在了身前。 那是一把涤荡着阴冷气机的骨剑。 剑身之上弥补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将剑身分割成了一块块米粒大小的碎片,但奇怪的是整个剑身依然保持着完整。 而若是看得再仔细一些,可以隐约看到,那一块块米粒大小的碎片中,似乎映照着一张张狰狞扭曲的脸。 这把骨剑是之前,楚宁与陈吱吱返回鱼龙城时,遭遇伏杀后所得。 楚宁看得真切,当时那位老者所化的魔物,其根源就在于这柄骨剑,只是后面,随着那老者所化的魔物身躯崩坏,这把骨剑中的魔气也几乎散尽,但其中的怨念却依然留存。 留着此物一来是想要借此探究对方化魔的手段到底是如何实现的,毕竟赤鸢山极有可能与害死他父亲的背后组织有着某种联系,多了解对方一些总归没有坏处。 其次是此物作为一把剑,质地不凡,他如今也有剑意灵台在身,他想着试试能不能炼化此剑,作为自己的武器。 这样想着,楚宁盘膝而坐,将骨剑横于自己双膝,同时催动起了体内的剑意灵台,尝试着让二者交融。 ……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之后,楚宁睁开了眼,他皱着眉头看向手中骨剑,脸上的神情古怪。 他的剑意竟然无法融入到骨剑之中,可他记得在那大苍遗民的试炼中,陈曦凰借给他的紫气剑,却可以很轻易的做到这一点。 一时间弄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楚宁,陷入了沉思。 “师尊常说,剑如其人。” “指的不仅是剑,也是修出的剑意。” “你修出的剑意虽然古怪,但至少是堂堂正正的,可这把剑阴邪无比,二者怎会相配?” 而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楚宁心头一惊,抬头看去,却见一道身着白衣的身影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他的床榻前,正板着脸,盯着他。 “曦凰!你怎么来了?”楚宁一下子站起了身,这样问道。 惊喜之余又有些奇怪,她是怎么进来的,毕竟是太子长女到来,侯府的吓人就算再懈怠,也不应该没有半点响动。 而就在这个问题问出的同时,楚宁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旁打开的窗户。 显然,这位太子的长女,是翻窗而入的。 陈曦凰板着的脸在那一刻有些泛红,有种小时候做了坏事,被夫子抓了个现形的窘迫感。 这样的窘迫感,很快就演变成了恼怒,她瞪了楚宁一眼,愤声道:“那不然怎么办!要是从正门进,你那个侍女,还不得把我撕了!” 楚宁闻言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 陈曦凰则坐到了床榻上,撇过头也不说话。 “还在生气?”楚宁走了过去问道。 陈曦凰不语,只是将身子朝一旁挪了挪,让出了一个位置。 楚宁倒是知趣,很坦然的坐了过去。 “曦凰,我确实没办法答应你,与朝廷合作。” “不是因为我自视甚高,而是我觉得,那不是解决北疆问题的方法。” “蚩辽人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再次南下,如果只是一味安抚民心,不想办法厉兵秣马,云州与褚州的窘境很快就会在兖州等地重演。” “我……”楚宁见她还是不愿说话,只能摔先打破沉默,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尽数吐出。 一来他不愿与陈曦凰生出隔阂,二来他毕竟还有求于她。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曦凰冰冷的声音打断。 “在离开暗域前,我就告诉过你,我们的立场不一样。” “当断不断,以后我们会有很多这样的烦恼!” 她说着,转过了头,目光直直的看向楚宁。 楚宁闻言也是心头一沉,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天真。 “我……”他张开嘴,欲言又止。 “怎么?现在后悔了?”陈曦凰看着楚宁这副模样,冷笑问道。 楚宁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那时,眼前的女子却忽然伸出手,环上了他的脖子,一双红唇不由分说的就朝着他吻了上来。 楚宁先是一愣,但很快便轻车熟路的沉浸在陈曦凰甜美的双唇中。 许久,唇分。 陈曦凰的双手依然勾着楚宁的脖颈,她看向他,目光挑衅。 “但现在后悔,可太迟了。” “楚宁……” “我赖上你了。” 第二百零九章 老六和老大 楚宁有些发愣。 但很快回过了神来。 然后,他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陈曦凰大抵也没有想到楚宁的回应会如此干净利落,她眨了眨眼睛:“你这家伙,怎么有点来之不拒架势。” 楚宁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也不是吧,主要是你一直来。” “再拒绝,就有点不礼貌了。” 陈曦凰:“……” 对于楚宁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径,陈曦凰恨得牙痒痒,但想到这家伙现在的处境她还是压下了火气,板着脸道:“九叔将你和他今天聊的内容都差不多告诉我了,你是怎么想的,和吱吱成亲可是好些人做梦都不敢梦的美事。” “六叔和我爹不同,我爹是有心无力,要是什么时候来个神医把他毛病治好了,他保准给大夏再添几个皇孙。” “六叔就不一样了,他和她那位情比金坚,大抵是不可能再续弦,吱吱就是他唯一的女儿。” “如今盘龙城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爹那边恐怕要被六叔压得好一阵抬不起头,万一六叔真的得偿所愿,你和吱吱成了亲,等六叔死后,吱吱继位,以她那猪脑子,还不是对你言听计从,你这就一步登天算是大夏的真皇帝了,这样的美事你也能拒绝?” “因为我不是真的来者不拒。”楚宁眨了眨眼睛,应道。 陈曦凰又是一愣,旋即就伸手在楚宁的腰间捏了一下,恶狠狠的道:“你还记上仇了?” 楚宁讪讪一笑,言道:“如果我真的要与朝廷合作,那我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吱吱姑娘是很好,可我不喜欢她,这对她不公平。” “更何况,我并不信任朝廷。” “说得你好像很有原则似的,要不是你当初说什么鼎力相助,吱吱也不会误会,她心思单纯,往日大多数时间都在东神山,没接触过太多年纪相仿的男子,这才着了你的道,现在好了,我走的时候,还蒙在被子里哭呢!”陈曦凰没好气的言道。 “长痛不如短痛。”楚宁则道:“而且,我阿爷说过,最多娶三个,不然对身体不好,现在就已经有些超额了。” 他说着,神情还有些苦恼。 陈曦凰顿觉气恼,却不得不压下火气,说起了楚宁与陈秉的合作。 “九叔这个人,喜欢结交江湖人士,极重意气,他答应你的事,大抵不会食言,可他毕竟与六叔是同胞兄弟,保不齐六叔会不会从中作梗。” “而且就算九叔顶住了六叔压力,以六叔在朝廷中的能量,你入狱之后,他若有心害你,你恐怕也会九死一生。”提及此事,陈曦凰眉头紧皱,神色担忧。 “今夜你不来寻我,我其实也会去找你,就是为了这事。”楚宁则说道,旋即便将自己关于邓染未死的猜测以及接下来的计划一一道出。 陈曦凰闻言,也暗暗思虑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倒是认可楚宁的推测,但很快她又皱起眉头看向楚宁:“可是你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在于如何脱身,你还未和我商量,怎么就知道我一定帮你?” “你就不怕我把你这些算计告诉九叔,让他把你给当场杀了?” 作为太子的独女,陈曦凰这些年见过太多尔虞我诈,在那王都之中,为了往上爬,什么父子相杀,什么骨肉相残,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相比之下,她和楚宁这种儿女私情,更是脆弱无比。 而楚宁却很是笃定的言道:“我看人素来很准。” 陈曦凰哪里信他的鬼话,她白了楚宁一眼:“我看你是觉得自己吃定我了!” 楚宁神情困惑:“可每次吃的时候,都是你主动的。” 陈曦凰:“……” 此时此刻,她很怀疑,之前楚宁那些看似懵懂与拒绝的行径其实都是在引她上钩的手段。 但奈何她没有证据。 或者说,有也来不及了。 一想到自己的初衷其实是让楚宁喜欢上自己,从而断绝他与陈吱吱亲事的可能。 而现在,目的倒是达到了,可自己也赔了进去。 一时间,她也说不上到底是赚是赔。 但总归,她不觉后悔。 虽然嘴上说得有些不忿,但陈曦凰还是和楚宁敲定了脱身的细节,为以防万一,她还做了几个备选的方案,以防会有什么变故。 “可盘龙关一定有蚩辽人的重兵把守,你到那里容易,准备如何进去呢?”陈曦凰又开始担心起了楚宁这盘龙关之行的安危。 “现在盘龙关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一无所知,就算是做出个计划,那也是空中楼阁,等到了那处,看看是什么情况,再做打算不迟,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楚宁言道。 “要不我陪你……”陈曦凰提议道。 只是这话还未说完,楚宁就摇了摇头,打断了她:“太危险了,我和红莲同行,她本就是刀灵,无论什么样的情况,我们进退自如,人一多反倒麻烦。” “哼,一把刀还有一个女鬼,小侯爷的爱好倒是广泛。”陈曦凰有些吃味。 楚宁心头有愧,不敢辩驳。 陈曦凰见他这幅模样又有些不忍,想了想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金线绣着八卦图案的布兜,递了上来。 楚宁见状连连摆手:“不用,我有钱。” 陈曦凰又不免翻了个白眼,将那布兜塞到了楚宁手中:“土包子!这是须弥藏。” “须弥藏?”楚宁先是一愣,旋即瞪大了双眼。 所谓须弥藏就是从暗域中采集来的一些极为细小的世界碎片,将之炼化后,作为随身携带的储物箱。 别看此物只有巴掌大小,可少则有数尺宽,最大的据说能装下半座城池。 而哪怕是最小规格的,在市面上也要卖到上千赤金钱。 楚宁之前一直想要买上一个,好方便随身携带书籍,但一直舍不得,而且在贫瘠的北境,也没有门路买到。 他大概看了下,陈曦凰赠与的这个须弥藏,数丈见方,比起他的卧室还要大出几分,里面陈列着不少看上去便价值不菲的丹药器具,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此行凶险,这里面的东西多少能帮到你,而且里面还有一些我平日里收集的古籍,你不是喜欢看书吗?没事也可以翻翻。”陈曦凰倒是抓准了楚宁的痛点,给了他给无法拒绝的理由。 楚宁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有太过扭捏,点了点头收下了此物,看向陈曦凰由衷言道:“谢谢。” “少来!”陈曦凰却板起了脸,双手环抱胸前,有件事你得跟我说清楚。 有道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有如此厚礼在前,楚宁自然摆正了态度:“知无不言。” “你此去是要找邓染,对吧?” “嗯。” “然后,为了鱼龙城的百姓,你得在那婚书上签字,是吗?” “已经签了。” “……” “那我,我问你,既然签了婚书,邓染如果还活着,那我算什么!”陈曦凰面色不善的问道。 楚宁看得出陈曦凰很重视这个问题,所以他也很认真的在心底算了算,然后应道:“算老六。” “嗯?”陈曦凰又是一愣,旋即回过未来,她的双手叉腰:“你不是说你阿爷只让你娶三个吗?” “阿爷是担心我的身体吃不消,可我觉得,我身体还不错。”楚宁回应道。 陈曦凰面露冷笑:“楚宁,你的底线可真灵活。” “我觉得,这应该叫变通。”楚宁纠正道。 陈曦凰:“……” 鉴于自己确实是后来者的事实,陈曦凰决定暂时不在这个问题上与楚宁掰扯,她整理了一番思绪,又问道:“过几日我应该也会回王都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来找我?” “得先去过盘龙关。” 陈曦凰对于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毕竟这是楚宁已经计划好的事情,她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正要点头。 “然后得去封地安顿好一切。”楚宁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陈曦凰虽然有些不悦,但也觉得无可厚非。 “最后,还得去一趟南疆。” 陈曦凰暗觉自己的耐性被消耗殆尽,她压着怒火,问道:“你去南疆干什么?” 楚宁理所当然的应道:“找老大。” 陈曦凰:“……” 第二百一十章 抓捕 二日清晨。 许多人还在床榻上享受着酣睡的余温,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威武的高呼,将鱼龙城从熟睡中唤醒。 “青麒军奉圣上令,捉拿罪臣楚宁!” “闲杂人等,退让三尺!” “如有阻拦,同罪论处!” 骑在战马上的副将回头看了看身后不断高呼的传令官,眉头微皱,神情有些担忧。 “中郎将,九皇子的意思是尽可能私下抓捕,如此大张旗鼓恐有不妥。” “据说那楚宁在鱼龙城声望极高,万一……” 最前方的尹黎闻言,皱了皱眉头,神情不悦:“九皇子的意思是要首先保证抓捕,正是因为那个楚宁极有心机,所以我们才要扬颂圣令,以此威慑那些可能抱有侥幸心理的宵小之辈。” 那副将闻言,脸上的担忧之色犹在,但知晓尹黎身份的他,不愿与对方起太多冲突,只能就此压下了心头的疑虑,不再多言。 尹黎也未做多想,只是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侯府门楣,嘴角勾勒起了一抹笑意。 今日一早,他就接到抓捕楚宁的任务,在短暂的诧异后,他的心头甚是得意。 他不喜欢楚宁,不仅因为那日在城门口,对方公然违抗朝廷的命令,更因为他竟然敢用那般亲昵的名字去称呼他心中的女神。 要知道,在那之前,对方刚刚才措辞严厉的拒绝了自己。 所以,在知道能将楚宁抓捕时,他满心得意,甚至在心底暗暗幻想着,那家伙被吓破胆,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场面。 很快大部队就来到了侯府门下,众人翻身下马,尹黎朝着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保持戒备。 他虽然得意,却并未忘形。 这里毕竟是楚宁的地盘,对方极有可能反扑,自然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的。 只是当他抱着这样的念头,准备上前踹开府门时,府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内打开。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一个生得一对虎牙的少女双手叉腰,皱着眉头,神情不满的盯着尹黎等人,开口质问道。 尹黎等人也是一愣,显然是无法理解对方这话何意。 “快些进来!”少女却极为不耐烦的言道,说罢转身就要在前方引路。 “内应?”身旁的副官在那时看向尹黎问道。 尹黎摇了摇头,来之前他并未听九皇子提及此事。 “小心有诈。”他这般说道。 前方的少女见众人迟迟不肯跟上,回过了头:“唉,你们干什么?还抓不抓人了?” 这一幕着实诡异,这见过催着要账的,还从未见过催着入狱的。 少女越是催促,尹黎一行人就越是踌躇不前。 “皑皑。” “人来了?”而就在这时,内院中传来了楚宁的声音,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尹黎等人抓捕的对象,缓缓走出。 “来了!可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听不懂话。”那位少女回应道,说着又回头看向尹黎等人一眼,神情有些嫌恶。 尹黎感受到了对方目光中的异样,被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如此轻视,他自然心头恼火,但想到今天的目标是楚宁,他还是压下了火气,挺直了腰身看向楚宁:“楚侯爷,你大概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吧?” 本以为这话可以很好的刺激到楚宁,但让尹黎失望的是,楚宁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先是转头与周遭的众人交代了些什么,众人大都面色担忧,但却并未发作。 然后,楚宁伸手从众人手里接过了一把造型妖艳的刀,负在背后,这才走向尹黎:“走吧,得快些。” 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不满。 尹黎皱起了眉头,他着实有些弄不懂这群侯府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只能将之当做了,穷途末路下的故作镇定。 “楚侯爷,你以为我们是来请你做客的吗?”他冷笑一声,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 “老人,给我卸了他的刀,上枷!” 话音一落,数位青麒军的甲士便迈步而出,其中两人手握特殊材料打造的铁枷,另一人则来到楚宁背后,要取下他背后的刀。 “你们!”侯府的众人见状脸色一变。 赵皑皑双手握拳,棋胜等狼族面露凶光,章鹿等人更是握紧了手中的刀剑,一道红衣阴神也在这时显露真身,背后无数恶鬼之相龇牙咧嘴,蓄势待发。 “你们想干什么?谋反吗?”尹黎心头一震,也握住了刀柄,大声威吓道。 楚宁则看向尹黎,平静说道:“这样不好,” “我是说,对你不好。” “哼,阶下囚呈什么威风。”尹黎自是不愿在楚宁面前服软,也并不相信对方所言,他冷笑一声如此言道。 楚宁也瞧出了对方强硬的态度,他叹了口气,回眸看向众人一眼,神情严肃。 众人虽然心头不忿,但更不敢忤逆楚宁,纷纷板着脸收回了架势。 楚宁则在这时取下了背上的刀:“委屈一会。” 他说罢,将刀递了上去,于后很是配合的伸出手,任由两位甲士给自己套上枷锁。 …… 看着这一幕的尹黎心满意足,他挑衅似的又看了楚宁一眼,试图在对方脸上寻到一些足以让他开怀的沮丧亦或者畏惧之色。 但让他感到遗憾的是,楚宁除了微微皱起的眉头外,脸上并未有任何其他的情绪波动。 看你还能撑多久! 笃定楚宁是在故作镇定的尹黎在心头冷笑道,根据九皇子的交代,楚宁接下来还得由青麒军看管。 依照以往的经验,定然免不了诸如提前问询之类的流程,他有的是机会让楚宁吃苦头,想来到时候陈曦凰见了他摇尾乞怜的惨状,应当也不会再对他抱有什么期待。 念及此处,尹黎心头的最后一丝不悦也烟消云散。 “带走!”他朗声说道,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领着众甲士走向府门。 但就在府门打开的瞬间,尹黎有些傻眼。 来时,还冷冷清清的侯府门前,不过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此刻却站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有的手握刀剑,一看就是有修为在身之人。 有的则直接拿着诸如菜刀、锄头之类的厨具农具。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脸色愤慨,杀气腾腾。 “放开小侯爷!” “小侯爷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抓他?” “你们这些狗官,对付蚩辽人没有本事,就知道对自己人动手!”人群高声的咒骂着,看那架势,这场面稍有不慎就会演变成民变。 尹黎本以为所谓的楚宁在鱼龙城颇有威望,是指他手下豢养的甲士幕僚对他忠心耿耿。 可眼前这群将街道都围得水泄不通的家伙,看上去大都是寻常百姓…… 这楚宁难不成用了什么邪术,迷了他们的心智?还是说北境的民风已经彪悍如此了? “唐万!”而就在尹黎暗觉头皮发麻之时,身旁理应已经成为了阶下囚的楚宁也是眉头一皱,回头看向身后,语气不善。 身材臃肿的县尉大人赶忙小跑上前。 “不是让你安抚好百姓吗?这怎么回事?”楚宁虽然身上带着枷锁,可气势不减。 面对楚宁的质问,唐万一脸委屈,哭丧着脸道:“小侯爷冤枉啊,我昨天特意让小的们通知了城中上下,今日晚上一个时辰开市。可是……” 说到这里,唐县尉看了一眼一旁的尹黎,又才道:“这位少将军来的路上跟打鸣的公鸡似的,走一路叫唤一路,这哪里还瞒得住?” 唐万话里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讥讽,让尹黎的脸色瞬息变得难看起来。 “陈秉就是这么教你办事的?”楚宁也在这时转头看了过来,眉头微皱,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大抵是楚宁的态度过于理所当然,尹黎在那一瞬间竟莫名有些心虚。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明明楚宁才是那个阶下囚,他凭什么质问我? 想明白这一点的尹黎冷下了脸色:“楚宁,认清你自己的身份!我要怎么抓你,轮不到你来教我!” 言罢,只听哐当一声闷响,他拔出了腰间的刀,同时转头看向围堵在府门前的百姓:“捉拿楚宁是圣上的命令,你们这些家伙胆敢阻拦,是要蓄意谋反吗?” 谋反这样的高帽子可不是谁都敢戴的,以尹黎以往的经验,这样的罪责压上去,配上他手中雪白的刀刃,足以吓退眼前这些刁民。 但他显然低估了北境的民怨,这样的威胁不仅没有让众人畏惧,反倒点燃了他们心头的怒火。 “造反?朝廷都要把褚州卖了,我们造谁的反?” “咋啦,以后褚州都归蚩辽人管了,朝廷这些缩头乌龟,难道还有胆子越过蚩辽人来治我们的罪!” “怎么可能,他们也就对我们耍耍威风,见了蚩辽人,还不跟孙子见了爷爷似的!” 众人放肆的嘲弄与怒骂着,同时队伍不断前压,让尹黎等青麒军的甲士们愈发紧张,尹黎又怒骂了几句试图呵退群情激愤的众人,却并无成效,反倒让那些百姓嘴里的话更加不堪入耳。 哪里受过这种气的尹黎脸色铁青,他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提刀就要朝着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家伙挥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楚宁,你也太能装了 尹黎动手的瞬间,楚宁的目光也阴沉了下来。 无需他发号施令,站在半空中的岳红袖背后的恶鬼们便在一瞬间倾巢而出,扑向以尹黎为首的青麒军。 青麒军最厉害的手段便是七人为伍时,召唤出来的麒麟投影,之后每多七人,麒麟之相就会多凝实一分,临阵对敌时,彼此互为犄角,在麒麟投影的加持下,战力惊人。 而好巧不巧,岳红袖唤出的恶鬼扑杀之处,恰恰将之以六人为单位分别围拢,根本不给他们结阵的机会。 如此巧妙的布局,很难让人相信,于此之前,她没有刻意研究过青麒军的命门。 另一边棋胜与砚丸化身巨狼,一人一脚将几位青军踩在了脚下,赵皑皑更是飞身一跃,直奔为首的尹黎杀来。 楚宁在那时极为默契的退开一步,让出道来,赵皑皑那虎虎生风的拳头便结结实实的轰在了尹黎的后背。 尹黎的注意力全在前方闹市的百姓身上,没有想到侯府中的众人竟然敢率先发难,更没有想到赵皑皑会从后方突袭。 哪怕有青麒甲护体,这一拳落下,他依然免不了脸色一白,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朝前栽去。 但他修为不俗,反应极快,双手略显狼狈的在半空中一阵胡乱挥动,刚刚勉强稳住身形。 身后的楚宁却是眉头一挑,很是恰到好处的朝着他的屁股踢出一脚。 尹黎刚刚维系住的身躯再次失衡,砰的一声栽入前方的人群。 “打!” 周遭的百姓本就怒火中烧,哪里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一时间拳头、扁担、木棍、椅凳都纷纷朝着尹黎招呼了上去。 场面混乱不堪。 “你们找死!” 好一会后,被打得有些恍惚的尹黎暴喝一声,一股灵压自他体内奔涌而出。 毕竟是封王之后,天赋不俗,又有足够的资源灌注,已有六境修为的尹黎在这时激发出了体内的灵力。 周遭大多数皆为平民百姓的众人哪里会是这股磅礴灵压的对手,数十人在那时被对方体内忽然爆出的灵力掀飞。 不过楚宁对此早有预料,一股灵力也在这时从他体内涌出,将众人托举,缓缓落地,虽然狼狈了些,倒是并未受到什么太严重的伤势。 而再次起身的尹黎此刻已然是双目赤红,他举刀挥砍,刀身之上灵力奔涌,俨然不是刚刚威吓众人那般简单,他已经动了杀心。 “尹黎!你放肆!” 可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侯府内传来。 尹黎闻声的刹那,身躯一颤,挥动的刀刃也悬停在了半空中。 楚宁的嘴角亦浮出一抹笑意,同时朗声道:“住手。” 鱼龙城的众人自然是以他唯首是瞻,听闻此言,纷纷停手退了下去,只留下一地躺在地上,哀嚎不已的青麒军。 一袭白衣穿过侯府的众人,来到了依然保持着挥刀动作的尹黎跟前,女子眉目含煞,冷冷盯着对方:“尹黎!我问你,九叔是怎么交代你办事的!?” “我……”尹黎看着忽然出现的陈曦凰,愣在了原地。 “九叔让你请楚侯爷去协助调查盘龙关失守的细节,你竟然敢如此对楚侯爷,还打着陛下的名号,你想让圣上蒙羞吗?”陈曦凰却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再次出言质问道。 “还愣着做什么,给楚侯爷松枷!” 狼狈起身的一群青麒军,你看我,我看你,皆神情迟疑。 尹黎也在这时回过了神来,他脸色铁青,屁股还有些发疼。 他自然心有不甘,但陈曦凰已经发话,同时他也冷静了几分,知道此事闹大了,引起民变,对他而言也并没有好处。 想到这里,他只能阴沉着目光,点了点头。 于是,甲士上前,枷锁被取下,那把刀也送回了楚宁手中。 接过刀刃的楚宁将之负于背后,这才转头看向陈曦凰,点了点头。 “诸位,只是误会,大家放心,此次我前往九皇子住处只是配合朝廷调查,绝无他事。”然后他看向周遭的百姓,微笑着言道。 方才楚宁被套上枷锁的场面尚且历历在目,他这番说辞显然不足以让众人放心。 “我叫陈曦凰!是太子嫡女,我可以以自己的声名做保,楚侯爷是朝廷栋梁,绝无人可伤害他分毫。”陈曦凰也在这时走上前来,看向众人,朗声说道。 太子嫡女! 陈曦凰! 对于北境的百姓而言,这显然是如雷贯耳的名字,更何况太子一方,一直是朝堂上主战一派,相比于六皇子一派,在民间声名要好得多,有陈曦凰出面,众人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而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此言的可靠性,陈曦凰在短暂的犹豫后,忽的脸色一红,超前一步来到了楚宁的身侧,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的手伸入了楚宁的手中。 人群皆是一愣,下一刻顿时哗然。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小侯爷和郡主……” “对啊!你们刚刚看到没有,郡主是从侯府里出来的,时间这么早,难道昨天晚上郡主……” 众人窃窃私语的说着,而将这些话听在耳中的尹黎脸色渐渐难看。 他望向眼前并肩而站的两人,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头顶绿得厉害。 …… “尹黎此人,看似谦谦君子,实则嫉贤妒能,睚眦必报。但并非完全无能之辈,你若不有心挑衅,他应当不至于如此暴怒。”因为侯府门前的闹剧,只能由陈曦凰亲自送楚宁前往陈秉的住处。 “你不是说你看人很准吗?应当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何不稍加隐忍,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陈曦凰一边走着,一边小声问道。 她倒不是责怪楚宁,只是以她对楚宁的了解,暗觉他并不是那种不能吃亏的人。 今日之事本就是要低调处理,免得引起乱象。尹黎的自作主张固然可恶,但以楚宁的能力,完全可以让事态不如此失控。 这种异常的举动,才是让陈曦凰困惑的根源。 “这里是北境,九皇子手下并没有太多可用之人,所以到时候负责护送鱼龙城百姓的,应该也是这批青麒军。” “以以往听过的传闻而言,这些御前近卫,自诩地位崇高,在外做过仗势欺人之事不在少数。” “今日之举正好告诉他们,鱼龙城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陈曦凰闻言想着方才那位红衣阴神隔断青麒军阵型的手段,这才明白,楚宁是早有准备。 但她仍有担忧:“可若是让青麒军心生怨怼,届时你若不在……” “一次拳头往往比千百次委曲求全有用。”楚宁却摇了摇头,笃定言道。 “尤其是在对付那些只知道欺凌更弱者的弱者而言。” 陈曦凰暗暗点头,并不觉得楚宁这话有太大的问题。 “而且……”楚宁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是在帮他。” “帮他?”陈曦凰顿感疑惑。 “他喜欢你。” “嗯?” “我在帮他短痛。” 陈曦凰闻言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后方才回过神来。 那时楚宁已经走到了前方,她抬头看着少年故作镇定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嘟囔道。 “吃醋就吃醋。” “楚宁,你可真能装!”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教你 虽说小侯爷与太子嫡女幽会的消息称得上石破天惊。 但如今的北境风雨摇曳,倒也确实没多少人有心思去谈论这样的风流轶事。 而且,上午楚宁被押入陈秉的住处,下午便传来了楚宁要被送往王都受审的消息,鱼龙城的众多百姓顿时就如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恐惧与担忧的气氛开始在城中蔓延。 但好在有九皇子以及在鱼龙城中声望同样极高的阴神岳红袖出面作保,唐万与棋胜也适时的提出了举城迁移的计划。 虽说大家都明白迁城意味着什么,但相比于只能靠着自己举家逃难的其他百姓而言,鱼龙城的百姓已经幸福太多。 不仅有鱼龙城提供一路上的衣食住行,还有朝廷派出的军队庇护。 坊间更是盛传,这是楚宁以自己接受朝廷审查为代价换来的。 这让楚宁在鱼龙城中的声望又被拉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城中不乏一些有修为在身之人,出于对楚宁的感激,甚至试图组织起人马,想去营救已经被押解着离开鱼龙城的楚宁。 但好在岳红袖身为鱼龙城的阴神,对于城中变化了如指掌,配合唐万拦下了那群义愤填膺的武者,又再次保证楚宁性命无忧后,这才算彻底压下了这场风波。 …… 而城中为楚宁暗暗担心的百姓,大抵不会想到,他们的小侯爷此刻正坐在宽敞的马车中,怀抱着佳人,耳鬓厮磨,春色盎然。 大抵也是知道这一别,再相见已不知是何时,二人都有些贪婪地朝对方索取着。 陈曦凰甚至引导着楚宁将手伸入了她衣襟中,任由少年的手游走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这样的情形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殿下,白马林过了。” 马车中的二人这才如梦初醒,他们不舍的分开,目光就依然纠缠在一起。 “殿下?”见马车中迟迟没有回应,车外之人又小声问了一句。 “知道了。”陈曦凰有些不悦的应了声,站起身子,就要走向车厢外。 楚宁却在这时伸出手拉住了她,本以为是情郎舍不得自己的陈曦凰,心头泛起阵阵甜蜜,可回头看去却见楚宁正伸手指着她的衣衫。 陈曦凰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凌乱,胸前大片的雪白之物裸露在外。 她刚刚平静下来的脸色又泛起红晕,同时没好气的白了身为罪魁祸首的楚宁一眼。 而就在她好不容易整理好衣衫后,楚宁又从怀里递来了一个信封。 陈曦凰接过信封,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这还没走就开始想给我写信了?” 楚宁却摇了摇头:“这是药方。” “昨天你睡着后,我翻了些以前看过的医术,给你准备的。” “药方?我又没病。”陈曦凰愈发觉得有些奇怪。 “不是治病的。”楚宁说着,伸手指了指陈曦凰的小腹,一脸认真的言道:“是安胎的。” “安胎!”陈曦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楚宁。 楚宁则正色言道:“我们都那么多次了,我觉得我这身体没什么问题,怎么也该怀上了。” “这些药方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药性相对温和,而且我也看过你给我的须弥藏中的那些丹药。” “想来应该都是你经常服用之物,里面的药性我大概了解了一些,开出药方时也做了针对,不会与这些丹药有冲突,更不会影响你的修行进度。” “不是……楚宁,我们怎么就那么多次了?”陈曦凰满脸困惑,但下一刻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昨天晚上我睡着后,你对我……” 昨日与楚宁商议完脱身之事的细节后,陈曦凰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楚宁无奈,只能让对方在自己的床上休息,而他则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研究此刻陈曦凰手中的药方。 但显然,陈曦凰对此有了些误解。 她面色愤慨:“你怎么能趁我睡着,对我那样呢……” “我……我又不是不同意……哪有你这样的!” 楚宁听得是莫名其妙,他言道:“昨天你睡着后,我只是帮你盖了件被子,这种事……也需要你同意?” 这次轮到陈曦凰困惑了,她倒是了解楚宁,虽然说这家伙有点表面老实,心里焉坏的性子在,但对她却是不会说谎,想来也应当做不出来夜袭这样的事情。 “那你说的那么多次是?”她这样问道。 楚宁指了指她的双唇。 陈曦凰又是一愣,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不会觉得亲个嘴,就能有孩子吧?” “不……不是吗?”楚宁少见的有些不自信起来。 毕竟之前也有过那么几次这样的经历,可看起来都没什么动静。 而这一次,与陈曦凰之间,那更是频繁到让楚宁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放纵,所以他才会觉得如果自己身体没什么问题,怎么也应该有个结果了。 但从陈曦凰的反应来看,似乎她很笃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宁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明明是最喜欢看书,也看书最多的那个人,但偏偏好像身边的每个人,在这件事情上的造诣都高出他很多。 陈曦凰看着眼前面露苦恼之色的少年,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好几次,她一直以为是这家伙比较传统,所以始终没有迈出那最后一步,可现在看来,是这家伙根本不会走路! 她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 “殿下……”这是车厢外的声音再次响起。 “干什么?”被打断的陈曦凰愈发不悦,大声问道。 “侯爷那把刀有些不对劲,它……它好像会说话……” “它让我告诉小侯爷,再不出来,它就要把这车厢劈了……” …… 从被陈曦凰带出鱼龙城后,陈曦凰有意与楚宁独处,特意将红莲所化的魔刀交给了近卫保管,出于某种有些难以启齿的心理,楚宁也默认了这样的安排。 做贼心虚的二人当下也不敢逗留,纷纷起身走下了马车。 而两位亲卫也在这时快步上前,将震颤不已的魔刀小心翼翼的送了上来。 楚宁接过刀刃,一阵安抚后,这才算是平复了红莲的怒火,将之负在背上,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 “那我走了。”楚宁说道。 陈曦凰满眼不舍,上前宛如一个妻子一般,温柔的为楚宁整理着衣襟,柔声说着:“路上小心。” 那时,一阵夜风袭来,撩起了女子额前的青丝,她的侧脸在月色的衬托下,宛如一幅画卷。 “嗯。”楚宁深深看了一眼,仿佛想要将这一幕刻在心底。 然后,他转过了身,迈开了步子。 “楚宁!” 但走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陈曦凰的高呼。 他回头,还未来得及抬眼去看。 一阵香风便率先涌入他的鼻尖,陈曦凰随即扑入了他的怀中。 她紧紧的抱着他,双唇来到了他的耳边,呵气如兰。 “不许有事!” “下次……” “下次见面。” “我教你……” 第二百一十三章 劫持 从鱼龙城去往云州,最近的路自然是锥子山的那条被挖开的山道。 只是那条山道狭窄,如今又被用于开挖寂星石,人员混杂,楚宁很容易被那些鱼龙城的工匠认出,为了不走漏风声,楚宁并未选择此路。 更何况,此次北上,除了去往盘龙关外,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他得杀了那群被派来的蚩辽使团。 这并非出于私仇,而是仔细考量后得出的决定。 朝廷自然是真心想要和谈,两州之地的筹码已经备好。 蚩辽人对此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和谈一旦达成,双方很快就会开始交接土地,这一点从褚州各地已经开始出现的大批官员逃离以及折冲府撤兵就可以看出。 那时蚩辽人会在短时间里接手二州之地,等待云褚二州百姓的,将会是比大夏朝廷更严酷的统治。 杀死蚩辽的使团,可以拖延和谈的进度。 虽然蚩辽人可能会因此暴怒,但楚宁认为,他们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兴兵。 毕竟能够白来的疆域,没有人会愿意通过战争获取。 只不过可能会以此为由,在和谈中狮子大开口,但这正好让朝廷与蚩辽人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讨价还价,也给二州百姓更多逃难的时间。 链接云褚二州的封翼官道是蚩辽使团前往鱼龙城的必经之路,楚宁也需要通过这条官道前往的云州。 二者的相遇,是注定的。 …… “公子!你和那个姓陈的到底在马车中干什么?” “是不是故意避开我?” “她最后说要教你,教什么?” 出了白马林,想要前往封翼官道,需要穿过一条小路。 夜色虽然浓重,羊肠小道也虽然有些崎岖,但对于拥有修为在身的楚宁与红莲而言,这点麻烦并不足以影响二人的行程。 唯一的麻烦是,化作人形的红莲一路上喋喋不休,显然对于方才楚宁特意避开与陈曦凰独处的行径甚是不满。 楚宁尝试着蒙混过关,但也不知是不是女人敏锐的直觉使然,楚宁略显牵强的解释并没有完全打消红莲的疑虑,反倒让她愈发狐疑。 二人就这样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穿过了崎岖的小道,远远的看见那条官道的所在。 时间已经过了亥时,放在平日,这个时辰莫说是着荒郊野岭,就是鱼龙城最繁华的街道,也很难再见到什么行人。 但此刻的封翼官道上,却能看到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 拉着板车,携老带幼的农夫。 孤身一人,牵着一条黄狗的糙汉。 满脸惊恐,却依然抱着怀里弟弟的女孩。 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在夜色中组成了一幅地狱绘卷。 在夜色下,他们带着迷茫与恐惧,如潮水般顺着官道涌动。 远远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红莲也顾不得继续盘问楚宁,而是皱着眉头,说道:“公子,这些都是难民……” “嗯。”楚宁点了点头,沉声应道。 红莲闻言也反映了过来,当初邓异被刺杀的消息传来时,她也曾在官道上见到过许多逃难的流民,但眼前官道上难民的数量,比起那时多出了不知几何。 毕竟,当时邓异虽死,百姓们虽然惶恐,但大多数人还是处于观望状态,而如今盘龙关失守,朝廷割让云褚二地的传言愈演愈烈,两州之地的百姓,可谓争先恐后,想要逃离自己的故土。 而这场声势浩大的迁徙,注定会有很多人到不了彼岸。 哪怕早已对此有了预期,可当楚宁亲眼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他还是觉得震撼…… “我们从上面走吧。”他沉默了一会,指了指官道旁泥泞的小路,这样说道。 官道上的南逃的难民着实太多了一些,以至于两丈宽的石板路都显得臃肿不堪,倒不如从小路前行。 红莲的心情也有些沉重,没了再与楚宁调笑的心思,默默的跟上。 …… 二人并肩走了一会。 虽然有些不忍,可红莲总是忍不住会抬头去看不远处官道上那些往来的百姓。 他们褴褛的衣衫,他们失魂落魄的模样,总让红莲的心头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恍惚感。 她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可她越是想要记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她的脑仁就愈发疼痛。 红莲不得不压下这样的念头,转而看向楚宁,问道:“公子……我其实不太懂。” “都说大夏天下,富有四海,单是圣山就有足足二十八座,更不提那数量庞大的灵山,调集这些宗门的弟子,难道会打不过一个蚩辽?” “为何非得弄得如此场面?” 若是放在几天前,楚宁大抵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可那日与陈曦凰聊过之后,楚宁忽然明白了一些。 他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官道,说道:“大抵是因为,每座圣山都有自己的考量,蚩辽人虽然不是不可战胜的对手,但手下士卒的骁勇却是有目共睹的,圣山也好,各个手握军权的藩王柱国也罢,大抵都害怕自己做了这个对抗蚩辽的出头鸟,消耗了自己的实力,最后却会被那些作壁上观者吞并。” “可说到底大家都是大夏的子民,任凭蚩辽人做大,难道就不怕唇亡齿寒吗?”红莲还是有些不理解。 楚宁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大概就和,我小时候在学院读书时一个道理。” “无论是学问好还是学问差的学生,其实都知道读书是件重要且有用的事情。” “但我总会忍不住放课后,或是跑去林间抓兔子,亦或者去酒馆旁听书。” “看上去不会觉得我是在正确与错误中,选择了愚蠢的后者。” “可实际上,我是在两个选择中,选择了那个更容易的。” “我想,对于大夏朝廷内外那些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而言,也是如此。” “一个是正确但充满风险的抗击外敌,一个是可以继续锦衣玉食的安于现状,其实换了大多数人来,或许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红莲听得似懂非懂,她低着头好似在细细咀嚼楚宁的话,好一会后,她方才抬头看向楚宁,问道:“那公子呢?” “公子怎么选?” 楚宁眨了眨眼睛:“小时候,我不太听话,选了太多次容易的。” “现在,该做些正确的选择了。” 红莲闻言,面露笑容,正要说些什么。 前方却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二人皆在这时抬头看去,只见前方的官道上亮起了大量的火把,同时有大批人聚集在官道两侧,似乎是为了方便人群,那两侧的地界草木也被清理干净,露出了大片空地上,支起了一座座简易的棚户。 隔得远远的,楚宁就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像是熬得粘稠的米粥。 “难道是官府的人在施粥?”红莲问道。 虽然有些武断,但以楚宁这半年多来接触的北境官员经验而言,他很难相信会有官府的人组织这样的善举,尤其是在这种所有人都恨不得马上逃出云褚二州的情况下。 “去看看。”楚宁说道。 二人加快了步伐,很快就来到了那处,走近之后,空气中弥漫的粥香愈发浓郁,虽是深夜,露天的灶台却燃着炙热的火光,阵阵带着香味的热气从中冒出。 不断有衙役打扮的人员端着煮好的热粥,去到另一处,那里更是围满了人,争先恐后的从一位身着儒衫的男子手中接过一碗碗热腾腾的米粥。 不仅如此,四周的棚户里还有几位郎中背着药囊,在为躺在里面的百姓问诊。 “二位想要领粥,去那边排队!”这时一位年纪与楚宁相仿的少年提着一桶污水从楚宁身旁的棚户中走了出来,看着呆立在原地的二人,笑着提醒道。 他说完这话,又弯下身子提着水桶想要离去。 但从他的装束上来看,应当是个读书人,手上的气力不大,而这半人高的木桶,装满了污水,重量极沉,他使出了吃奶的气力,也才搬出几步,就不得不停下了休息。 而就在这个档口,他眼角的余光又瞥见了身后还站在原地二人。 “二位,如今这世道大家都过得艰难,出门在外谁没有个窘迫的时候,没关系的。”少年又大声安慰道。 因为预料到此行的路上,大抵免不了难民遍野,所以在离开时,楚宁二人特意换上了粗布麻衣,以免太过扎眼。 但二人身上的气度,却不是那些惶惶不安的逃难百姓能有的。 少年也算眼尖,一眼就看出了二人的气度不凡,故而下意识的以为楚宁二人是那种家世不错的逃难者,只是碍于抹不开面子,故而不愿上前与灾民抢食。 楚宁在这时也回过了神来,他看向了那位和善的少年,笑道:“兄台误会了,我们才刚刚吃过干粮。” “正后悔呢,早知道这里有人施粥,就再忍忍,还能节约一顿干粮。” 楚宁说着玩笑话,那少年也笑道:“无碍,这天色也不早了,二位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赶路时,也有早饭。” “哦?”楚宁故作惊讶,说着,他趁势走上了前去,伸手一把提起了少年身前的木桶:“这到底是哪位善人,在行此等善举?” 少年看着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难以举起的木桶,在楚宁手中却变得如此轻松,不由得露出艳羡之色:“公子是武道修士?” “算是吧,淬过体……”楚宁随口应道,然后便又要重复方才的话题。 可就在这时,他的眉头却忽然皱起,低头看向了手中的木桶,倒不是因为木桶过于沉重,而是走近之后,他才发现木桶内的污水正散发着一股恶臭。 他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些污水都是感染黑潮并发症的患者浸泡过的药水,里面沾染了不少污血,公子若是介意,还是我……”少年也看出了楚宁的异样,他出言说着,就要上前从楚宁的手中接过木桶。 黑潮并发症素来让人闻风丧胆,许多人对此都避之不及,少年显然是误会了楚宁的心思。 “无碍,这些污水是倒入前方的河沟吗?”楚宁摇了摇头,言罢还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少年却连连摆手:“那可不行,这些污水里有黑潮并发症患者的污血,倒入河沟会污染水源,得去那里!” 似乎害怕表述不清,少年赶忙跑到了楚宁前方,为他引路。 二人年纪相仿,那少年也极为健谈,楚宁也趁着机会询问起了此地的状况。 少年名叫伍遂,是临近此地的同令城县令之子,作为整个褚州少有的几座没有安设折冲府城镇,同令城素来富足,其父亲伍隆亦算是高瞻远瞩,从五年前就开始用府衙中结余的银钱购置米粮。 盘龙关失守后,伍隆更是第一时间开放粮仓,组织城中百姓南渡。 而自己则留了下来,用剩余的米粮在这云州百姓必经的官道上设立了施粥地。 听完伍遂的介绍,楚宁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狭隘,就算北境的官场确实黑暗,但也终究还是有诸如伍隆这样一心为民请命的良善之辈。 要知道,如今云褚二州乱成一锅粥,连带着整个北境粮价疯涨,这位伍县令哪怕有一点私心,在救济完自己治下的百姓后,将剩余的米粮贩卖出去,也足以保他后半生锦衣玉食,而且比起那些只顾着自己逃命的寻常官员,他说不得还能博得一番美名。 可他却愿意在解决了治下百姓的生计后,冒着蚩辽人随时会接管云褚二州的风险留在这里,这一点哪怕是楚宁,也自愧不如。 “如此说来,令尊还当真是个难得好官。”楚宁小声感叹道。 伍遂听闻这样的夸赞,也挠了挠头:“算是吧,不过我娘却常说我爹是个缺心眼。” 楚宁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二人谈话间已经走到了此行的目的,一处距离营地约莫百丈远的林中。 这里同样被清理出来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中间挖出了一个深坑,下面铺满了防水所用的油布,深坑的底部散发着恶臭,也堆积了不少的污水,显然这就是伍遂口中排放污水的地方。 楚宁将污水倒入了深坑中,伍遂则在这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有些小心翼翼的从中倒出了些黄色的粉末,捧着来到了深坑旁,洒了进去。 深坑中的污水顿时犹如沸腾了一般,冒出不少气泡,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减少了些许。 伍遂的眉头却在这时皱起,又有些不舍的从瓷瓶中倒出了一些粉末再次撒入,这次在一阵剧烈的反应过后,恶臭又减少了几分。 虽然依旧难闻,但不至于一开始那般让人作呕。 楚宁与红莲在整个过程中,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直到伍遂收起了药瓶,楚宁方才开口问道:“伍兄,这是何物?” “我娘调制的药粉,可以减少污血中的毒性。” “这些沾染了患者污血的水,可不是闻着臭那般简单,若是不妥善处理,其中的毒性顺着水流,喝过的动物也会发病,这还算好,若是渗入地底,说不得可能让方圆数里的地,几年里都长不出庄稼。”伍遂解释道。 说着,他的脸上却又露出苦恼之色:“只是调制这种药粉,极为困难,我们手上的存活也不多了,可这些天,从云州赶来的百姓,患上黑潮并发症的比例却在激增……” 楚宁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为何会如此?龙铮山可就在云州,有圣山庇护,按理来说云州应当是整个北境最不易被黑潮侵蚀的地界。” “我也不知道。”伍遂摇了摇头,但很快又面露狐疑之色,看向楚宁二人:“二位难道不是从云州逃难来的?” 此地已经邻近云州,逃难来的百姓也大都是云州人,楚宁这个问题,确实显得有些古怪。 楚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他赶忙解释道:“我们二人来自云褚交界的林下城,那里似乎并未有太多黑潮并发症的患者,对于云州内部的情况我们也并不清楚。” 伍遂心思单纯,加上楚宁主动帮忙的行径,让他颇有好感,听闻此言倒是也并未起疑。 三人又一边聊着,一边往营地走去。 路过那人潮涌动的施粥地时,伍遂还特意指了指那个穿着麻衣,皮肤黝黑,忙得满头大汗的中年人,介绍道:“那就是我爹。” 平心而论,但从这外形来看,这男子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远多过像一个治理一方百姓的县令。 “想不到,在褚州还有这样的好官。”看着这一幕的红莲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楚宁虽然不语,但也点了点头,同样是认同了红莲的评价。 “二位找个地方休息,我就不陪你们的,我娘还等着我去搭把手呢。”伍遂在这时说道,言罢便朝着二人挥了挥手,快步跑向了不远处的一个棚户。 远远的,二人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一位女子的咒骂声。 “小兔崽子,出去倒个水也要这么久!” “你没看见我这里都忙得找不到北了吗?” “你怎么就跟你那个混蛋爹一样,竟让老娘操心!” “老娘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遇见你们两个混蛋,本以为嫁给你爹能跟着享福,你看看人家那些当官的,哪怕做个衙役,一家人都能住大院子,你爹倒好,不仅不给家里带钱,还一个劲的从老娘这里掏钱……” 妇人显然是个泼辣的主,只是虽然嘴里咒骂个不停,手中给患者清理伤口的伙计却并未停下。 “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一旁的红莲说道。 楚宁亦点了点头,他暗暗算了算,若是陈秉所说的消息无误,后天那些蚩辽使团会抵达鱼龙城,那么算起来明天下午左右,他们应该就会路过此地。 他之前也在鱼龙城中帮着城里百姓治疗黑潮并发症,在此道上也算是颇有心得,既然遇见了这样一家人,倒不如就在这里待上一日,守株待兔的同时,也可以用自己所长,帮衬一二。 抱着这样的念头,楚宁与红莲商议了几句,在得到对方认可后,他便迈步上前,想要走入那个棚户,毛遂自荐。 可那时棚户中,却忽然传来妇人的一声惊呼,一道人影抱着一个孩子从棚户中跑了出来。 妇人似乎想要阻拦,却被对方撞倒在地,伍遂赶忙扶起自己的母亲,那妇人却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大声朝着那人喊道:“快拦下他!” 周遭帮忙的衙役与百姓反应极快,很快靠拢过来,正在纷发米粥的伍隆也被这番响动吸引,带着人快步走来。 在众人的配合下,那人很快被人群围住。 楚宁与红莲也在这时走了过去,看向那处。 却是一位形容邋遢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只有四五岁大的女孩,女孩的衣服虽然有些脏乱,但模样乖巧,可让人心惊的却是她的脸上与露出的手臂上都长出了一层层黑色的晶体状事物。 此刻更是因为受了惊吓,目光惊恐的看着四周的众人,可对劫持她的男子却并无惧意,反倒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中年男子此刻双目赤红,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着一个不知是什么铁片磨成的剑意短刀,颤抖着看向众人,大声吼道:“别过来,谁敢过来,我杀了谁!” 众人投鼠忌器,皆站在四周,并无一人敢靠上前去,只是警惕的望着男子。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站在外围的红莲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同时袖口下的手捏出一个法诀,一缕业火便浮现在了她的指尖。 她看得出这个劫持女孩的男子并无任何修为在身,她有信心在其伤到女孩前,对男子一击毙命。 可就在她要出手的刹那,楚宁的手却忽然伸出,将她拦住。 红莲一愣,不解的看向楚宁:“公子?” 楚宁则朝着她摇了摇头:“别动手,他不会伤害她的。” 红莲愈发困惑,这个男子情绪激动,又手握利器,此刻穷途末路,按理来说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楚宁怎么如此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手中的人质。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楚宁幽幽言道:“因为……” “那是他的孩子……”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人终有一死 “什么?”红莲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楚宁。 “那个女孩患了魔化症。”楚宁则看着女孩脸上与手臂上的黑色晶体,低声说道。 魔化症是黑潮并发症的一个分支,也是其最危险的恶化状态。 顾名思义,魔化症一旦爆发,不仅会夺取患者的性命,更是会让其产生诸如血肉畸变、神志扭曲、欲望膨胀等病变,最后完全化为魔物。 并且,魔化症与黑潮并发症的其他病理变化不同,拥有极强的感染性,被其袭击后的生人,有很大概率,也发生魔化。 大概三四十年前,西境就曾发生过一起,整个村子魔化,然后病症彻底爆发,席卷数城之地,最后造成了近六千人死亡的恐怖案例。 红莲身为魔物,对此自然是有所了解的,也瞬间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你快给我把她放下,她现在的情况很严重,若是不及时治疗……”那位妇人,也就是伍遂的母亲在这时大声说道,脸上的神情焦急且愤怒。 中年男子情绪激动,手中的短刀指向众人,不断挥舞:“放屁!我刚刚已经听到了,你们根本不想给她治病,你们只想杀了我的女儿……” 说着,他看向了妇女身旁几位背着药囊的学徒。 妇人的眉头一皱,侧眸瞪了那几人一眼,魔化症确实是很棘手的病症。 妇人出生的医药世家,扎根北境,一直在致力于攻克黑潮并发症,近百年的传承下来,确有一些成绩,在诸如黑质、腐血、迷身等分支病症上,都总结出了一些相当有效的药方与医治手段。 可唯独对于这魔化症,她们研究多年,依旧束手无措。 在大多数时候,面对魔化症的病人,考虑到患者本人以及患者家属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们所能采用的治疗方法,只是利用一些镇痛的药剂,缓解病人的痛苦,然后在魔化症发作的最后时刻,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让病人在睡梦中死去。 只是如今,黑潮并发症的患者数量陡增,用于镇痛的麻沸散库存严重不足,所以妇人的几位学徒私下便有了些抱怨,认为反正那女孩是救不活的,不如早一日用凝息丹送其离开,既免去了她的痛苦,也可以将剩下的麻沸散,用在更有希望的患者身上。 这些话,其实也无可厚非,但坏就坏在,被女孩的父亲听了去。 哪怕从理智上而言,中年男人也明白这一切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作为父亲,他却难以接受。 “老钱,你听我说,你女儿患的是魔化症,你这么带她走,不仅救不了她,你自己也有危险,把她交给我们,对她对大家都好!”妇人也知无法哄骗男人,在那时诚恳的说道,同时朝着带着衙役赶来的伍隆递去一道眼色,示意他随时准备从男人手中夺回女孩。 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那中年男人明显表现出远超平日的警惕,他很快就发现了朝他挪步过来的几位衙役。 “别过来!”他立马将刀尖对准了那几人,大声喝道。 那几人投鼠忌器,顿时停下了脚步。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众人自然不放心让男人带着患有魔化症的女孩离开,女孩的病症随时可能爆发,一旦发生魔化,对众人而言,是一个极不安定的因素。 但此刻的男人,却显然已经做了拼命的打算,死死的握着刀,不愿退步。 而就在这个档口,一道身影却忽然排众而出。 正是那位同令城的县令,伍遂的父亲——伍隆。 妇人也好,周遭的百姓也罢,看见这一幕,皆心头一惊,担忧起了伍隆的安危。 中年男子也感受到有人靠近,身形一转,手中过的刀便朝着那来者挥去。 但就在刀锋要刺入伍隆身躯的刹那,中年男人也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他的身躯一颤,挥刀的动作也顿时停滞在了半空中。 周遭被吓得亡魂大冒的众人,见此场景,纷纷长舒了一口气。 “伍……伍县令,你不要逼我,你是个好官,我不想伤害你。”被称作老钱的中年男人颤声说着,声音在带着哭腔,握刀的手也在不断打颤。 武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方,同时再次朝前迈出一步。 这般冒险的举动让周围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面对伍隆的步步紧逼,老钱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还是试图用手中的刀威胁对方,可刚刚提起,却又对上对方决然的目光。 他心头一颤,明白对方是不会退缩的,他心头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狠下心来杀死眼前这个对他数次伸出援手的男人。 哐当。 只听一声脆响,那把简陋的短刀从他的手中脱落。 他就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抱着自己的女儿,蹲坐在了地上,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着:“不治了,我们不治了还不行吗……” 见此情景,周遭的众人皆心头一喜,想要上前从对方手中夺过那个女孩。 可脚步刚刚迈出,站在老钱身前的武隆却忽然张开了手,阻止了他们的行动。 然后,他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蹲下了身子,看着老钱,说道:“老钱,我知道你很难过……” “但即使,我现在让你把小纯带走,你也救不了她。” “把她交给我,至少……” “至少我们可以让她少受些折磨。” 这话无疑戳中了老钱的软肋,他埋着的头再次抬起,众人这才发现,此刻男人的脸上早已老泪纵横。 纵然心头有万般不舍,但他见识魔化症发病时,自己女儿疼得撕心裂肺的模样,他终究还是做出了那个正确的决定,艰难且颤抖的将怀中的女孩递了上来。 那妇人见状赶忙上前,从老钱的手里接过女孩,伸手感知了一番女孩的状况后,便雷厉风行的安排起了手下的学徒准备好了各种药物,自己则抱着女孩快步走向了搭建好的棚户中。 危机解除,众人都纷纷长舒一口气。 就连红莲也松开死死拽着楚宁衣角的手,拍了拍即使穿着宽大的粗布麻衣,却依然高高隆起的胸脯。 然后,她又看向楚宁,满心期待的问道:“公子,这魔化症,你能治吗?” 楚宁闻言,不由得面露苦笑:“你可太看得起我了,这种病症极为复杂,目前为止,几乎无人能够治愈,我在药石之道上的造诣,无非是比寻常人多看了些书罢了,可比不过那位夫人。” 红莲也觉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唐突,尴尬的吐了吐舌头。 “不过倒是可以去看看,就算帮不上忙,我也可以尝试吸收一些她体内的魔气,至少缓解一下她的痛苦。”楚宁则又言道。 红莲自然不会忤逆楚宁的决定,当下就点了点头,可就在二人脚步迈出的瞬间,楚宁的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那个名为老钱的男子看着被暴走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伸手再次捡起了地上的短刀…… “小心!”楚宁见状,心头一惊,赶忙朝着就站在老钱身旁的武隆吼道。 武隆也被这番变故吓得脸色一白,身子退后一步,但还不待他为自己躲过一劫,而暗暗庆幸,他就惊骇的发现,老钱并不是要对他出手,他反握住了短刀,刺向的方向,却是他自己的心脏…… 这个万念俱灰的父亲,想要杀死的人,是他自己。 似乎是为了防止被人阻拦,他在握刀的瞬间,做出了挥刀的假动作,就连楚宁都被其那一刻眼中露出的凶光所骗,此刻回过神来,想要拦住对方却已经有些来之不及。 而就在那短刀就要刺入老钱心脏的瞬间,一道高大的身影仿佛早已洞悉了这一切,忽然出现在了老钱的身前,伴随着一脚踢出,老钱手中的刀刃脱手坠地,自己也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 这般变故出乎众人预料,所有人错愕的看向那道忽然出现的身影。 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年纪四十出头,模样刚毅,面色冷峻,背后背着一个长柄状的事物,用白布包裹着,看不出具体模样,只是长得出奇,以男人近七尺的身高,斜负此物,其底部依然险些触碰到地面。 “为什么?我难道连死都不行吗?”只是被阻拦的老钱此刻显然没有心思去思考男人的怪异,他愤怒的抬起头,看向男子,大声的质问道。 男人冷冷的看着他,嘴里吐出的声音沉闷:“那你孩子呢?” “她就要死了!我就是要去陪她!”老钱大声的吼道,情绪近乎崩溃。 “可她现在还活着,怎么,你准备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吗?” 男人的话,让老钱的身子又是一颤,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女儿所在的棚户。 他有些动容。 而男人则在那时再次响起:“人终有一死。” “我们无法选择,在何时以何种方式而死。” “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面对死亡。” “我想,她现在很需要你,去给她做个好榜样。” 第二百一十五章 魔化症 男人的话,让心存死志的老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他看向那处棚户,目光动容。 一旁的武隆则看出了老钱的心思,赶忙派人上前,引着老钱去往了他女儿所在的棚户。 此刻,这番闹剧,才算是落下帷幕。 而后武隆走到了那出手的男子跟前,拱手道谢,对方的态度却是不咸不淡,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处棚户下,将自己背上那个长柄型的事物抱入怀中,盘膝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公子,这个家伙,看上去不简单。”作为旁观者的红莲看着那个坐在不远处的男子,皱着眉头小声说道。 她能从男人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很恐怖的气息,不是那种修为高出她数倍时带来的压迫感,而是一种经历过无数次尸山血海后,凝聚而成的杀气…… 用兵家的话而言,男人的身上累积着一股磅礴的杀业! 只是这股杀气并没有被刻意炼化,而是在长久的杀伐之后,自然累积的。 楚宁也点了点头,同样看向那处,他手背上的本命魔纹亮起,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他的身后跟着很多亡魂。” “嗯?”红莲一愣,脸色微变:“那岂不是说,他杀了很多人。” 楚宁却摇了摇头:“不一定,有些冤魂虽然确实会跟着杀害自己的罪魁祸首。” “但那只是针对寻常人而言,对于有修为在身的修士,除非冤魂身前拥有极高的修为,或者极重的怨念,否者冤魂根本无法靠近拥有灵力护体以及血气旺盛的修士。” “更何况,这家伙周身还弥漫着这样汹涌的杀气,那些亡魂若是对他抱有恶意,大抵会在眨眼间被他周身的气机绞杀。” “那那些亡魂为什么跟着他?”红莲并没有楚宁这样可以看见亡魂的能力,只能通过的楚宁的描述揣测其中可能。 楚宁再次摇了摇头:“谁知道呢,我们也没必要对每个人都寻根问底,去看看那个小女孩吧。” 红莲暗暗点头,当下也收起了心思,与楚宁一道走向了那处棚户。 …… 楚宁与红莲走近时,那处棚户外围满了人,大抵是知晓了有一位魔化症患者在此,而抱着或看热闹或担心的心思聚集来的寻常百姓。 但顾念到钱家父女的心情,武隆特地派人挡在棚户外。 楚宁二人自然也无法幸免。 不过好在他很快在棚户中忙碌的众多身影里看到了伍遂。 “伍兄!”他踮起了脚尖,朝着对方挥手喊道。 伍遂闻声抬头看了过来,大抵是年纪相仿的缘故,伍遂对楚宁二人还是颇有好感的,他放下了手中木桶,快步走了上来:“楚兄,你来做什么?” “刚刚听伍兄所言,有很多百姓患上了黑潮并发症,实不相瞒,我也略通医术,在黑潮并发症的处理上有些经验,所以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些忙。”楚宁笑道。 伍遂虽然心思单纯,但也并非愚笨之辈,他听闻楚宁所言,眉头一皱,面露迟疑之色。 “这里混乱得很,楚兄你们明天还要赶路,就不必麻烦了,还是去寻个地界好生休息,别耽误了你们的行程。” 治疗黑潮并发症本身就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许多拥有几十年从医经验的老郎中对于此病都束手无策,伍遂当然不相信楚宁这个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能有处理这种病症的经验。 但出于自己的修养,他还是选择将话说得足够委婉。 楚宁当然也明白对方的心思,他又笑了笑:“伍兄不必藏着掖着,你我萍水相逢,你对我不信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我也是真心钦佩你与令尊令慈的仁义之心,故而想要出手相助,不若这样,你为我寻一位病人,我看过之后,所言是真是假,自有定论。” 说罢这话,楚宁便直直的看着伍遂,目光平静且诚恳。 伍遂顿生犹豫。 “你这家伙,让我家公子看看,又不少块肉,若是我家公子真有本事,你们今天可以多救多少人?若是没本事,你就是乱棍把我们赶出去,又能耽搁你们多少时间!” “再说了,你看看现在这地方,只剩下米粮和草药,我们就是要行骗,也得挑个肥羊不是?在你们这里能骗到什么。” 红莲的性子如此,倒不见得有什么恶意,只是看不得这扭扭捏捏的态度。 伍遂闻言也是一愣,但回过神来后倒是认同了红莲的话,他在微微犹豫后,便点了点头:“姑娘所言极是,二位请随我来。” 说罢,他便让拦着二人的人墙松开了一个口子,领着二人走入了棚户中。 说来也巧,这时正好有一位患者被抬了进来。 几位伍遂母亲的学徒都在忙着给其他的患者医治,伍遂的母亲则在处理患有魔化症的女孩。 楚宁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走了上去,在伍遂有些担忧的目光下,他伸手为那患者把脉,约莫二十息的光景之后,楚宁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黑潮并发症分支的腐血症,让人给他手臂与脚踝处割开,分别放血一两,然后以阳血散外敷伤口,静养三日应该就可痊愈。” 然后,他就给出了自己的治疗方案。 但他说得笃定,可伍遂在药石之道上的造诣并不高,很难通过楚宁给出的方案,去判断其正确与否。 他一时间有些迟疑。 “对于腐血症,我们确实也曾想过利用放血疗法,来清理体内病变的血液,但血液存在人体内时,是处于流动状态的,这样一来我们无法确定放出的血液是否是病变的血液……”而就在这时,一个妇人的声音忽然传来。 众人都抬头看去,却见是那位伍遂的母亲迈步走了过来。 她显然听到了方才楚宁的话,故而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腐血症的病变机理,是体内血液被黑潮潮汐波动所影响,发生的腐败,这些腐败的血液会感染脏器,最后污染整个人体。” “放血的本质不是为了提出腐败的血液,而是为了激发人体造血的潜能,配合阳血散生血的能力,稀释体内的腐败血液,最后利用人体本身的潜能,渐渐排出那些病变的血液。”楚宁则解释道。 妇人闻言一愣,她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好一会后方才再次抬起头,而这一次,她看向楚宁的目光变得郑重了许多,同时上下打量着楚宁:“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楚宁点了点头,但又很快摇了摇头。 “一部分是,但更多的还是通过医书上的记载的办法与药理,推论出来的。” “比如,我就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这样一句话,那位先生一生致力研究各种病症,其中有不少他亲手整治的患者,明明患着同样的病症,可施以同样的药物与治疗手段,有的能活下来,有的却难以好转。” “他将这些极具代表性的病例在书中做出详细的注解,最后在书的末尾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药石治标,正气为本。善养正气者,身即良药。” 楚宁的话,让妇人心头一颤,她低下头嘟囔着那句:“身即良药……” 脸上的神情恍惚,许久之后,她回过神来,先是看了一眼周围几位跟来药工言道:“按这位公子所言,给他放血。” 然后,她又才看向楚宁,认真问道:“公子对黑潮并发症的其余病症分支,可有见解?” 楚宁挠了挠头,言道:“略懂。” …… 接下来的时间,名为邬可芮的妇人宛如一个乖巧的学徒一般,跟在了楚宁的身后,看着他对一个个病人把脉、施针,然后根据病症,开出一个个药方。 很快其余学徒也被这番情景吸引,纷纷围拢了过来,跟在了楚宁身后,掏出了纸笔,将楚宁的一言一行记录了下来。 楚宁似乎也有心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众人,故而一路上不仅将自己如何通过脉象判断对方的病症,以及针对不同病症,给出的不同药方以及治疗方案的原因,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众人听。 那场面看得伍遂更是瞪大了眼睛。 他可太清楚自己母亲的性子了,泼辣、霸道甚至有些自负,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母亲会对旁人露出这样的姿态。 到了后面,她甚至不再称呼楚宁为公子,而是直接唤其先生,遇见稍有不懂的问题,也宛如一个学生一般,小心提问。 而楚宁问诊的速度也极快,邬可芮与七八位学徒都忙不过来的大量病患,可在楚宁出手后,以三十息的时间一个的速度快速诊治着,也就三个时辰不到的样子,堆积的病患几乎都被楚宁看过了。 他给出的治疗方案也都被记录在案,只待过会时间,由药工一一配药,整体的速度非但没有因为邬可芮等人的离开而减缓,反倒加快了不少。 三个时辰的诊断,也让楚宁有些疲惫,他在一位学徒搬来的木凳上坐了下来,红莲适时的端来了一杯水,微笑着递给楚宁。 楚宁仰头喝下一大口后,这才觉好似要冒烟的嗓子缓和了些许。 “邬夫人,我给出的方子,大都是基于患者本身能得到足够营养供给的前提下开出的。” “但如今这世道你也看到了,大多数人食不果腹,身体极差,想要治好他们的病症恐怕还得酌情加大剂量。”然后,在短暂的休息后,楚宁又看向了身旁的妇人,出言提醒道。 邬可芮当然明白这道理,她点了点头:“我们会酌情考量的,不过先生也知道,我们现在手中的药草严重不足,恐怕……” “夫人与伍县令都是仁义之辈,凡事尽力即可,不要过分苛求自己。”楚宁则言道。 邬可芮又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远处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不知不觉间,楚宁已经连续问诊了一整夜的时间。 她不禁有些犹豫,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楚宁却看出了她的心思,起身言道:“带我去看看那个姑娘吧。” 显然,邬可芮想要为那位患有魔化症的小女孩争取一线生机,毕竟从楚宁之前处理那些黑潮并发症的患者的熟练程度来看,应当是一位医药世间的传人,她暗暗想着,或许楚宁能有办法解决这样的病症。 只是楚宁已经帮了他们太多,别的不说,单是他有意解释的那些脉象药理,每一点都见解独到,放在别的药师手中,那可是实打实的不传之秘。 可楚宁对此却毫无保留,所述的各种要点哪怕是邬可芮数十年的行医经验,很多也让她格外惊艳,甚至需要好生琢磨。 而楚宁既然在药石之道上造诣如此之深,按理来说也应该明白,自己讲解的这些内容,当是何等宝贵。 可他却依然毫无保留,其用意也明显不过,是想要通过这些经验的传授让邬可芮他们可以更好给患者医治。 所谓医者仁心,此时此刻,邬可芮对此是有了更深的理解,故而也改变对楚宁的称呼,冠以了先生的尊称。 …… 楚宁随着邬可芮来到了那位患有魔化症的小女孩身旁时,小家伙应当服下了某些凝神的药物,正闭眼沉睡,可即使如此,她的眉头依然微皱,显然睡得并不安稳,双手还死死的抱着身旁父亲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寻得一丝安心。 名为老钱的男人,红着眼眶,坐在床榻前,伸手一遍遍为女孩整理着耳边的发丝,木楞且温柔。 直到,楚宁等人靠近的步伐声传来。 老钱警觉站起,身子几乎是下意识的挡在了自己女儿跟前——虽然已经答应了武隆,但对于送走自己的女儿,他的内心已然抗拒。 “这位是楚先生,老钱……让他给小纯看看,或许有办法。”邬可芮在这时说道。 名为老钱的男子对邬可芮还算信任,可眼前的楚宁看上去着实太过年轻了一些,他很难相信楚宁会有办法治好邬可芮都束手无策的魔化症。 “总不会再坏了。”楚宁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在那时迈出一步,走到了他的跟前言道。 老钱明显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在深深的看了楚宁一眼后,侧开了身子,让出了一条道来。 …… 楚宁在女孩的身边坐了下来,先是伸手把脉,然后又仔细端详着女孩周身长出的那一块块黑色物质。 那是女孩体内魔气与血肉融合后产生的病变体,在魔化症的后期,这些黑色物质会覆盖她周身的每个角落,完成魔化。 目前来看,女孩的身躯已经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区域被这些黑色物质覆盖,说是病入膏肓也不为过。 “从病发到现在,有多久了?”楚宁问道。 老钱摸不清楚宁的底细,但见邬可芮等人似乎对楚宁格外恭敬,他的心底也不由得燃起一丝希望,赶忙言道:“应该是七天前……” “起先我以为只是路上颠簸着了风寒,可没两天身上就开始长出这些东西,寻常医师看了都没有办法,直到遇见了邬夫人,才知道小纯感染了魔化症……” 楚宁闻言皱起了眉头,七天前正好是盘龙关失守的第二天,他无法确定这二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而且,就算是魔化症,七天时间就恶化到这种程度,也是极为少见的。 “有接触过魔物?”楚宁又问道。 老钱连连摇头:“怎么可能,要是真的遇见了那些可怕的东西,我们哪还能活着?” 楚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在有身上庇护的前提下,没有接触过魔物,只凭黑潮潮汐久感染了魔化症,这样的病例他可谓从未见过。 他无法确定,但隐隐觉得,黑潮并发症的大量爆发,极有可能与蚩辽人有关。 不过这些,对于眼前的情况而言,并无什么帮助。 他低头又思虑了一会,然后抬头看向老钱,周遭的众人也在这时纷纷瞩目看来,目光中带着希冀。 之前楚宁处理其余黑潮并发症患者的手段,让包括邬可芮在内的众人,对楚宁都抱有了极大的信心。 但让众人失望的是,楚宁却在这时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有医治魔化症的能力。” 虽然对此早有预料,可刚刚燃起希望,又骤然熄灭,带给老钱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他不由得低下了头,双手在膝盖上握紧,甚是说不出话来,只能闷闷的点了点头。 邬可芮等人脸上的神情也顿时黯淡了几分。 而就在这时,楚宁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但我可以,让她活下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医者仁心 其实楚宁对于魔化症是很了解的。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世上比他更了解魔化症的人,或许根本不存在。 因为他本身,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魔化症的产物。 当然,不同的是,他的魔化是在灵骨子有意干预下,按照着某些既定的程序缓慢进行的。 他无法逆转这个过程,却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停止亦或者在很大程度上减缓这个过程。 方法也很简单,用自己的魔躯,将女孩体内的魔气吸走。 “她体内的魔气已经被我遏制,短时间内不会复发。”约莫一刻钟的光景之后,楚宁松开了落在钱小纯身上的手,同时睁开了眼看向女孩的父亲钱瞻。 钱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听闻这话后,愣在原地。 直到名为邬可芮的妇人走上前来,伸手为钱小纯把脉之后,面露异色的看向楚宁问道:“先生是怎么做到的?小纯体内的魔气当真散去了!” “只是一种族中祖传的秘法,唯有我们这族人可以施展,用于消减魔气,但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她体内的一些脏腑与骨肉皆已魔化,以后还是会源源不断的产生魔气,除非能以白玉章先生的移腑换脏之法,为其更换骨肉脏腑,否则她这一辈子,都会被魔气困扰。”楚宁则解释道。 “移腑换脏?”邬可芮叨念着楚宁之言,脸色微变:“先生说的可是早已失传的医道经典《医经》上记载的法门?” “嗯,我也只在一些古籍上见过有人提及这本书上的内容,据说其中许多药石之道,远超出当世理解,甚至有悖天地之道,故而成书之日,有天劫降下,而后先生与其著作也从此不知所踪。”楚宁点了点头,提及那本《医经》,作为爱书之人的楚宁,语气中不免有些遗憾。 “我更是在一本记录民间传闻的书中,看过这样的说法,说是这本《医经》之上,不仅记录着各种药理,更是承载了医道修行的基石。” “此书在时,天下医者皆可由医入道,可此书亡后,世间便再无纯粹的医道修行者,欲入医道,不得不以丹道、毒道甚至蛊虫之道为引,方才能触摸到些许医道的旁枝末节,所得之成就,也始终困于十一境之下……” 邬可芮闻言也脸色微变,《医经》的存在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大多数人,都只是将之当做一个难以求证的传说。 可楚宁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很笃定《医经》此书的存在,而且其程度远胜于寻常医者。 莫不是这位楚先生,也是那一支的传人…… 联想其不大的年纪以及如此精湛的医术,某种猜想不可避免的浮现在了邬可芮的脑海。 而正因如此,她看向楚宁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古怪。 楚宁倒是并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只是以为自己又犯了聊起书来滔滔不绝的毛病,让旁人接不上茬。 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咳咳。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钱小纯嘴里忽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声。 服用过凝神药丸,沉睡了足足三个时辰的小女孩,在这时终于苏醒了过来。 她的半张脸上依然覆盖着古怪的黑色物质,但另外半张脸上,却多出了几分往日没有的红晕。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状况好了很多。 “小纯!你感觉怎么样呢?”她的父亲钱瞻第一时间看了过去,神情激动的问道。 钱小纯睁开了眼,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好一会后瞳孔中终于有了光彩,她朝着自己的父亲用虚弱的声音说道:“爹爹……我饿……” 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眼,让钱瞻的险些哭出声来。 自从魔化症病发后的四五天光景里,钱小纯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常常是在剧烈痛楚中熟悉,很快又在痛楚中昏迷,看着自己女儿被如此折磨,却帮不上一点忙的钱瞻心如刀割。 而此刻,钱小纯明显状况稳定了许多,甚至想要吃东西,这无疑是好过来的前兆。 “爹爹这就去帮你领些米粥,你等着爹爹!”看到了希望的钱瞻浑身迸发出了一股盎然的生机,他起身就要去到施粥的摊位旁排队,但这时,一张薄饼被楚宁递了上来。 “吃这个吧,她的身子太弱了,光是米粥很难恢复的。”楚宁言道。 这薄饼是楚宁离开前,章鹿与绒小羽花了一整夜的时间为他制作的干粮,用料是上好的面粉,还放有风干后的肉干,放在以往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如今相比于大多数只能用米粥充饥的难民而言,这种果腹之物,显得格外难得。 钱瞻见状,又是一阵千恩万谢,这才接过薄饼,配以清水,小心翼翼的喂给了女儿。 而后楚宁又交代了一些注意的事项,便转身与红莲离去,邬可芮见状赶忙让自己的儿子伍遂跟上送一送楚宁。 那时,钱瞻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眼中光芒闪动,最后泛起一丝决意。 …… “想不到楚兄竟有如此手段,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走出安放患者的棚户后,伍遂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大概是我坐井观天太久,我一直觉得母亲在医道造诣极高。” “在同令城时,无论再罕见的疑难杂症,母亲总是能信手拈来,可今日在楚兄面前,母亲却像是个学生一般……” 楚宁应道:“我也只是在黑潮并发症上有些经验而已,其他病症,我比起妇人,恐怕连她造诣的百分之一,都犹若不及。况且若不是伍兄以及令尊令慈的菩萨心肠,我也没有机会施展这点微末本事。” 伍遂对于楚宁的场面话,感触不大,而是在短暂的沉默后,问道:“可我有一事不解……” “嗯?” “我刚刚听楚兄说,给那小纯姑娘的治疗手段,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那我是不是可以以理解为,再过几日,她的病症又会发作。”伍遂转头看向了楚宁,那时,他的脸上眉头明显皱起。 楚宁似乎猜到了他要问什么,也在这时停下了脚步,同样侧头看向对方,然后,他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而且以钱小纯感染的病症的烈度,其实等不了几天,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她体内的魔气就会再次累积,从而发作。” “那楚兄为什么……”伍遂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脸上也写满了困惑。 “你想问我,为什么明知道她会死,还要救她?”楚宁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 “嗯。”伍遂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有些阴郁,“我不是责怪楚兄,我只是在想,钱瞻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可现在楚兄又给了他希望,可偏偏那希望又并不是希望,我害怕他接受不了……” “甚至觉得,楚兄有可能好心办了坏事……” “伍兄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楚宁并未反驳伍遂的话,他点了点头,但又反问道:“但伍兄所有的担忧都只是因为钱瞻,可有没有想过对小纯姑娘而言,多活一天的意义呢?” 伍遂顿时一愣。 楚宁则在这时转头看向棚户方向,那里吃过薄饼后的钱小纯明显精神好了很多,正与钱瞻说着些什么,棚户中时不时还传来女孩咯咯的笑声。 “邬夫人医术高超,想来这些年也经手过一些患有不治之症的病人。” “人力有穷时,面对这样的病症,作为医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延缓病症的发作。” “或是几年,或是几个月。” “难道就因为知道要死,多出的时间就没有意义了吗?” “可你我就算健健康康,无灾无病,不也还是会在以后的某一天死去?” “那是不是,我们的生命也没有意义?” “我不知道我做的到底是不是好事,也不知道钱瞻能不能忍受再次失去女儿的痛苦。” “但我知道,当我开始问诊时,我就是一位医者。” “而作为医者,我理应尽我所能,让我的患者活下去。” “哪怕只是一息一瞬……” 楚宁这样说着,眼中的光芒渐渐明亮,这些话不仅仅是对伍遂说的,更是他对自己内心的感悟。 而在这样的念头被捋清、被他明悟时,他的丹府中明显有一缕缕青色的光晕涌出,朝着丹府某一处汇聚,似乎就要凝为实体,可也就在那时,某种超出现实层面的力量忽然涌动,那团汇聚的绿色光晕又猛然散去。 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楚宁并无所觉。 可此刻,那正在棚户中为一位新到的患者看诊的邬可芮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向楚宁所在之处,她的眼中光芒闪动,瞳孔剧烈收缩,脸上更是浮满了骇然之色…… “是我感觉错了吗?” “刚刚那孩子的身上怎么会有仁心印的气息……” 第二百一十七章 银龙甲 “公子,你要不要休息一会,算上前天,你这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大抵是为了感谢楚宁的指导,伍遂在其母亲的授意下,特意给楚宁安排了一个拉有布帘的僻静棚户。 据伍遂说,这本是给郎中们休息所用,毕竟他们负责治疗患者,精力消耗极大,故而休息的场所相对舒适与僻静。 红莲与楚宁刚刚走入那处,便见楚宁盘膝而坐,俨然一副入定之相,她不免有些担心。 哪怕是修士,如此长久的不眠不休,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什么时辰了?”楚宁却问道。 “还有三刻钟就到辰时。”红莲应道。 “按照陈秉给出的和谈时间推算,蚩辽人的使团会在申时左右抵达这处,我得做好准备。”楚宁则说道。 “那还有四个多时辰,公子你睡一会,也是来得及的。”红莲劝解道,对于楚宁要刺杀蚩辽使团之事,她其实是有些担忧的,但她更明白,盘龙关的失守给楚宁带来的冲击。 那对于楚宁而言,不仅仅是镇守北方的关隘,更是他的爷爷以及孙堪得大批黑甲军老卒曾誓死守卫的地界,更不提那位大将军邓染似乎与自家公子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故而她能做的也只是默默支持他。 “不。”楚宁则在这时摇了摇头:“这里聚集了太多百姓,在这里动手会伤及无辜,我们待到午时末,就准备出发。”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在这件事情上楚宁的态度同样坚决,红莲见状,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旋即在一旁也盘膝坐好,运转着体内的魔气与业火,将之调整到最旺盛的状态,以期在接下来可能爆发的大战中,能够更好的帮到楚宁。 …… 楚宁并不清楚蚩辽使团的人员配备。 他也没有一定要全歼对方的执念,只是想着要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给蚩辽使团制造伤亡。 为此他得确保自己处于最全盛的状态,以应付可能到来的任何变化。 他花费了半个时辰将体内各个灵台中的灵力运转周身,让自己处于灵力最为旺盛的姿态。 剩下的一个多时辰,他将心神沉浸到了那处白骨秘境中。 那具黄金骷髅在吸收了黑金道种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因为从往生地归来后,便收到了盘龙关失守这样重磅的消息,以至于楚宁一直没有时间来研究此物。 他想着以黑金道种的强大力量,如果他能将与之融合后的黄金骷髅研究透彻,无论是面对蚩辽使团,亦或者之后的任何麻烦,都会是一个巨大的助益。 来到白骨秘境后的楚宁,径直走向了那具黄金骷髅的所在。 当然,现在再以黄金骷髅称呼此物,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 它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肉身,整具身躯的模样与之前和丁繁对战时,对方召唤出来的黑金宝相相差无几,高大、健硕,每一寸肌肉都棱角分明,仿佛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同时手臂、双足以及身躯上,都有一道贯穿肉身的金线镶嵌其中。 唯一不同的是,那的皮肤不再呈现出那般黝黑之色,而是更趋近于常人的古铜色。 而五官也相对模糊,并无确切的模样。 楚宁暗暗尝试着催动这具古铜金相,倒是并未受到什么阻碍,只要他愿意分出一部分心神沉浸其中,催动起这具古铜金相,便是如臂指使,就仿佛是他的第二个身体一般。 肉身的强度也极为不错,有六境左右。 但麻烦的是,楚宁的心神并不足以让他同时指挥两具身躯作战,或者说很难做到同时将两具身躯的战力都发挥到极致。 这就造成了同时催动二者作战,所带来的提升,处于一种一加一大于一,但小于二的尴尬境地。 而且虽然还未进行过实战,但楚宁隐隐感觉到了,这具古铜金相并不能离开自己太远,只能在相对近的距离下被自己催动,至于这个距离具体是多少,他还没有完全掌握。 楚宁用了一会时间,让自己适应如何操作这具身躯后,又转头研究起了骸骨秘境中其余的十一座立柱。 他发现,古铜金相凝聚完成后,他又可以继续朝着王座中灌注神性,铸就下一具黄金骷髅,只是他并没有多的血肉种子来完成下一具骷髅的肉身塑造,所以楚宁倒也没有急着将时间浪费在这件事情上。 就在他准备再次将心神投注在练习同时操作两具身躯的档口,棚户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楚宁与红莲几乎都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二人互望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显然,他们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楚宁透过帘布的缝隙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到了午时。 “出去看看。”他算了算,也到了该与伍遂等人辞别的时候,索性便对红莲言道。 红莲点了点头,便与楚宁一道迈步而出。 营地中多了很多人,尤其是那施粥的据点,更是人满为患,将之团团围住。 但外围的百姓却是面色惨白,看向那处的目光透着恐惧。 原因无他。 此刻围着施粥地的身影皆是一位位身着甲胄的士卒。 他们看上去大都风尘仆仆,脸上写着疲惫,本应鲜亮的甲胄上也布满了泥土。 但相比于得到米粥感恩戴德的百姓,这些甲士的态度却极为蛮横。 其中一位年纪看上三十不到的将领明显是众人的首领,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侧的木桌前,脚下散落着从木桌上被扫下来的药草。 此刻,一位士卒给他递来一碗米粥,他喝下一口后,顿时眉头紧皱:“呸!” “这粥比老子的尿还稀,是给人喝的吗?” “老子们在前线跟蚩辽人拼死拼活,你们就用这种东西糊弄我们!” 他说着,一把砸碎了手中的瓷碗,站起了身子,怒目看向周遭众人:“给我拿肉来!” 看着这一幕的楚宁眉头紧皱,眼中泛起阴沉之色。 不是因为这群兵痞蛮横的态度。 而是因为,他们身上的甲胄,他是认得。 那是属于银龙军的…… 银龙甲! 第二百一十八章 陌刀将 “是银龙军?”红莲显然也认出了这群人身上的甲胄,她皱着眉头看向楚宁问道。 银龙军还有人活着固然让人欣喜,但眼前这群士卒军纪散漫,蛮横无理的家伙,着实不像是邓染带出来的士卒。 这倒不是楚宁对邓染带有某些先入为主的主观臆想,事实上银龙军的军纪之严明本就是大夏境内人所皆知的事情。 更何况,这群家伙虽然看上去风尘仆仆,可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伤势,看上去也并不是像刚刚从一场大战中死里逃生的模样。 “先看看。”楚宁也无法摸清对方的真假,只能朝着红莲这般言道。 这是,伍隆也带着自己夫人闻讯赶到,他似乎刚刚睡下没多久,脸上还带着一丝倦意,见着眼前这群身着甲胄之人,也明显一愣。 但他毕竟是一县之长,很快就冷静下来,先是走到了那为首的将领面前,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卑职同令城县令伍隆,未收到上级信函,不知诸位将军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话说得就很有分寸,既放低了自己的姿态,但同时也暗搓搓的打探起了眼前这群甲士的来历。 “上级?银龙军大部队都死在了盘龙城,还有屁的个上级!” “枉你还是一县之长,认不得大爷们的模样,难道还认不得这一身银龙甲?”为首的将领语气不善,大声质问道。 伍隆闻言眉头微皱,显然也意识到眼前这群家伙,与传闻中的银龙军有着极大的差别。 但俗话说得好,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数万银龙军中,出几个败类也是并不稀奇的事情,他摸不准虚实,只能在那时继续颔首言道:“卑职孤陋寡闻,只听闻过诸位将军的大名,并未有幸目睹过诸位风姿,还望诸位将军见谅。” 为首的那位将领,不仅年纪不大,身材不同于寻常甲士,略显消瘦,眼窝深陷,鼻梁隆起,那模样看上去倒是更像是一个纵欲过度的公子哥,而非一位常年戍守边关的将士。 若单是对方出现,伍隆大抵会在第一时间认为对方是在哪里捡到了一副银龙甲,以此招摇撞骗,但偏偏他带来的数百位甲士,却是各个身材魁梧,浑身也弥漫着悍卒才有的阴冷杀气。 这才让伍隆无论心头有多少疑惑,此刻依然投鼠忌器。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大爷们跑了几百里,一口饱饭都没吃上,别用这些给贱民的猪食糊弄我们,给我们上些酒肉来!”将领则是一摆手,不耐烦的言道。 那居高临下的态度,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身份存疑。 “诸位将军……实不相瞒,如今这情况,我治下的百姓都已经逃难,值钱的家禽牲口,也都被百姓带走,剩下些许肉干,都是给患者准备,诸位将军若是不嫌弃,我让属下们在给诸位熬上一锅稠一点的米粥……” “哦对了!我那里还有几笼鸡蛋,也一并煮给诸位将军。” 无论对方身份如何存疑,眼前这数百位甲士拥有的战力就不是营地上这些几十个衙役,以及百余位自发前来协助伍隆一家的寻常百姓可以对付的,为此伍隆不得不小心应付着。 砰! 只是他这话刚刚说完,那将领身旁的一位副官便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木桌,骂道:“打发叫花子呢?爷爷们在前线为了你们拼死拼活,吃你们一点酒肉,你们还抠抠搜搜起来了!?” “没有我们,还肉干,你身后这婆娘都是蚩辽人的玩物!” 那副官的态度蛮横,周遭的甲士也纷纷面露狞笑,看向伍隆等人的眼中,凶光毕露,更有甚者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刀刃,俨然一副伍隆等人再废话半句,他们便要动手杀人的架势。 邬可芮出生兖州医道世家。 虽无灵山作为家族底蕴,但祖上也出过几位当世名医,更有族中长辈在宫中任职,在当地也算是声名显赫。 邬可芮虽并非主家嫡出,但族中关系融洽,加上她是她那一辈中,唯一的女孩,故而在族中颇受宠爱,据说当年她出嫁之时,族中族兄族叔上百人,哭成一片。 正因如此,邬可芮也养成几分略显骄纵的性子,即使如今已为人妇,依然不曾有太多变化。 眼前这群甲士的跋扈,顿时让邬可芮怒火中烧,她双手叉腰,怒目看向众人,就说骂上几句。 伍隆见势不妙,赶忙拦下了自己的夫人,小声安抚几句,这才算是稳住了她的暴脾气。 然后,他又看向那群甲士,拱手言道:“卑职尽力去办,诸位将军往这边请,这里还得留出些空间,给百姓们施粥。” 伍隆审时度势,不愿与对方起冲突,只想着耗费些吃食,将对方送走。 那副官闻言,倒是很满意伍隆的态度,转头用询问目光看向一旁的主帅——那个身材干瘦的年轻将领。 年轻将领站起了身子,点了点头。 副官见状,又谄媚问道:“那美人杯……” 将领微微一愣,转头看了过去,他的目光越过伍隆,最后落在了他身后的妇人身上:“就她吧。” 伍隆等人显然不理解所谓美人杯是为何物,但随着那将领话音一落,便有数位甲士在这时迈步而出,作势就要走向邬可芮,将妇人掳走。 见此状,伍隆伍遂父子二人顿时脸色一变,赶忙拦在了邬可芮的跟前。 只是父子二人都是修为不高的读书人,战力孱弱。 若是放在以往,靠着县令的官职,伍隆还可用体内的浩然气,调集同令城的气运,喝退宵小。 可如今,同令城的百姓尽数逃难而去,整座城池名存实亡,自无气运可言,他更不是这些身强力壮的甲士的对手,一个照面,就被几位甲士掀翻在地。 眼看着那几位甲士,来到了邬可芮的跟前,伸手就要抓住妇人。 “公子!”瞥见此景的红莲眉头紧皱,周身已然泛起汹涌的业火。 楚宁同样面色阴沉,他本来因为对方银龙军的身份,还对其有些许好感,可眼看这群甲士越来越得寸进尺,楚宁耐性耗尽,当下就点了点头,应允了红莲出手的请求。 可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却抢在红莲出手之前,来到了邬可芮的跟前。 只见那人一手伸出手,握住了其中一位甲士伸来的手。 那甲士显然没有想到有人竟然敢出手拦下自己,他先是一愣,正要说些什么。 咔嚓。 但话未出口,只听一声脆响。 那甲士手臂顿时弯曲,在惨叫声中,被那高大身影抛出数丈开外,重重坠地。 周遭的甲士也被对方展现出来的手腕所震,一时间愣在原地,握着刀剑,将男人团团围住,却并无一人再敢上前。 这群甲士的将领眯起了眼睛,看向高大男子的目光变得阴冷。 身旁的副官自是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他提着刀带着大部队快步向前,来到了男人的跟前:“哪来的刁民,竟敢袭击银龙军……” 高大的男人并未在第一时间回答对方的质问。 他只是默默的取下了背后那个长柄状的被白布包裹的事物,握于手中。 铛! 下一刻,只听一声闷响,他将此物重重的砸入了地面,其上的白布在那时尽数碎裂,露出其下黑色的四尺长的刀柄,以及那三尺长的雪白的刀身。 那是一把陌刀! 然后,男人看向了对方,深吸一口气,用极为庄重的语调说道。 “大将军邓异帐下……” “地字营,陌刀将崔禅!” “请诸位赐教!”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二公子 邓异治军,与寻常将领不同。 他不是那种会规划自己手下士卒的将领,更不会强迫士卒们特意按照自己的要求训练。 反倒更喜欢,依照士卒们能力的不同,去调整自己的战术。 故而,整个银龙军,除了统一配备的银龙甲外,使用的武器五花八门。 而地字营中的陌刀卒,便是其中极具代表性的士卒。 陌刀卒人数不多,约莫在四百人上下,皆使用长约七尺左右的特制陌刀,属于少有的能与蚩辽人的凶兽正面作战的陷阵军。 曾创下过以二十三人伤亡,斩首蚩辽凶兽九只的骄人战绩。 要知道在大多数时候,哪怕是精锐的银龙军,在面对穷凶极恶的蚩辽妖兽时,战损比也一直在七比一左右。 这番战功,在当时可谓震惊朝野,大夏朝廷还特地将这份战报抄送给北境各地,以振奋民心。 “陌刀将?” 在名为崔禅的男子爆出名号的刹那,周遭那些自称银龙军的甲士顿时面露异色,其中一部分,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那副官更是脸色一变,侧头看向了一旁的年轻将领,仿佛是在询问他的意图。 年轻将领面色淡漠的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杀了吧。” 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眼落下,周遭的甲士顿时没了犹豫,以副官为首冲杀向前。 而手握陌刀的崔禅面色如常,宛如一尊雕塑一般,立于原地纹丝不动。 直到众甲士杀至跟前,崔禅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手中的陌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刀锋过处,数位甲士,身首异处。 这狠辣的手段顿时让身后跟着冲杀而来的甲士纷纷一愣,愣在了原地。 崔禅单手握着陌刀,目光越过眼前的甲士,看向那位面色变得阴沉的年轻将领。 “大敌当前,我无心与诸位自相残杀,我不管你们为何冒充银龙军,但只要你们愿意现在脱了这身银龙甲,诸位可自行逃命去。” 这话一出,那群甲士中的一部分明显有些迟疑。 “放屁!我们就是银龙军,这家伙妖言惑众,给我杀了他!”那副官面色一变,大声喝道。 周遭的甲士闻言又才鼓起几分勇气,从四面朝着崔禅围杀过来。 这群所谓的“银龙军”,人数之众,有数百之数,并且大多数看上去都有三境甚至四境的修为,也算得上是精锐。 但当崔禅展现出足够杀伐果决的手段时,尤其是在他大开大合的陌刀下,又接连有十余位甲士身亡后,数量庞大的士卒们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但实际上却已漏了怯。 他们依然围着璀璨,也握着刀剑,可彼此却相互推攘着,并无一人再敢真的上前,甚至就连那位叫嚷得最大声的副官,也只是不断催促咒骂着这些士卒,却同样不敢自己亲身上前为战。 反观崔禅,则显得闲庭信步,他单手握着陌刀,一步步朝着前方那位年轻将领走去,而随着他的前压,那些士卒们却是步步后退。 于是营地中便出现了几位滑稽的一幕。 一个人压着数百人的队伍,步步紧逼。 …… “这……”红莲看着这一幕,也觉不可思议。 这个叫崔禅的家伙,身手确实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红莲大致探查了一番,对方的修为最多也就五境巅峰而已,这群甲士只要愿意拼命,死上个几十人或者百来人,足以将崔禅击败,但偏偏这群家伙各个惜命畏死,反倒被崔禅震慑…… 这场面倒是像极了楚宁所言的,大夏国力明明强出蚩辽数十倍,却因为各个灵山圣山以及宗门世家各有算计,而被蚩辽压得抬不起头的场面。 “乌合之众。”楚宁也在这时摇了摇头,这般评价道。 现在他已经完全确定这群家伙不会是银龙军,不仅因为崔禅的自报家门,更因为这群甲士所展现出来的战斗意志,如此胆怯之人,怎么可能能在盘龙关上与蚩辽人对战。 而此刻唯一需要弄清楚的,就是对方到底是何来历,又为什么要冒充银龙军。 想到这里的楚宁朝着红莲点了点头,对方也意会到了楚宁的心思。 二人默默从围观的人群中退开,然后从人群外围朝着那为首的将领所在之处缓缓移动了过去,显然是准备来上一出擒贼先擒王。 而另一边随着崔禅的步步紧逼,那为首的年轻将领脸上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他铁青着脸色,气急败坏的怒吼着:“你们这些混蛋!干什么?给我上啊!” “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不成?” 只是他的威吓落在那些甲士的耳中,除了让甲士们脸色难看了几分外,并不能激起他们的战意,长久的享乐与懈怠,带来的斗志匮乏,绝不是靠着一两句辱骂就可以被激发出来的。 尤其是在大多数人,都怯战之时,即使偶尔有人想要拿出些勇气,可将周遭的同伴都如此怯懦,他们反倒会怀疑自己的勇气是不是一种愚蠢的表现。 眼看着面色冷峻的崔禅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年轻将领的眼中也泛起恐惧之色。 而这时,楚宁与红莲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二人在那时就要出手,擒下对方。 可也就在这时,那位年轻的将领仿佛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转头看向身后,忽然大声吼道:“你还要看戏看到什么时候!老子若是死了,你们也别想活!” 此言落下的瞬间,场面上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下一刻一道宛如蛛网般的灰色印记忽然从地面上蔓延开来,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将整个营地都笼罩其中。 “这是……”这样的异变,让准备出手的楚宁与红莲皆是一愣。 “是结界……”楚宁很快就从这股笼罩地面的灰色印记中感应到了一股并不熟悉,但却在某些古籍中记载过的气息。 他的脸色也随即变得阴沉。 “结界?”红莲脸色微变,显然并未听闻过此物。 只是还不待楚宁与她解释清楚其中就里,人群中一位头戴黑色兜帽的身影却在这时缓缓走了出来。 “唉。” 那人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 然后,他抬起头,一边缓缓取下头上的兜帽,一边用悲天悯人的语气幽幽说道。 “二公子怎么还是如此莽撞,搞砸了环城的差事,仍不知悔改……” “今日又招惹此等是非,若不是当年你母亲对上国柱有施饭暖被之恩,老朽是当真不愿管你。” “只可惜,这么多无辜百姓,今日又得为二公子的无知骄横,陪葬了……” 第二百二十章 结界 环城。 二公子。 上国柱。 随着那黑袍人这番话出口,眼前这位年轻将领的身份,也在这时呼之欲出。 他就是丢了环城,致使蚩辽大军长驱直入,合围了盘龙关的罪魁祸首。 大夏三位上国柱之一,齐升的外甥,周登! 这个消息有些过于突然,以至于楚宁的脑袋一时间有些发懵。 他想不明白这家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以银龙军的身份自称。 但他能够看出来的是,眼前这位黑袍人,很危险。 是那种极致到,足以致命的危险。 这时,黑袍人也取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他本来的模样,是个看上去年纪已经过了六十的老者,身材干瘦,眼球凸起、鼻梁塌陷,苍老的脸上布满了纵横的皱纹,以及一块块岁月沉淀下的斑点。 但楚宁丝毫不敢因为对方的年迈,而对其生出半点轻视,哪怕单单是对方张开这道方圆百丈大小结界的手段,就足以证明对方实力的强劲。 所谓结界,是一种以灵力为基础,通过在地面与空间上勾画灵纹,将整片区域从主世界上暂时隔绝甚至剥离的手段。 这种手段,上下限都极高。 最初级的有诸如隔音结界这般相对简单的手段,当然也相对容易破解。 最顶级的则可以将某片区域完全拉入一处与现实世界不同的小世界。 比较典型的有高境兵家修士凝练的修罗界,虽然其需要用杀业铸炼阴神阴兵,但同样也需要结界的手段,将练就的阴兵安放其中,以期在与人对敌时,可以随时召出。 而评判结界的强弱,无非两点因素,结界的大小以及结界中所能产生的异象。 单从此刻眼前结界笼罩的巨大区域,便可推断出对方的修为起码在七境开外,大概率是个摸到八境大能。 修行之道,五境之后,每一境都是一个巨大的门槛,楚宁并不觉得正面作战自己能有太多的胜算。 唯一的好消息是,到现在为止,他与红莲都还未有出手,敌在明,而他们在暗。 红莲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棘手,她侧头看向楚宁,只见楚宁朝她递来了静观其变的眼色。 结界完成的刹那,整个营地都被笼罩在了一片灰色的半圆形光壁之中,光壁的四周浮满了一道道银色的纹路,诡异而狰狞。 那些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场面,一个个皆被吓得脸色煞白。 胆子小一点的已经开始哭天喊地,或者瘫坐在地。 胆子大上一些的,则开始奋力的捶打周遭的光壁,但那些看似薄薄一层的光壁,却坚固无比,任凭众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撼动不了毫分。 “环城?上国柱?你是周登!”而那位崔禅,也从黑袍老者的话里猜到了那年轻将领的身份。 那一刻,这位之前无论是面对即将失去孩子的父亲,还是数百位士卒的围杀,都始终面不改色的男人,双眼陡然赤红。 他握着陌刀的手开始打颤,周身那宛如实质一般的杀机开始如潮水一般涌出。 黑袍老者也感受到了崔禅的变化,他望了过来,眉头微挑脸上露出了几分异色。 “区区一个五境武夫,竟能凝出如此庞大的杀气……” “刚刚你说你是邓异麾下的士卒,唔……看样子,你立过不少战功,可惜……”黑袍老者这样说道,满是褶皱的脸上嘴唇微微抿起,依旧保持着那副悲天悯人,却又高高在上的姿态。 “环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战而降?” “哪怕只是点燃烽火台,盘龙关也不至于毫无防备,被蚩辽人合围!” 崔禅却根本不理会那位黑袍老者看似感叹实则戏谑的言辞,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周登,大声的质问道。 而有了黑袍老者的先生,周登明显没了之前的惶恐。 面对崔禅的询问,他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用一种极为轻佻的态度回应道:“大抵是忘了吧。” “忘了!?”崔禅的双目圆睁,眼球之中一条条血丝崩现,仿佛要冲破他的眼眶。 他的身形也随即猛然跃起,手中的陌刀高举,直直就朝着周登挥去。 这气势汹汹的一斩,裹挟着他浑身力道,也催动起多年战场厮杀在周身凝聚的杀气。 那一刻,他宛如魔神,从天而降,势不可当。 可周登却神情冷峻的看着这一幕,不闪不避,甚至嘴角还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仿佛在嘲弄眼前的男子。 而事实也证明他的笃定并非无迹可寻。 就在崔禅手中的陌刀就要落在周登的面门上时,黑袍老者的眉头一挑,周登立身之地的地面上,那些构成结界的灰色纹路猛然亮起,地面下,两根森白的藤蔓破土而出,呼啸着扑向崔禅,缠绕上了他的双臂。 伴随着藤蔓收紧,崔禅的脸色骤变,攻势也在这时停滞。 但多年战斗的经验,让他明白若是这个时候丢掉自己手中的武器,那便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也交给了对方。 他身躯落地,双手却依然死死的握着手中的陌刀,同时双臂发力,试图挣脱手臂上的诡异藤蔓。 啪。 黑袍老者却在这时轻轻打了个响指。 崔禅立身之地的脚下,泥土碎裂,又有数道森白的藤蔓涌出缠绕上他的双足,并且顺着他的双腿不断蔓延,转眼就已经缠绕到了他的膝盖。 他一时间可谓动弹不得,只能怒目看着缓步朝他走来的黑袍老者。 “银龙军被围杀于盘龙关,并无活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老者来到了他的跟前,眯眼打量着崔禅,低声问道。 崔禅并不回应,只是还在不停的挣扎。 “哦?我想起来了,你说你是邓异麾下的士卒……” “也就是说你并未在邓染麾下服役,那么应当是已经退伍的老卒……”黑袍老者似乎笃定崔禅无法挣脱这些古怪的藤蔓,他围着对方来回踱步,语气轻松的推论着,就仿佛在进行一场有趣的游戏。 “可是,既然已经不再军中……” “盘龙关又已经失守,你还来北境做什么?” 但这样的推测很快就进入了死胡同,他皱起了眉头,陷入了疑惑。 不过,他又很快的释然。 就想人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去琢磨蝼蚁的心思一样。 在老者看来,这世上总有些蠢货,会为了一些愚蠢的念头,去做上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在这种事情上耗费太多心神,无异于浪费自己的时间。 “算了。”他摇了摇头:“死人的心思就让死人去猜吧。” 他这样说道,伸出的那只宛如枯枝的手再次轻打了一个响指。 那时缠绕在崔禅周身的森白藤蔓猛地勒紧,他四肢上的衣衫在这股力道下纷纷碎裂,其下的皮肤被勒成了一道道层层分明的凸起的圆环。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转而紫青,整个人就像是随时会爆裂开来一般……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无面人 “此人的结界并不是单纯的隔绝外界感知的手段,而更像是修罗界那般攻守兼备的杀招。” 混在恐慌的人群中的楚宁,一直小心的观察着这处结界的根底,想要找到可能存在的破绽。 但这并不容易。 一来这种高级结界的修行之法世面上本就少之又少,二来不同类型结界之间的区别极大,并不能轻易的做到触类旁通,更何况他对此道的了解也着实并不算多。 “枯藤看似诡异,实际上包含着的气息并不存在魔气,倒是附着了些许鬼气,但并不浓郁,更像是在刻意的遮掩着些什么。” 随着黑袍老者催动起了结界中的神通控制住了崔禅,透过对方出手时牵动的气机,楚宁对于这处结界的理解又深了几分。 但这还远远不够。 可这时,崔禅已经被黑袍老者完全禁锢,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危机时刻。 摆在楚宁面前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要么出手救下对方,但自己的存在就会暴露,失去了在暗中偷袭,对对方一击致命的机会。 要么继续隐忍下去,坐看崔禅死于黑袍老者的手中,但同样没有了崔禅作为对方的目标,他也无法试探出关于这个结界更多的底细。 无论怎么选,结果似乎都不会太客观…… 楚宁一时间,也有些迟疑。 一旁的红莲看出了楚宁的困境,她朝着楚宁使了个眼色,示意让自己出手,既可以救下崔禅,同时也可以让楚宁继续隐藏下去,静候良机 甚至她还可以想办法继续与黑袍老者周旋,为楚宁刺探出老者的更多底细。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此刻窘境下的最优解。 但楚宁却在短暂的迟疑后,果决的朝着红莲摇了摇头。 这样的决定大大出乎了红莲的预料,她的眉头紧皱,脸上的神情困惑。 就在她几乎就要忍不住开口一问究竟时,楚宁却抢在她之前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然后,在她错愕的目光下,少年用极为郑重的语气说道:“抱紧我。” 红莲一愣,眨了眨眼睛。 什么意思? 公子这是自觉活命无望,想要在死之前学习核心技术? 可是……这里人未免太多了些。 这样直入核心的要求,让即使身为魔物的红莲都感到了巨大的困扰。 就在她暗暗想着该怎么欲拒还迎时,楚宁的身子却在这时扑通一声,毫无预兆的倒入了她的怀中。 公子! 你太心急了! 红莲正这般想着的时候。 四周却骤然响起一阵惊呼,红莲也被这响动吸引,循声望去。 只见那黑袍老者的身后,忽然跃出了一道身影,手握一把满是裂纹的古剑,挥砍向黑袍老者。 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没有半点预兆,这样的手段,哪怕是修为深不可测的黑袍老者也是心头一惊,从现身开始,一直挂着悠闲之色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慌乱之色。 多年游走于生死之境的经验,让他在第一时间选择了侧身退开了一步,避开了那不速之客挥来的剑锋。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拥有各种匪夷所思手段的修士更是数不胜数。 黑袍老者能一路摸爬滚打,靠着不算出众的天赋与出身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从小觑任何一个对手。 在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前,绝不与其正面相拼。 而那不速之客的悍然出手,虽未取得任何战果,但他的攻势却并未因此停下,手中的剑锋依然杀气凌冽,去向的却不是黑袍老者,而是那位被一道道森白色藤蔓所禁锢住身躯的银龙军残卒——崔禅! 噗!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轻响,崔禅身上的藤蔓被尽数斩断,从他的身上簌簌落下。 死里逃生的崔禅一时间有些发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是一个很古怪的家伙。 有着古铜色的皮肤,赤裸的上身上肌肉隆起,棱角分明,带着奇异的美感,背脊、胸膛以及手臂处,都有一道金线镶嵌入血肉,贯穿身躯。 而最古怪的是,这家伙的五官模糊,看不清容貌,像是覆盖了一张人皮面具。 不过对方无论是装束还是模样虽然都极为古怪,但崔禅还是明白是对方救了自己。 “多谢兄台仗义出手。”他恭恭敬敬的朝着对方拱了拱手,诚恳言道。 只是无面人似乎不善言辞,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阁下何人?藏匿于此,莫不是受了哪位大人物的指使?”而就在这时,那位黑袍老者沙哑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无面人与崔禅的目光都被对方吸引,看了过去,只见那老者面色阴沉,正同样死死地盯着无面人。 老人的心情阴沉到了极致。 到了他这般地位的人,接触得越多,算计得也越多,遇见突兀的人与事后,想得也不可避免的变得更多。 周登闯了大祸。 是那种足以株连九族的大祸。 但上柱国要保他。 或者说,要在保护他的同时,保住上柱国自己的家业。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周登去死。 一个守将,面对贼军的突袭,力战而死,为国捐躯。 至于之后,城中其他守将乱了阵脚,弃城而逃,未有点燃传递消息的烽火台,那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哪怕是那些上柱国的政敌,也很难拿一个殉国的将军去攻击上柱国。 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壮士断腕的计划。 但偏偏上柱国拗不过他那位姐姐的哀求,在这个完美的计划中插入了一些锦上添花的变数。 比如在兵部插入一份新的银龙军军籍,再寻一位擅长易容的大师给自己的外甥改头换面。 这样一来,一位罪孽滔天的败将,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一支英勇作战的雄师唯一的残部。 虽然失去了上柱国外甥的身份,但好歹是活了下来,而且靠着这份殊荣,稍加运作,日后大富大贵自是少不了的,说不得还有可能平步青云。 但越是这样既要又要,看似两全其美的办法,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一旦真的被人抓到尾巴,那就极有可能是万劫不复。 老者对此是抱有疑虑的,甚至认为上柱国在处理这件事情上,过于意气用事。 而现在这忽然出现的,手段诡异、长相也诡异的无面人,似乎正在印证着老者一开始的担忧。 他想要通过旁敲侧击,来印证自己的推断。 但那位无面人却依然保持着自己不喜言辞的作风,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那把裂纹密布的骨剑,飞身一跃,再次朝着老者杀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声东击西 黑袍老者的眉头在那时紧紧皱起。 这无面人未免有些过于不讲规矩。 他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但从对方刚刚那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他背后的手段来看,绝不是易于之辈。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更何况面对这种摸不清虚实的对手。 他心头一沉,双手握紧,脚下的地面在那时裂开,十余道森白的藤蔓飞射而出,直直的杀向无面人。 噗! 与他预想中不一样的是,那位无面人面对自己的攻势,并未再展现出之前那般凭空瞬移的手段。 他的攻势看似凶厉,实则笨拙。 面对袭来的藤蔓,他甚至连躲避都极为困难,试图通过转身避开杀招。 但他的速度明显与藤蔓不在一个级别,同时涌出的森白藤蔓数量也着实太多了一些,他握剑的右臂被藤蔓刺穿,攻势也明显一顿。 老者看着这一幕,眼中泛起一抹寒光:原来只是外强中干之辈。 方才他确实是被无面人那凭空出现的能力唬住,毕竟能瞒过他的感知,按理来说修为应当与他相差无几。 但高手对决,很多时候一眼就能看出虚实。 无面人拙劣的闪避手段,已经让老者看出了深浅。 此刻想来,那所谓的凭空出现的法门,或许也只是利用了某些外物达成的手段。 他失去了与之浪费时间的心思,脚下更多森白色的藤蔓涌出,攻杀向无面人,想要一击毙命。 而无面人的右手被藤蔓贯穿,同时那些藤蔓也顺着手臂蔓延勒紧,将他的身躯禁锢在原地,面对再次袭来的杀招,他已是避无可避。 无面人虽无五官,但从此刻他锋利挣扎的模样不来看出,他的慌乱。 但就在这时,一把陌刀飞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刀刃在精准的斩开了缠绕住无面人手臂的藤蔓后,插入了不远处的地面。 无面人也因此终于摆脱了束缚,身子朝着一旁闪去,避开了那直取他要害的杀招,不仅如此,在退开之前,他手中的骨剑,还朝前一挑,将那救下自己性命的陌刀挑起,握于手中。 轰! 伴随着一声闷响,汹涌而来的藤蔓撞入了无面人方才的立身之地,地面碎裂,无数尘土扬起。 无面人则已经退到了崔禅的身旁,伸手一抛,将陌刀物归原主。 握住陌刀的男人看向无面人,对方则在这时朝他点了点头。 虽未言语,但崔禅知道,对方是在表达感谢。 他会心一笑,握紧了陌刀:“一起对付他?” 无面人却在那时摇了摇头,然后朝他伸出一只手,小拇指翘起。 这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手势,让崔禅脸色一变。 且不说他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就在刚刚他们还出手救过彼此,就算无面人想要单独面对那老者,也没必要对自己做出这样的手势。 崔禅心头古怪,但无面人却不给崔禅多言的机会,身形一跃,又一次率先朝着黑袍老者发起了攻势。 黑袍老者显然失了耐心,他低喝一声:“找死!” 下一刻,森白色的藤蔓再次从周遭的地下涌出杀向无面人。 也不知是不是老者的错觉,这一次无面人周身的气势并无什么提升,但攻势与身形明显要流畅得多。 他甚至可以在保持攻势不停的状态下,避开了数次藤蔓的袭杀。 那感觉就像是这具身躯的主人在渐渐熟悉他的身体一样。 “哼!果然在藏拙。”老者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无面人,嘴角露出冷笑。 他并不认为无面人的这点进步足以抹平他们二人之间巨大的境界差距。 而事实也似乎正如他所料那般,无面人的速度虽然快了不少,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藤蔓袭杀过去,他的身躯终究还是免不了被那些锋利的藤蔓刺破。 先是右手的手臂,接着是左脚的脚踝,然后是小腹与胸口。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但出奇的是,这一次,哪怕受到了这么重的伤势,他前进的步伐也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黑袍老者看着这一幕,眉头不由得渐渐皱起。 这个无面人确实有些古怪的手段,他能清晰的看见,对方身上的伤势恢复的速度很快,但这显然赶不上新伤口增加的速度。 受此影响,他的速度渐渐变得缓慢,挥舞剑刃的力道也变得极弱。 以这样的状况,即使他穿过了眼前的层层阻碍,杀到了自己跟前,也很难对自己造成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但无面人偏偏对此有些近乎可怕的执念,他的身躯被那些藤蔓一次次的刺穿,鲜血不断溢出,浑身几乎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换作寻常人恐怕早已因为这样严重的伤势而死去,可他却还在不断超前迈步。 那气势,让黑袍老人的心头,都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不安。 难不成他还藏着什么杀手锏? 或者有某种近身才能使用的法宝? 素来谨慎的性格让他想得更多,担心得也更多。 看着已经来到自己跟前的无面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感觉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在那时似乎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一刻他的心头亡魂大冒,他竟放弃了已经涌动到无面人面门上攻势,那数道藤蔓分明再进一寸,就能刺破对方的头颅,可他却因为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恐惧,将那一道藤蔓召了回来,连同着周遭地面下涌出的所有藤蔓都在这时朝他汇聚,缠绕上了他的身躯,将他紧紧包裹其中。 而这时无面人抬起的骨剑也在这时朝他落了下来。 铛。 骨剑与那些藤蔓相撞,发出了一声轻响。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汹涌的剑意,也没有泰山压顶似的千钧力道,更没有老者想象中的恐怖法宝。 只有这样轻飘飘软绵绵到,一个十岁孩童都能接住的一剑。 被藤蔓包裹的老者愣在了原地,他不明白这个家伙以伤换伤,甚至不惜挨上几处致命伤势的代价,杀到自己跟前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挥出这样一剑? 这样的疑惑涌上了心头,但下一刻,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的脸色一变,侧头看向身后。 只见那位银龙军的残卒不知何时已经杀到了他的身后,手中陌刀挥出,去向的却不是老者,而是那位始终被他护在身后的上柱国外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婚约 周登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看着朝他挥来的陌刀,没有了之前面对崔禅袭杀时的从容与笃定。 他看得出黑袍老人此刻正在与那无面人缠斗,他并不确定对方能否顾及自己。 恐惧慢上心头,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朝着老人便仓惶的喊道:“罗玄!救我!” …… 名为罗玄的老者双目瞪得浑圆。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无面人的算计。 无面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能伤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为崔禅袭杀周登而拖延时间。 用自己的性命,去为他人争取时间,这无疑是个极为愚蠢的决定。 但就结果而言,老者不得不承认,这个无面人的计划很成功。 可计谋这东西,往往只是在彼此能力对等或者相近时,才能发挥出他的作用。 而他与无面人之间的差距,显然不是靠着这样简单的谋划,所能弥补的。 念及此处,罗玄心头一沉,手捏法诀,组成结界的光壁在那时似乎黯淡了几分,而周登周身的地面下,数以百计藤蔓涌出,在周登与崔禅之间,形成了一道藤墙。 铛! 崔禅挥出的刀刃在那时落在了那些藤蔓之上。 这一刀,势大力沉。 将数十道藤蔓斩断,但组成藤墙的藤蔓数量却远不止于此。 他的刀终究无法穿过这层防护。 崔禅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脸上青筋暴起,眼中布满了不甘之色。 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他看得出那位叫罗玄的老者,修为强出他与那位无面人太多。 所以无面人方才会在他提出一同出手时,选择了拒绝,并且对他伸出了小拇指。 起先,崔禅还觉得是对方瞧不起他的修为。 可在看到了无面人不要命似的战斗方式时,他忽然醒悟,那个小拇指不是在挑衅亦或者嘲讽他,而是在提醒他,打不过老的,那就想办法弄死小的。 无论是出于私仇还是公义,他对眼前这个周登,都是恨之入骨。 他自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 可就在崔禅试图再次发力时,那片藤墙却猛然蠕动,分离开来,以快得惊人的速度缠绕上了他的身躯,将他的身躯再次束缚。 看着这一幕的周登,终于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了神来。 他脸上的不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之前一般的戏谑之色。 “就你也想杀我?”仿佛是为了忘记自己方才那惶恐的模样,周登将心头的怨气在这时尽数倾泻在了崔禅的身上。 他走到了崔禅的跟前,趁着对方被禁锢而无法还手的档口,直接一脚踹出,踢在了崔禅的小腹。 周登虽然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但还是有些修为在身,这全力踢出的一脚,力道极大。 崔禅的脸色顿时泛白,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楚,但他却咬紧了牙关,并未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而是用目光死死的盯着周登。 而这样的目光,更加刺激到了周登的内心。 他愈发的恼怒。 啪! 一击耳光在这时挥出,在崔禅的脸上扇出了一个血红的掌印。 “混账,谁让你用这眼神看我的!”他怒声问道。 崔禅不语,只是依然冷冷的望着他。 周登自然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他还想着继续抬手施暴,可就在挥手的瞬间,他又仿佛想起了什么,抬起的手被他收了回去。 然后,他脸色的怒色散去了大半,反倒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起了崔禅。 “你很恨我?” “为什么?”他就像是忽然转了性子一般,开始用一种闲聊的语气向崔禅问道。 “让我猜猜……” 但说是询问,他却并没有等待崔禅回应的意思,翻动用一种戏谑的语气继续言道,同时眼睛也直直的盯着崔禅,目光中带着期待,仿佛在等待某些有趣的场景发生。 “哦!” “难道是因为银龙军?” “也对,我回来的路上可听人说了,那些银龙军死得挺惨的。” “盘龙关外,几十里地的地方都能听见他们的死时的嚎哭,据说第二天周遭的百姓睡醒一看,那河边的水都是红的,蚩辽人素来喜欢给敌人放血,说不定那几万银龙军,都是这样被全部放干了血而死的。” “对了,还有那个什么小邓将军,据说长得很是漂亮,你说蚩辽人应该不会那么蠢,把这么漂亮的女人杀了吧,那……” 周登幽幽的说着,而眼前的男人随着他的讲述,双眼渐渐泛红,身躯又开始剧烈的挣扎,嘴里更是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怒吼:“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而看着崔禅这幅模样,周登的眼中终于露出了笑意。 显然,这就是他一直期待着的场面。 “杀我?就凭你?”他冷笑着讥讽道,试图将自己方才心头的不满,通过折磨眼前的男人而尽数宣泄出来。 “银龙军的旧部还有不少散落在大夏各处。” “你害死了银龙军!也害死了小邓将军!” “我杀不掉你,但一定会有人接着来杀你!” “不管你是谁,也不管有谁护着你,你都后半生,会面对无休止的刺杀,你会一直活在惶惶不可终日之中,直到被我们杀死!”崔禅却高声怒吼着。 “哈哈哈!”听闻这话的周登却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杀我?不不不,他们不仅不会杀我,他们还会好好待我,把我当做英雄一般呵护着!” 他说着,又朝前一步,来到了崔禅的跟前,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歇斯底里的男人。 “你这种出身寒门的莽夫,大抵不会理解。” “等到我回到王都,花费些人脉就可以改头换面,到时候我就不是环城的守将周登,而是在盘龙关中与蚩辽人奋勇作战的银龙军新将。” “最后败局已定,我不得已带着些残部杀出了重围……” “哦,对了。” “除了这些,我应该还有一重身份。” 说到这里,周登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纸,竟是一张婚书。 “我还会是与那位小邓将军在战场上私定终身的少年英雄,作为她的丈夫,我虽然丢失了周登的身份,但却摇身一变,成为了英国公的继承人。” “你看……” “你在乎的银龙军不过是给我们这些贵族看门护院的狗,没有人会因为一条狗去伤害人。” “就算其他狗不同意,但人也有办法,让这些狗将害死他们同类的人,奉为英雄。”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困境 在那无面人出现的刹那,红莲便意识到了,无面人就是楚宁。 她虽然不明白自家的公子到底是怎么召唤出的一个与真人无异的家伙,但从无面人身上的骨剑以及那与黑金宝相极为相似的气息中,要猜出楚宁的身份其实并不算难。 在明白了无面人只是楚宁类似于傀儡分身之类的手段后,红莲心头的担忧倒是平复了不好。 毕竟有这么个傀儡试探罗玄的底细,怎么都比楚宁自己以身犯险来得好。 所以,哪怕楚宁所化的无面人在前方打得你死我活,红莲的心情却出奇的轻松,甚至还有空把握住了这个难得机会,趁着楚宁主体昏睡过去的档口,感受了一番平日里自家公子不让自己的感受的东西。 “哟……” “这么有本钱!” 不得不说的是,红莲着实被吓了一跳。 当然,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让她继续细细感受。 随着无面人身负重伤,从后方偷袭的崔禅又再次落败,局势似乎又回到了被对方一行人掌控的地步。 眼看着崔禅被禁锢,而无面人也被藤蔓刺穿身躯,高高举起。 红莲心头一紧,摇了摇怀中的楚宁,按理来说,傀儡被毁,楚宁的神识就应该回归本体,但此刻那无面人已经毫无战力可言,但她怀中的楚宁却依然双眸紧闭。 “怎么回事?难道无面人不是公子?”红莲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眉头在那时皱起。 “公子!你再不醒,这家伙就要给你带绿帽子了!” 她看了一眼,那正在放肆大笑的周登,焦急的在楚宁耳畔小声言道。 但楚宁依然没有回应。 …… 结界中,周登放肆的笑声在回荡。 他脸上的神情癫狂,仿佛格外享受这种将别人踩在脚下,肆意侮辱的场面。 周遭那些被困在结界中的百姓,脸色都在这时变得苍白。 只要有些许头脑之人,都会明白周登所言的这个计划是多么的疯狂,而听到了这样的计划,对于寻常人而言,那便意味着,得为保守这个秘密,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好了,二公子,时间差不多了,杀了他们,我们也该起程了。” 罗玄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打断了周登猖狂的笑声。 周登回头,只见老者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身旁数道藤蔓也随着老者缓缓移动,其上正挂着那位好似已经昏死过去的无面人。 虽然,罗玄的语气还算恭敬,可周登却分明从对方眼神中看到几分被极力隐藏的嫌恶。 周登脸上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凝固。 他的脸色铁青。 “急什么?玩玩又如何?” “舅舅让你护着我,你就护着我,其他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 罗玄眼中的不悦之色更甚了几分,但面对周登的言辞,他却无力反驳,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下来。 “你们这些家伙,本少爷看你们还不错,给你们活命的机会,让你们跟我以后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哼!你们倒好,一群酒囊饭袋,几百个人打这么一个家伙,畏畏缩缩,还让这老头子看了老子笑话。”这话说罢后,周登的话锋一转,又看向了周遭的那些“银龙军”甲士,大声的喝骂道。 这些甲士自然不敢回应,只是一个个低下头。 “给你们个机会,现在动手,杀了这些贱民,你们一共四百号人,只有一半能活下来,谁杀得多,谁就活下来!”周登眯起了眼睛,狭长的眼缝中泛起了一抹笑意。 这话一出,那些甲士们纷纷面露凶光,他们都从几万环城守军中被挑选出来,与周登一同改名换姓,那自然是周登的亲信。 正因如此,他们很清楚周登的性子,这种话并非威胁,想要活命,就得照着他的话去做。 念及此处,那些甲士已然跃跃欲试,纷纷握住了自己腰间的佩刀。 周遭的百姓见状,则脸色煞白,一个个皆面露惶恐之色。 …… “公子!”红莲看着眼前这一幕,更是心急如焚,她又奋力的摇了摇楚宁的身子,但楚宁还是没有半点回应。 红莲彻底慌了神,她不知道楚宁是不是出了什么预料之外的状况,毕竟就眼前的情况而言,无论是否摸清了那个叫罗玄的家伙的底细,他们也都到了必须要出手的时候,没理由还待在那一具傀儡之中。 而这时,有一群握着刀剑的甲士已经走到了她所在的人群跟前,人群惊恐,女人在尖叫,孩童在哭喊,一些男人还算勇敢,挡在了自己的妻儿身前,但那样孱弱的血肉之躯,显然并不足以挡下这些穷凶极恶之徒。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红莲眉头紧皱。 作为魔物,在大多数情况下,她其实是生性冷漠的。 周遭的这些百姓,只是一群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们的死活于她而言,更是无关紧要。 至少在这之前的很多时候,这就是红莲的行事准则。 但不知道为什么,与楚宁相处得越久,她开始越来越在乎那些以往她并不在乎的寻常人。 或者说,她开始有了一些魔物不应该有的恻隐之心。 若是公子现在苏醒着,应当也不会放任这种事发生吧。 虽然不够理智,但红莲还是抬出楚宁,说服了自己。 她心头一横,一只手猛然伸出,一股汹涌的业火顿时自她的掌心奔涌而出,走到她前方的十余位士卒,在与业火接触的刹那,浑身被火焰点燃,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化为了灰烬。 周遭本以为自己会成为这些“银龙军”刀下亡魂的百姓,都被这忽然发生的变故吓得一愣,回过神来后,又纷纷看向站在人群中的红莲。 红莲的脸色有些阴沉,她知道这一出手,自己很快就会成为那个罗玄的眼中钉,会遭到对方铺天盖地的攻击,而就之前所见而言,她并不觉自己会是那个家伙的对手。 “能帮我照顾他一会吗?”她四下看了看,眼前忽然一亮,朝着一位男人说道。 那男人怀里抱着一位怯生生的女孩,女孩的脸上与身上都生着一层黑色的物质,不是旁人这是那对感染了魔化症的父女。 钱瞻显然认出了楚宁与红莲,也看得出他面对眼前这一切,是极为恐惧的,脸色发白,身子也隐约有些打颤。 但面对自己女儿救命恩人的请求,男人并没有太多犹豫,很快便点了点头,他与自己的女儿小声耳语几句,小女孩虽然同样恐惧,但却极为乖巧的点了点头。 然后钱瞻将钱小纯放到了地上,转身接过了楚宁,将他背在了背上,而另一只手则前者自己女儿的手。 看见此景的红莲也算是暂时放下了心来,她深吸一口气,汹涌的业火自她周身翻涌而出,她飞身一跃加入了战场,业火在她的手中化为了一条条火蛇涌动向四周,将一位位甲士焚烧成了灰烬。 …… “哈哈哈!” “对对对!就是这样,想要活命,就给我杀!只有最骁勇的战士,才配成为我的奴仆!” 四百多位甲士开始了他们的屠杀,面对这样一群大抵都拥有三境修为在身的武夫,寻常百姓所能做出的抵抗极为有限,很快四周便出现了大片的伤亡。 在不断响起的哀嚎声中,一道道鲜血迸溅,结界中的世界仿佛化为了一处炼狱。 而看着这般惨绝人寰的一幕,周登非但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适,反倒似乎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快感一般,他放肆狂笑着。 “畜生!” “你们身为大夏的将士!怎么能对自己人挥动屠刀!”一旁被禁锢身形的崔禅看着这一幕,亦是双目尽赤,他大声的怒骂道,可却无法挣脱身上的束缚。 “自己人?”听闻这话的周登,却是讥讽的看了他一眼:“你们只是我们豢养的猪狗,谁会把你们当自己人?” “哦,对了,你们银龙军好像确实是有类似保卫北境百姓的口活是吧,那你现在可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些你们口中的百姓,是如何被我们这些穿着银龙军甲胄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杀死的。” “你说这些人死的时候,会不会想,银龙军不是应该保护我们吗?为什么要杀我们呢?” 周登说着,还做出一副恐惧与不解的模样,试图在崔禅的面前模仿那些百姓死前的惨状。 崔禅的身躯剧烈挣扎,他恨不得将眼前的家伙生吞活剥,可奈何罗玄召唤出来的藤蔓着实太过坚韧,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挣断。 他只能怒目看着他,不断的咒骂着。 但这些除了能激起周登更加放肆的笑声外,并无其他任何作用。 “二公子……”而就在这时,罗玄沉着脸色走了上来:“差不多该结束了,我可以催动结界,在短时间内杀了他们。” “不仅节约时间,而且还可以将他们的尸骨吞噬,免去许多麻烦。” “我的结界只能隔绝外界,但并不是真的将他们拖入了小世界,一旦结界失效,这里的一切还是会落入外界的眼中。” “这里还正处于人流巨大的官道,若是被旁人发现端倪,对上柱国的计划是有风险的。” “那就让他去想办法,他不是无所不能吗?”周登却冷笑着言道,言辞间竟是丝毫不将那位权倾朝野的上柱国放在眼里。 说完这话,他又将目光投注在了眼前的杀戮中,看着那一道道死在刀下的身影,他的脸上再次露出兴奋之色:“他不是在信里骂我,说我花了几年时间,都没有练出一支像样的军队吗?那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练练这些家伙的胆色,这也是为了满足你主子的要求!怎么?你要违背你的主子?” 任任何人都看得出,周登的疯癫与不正常。 但面对这样的羞辱,罗玄只是皱了皱眉头,旋即便低头道:“二公子,在下不敢。” 可他越是这般态度,周登却越是不满,他不喜欢,甚至是排斥二公子这样的称呼。 他是那位上国柱的外甥! 而上国柱只有一个儿子! 二公子这样的称呼,会让他想到坊间那些关于他身世的肮脏传闻。 他暴跳如雷,就要再说些什么。 可这时前方的战场上,却忽然亮起阵阵火光,一道红色的身影正宛如鬼魅般穿梭在战场四周,所过之处,那些所谓的“银龙军”在眨眼间,纷纷化作灰烬。 “还真是藏龙卧虎。”罗玄也发现了那道身影,他眉头一皱,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小小的难民营地里,竟藏着这么多修为不俗的好手。 念及此处,他瞟了一眼身旁的周登。 而在看见那忽然杀出的身影时,周登的脸色明显一白,眼中的疯狂熄灭。 一如既往的懦弱…… 罗玄在心头冷笑,嘴里却恭敬言道:“二公子莫怕,在下这就擒住他。” 他说罢,也不顾周登铁青的脸色,再次迈步而出,同时周身,一道道藤蔓宛如毒蛇一般,开始不断朝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杀去。 罗玄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浑身包裹在古怪火焰下的女子,比起之前那两个对手,要难缠得多,她的修为明显更高,似乎已经接近七境,同时她所激发的火焰,也对他所召唤出来的藤蔓有着明显的克制。 但罗玄并不心急,他很清楚每次化解自己的攻势,对那女子的消耗远比自己大得多,他有信心在鏖战不久时间后,她就会败下阵来。 …… 与红莲预想的一样,她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就会被那个满脸褶皱的糟老头盯上。 但无论是出于公义还是私利,她都不能再隐藏下去,她不知道楚宁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给楚宁争取时间。 幸好的是,她的本体作为魔刀,本身就拥有一股霸道的刀意,同时又身怀业火,能够在短时间内焚烧那些古怪的森白藤蔓。 故而在对方接连攻势下,虽然表现狼狈,但她好歹支撑了下来。 但麻烦的是,对方的攻势绵绵不绝,不断有藤蔓爆射而来,为了应付这些攻势,她也就不得不不断激发出业火与刀意斩断亦或者焚烧这些藤蔓。 她体内的力量开始被不断的消耗,再这么下去,她也会落得与那崔禅一般的境地。 不愿坐以待毙的红莲尝试着发起反击,但一旦她加大业火与刀意激发的效率,被罗玄召唤出来的藤蔓数量也会相应增加。 她不仅无法突破对方的防线,反倒会加剧自己体内力量的消耗。 尝试无效的红莲退回了原位,她皱着眉头看着立在场中,神情冷峻的老人,嘴里不由得腹诽了一句:“这家伙的力量是无尽的吗?” 算起来,他维持一个这么大的结界已经快一个时辰,同时有接连经历了几次还算激烈的战斗,就算是八境修士,力量消耗也应该不小,可在罗玄的身上,她却看不到半点疲态。 难不成他已入九境? 这样的念头一起,却有很快被红莲否决,如果真是九境无论是之前面对崔禅还是公子的化身,已经现在的自己,都应该能做到一击毙命,不至于非得以这种消耗战的方式取胜…… 红莲的心头觉得古怪,却想不明白其中就里。 但长久的鏖战让她渐渐露出了疲态,又是一道藤蔓袭来,她虽然及时用业火将那藤蔓焚尽,可又有一道藤蔓紧随其后袭来。 红莲一个不慎,被那道藤蔓贯穿了肩头,她的嘴里发出一声呻吟,身形也暴退数步。 而罗玄显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红莲,更加凌厉的攻势紧随其后。 本就消耗巨大的红莲,如今又负了伤,战力大减之下,又接连被那些藤蔓刺穿了几处身躯。 她愈发的虚弱,而这时,罗玄又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这一次,她彻底无力抵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宛如利刺一般藤蔓飞袭而来,杀到了自己的跟前。 就在她以为自己也要如那崔禅一般,被这些藤蔓击溃时,数道身影却在这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伴随着几道刀光挥动,那杀至身前的藤蔓被纷纷斩断。 红莲一愣,看向那挡在自己身前的几人,只觉眼熟。 在短暂的诧异后,她想了起来,这几个家伙,似乎是那些跟在伍隆身旁的衙役。 共计十余人的样子,修为皆不算高,也就三四境的样子,他们似乎也都经历过一场恶战,方才杀到了此地,身上也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势。 平心而论,一群这样修为的家伙,能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下杀到她的身前,已经是已经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竟然还能抵御住那些藤蔓绵绵不断的进攻。 这简直超出了红莲所能理解的极限。 “姑娘,你没事吧?”而就在她困惑的档口,身后却有一道声音传来。 她回头看去,却见伍家父子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而在父子二人的身后,还站在十来人的队伍,这十来人的修为更加不堪,明显比前方的几人低出了一个台阶,只在二三境的样子,他们正相互配合着,抵御着四周杀来的“银龙军”甲士。 在这群人的中央,却是那位邬夫人站于其中。 此刻,她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双眸微闭,脸上的神情平静之余,又带着一股圣洁的味道。 她的周身,这有一道道翠绿色的灵力涌出,化作一条条丝线状的事物,链接在周遭众人的身躯上,每当有人在战斗中受到了伤势,那股绿色的力量就会涌入他们体内,将他们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这是……”红莲看着这一幕,双眼瞪得浑圆,只觉不可思议。 这天下无论何种功法,哪门修行之道,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战斗与杀伐,她还从未见过有人的灵力可以以这样的效率修复旁人的伤势的。 她也终于明白,这群修为不高的家伙,是怎么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中坚持到现在的。 “我家夫人修行的功法特殊,姑娘莫慌,我这就让夫人为你疗伤。”似乎是看出了红莲的诧异,伍隆在这时出言解释道。 随着他话音一落,邬可芮的体内也在这时涌出一道新的绿色的丝线,灌入红莲的体内,红莲只觉周身一暖,下一刻,她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 她更加的惊讶。 要知道,她可是魔物,她的肉身与寻常生灵有着本质的区别,许多寻常的疗伤丹药对她而言都是无效的,可这邬夫人竟然也能修复…… 而在短暂的诧异后,她的心头忽然一颤,侧头看向了罗玄身旁那位被他用藤蔓托举起的无面人。 那就是楚宁无疑。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致使楚宁的心神被困在了那具躯体上,无法回到本体,如果她能夺回那具分身,带到邬可芮的身边。 以她的手段,只要能修复那具分身的伤势,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解决楚宁现在遭遇的困境,帮助他回到自己的身躯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 救援 情况危急。 那些甲士已经杀红了眼,靠着伍隆手里这点衙役,根本无法阻止数百的甲士开启大屠杀。 红莲看着周围不断死去的百姓,她的脑袋有一瞬的恍惚。 某些画面忽然涌现在她的脑海—— 高悬的弯月,破碎的城池,燃烧的宫殿,还有…… 还有无数炙热的鲜血与惊恐死寂的脸庞。 那些画面一闪而过,转瞬消弭。 以至于,她甚至来不及去分辨这些画面到底有何意义。 她压下了心头泛起的古怪,转头看向伍隆等人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们。 对于此刻拿罗玄也好,周登也罢都毫无办法的众人而言,红莲的计划到底可不可行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唯一的希望。 所以,伍隆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选择配合。 …… 罗玄对于这群忽然杀出的家伙,感到有些意外。 但他很快从这些人身上的装束中,推测出了他们的身份。 不过是一群地方衙役,不足为虑。 他抱着这样的念头,正要激发出更多的藤蔓,将这些家伙一网打尽,结束这场闹剧。 但就在这时,那群衙役忽然一改之前的守势,开始将队伍缓缓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推进。 “怎么?想拼死一搏?”他冷笑一声,暗暗想道。 于他看来这不过是困兽犹斗。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异样。 这群衙役的修为并不算高,但却偏偏能在藤蔓源源不断的攻势下,保持住队形,甚至在将队伍推进了数丈的距离后,也并未出现太大的伤亡。 这世上的修行之道千奇百怪。 譬如罗玄所修之法,便属于道门旁支,单体的杀伤力并不算大,但胜在攻势绵绵不绝,但这也只是相对于同境修士而言,相比于与之差了数个境界的寻常士卒而言,这些藤蔓足以洞穿他们护体的灵力,伤到他们的肉身。 但偏偏,眼前这群家伙身上虽有伤势,却皆不致命。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底也泛起了不安。 罗玄不愿再这么纠缠下去,他心头一沉,再次捏动法诀,周遭结界的光壁上光芒闪动,笼罩的地面仿佛被抽干了生机,在那一瞬间纷纷龟裂,一道道隐晦的能量波动,则被灌入到光壁之中。 下一刻,光壁之上,无数藤蔓伸出,从四面八方,不仅杀向那些衙役组成的队伍,也杀向四周的百姓。 一时间鲜血四溢,哀嚎遍起。 “罗玄!”周登看着这一幕,顿时面露不悦之色,他当然不是在意这些百姓的生死,他只是恼怒于对方不遵循他的命令,破坏了这场惬意的屠杀表演。 “二公子,事出反常,这个营地中古怪太多,还是早些离去,之后如果老朽有什么做得不妥,自会向上柱国请罚。”罗玄这一次,却表现得极为坚决,他如此言道。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再明白不过,让周登有什么问题,去向上柱国讨要说法,至于最后到底上柱国会给出怎样的评判,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于罗玄这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行为,周登自然恼怒,但这一次,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异变突生…… …… 在罗玄召唤出漫天的藤蔓,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恐怖攻势的同时,那群衙役组成的队伍中心,也忽然爆出一声低喝。 下一刻,熊熊的烈火从队伍中央升腾而出,避开了周遭的同伴,奔涌向四周。 那股业火极为汹涌,大有遮天蔽日之势,在将周遭朝着他们袭来的藤蔓尽数焚为灰烬后,又化作一条巨大的火蛇,呼啸嘶吼着直奔罗玄与周登的立身之处而来。 看见这一幕的罗玄眉头一皱,虽然他打心眼里厌恶这位二公子,但他明白对方在上柱国的心底,还是极具分量的,面对这涌来的火蛇,他不得不一挥衣袖,暂时停下周遭发起的攻势,将大片的藤蔓召唤到了自己与周登的身前,凝聚成了一道屏障,抵御这漫天的火焰。 轰! 火焰过处,哪怕是罗玄召唤出来的藤蔓也在转瞬间被烧成灰烬。 但就像红莲一开始感觉的那样,在这处结界中,罗玄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这些业火虽然汹涌,可刚刚将一片藤蔓烧毁,很快又有新的藤蔓从罗玄脚下的地面中生出,在这样周而复始的抗衡中,红莲召唤出来的业火中的力量终于渐渐耗尽,在百余息的光景后,归于寂灭。 而在罗玄法门的催动下,藤蔓依然源源不断的涌出,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以至于当火焰消弭时,那些涌出的藤蔓又在他与周登的身前形成了一道以最初的屏障如出一辙的事物。 若不是他立身处的地面龟裂干涸得更加厉害,刚刚的那一切反倒更像是一场幻觉。 “嗯?你的伤势怎么恢复得如此快?”在确定那业火不会再次发起攻势后,罗玄轻轻挥了挥衣袖,挡在身前的藤墙如得敕令一般,朝着两侧散开,他则在那时从中走出,目光正好看到了站在队伍中央的红莲。 他不由得眉头一皱,问出了这个问题。 倒也不怪他觉得诧异,他记得真切,在这群衙役围上来之前,他已经利用藤蔓,在红莲的身躯上留下了十余个血洞,而这过去才不过百来息的光景,此刻再次出现的红莲虽然因为刚刚激发了强大的攻势,而气息微弱,但身躯上的伤势却已经恢复如初。 只是面对罗玄的询问,红莲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并不给予他任何回应。 对于这样挑衅似的态度,罗玄倒也并不恼怒,只是淡淡言道:“只可惜,无论姑娘有怎样的手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过是螳臂挡车……” “今日,你们注定都要死在这里。” 说到这里,罗玄还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 而就在他说完这话后,他发现红莲的脸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恐惧与不甘,反倒是嘴角浮出了一抹笑意。 顿觉不对的罗玄心头一震,他看向四周,这才发现之前被他禁锢的无面人以及那个银龙军的旧部崔禅,都在这时消失不见了。 难道…… 他豁然醒悟了过来,方才对方那看似搏命反击的招式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掩护那些衙役,将无面人与崔禅救走! 第二百二十六章 陌刀卒 地面的干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加剧。 土地中水分与生机,随着一根根藤蔓的生出,而不断被抽离。 地面先是龟裂、然后是被分割成一块块焦黄的土块,最后连凝结成土块的水分也被抽离,化作一滩黄色的沙粒。 原因无他。 在意识到自己着了红莲的道后,罗玄开始疯狂的对那批衙役组成的队伍发动攻势。 他莫名有些惶恐,总觉得在这处营地中,遇见了太多意外。 这些意外叠加在一起,让他心头的不安抵达了极致。 此时此刻,他只想要快些解决掉眼前的麻烦,离开这里。 无数藤蔓,从地下从光壁四周不断涌向前方。 而面对这样的攻势,一共也就十多位衙役组成的队伍俨然已经无法应对。 衙役中开始出现伤亡,哪怕是有邬可芮那般神奇的手段在背后支撑,他们受伤的速度着实太快,也太严重,邬可芮的治疗已经跟不上他们伤势的发展。 更何况,这群衙役的身后,还跟着大批围拢过来的百姓。 眼看着这样下去,队伍不出百息光景,就得彻底死在对方的攻势下,已经近乎力竭的红莲却是一咬牙,再次从体内激发出一股业火,在众人的身前形成了一道火焰屏障,勉强抵御着四面八方不断袭来的藤蔓。 “还要多久!我支撑不了太久!”她一边咬牙支撑着屏障,一边回头看向身后大声问道。 那里躺着的无面人,浑身是血,整个身躯残破不堪,就像是被调皮孩童剪烂了的破布,只是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平心而论,任任何人,在看见这具躯体的第一时间一定不会想到躯体中的人尚且或者。 但他确实还拥有着气息。 邬可芮对此觉得匪夷所思,更匪夷所思于那个叫红莲的姑娘笃定只要能让这无面人恢复过来,他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她虽然对此将信将疑,但毕竟这个女子是与那位楚先生同行之人,再加上此刻没有别的选择,她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只是这个修复的过程,却让她有些苦恼。 “他的身体受伤过于严重,我修行的法门只能治疗伤势,没有断肢重生的本事,就算全力施展也只能勉强让他身躯不继续恶化,但不可能让其再获得战斗力!”邬可芮这样大声说道。 “只要能让恢复意识就行!”红莲没有回头,只是大声的言道。 她的主要精力不得不用于抵御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涌来的攻势。 “这么下去,恐怕我们熬不到那个时候。”而就在这时,一个沉闷的声音忽然响起。 “熬不到也要熬!”站在队伍最前方的红莲皱着眉头大声应道。 她当然明白对方说的其实并没有问题,但总不能他们现在就放弃,等着被那个糟老头杀了吧? 楚宁要是真变成了鬼,那还不美死那个女鬼? 她得提起这口气,能撑多久,就撑多久,毕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抓住那一丝希望。 “我的意思是,让我再去试试,对付那家伙。”那声音的主人则再次言道。 这话一出,红莲不由得一愣,回头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对方不是旁人,正是刚刚与楚宁一起,被红莲等人救回来的崔禅。 他倒是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势,在邬可芮那神奇的手段下,也都恢复了过来。 此刻他面色沉寂看着前方,握着陌刀的手背上有条条青筋暴起。 “你……能是他的对手?”红莲皱起了眉头。 这倒不是她看不起崔禅,之前崔禅已经与那罗玄交手过两次,但几乎都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若不是那个叫周登的变态有意折磨他,他早就死得透透的。 她并不觉得,再次出手这个结果能有什么变化,更不觉得,他能阻止对方。 “总归要试一试,更何况……”崔禅却在这时走上了前来,看着前方,顿了顿,又才幽幽言道:“兔崽子们的仇,本就该由我亲自来报。” 他说完这话,根本不给众人任何反应的机会,双脚踏地,身子便如流光一般,迎着漫天飞来的藤蔓,一跃而起! …… 罗玄显然也察觉到了忽然杀出的崔禅。 他的眉头一皱,另一只手也在这时伸出,操纵着其中一部分藤蔓攻向崔禅。 而这一次,面对绵绵不断袭来的藤蔓,崔禅却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的身子开始在那如暴雨倾泻的藤蔓攻势下飞速移动,他仿佛开了天眼一般,总能准确的预判到那些藤蔓攻杀而来的角度,从而提前做出规避。 罗玄意识到崔禅的变化,他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心神来操纵攻杀向崔禅的藤蔓,而这也不可避免的让红莲所承受的压力锐减。 但即使如此,他所激发的攻势依然难以伤到崔禅分毫。 男人的速度反倒越来越快,距离罗玄也越来越近。 “怎么可能!”看着这一幕的罗玄面露骇然之色,他的眼中泛起怒火,大声吼道。 崔禅的修为堪堪五境,不对…… 这家伙什么时候迈入了六境,难道是刚刚被刺激时……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之间的差距依然巨大。 没理由这样一个对手,他都奈何不了。 “罗玄,你在干什么!他要过来了!”一旁的周登也被吓得脸色泛白,他朝着罗玄气急败坏的言道,语气中也没了方才的自信与笃定,放到慌乱无比。 罗玄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周登这个蠢货,崔禅早就死在了他的手下,又哪里会有眼前的麻烦。 但他现在无心与周登讨论此间对错,他得想办法拦住崔禅,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此刻的崔禅极为危险。 为此,他不得不开始将大多数藤蔓的攻杀对象都调转到了崔禅的身上。 而这样的做法,确实有效,崔禅冲杀的速度明显慢了不少,身上也开始出现了一些被藤蔓刺穿的伤口。 但这却并不能阻止对方前进的脚步,反倒随着这些伤势的出现,崔禅周身涌动的杀意愈发浓郁,仿佛无止境的攀升。 终于。 他杀到了罗玄与周登的跟前。 那时,他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赤红双目里,滚动着炙热的杀意。 他高举起了手中的陌刀,却并不理会威胁更大的罗玄,反倒朝着周登挥出。 罗玄心头一颤,赶忙在那时催动法诀,无数藤蔓涌动,在周登的身前形成了一道藤墙。 这样的手段,在之前面对崔禅的袭杀时,罗玄也曾使用过。 以二者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这样的手段足以拦下崔禅的攻势。 事实倒也确实如此。 陌刀挥下,斩断了数十条藤蔓,便已至极限。 但当罗玄试图如法炮制,将组成藤墙的藤蔓催动,缠绕上崔禅的身躯时,崔禅的身形却忽然倒退一步,避开了袭来的藤蔓,同时借着后退的档口,再次提起陌刀,挥向拦在他与周登之间的藤墙。 虽然依然无法斩开眼前的屏障,但每一次挥刀,都让藤墙剧烈的颤抖,也让躲在其后的周登,脸色一息苍白过一息。 “罗玄!你还愣着干什么!救我!” “我若是死了,你也别想好过!”周登看着崔禅眼中的杀意,心头恐惧到了极点。 而他的选择便是将这样的恐惧化作对罗玄的喝骂。 罗玄的心情自然不好,但他更明白周登所言并没有错。 他不得不再次催动更多的藤蔓攻向崔禅。 崔禅的修为自然是不如罗玄的,同时又将精力放在了攻破屏障之上,面对绵绵不绝袭杀来的藤蔓,他总归是免不了被其刺伤。 很快,他的身上就多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但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断的挥动着手中的陌刀,一次次砍向藤墙。 哪怕藤墙也在不断修复,但每次挥刀,藤墙的震动,依然让周登恐惧到了极致。 “你疯了吗?” “你杀不死我的!这样下去,你一定会死在我前面!”似乎是为了克服心头的恐惧,又似乎是为了不让崔禅在这么挥动陌刀,周登站起身子,咬牙切齿的朝着崔禅怒吼道。 崔禅明显一愣,挥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好似真的被周登所唬住。 周登见状脸色一喜,但还不待他高兴半刻,男人沉闷的声音又幽幽响起。 “我不怕死。” “我本就应该和他们一起死在盘龙关的。” “只是小崽子们心疼我,让我回家见了我老母最后一面。” “你以为老子从袁州走到这里来,是来活命的?” “不!老子就是来和小崽子们,死在一起的!”男人说着,脸上忽然泛起笑意。 只是那笑容落在周登的眼中,却仿佛这世上最可怕的场景一般。 璀璨冷冷的盯着他,就仿佛在看一只可怜的爬虫。 他再次握住了手中的陌刀,嘴里亦大声言道。 “卢关!丰元二年生人!丰元十九年,入陌刀营,帐下贼首三十七颗。” 轰! 话音一落,陌刀也正好砍在那藤墙之上。 “白三岳!隆正七年生人!丰元十四年,入陌刀营,帐下贼首一百二十二颗。” 轰! 又是一刀落下。 “唐欢!丰元三年生人……” 他不断说着一个个名字,如数家珍的道出他们生平与战功。 声音回荡在结界中,伴随着一次次挥刀时的闷响。 远处的红莲等人看着这一幕,恍惚间,他们好似看见男人的背后出现了同样一道道与他一般手持陌刀的身影。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那声音便多出一道。 他们与他并肩而立。 他们与他一同挥刀。 就像以往每一次那样。 红莲豁然醒悟了过来,之前楚宁在男人背后看到的那些亡魂到底是什么…… 原来,陌刀将的陌刀卒从未离开他们的陌刀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无穷无尽 “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一幕的伍隆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身旁的众人也都神情骇然,显然都不太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阴兵? 还是护道阴神? 可那不是兵家才能施展的手段吗? 而且哪怕是兵家修士,除非炼化出了修罗界这样的神通,不然也不可能召唤出这么多鬼物。 崔禅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等级别的修士。 “是……” “死生契……” 就在众人困惑之时。 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红莲更是在听闻那个声音的第一时间回头看了过来,她的双眼睁大,脸上浮出喜色。 却见那具无面人没有五官的脸上缓缓出现了嘴唇,吐出了这样一番话。 “公子,你没事吧?” “发生了什么?”红莲赶忙问道。 因为崔禅出手的缘故,她所承受的压力锐减,倒是能够分出些精力与楚宁对话。 “说来话长,这具身躯受损严重,我换回本体再说。”无面人却这般言道,旋即他在众人的错愕的目光中坐起身子,伴随着一阵古怪的气息涤荡开来,那具躯体在这时竟化作点点光点,朝着四周散去,转眼便消失不见。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这场面让在场诸人更是瞪大了眼睛,满目骇然。 但就在他们愣神的档口,楚宁的声音却从众人的身后传来。 “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这……” “这具傀儡。” “因为不够数量,故而选择了将心神完全沉入其中。” “这种全心神的调度并非难事,但也需要一些灵力的运转才能将法门完成。” “我经验不足,在用傀儡试探那家伙底细时,被他伤得太重,以至于傀儡内部的运转出了问题,无法催动法门,险些被困死在分身之中。” 伴随着那声音,楚宁也缓缓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虽说,他对伍隆夫妇感官极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那具古铜金身,自然远不是寻常傀儡墨甲那般简单的东西,但周遭人多口杂,为防万一,他还是将之用尽可能简单,同时也不用引起不必要麻烦的说辞解释这一切。 只是寻常人或许能骗到,但那位邬夫人可是为楚宁修复过身躯的,自然瞧得出那具古铜金身绝非寻常傀儡那般简单。 她听闻这话,果然眼中露出异色,但极为识趣的未有戳破。 “原来那个无面大侠是楚先生。”一旁武隆不懂其中门道,也未做怀疑,而是看向楚宁问起了他方才所言:“刚刚楚先生所说的死生契是何物?” “一种不算邪法的邪法……”楚宁则在这时抬头看向前方崔禅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有些阴沉。 “这种法门最早可以追溯到数钱年前,据说是由一对相恋的男女共同发明的,他们深爱彼此,发誓永不分离,于是便创造了这个法门,施展法门的双方,都会与彼此绑定,哪怕其中一人死去,灵魂也会寄宿在另一个人的体内,直到永远……” “这听上去,是个挺美好的故事,相爱之人,永远相守,为什么是邪法呢?”武隆身后站着的伍遂有些疑惑的问道。 楚宁则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这样,一开始初衷都是好的,可百人百态,哪怕是一件好事,落在错的人手中也就变成了坏事。” “后世之中,有人得到了这个法门,稍加改良后,将之用于了奴役仆人。” “通常见于一些世家之中培养的死士,为了以防他们背叛,便会让死士们自行凝练此法,让其死后依然为主人所用。” “你是说崔禅对那些陌刀卒使用了此法?”伍遂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 显然,在他的眼中,作为真正的银龙军甲士,理应堂堂正正,这等邪法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楚宁又摇了摇头,如果崔禅之前所言,并没有说谎的话,那盘龙关失守之时,他并不在那处,除非他提前让手下的陌刀卒修行此法,不然断无可能。 而且从其言行来看,也不会是修行这等恶法之人。 那盘龙关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死去的陌刀卒又为什么会被类似死生契的法门牵动,回应了崔禅的召唤。 他的心底有些不安,但又很快被他压下,毕竟享用弄清发生了什么,最好的办法,是活着离开这里,去到盘龙关,才能一探究竟。 想到这了,楚宁深吸了一口气,言道:“我对此法的了解,也只是局限在一些书中的记载,崔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好去下定论。” “不过……” 说到这里,他忽的顿了顿,再次抬头看向前方,神情担忧:“对于寄生于宿主体内的阴物而言,其存在所需消耗的力量都来自于宿主。” “无论这法门的存在崔禅是否知情,他都无法长时间的催动这么多的阴物作战。” “我们得帮帮他。” 楚宁说罢,又朝前迈出了一步,来到了红莲的身侧。 红莲自然明白楚宁的心思,也收起了业火屏障站起了身子。 “麻烦诸位再坚持一会,护住身后的百姓。”楚宁回头看向武隆等人,这样说道。 此刻,众人面对的压力并不算大,倒是确实还能坚持,武隆立马点了点头:“楚先生尽管去做,这里交给在下!” 得到回应的楚宁也放下了心来,他转头又看向红莲:“还能坚持吗?” 红莲甜甜一笑:“只要公子需要,红莲永远都不会说不。” 楚宁颔首点头,没再多言,只是朝着她的胸口伸出了手,红莲的眉头微皱,下一刻,她的身躯渐渐虚化,而随着这样的虚化,一柄燃着烈火的魔刀则缓缓被楚宁取出,握于手中。 …… “阴神?” “修罗界?” “不对!你到底是谁!?”罗玄看着眼前这位不断挥刀的男子,神情骇然,他亦无法相信一个六境武夫,竟然能爆发出这样强大的战力,更无法想象他可以驱动那种只有高阶的兵家修士才能驱动的修罗界。 “我倒要看看,这样的法门,你能支撑多久!”罗玄想不明白其中就里。 他索性心头一横,不再多想,在这结界之中,他的力量无穷无尽,就算崔禅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他也有信心将之耗死在这里。 只是这个念头刚起,他便忽然察觉到不远处又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升腾而起。 心头惊骇的罗玄侧眸看去,只见一位浑身覆盖在黑金色甲胄下的身影正手握一把燃火的长刀飞速朝着他杀来。 对方的容貌虽然陌生,但罗玄却在他的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心头一凝,双眼眯起。 眨眼间,对方已经杀到了他的跟前。 他倒是没有与崔禅那样选择对周登动手,而是直接朝着罗玄挥出了刀刃。 滚滚灵炎翻动,自刀身之上倾泻而出,直冲罗玄面门而来。 罗玄不得不完全停下对武隆一行人发动的攻势,将另一部分藤蔓召唤到了身前,那些藤蔓彼此缠绕交汇,化作一条巨蟒,冲向袭来的火焰。 二者相撞,藤蔓被不断焚毁,却又如之前一般,不断从地面下生出,绵绵不绝,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火焰与藤蔓的对撼足足持续了十余息的光景,火焰渐渐消弭,而那些藤蔓依然源源不断的涌出。 “公子!这样不行!之前我和他交手时已经试过了!” “这个糟老头,体内的力量好像永远不会耗尽一般!”红莲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的声音在楚宁的脑海中响起,语气略显焦急,担心楚宁也如自己一般落败。 楚宁却淡淡的摇了摇头,幽幽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无穷无尽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得多读书 楚宁手握魔刀,浑身气势翻涌,依然用尽全力的催动着自己体内的灵炎与魔刀中的业火,攻杀向前方的藤蔓。 罗玄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眼前这个少年也好,一旁的崔禅也好,在罗玄看来,都愚蠢无比。 他们以为靠着这样一鼓作气的攻势就能求得一线生机,实际上这么做只是徒劳,并且会加速他们的败亡。 此刻,不断挥舞陌刀的崔禅手上的速度明显开始放缓,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就连呼吸也开始沉重起来,明显已经力有不逮。 而身前的少年,更是同样气息渐渐变得薄弱。 二人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自认为胜券在握的罗玄,再一次催动起了法门,藤蔓生长得更加汹涌。 本就露出疲态的楚宁,面对对方这忽然加快的攻势,显得有些应对不暇,他所激发的灵炎渐渐赶不上藤蔓生长的速度。 终于,在又坚持了十余息的时间之后,他的力量好似耗尽一般,周身的灵炎散去,身躯被涌来的藤蔓轰中,倒飞数丈开外,重重的摔倒在了地面。 而楚宁的落败,也让罗玄抽出了精力转头又将那化作巨蟒的藤蔓催动攻向,这朝着藤墙挥刀的崔禅。 崔禅本就有些力竭,面对后方忽然杀来的攻势,亦猝不及防,身躯被重重掀飞,摔在了地上,而身前那道藤墙则在这时猛然分化,涌了上来,将崔禅的身形禁锢。 罗玄淡淡的瞟了崔禅一眼,也看得出这家伙已经没了威胁,便转头将注意力放在刚刚狼狈爬起身子的楚宁身上。 “你就是刚刚那个家伙吧?有些本事。”似乎是认为麻烦已经尽数剔除,此刻的罗玄又恢复了之前那般气定神闲的架势,他看着楚宁,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夸赞道。 “呸。” 楚宁站起身子,从嘴里吐出了一口污血。 “盘龙关从失守到现在,不过十三天的时间。” “上柱国齐升收到消息最快也得是在三日之后,十天时间,你就从齐升的封地赶到了北境,找到了逃亡的周公子,制定了这么详细的金蝉脱壳的计划,甚至还寻到几百件银龙甲,与阁下比起来,我的本事,不值一提。”楚宁看着对方,这样说道。 这话显然是在讥讽罗玄,十天时间,不说制定计划,就是从齐升的封地赶到北境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以罗玄八境的修为,是不可能做到的。 罗玄的眉头一挑,也听出了楚宁的言外之意:“你似乎很了解北境的战况,出现这里想来也不会是巧合,不如与我说说,是谁派你来的。” 楚宁正要摇头,但忽的心头一动,眨了眨眼睛:“我奉六皇子之命,前来探查盘龙关失守的真相,如今看来,六皇子还是多此一举了,毕竟似乎上柱国大人好像早在盘龙关失守之前,就已经算到了这些。” “六皇子?”罗玄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有些难看。 “他果然还是想要插手北境……” “我满足了你的好奇心,那你能不能也告诉告诉我,上柱国这未卜先知的本事是怎么来的。”楚宁则不动声色的再次发问道。 罗玄抬起了头,看向楚宁,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一抹并不好看的笑容。 “还真是忠心耿耿,都快要死了,还不忘为主子打探消息,只可惜我没有为死人浪费时间的闲情雅致!”罗玄冷笑言道。 这样的回答倒是在楚宁的预料之中,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位周登一般,疯癫自大,那般辛密的事情,为了刺激崔禅,也能随意宣之于口。 “果然没那么容易套出话。”楚宁叹了口气,不无遗憾的说道。 罗玄却是一声冷笑,正要再说些什么。 “既然你不愿意聊上柱国的事情,那我们就聊聊关于你的事。”楚宁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我的事?”罗玄一愣,脸上的神情不解。 楚宁的脸上却在那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你为什么不飞?” 这个问题看似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是突兀,但在听闻这个问题的瞬间,罗玄却骤然脸色一变,神情骇然。 “一个八境强者,面对危险,宁愿收回必然得手的杀招,也不愿意御空躲避?难道是因为阁下年纪大了?怕高?”楚宁则继续说道。 罗玄的脸色在这时更加难看。 “你施展的法门,应当是某种木系道法的变种,但其上却附着疑虑淡淡的鬼气。” “这很奇怪不是吗?既然是道门功法,施展便可,为何又需要在这些藤蔓之上画蛇添足一般留下一缕淡淡的鬼气,那么稀薄的鬼气既无法杀敌,又无法遮掩任何东西,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听闻,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修行之法,名为养鬼术。” “不是寻常驾驭阴神的法门,而是一些修士因为自己天赋不足,无法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高阶,于是便将拘来天赋极佳的阴魂,囚于体内,以他的鬼躯作为修行的根基,提升自己的修为。” “平日里与人对敌,鬼物便潜藏四周,施展法门,若不是拥有特殊手段,寻常人根本看不出就里。”说到这里,楚宁无视罗玄苍白的脸色,目光下移看向他的脚下,言道。 “如果我猜得没错,阁下的那只鬼奴,应该就待在你脚下的地面下吧。” “你……” “你怎么知道这些!?”随着楚宁这番话出口,罗玄也知道自己秘密已经被对方看穿,但他还是不解。 这是他最重要的秘密,即使是他的主人,也不曾知晓,也是靠着这个秘密,他才能以并不算高的天赋,混入上柱国幕僚的权力中心,他不明白上柱国身边能人异士数不胜数,都看不出来的手段,为何在楚宁眼中,却被轻易识破。 “鬼气与御空之术,当然是破绽,但并不是我确定此事的关键。” “真正的关键在于……” 楚宁倒是很乐意为对方解惑,他这样说着,伸出脚猛地一踏,脚下干涸的地面顿时化作黄沙,高高扬起。 “哪怕你是八境修士,体内的灵力也不可能在维持这么大的结界以及数次这般激烈的战斗后依然如此充盈。” “唯一的解释是你从别的地方借取了力量,你看看这块地界,本还算肥沃的土地,此刻尽作黄沙,生机全无,这像不像被耗尽气运后的死地?” “而这世上,能强行调用一块地域中气运之力的,除了得到朝廷敕封的阴神与官吏,便只剩下了一些修炼邪法的鬼物……” “万事万法,看似不可思议,实则内里自有其规律与道理。” “你所营造的灵力无穷无尽压迫感,看似是你强大的底牌,但却也恰恰是你最大的破绽。” “所以,要猜到这些,不难。” “但前提是,你得多读书。” 第二百二十九章 私仇 罗玄盯着楚宁。 脸上的神情阴沉得可怕。 准确的说,他是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有些可怕。 自己如此隐蔽的手段,竟然能被他在这么短的交手过程中识破。 但很快,他就压下了这些心思。 “只可惜,你再聪明,今日也得死在这里。” “是吗?”楚宁却反问道。 那时,他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楚宁的笃定让男人一愣,他忽然察觉自己的脚下传来阵阵奇异的触感。 出于本能的,他低头看去,却见双足之上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团黑金色的粘液。 他眉头一皱,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那些黑金色的粘液却猛然顺着他的双足朝着他周身蔓延。 罗玄的反应也算迅速,当即就想要催动法门将这些粘液从自己的躯体上剔除。 可这时,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法门失效了…… 准确的说,是他失去了与那只鬼物的联系。 “这……” “这怎么可能?”他面露赫然之色,这样的情况自他修行此法以来,从未发生过。 他本是道门圣山青木山的弟子,天赋不佳,不得师门器重,在迈入五境后多年未有进寸,机缘巧合得到了养鬼邪法,便心生歹意,哄骗了门中一位天赋极佳的师姐,将之杀害后,炼为了自己的鬼奴,利用她的天赋一路修到八境。 那位同门师姐虽然性子刚烈,一直未又屈服。 但靠着邪法,他压制起来得心应手,多年来从未出过岔子。 他不明白为何此刻忽然无法驱使。 罗玄错愕的向了楚宁,他很明白,这样的异变,一定是楚宁暗中做了些什么。 楚宁则朝前踏出一步,眯眼问道。 “你在找她吗?” 话音一落,少年的身旁一位青衣鬼魅骤然浮现出了身形。 那鬼魅衣衫飘零,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呆滞,站在楚宁的身后,宛如一只提线木偶。 “你……”看见女鬼的刹那,罗玄更是面色惨白。 他奋力的催动着控制女鬼的法门,可无论他如何施展,二者之间的联系都仿佛被斩断了一般,无法在青衣鬼魅的身上奏效半点。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他愤怒的吼道,再无方才的气定神闲,而是显得格外的气急败坏。 …… 楚宁刚刚确实遇见了些麻烦。 但并非如他所言那般,被困于分身之中。 那不过是因为有伍隆等外人在场,而找的托词,他虽然第一次施展那样的手段,但不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给自己留,更不会单纯的因为分身受伤严重,而让心神无法回归本体。 事实上在用古铜金身与罗玄交手后,他就一直在寻找对方召唤出来的藤蔓上,鬼气的来源。 这世上没有毫无缘由的事情。 哪怕是一个疯子,做了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在疯子的脑子里,也一定存在,他自己认同的逻辑。 所以,那缕藤蔓上的鬼气,在当时楚宁看来,极有可能是战胜罗玄的关键。 而在分身被罗玄击败,以藤蔓刺穿悬于半空中时,楚宁的感知也顺着藤蔓涌入了地底。 也就是在那里,他发现了这尊青衣鬼魅的存在。 鬼魅被罗玄控制,一切行动皆由对方操控。 从其外形上看,青衣鬼魅周身的怨气浓郁,显然是饱受罗玄折磨。 可在尝试与其沟通后,楚宁却惊讶的发现对方虽然对于罗玄有着近乎癫狂的恨意,但却出奇保持着理智。 这是极为罕见的状况,哪怕是寻常冤魂都很难做到这一点,更不说这青衣鬼魅已经被对方折磨了数十年的时间,由此可见,其生前心性应当是极为坚韧之辈。 而能够与之沟通,事情也就简单了起来,楚宁大致从对方的口中了解了她被罗玄奴役的情况,只是迫于邪法压制,她无法脱离束缚。 楚宁虽然同情这青衣鬼魅的遭遇,但对此也无可奈何,这种操纵他人的邪法,往往极为霸道,没有特定的手段,强行解开二者的联系,极易对受法者造成不可逆的巨大伤害,甚至危及性命。 不过很快,楚宁就想到了自己本命魔纹。 虽说其能量耗尽,无法再敕封阴神,但寄宿鬼神的能力依然存在,一旦让其进入本命魔纹,没有楚宁的允许,鬼物难以现身,罗玄自然也无法再趋势。 但这也是存在一些风险的。 这样做的本质,其实就是强行切断了罗玄与青衣鬼魅之间的联系。 是有可能让青衣鬼魅遭到邪法的反噬的。 但在听闻楚宁拥有这样的手段后,青衣鬼魅却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是用乞求的语气请求楚宁施展此法,对她而言,只要能脱离罗玄的掌控,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幸好的是,目前看来,楚宁的本命魔纹远比想象中更加霸道,只要他本体无碍,魔纹中的鬼物便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 面对罗玄的质问,楚宁哪里会为他解惑。 他淡淡一笑,右手手背上的魔物发出一道血光,青衣鬼魅的身形便再次遁入其中。 失去了鬼奴的罗玄就犹如失了爪牙的狮子…… 哦,不。 他大抵算不上狮子,只是一只老狗。 楚宁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魔刀,长刀一挥,灵炎涌出,却不是攻杀向罗玄,而是他身后那道结界光壁。 没有了鬼奴的力量,这处结界一触即碎。 灵炎轰击在光壁的身上,光壁发出一阵轰鸣,其上浮现出一道道裂纹。 下一刻,光壁剧烈的震荡。 伴随着一阵更加巨大的轰响。 光壁碎裂,午时明媚的阳光重新照入了这方天地。 尚且惊慌失措的百姓,还有些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神情迷茫的看着四周。 而那些在周登号召下,还在对百姓们发动攻势的“银龙军”们,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一时间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作为县令的伍隆倒是反应及时,立马命令手下的衙役四面出击,转守为攻,擒杀那些逃走的甲士。 场面有些混乱。 楚宁却暂时无心去收拾残局,而是转头看向了身前的二人,这时万象墨甲已经将二人的身形束缚在原地,让他们动弹不得。 一旁的崔禅因为没有藤蔓的束缚,也站起了身子,同样走了上来,手中的陌刀握紧,目光冷冽的盯着周登。 “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上柱国的外甥,若是杀了我……”周登明显感觉到了崔禅眼中的杀意,他在那时大声吼道,同时伸手指着靠近的二人,似乎是想要以此作为威胁。 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扯出上柱国的大旗,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掌握的本事。 在大多数时候,这个本事,确实无往不利。 但现在,显然是个例外。 他的话还未说完,楚宁便伸手一挥。 伴随着一道剑意涌过,周登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他便惊恐的发现,自己伸出的手以一个平整的切口从手腕处脱落、坠地。 迸溅的鲜血,伴随着剧烈的痛楚,在一瞬间传遍全身。 “啊!!!” 周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捂着被斩断的手腕,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不住翻滚。 “因为你,七万银龙军死在了盘龙关,无数北境百姓即将流离失所。” “别说你是上柱国的外甥,就算那个上柱国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能砍了他!”楚宁低声言道,语气冰冷。 手腕处剧烈的疼痛,以及巨大的恐惧,笼罩了周登的心神,他根本没有心思回应楚宁的话,只是一个劲的哀嚎求饶。 楚宁被他吵得脑仁发疼,眉头紧皱。 他不再理会对方,而是转头看向站在另一边,同样脸色惨白的罗玄。 “他若是死了,我回去也没办法交差,上柱国不会放过我的。”似乎是猜到了楚宁要说什么,罗玄抢在他之前开口言道。 楚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了他?” “这可有些难办,他做了那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连你背后的那位上柱国都知道,他没办法活命,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桃代李僵的办法。” “出于公义,我很难做这个主。” “任何事都有价钱,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为谁作事,盘龙关失守与银龙军的战死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罗玄则正色言道。 楚宁闻言,不免多看了这位老者一眼,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心性当着了得。 刚刚被他夺了赖以生存的鬼奴,如今又命悬一线,竟然还能如此冷静的与他讨价还价,确实比那位周公子,强出百倍不止。 想到这里的楚宁面无表情的问道:“既然如此,那就说说你准备用什么东西,买你们两位的命吧。” 这样的话,无疑是在很大程度上默认了罗玄的说辞。 他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旋即又深吸一口气,说道:“盘龙关的失守,是既定之事!” 听闻此言的楚宁一愣,脸色有些复杂。 虽然从之前的种种迹象中,他便隐隐猜到了此事,可当这些话从罗玄口中本证实时,楚宁还是觉得荒诞与愤怒。 既定,就意味着盘龙关的失守不仅有蚩辽人这个外因,还有某些他不知道的内因。 并且这个内因足够大,大到完全可以左右盘龙关的战局,故而才会用到既定二字。 想到这里,楚宁深吸一口气,平复下了心头翻涌的情绪,再次看向罗玄:“为什么?” 而这一次,罗玄没有选择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了看楚宁身旁围拢过来的伍隆等人。 他的意思很明白,有些事他并不愿意告诉在场所有人。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他又补充了一句:“知道得太多,对他们而言不见得是好事。” 虽说楚宁与罗玄的立场并不一样,但这话却是有道理的。 楚宁微微沉吟,转头便朝着伍隆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经历了结界中的种种,伍隆也察觉到了楚宁身份的不凡,他自然明白有些事不是他能参与的,故而在收到楚宁讯息的第一时间,便以收拾营地为借口,招呼着众人离开,只留下楚宁与崔禅二人。 …… “我也不能确切的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朝廷的内部有人早早的与蚩辽人达成了交易,丢掉盘龙关,甚至整个北境,在邓异死的那一刻,就是已经被确定的事情。” 在人群散去后,罗玄这才开口言道。 “就这些,你觉得足够卖你们二人的命吗?”楚宁皱着眉头反问道。 “我看得出,你不是六皇子的人,你很在乎盘龙关,相比之下,你更像是太子一党,当然我知道你其实也不是,因为以你表现出来的能力,除非那位东宫太子是个傻子,不然不可能让你来北境送死。”罗玄却慢悠悠的言道。 楚宁沉着脸色,对此不置可否。 而这样的沉默,在罗玄看来就是默认,他当下又说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哪怕已经算是主子的亲信,但许多事情,依然只能通过一些零碎的讯息,自己去拼凑,但只要你还有用处,主子们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就算不会告诉你事情的全貌,也不会让你白白送死。” “邓异的死,很蹊跷,以他功绩与威望,哪怕是死,其后也应当将其魂魄召来,名住国册,做一个护国阴神,享万世香火。” “但至今,此事从未有任何人提及,你不觉得,他的死与其说是意外,倒更像是朝廷各方博弈后默认的结果吗?” “你想说什么?”楚宁更加不解。 “太子与六皇子一个主战,一个主和,表面上势同水火,可太子如果真的真心要保护北境,给邓异塑像封神之事,早就可以提上议程,为何到现在,太子一党对此依然是缄默无声?我是想告诉你,什么家国兴亡,什么守土安邦,对于真正握着权柄来说都是狗屁!” “那不过是他们愚弄百姓的谎言而已,你得看透这一层,我们的交易才能继续下去。”罗玄微笑着言道。 楚宁倒是回过了味来,对方显然是看出楚宁与崔禅对于盘龙关的在乎,尤其是崔禅更是银龙军的旧部,对他与周登的杀心极重,他这是在给楚宁二人做预先的铺垫,让他们不要感情用事。 崔禅大抵是没怎么将对方的话听进去,看向罗玄的目光依然不善。 楚宁则朝他递去一道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毕竟出手救过崔禅数次,楚宁的面子崔禅还是要给的,他闷闷的点了点头,算是压下了火气。 “你不用跟我讲大道理,想要活命就拿出能换你们性命的东西来,不然……”然后,楚宁又看向了罗玄,沉声言道。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说辞有了用处,罗玄深吸一口气,又才正色言道:“我看得出,你和这位一样,大抵都是那种满心家国兴衰,自以为胸怀壮志之人。” “而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情,可以让二位打消你们脑子里那些无稽的念头,让二位活下去,两条命换两条命,我觉得很合理。” “说说看。”楚宁阴沉着脸色说道,他的心头隐隐泛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盘龙关的失守,为什么是既定的,我没办法给你们答案,因为我也只是通过上柱国的一些行径推论出来的,至于他接触到了什么,知道些什么,我只能猜测。”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在朝廷看来,今日北境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损失,而更像是一次成功的交易。” “所以我们家二公子才能金蝉脱壳,以银龙军的身份活下去。” “你们只要仔细去想就能明白,要做到这一点何其困难,要在兵部登记造册,要知道兵部对于军籍的管理素来严苛,可不是塞进去一本名册就能完事,这一定是得到了上下所有人默认后才能发生的事情。” “再然后……” “我们家二公子所求的不只是活命,他还要以邓染的夫君的身份,继承英国公的位置,这种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要验明正身,要各方默许,只要有一人提出异议,就很容易查到端倪,你们不会觉得上柱国是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前,就开始这样冒进的计划吧?” “你什么意思?”一旁的崔禅双拳握紧,同样在罗玄的讲述中意识到了事情远比他想象中要更加黑暗。 “邓染死了,英国公的位置可以是任何人,那为什么会落在二公子的头上,不管怎么说,二公子是丢了环城,说难听点,是个罪不容恕之人,但各方为什么允许这样的好事落在二公子的身上?”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环城失守致使盘龙关失守,以及银龙军的覆灭,在朝廷的大人们看来,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虽然听上去没有道理,但实际上北境落入蚩辽人的手中,是符合朝廷中大人物们的利益的。” “哦对了,据说朝廷还准备与蚩辽人王庭联姻,好些亲王柱国都挤破了脑袋,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上门去。” “所以,你看……” “北境一定保不住,也没人会保,二位无论有多少雄心壮志,在这样的大势面前,都无异于螳臂当车。” “离开北境,以二位的本事,到哪里都有安身立命的能力,可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消息,足够吗?” 罗玄慢悠悠的说完了这番话,眯着眼睛看向了楚宁二人。 “放屁!” “朝廷的人难道是傻子?丢掉北境对朝廷有什么好处!”只是还不待楚宁说些什么,一旁的崔禅便大喝一声,高声骂道。 他显然并不能接受这样一套理论。 “我知道你难以接受,这样一来,你那七万银龙军同袍就白死了。”罗玄平静的说道,目光则转向楚宁:“我现在是想要活命,没必要激怒你们,正是为了展现我的诚意,所以我才将我知道以及推测出来的一切都如实告诉你们。” 罗玄自然是个聪明人,他看得出眼前的二人,崔禅只是个莽夫,楚宁则是个与他一般的聪明人。 而聪明人往往会动的摒弃那些无谓情绪,做出同样正确的选择。 “你说得没错。”与他所料无差的是,在听完这番话后,楚宁果然点了点头。 见状,罗玄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而一旁的崔禅则面色发寒,双拳紧握。 “公子果然是聪明……”罗玄微笑着正要说上些什么。 可话音未落,楚宁却再次抬起了手。 一道剑芒滑过。 罗玄的脸色一变侧头看向剑芒涌向的方向,只见那处刚刚在剧烈的痛楚中平复下来的周登,忽然身子一颤,他艰难的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刚刚张开,大片的鲜血就从中涌出,以至于他吐不出半个字眼。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艰难的低下了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被开出了血洞,鲜血横流…… 心有不甘的周登,还试图伸手捂住自己的伤口,可手刚刚抬起,他浑身的力量却已然耗尽,在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后,他的脑袋一歪,抬起的手也豁然落地,再无声息。 这一些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罗玄毫无准备。 “你……不是说放过我们吗?”他看向楚宁,大声质问道。 楚宁神情平静:“我是说,你如果说的东西我觉得不错,我可以放下公义,考虑放过他。” “那为什么……”罗玄不解。 “因为除了公义,我与他还有私仇。” “私仇?”罗玄并不觉得自家公子于此之前认识楚宁。 楚宁转头瞟了一眼那具尸体,又才一脸认真说道。 “他抢我媳妇。” 第二百三十章 至死方休 这是相当荒诞的理由。 至少在罗玄看来,这就是楚宁随意编撰的借口。 但当他感受到楚宁看向他那阴冷的目光时,已然没有胆子去揭穿对方的“谎言”。 “你……” “你不能杀我!” “来时上柱国在我的身上种下了魂印,我若是死了,他能第一时间知晓我在何处身死,甚至洞悉到你的容貌。” “我此次前来,不仅是为了救二公子,更是担着上柱国与蚩辽人联系的任务。” “虽然我不清楚交易的内容,但此次议和之后,紧跟着就是联姻,就算上柱国的三小姐无法与蚩辽王庭联姻,但至少可以与其中一个部族首领结为姻亲,到时候你不仅在大夏没有安身立命之地,哪怕是到了蚩辽人统领的北境,同样寸步难行。” 罗玄已经慌了神,大声的朝着楚宁言道。 “你放我一条生路,我搞砸了这次任务,回去之后也是死路一条,我也不会再回柱国府,也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任何人……” “对大家都好!” “放屁!”一旁的崔禅闻言却是怒不可遏:“北境是大夏的北境,蚩辽人想要统御北境,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跨过去!” 罗玄则面容苦涩的摇了摇头,倒不是为北境的前途感到担忧,只是无奈于崔禅这样的莽夫,与他说得在透彻,他只认死理。 想到这里,他只能将目光投注在了他心中的聪明人楚宁身上。 楚宁皱起了眉头,他当然明白罗玄所言大抵是没有错的。 但他却不觉害怕,只觉悲凉。 银龙军在前方拼死作战,北境的百姓竭尽所能支援前线,毁家纾难者数不胜数。 如今银龙军新亡,朝廷不思收回失地,反倒各方想着卖儿卖女,与蚩辽结为姻亲。 何其可笑。 他握紧了手中的魔刀,一股怒火在心底翻涌。 好一会后,他终于强迫自己消化掉了这些情绪,抬头看向罗玄,刚要说些什么。 头顶的天色却骤然一暗,一股磅礴的气息如潮水一般从远处席卷而来,笼盖四野。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纷纷抬头看向穹顶。 只见头顶的云海翻涌,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所牵引,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 一张人脸。 是个中年男子,模样有些邋遢,头发凌乱,胡子拉碴。 他正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神情中带着几分迷茫。 “开……开始了?”他这样问道。 “师尊!你退回来点,你那张大脸把整个流影都堵住了!” “这玩意可以我花大价钱买来的,时效只有一刻钟!”这时,穹顶之上又一个有些气急败坏的女声响起。 中年男子神情有些尴尬,他明显朝后退了几步,于是穹顶之上的景象也变得开阔起来,男人身着一身黑衣,衣衫上满是雪渍,所处之地也好似一处旷野,四周不乏倒塌的树木,以及流淌的鲜血,甚至一旁还躺着几具尸体,看装束不像是中原人士。 男人就这么站在那里,有些呆愣。 “说词啊!”一旁,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再次传来。 男人如梦初醒,他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费了些力气才将之展开,然后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一本正经的念道。 “亲亲小兰,见字如晤。” “昨日你我秉烛夜谈,我才知你身世艰难。” “父亲好赌、母亲病重,家中幼弟嗷嗷待哺,你实乃良人,无奈从妓……” “我……” “停停停!师尊!你在念什么!”男人读得是声情并茂,甚至语调中还多出了几分哭腔,但这时伴随着恼怒的声音,一位白衣女子气冲冲的冲入了画面中,大声质问道。 男人又是一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他尴尬的挠了挠头:“好像带错了,这是我写给明花楼小兰的情书……” 少女背对着画面,双手叉腰,虽然看不见她的容貌,但不难猜出此刻的她一定是满目怒火。 “你是不是根本没写?昨天晚上说什么要苦思冥想,构思文笔,实际上是跑到了明花楼,又去找那个狐媚子去了?” 而面对少女的质问,男人明显有些做贼心虚,但还是在短暂的犹豫后,梗着脖子,反驳道:“你不准这么说你的师娘!” “又师娘?这都第几个了?明花楼的姑娘咋就都这样,每一个不是少了爹,就是死了娘,你怎么就上不够当呢?”少女却冷笑的反问道。 “醇娘!你放肆!你的意思是为师如此英明神武,还会被人骗?” “你那是色令智昏!” “忤逆之徒,为师要把你逐出师门!” 头顶那巨大的光影中,师徒二人就这么相互谩骂了起来。 这场面看得楚宁等人是双眼发直脑袋发懵。 天空中那巨大的影像显然是类似于儒家照文术的手段,只是这个影像的覆盖之广,恐怕至少整个褚州,甚至北境都能看到。 可以想象施展这样手段,所消耗的材料是何其昂贵,但动用此物之人,却显得极不着调,甚至上演了一处师徒互骂的大戏。 眼看着师徒二人的争吵愈演愈烈,那影像中又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只剩半刻钟了。” 这话一出,那争执的师徒二人似乎这才想起正事。 二人互望一眼,都有些发愣。 “现在怎么办?”少女率先发难。 男人眨了眨眼睛,小声道:“那我自由发挥?” 少女有些无奈,但还是只能应允:“那你收着点。” 男人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 少女这才退开除了那影像。 中年男子则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先是歉意一笑:“师门不幸,让诸位见笑了。” 然后他伸出手朝着半空一握,一旁的地面上数个圆滚滚的事物就飞入了他的手中,竟是一颗颗人头。 “这些家伙就是来大夏议和的蚩辽人。” “就在刚刚,我把他们都杀了……” “我也没读过什么书,说不来漂亮话” “但这北境,是北境人的北境,不是他娘的谁的私产!” “凭什么那狗日的皇帝老儿一句话,就卖了?” “我薛南夜逛青楼这么多年,哪次没有给酒钱,我还没有白嫖,皇帝老儿倒好,白嫖到我头上了!” “这事老子不答应!” 说着,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故……” “今日以此秘法,明告天下志士。” “凡有心驱虏杀敌者,皆可往我龙铮圣山!” “我当与诸位,执戟同袍……” “至死方休!” 第二百三十一章 红水镇 三日以后,封翼官道的尽头。 钱瞻抱着自己女儿,伸手指向前方,大声言道:“公子,过了前面的山坳,就是云州了!” 楚宁闻言微笑着点了点,身旁的红莲却眉头微皱:“公子猜到了他们会跟上来?那为什么不主动邀请,非得让别人自己来追。” 几日前,罗玄之事了结后,那位龙峥山的山主又整出了一个昭告天下的大活,让整个北境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楚宁在帮着伍隆等人处理了一些营地中的事务后,又将罗玄交给了崔禅,让其带着他去往鱼龙城,将之交给陈曦凰。 倒不是楚宁真的被对方的那番话唬住,对他投鼠忌器,而是盘龙关的失守着实藏着太多古怪,而罗玄背后的齐升,既然能如此准确的知晓盘龙关失守的时间,那必然知晓更多的内情。 将之交给陈曦凰,有两个好处。 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查出些什么,自然是最好不过。 而就算什么都查不出来,也能让楚宁摸清太子这个所谓的主战派,到底在盘龙关失守之事上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而崔禅虽然嘴上说着并不相信罗玄那套北境只是大人物们摆上桌面的筹码的理论,但看得出在内心深处,他对朝堂是并不信任的。 故而在楚宁提出此事时,他很是抗拒,甚至提议直接杀了罗玄,直到楚宁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后,他方才改变了态度。 在做完这些,楚宁便与红莲一同动身离去,但奇怪的是在起程之初,明明有心快些赶到云州的楚宁,却刻意放慢了速度。 一开始红莲还觉得奇怪,直到走出三里地不到后,钱家父女忽然追了上来,红莲才知道自家公子到底在等谁。 只是她觉得奇怪的是,既然楚宁有心施救,那为何不直接开口,反倒要让对方自己找上来。 “北行之路,注定麻烦重重,我是有心救她,但我没办法,也没有能力完全确保他们的安全。” “所以到底是就呆在安全的地方,安逸的过好最后的日子,还是拼一把,搏一个可能的未来,只有他们自己有资格为自己选择。” “没办法真正负责的事情。”楚宁郑重的解释道:“我自然也给不了承诺。” 红莲闻言却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幽怨:“就像公子不愿给我承诺一样?” “是不想对人家负责是吧?” “咳咳。”楚宁被红莲这忽然的发问弄得猝不及防,他的嘴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也有些涨得通红。 红莲看着楚宁这副模样,脸上露出了一抹揶揄的笑容,看样子,很是满意楚宁的这般反应。 …… 钱瞻虽然是同令城人士,但在盘龙关失守之前,他一直往返于云褚二州之地,做着倒卖山货的生意。 对云州也算是熟悉,这也是他毛遂自荐,跟着楚宁的重要借口之一。 虽说以楚宁的能力,即使没有向导,倒也不用太担心会发生迷路这样的事情,但他也贴心的没有去揭穿这一点。 他很明白,让钱瞻有所付出,反倒会让对方觉得舒心一些。 而似乎是为了向楚宁证明自己的作用,这一路上钱瞻都显得极为殷勤,依照一开始打探到的楚宁行程,做好了规划,确保楚宁每到需要休息时,都能抵达一处城镇。 虽说楚宁并不介意风餐露宿,但看着男人信誓旦旦,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模样,楚宁还是贴心的没有去揭穿,反倒配合他的安排,毕竟除了自己,他们也确实需要稍微考虑些许钱小纯的承受能力。 暮色到来前,走在队伍前方的钱瞻伸手指了指山道的前方:“楚侯爷,在走上两里地就能到红水镇了!咱们今天就在那里过夜吧!” “小侯爷放心,红水镇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我知道一家客栈不仅地方干净,那掌柜的做的饭菜也是一绝,尤其是他做的醉云虾,别的不敢说,至少整个云州你找不到比他做得更好的。” “只是工序麻烦,寻常客人他都不愿意去做,我和那掌柜关系不错,到时候我一定让他做出来让小侯爷尝尝!” 钱瞻一手牵着自己的女儿,一边转头朝着楚宁拍着胸脯保证道。 很快红水镇的镇门就出现了众人的眼帘,是个看上去有些年岁的木制大门。 不同于褚州,云州毕竟有龙峥圣山坐镇,圣山弟子时不时就会下山游历,哪怕盘龙关常年处于战乱,但寻常匪盗依然很难在云州扎根立足,故而云州城镇的城门大都木制。 天色渐暗,可红水镇的镇门却大开着,并且从外看去镇中上下黑压压的一片并无半点灯火,甚至除了阵阵夏日夜里的虫鸣便听不到任何声响。 “可能是因为战乱,许多人都逃难去了,故而镇中没多少人了,不过楚侯爷你放心,我那位老朋友告诉过我,他不打算离开云州,所以今天我们怎么都有住处。”钱瞻赶忙解释道,那模样小心翼翼,唯恐做得不妥,触怒了楚宁。 虽说,他也听过楚宁在北境的大名,都传闻他是个难得的好人。 但毕竟事关自己女儿的安危,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过于谨慎。 他说着就要迈步走向镇中,看那架势是要去寻自己口中的那位好友。 可脚步刚刚抬起,楚宁却忽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楚侯爷?”钱瞻一愣,神情疑惑。 楚宁却神情严肃,也不说话,只是示意他退后一步,而身旁的红莲也在这时走了上来,浑身气机涤荡,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钱瞻毕竟是走南闯北之人,心思还算灵活,在短暂的困惑后,很快就从二人的反应中意识到了不寻常。 他不敢多想,更不敢多问,赶忙抱着钱小纯躲到了一旁。 而楚宁与红莲则在这时并肩缓缓走入了城门之中。 城中的景象,让二人皆在那时一愣。 入目所见,是大片倒塌的房屋,地面上散落着各种物件,从衣衫被褥到装着货物的马车木箱,胡乱的翻到在街道各处,可谓一片狼藉。 就像是被什么人洗劫过一样…… “遭了山贼?”红莲看着这些,皱着眉头朝着楚宁问道。 楚宁摇了摇头,正要回应,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城墙上忽然探出了一道黑影,黑影冷冷的看着走入城中的二人,眼中闪过一道血光,下一刻那黑影猛然从城墙上跃起,直扑楚宁而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遇袭 黑影犹如一道闪电,以快得惊人的速度飞扑而来。 楚宁在第一时间转身,一只手伸出,朝着半空一握,直接捏住了那黑影的脖子。 他的手掌几乎是出于本能就要捏紧,扭断对方的脖子,可在看清对方的模样后,他却是一顿,停了下来。 被他握住脖子的家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恶徒,而是个看模样只有十来岁的男孩。 穿着寻常麻衣,沾染了一些泥垢,稚嫩的脸蛋也有些污浊,最重要的是,他看着楚宁的目光,格外凶恶,像一头狼。 楚宁愣神的档口,那男孩却敏锐的发现了战机,他的腰部发力,整个身子猛地的荡起,双足架上了楚宁的脖子,双手也在这时握住了楚宁的虎口,猛地发力,试图以此完成一个漂亮的双脚绞杀。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而言,能有这样的战斗嗅觉以及手段,是极为少见与难得的。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样的手段就显得有些滑稽。 楚宁的身子纹丝不动,反倒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男孩。 男孩尝试了几次,皆无果后,似乎有些恼怒,他发出一声低吼,张开了嘴,选择了用最原始的方式咬向楚宁的手臂。 那时,楚宁的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当然,不是因为男孩这不讲武德的攻击手段,而是当对方张开嘴时,楚宁看见了对方嘴里上下两排锋利的尖牙。 通常而言,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长着一对虎牙是相当可爱的象征。 但如果是一排虎牙的话…… 楚宁收起了玩闹的心思,眉头一皱,手臂猛地发力,将男孩整个身子重重地砸入了地面。 轰! 这一下,他用力极大,以至于地面轰碎,扬起尘埃。 好一会后,待到尘埃散尽,躺在凹坑中的男孩已经陷入了昏迷,而方才的冲击也让他的衣衫破碎,露出了大片生长着黑色物质的皮肤。 “是魔化症!”红莲走了上来,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紧皱了眉头。 魔化症这种相对罕见的黑潮并发症,为什么会接连出现,而且还是在有龙铮圣山庇护之地? 楚宁心底的不安又浓郁了几分,此刻这红水镇中,俨然一副渺无人烟的架势,又出现了魔化症患者,那是不是意味着整个城镇都被魔化症感染? 而这时,听到打斗声的钱家父女也壮着胆子走进了城中。 “这……这是……”钱瞻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孩,脸色诧异。 身旁的钱小纯则有些冒失的走了上来。 钱瞻见状,赶忙想要拦住自己的女儿,可伸手晚了一步,钱小纯已经走到了男孩跟前。 钱瞻更加心急,一来是担心女儿的安危,二来是害怕擅自行动惹来楚宁的不悦。 可当他准备上前将女儿拉回来时,钱小纯却忽然转头看向楚宁,用稚嫩的声音问道:“他……死了吗?” 钱瞻一愣,身子停在了原地。 自从感染魔化症后,自己的女儿就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偶尔能跟自己说上一两句话外,几乎从不与外界交流。 这主动发问,还是第一次。 几日相处下来,楚宁倒是也清楚钱小纯的状态,对于她的发问同样一愣。 在短暂的诧异后,楚宁应道:“还没有。” “以后,我也会变成这样?”钱小纯又问道,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应该出现在这般年纪孩子身上的认真。 楚宁闻言一愣,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虽然他确实可以吸收钱小纯体内的魔气,减缓魔化症发作的时间,但并不能彻底终止,他当然很想骗她,说这些不会发生,可不知为何对上女孩那双清澈的眼眸时,这些话,他终究没办法说出口。 “小纯!楚大人会尽心医治你的,而且还有爹爹在,你不用担心,爹爹会保护你的!”钱瞻看出了楚宁的为难,赶忙上前抱起了自己的女儿,嘴里如此安慰道,同时朝着楚宁递去一道歉意的目光。 楚宁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不挂怀。 然后他又与红莲一同走到了那昏死过去的男孩跟前,细细打量着男孩的状况。 “公子,这家伙似乎有些不对劲。”红莲忽然说道,伸手指了指男孩露出的手臂,除了大片黑色的物质外,其上还附着着一条条紫色的纹路,但颜色极浅,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发现。 楚宁循声看了过来,他的目光亦扫过那些纹路,同时伸手触摸那些纹路,在一阵细细感受后,他的双眼睁开,说道:“这气息,像是妖力……” “妖力?”红莲也被吓了一跳。 “这孩子经历了什么?为什么除了魔化症,还会沾染妖气?” 楚宁摇了摇头,他同样摸不清就里,只是更加觉得黑潮并发症的泛滥,与蚩辽人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但他不明白的是,红水镇位于云州最南方,蚩辽人的铁蹄并未踏足此地,他们是靠着什么影响到这里的呢? “先留着他,看他苏醒后,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楚宁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公子觉得,他还有理智?”红莲顿觉奇怪。 楚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从这男孩变异的程度而言,躯体上的魔化已经完成了八成以上,到了这个地步,几乎不能保存理智。 但楚宁回忆着方才与这男孩交手的过程,对方那绞杀的招数,明显是进行了判断后做出的行为,如果是失去理智,大抵在第一时间就会选择对楚宁进行撕咬。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楚宁的猜测,他正要将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 可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骤然一变,回头朝着站在身后的钱家父女大声吼道:“小心!” 话音刚落,数支利箭裹挟着破空之音猛然从身后袭来,钱家父女都是寻常人,并无修为在身,楚宁的提醒虽然即使,但飞箭的速度同样极快,他们看清飞箭之时,飞箭距离他们不过一丈之遥,二人俨然已经没有躲避的机会。 “万象!”楚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暴喝一声,万象化作黑色流体从他的体内涌出,来到了父女二人的跟前,化作了一枚巨大的黑金盾牌。 铛铛! 伴随着几声闷响,飞箭撞击在了盾牌之上,被尽数弹飞。 虽是劫后余生,但钱家父女还是被这忽然发生的一切吓得有些呆傻,愣在原地。 楚宁却无心去关切二人的状况,他先是召回了万象墨甲,然后抬头看向飞箭袭来的方向,双眼眯起,而在那处,十余道身影从残垣断壁之中走出,缓缓的朝着他们围拢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由来 那十余人,男女皆有,最大的似乎已年近五十,最小的只有十来岁的样子,身上都穿着黑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中握着的武器五花八门,刀剑斧锤不一而足,且做工粗糙。 “这些家伙的身上……”红莲盯着这群来者,目光阴沉,身为魔物,她自是极为敏锐的感觉到了这群来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魔气。 “莫不也是魔化症?” 她心头一惊,看向楚宁问道。 魔化症一旦病发,传染性极强,所以往往一个地方出现了一位魔化症患者,如果没有及时处理,很有可能出现大片感染者的情况。 楚宁点了点头,言道:“有可能。” 但这些家伙身上虽然涤荡着魔气,可无论是使用弓箭这样的手段,还是此刻迈步走来时保持的准备合围楚宁等人的队形,看上去都不像是那种完全丧失理智的状态。 虽然不合常理,但楚宁还是准备尝试与他们沟通。 只是还不待他上前说些什么,一旁的钱瞻却忽然脸色一变,看向那位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惊喜喊道:“老马?” 那个明显是众人首领的男子也是一愣,旋即也惊喜言道:“老钱!” …… “来!吃饭!” “我们这里现在不比以往,只有些米粥和木薯,莫要嫌弃。” 在穿过一片满是瓦砾的废墟后,楚宁跟随着那群人来到了红水镇西侧的一处聚集地,这里应当是之前某位大人物的住所,院落极大,不过现在则摆上了各种棚户,一半是用来处理食材,生火做饭的,另一半则晾晒着许多药材,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有些刺鼻的药味。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院中的几口大锅已经熬出了热腾腾的粥饭,约莫两百来人的队伍挤在院子四周,捧着纷发来的食物,吃得热火朝天。 大多数人都狼吞虎咽,像是饿了很多天似的。 “老马,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了?”钱瞻接过名为马旭春的男子递来的粥饭,在分给自己女儿一份后,转头看向了男人问道。 这个马旭春就是来时钱瞻与楚宁说起过的那位他在红水镇的旧识。 二人都是褚州同乡,年少时说是穿着一条裤衩长大的也不为过。 后来为谋生计,马旭春就来到了红水镇开了家客栈,同时做着些小买卖,钱瞻倒腾来的山货,有一部分就是马旭春帮着售卖的。 多年过去,二人虽各奔东西,但感情一直极好,每次来云州送货,无论顺路不顺路,钱瞻都得来红水镇与他见上一面。 当初带着女儿离开云州时,钱瞻也来见过马旭春,让他跟着自己一起逃跑,只是那是马旭春妻子病重,方才婉拒了钱瞻的好意。 而这才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红水镇大变模样也就罢了,眼前这两百来号人,也包括马旭春在内,无论男女老幼几乎身上都长出一块块黑色物质,这分明就是魔化症的征兆。 一旁的楚宁闻言,也抬头看了过来,他对此同样很是好奇,如此大面积的魔化症感染,他也是第一次听闻。 马旭春则面露苦笑:“半个多月前,你带着小纯离开后,红水镇也有大半居民离开逃难。” “镇里少了很多人,尤其是商贩,红水镇的日子冷清了许多,但日子也还能凑活着过……” “但十二日前,在老郎中那里养伤的两位银龙军却忽然出了问题……” “银龙军?”听到这里的楚宁脸色微变,抬头看向了马旭春。 现在算起来,距离盘龙关失守,银龙军被灭已经过去了二十天的时间,怎么十二天前,红水镇里还能有银龙军? 马旭春并不知晓楚宁的身份,只是略带狐疑的看向楚宁。 “盘龙关上,与蚩辽人的战况一直很激烈,时不时就会有伤员被送离前线,由云州各个城镇负责救治疗养,那两位将军就是盘龙关出事前,送来在红水镇养伤的。”钱瞻则赶忙朝着楚宁介绍道。 “嗯?”楚宁闻言面露异色,这种事他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马旭春则出言解释道:“盘龙关上军需匮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也没有人手照顾手上的士卒,将伤员送到了云州各地疗养是几年前就有的传统,更何况银龙军有一半士卒,都是云州的子弟,对此各个城镇的百姓都算得上是尽心尽力。” 楚宁暗暗点头,这倒确实是说得通的事情,他又追问道:“那那两位银龙军是出了什么问题?” 马旭春倒是看出了自己这位旧友对楚宁的恭敬,他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可能很不一般,故而也没有太多迟疑,当下便言道:“那两位将军是一个月前,在盘龙关被蚩辽人的妖兽所伤,送到红水镇后,状况一直还算不错,可那日他们的状况却忽然恶化……”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难看,上下嘴唇也隐隐打颤,似乎单单只是回忆起那日的场景,他便会不可自已的心生恐惧一般。 “他们忽然发了狂,见人就咬,身上也冒出一块块血斑。” “当时,负责为他医治的郎中以为他们是中了蚩血毒,还叫来了镇子里所剩不多的人帮忙给他们按住,想要放血解毒。” “哪知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刚把他们摁倒在床上,他们身上的血斑却一个接着一个的爆开,一只只蚂蚁大小的虫子从那些伤口中铺天盖地的涌出,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唯一的郎中更是被那些虫子活活咬死。” “虽然后面大家一起清理了那些虫子,也烧毁了两位将军的尸体。” “可自从那天之后,镇里人的身上就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长出这些黑色的玩意,起先大家还以为这只是脓包之类的顽疾……” “直到有人也开始发狂,对镇子里的人发起攻击,我们查了老郎中留下的医术,那时才知道原来我们所有人都感染了……” “魔化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医治 “你的意思是……” “银龙军的将士,传播了魔化症?”听完马旭春的讲述,楚宁看向了对方,沉着眉头这样问道。 马旭春几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转瞬又觉不对,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楚宁见他反应如此剧烈,这才意识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无碍,一码归一码,银龙军恐怕也不知道此事……” 他这么说着,却忽然一愣,放在桌板上的手猛地握紧。 如果…… 如果邓染知道呢? 银龙军感染了某种会传播魔化症的疾病,内部必然显现端倪,通过这端倪,邓染推测出银龙军难以维系,但又害怕大规模侧退会让感染这种疾病的银龙军将其传播,所以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依然只能坚守盘龙关! 这样的推测是完全说得通的。 那出现在崔禅身上的死生契呢? 楚宁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接近那个真相,但还差上一些关键的细节。 “邓染……” “你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他在心底暗暗想着,眉头再次皱起。 “公子,他们的状况似乎与魔化症又有所不同……”这时一旁的红莲小声说道。 楚宁闻言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了神来,他再次抬头看向包括马旭春在内的众人,除了身上长出那些黑色的物质外,他们很多人的都出现来利齿、异瞳、四肢兽化以及头生独角等显著的魔化特征。 依照着魔化症阶段对比的话,应当已经属于魔化症的晚期,也就是接近化魔的状态。 在这个时期,除非本身拥有极高的修为,可以与体内的魔气对抗保持些许理智外,大多数人都会陷入极致的疯魔状态。 似乎是感受到了楚宁带着审视的目光,周遭众人的神情也变得警惕,尤其是那几位马旭春带着对楚宁发动过袭击之人,更是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斜眼看着楚宁,身子紧绷,明显处于警惕的状态。 看着这一幕的楚宁,叹了口气,他倒是能明白眼前这群人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 无论是大夏哪处地界,对于魔化症患者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尽早灭杀,以防不测。 因为与钱瞻熟识的缘故,暴露了他们的身份已经让这群人中的一部分感到不安,如今楚宁还一副要寻根问底的架势,自然更加激起了他们的戒心。 “诸位……诸位!”一旁的钱瞻倒是个心思玲珑之辈,瞧出了场面上古怪的气氛,赶忙上前笑着打着圆场:“这位公子医术精湛,宅心仁厚,我家小纯的魔化症就是他帮忙治疗的,别的不敢多说,至少已经没有恶化的趋势,诸位是可以信任他的。” 能治愈魔化症,对于在场众人而言自然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加上有钱小纯这个实例摆在面前,不少人都在这时露出了意动之色。 马旭春也看向楚宁,目光有些犹豫,似是在衡量楚宁是否值得信任。 “老马!你我这么多年交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钱瞻倒是有些心急,在那时大声的说道。 马旭春闻言依然低着头,迟疑不定。 看得出,他在红水镇中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周遭的众人也纷纷看向了他,目光期许,却不敢有人出声催促。 “老马!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难道你们想看着自己就这么一步步的变成怪物吗?”钱瞻的声音愈发焦急,甚至已经有几分恼怒,显然是真的在为自己这个多年好友而感到着急。 “你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吗?他可是……” 说到这里,钱瞻倒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赶忙住口,转头看向楚宁。 却见楚宁在那时朝着他点了点头。 他这才长舒一口气,又言道:“他是楚宁!鱼龙城的那位楚侯爷!” …… 不得不说的是,楚宁这个名字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当钱瞻报出楚宁的名号后,院中聚集的众人态度明显发生了转变。 平心而论,楚宁所做的一切,其实对身处云州的百姓而言,并没有太多影响,也并未切切实实的帮到过他们。 但在蚩辽人肆虐的这些年,北境的百姓遭受了太多苦难,以至于每一个试图为民请命之人,都显得如此难能可贵,也能获得百姓们超乎常理的爱戴,甚至神话。 而楚宁显然就是这种境况下的受益者。 众人在那时看向他的目光变得不可思议起来,有人身子颤抖,有人眼眶泛红,仿佛不敢相信钱瞻所言是真的。 唯有那位马旭春的目光却是在这时阴沉了几分。 “楚侯爷不是应该待在鱼龙城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打破了众人心头刚刚升腾起来的激动,沉声看着楚宁问道。 “老马!你这话说得,楚侯爷的身份是被我们同令城的伍县令认定过的,况且我难道还会骗你吗?”这样的问题不待楚宁回答,钱瞻便抢先一步言道。 他的眉头在这时紧皱,也感受到了自己这位老友在这件事情上显得有些过于执拗。 “什么意思?” “你看看你们现在这副模样,要钱没钱,要命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们就算骗你们,难道还能捞到什么好处不成?”钱瞻还算克制,但一旁的红莲却是坐不住了,起身便甚是直白的言道。 这话当然不好听,但有时候恰恰是这般直白的话,反倒更能让人认清真相。 在场众人在那时互望一眼,倒也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想要一试的悸动。 楚宁也在这时起身,郑重说道:“诸位,我对魔化症的研究其实不算太深,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帮到诸位。但我觉得凡事只要还有希望,就应该试着抓住,结果好与不好,总归试过,才不会觉得后悔,不是吗?” 他的话说得发自肺腑,也足够真诚,加上楚侯爷这层身份在,本就意动的众人终于不再迟疑,纷纷起身。 “我们如今已经是烂命一条,楚侯爷若是愿意在我们身上耗费心力,我们自然豁得出去!”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率先表态。 “对!这么下去,人不人鬼不鬼,倒不如让楚侯爷试试!”而一旦有人开了口子,其余人自然也跟上,唯恐慢人一步。 场面热烈,在场众人都因楚宁的到来而在心头重新燃起希望,只有那位马旭春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愈发难看…… 第二百三十五章 悬壶经 时间很快到了深夜。 “楚侯爷,这边请。” “我们这里如今的条件有限,二位今天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在一位老人的带领下,楚宁与红莲来到了院子东侧的一处厢房。 “已经很好了。”楚宁点头致谢。 从众人应允之后,楚宁花了阵阵两个多时辰的时间,为红水镇中的众人把脉问诊。 这种事情还是很耗精力的,尤其是他还尝试了将每个人体内的魔气吸收,这对他身体的负担极大,此刻脸色都有些泛白。 这一点,院中百姓还是看得明白的,故而也不再怀疑楚宁的身份,对其态度也更加恭顺。 “都是我们该做的。”老人笑呵呵的点头。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估摸着起码七十开外,背脊有些佝偻,虽然同样感染了魔化症,左半脸颊长出了许多那种黑色物质,但精神头极好,说话时总是笑眯眯的,单是这一点,和院中的其他患者便截然不同。 “对了,那边还有茶水和烛灯,老头子年纪大了,刚刚忘了提,二位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红莲对于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本来此次上路是难得与楚宁独处的机会,没有蛛儿缠着讲睡前故事,也没有女鬼在旁盯梢,她本想着借着这个机会一举拿下楚宁,等到日后圣女大人归来,生米也煮成了熟饭,到时候,她就是圣女座下的九大魔之首。 但这一路上,先是因为罗玄和那个周登耽误了事情,而后又有钱家父女跟着,这让红莲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施展,心头窝火得很。 现在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红莲自然是欣喜得紧,对老人的态度也极为客气:“老人家,不劳烦你走这一趟,你告诉我东西在哪,我去拿就行,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老人却连连摆手笑道:“无碍,到了我这年纪,常常是想睡睡不着,这院子的路七拐八绕,还是我去吧。” 楚宁看出老人的坚持,想了想后看向红莲道:“红莲,那你陪老人家走一趟吧。” 天色已暗,院中又无灯火,让老人一个人往返,楚宁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故而提议道。 红莲闻言正要点头,但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一脸认真的盯着楚宁,叮嘱道:“那公子你得等着我,奴家还有好多话要给你说呢,可不能倒头就睡。” 这般充满暗示的话,听得一旁的老人连连咳嗽,然后很是有眼力劲的转身先行一步。 楚宁也神情尴尬,他瞪了一眼红莲,似是警告。 可红莲哪会这般轻易被他吓倒,反倒挺了挺自己的胸脯,将那饱满圆润之物送到了楚宁的跟前。 也不知为何,在与陈曦凰经历过往生地的相拥而眠后,楚宁好似被激活了某些癖好一般,以往兴致不算太大的东西,现在他总是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甚至有时还会觉得口干舌燥,小腹处也莫名发烫。 红莲也察觉到了楚宁的变化,她的目光下移,瞥见之物,让她的双眼猛地瞪得浑圆,嘴里更是下意识的喃喃说道:“公子,你……” “终于长大了。” …… 看着说完那话,反倒没了往日风采,反倒脸色一红,逃一般跑掉的红莲,楚宁心底也泛起嘀咕。 虽说他在大多数事情上,都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但在这种事情,他素来迟钝,索性也就没去多想,转身走入房中。 在平复了内息的翻涌后,楚宁坐到床榻上,目光看向前方,脑子里却回忆着今日的种种,且不说银龙军的人怎么会感染那种会传播魔化症的疾病,单单只是红水镇百姓身上的魔化症就有很多可疑之处。 楚宁刚刚已经为所有的患者把了脉,这些患者体内不仅存在着大量魔气,同时还聚集着数量不少的妖力,二者相互作用,一直在侵蚀他们的身躯,将他们朝着魔化的状态推进,但同时妖气的存在又在修改与纠正魔化的进程,就像是…… 被精心设计过,通过两种力量,让这些患者的身躯朝着某种特定的方向变异。 是的。 楚宁觉得这种魔化症更像是人为的。 而最大的嫌疑人无疑就是拥有妖族血统的蚩辽人。 但让他不解的是,除非是本身具有妖族血统之人,否则身体对于妖气也是会产生排异现象的。 可这些感染了特殊魔化症的百姓身体却似乎很适应妖气的存在,同时这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中有一部分已经到了化魔的程度,却偏偏依然保持着理智,这一点即使楚宁已经探查过他们体内的状况,却依然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 对此楚宁心底还有些愧疚,本来他见红水镇的百姓保持着理智,还觉得可以从他们身上找到应对魔化症的办法,但忙活了几个时辰下来,却没有一点进展。 而如果马旭春等人所言无差的话,云州境内各个城镇都有接手银龙军的伤员,那是不是意味着,整个云州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会有很多像他们这样的患者出现,而一旦第一批患者完全发生魔化,那场景…… 单是想想楚宁便觉不寒而栗。 整个云州倒是岂不是会成为一片人间炼狱…… 想到这里,楚宁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他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屋外,在台阶上坐下,打开了陈曦凰送给他的须弥藏,从里面随意翻出了一本书,借着清冷的月光定睛看去。 这是他在沉沙山就养成的习惯,每当心烦意乱没有头绪时,他习惯通过看书来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从而在一团乱麻的事情中抽丝剥茧,找到可能存在的线索。 这样的办法对楚宁素来有效,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很快就沉浸在书中的内容上,只是越看他的眉头反而越发紧皱。 好一会后,他忽然合上书,看向书的扉页,上面写着《悬壶经》三个大字。 他不记得须弥藏中有这本书…… 这好像是,前几日离开难民营地时那位邬夫人临走时送给自己的,据她说这是她家祖传医术的拓本,让楚宁得空时可尝试翻看,或许对楚宁的医术有所帮助。 楚宁当时并未多想,只以为是一本记载药石病理的寻常医书。 可方才他却越看越不对劲,这书上没有半点关于药理病例的记载,而更像是一门…… 修行之法! 第二百三十六章 残页 小院绵长又曲折的石板路上,老人与红莲一前一后的走着。 前方弯着脊背的老人忽然问道:“姑娘莫不就是那位红莲姑娘? “嗯?老人家认得我?”红莲一愣,眉宇间本能的泛起警惕。 “自然认得。”老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红莲的异样,反倒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坊间盛传楚侯爷有位漂亮至极的红颜知己,平日里在鱼龙城中与楚侯爷形影不离。” “可别看她生得娇滴滴,本事可不小,据说在楚侯爷不在鱼龙城时,城里好些事务都是靠着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不多得的贤内助。” “我虽未见过姑娘,但看你和楚侯爷那如胶似漆的模样,便猜了个七八。” 老人说到这里,语气里还不免有些得意。 红莲闻言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她大抵可以猜到这些传闻应当是出自鱼龙城那些好事者的嘴里,夸大了些她的本事,倒也正常,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鱼龙城百姓的眼中,自己是这样的角色。 最初跟在楚宁身边,她只是出于圣女大人的命令,有意防范着以女鬼为首的“包藏祸心”之辈,本着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的原则有意拉紧与楚宁的关系。 只是渐渐的,这份初衷好像变了质…… 甚至自己身为魔物,本应对那些寻常人的生死漠视的性子也在与楚宁以及鱼龙城那些家伙的相处中被潜移默化的改变。 此刻忽然警觉这一切,她非但不觉后怕,反倒有些欣喜外界传闻中自己这个红颜知己的身份。 念及此处她眨了眨眼睛,愈发觉得眼前这个老人慈眉善目。 “老人家,我看你身子骨挺硬朗的,为什么盘龙关出事后不离开红水镇呢?”她罕见的来了兴致,与对方攀谈了起来。 前方迈步的老人身子明显一顿,他骤然停下了脚步。 “红莲姑娘……楚侯爷这次到云州,是要拉起队伍,重新和蚩辽人作战吗?”他这样问道,声音有些沉闷。 红莲一愣,但很快就摇了摇头:“公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老人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后,才从嗓子里挤出这么一句话:“那盘龙关上的银龙军不是都白死了……” 这个问题对于红莲而言过于沉重,也过于深奥,她给不出答案,只能沉默以对。 老人在这时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他尴尬的笑了笑:“也是啊,楚侯爷已经很不错了,朝廷都做不到的事,怎能难为他呢。” 说完这话,老人转身走入了一处厢房,那里被改造成了厨屋,他提起了烧好的热水,沏满了一壶茶,又将早就备好的烛灯点燃,一并递了上来。 “姑娘东西都在这里了,你取回去吧。” “刚刚老头子只是随口一问,你莫要多想,全当我老糊涂了。” 他这样说道,脸上又挤出了一抹如之前一般的和煦笑容。 接过茶壶与烛灯的红莲看着老人:“老先生你是有什么认识的人在盘龙关……” 老人的头豁然抬起,同样直直的看着红莲,好一会后,他才木愣的点了点头:“我有……两个儿子……” “都在银龙军中效力……” 红莲的身子在那时颤了颤,提着茶壶与烛灯的手猛地握紧:“对……对不起。” 老人看出了红莲的异样,他连连摆手:“当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两个小兔崽子走的那天我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 “这种事总得有人做,人家老邓将军和小邓将军,那么大的人物,不也每次都冲锋在前,能跟着他们,是两个小兔崽子的福气……” “老头子就是想不明白一件事……”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有些哽咽,他用一种格外困惑的眼神看向红莲,幽幽的问道:“咱们大夏有这么厉害的将军,也有这么舍得拼命的士兵,怎么就打不过蚩辽呢……” …… “这是一份功法。” 楚宁看着医书上的内容,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样的古怪有两重缘由。 其一在于那位邬夫人为什么会送给自己一门功法?又为什么不明说这是一门功法? 其二在于这门功法本身的古怪。 楚宁粗略地通篇阅读了一番功法的内容,与他之前接触的大多数修炼法门不同。 寻常功法,无论是何门道,都离不开灵力运转,灵台凝练。 但这个功法却几乎完全摒弃了这些手段,只需要炼化一道本命物,这一点倒是与墨甲之道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可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此法不仅要求凝练一道蕴含生机的本命物,更需要在凝练本命物的同时,将这本功法炼化…… 什么意思? 一次性使用的功法?是为了防止功法外传,还是说这书中有什么古怪? 虽说伍隆也好,那位邬夫人也罢,楚宁对其感官都是极好。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一道古怪的功法,楚宁也不敢随意修行。 他又尝试着用神识扫过整本书的每一张书页,倒还真让他发现了异常,他其中一张书页中发现了夹层。 “嗯?”楚宁眉头一挑,伸手捻动着那张书页,很快就将其分开,他小心的将夹层中的事物取出,定睛看去,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发古怪。 夹层中藏着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半张书页…… 在书页中藏着书页? 楚宁不理解这样举动的意义何在,他皱起眉头,再次细细打量着那一片残页上的内容。 其材质古怪,不像是寻常纸张,更类似于动物的毛皮,但又有不同。 上面记载所用的文字也不是楚宁熟知的中原文字,而是更久远的莽文。 那是中原尚未统一形成天下之前,如今西境之地曾存在的一个族群使用过的文字,其后裔至今生活在西境莽州,虽然生僻,但好在楚宁之前有过些许研究。 他仔细的阅读那些文字的内容,很快就翻译出其中的真意—— 万灵可死,而不可生。 万法可杀,而不可复。 实乃谬误。 故以此法,辟止杀之法,复回阳之基…… 在读懂这段文字的刹那,楚宁的身躯一颤,他记得之前看过的那些记载,这段话应当是那本失传的《医经》的开篇箴言。 再一联想这片残页被如此小心保管的架势,他的心底生出了一个有些大胆的念头:这片残页莫不是《医经》的真迹? 这念头升起的刹那,残页上的文字忽然泛起金色的光晕。 还不待楚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些字迹猛然从残页上飞出,顺着楚宁的手臂,遁入了他的体内。 第二百三十七章 回家 世间确有这样的传说,称那本失传的《医经》不仅记载着可以生死人活白骨的强大医术,还承载着最正统的医道修行之法。 只是这些传闻过于玄乎,几乎无人将之当真。 更何况医道的修行之法,远比不得其余修行之法的杀伐之力带来的诱惑力大,故而也没有什么人愿意花费精力去求证。 当然此刻的楚宁却没有心思去感叹这传说中的东西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他正面临一个预料之外的麻烦。 那些散发着金色光晕的文字灌入他体内的瞬间,楚宁便觉自己的丹府升起一股剧烈的灼烧感。 他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内视丹府。 只见六道灵台之外,数道金色的文字闪动,在他丹府中的一处旋转,伴随着这样的旋转,文字渐渐虚化,成为一团与他丹府中那团神性之力有些相似的金色光团。 但不同的是,这些金色光团比起神性之力的柔和,却显得有些霸道。 它伸出一道道宛如根须般的丝线,扎入了楚宁丹府的外壁,那股剧烈的疼痛感似乎就是由此而来。 楚宁不清楚那股力量对自己到底是好是坏,他尝试着将之驱离,却发现金色根须蔓延之处,自己对丹府的控制近乎丧失,就好像根须蔓延之处,被生生从他的丹府中被割裂了一般。 这…… 察觉到这一点的楚宁可谓心头亡魂大冒,他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而根须的蔓延还在继续,他甚至尝试催动魔血中的力量与之对抗,但金色根须蔓延的地界,就仿佛已经不在他的丹府之中,根本无法与之接触,跟不谈将之驱离。 楚宁的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汗迹,他怎么也没想到看个书,也能把自己看到这般危险的境地中。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以之前与邬夫人以及伍隆父子相处的过程来看,对方没理由害自己。 而邬夫人显然也知道这医书中的古怪,不然不会离开时特意叮嘱自己可以看看这本医书。 她应当是希望自己修行书中的法门,但在楚宁未有决定修行之前,不愿意自己发现书中的秘密,故而将那片疑似《医经》真迹的残叶放在了夹层中。 如果不是自己好奇心太重,找到了夹层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也就是说自己如果按照书中记载先炼化本命物,在吸收此书,就可以避免眼前的一切。 虽然不知道这过程的调转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结果,但现在摆在楚宁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修炼书中记载的功法。 可依照其上的记载,修炼功法需要炼化一件蕴含生机之物作为自己的本命物,这个节骨眼上,楚宁就是有万般手段,也没办法无中生有去寻到这样一个符合要求的物件。 百般无奈,楚宁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陈曦凰留给自己的那个须弥藏。 里面存放了许多,陈曦凰通过各种手段收集来的丹药、武器、法宝,可谓包罗万象。 楚宁得来此物后,一直没有时间整理,只是将其中存放的书籍做了归类,此刻也只有临时抱佛脚,暗暗期望他与陈曦凰之间,心有灵犀。 …… 可以铸造神岳级墨甲的星尘沙。 可以提升五倍吸纳灵气效率的正玄丹。 可以封印七境阴神的驱鬼符…… 还有许多楚宁叫不上名字,但看其卖相就知道价值不菲的刀剑…… 他的神识一一扫过须弥藏的各处,里面存放的物件确实都极为昂贵,都是上品中的上品,但是灵器级别的刀剑就有十余把之多,更不提各种丹药法宝。 可就是没有楚宁需要的蕴含生机之物…… 时间紧急,楚宁感觉自己丹府中的根须已经覆盖了三成的区域,再这么下去,自己整个丹府都会被其吞噬。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聚集起神识,清点着须弥藏中剩余地界里的物件。 佛门的金刚轮、道门的吞江令、兵家的修罗印…… 那些平日里都能激起楚宁极大兴趣,甚至可以让楚宁花费大力气去研究的宝物,此刻楚宁却没有半点心思。 很快须弥藏中的物件都被他一一看过,只剩下角落中一个精致的木箱尚未被打开。 楚宁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全都落在这个木箱中。 念及此处,他深吸一口气,催动着神识将那木箱打开。 哐当。 伴随着一声轻响,木箱打开,里面存放的事物也出现在了楚宁的眼前。 是几件只比巴掌大上些许的手帕状事物。 或是方形或是圆形,边角拉有细绳,上面绣着桃花、玉兔之内的图案。 这东西,楚宁越看越是眼熟。 这好像是曦凰的肚兜…… 他反应了过来,目光却不由得被放在最里侧的那个粉丝薄纱状的肚兜吸引…… 这个怎么没见曦凰穿过? 他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啪! 他念及此处立马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楚宁,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色令智昏了! 楚宁在心底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但同时也不可避免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须弥藏中也没有他需要的东西,难道自己真的就要因为一时好奇把自己害死在这里? 楚宁心有不甘,却又想不到破局之道。 眼看着那金色光团中涌动的根须还在不断蔓延,楚宁不免有些万念俱灰。 “我可以帮你……” 而就在这时,一个女声忽然在楚宁的脑海中响起。 楚宁一愣,这声音很陌生,他所认识的所有人里,并没有任何一个声线与之相似之人。 “谁?”楚宁问道。 “我。”那声音回应道。 楚宁:“……” “在你的魔纹中。” 但下一刻,那声音又紧接着响起。 楚宁顿时反应了过来,是那个从罗玄体内被他救出来的青色鬼魅。 他也顾不得去思考之前并没有办法口吐人言的鬼魅是怎么忽然有了与他沟通的本事,事情紧急,他第一时间催动了手背上的魔纹,那道身着青色长裙的女子身影便骤然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楚宁看向她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同时双手伸出,伴随着一阵灵力波动,她的胸前便浮现出一块木头…… 是的,就是一个看上去极为寻常的木块,像是从树上被截取下来的一段,但当此物出现的瞬间楚宁便感觉到了其中蕴藏的磅礴生机。 “这是?”他问道。 “圣山至宝……” “青霄神木。”青衣鬼魅淡淡言道。 作为五座道门圣山之一的青木山以木系道法闻名天下。 相传其山巅种植有一棵青霄神树,高越万丈,比起整座青木圣山还要高耸,直通天际,可链接至高天。 每隔十年,青霄神树会落下十根青霄灵木,若是用其打造法宝兵器,战力强大,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工艺,也可让其拥有灵兵级别的战力。 若是将其栽植,则会结出对修为大有裨益的青霄灵果,价值斐然。 而每隔百年,则会落下一根青霄神木,那是青木山圣子圣女才能拥有的宝物。 其功效更是百倍于青霄灵木…… 咕噜。 楚宁不由得咽下了一口唾沫,如此圣物,他也不免有些垂涎。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对方问道:“那你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青衣鬼魅看向楚宁,在那时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眼。 “回家。”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内情 青霄神木被炼化入体的刹那,金色的根须开始收拢,就像是寻到了闸口的洪水,涌向了那块神木。 神木也在这时绽放出青色的光晕,光晕之中充斥着磅礴的生机。 二者交融在一起,化作了一道道青金色的根须,扎入楚宁丹府的内壁。 但与之前侵占楚宁丹府大面积的区域不同,这一次,金色的根须收拢,只占据了一小片无关紧要的地界。 而且散发出金色根须的光团也不再那般霸道,反倒变得柔和,围绕在神木四周,化作道道金色圆环,像是护卫一般,围着神木不断旋转。 楚宁细细感应了一番,忽然意识到那金色光团的存在似乎并不是为了掠夺他的丹府,而是为了屏蔽外界的感知。 之前他之所以无法控制金色根须的蔓延只是因为功法未成,就像是一具墨甲,在没有完全成型之前,实现早好的一些元件相互独立无法发挥功效,而一旦元件完全组合,配以合适操纵之法,就会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宁长舒一口气。 他还真怕给自己病急乱投医,修出一个什么隐患来。 而就在这时,随着神木伸入丹府内壁的根须扎根,那块青霄神木也开始发生起变化。 一道道细小的枝干长出,其上伸出片片宛如宝石一般翠绿色的枝叶,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就能感觉到其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生机,而树木的最上端伸出的枝干最为特别,极高,同时张开的枝叶上更是流淌着一股淡淡的金色光晕。 在这棵神树在丹府中长成之时,楚宁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生机萦绕在自己的体内,以神树为中心,在自己的周身运转。 并且与血气之力不同,这股生机与自己的魔躯并不冲突,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随着那股庞大生机的运转,自己的肉身也在缓缓的被增强。 楚宁暗暗回想着那日邬夫人救助伤员时所使用的手段,似乎就是与这生机相似的力量。 所以,邬夫人也修炼了这种功法? 那她又是出于什么考量,将这功法传授给自己的呢? 楚宁心头疑惑。 但体内那棵青霄神树的变化却远未停止。 其中一道掺杂着青金色光晕的根须从神树的下方伸出,缓缓的来到了那团磅礴神性汇聚之地,根须轻轻晃动,就像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童,想要吸收那缕神性。 可却又仅限于此,并未行动,好似在等待楚宁的认可一般。 楚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暗觉稀奇。 当下便尝试着将神性灌入根须之中。 他体内的青霄神树在得到灌注之后,枝叶顿时再次生长…… …… 红莲提着茶壶与烛灯推开门时,正见楚宁与一道青色身影站在一起,说着些什么。 也不知是恰好聊完了要事,还是做贼心虚,总之红莲推门而入的刹那,那青色鬼魅便化作一道流光遁入了楚宁的本命魔纹之中,消失不见。 红莲在那时眨了眨眼睛,心头有些懊恼:千防万防,忘了还有这个家伙。 她之前可是见过几次那青衣女鬼,虽然因为长期被那个叫罗玄的家伙囚禁的缘故,浑身弥漫着怨气,但论容貌也算得上美人一档的。 之前的几日,那女鬼还算消停,甚至连说话都无法做到。 可自己这才没再多就时间,就和自家公子勾搭上了? 没了红衣女鬼,又来个青衣女鬼,难道说自家公子的癖好是这个…… 会不会太猎奇了些? 红莲脑洞大开,在心底暗暗揣测道。 “红莲你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楚宁也注意到了她的归来,起身朝她走来。 红莲看着一脸淡定的楚宁,丝毫没有被“捉奸在床”的窘迫,她一时也摸不清到底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还是自家公子久病成医,已经熟练的掌握了脚踏两只船的技巧。 但想到自家公子对踩船的理解还停留在吃个嘴子的基础阶段,红莲还是暂时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她先是将手中的物件放到了一旁的木桌前,点燃了烛灯,又给楚宁倒了一杯茶递了上去,这才小声问道:“公子,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可以医治他们身上的魔化症?” “魔化症的难点不是在于魔气的清除,而是一旦感染魔化症,魔气侵蚀脏腑,已经形成了病变会让一部分脏器的魔化,而魔化脏器则会源源不断的产生魔气,侵蚀人体的其他地界。” “而已经魔化的部分,是不可逆的,无论怎么清除新生的魔气,总会有新的魔气生成,故而根本没有彻底根治的可能。”楚宁饮下一杯茶水,耐心的解释道。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 却见红莲听得格外认真,尤其是在楚宁对其作出盖棺定论时,她的眉头更是紧皱,眼中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楚宁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忽然对他们这么关心起来了?” 在他的记忆里,作为魔物的红莲性子淡漠,并不太在意除了楚宁之外他人的安危,虽然在之后的相处中这种性子有所改变,但这般主动关心旁人的事,应当还是头一遭。 “刚刚……那个老人家告诉我,洪水镇里好些人之所以没有随着大部队南下逃难,是因为……” “蚩辽人在攻破盘龙关后曾发出过明令,说是一个月后,会将战死的银龙军的尸体送出盘龙关……” “这些留在红水镇的百姓,大都有孩子亦或者丈夫父亲在盘龙关上作战……” “之所以不走,是想等到他们亲人的遗骨。” 这确实是楚宁未有料想到的事情,他先是一愣,旋即又觉不对:“可朝廷已经绝对与蚩辽人和谈,一旦达成协议,割让土地也好,赔款也罢,移交烈士遗体应当也会在和谈条款之中,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将他们亲属的遗骨送到他们手里,没必要一定要留在这里……” 红莲闻言则面露苦笑:“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因为归武令的存在,无论是运送军需还是参军,都需要大夏朝廷的层层审批,而朝廷上的人,又处处节制,致使银龙军的兵源补充一直跟不上。” “所以很多自发加入银龙军的士卒,其实在朝廷那边都没有军籍……” “正因如此,他们的妻儿父母,不仅只能冒着风险留在云州等待他们的尸首,也得不到朝廷的认可,没有抚恤的银钱,更不会有任何优待……” 第二百三十九章 青霄神果 “很多孤儿寡母,也需要这些尸首,去朝廷讨来一些可怜到微薄的银钱,才有可能从云州走到安全的南方……” 那些没有通过朝廷审批,自行加入银龙军的将士,无法得到朝廷的认证,只能作为后勤人员,以此得到三到五两左右的银钱。 但即使是这么点可怜的银钱,也需要尸体作为证据,否则在朝廷那边,也只会以无法证明对方是因为北境战乱而死为由,而拒绝赔付。 对于那些留在红水镇的百姓而言,这样的选择既是有不想亲人的尸首暴尸荒野的不舍,也是困于现实而不得不行之的无奈。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留在这里还没有等到亲人的尸首,自己却感染了可怕的魔化症。 虽然于此之前,楚宁对于大夏朝廷的昏庸与无能早有预料。 可当从红莲的口中了解到这番内情后,楚宁的内心还是升起一团汹涌的怒火。 他阴沉着脸色,沉默不语。 看见此景的红莲有些担心,她又言道:“我也知道魔化症是很麻烦的病症,可他们可怜了,我只是希望我们可以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的帮帮他们……” 说着,她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的要求有些难为楚宁,毕竟楚宁此次北行的目的是为了去救那位可能还活着的邓染。 “我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红莲低下了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楚宁看着她这幅模样,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他很是笃定的摇了摇头。 “没有。” “我觉得,变得有人情味的红莲,比之前更可爱了。” 红莲低着的头豁然抬起,脸上没有欣喜,反倒满目恼怒,她挺了挺自己的胸膛,很是不服气的问道:“你管这么大的叫可爱?” 楚宁的目光不由得被那雄伟之物吸引,他眨了眨眼睛:“那叫……大可爱?” 红莲:“……” …… 二日一早,楚宁刚刚推开房门。 屋外就站满了红水镇的百姓。 他还有些奇怪众人一大早围在自己门前做什么时,那位马旭春便带着钱家父女走了上来。 “钱大哥这是……”楚宁有些不解,看向钱瞻问道。 只是还不待钱瞻说话,他身旁的马旭春却朝前迈出一步,笑呵呵的朝着楚宁拱手言道:“我听老钱说,楚侯爷今日就要离去,所以特地带大家来送送侯爷。” 说着他还转头朝着身后看了看,一位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递上来了一个袋子。 “楚侯爷北行之路不好走,我们红水镇如今情况也极为拮据,拿不出太多东西,只凑出了这么一点,作为侯爷北行的盘缠,还望侯爷不要嫌弃。”马旭春接过袋子,递到了楚宁的身前。 楚宁一愣,下意识的接过了钱袋。 诚如马旭春所言,红水镇目前的日子确实相当拮据,他轻轻的掂量了一下钱袋,听其响动,里面装着大都是铜板,可能连半枚碎银都找不到。 楚宁暗暗想了想,以他们的状况,能凑出这么一袋子铜板,想来也是费了些力气的。 但接过钱袋的楚宁却并未说些什么,反倒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男人。 这很奇怪。 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楚宁昨日为众人把脉之后,虽然没有给出什么切实的治疗方法,但至少帮着吸收了他们体内的魔气。 单是这一举动,起码可以让他们身体的魔化延缓三到五日。 这当然算不上一劳永逸,可至少是有效的。 钱瞻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宁愿冒着随时可能被蚩辽人袭杀的风险,也要带着女儿跟着楚宁一道北上。 寻常人若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就算不愿北上,怎么也得想办法让楚宁多留几日。 可眼前这个叫马旭春的男人,却似乎巴不得楚宁快些离去一般,一大早就拉着众人开始“欢送”仪式。 再一联想昨日楚宁提出为众人医治时,其余人大都意动,唯有马旭春明显很是抗拒,起先楚宁还以为只是因为对方不信任自己,可如今回想起来,怕是还有别的隐情。 “侯爷这么看着在下是……是什么意思?”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的缘故,马旭春的承受能力显然并不优秀,在楚宁近乎审视的目光下很快就有些扛不住了,出声问道。 楚宁则在那时展颜一笑,将手中的钱袋递了回去。 “我来时身上备够了盘缠,诸位大都是银龙军的家属,是大夏也是我楚宁的恩人,这钱我说什么都不能要。” 听闻这话的马旭春明显一愣,几乎下意识的既要说些场面话,让楚宁收下。 只是话未出口,却见楚宁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而且,我没说我今日要走,昨日为诸位把脉之后,我苦思冥想了一夜时间,觉得或许还可以再尝试一下,就算不能完全治愈魔化症,应当也可以有效遏制病症的发展。” …… 得知楚宁还愿意尝试为众人医治,红水镇的大多数人都极为兴奋。 毕竟只要有活下去的希望,哪怕渺茫,又有谁不愿意去尝试抓住呢?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此事感到高兴,以马旭春为首的十来人在楚宁说出自己的决定后,便脸色异常难看。 楚宁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昨日的小院时,马旭春等人就站在不远处擦拭着自己的武器,目光时不时的瞟向此处,嘴里小声说着些什么。 但隔得太远,加上周遭的众人又围着楚宁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楚宁也无法听清他们所言的内容。 不过他也并没有太在意,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周遭的众人,他的目光扫过,很快便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昨日刚到红水镇时对自己发起袭击的那个男孩。 “小家伙,你过来。”他微笑着朝着对方招了招手。 小男孩明显还记得昨日被楚宁暴打的场面,闻言面露惶恐,下意识的将身子往人群后方缩了缩。 不过一道身影却在这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一把抓住了他后背的衣襟,将之如小鸡一般提起。 “怕什么,我家公子又不吃人。” 那只手的主人眯着眼睛,笑眯眯的问道。 小男孩回头看去,入目的竟是一张漂亮到宛如仙子般的脸蛋,他的脸色一红,整个人有些发愣,直到被红莲拎着送到了楚宁跟前,他这才回过神来。 而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却是想要转身逃跑,只是着念头刚起,就被红莲一眼看穿,她一只手伸出摁在男孩的肩头,将之生生的按回了座位。 “乖乖听话,否则姐姐若是不高兴,可是回吃人的哟。”红莲微笑着说道,同时一股阴冷的气机涌出,将男孩的身躯包裹。 男孩的身子明显一颤,看向红莲的目光也变得惊恐起来,一时间身子僵硬,呆立原地。 红莲当然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甚至还转头朝着楚宁挑了挑眉头,仿佛在说:“我厉害吧?” 楚宁对于红莲的孩子心性有些无奈,但也无心与她较真。 他收起其他的心思,伸出手朝男孩递出一枚散发着诱人响起的青果。 “吃下去。” 第二百四十章 公子,要看吗? 昨天夜里,楚宁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红水镇的百姓能在魔化程度如此之高的情况下维持理智的存在。 虽然他并不认为这会是常态,毕竟随着魔化的继续发展,当其完全浸染肉身,灵魂层面的疯狂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单是目前这些百姓的状况,就已经称得上不可思议。 他想了一晚上,决定变换之前的思路,既然魔化是不可逆的,那就维持现状,能以这种方式活下去,怎么也好过成为魔物。 …… 小男孩双手捧着青果,神情却有些犹豫,他想要侧头看向人群后方,那里马旭春等人所在的方向。 “别看,吃下去。”楚宁却打断了他,态度强硬。 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在见识过红莲激发的杀气后,他多少是有些胆怯的,加上周围百姓的催促,他终究还是一咬牙,一口咬在了那枚青果上。 味道出奇的好。 果肉脆嫩,带着一股绵长的甘甜。 小男孩只是三五口,就把果子吃完。 “手。”楚宁再次言道。 已经认命的男孩伸出了手,楚宁亦伸出手,摁在了男孩的手腕处。 “放开心神,不要抵触我。”楚宁又言道,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百姓看不明白其中就里,只是直直的看着二人,紧张之余又带着些许期待。 …… 楚宁激发出了一缕灵力涌入了男孩的体内,细细感受着男孩体内的变化。 他的魔化程度已经过了八成,在红水镇的众人中,也算是病情相当严重的,五脏六腑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病变。 但同时小腹处却又有一股盎然的生机在蔓延。 这是刚刚对方服下的那枚青果带来的功效。 说来或许有些奇怪,这些青果其实是楚宁体内结出的东西。 昨日再将那道青霄神木炼化之后,其金色根须有意吸收楚宁体内的神性,本着遇事不明,那就试试的态度。 楚宁将神性灌入了青霄神木之中,于是神木的枝丫上便结出了数枚这样的青果。 他本想询问青衣鬼魅此物是何物,奈何青衣鬼魅虽然在本命魔纹的滋养下,恢复了一些说话的能力,但神志依然不算清醒,只能通过一些不算明晰的言语大概说出些讯息。 据她所言,这枚果子应当是青霄神果,但在正常情况下,只有被种植后的青霄神木才会生长出这样的东西,被炼化后长出此物,于此之前是从未发生过的。 而且,楚宁体内结出的青霄神果,似乎与种植出来的还有些差别,但具体有何不同,她却无法说得真切。 不过,虽然得到的线索有限,但并不妨碍楚宁感知到这些青霄神果中蕴含的生机磅礴,也正是此物,让他有了遏制众人体内魔化症的信心。 他没有再去尝试去驱逐男孩体内的魔气,而是引导着那股生机去往男孩的五脏六腑,将其包裹,然后渗入脏腑。 这个过程极为繁琐。 不仅需要分化那磅礴的生机分别进入男孩身体的每个角落,但同时又要控制这股力量的强度,让其在男孩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这世上的所有东西,都过犹不及。 强大的生机对于生灵而言固然是有好处的,但一旦超过某个界限,就会产生诸如骨肉增殖之类的恶性病变。 因此,他还需要用灵力在并无修行底子的男孩体内建造一个灵力光壁,将多余的生机储存在他的身体中,保证其不发生外溢。 整个过程足足耗费了楚宁半个时辰,当他睁开眼时,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迹。 而周遭的众人则在那时发出一阵惊呼,他们发现男孩手臂上长出的黑色物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成……成功了?”同样一直注视着男孩的红莲在那时喃喃说道,脸上写满了震惊之色。 周遭的百姓更是瞳孔放大,双眼瞪得浑圆。 虽然他们对此都抱有极大的希望,可当奇迹真的发生在他们眼前时,众人却又不免生出一种仿佛只剩梦境一般的不真实感。 楚宁却在这时摇了摇头:“并不算成功。” “魔化症的患者身上之所以会长出那些黑色的物质,是体内魔气沉积后的产物,我只能帮他们剔除沉积的魔气,同时让被魔化的脏腑保持原状,不进一步发生魔化。” “公子你的意思是,你又和昨天一样帮他们吸收了体内的魔气?”红莲这样问道,同时眉头皱起,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担忧起来。 楚宁拥有魔躯之事她是知道的,相比于寻常人,他固然是可以承受更多的魔气,但魔气过多,也会导致楚宁的魔性难以控制。 她固然想要救这些红水镇的百姓,但如果这会危及到楚宁的安全,红莲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就在她暗暗后悔自己昨日一时冲动,向楚宁提出这般任性的请求时,楚宁的声音则再次响起。 “并没有,那样的办法治标不治本。” “刚刚我所做的,是利用青果中的生机,将他的脏腑包裹,这样一来,脏腑中产生的魔气不会外溢到身体的其他地方,造成更多的魔化。” “但魔气长久的堆积在脏腑中,也不是长久之计……”红莲不解的问道。 “自然。”楚宁点了点头:“过多魔气的堆积得不到释放,确实会造成脏腑的损坏,但可以利用生机修复这些损坏。” “青果中的生机磅礴,在封闭了脏腑后,剩余数量的生机可以维持半年左右的内腑修复,如果再配合一些可以滋生生机的功法,这个时间会更长……” 楚宁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了下来,他抬眼看了一眼周遭的百姓,面露歉色:“对不起,诸位……” “我也只能做到这些。” “不过半年时间虽然不长,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找到进一步治愈的办法。” 魔化症的难题已经困扰了四方天下数千年,无数能人志士都尝试在此事上取得突破,但最后都无疾而终。 楚宁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寻到解开这道千古难题的办法。 若是他们只是寻常百姓,楚宁或许会觉得自己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毕竟耗费的精力暂且不论,单是炼制那些包裹着盎然生机的青果,需要消耗的神性对于楚宁而言也是一个相当大的损失。 可昨日在红莲口中得知在场的百姓几乎都是银龙军的烈属,楚宁觉得自己是有义务为他们做些什么的。 只可惜他能力有限,并无法完全治愈这种可怕的疾病。 也不知是不是从以为可以痊愈的欣喜中忽然跌落,周遭的众人闻言之后,纷纷陷入了沉默。 小院中一片死寂。 许久。 “已经很好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人群中传来。 一个老者慢悠悠的走出了人群,来到了楚宁跟前。 楚宁见着对方,微微一愣,他认得他,正是昨日那个为他引路的老人。 据红莲说,老人名叫云阳秋,是红水镇的上一任镇长,年轻时曾在萧桓大将军手下为卒,也曾与蚩辽人结结实实的交过手,受此影响,膝下两子皆在成年后加入银龙军,战死在了盘龙关。 后来归乡后,他为官清廉,在镇中风评极好,也素有威望。 云阳秋在那时朝着楚宁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楚侯爷,那个什么青果,价值不菲吧?” 楚宁眨了眨眼睛:“倒也不算不菲,只是……” “莫要骗老头子。” 云阳秋却打断了楚宁的话:“老头子以前也是五境武夫,只是年纪大了,前年又生了一场大病,故而身子弱了不少。” “但这眼界还在,刚刚那青果,生机之盎然,比起我当年在盘龙关斩杀了一头蚩辽妖兽后大将军赏赐的真阳丹还要强出十倍不止。” “这种珍馐之物,市价没有十来枚赤金钱怕是买不下来吧?” 老人的话让周遭的百姓顿时纷纷色变。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只是寻常百姓,感觉不到生机之力,也不太清楚所谓的真阳丹是何物,但他们可明白十枚赤金钱意味着什么,那可是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 而现在,为了给他们续命,楚宁竟然愿意拿出这样的东西赠予他们。 一时间众人的心头不免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不真实感。 “试问诸位,普天之下,除了楚侯爷,还有谁会愿意为我们这些行将就木之人,耗费如此大的精力与财力只为我们续命?”云阳秋则在这时回头看向周遭的众人大声的问道。 “遇见楚侯爷,能再捡上半年的活头,诸位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都开心点!这才对得起人家楚侯爷的心意!” 云阳秋的话让刚刚还有些落寞的众人纷纷抬起了头,看向楚宁的目光也有些动容。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是见识过身旁人彻底魔化,然后不得不被杀死的场面的。 每个人其实都活在恐惧之中,楚宁的帮助虽然无法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就如老人所言的那般,能多活半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 尤其是在朝廷对他们弃之不顾的当下,有人愿意为他们这般尽心竭虑,又岂能不让人众人感动? 当下就有人在那时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高呼道:“谢过楚侯爷!” 周遭的众人见状也纷纷效仿,一时间感谢之声响彻不绝。 楚宁却觉受之有愧,赶忙扶起众人,言道:“诸位都是烈属,是北境的恩人,若是没有诸位的丈夫、父亲、儿子在盘龙关上为背景拼命,楚宁能不能安稳活到今日都不一定,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而且诸位也不必过于灰心,在给你们调理完身体后,我还会找出一门合适的修行功法,诸位如果勤加修炼,延岁数年,甚至过上和正常一样的生活也未必没有可能。” “总之,如今北境时局多艰,我们同为北境人,理应相互扶持,同舟共济!” “最重要的是,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只要还要希望,我希望诸位,都不要放弃!” 楚宁的话让在场众人愈发动容,这半个多月来积压在众人心头的恐惧都在这时倾盆而出,有人高声疾呼,有人放声痛哭。 而就在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般情绪中时,一旁站着的马旭春也看向了此间,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 红水镇患有魔化症的百姓足足有四百之数。 无论是利用体内的神性炼制出这么多数量的青霄神果,还是一一为他们调理体内的生机,都是一件极其消耗精力与时间的事情。 为此楚宁足足耗费了三日的时间,方才为红水镇的百姓做完此事。 魔化症的病情一旦发作,恶化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而镇中百姓大都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为了以防发生不测,这三天以来,楚宁几乎是不眠不休。 好在一切顺利,并没有任何一位红水镇的百姓在这期间发生意外。 只是哪怕是对于身负六境魔躯的楚宁而言,这三日的不眠不休,也是消耗极大。 在完成了对最后一位百姓的身体调理后,楚宁已经是精疲力尽。 回到住处后,他就瘫倒在了床榻上,闭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入目第一眼所见的便是坐在床头的红莲惊喜之余又带着几分心疼的双眼。 “公子!你可算醒了!”她第一时间靠了过来,如此说道。 楚宁的脑海还有些晕沉,他坐起了身子,问道:“我睡多久?” “五个多时辰,这都已经到了晚上了,可是吓死奴家了。”说着,红莲不免有些自责。 “都怪奴家非得让公子施救……” “若是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圣女大人交代!” 楚宁闻言则安慰道:“哪有那般严重,只是耗费了些心神,休息一日已经好多了。” 说着,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无大碍,他掀开被褥,就想要走下床来。 可这被褥一掀,楚宁顿觉身上凉飕飕,他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浑身赤裸,只穿着一条裈裤。 他顿觉慌乱,又一把将被褥拉了回来,裹在自己的周身。 “我……我的衣服呢?”楚宁惊声问道。 红莲看着宛如被人污了清白的小媳妇一般的楚宁,不由得抿嘴一笑:“自然是奴家帮你脱了。” “你脱我衣服干什么?”楚宁瞪大了眼睛。 “你这三天不眠不休,浑身臭汗,又黏糊糊的,奴家不是怕你睡不安稳,所以特地打了清水,给你擦洗了身子。” “奴家可是用心了,公子身上每个地方,都仔仔细细的擦洗过,怎么公子不感激奴家,还怪起奴家来了?”红莲说着语气渐渐幽怨,脑袋也微微下垂,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楚宁与她相处这么久,哪里还摸不清她的性子,知道这是对方故意戏弄他,但偏偏他还找不到理由辩驳。 “总之你先出去,我换好衣服,还得再给云老先生他们找一个合适的修行法门……”楚宁无奈,只能示弱。 可听闻这话的红莲却眉头一挑,翻过身子,来到了床榻上,她趴着身子,宛如一只猛兽将猎物压在了自己身下,同时眯着眼睛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盯着楚宁:“摸也摸过了,看也看过了,公子还怕什么?” 楚宁这才发现,今日的红莲换下了往日为了方便赶路而穿着的那身粗布麻衣,换上了那身红色的薄纱长裙。 此刻,她趴在楚宁的身上,胸前的襟口大开,楚宁只要微微低头,就能清晰的看见那对雄伟事物积压在一起,所形成的极细、极深的缝隙。 它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楚宁想要看得更多也更真切。 红莲很快就注意到了楚宁的异样,她顺着楚宁的目光看去,发现了楚宁目光的落点。 楚宁老脸一红,有种人赃并获的窘迫感,他赶忙收回目光。 而红莲则在这时抬起头,却并不恼怒,反倒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楚宁。 “公子喜欢吗?”她的红唇轻启,在那时问道。 楚宁目光躲闪:“什……什么?” 说着,他试图从一旁起身,逃离此地。 但红莲岂会让他如愿,双手伸出,直接便将楚宁摁回了床榻上。 同时双手略显强硬的扶正了楚宁的脑袋,让他直视着自己的双眼。 “红莲,你……你干什么?”楚宁有些慌乱的问道。 “公子为了奴家,这三天这么辛苦,奴家想要好好奖励公子啊……”红莲却眯眼一笑,柔声应道。 “奖……奖励什么?”楚宁还试图装傻充愣。 红莲却在这时再次伏低了自己的身子,双唇来到了楚宁的耳畔,呵气如兰:“当然是……” “这一路上公子偷看了一共七十四次的……” “奴家的大可爱……” 那宛若要融化开来般软糯的声音,让楚宁的脑袋在一瞬间一片空白。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喉结也不自觉的蠕动,咽下了一口唾沫。 “我……我没有……” 楚宁苍白的辩解,换来的只是红莲揶揄的笑容。 那仿佛早已看穿楚宁心思的目光,让做贼心虚的楚宁一时间哑口无言。 而红莲则在这时起身,直接坐在了楚宁的腿上。 然后她伸出了犹若白玉的手指轻轻拉起了肩头衣衫的束绳,绳子松动了三分,她身上的衣裙下落些许,胸前的雄伟之物顿时呼之欲出。 楚宁的双眼瞪得浑圆,目光不自觉的被那雪白之物吸引,有些挪不开眼睛。 但红莲却在这时停下了动作,对于这忽然停滞,楚宁明显有些疑惑,而当他抬起头时正好对上对方那狡黠的目光,同时耳畔也传来了一道软糯的声音。 她问道。 “所以,公子要看更多吗?” 第二百四十一章 是世道错了 咕噜。 楚宁再次咽下了一口唾沫。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此刻的他觉得口干舌燥。 他有些迫切的需要什么东西来缓解此刻的燥热。 譬如一杯水。 又或者红莲那双娇艳欲滴的红唇。 某种难以遏制的冲动,涌向楚宁的脑海。 他眼中燃起火焰,双手几乎下意识的向前,抚摸上红莲的腰身。 火热的触感让红莲的脸色绯红,嘴里发出一阵婉转的呻吟,看向的楚宁目光也愈发粘稠,仿佛要滴出水来。 二人的呼吸也都变得沉重,双唇缓缓靠拢。 咚。 咚。 咚。 房门却忽然被人敲响。 二人皆是一愣。 楚宁眼中的火焰开始消退。 “我……我去开门。”他逃一般的从床榻站起身子,一边慌乱的穿戴着衣衫,一边快步走向房门方向。 红莲也回过了神来,她在短暂的错愕后,神情懊恼的言道:“果然!一到关键时刻就有人搅局!” 但话虽如此说,可她还是整理好了衣衫,在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意,来到了楚宁身后,赶在他开门前,将他拦下。 “红莲……有人……”楚宁显然还处于慌乱之中,失了分寸,见红莲走来,还以为对方不愿放弃,赶忙说道。 红莲也不回应,只是伸手为楚宁整理着他的衣襟。 楚宁这才发现,刚才因为过于慌乱的缘故,自己的衣衫穿戴凌乱不堪,尤其是胸前的衣襟更是皱巴巴的一团。 感受着对方指尖触碰胸膛时传来的温度,他低头看去,却见红莲神情专注,脸上挂着一抹浅笑。 那模样像极了一位在为自己临行的丈夫整理衣衫的小媳妇…… 也不知为何,楚宁竟觉现在的红莲比起方才似乎更加诱人。 他一时看得有些出了神。 而这时,为他整理好衣衫的红莲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楚宁的目光。 女子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楚宁:“公子看什么呢?” 做贼心虚的楚宁赶忙撇开了头,语焉不详的敷衍道:“没看什么……” 红莲却似乎洞悉了楚宁的心思,她拉着楚宁衣襟的手微微用力,楚宁的身子便贴在了她的身前,她伏身来到了楚宁的耳畔,柔声言道:“公子不要那么急色。” “奴家是公子的,又跑不掉,咱们……” “来日方长。” 楚宁闻言一愣,暗觉有些不对劲,怎么说得他好像成了那个发起冲锋的人了…… 咚。 咚。 咚。 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摆明自己的态度时,屋外的敲门声再次传来。 “公子,先做正事。” “可不能太沉迷那种事。”红莲却揶揄的说道,嘴角分明带着一抹得逞似的狡黠笑意。 楚宁无奈,自觉在这种事上不是红莲对手,他只能收敛起了心思,深吸一口气,在那时打开了房门。 屋外的来者却让楚宁有些意外。 “马大哥。”楚宁眉头微皱,看着对方。 那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钱瞻的多年旧友马旭春。 之前的相处中,楚宁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对自己带有敌意,只是他不太摸得清这股敌意到底由何而起。 而此刻,他忽然孤身到访,显然是有备而来。 楚宁压下了心头的疑惑,故作平静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马旭春则表现得有几分迟疑,似乎即使到了这时,他依然没有下定某些决心。 楚宁也并未催促,在问完这话后,便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索性,马旭春也并没有让楚宁等得太久,很快,他就深吸一口气,完成了对自己的心理建设。 “楚侯爷,有空吗?” “在下想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这样问道,但却并没有等待楚宁答复的意思,说完这话,转身就迈开了步子,在前方引路。 见到这一幕的红莲眉头紧皱,在身后拉了拉楚宁的衣角。 既是不满意对方的态度,同时也担忧对方的目的。 楚宁却摇了摇头,轻拍红莲的手背:“无碍。” …… 楚宁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此刻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红水镇目前物资紧缺,百姓们的生活拮据,更没有多余的烛油照明,小院中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借着头顶的月光,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楚宁与马旭春并肩而行,在穿过一条幽深长廊后,马旭春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楚侯爷,在盘龙关有认识的人吗?” “有。”楚宁点了点头。 “是那种很重要的人吗?”马旭春又问道。 楚宁没有太多犹豫,再次点头。 他当然听红莲说起过,红水镇百姓留在这里大都是为了等待接回自己亲人的遗体,所以,他也趁机询问道:“马大哥的孩子……” “我的妻子体弱多病,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没有孩子。”马旭春似乎猜到了楚宁要问什么,他当下便应道。 “我之所以没有离开红水镇,也只是因为妻子的病不宜奔波……” 楚宁点了点头,于此之前他倒是听钱瞻说起过此事。 “楚侯爷是不是觉得有些失望,我和大多数人不一样,没有家人为北境而死,也没有什么大义凛然的理由,只是出于无奈……”马旭春说着,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楚宁却是果决的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不是一定要做英雄。” “如果一个世道,要让一个人不作出牺牲,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可能,那一定是这个世道出了问题。” 听闻这话的马旭春明显身子一颤,他的脚步一顿,沉默一会,这才再次朝着前方走去。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楚侯爷能在北境有如此大的名望,你确实与众不同。”他这样感叹道。 说罢,也不待楚宁回应,他又说道:“那如果……” “为了活下去,让某些不该承受痛苦的人承受痛苦了呢……” 这个问题让楚宁一时有些发愣,他没办法太理解马旭春的话。 而这时,他们也一路前行来到了小院深处的一处房门前,那是一座独立小房子,看其位置与周遭的布局此前应当是一个杂物间。 门口站着三四人,看其模样都是这几日观察下来与马旭春走得极近之人。 见马旭春带着楚宁走来,那几人都面露警惕之色。 其中一人还想与马旭春说些什么,却被对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我不懂什么医术,但我猜测,这些天困惑楚侯爷的问题……” “我们为什么能在魔化症如此严重的情况下依然保持清醒的秘密,应该就在这个房间中。” 他说罢来到了房门前,回头又看向楚宁问道:“楚侯爷要看看吗?” 楚宁几乎下意识的就要点头,可身后一直跟着的红莲却再次拉住了楚宁的手:“公子,这里的魔气有些过于浓郁……” 说着,她瞟了一眼眼前这座小房子,从中溢出的魔气几乎形成一层浓雾状的黑色屏障,将整个房间都包裹其中。 红莲对此表现出担忧,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楚宁则示意其不必担忧,然后转身朝着在房门前站着的马旭春点了点头。 而得到回应的马旭春也没有犹豫,在那时伸手推开了房门,屋中的景象也旋即展现在了楚宁与红莲的眼中。 二人皆身躯一震,瞳孔骤然放大…… 第二百四十二章 肉食 该怎么形容出现在楚宁与红莲眼前的生物呢。 不。 事实上,楚宁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将之称之为生物。 那是一团几乎占据半个房间的巨大肉团,因为膨胀得过于严重的缘故,皮肤上呈现出一个个拇指大小的疙瘩,可见其下道道乌青色的血管,还有部分地方长出了灰色的毛发。 这幅模样单是看上一眼就让人不适,近看之下更是让人作呕。 但楚宁却并没有表现出马旭春预想中的恐惧亦或者惊骇。 他只是短暂的一愣,旋即便走了上来,细细打量起了这个扭曲的肉团。 “血肉如此无序的增殖。” “想必他魔化前应当是已经处于极度虚弱,且不可自控的状态。”他如此言道,仿佛摆在眼前的不是一具令人作呕的肉团,而是一个值得被研究的对象。 “这些毛发并非人类所能生成的,应当是某种妖物的体征……” “所以,他感染的魔化症,与你们的魔化症是同一类型的。” 说罢,楚宁转头看向了马旭春。 马旭春点了点头,只是还不待他说些什么。 眼前的肉团却开始蠕动,一开始只是轻微的颤抖,但很快就变得剧烈,然后整个身躯缓缓转动,露出了另一侧的模样。 依然是长满了灰色毛发的古怪肉团,唯一不同的是,在那一团烂肉的中心,竟然镶嵌得有一张扭曲的人脸。 已经看不清容貌,只能依稀瞧见五官的存在。 他似乎感受到了楚宁的到来,双眼猛然睁开,但眼中的瞳孔早已退化,只剩下一片森白。 “杀了我!” “求求你!” “杀了我!”他张开了嘴,大声吼道,声音嘶哑且绝望,似乎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知多少次。 楚宁皱起了眉头,这小院中藏着一只魔物也好,这魔物丑陋的身形也罢,对于在沉沙山待过数年的楚宁来说,这些东西都并不能给他带来太多震撼。 他只是奇怪于一只魔物竟然会试图求死? 难道即使已经到了完全魔化的程度,这只魔物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理智? 楚宁不解的档口,那张人脸哀嚎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之前在房屋门口守着的一位年轻人在这时快步上前,拿起一个拳头大小的铁器塞入了魔物的嘴里,魔物的哀嚎声顿时停止。 看那铁器上存在的咬痕,显而易见他们对于处理这种情况,他们已经称得上得心应手。 楚宁则看向马旭春问道:“为什么不让他解脱?” 成为魔物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依然保有理智的情况下,看着自己的身躯变成如此丑陋不堪的模样,以及魔性带来的折磨,会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楚宁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圈养这么一个魔物。 “他叫鄂明峰,是我跟楚侯爷提起过的那两位银龙军将军之一。”马旭春在那时言道。 楚宁不免一愣,他记得在之前谈论到此事时,马旭春与其他百姓都说过那两位银龙军的甲士随着病发皆已身死,而且遗体也被处理,怎么现在却又活了过来。 “那日两位将军病发之后,魔化症很快就在城中爆发。” “一些体弱之人,病症爆发得很快,比如我的妻子……” “但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什么是魔化症,只是还想着怎么处理两位将军的尸体,本来应该报告给官府,但官府的人早已逃了。” “我们只能自己商议解决这个问题……”马旭春说道这里顿了顿,瞳孔忽然剧烈的收缩,仿佛是回忆起了某些极不愿意被回忆的事情。 “因为尸体中还残留着大量的虫子,大家都有些害怕,我们试图将之与虫子一同烧掉,加上关系着银龙军的名声,我们觉得不应该过多声张,所以当时只有我与他们几个……”说着,他又看了看屋外的几人。 “当我们烧掉第一具尸体时,尸体却忽然活了过来,他在火中剧烈的挣扎,我们都被吓坏了。” “你知道当时那位银龙军,整个下半身都消失不见,我们根本不觉得他还能活着。当我们反应过来后,试图上去灭火,却已经来不及了。” “而因为这样的事情,我们更加不确定要不要烧毁另一位银龙军的尸体……” “思来想去,我还是将他带回了我的家里,本想着照顾着,看看有没有转机,但也就是那时,城中的魔化症开始爆发。” “那时我们还不知道银龙军就是魔化症的源头,为了保护生死不知的银龙军,我把妻子和他一起关在屋中,自己想办法与城中的其他联合,处理那些发病的百姓。” “可当我晚上回到家时,我的妻子……” 说到这里,马旭春有些哽咽,眼眶也骤然泛红。 “她魔化了?”楚宁问道。 马旭春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又才继续言道:“她袭击了我,我一直试图唤醒她,让她冷静下来,但都没有用。” “或许是我也感染了魔化症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我……” “我也怕死。” “总之在我回过神来后,我发现我已经杀了她。” “那一刻我几乎崩溃,我也丧失了理智,我感觉自己变得格外饥饿,我循着血腥味摸到了卧室,那里就躺着那位银龙军。” “几天的休养,他溃烂的身躯上竟然长出了新肉,我当时也不知怎么了……” 马旭春的身体开始颤抖,脸上的神色近乎崩溃。 楚宁看着他,显然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果:“你吃了他?” 马旭春沉闷的点了点头。 “当我再次苏醒,银龙军的身体已经被我啃食得千疮百孔,但他还没有死。” “而我也出奇的恢复了理智,我变得无比的清醒,之前那些控制我的愤怒、饥饿都消失不见,所以……” 楚宁听到这里,也想到了什么。 他的双眼在那一瞬间猛然瞪得浑圆,侧头再次看向眼前这个丑陋的肉团,失声言道。 “所以,红水镇的百姓能够保持理智,是因为你们一直在吃……” “他的血肉!” 第二百四十三章 去圣山 “什么?”楚宁此言一出,一旁的红莲瞪大了眼睛,嘴里也不由得惊呼言道。 显然,哪怕是对于身为魔物的红莲而言,这样的行径,也足够骇魔听闻。 马旭春的身子一颤,被道破秘密的他脸色煞白。 扑通。 下一刻,只听一声闷响,他骤然跪倒在了地上。 “楚侯爷!我也没有办法!” “全镇的百姓都得了那怪病,我翻来老郎中留下的医书,越看越是惊心。” “大家总归得活下去,所以我就……” “我就骗他们,说我在书里找到了一个方子,可以遏制这个病症,实际上是偷偷往那些所谓的药汤里放了银龙军的血水……”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顿,旋即赶忙解释道:“楚侯爷,这些事只有我知道,云老爷子他们,都是不知情的。” “他们若是知道那些为他们续命的药草是银龙军的血,他们一定是不会喝的。” 这话一出,在房门口呆着的众人也纷纷上前跪倒在了楚宁周围,红着眼眶道:“楚侯爷,马大哥也是无奈,他是为了红水镇的百姓……” 红莲看着周遭跪倒的众人,眉头紧皱。 银龙军在北境,甚至整个大夏都威望极高,若是旁人知道了红水镇的百姓为了活命,将一位银龙军的甲士折磨成这幅模样,莫说他们身患魔化症,本就被世人不容,就是身体无碍,单是这件事就足以让他们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想到这里,她也不免有些紧张的看向楚宁。 毕竟,她也明白自家小侯爷因为老侯爷以及孙堪等人缘故,对银龙军素来抱有特别的好感,更不提还有那位与他不清不楚的邓染…… 楚宁并未在第一时间回应众人。 他转过了头,看向了身旁那个巨大的肉团。 “怪不得。” “我这几日看了那些药草,都是些寻常的凝神养气的药物,还在奇怪那些药材靠什么遏制你们体内的魔性……”他这样喃喃说道,伸出了手抚摸在了肉团中那张狰狞可怖的脸颊上。 楚宁在整个北境,威望极盛,早些时候,甚至做出过一路南行,一路斩杀贪官污吏的南狩之事。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样的人物对他们是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的。 此刻坦白了“罪行”的众人虽然都做好了被楚宁惩戒的准备,但还是不免心头惶恐,对于楚宁的自言自语更是不敢回应,只是一脸紧张的盯着。 随着手掌与那张人脸的接触,楚宁的灵力也灌入了对方体内,探查起了他体内的状况。 那是一段不算长,但对于马旭春等人而言,却格外煎熬的时间。 每一息都让他们度日如年,就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唯恐惊扰了楚宁。 终于。 楚宁闭上的双眼睁开。 众人的呼吸急促,就连红莲也下意识的握紧了袖口,想要为马旭春等人说上两句,但又不知如何说起。 “他已经死了。”而这时,楚宁终于打破了沉默。 他这样说道,语气平静。 众人对此显然有些不解,但根本不待众人发问,他又言道。 “在病发时,他就已经死了,只是魔性留存他的一些本能,比如疼痛时会挣扎,痛苦时会嘶吼。” “就像蛇被斩下蛇头后,依然会咬人一样……” “不断重复渴望死亡的话,不过是他生前执念的不断重现,想必在病发前的一段日子,他应该过得相当痛苦。” 楚宁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马旭春。 马旭春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楚宁在向他求证,他赶忙点头:“病发前,两位将军确实都一直深受疾病困扰,只是当时我们并没有找到病因。” “所以没什么好自责的。” “他不是什么银龙军,只是一个在银龙军尸骨上长出的魔物,用他续命,除了恶心一点,只要你们能接受,没有任何需要负担罪责。”楚宁笑着说道。 然后,他转过了头,再次看向肉团中的那张脸,双手伸出,温柔的捧起了对方的脸颊,嘴唇微启仿佛在说些什么。 对方那森白的眼球有一瞬轻颤,但很快就归于平静,缓缓闭合。 而下一刻,一股汹涌的灵炎自楚宁的双手中涌出,顺着对方的脸颊覆盖上他的整个身躯。 只是十来息不到的时间,那个巨大的肉团就在众人的眼前被烧成了灰烬。 众人没有想到楚宁会如此干净利落的将这个魔物杀死,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 楚宁则走上前去,从那堆灰烬中寻到一枚闪着白光的晶体。 他将之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借着头顶洒落的月光,晶体折射出一股明亮且温暖的光芒。 “这是?”红莲也凑了上来,她好奇的问道,目光也落在那晶体之上,隐隐感觉到其上涌动的圣洁的力量。 “圣山石……” “一种与大荒石类似的东西。” “每一座圣上的内部,都有一块巨大的圣山基石,那是圣山飞升时至高天降下的圣物。” “是圣山力量的根基与核心所在,而靠近圣山基石的山体常年被其力量滋养,就会形成这种拥有圣山之力的晶体。” “当然,因为大荒山存在某些我们所不知道的特别之处,寻常的圣山石拥有的力量并无法与大荒石相提并论。” “但其多少沾染着接近圣山本源的气息,而众所周知的是,圣山是对抗魔物最有利的武器,所以……” “并不是银龙军的血能够压制你们体内的魔性,而是他们身上佩戴的圣山石……” 楚宁耐心的解释道,在刚刚将灵力灌入银龙军所化的魔物体内后,他便察觉到了圣上石的存在,也有了这番推论,所以才会在将之烧成灰烬后,第一时间取出此物。 红莲闻言也在这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她言道:“那如果他们是靠着此物维持理智的话,那即使公子已经遏制他们进一步魔化的可能,但魔性依然还留存在他们体内……” “嗯。” “如果没有此物持续为他们压制魔性的话,以他们魔化的程度,依然有陷入疯狂的可能。”楚宁点了点头,佐证了红莲的猜测。 “那红水镇的百姓……”红莲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担忧起来。 好不容易看他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可如今又发现那只是梦幻泡影,她一时心头五味杂陈。 “这枚圣山石中的力量已经快要耗尽,即使再继续喂养鲜血,功效也会渐渐减弱,也幸好你们没有选择隐瞒此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楚宁则言道。 马旭春等人闻言,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但同样亦很快意识到了事情的眼中。 “所以我们还是免不了成为怪物吗?”马旭春脸色煞白的问道。 楚宁摇了摇头:“还有一个办法。” 马旭春赶忙问道:“什么办法?” 楚宁抬起了头看向远方,哪怕是在这般迷蒙的夜色中,也依然可见远方的天际矗立着一座山峦。 他看着那座山峰,嘴里吐出了三个字眼。 “去。” “圣山!” 第二百四十四章 罪孽 “楚侯爷,我们刚刚打听过了。” “蚩辽人已经对龙铮山出兵,试图从四面合围龙铮山,薛山主派出了门下弟子,驻守龙铮山东西两侧的宁兴城与嘉运镇,与蚩辽人已经有过交锋,但具体情况尚不清楚。” “想要登山,只能从南边的冲华城过白田镇,不过那是条泥泞的小路,又因为有大批难民南逃,同时又有许多收到薛山主诏令而驰援龙铮山的人士北上,加上近来连连暴雨,路面堵塞,极难行进。” 去往冲华城的官道上,在前方打探过消息的马旭春快步来到了楚宁身边,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楚宁。 楚宁点了点头:“辛苦了,马大哥,你也快些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马旭春点头告退,去到了官道旁搭起的简易营地中。 夏日的北境常年暴雨连绵,营地中支起的帐篷简陋,在狂风中呼呼作响,大片的风雨透过缝隙灌入,好些人被淋得浑身湿透。 这已经是楚宁带着众人离开红水镇,赶忙龙铮山的第三天。 一路上道路崎岖难行也就罢了,天公亦不作美,这几日暴雨连绵不止,不仅拖慢了众人前进的速度,还让本就负荷超限的官道,更加拥堵不堪。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红水镇的百姓大都感染了魔化症。 这固然让他们处在随时可能魔化的危险境地,但不可否认的是,魔化也让他们的肉身得到强化,否则单是这一路上恶劣的天气,好多孩子与老人,大抵都不可能走到龙铮山。 想着这些的楚宁再次看向官道的前方,哪怕已经到了深夜,官道上依然人满为患。 龙铮山那位山主杀死蚩辽使团后,大夏与蚩辽的关系进一步恶化,蚩辽的军队开始大面积的侵袭龙铮山以北的城镇。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南逃的百姓数量更多,据说北面各个城镇已经到了十室九空的地步。 而官道两侧此刻却站着十多位身材壮硕的男子,他们死死的盯着人群,一旦发现某些异样,就会强硬的将对方从人群中拎出。 这样的举动自然会引起人群的不满,尤其是对于这些已经背井离乡前途未卜的难民而言,有孩子哭着拉着父亲母亲的手的,也有死死拽着自己孩子的。 但这些难民长途奔波,大都精疲力尽,终究不是那些壮汉的对手,这些骚乱很快就被压了下来。 楚宁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上前阻拦的意思。 就在这时,身后一把雨伞伸了过来,为楚宁遮住了头顶的暴雨。 他回头看去,却见红莲正一脸幽怨的看着他:“公子,这么大的雨,你都不知道自己撑个伞?” 楚宁摇了摇头,笑道:“这点雨,于我无碍。” “无碍无碍,那湿哒哒的在身上,怎么也不舒坦啊!”红莲却有些气恼。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声。 二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妇人被几个壮汉,抓到了一旁,而与她同行的孩子则被场面吓得丢了魂,大声的嚎哭着。 可老实如此,那几位壮汉依然不为所动,强硬的将孩子与母亲分开。 看着一幕的红莲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她收起了脸上的怒色,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公子,这些又不是你的错,你都是为了他们好。” “你不必这么惩罚自己……” 是的。 此刻围在官道四周的那些壮汉都是楚宁的人。 准确的说,都是楚宁从红水镇百姓里挑选出来的帮手,负责将沿途发现的魔化症患者清理出来,带着他们一同前往龙铮山。 整个云州,几乎每个城镇都有帮着盘龙关疗养银龙军将士的传统,所以,红水镇的事情并非特例,这些魔化症的病人如果得不到治疗,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不说,让他们去到了北境其他地界,一旦发病,很可能给其他地界的百姓带来可怕的灾难。 楚宁没有办法,只能用这般强硬的手段将这些人筛选出来一部分,同时也让人去褚州给陈曦凰送去了消息,让她在云州与褚州的交界处设卡,一定要将入境之人一一检查,以防漏网之鱼的存在。 这三天时间下来,他们队伍的人数已经从四百人飙升至了一千三百余人。 楚宁则在这时再次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幼稚……” “我只是……” “只是有些不开心。” 红莲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理解楚宁此言何意。 楚宁却低下了头,喃喃言道:“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 “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我可以解决折冲府,可以干掉节度使,可以造出能帮到盘龙关的墨甲,可以治愈黑潮并发症,甚至连源初种我都能对付。” “我觉得所有的麻烦,只要给我时间我都能解决。” “可从往生地归来之后,好像……”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失控了一般。” “我守不住鱼龙城,也治不了魔化症,甚至……亲手杀了一位银龙军。” 红莲听到这里,心头一跳:“公子你不是说那个银龙军早就已经死了,只是因为……” 楚宁却面露苦笑:“他没有死。” “魔气带来的力量一直在修复他的身躯,但圣山石又一直让他保持着理智。” “二者在他的体内相互冲撞,让他每时每刻都在遭受万蚁噬心一般的折磨……” “但即使如此,我依然没办法救他。” “让他继续活下去,他会继续遭受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同时会不断消耗圣山石中的力量。” “所以我杀了他,帮他解脱,同时也保存了圣山石中的力量,确保可以在抵达圣山前,让他们不被魔性侵蚀理智。” 红莲愣在了原地,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从那日之后,楚宁就变得有些奇怪。 “所以公子不告诉马旭春他们真相,是不想让他们背负愧疚……是吗?”好一会后,终于回过神来后的红莲看向了楚宁,她的目光变得柔和,声音也轻柔了很多。 “嗯。”楚宁点了点头:“他们中大多数人,还都是银龙军的烈属,若是自己靠着折磨银龙军才活到现在,怕是很多人都难以接受。” “这种罪孽感,大抵会跟随他们一生……” “可他们并没有错,无论是知道真相的马旭春还是不知道真相的更多人。” “既然如此,何不让他们活得轻松点呢。” “所以公子选择自己来承担这些错误?”红莲白了楚宁一眼,有些埋怨,也有些心疼。 少年则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看向北方那座雄伟的圣山:“也不算承担,其实我也知道这么做并没有错,哪怕是对于那位银龙军而言,这样的解脱也是他所期望的。” “我只是,觉得无奈,而更无奈的是,我预感越是北行,这样的无奈……” “只会更多。” 第二百四十五章 意外相逢 楚宁的话,让红莲的眉宇也在那时皱起。 她同样明白楚宁所言的道理。 龙铮山那位山主发出的诏令确实让大夏朝廷与蚩辽人的和谈被暂时搁浅。 但大夏朝廷并没有半点派兵支援的意思,甚至完全选择了置身事外,静观事态的发展,摆在北境,尤其是云褚二州百姓眼前的,是蚩辽人更加汹涌的怒火。 她很想开解楚宁,但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 最后也只能将自己的头轻轻的枕在了楚宁的肩头,柔声言道:“公子,无论怎样,红莲都会陪着你的。” 楚宁侧头看了她一眼,感觉到了对方的心意,也在那时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在干什么!” 而就在这时,前方的官道上却忽然传来一阵义正词严的高呼。 二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气势汹汹的走到了那群红水镇的壮汉身前。 “去看看。”楚宁言道。 …… 楚宁带着红莲走到人群前时,那群来者已经拔出了刀剑,气势汹汹的盯着红水镇的众人。 红水镇的众人身躯虽然经过魔气的强化,不同于寻常人,但毕竟在此之前都只是寻常百姓,很少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杀伐战斗,面对这明晃晃的刀剑,皆不免面露惧色。 见楚宁到来,他们顿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将求助的目光投递了过来。 那群不速之客也显然注意到了这番变化,为首之人亦转头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 楚宁亦同样打量着他们。 一行人约莫百来人的样子,看其打扮皆是修行人士,人员杂乱。 有身着道袍的,有背负刀剑的,有穿着军士甲胄,甚至还有三位光着头的和尚。 为首的是个年纪颇大的老者,六十开外,但身子硬朗,双目如炬,泛着精光,一看便不是等闲之辈。 他背负三柄长剑,哪怕相距一丈开外,楚宁也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涤荡出来的凌厉剑意。 “国难当头,不思杀敌报国,却在这里做起了强买强卖的勾当!” “你小小年纪,怎心思如此歹毒!”老人眯眼问道,同时背后一柄长剑轻颤,爆出阵阵剑鸣之音,如那出笼之兽,欲饮热血。 虽说对方态度恶劣,又劈头盖脸一阵臭骂。 但心意无错,楚宁也并不恼怒,当下便要解释道:“老先生误会了,我……” “哼!这抢妻夺子之事,我亲眼所见,还能有错!” “汝等丧心病狂,实乃禽兽!莫不是以为盘龙关破,北境无主,你们这些宵小之辈就能肆意妄为,老夫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们这些恶贯满盈之徒!”老人却显然是个暴脾气,大喝一声打断了楚宁的话的同时,一脚踏出,背后一柄长剑应声而出。 汹涌的剑意便于那时自他体内涌出,恍惚间,楚宁顿觉天地颤抖,仿佛有一头蛮牛虚影浮现在了老人的身后,就要冲杀向他。 但在短暂的诧异后,楚宁很快就稳定了心神,他的眉头皱起,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不悦之色。 虽说对方看这模样是奔着锄强扶弱来的,可如此不问青红皂白,未免过于武断。 他心头一沉,同样浑身灵力翻涌,七座灵台同时运转,那把陈曦凰赠与的神剑紫气也浮现在他的掌心。 双方皆气势汹汹,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 “小侯爷!” 而就在这时,老人身后的人群中却忽然传出一道带着惊喜的高呼声。 旋即两道身影挤开了人群,快步来到了老人与楚宁之间。 “小侯爷!真的是你!?”两人这样说道,神情激动,身子更是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楚宁看着来者,也是一愣:“朱升朱瞻,你们怎么到云州来了?” “鱼龙城出事了吗?” …… 朱升朱瞻两兄弟,是玉桂商会主事朱良平的儿子。 因为帮着银龙军运送军需之事,被当时的褚州节度使所抓获,被楚宁所救后,父子三人就一直在鱼龙城做事。 他们心性纯良,做事又稳妥持重,加上本身熟悉北境的几大商贾,故而鱼龙城中许多货物贩卖都是由他们经手。 按理来说,鱼龙城南迁之事,也涉及到许多商贸上的往来,这两兄弟作为其父亲的左膀右臂,理应跟着朱良平打理各项事物,此刻却忽然出现在云州,也难怪楚宁会有这样的担忧。 “没有没有!小侯爷,南迁之事已经完成了差不多了,有曦凰郡主的照料,一切都很顺利,我们也是见没什么我们还能帮得上忙的,这才离了家!”身为兄长的朱升赶忙解释道。 相比于继承了几分自己父亲八面玲珑性子的朱升,身为弟弟的朱瞻倒是要木愣寡言许多,他只是一个劲的朝着楚宁点着头,试图以此证明自己哥哥所言非虚。 楚宁倒也明白,这兄弟二人绝不会在这种大事上欺瞒自己,他暗暗松了口气。 而这时,他身后的红莲也走了上来,狐疑的看着兄弟二人,问道:“那你们来云州做什么?” 一见红莲,兄弟二人顿时脸色通红。 “我……我们……”素来健谈的朱升变得支支吾吾。 而本就木愣的朱瞻更是不堪,张开嘴半晌,连一个字眼都吐不出来。 楚宁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异样,回头瞟了一眼身后的红莲。 从当初第一次,在陆河城初遇时,楚宁就看得出这兄弟二人,是喜欢上了红莲。 毕竟,以红莲的姿色和身段,对于两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而言,着实太有冲击力了些。 楚宁曾几何时,还因此有些吃味。 不过现在这样的心思倒是淡了不少,毕竟惹人喜欢不正说明红莲的优秀吗? 红莲被楚宁瞪了一眼,有些委屈巴巴的吐了吐舌头,又退回一步。 朱家兄弟这才恢复了几分,朱升深吸一口气,旋即正色言道:“我们那日看到了薛山主的诏令,想着支援龙铮山,和蚩辽人决一死战!” 说这话时,这家伙满脸通红,双拳紧握,大有几分恨不得现在就上去与蚩辽人拼命的架势。 一旁的朱瞻大抵是不愿意在喜欢的姑娘面前落了面子,也赶忙附和道:“对!我们要和蚩辽人决一死战。” 这勇气固然可嘉,但楚宁却一眼瞧出了端倪:“你们父亲知道这事吗?” 这个问题一出,兄弟二人顿时就像是被霜打了茄子一般,低下了头。 “父亲自然不允,可天下人何人没有父母?” “若是皆以此为由,那不如把整个大夏都送给蚩辽人得了!”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在短暂的沉默后,朱升又抬起了头,大义凛然的言道。 “是啊!小侯爷不也来了吗!” “我们的本事是不如小侯爷!但胆气可不比小侯爷小!”朱瞻也拍了拍胸脯说道。 他的声音特意拉得很高,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撇向楚宁身后。 和大多数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用笨拙且并不出色的技巧,试图吸引心仪姑娘的注意。 红莲也确实闻声瞟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 可这一眼,便足以让少年心满意足,回味良久。 楚宁看着眼前这义正词严的兄弟二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大抵是劝不回他们了。 出于私心,他确实不想让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朱良平白发人送黑发人。 但他更无法当着这群同样抱着必死决心奔赴龙铮山的义军说出那种劝他们回去的话。 就像朱升自己说的那样,天下人又有哪一个没有父母妻儿? 他只能叹了口气,又看向兄弟二人身后那群还有些摸不清状况的众人言道:“有什么,我们去那边说吧。” “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的。” …… “原来真是小侯爷,老头子在兖州时就听过小侯爷的大名,那可是心神往之啊!想不到今日能在云州遇见,还真是老天眷顾!” 暴雨渐歇,被雨淋得湿透的众人点燃了篝火,烘烤着自己身上的衣物。 而那群义军的头目,也就是那个险些对楚宁出手的老人则一改之前喊打喊杀的态度,坐到了楚宁身侧,一脸兴奋的感叹道。 经过朱家兄弟的介绍,楚宁也知道了老者的身份。 老人名叫慕容权,是兖州芒城人士,平日里好结交江湖人士,在芒城周遭也算是小有名气。 那位薛山主的诏令出世后,慕容权便变卖了半辈子积攒来的家底,拉起了这百来人的队伍,准备前往龙铮山,朱家兄弟也是得了号召,跟随慕容权来到了此地。 “老头子就是一个江湖草莽,早年当过几年兵,没读过什么书,刚才冲撞了小侯爷,还望小侯爷海涵。”慕容权说到这里,又起身想要与楚宁拱手作揖。 楚宁哪能受此大礼,赶忙扶住了老人,双方一番推诿,这才将此事作罢。 而后楚宁又将自己为何派人在官道上拿人的缘由道出,慕容权愈发羞愧。 “侯爷心慈啊。” “和当年的老侯爷一般,都是北境的贵人。”慕容权感叹道。 楚宁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不由得问道:“慕容先生见过我阿爷?” “自然。”慕容权点头言道,脸上露出了缅怀之色:“我年少时曾在萧老将军萧桓的麾下当过几年兵,老侯爷那个时候已经是萧将军手下的得力干将,他带领的三百黑甲军,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你别看现在蚩辽人威风,当年那些北蛮子但凡听到黑甲军三个字,那可是真的闻风而逃!” “不过,那时我位卑言轻,虽然仰慕老侯爷,但一直没有机会与他说上半句话……” 说到这里,慕容权不免面露遗憾之色。 楚宁很少听人提及自己的阿爷,他自然听得欣喜,忍不住追问道:“阿爷当真这般厉害?以前他与我说起这些时,我都以为他是在吹牛……” 这倒也不怪楚宁,毕竟自楚宁记事起,老侯爷已经解甲归田多年,平日里许多事情都交给下面人的处理,自己反倒是游手好闲,确实很难让人相信那么一个不着调的老头子,曾经在幽州战场上叱咤风云。 “小侯爷这话说得,老侯爷当年那可是萧将军帐下的第一猛将,我记得最厉害的一次,他带着三百黑甲军,可是杀入过蚩辽的王庭之中,还抢了个女人回来,据说来头不小……” “嗯?”听闻这话的楚宁却不由得眉头一皱,自己也听鱼龙城一些年纪大长者说起过这事,他阿爷是从幽州战场上带回来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就是楚宁阿婆,只是在生下二叔没多久后,就因病而亡。 楚宁一直以为,自己的阿婆是沦陷幽莽二州之地的大夏女子,被自己阿爷救了回来,可听慕容权说来,好像自己的阿婆还是蚩辽人? 那岂不是自己还有蚩辽血统? 但这样的想法很快被楚宁否决。 蚩辽人皆为半妖,自己如果有蚩辽血统,身上怎么也会拥有一些妖力,可他修行了这么久,从未察觉,想来慕容权当年应该也只是听到了一些谣传,并不知晓真实内情。 想到这里,楚宁收起了那些奇怪的念头,又看向慕容权,提议道:“我这带着一大批老弱妇孺,人手已经不够,恐有照拂不到的地方。” “而且越往前走,可能患者会更多,既然慕容先生也要前往龙铮山,楚宁斗胆恳请诸位同行,帮着我照拂一二。” 北境情势危机,在这个时候愿意驰援龙铮山的,自然都是心性纯良之辈,加上对方还认得自己的阿爷,楚宁对其更是好感倍增,故而提出这般略显唐突的请求。 慕容权闻言,同样面露笑容:“能与小侯爷同行,我等求之不得!” 他身后的众人以纷纷笑着附和,可见楚宁在北境中的威望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而就在楚宁想要出言感谢之时,营地的一侧忽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嘶吼声。 他心头一惊起身望去,却见以为男子站起身子,捂着自己的脑袋疯狂的捶打着…… 同时,伴随着这样的举动,他的一只手臂猛然开始膨胀,双目也骤然变得猩红。 他…… 完全魔化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他来了 楚宁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他来不及多想,身形一跃便杀到了那男子的跟前。 男子的异变闹出的动静极大,周围的百姓早已纷纷退开,男子见楚宁到来,顿如那寻到了猎物的猛兽,发出一声嘶吼,直接便扑杀了上来。 楚宁眯眼看着男子,眼缝之中一道寒芒闪过,下一刻地面下,数道血色铁索涌出,困住了男子那膨胀的手臂。 想要挥舞手臂袭击楚宁的男子,身形一顿,他尝试挣扎,却发现无论如何发力,都无法脱困。 但对于已经完全被魔性侵占了心智的人而言,他并不会花力气去思考为什么这个铁索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更不会去考量,能驱使这样强大铁索的人,是不是他能够战胜的对手。 杀戮的欲望吞噬了他的一切念头。 在挣扎无果后,他的嘴里又发出一声怒吼,试图用另一只手挥拳,轰向楚宁。 可这种魔化程度的凡人,连亚魔种都算不上,如何可能伤到楚宁这只大魔。 他伸出手,稳稳的握住了对方袭来的拳头,同时手指发力。 男人的手臂中,顿时响起阵阵骨头碎裂的脆响,男人的嘴里也发出一声哀嚎。 那些从地下深处的杀业鬼索也在这时收紧,男人的身躯在其拉扯下,猛然倒地。 楚宁的手则朝着虚空一握,须弥藏中的紫气剑浮现,他一脚踏出,将挣扎着试图起身的男人死死的踩在地下,手中的紫气剑上,亦涤荡其汹涌剑意,就要朝着男人的头颅麾下。 “楚侯爷!”但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高呼却忽然从人群中响起。 一位妇人跌跌撞撞的从人群中走出,跪倒在了楚宁的跟前。 “楚侯爷饶命!老胡他不是有意要伤害侯爷,他只是……” 妇人努力的想要解释些什么,可说道这里,却又一时词穷。 只有那通红的眼眶中,泪水不住的下涌。 妇人的出现也让楚宁一愣,他看着女人。 女人的年纪已过五十,衣衫褴褛,两鬓斑白,身子也瘦得厉害,一看便是这些日子,受了不少的折磨。 即使心头不忍,楚宁还是言道:“他魔化了。” 这话让妇人的脸色惨白,她显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但她并你不愿意放弃:“楚侯爷,我男人是个好人!” “十里八乡,无论谁家出了事,我男人都是最舍得出力的!” “侯爷,我儿子已经死在了盘龙关,若是我男人也走了,我……” 说到这里,妇人已经是泣不成声。 周遭的百姓见状,也纷纷低下了头,脸色沮丧。 妇人的境遇也让他们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他们都身患魔化症,病症的爆发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情,妇人与他丈夫的现在,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未来。 “侯爷,我求求你,你神通广大,你救救我男人,这辈子、下辈子,我做牛做马的报答你……”妇人高声哭诉道。 周遭的百姓也在这时纷纷抬头看向了楚宁,目光中带着希冀。 他们只能指望楚宁。 如果楚宁真的能救下这个已经完全魔化的男人,那他们在那日发生时,也有一线生机,这关于着他们自己的命运,所以看向楚宁的目光亦格外热切。 楚宁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仿佛是真的在极为认真的考量妇人的请求。 十余息的时间之后。 他抬起了头,看向了夫人。 在她殷切的目光下,摇了摇头:“对不起。” 他这样说道,手中的紫气剑挥动,一道黑色的鲜血喷溅而出,男人的头颅随即滚落…… …… 没有人想到楚宁会如此决绝的杀死眼前的男人。 就算他们明白魔化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也明白杀死他是必然的事情。 但楚宁的做法还是过于决绝。 至少…… 应该先安抚妇人两句,亦或者让她与自己的丈夫做最后的道别。 百姓们不解且隐隐有些愤怒,看向楚宁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而那妇人更是在短暂的错愕后,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凄厉的声音响彻于官道四周,久久不歇。 楚宁却并未在她的身上花费太多的目光,而是抬头看向周遭的众人,似乎是害怕被楚宁发现严重的怒意,众人亦纷纷低下了头。 “我叫楚宁。”但他却在这时张开嘴,平静言道。 “是鱼龙城的良侯……” “诸位应当或多或少听过我的名字。” “虽然有些自夸,但我相信,在诸位心中,对这个名字应当感官还算不错。” “但我没传闻中那么厉害,不能上天入地,也不能起死回生,更拦不住已经近在咫尺的蚩辽人。”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和诸位一样,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即将失去自己家园的北境人。” “诸位的苦难,我感同身受!” “所以,我想尽我所能,让诸位活下去!” 说到这里,楚宁顿了顿,目光再一次扫过在场众人。 “但这很难,我可以毫不避讳的告诉诸位,这位不会是你们中第一个爆发魔化症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可怜!他可敬!” “他值得活下去!” “这些我都知道!” “但遗憾的是,哪怕我用尽我毕生所学,也救不了他!” “而我在他身上,每多花去一息时间,与一分精力,诸位魔化的风险,就会增加一分!” “我不是神人,我只能将我的精力与时间花在可能活下去的人身上。” “这很残忍,我也明白!” “但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楚宁大声的说着。 而话音刚落,一旁却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高呼:“活下去……活下去又能怎么样?” “我的儿子已经死在了盘龙关!我一把年纪,又得了这样的恶疾,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反正都要死!不如侯爷给我们个痛快!让我们早些下去与家人团聚!” 说话的是位六十开外的妇人,大抵是与那位场上的妇人处境相似,此刻她悲中从来,也忘了什么尊卑有别,在这时大声的质问着往日里根本不敢正眼想看的侯爷。 而这样的话,也很快得到了周遭百姓的共鸣。 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自己的遭遇,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在如今的云州才是最正常的境遇…… 一股沉闷与阴郁的气息在人群中弥散。 而一旦散失对生的渴望,那躯壳就会成为魔性最好的温床…… 看着这一幕的红莲,明显感觉到了众人体内正在此刻升腾起的魔气,她紧皱着眉头上前,想要说些什么。 “是的!你们当然可以去死!”而楚宁的声音却在这时再次响起。 他扫视众人:“就像你们自己说的那样,你们妻离子散,你们家破人亡。” “你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就是蚩辽人想要的。” “你们死了,正好让那些手上沾满你们至亲鲜血的蚩辽人,和对你们不闻不问的朝廷,用你们世代生活的土地,完成这场肮脏的交易。” “朝廷的大人物们靠着用你们的血肉得来的割地赔款,可以继续安享太平。” “蚩辽人可以在你们的土地上放牧驰骋!” “这是你们想要的吗?” 楚宁大声问道。 这样的话,无疑戳中了众人心中的痛楚,他们脸上的悲恸,渐渐被愤怒替代。 火焰,在他们瞳孔深处升腾。 “你们问我,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走到了龙铮山又能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给不了你们答案!”楚宁接着说道,声音一息大过一息。 “但我知道的是,活下去,才有希望!” “才有机会看着那些害死你们亲人的外敌和内贼,为他们的罪孽付出代价!” “就像你们说的那样,你们已经如此凄惨,难道未来还会比今天更差吗?” “所以……” “我恳请诸位……” “放下悲伤与痛苦,和我一起……” “用尽全力活下来!” “然后……” “与那些让我们流离失所的人……” “血债血偿!” …… 楚宁的声音在官道上回荡,他的声音与他的愤怒都在夜色中回荡。 那就像是一点落入镜湖的水滴,荡起层层涟漪,在不断扩散中,越涌越大,化作了滔天巨浪。 人群的愤怒被点燃。 当第一个人站起身子,握紧拳头高呼着:“血债血偿!” 无数的人都随即起身,他们看着楚宁,狂热且虔诚。 声浪响彻,席卷夜幕,久久不息。 …… 三日之后。 冲华城中。 陆衔玉随着独孤齐登上了冲华城的南城门。 夜色已深,可城门前却热闹万分。 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几乎将冲华城不大的城门挤爆。 城门前倒是有二三十人的甲士在维持着秩序,只是这二三十人,虽然气度还算不错,有几分百战悍卒才有的肃然与凌厉,但奈何就是这么大点的队伍,所着的甲胄竟制式不一。 显然,这个队伍军需短缺,已经到了连最基本的甲胄供给都难以维系的地步。 这时,一位甲士来到了二人身旁,递来了一份文书。 “陆大人,齐大人。” “这是截止亥时,今日入城的人员名单,还请二位过目。”那甲士言道。 独孤齐摆了摆手,言道:“你直接念吧。” 那甲士闻言颔首点头,旋即念了起来:“褚州二羊城,驰援者二百零三,携制式甲胄三百具、米粮千旦、刀剑、草药共十车。” “陆河城十六人,携弓箭七箱。” “兖州六玄道门,掌教及门徒,共计五十四人,携符箓及朱砂三车。” “苍林城白村乡民共计二十五人,携米粮百旦。” 甲士一一念道,这些来者皆是收到龙铮山山主诏令而自发前来的北境百姓。 他们不仅带来了人马,也带来了龙铮山紧缺的物资。 独孤齐与陆衔玉听到这里,也暗暗点头,脸色欣慰。 而这时,那甲士忽然一顿,似乎是在文书中看见了某些令人诧异的内容,就连声音也颤抖了几分。 “桓州齐渊山门徒八百,携米粮刀剑共计一百三十四车……” 这话一出,独孤齐也不由得一愣,喃喃言道:“我记得那座齐渊灵山,门徒满打满算,也才一千一百人……” “来了八百,这还真是毁家纾难啊……” 陆衔玉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头看着依然不断涌入城中的人群:“我北境从不缺愿意为家国赴汤蹈火的能人志士……” “可结果呢?” 独孤齐闻言眉头一挑:“看样子陆大人对于龙铮山的战局很悲观。” “不是悲观,只是认清现实罢了。”陆衔玉摇了摇头,苦笑说道。 “既然如此悲观,那陆大人何必前来送死?”独孤齐又问道。 “那个薛山主说得慷慨激昂,身边的人各个义愤填膺,尤其是我府上那些家伙,他们都要来,我若是不来,传出去,我这镇魔府府主的位置还怎么做的住?”陆衔玉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似乎是在苦恼于自己被大势裹挟的处境。 但明眼都看得出,这不过是她不愿说出那些大义凛然之话下,所找的托词。 独孤齐倒是很明白陆衔玉的心思,他摇了摇头,并不点破,而是言道:“我听说那位楚侯爷似乎也在来的路上了,而且还带了不少难民……” 陆衔玉的心头一跳,却故作平静的点了点头:“嗯。” “只是嗯?”独孤齐却似乎并不满意陆衔玉这样的反应,他弯下腰侧着头饶有兴致的看向对方,这样问道。 陆衔玉的脸色有些泛红,她等了独孤齐一眼,没好气的骂道:“那不然呢?我和他又……又不太熟!” “是吗?”独孤齐却眨了眨眼睛:“说起来自从你母亲走后,我们两家也有十多年没有走动了,我这个当表哥的几次上门想要见你,都不得其法。” “可二羊城节度使与丁繁遇害后,你听说我奉了刺史的命令要去抓捕那位小侯爷,自己就急匆匆找了上来,让我暗中助他脱罪……” “小衔玉,如果这都算不熟的话,那你可确实有几分古道热肠了。” 陆衔玉对于独孤齐这样的调侃,有些难以招架,只能怒目道:“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好人,可以造福北境,我这是……是为了北境苍生!” 只是这话,她越说越是心虚,声音也不觉渐小。 “衔玉……”独孤齐则在这时打断了她,正色起了脸色:“若是换做平日,我大抵不会干涉你的私事。” “但你也知道北疆战端不详,你我既然来了这里,那日子就真的是活一天少一天,若是真喜欢的话,我若是你,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得手再说!” 陆衔玉闻言一愣,但下一刻她的脸色就变得绯红,她的手握住了刀柄,怒目看向独孤齐,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眼:“滚!” 独孤齐讪讪一笑,正要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身下的城门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二人低头看去,只见远处的官道上,有一个庞大的队伍正缓缓走来,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队伍最前方的那个少年身上时,便再也挪动不了半点。 他…… 来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们不能进城 有了以慕容权为首的义军队伍的加入,楚宁的行事变得方便了很多。 三天时间,他手下难民的队伍从一千出头扩充到了三千四。 无一例外,这些百姓都是感染了魔化症的患者。 这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从红水镇带来的粮食不算太多,人口的暴增,让粮食的供给捉襟见肘,幸好慕容权集结义军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粮草,均摊出来,这才让三千多人的队伍勉强熬到了走到冲华城这天。 冲华城距离龙铮山不过两百多里,若是全力奔走,一日时间差不多能赶到,而且因为距离龙铮山极近的缘故,圣山的气息浓郁,楚宁推测,只要能以特别的法门引动圣山气机,足以遏制众人体内魔性的蔓延。 所以在来的路上,为了鼓舞士气楚宁一直告诉众人只要走到了冲华城他们就有救了。 这倒也不是楚宁胡言,冲华城不仅距离龙铮圣山极近,如今更是成为了各方赶往龙铮山驰援的义军的集合地。 物资充裕,人员庞杂。 故而,当远远的看见冲华城的城郭时,因为多日跋涉,而死气沉沉的人群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前面就是冲华城了!” “大家加把劲,等到了那里,有饭吃,有地住!”朱升兄弟二人大声的高呼着,鼓舞着众人。 百姓们的脸上也纷纷露出兴奋之色,脚下的速度也明显快了不少。 在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组成的人群中,一辆宽大的马车显得尤为眨眼。 马车的装潢倒是并不算好,毕竟在如今的云州,再好的装潢,在泥泞的山道上走过一圈后,也会只剩下满身泥泞。 但马车的车厢极大,得由四匹马拉动,看其大小,可以同时容纳十多人于其中。 旁的不说,在这样的世道,用四马拉动的马车作为代步的工具,此举已经可以称得上奢靡至极。 马车停到了队伍的后方,伴随着帘布掀开,楚宁的头刚刚探出车厢,身后就传来红莲那带着几分抱怨的声音。 “公子……你慢点。” 她说着,赶忙跟上伸手扶住了下车的楚宁。 楚宁看着前方,脚下的步子却并未放缓:“流民们饿了几日,此刻到了冲华城,一定巴不得立马入城,但冲华城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界,各方义军涌入,虽都是为了对抗蚩辽而来的有志之士。” “但鱼龙混杂之下,最易发生冲突,流民们不懂规矩,若是惹了麻烦,日后难有安身之地……咳咳……” 说罢这话,楚宁的嘴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若是细细看去,便可发现今日的楚宁不同于往日的容光焕发,脸色苍白,额头上密布虚汗,已是虚弱到极致。 难民的数量激增到了三千之数。 这些百姓身患魔化症,想要让他们活下去,不仅需要龙铮圣山的圣山气息,更需要楚宁用神性培植出的青霄神果。 为了能造出这么多数量的神果,这几天时间,楚宁体内半年来堆积的神性近乎耗尽,更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为这些难民调理身体。 这样的不眠不休以及精力消耗,比起当时在红水镇时的强度还要高上数倍。 要知道当时,花去三天给红水镇的四百名百姓治疗魔化症后,楚宁回到屋中几乎是昏睡过去。 而现在,同样的三天时间,他却需要给三千人治疗魔化症。 为此,他专门寻来了这样一辆马车,为的就是可以昼夜不歇的同时给十人以上的百姓治疗病症,加快自己的效率。 这对他精力的消耗更是陡然提升。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一来,这些魔化症的患者不能拖下去,二来若是魔化症没有得到初步的稳定,将他们带入混集大量义军的冲华城,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隐患。 若是其中一部分爆发了病症,将这些可能是日后对抗蚩辽人的中流砥柱感染,那楚宁可就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好在赶在到达冲华城的半个时辰前,楚宁终于是完成了此事,他也才刚刚眯眼休息了半个时辰,冲华城就已经到了,听到响动的楚宁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去队伍前方与城中主事交涉,以防生出事端。 红莲担心着楚宁的身体状况,但同时也明白楚宁所言的必要性,她没有再出言阻拦,只是点了点头,扶着楚宁朝着前方走去。 “义军?哪个地方的义军?” “我看你带来的这些人,不像是能打仗的。”队伍的正前方,慕容权已经与看守城门的甲士开始交涉。 那甲士瞟了一眼身后大批衣衫褴褛的难民,发出了疑问。 慕容权脸色微变,解释道:“他们确实不是来驰援龙铮山的义军,是我们在路上遇见的难民,但是……” “城中军需紧缺,前线的战事尚且吃不饱饭,哪里来多余的粮食供养难民,让他们南下去!”那甲士打断了慕容权的话,语气不悦的言道。 这倒也不怪对方态度蛮横,冲华城聚集了大量义军,从各地援助而来的军需与粮草也汇聚在这里,由此地按需发往龙铮山以及南北两侧的宁兴城与嘉运镇。 这确实是如今云州粮食最充沛的地界,自然有不少难民涌向此处寻求庇护。 可冲华城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供给云州数以百万计的难民,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大量难民用来,城中粮草很快就会耗尽,所以拒绝难民,只提供少量米粥充饥,便让难民南下,是冲华城目前解决此事的唯一办法。 “不一样的,这位将军你听我说……”慕容权则再次开口,试图解释。 “没什么不一样的,国难当头,没有特例,我们皆是一视同仁!”那甲士却再次打断了慕容权的话。 被接连如此对待,慕容权也来了火气,他就要提高音量,而就在这时,楚宁的声音从后传来。 “慕容先生,还是让我来吧。” 慕容权回头,正好见到了被红莲扶着走上来的楚宁,老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愧色,拱手说道:“老朽无能,侯爷如此辛劳,此事还劳烦侯爷……” 这一路上,慕容权是亲眼看着楚宁为了救助这些素不相识的百姓如何殚精竭虑的,他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少年。 楚宁笑着摇了摇头,旋即来到了那甲士跟前,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可话未出口,城门中一队人马却忽然排众而出。 与身着甲胄的守卫不同,这群人都穿着青色武袍,背负长刀,年纪看上去都不算太大,皆在二三之间,但城中众人对其却似乎极为敬重,见他们到来众人纷纷低头致意,门口的守卫们,更是在第一时间让出了道来。 为首的是个青衣男子,他站到了身前,双手背负身后:“楚宁是吧?” 楚宁一愣,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认得自己,他点了点头,正要再次发声。 可对方却开口言道。 “你……” “和你的人,不能进城。” 第二百四十八章 拦路 作为龙铮山绝翎峰的内门弟子。 杜向明深知自己能在其余同门都在前线与蚩辽人殊死搏杀时,被派到冲华城负责人手与物资的调配,是掌门的垂爱。 毕竟,这几十年来,绝翎峰门下弟子为了对抗蚩辽人,是整个龙铮山损失最为惨重的,传到他这一代,算是年迈的峰主以及自己,整个神峰只剩下了三十人不到。 而作为绝翎峰最年轻也有资质的师弟,这份偏爱自然更加隆重。 但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偏爱。 他想要上阵杀敌,为自己的师兄师姐,师叔师祖们报仇雪恨。 但宗门的命令高于一切,他再满心不满,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他所能做的,就是做好城中的一切调度,确保自己的同门不会有半点后顾之忧。 两日前,他就已经听过那位楚侯爷在赶来冲华城的消息。 对于眼前之事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故而当他说出这番话时,哪怕周遭众人都发出一声惊呼,他也依然挺直腰身,站在那处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 楚宁同样皱起了眉头,他是有预料进城之事可能会有些麻烦,但确实也没有想到,对方的拒绝回来得如此直接。 “你什么意思?”只是还不待楚宁反问,他身后的红莲却已经被对方这蛮横的态度所激怒,迈出一步高声质问道。 这一路,楚宁可谓是耗尽心力,治疗那些难民不仅是救了难民本身,更是为云州免去了一场灾殃,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态度,以她的性子如何能看楚宁受到这般委屈。 “我家公子不辞辛苦,带着这么难民一路跋涉,到了这冲华城,没句谢谢也就罢了,怎么连城都不让进?” “你们龙铮山就是这么对待来帮助你们的义军的?当初可是你们那位山主求着我们来的!” 红莲这张嘴,甚是伶俐,深知吵架这件事,有没有理不重要,高帽子扣上去上对方无从还嘴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一出,那拦路的杜向明果然脸色难看了几分。 楚宁却侧头瞪了她一眼。 红莲是为他出气,这事他自然明白。 这个龙铮山门徒打扮的家伙,态度恶劣,也确实让他有些不满。 但国难当头,这话传出去终究不妥,他倒不是担心给自己惹了麻烦,只是怕寒了前来驰援的义军的心。 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北境官僚大都唯利是图,草菅人命鱼肉百姓几乎是官场常态,但也有伍家父子这样的忠义之士。 同样,龙铮山座下门徒数千,也不能保证各个都是识得大体,明辨是非之人,总不能因为眼前之人的跋扈,而害了整个龙铮山的风评。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杜向明也回过神来。 “你不必拿高帽子唬我,我龙铮山发出诏令,愿意前来驰援的自然都是与我圣上志同道合的忠义之士,我们自然扫榻相迎!” “但你……”说着杜向明瞟了楚宁以及那身后的马车一眼,冷笑道:“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沽名钓誉之徒,我龙铮山可容不下阁下这尊大佛。” “你胡说什么?小侯爷的仁德之名,北境何人不知?” “你未免太放肆了!”而他的话音刚落,朱家的兄弟二人也纷纷面色恼怒,上前骂道。 他们对楚宁早已是心悦诚服,自然同样不能容忍对方这样的态度。 而双方的骂战也很快吸引了周遭的众人,城门前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 楚宁不愿事情闹得太大,伸手拦下了义愤填膺的众人,然后看向杜向明:“这位兄台,此事是不是有些误会……” “误会?”杜向明冷笑一声打断了楚宁的话:“几天前我就听人说起过了,你楚侯爷这一路上收拢难民,一路赶往这冲华城,不就搏一个爱民如子的美名吗?” “可这么多难民,吃喝用度,哪一样不花钱,可你又看看眼前的冲华城,那是收容难民的地方吗?” 说到这里,杜向明又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愈发愤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底打着怎样的算盘,这些年,你们这些朝廷的官员,想要裹挟借势龙铮山的人数不胜数,你和他们比,火候还差着呢!” “说什么救助难民,你若是真的想救他们就应该带着他们一路南去,远离战端,可现在,你却带着他们来了战端最激烈的龙铮山,无非是想裹挟龙铮山,让我们从将士们本就捉襟见肘的口粮中挤出一部分,分给这些难民!” “用前线将士的血,全你楚宁仁德的名声!” “你笃定龙铮山不敢背上对难民见死不救的骂名!” “可我告诉你,没门!” “这冲华城中每一粒粮食,都只能给前方与蚩辽人浴血奋战的战士,就是被千夫所指,就是遗臭万年,这个坏人,我杜向明也当定了!” 杜向明显然极为愤怒,说到这里时额头上已经是青筋暴起,看向楚宁的目光亦泛起杀意。 楚宁任由对方嘶吼怒骂,并不还口,只是待到这些骂声落幕,他方才平静说道:“杜兄骂了我这么久,能否听我说两句。” 杜向明冷哼一声,并不应答。 但楚宁全当他是默认,便开口说道:“杜兄担忧我是理解的,龙铮山有燃眉之急,北境有倒悬之危,所以有限的粮草确实应该用在更有用的地方,但这些流民与寻常难民不同,若不安抚救治,其危难不亚于蚩辽人。” “哼?几千难民还能比蚩辽人更厉害?”杜向明却冷笑反问道。 楚宁也不争辩只是指了指那些难民,言道:“杜兄好好看看他们的身上……” 杜向明虽然嘴上说着不屑,可目光还是顺着楚宁所指看了过去。 他身为圣山弟子,眼界自然不低,仔细瞧了一会,很快就看出了端倪。 下一刻,他的双目睁大,神情骇然:“楚宁!你疯了!” “这么多身患魔化症之人,你竟然把他们带到了冲华城!” “你是想要毁了龙铮山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楚宁,你头顶怎么绿绿的 魔化症的可怕,早已深入人心。 杜向明听闻楚宁带来的三千多难民皆为魔化症患者后,心头一惊。 这样数量的难民,一旦发生的魔化,冲华城中必然乱成一团。 他自然恼怒,同时对为一己私欲做出这样决定的楚宁,更加不满,甚至心头已经动了杀心。 见他一副准备动手的架势,楚宁身旁的众人,亦面色一寒,纷纷迈步上前,准备摆开架势。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楚宁再次伸手拦住了众人,同时看向杜向明:“兄台,这些流民虽患有魔化症,但病情已经被我稳定,接下来只需要进入圣山,就可保证短时间内不会复发……” “我也知其中凶险,但如果放任他们流亡北境,那届时带来的麻烦是难以估量的。” 或许是楚宁的言辞足够诚恳,又或许是楚宁所言确有道理。 杜向明也在短暂的惊愕后,想明白了其中问题,他的脸色一沉:“魔化症的存在由来已久,是公认的无解的病症,楚侯爷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治疗这样的病症?” “之前只听说过楚侯爷能造墨甲,怎么从未听闻过你在医道也有如此旷古烁今的造诣?” 但没有想象中的通融,杜向明话里话外的讥讽之意反倒更重了几分。 “公子,这家伙怕是故意找茬,要不……”红莲闻言凑到了楚宁身旁小声嘀咕道,说着还朝着楚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楚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又看向杜向明道:“那这位兄台以为该如何处置?” 他虽然阻拦了红莲过激的行为,可心底也泛起些许不满。 杜向明则一拂衣袖:“若是寻常难民,我或许还可网开一面,让他们进城歇息两日,纷发些米粮,让他们南下,可如今他们不仅不能入城,也不可离去。” “我会让人在城外为他们开辟一处营地……” “杜兄的意思是,让这些百姓在城外等死,是吗?”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城中传来。 众人闻声皆抬头看去,只见一男一女在那时并肩而出,出言之人,是其中那位女子。 看见来者的刹那,楚宁的双目一凝,有几分诧异。 这二位来者,他都认得,男子是那日杀死丁繁返回鱼龙城时,遇见的那位刺史府的司马独孤齐,而女子更是楚宁的老熟人,那位褚州镇魔府的府主——陆衔玉! “独孤大人,陆大人。此事事关冲华城安危,二位就莫要插手了!”杜向明也回过神来,他盯着二位来者,眉头一皱,沉声言道。 同时心底也泛起更大的不满。 陆家与独孤家,都算是褚州境内的旺族之后,族中在褚州颇有威望,故而各方义军到来后,为防群龙无首,便将二人推举为了义军首领,负责协助龙铮山调配汇集于此的义军与物资。 杜向明与二人的合作还算愉快,但他却没想到,因为楚宁的到来,这二人却公开与自己叫板。 他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危机感,看向二人的目光也变得不善起来。 “杜公子!冲华城并非你一人的冲华城,这城中义军,有不下半数受过楚侯爷的恩典,也了解楚侯爷的为人,我们相信他说能稳定这些流民的病情,就一定能够做到。” “我想,龙铮山派你来此,也不是让你来做一个专断独行的土皇帝的吧?”陆衔玉沉声说道,同时脚步朝前迈出一步,看向杜向明,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宗门派我来此,自然不是为了专断独行,但也不是让陆大人意气用事的!”杜向明则反唇相讥道。 双方人马各不相让,气氛一时间可谓剑拔弩张。 “好了诸位。” 而就在这时,楚宁却再次发声。 “就依这位杜公子的意思,在城外为百姓们开辟一块营地,让他们能够安营扎寨,至于米粮,确实得劳烦冲华城中支援些许,至于后面,我想无论是龙铮山还是冲华城应该都人手短缺,他们应当能凭自己的双手,挣到应属于他们的那份口粮。” “哼,楚侯爷怕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吧。” “这些流民只能安置在城外,我不会给他们任何进城的机会!冲华城的安危关系着龙铮山战局的成败,任何敢阻挠此事之人,都是我杜向明,也是整个龙铮山的敌人!”楚宁的妥协依然没有换来杜向明的好感,对方一拂衣袖,寒声说道。 这态度莫说是红莲等人,就是一旁的陆衔玉与独孤齐都眉头紧皱,显然都认为杜向明有些过于咄咄逼人。 楚宁亦抬头看向他:“我要七日口粮。” “好!七日之后,这些流民是死是活,我冲华城一概不问。”杜向明这一次倒是答应得爽快。 楚宁不语,只是拱手一拜。 这样的态度,让杜向明觉得自己的出招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他冷哼一声,一拂衣袖,在那时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 那位杜向明虽然对楚宁态度恶劣,但也算磊落,并未暗中作什么小算计,答应楚宁的口粮很快便派人送来,同时也派来了几百人的队伍帮助流民们搭建临时的营地。 虽说与想象中的结果有所差异,但能得到一个安身之地,流民们还是格外兴奋的,在吃过米粥后,大批人员就都投入到了营地的建设之中。 红莲自然也投身其中,只是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她侧头看向营地外,那里楚宁正与一位女子并肩而行。 “熬走了女鬼,又来一个郡主,走了郡主又来镇魔司!这些家伙怎么一个个的阴魂不散!” “哼!看看看!公子不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巴,你老盯着看什么,那眼睛都要拉出丝来了!” 她恼怒的说着,将手中的木桩重重的砸入地面,就像是把它将之当做了某个恨之入骨的家伙一般。 她手上的力道何其之大,含怒出手,木桩入土的瞬间,发出一声闷响,整个桩子顿时化为了齑粉。 而身后正端着一碗米粥前来,想要献上殷情的朱家兄弟被这一幕吓得一哆嗦,险些打翻手中那宝贵的米粥。 …… “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陆姑娘。”走在去往内城的路上,楚宁出言感叹道。 说着他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却见陆衔玉的眼睛亦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楚宁有些疑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什么不妥吗?” 陆衔玉慌乱的收回目光,连声言道:“没……没什么。” 楚宁见状倒是并未追问,只是收回目光沉默下来。 而这样的沉默,却让陆衔玉方才因为被撞破心思,而小鹿乱撞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与之前的相处中,她早就摸清楚宁这家伙看上去有时候是呆头呆脑了些,可实际上心思机敏得很。 他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的心思,而沉默不过是一种逃避。 想到这里,陆衔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了那些纷扰的心思,言道:“其实我也不想趟这趟浑水,奈何我手下那些家伙听了薛南夜的诏令后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非要来此,家中各个族亲也不乏前来之人。” “我若是不来,反倒显得我胆小怕事了,日后怕是没办法在官场与褚州立足,没办法只能跟着到此,跟着我那表哥混混军功。” 说到这里,陆衔玉还耸了耸肩膀,做无奈状。 朝廷割让云褚二州之地的事情几乎已成定局,于此之后哪里还有什么官场,楚宁当然明白这是陆衔玉的搪塞之言,但他也并未点破。 “表哥?是那位独孤司马?”楚宁有些诧异的问道。 当时在杀死丁繁等人后的归途上,幸好那位独孤齐有意通融,楚宁这才免去了许多麻烦,他心底对其自然是颇有好感。 “怪不得……”他露出了然之色。 陆衔玉见状心头一慌,赶忙解释道:“什么怪不得,你可别乱想,我从来没和表哥说过你的事,他那时帮你只是因为他比较欣赏你罢了!” 楚宁闻言却是一愣,他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一脸慌乱的女子:“我的意思是……怪不得陆姑娘与独孤司马眉眼看上去有几分相似……” 陆衔玉:“……” 不打自招的窘迫让陆衔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绯红。 她埋下了头,脸上的红霞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嘴里闷闷的低声应了句:“这……这样啊。” 楚宁也在这时回过了神来,明白了当时独孤齐对自己的偏袒原来还有陆衔玉在背后相助,若不是今日二人碰巧在冲华城相遇,恐怕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欠下了对方这么大个人情。 陆衔玉抬头看了一眼错愕的楚宁,又言道:“你别多想,我帮你也是因为我那日恰巧在拒北城听到了赤鸢山要对付你的消息,又……” “又恰好要去表哥府上拜会,所以就……就顺口提了一句!” “没有刻意打听你的消息,更没有刻意去见我……” 她这样说着,自己也渐渐觉察到了不对劲,这哪里是在解释,这分明是在越描越黑。 感受着身前少年那渐渐古怪的目光,陆衔玉心头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 “好吧!我就是刻意去的!” “不管怎么说,在那个归寂山中,你是救过我的,我这个人平生最讨厌欠人情,所以自然是要还给你的,所以你也不要多想。” 说完这话,本就有些窘迫的陆衔玉更觉无地自容。 此刻,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刻意不刻意的。 什么人情不人情的? 做得一副好像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可最后什么都说了。 陆衔玉觉得她像极了一个手段拙劣的心机女…… 她平日里并不是这样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再次重逢,面对眼前这个的少年,她的心绪翻涌,乱了方寸。 而就在她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不知道如何面对楚宁的时候。 “好。”少年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陆衔玉一愣,抬起头,错愕的看向对方。 却见楚宁面色平静,似乎丝毫没有从她方才那番话中感受到陆衔玉对他的心意。 陆衔玉松了口气,但转瞬又觉失落。 最后,更是有些恼怒。 她觉得这个混蛋一定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对了,陆姑娘了解那个杜公子的为人吗?”楚宁的声音则再次响起。 心头不悦的陆衔玉闻言,还是出声回应道:“龙铮山绝翎峰的小师弟,为人还算不错,可就是有些古板偏执,据说他们那一脉,有不少人都死在了蚩辽人的手中,故而对蚩辽人恨之入骨……” “可如果是这样,他对我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恶意吧?”楚宁却有些不解。 虽说带着几千难民上门的事情,或许在不了解内情之前,他会对楚宁有所猜忌与不满,可当自己道明前因后果后,他的态度为何还是如此恶劣。 旁的不说,就是自己执掌鱼龙城以来,给盘龙关运送的这些军需,理应足以博得对方的好感。 而听闻这话的陆衔玉心头压下的火气,又呼呼的窜了上来。 她瞪了楚宁一眼:“还不是因为你和邓染的事!” “我和邓染?”楚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骗我?”陆衔玉的语气却变得有些幽怨。 “当初在归寂山的时候,你装得跟个贞洁烈男一样,左一个武青姐姐,右一个师姐,一副要为他们守身如玉的架势!” “我还以为你当真忠贞不二……咳咳,不三。” “可转头你就和邓染定了婚约!” 楚宁听到这里,倒也反应了过来,这事本是辛密,不过他已经将婚约交给了岳红袖,让她在鱼龙城的百姓抵达邓染封地时拿出昭告天下,以接手封地,作为鱼龙城百姓安身立命之地。 而据朱升兄弟所言,鱼龙城的百姓已经成功迁移到了兖州,那想来那纸婚约也已经被公之于众,所以被陆衔玉知晓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这和那位杜向明有什么关系?”楚宁全当没有听见陆衔玉的其他言论,只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邓染啊!那可是邓染啊!” “你知道整个北境有多少青年才俊爱慕这位银枪白甲巾帼将军吗?”大抵是不满楚宁对自己的无视,陆衔玉的语气愈发不忿。 楚宁皱了皱眉头,似乎也回过了味来,他看向邓染道:“你的意思是那位杜公子喜欢邓染?” “那我不知道。”陆衔玉却摇了摇头。 楚宁:“……” “既然不知道,那为何陆姑娘提及此事?”楚宁有些跟不上陆衔玉的思路。 “杜向明喜不喜欢邓染我确实不知道,但龙铮山那位大弟子对邓染的爱慕,那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龙铮山上下素来同气连枝,那位大弟子,在龙铮山有颇有威望,一直是其余弟子心中楷模,在他们眼里,早就默认二人是一对的,甚至哪怕是邓染已经战死,那位大弟子也扬言此生只她一人。你说你这个婚约出来,龙铮山上下谁会对你有好脸色?”陆衔玉却慢悠悠的言道。 楚宁倒是从未听人说起过这事,不过听闻这话,他也算明白了杜向明为何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怨气。 但这些毕竟只是私人恩怨,将之上升到这般地步,在楚宁看来还是有些不智。 “那邓染喜欢他吗?”楚宁又问道。 陆衔玉倒是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神情古怪的盯着楚宁:“你不是和那位邓染将军都已经成婚了吗?她喜不喜欢,没告诉过你?” 楚宁摇了摇头:“确实从未提及。” 听闻这话的陆衔玉看向楚宁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她盯着少年看了好一会,这才喃喃说道:“楚宁,我怎么感觉你头顶绿绿的。” 楚宁:“……” “我和邓染是祖辈与父辈指腹为婚,所以……”好一会后,他方才整理好思绪,出言解释道。 “你祖上还认识邓异?”陆衔玉瞪大了眼睛,暗觉不可思议。 不过话才出口,却发现楚宁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显然还在等待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在那时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听人说过,小邓将军到底喜不喜欢那位大弟子我不知道,不过倒是听人说过,每次邓染到了龙铮山,都是和对方同吃同住……” “同吃……” “还同住?”楚宁的眉头在那时紧皱,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头顶好像真的绿绿的。 念及此处,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他和邓染之间应当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除了在羊屋山的那个吻…… 至于那个寄回来的婚约,也只是为了保留抗击蚩辽人有生力量而做的权宜之计! 楚宁在心头这样告诉自己,试图让自己从阴郁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那那位大弟子叫什么名字,又现在何处……”他又再次问道。 “你要干嘛?捉奸啊?”陆衔玉瞧出了楚宁的异样顿时警觉。 楚宁皮笑肉不笑:“当然不是,只是想要问清楚他的身份,日后见到了也好与他说明其中缘由,免得他误会了邓染,误了他们这一桩……” “天造地设的姻缘!” 后面几个楚宁说得是咬牙切齿。 “既是龙铮山的弟子,自然待在龙铮山,至于名字嘛……吕绮梦。” “吕琦梦……”楚宁叨念着这个名字,嘀咕道:“这么娘娘腔的名字,原来邓染喜欢这一款。” 而就在这时,身旁的陆衔玉脸上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她眨了眨眼睛:“谁告诉你人家是男的了?” 楚宁:“???” 第二百五十章 气血旺盛 “吕琦梦?” “女的?” “还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都什么跟什么?” 独自回到营地的楚宁,哪怕此时此刻依然满头问号。 这对于他的冲击力着实有些大了。 只听说过西南属地,有男男之风,从未听过北境还有这女女之癖…… 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是看的书太少了! 楚宁在心底暗暗反思着,这段时间因为盘龙关之变,各种事情接踵而至,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怎么看过书,而陈曦凰赠给他的须弥藏中藏书丰富,楚宁不愿暴殄天物,在心底给自己规划起了看书的日程。 “公子好雅兴啊。” “才见到了久别重逢的陆姑娘,这头又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啧啧,吕琦梦,听这名字,想必是个俊俏美艳的狐媚子,放才能让公子如此念念不忘。”只是他前脚刚踏入营地,身旁就传来了红莲吃味的声音。 楚宁回头看去,却见红莲正倚着营地门口竖起的木桩,神情幽怨的盯着他。 “红莲,你怎么在这里?”他出言问道。 红莲站直了身子,没好气的瞪了楚宁一眼:“我在这里等了公子半个时辰了,公子满心都是别的女子,怎么可能看得到奴家?” 楚宁自觉理亏,只能赔笑附和,不敢还嘴。 红莲瞧着他那副窘迫模样,又于心不忍,走到了楚宁身前,示意对方跟上。 楚宁自然照做。 …… 营地的搭建速度很快,这才过去一个时辰的时间,营地就已经初具雏形。 这固然与人手充足有关,但同时也因为营地本身相当简陋,所谓的住处,也只是几块防水的油布搭起的帐篷,配以一些棉被。 不过相比于寻常百姓,位于营地正中的楚宁的住处却是要“豪华”得多。 占地两丈见方,内里还有一个红莲特地寻来的书桌,然后便没了其他物件。 楚宁随着红莲到了帐篷中,对方便端来一碗早就备好的药汤。 “喝了。”她将汤碗递了上来,板着脸言道。 看得出,她余怒未消。 楚宁不敢触他霉头,结果汤碗,也没问是何物,便饮下了一口。 他的眉头顿时皱起:“这是参汤?” 说着,他又抿了抿嘴唇:“看起年份应当是超过三十年的老参,还配以了血髓果与定阳草……” “红莲,这东西哪来的?” 楚宁所言的这几味药材,放在平日,虽然算不上名贵,但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也是不敢奢望的东西。 而如今几千人的队伍一路餐风露宿,别说这般名贵的药材,就是想要吃上一顿饱饭也是奢求,楚宁确实不明白这些东西红莲是如何得来的。 “我问你那位陆姑娘带来帮忙的人要的,他们听说是公子要用,可积极了!”红莲不以为意,甚至还有几分得意的言道:“公子尽管喝,我那里还有好多。” “这些药材皆为活血壮气之用,想来应该是用于炼制给前线战士救命的丹药所用,红莲,你心是好的,但这些药材,不该消耗在我的身上,待会记得把剩下的还回去,若是让旁人知晓,恐……”楚宁却板起了脸言道。 “为什么?公子这一路上为了救那些百姓,耗费心力精力,几次险些晕厥过去,我不过是寻了些活血壮气的药材,为公子补补,理所应当,谁敢说半个不字?我这就去把他的嘴撕了!”大抵是刚刚在城门口被那位杜向明激起的火气尚未完全消退,听闻这话的红莲声音陡然拉高了几分,语气不忿。 “我有魔躯护体,休养几日,就能恢复如初,你是关心则乱。” “况且现在是非常时期,前方的战士军需短缺,我这么做若是让旁人知道,会寒心的。”楚宁也知红莲是担心他的身体,他柔声解释道。 为了缓解对方心头的怒火,他甚至伸手拉起了红莲的手:“红莲乖,听我的。” 这般举动倒确实让红莲颇为受用,她脸上泛起红霞,怒意消减了大半,低头看着楚宁:“公子现在也学坏了,说不过人家,就以色相诱!” “这……这谁顶得住……” “待会我去把那些东西还给他们就是了……” “但这些都熬好的药汤,你得喝了。” 楚宁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点了点头。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要来这冲华城,一路上费心费力也就罢了,可到了这里人家还不待见咱们,怪不得人家说好人没好报。”但红莲的心底对于今日的遭遇依然有些愤愤不平。 “做好事不是为了好报,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若是事事都想着回报,那总有得不偿失的时候,岂不庸人自扰?”楚宁则开解道。 “是是是,公子说什么都有理……”红莲鼓起了腮帮子,没好气的嘟囔着。 楚宁见她这幅模样暗觉有些好笑,却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那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盘龙关?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冲华城吧,人家又不喜欢咱们,赖着不走,不是惹人厌吗?”红莲又问道。 楚宁想了想:“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之前盘龙关虽破,但因为和谈的缘故,蚩辽人还算克制,大军都盘踞在盘龙关中,而如今战端又起龙铮山以北皆有蚩辽人游荡,我们想要穿过那处地界,抵达盘龙关恐怕还得费上一些手脚。” “更何况这些流民虽然暂时有了住处,但那位杜公子还并未愿意完全接纳他们,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一边收集龙铮山以北的情报一边让这些流民在冲华城站稳脚跟……”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也算是有始有终。” 红莲虽然不喜此地,但也挑不出楚宁话中的毛病,只能闷闷的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一听说这些流民患有魔化症,一个个都避之不及,哪里会愿意接手他们?旁的不说,就是这几日的米粮吃完,后面该靠什么过活都是一个未知数……”但这件事同样也并不容易,红莲亦甚是担忧:“公子心中可有算计?” 楚宁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红莲有些恼怒:“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公子怎么现在也跟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 楚宁苦笑:“来之前我其实也想过,几千人的队伍待到冲华城也好,去到龙铮山也罢,吃白食总归是不妥的,所以我也想了很多他们能做的事情。” “但却未有料想到龙铮山的人对我成见这般深,以至于连累他们。他们能做的事很多,但唯独缺上一个机会……” “那公子打算如何做?”红莲问道。 楚宁则避开了红莲疑惑的目光,声音也小了几分:“恐怕明天还得去见陆姑娘一趟,请她帮忙。” 红莲的双眼顿时睁大,直勾勾的盯着楚宁。 楚宁被她看得愈发心虚,伸手就要端起书桌前未有喝完的参汤想要以此化解尴尬。 可红莲却在那时伸手,夺过了汤碗。 “红莲,你……”楚宁看着洒落的药汤,暗觉有些可惜。 “公子火气这么旺,我看就不用补了!” 红莲却这般言道,端着药碗就气冲冲的出了帐篷,只留下楚宁呆坐在原地,面露苦笑。 第二百五十一章 教你一个道理 因为这几日过于劳累的缘故,楚宁这一觉睡得极沉, 再次睁开眼已是二日清晨。 他刚刚起身,就听帐篷外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外面怎么回事?”楚宁坐起身子,看向正坐在书桌前的红莲问道。 “好像是为了米粮的事情,我刚刚出去给公子拿米粥的时候听到了一点,不过那个时候慕容先生已经过去了,我以为事情解决了,怎么这会又吵了起来?”红莲也有些奇怪的看向帐篷外。 “米粮?昨日不是已经将七日的口粮送来了吗?怎么还能吵起来?”楚宁皱起了眉头。 “好像是米粮中掺了一半的糠……”红莲小声言道,脑袋低了下来,目光有些躲闪。 “还有这种事?你怎么不叫醒我?”楚宁瞪大了眼睛。 红莲闻言脑袋垂得更低了几分:“公子这几日都没好好休息,我想着你好不容易能睡一觉,怎么都得等你休息够了再说,不然……” “……”楚宁闻言有些无奈,他也知道红莲是担心他的身体,自然不好过分苛责,只能叹了口气,旋即言道:“走,我们去看看。” …… 楚宁带着红莲走到营地门口时,慕容权带着朱家兄弟,正和一群龙铮山弟子打扮的人争得面红耳赤。 “说好的七日口粮,这米里掺了一半的糠,那不是只有三日半的口粮,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朱瞻的情绪激动,瞪着为首的一位龙铮山弟子大声质问道。 那几位龙铮山的弟子双手抱负胸前:“在冲华城,想要吃饭,就只有这些,你们若是不喜欢,那就自己弄吃的去!白给你们,你们还挑三拣四上了!” “你!”那弟子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话让朱瞻怒火中烧,几乎忍不住就要动手。 楚宁见状快步走了上去,拦下了朱瞻,朱瞻等人见到了楚宁,顿时就像是寻到了主心骨,纷纷开始在一旁诉说着龙铮山弟子的蛮横。 他安抚了众人几句,这才转头看向那几位龙铮山的弟子,只是不待他开口,对方就抢先言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楚侯爷吧?” “坊间传闻侯爷无所不能,既然是楚侯爷将你们带到的这里,吃穿用度不是都该由侯爷负责,我们龙铮山是抗击蚩辽的圣山,可不是乞儿的收容所!” 来的路上红莲已经给楚宁大致说过事情的经过,昨日对方送来了七日的口粮,头车中的米粮并没有问题,加上一路奔波,大家都很累了,故而在吃过饭又搭建好营地后,慕容权就安排众人歇息,可今日清点物资时却发现,剩下的货车中所装的米粮都是米糠掺杂…… 他听出对方的讥讽,但却并不恼怒,只是平静的看向那为首的龙铮山弟子,说道:“我们不想惹事。” “带着这些百姓来此,不过是求一条活路……” “活路?龙铮山不正在为北境众生求这么一条活路!可楚侯爷在做什么?将这一群身怀恶瘤之人带到冲华城,以他们将死之躯裹挟我龙铮山与数万义军。” “人各有命,他们既然得了这种恶症,就应认命,为自己一息苟活之愿,而害北境七州之地!如此鼠辈,得其恶疾,想来也是咎由自取!” “我不愿揣测楚侯爷是个巴不得龙铮山破,让蚩辽南下的恶徒,那我就只能认为楚侯爷是个十足的蠢货!”那为首的弟子却再次打断楚宁,声调激昂的怒斥道。 这话一出,周遭众人顿时怒不可遏,营地中被这番吵闹吸引而来的百姓,更是一个个脸色煞白,神情愕然。 “你找死!”朱家兄弟更是拔出了腰间刀剑,作势就要上前。 那群龙铮山的弟子也不甘示弱,同样纷纷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楚宁不得不再次伸出手,拦住了双方。 然后,他直直的看着为首之人,许久。 那样冰冷的目光,让对方只觉一瞬间,如芒在背,脸色也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而就在他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楚宁终于打破了沉默,这样问道:“你叫何名?” 那人一愣,旋即又紧绷起脸上的神情,挺起胸膛,强作镇定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绝翎峰弟子,曹天!” “绝翎峰……”楚宁叨念着这三个字眼,由衷感叹道:“这三个字救了你。” “嗯?你说什么?”曹天并未听清楚宁嘴里的呢喃,出言追问道。 “我说,你那些之前为了北境战死的宗门长辈救了你。” “否则,就你刚刚那番话,我一定杀你。”楚宁淡淡言道,语气平静。 可就这样的平静,却让曹天脸色一变。 因为薛南夜的诏令,龙铮山的声望达到了顶峰,各地用来的义军无论之前是何身份,皆会因为他们龙铮山弟子的身份而对他们高看一眼,话里话外,都满是敬佩之意。 莫说威胁他们,就是半句重话也不敢与他们言说。 可楚宁却将杀他二字,说得如此稀松平常,以至于曹天甚至没有勇气去怀疑他这话的真假。 “但他们只能救你一次。” 楚宁的声音却再次响起,那时他来到了曹天的跟前,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曹大公子,你好好看看这些你口中咎由自取之人。” “他们中的大半,皆是因为救治银龙军,而感染了魔化症。” “这北境,不是只有你们龙铮山在前方杀敌,后方同样有无数百姓,为了对抗蚩辽毁家纾难!” “而就算,他们不是因此感染的魔化症,只是寻常的百姓……” “那他们也有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的权力!” “看在那些战死的绝翎峰先辈的份上,我今日就越俎代庖教公子一个道理。” “你当然可以做上阵杀敌,马革裹尸的英雄,这没有错。” “但英雄之所以为英雄,是因为他们愿意保护弱者,而不是将英雄二字作为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凭证,以此肆意断论他人的挡箭牌!” “更何况……” “阁下还不是英雄,只是一个躺在祖辈功德碑的蛀虫!” 第二百五十二章 出路 “你倒是厉害,几句话就把龙铮山彻底得罪了。” “楚宁,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当这里是你的鱼龙城啊,你还是那个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小侯爷?” “你要他们接纳你带来的那些难民,那你就得拿出些态度来,这么直来直往,人家对你本就不满,现在不是愈发记恨你?” “就算你有本事,可那几千流民怎么办?跟着你饿肚子?” 冲华城西城门,一群义军正在热火朝天的修筑着哨塔与军械,而一旁与楚宁并肩走在营地中的陆衔玉正一脸愤怒的教训着楚宁。 看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是恨不得在楚宁的身上咬上一口。 楚宁倒也并不反驳,任由她数落,直到对方声音渐歇他方才言道:“昨日初见时,我已多有让步,若对方真的识得大体,就应当明白我的良苦用心,那受些委屈与埋怨,全当是为了北境大局,并无妨碍。” “可今日他们依然咄咄逼人,继续隐忍只会让他们觉得我软弱可欺。” “让他们有所顾虑,反倒对流民们是好事。” “好事?可这冲华城虽然明面上义军与龙铮山共治,但实际上军需粮草调遣还是由龙铮山左右,你得罪了他们,七日之后,百姓们吃什么?”陆衔玉白了楚宁一眼,没好气的问道。 楚宁挠了挠头,看向陆衔玉:“这不是来寻陆姑娘了吗?” 陆衔玉眨了眨眼睛,也明白楚宁打的什么主意,她顿觉气恼。 本来她还在苦恼今日事务完成之后,要不要去见楚宁,如果去了,又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显得理所当然。 可还没等她想得透彻,楚宁却已经登门造访。 她本觉欣喜,谁知对方是有求于她。 “哼!我就说你怎么忽然这般殷勤,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带着几分恼怒言道。 有求于人的楚宁只是讪讪陪笑,并不接话。 陆衔玉见他这幅模样,又不忍让他太难堪,只能收起话茬,思虑了一会:“我知道你的意思,想要在冲华城为那些流民谋个差事,让他们有饭吃。” “正是。”楚宁连连点头,末了还不忘夸赞一句:“陆姑娘果然聪慧!” “我若是聪慧,怎么可能被你吃得死死的?”陆衔玉又瞪了楚宁一眼,没好气的言道。 楚宁亦只能继续陪笑。 “冲华城是有很多差事,眼前的军械制造,城中的军阵演练,以及各种运往龙铮山及其卫城的军需,这些其实都是有大量人员缺口的。” “但麻烦的地方在于你带来的那些流民都身患魔化症……” 说到这里,陆衔玉顿了顿,似乎是害怕楚宁误会,又解释道:“我固然是相信你有本事稳定住他们身上的魔化症的,可寻常人对此闻之色变,想让他们接受与身患这等病症的人一同共事……” “很难。” 楚宁闻言也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不过既然人员有缺口,那位杜公子又不让流民们进城,那可不可以将一部分制造军械的事务分给我们,我们可以在城外的营地完成,如此一来,既不没有进城,也完成了军械制造的任务。”他提议道。 “这当然可以,问题是军械制造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技术性,要么需要长久的经验累积,要么就需要耗费大力气,你手下那些流民大都是一些普通百姓,真的有能力完成此事?”陆衔玉问道。 楚宁想了想:“他们身患魔化症,魔化的躯体正要赋予了他们比寻常人强出许多的力量,这也算是因祸得福,需要足够经验的墨甲类制造他们短时间内是学不会的,但可以将制造剑胚与刀胚的工作交给他们,我想他们是可以胜任的。” 制造剑胚的工作相对简单,最重要的是耗费气力反复捶打的过程,只需要有几位经验老道的师傅带着,就能同时进行上百个模具初步锻造。 其实陆衔玉并不清楚魔化症到底会带来什么变化,她只是本能的信任楚宁,倒也没有去多问:“负责剑胚锻造的师傅是有几位来自褚州的,对你也算是信任,我倒是可以说服他们,但这最多给你们提供六百不到的工作机会……” “六百。”楚宁低头算了算:“也还不错,我带来的流民共计三千四百人,其中有一千一百左右的老幼,他们年纪食量不大,六百份口粮稍稍节省一些,是足够过活的,而且只要能顺利完成工作,顺着时间推移,我相信冲华城会渐渐接受他们,后面能够做到的活计也会越来越多。” “你倒是乐观,可还剩下两千多人,又该处理?他们又吃什么?”陆衔玉问道。 楚宁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抬头看向了内城。 那里正有大批的义军正在接受训练,等待合适的时机,被遣送至前方的战场…… 他于那时言道:“我想让他们,加入义军。” 陆衔玉被楚宁这话吓了一跳,她皱起了眉头:“就算魔化症让这些流民有了比寻常人大出许多的力量,但要去前线与蚩辽人作战,心性、意志、战斗技巧缺一不可!他们真的能胜任吗?” “为什么不能?”楚宁却反问道。 “他们不缺意志,也不缺技巧,他们所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陆衔玉显然无法理解,一群普通百姓怎么在楚宁的嘴里似乎拥有极不寻常的潜力一般。 “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可他们毕竟患有魔化症,就算我相信你,可前线的战士会不会有担忧,这样一群人去到了那里,万一魔化症发作,造成的骚乱,足以让战线出现巨大纰漏,给蚩辽人长驱而入的机会。” “而龙铮山与两座卫城连成一体,互为犄角,一旦一处出现漏洞,盘龙关的惨剧就会再次上演,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让这样一群随时可能暴走的魔化症患者去往前线……” 楚宁则在那时眨了眨眼睛:“那就做一支不需要去往前线的义军。”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义军不远千里万里,来到冲华城的意义就是为了赶赴前线与蚩辽人作证。 哪怕是如今在城中训练的义军,也只是为了让他们适应各种军械以及了解蚩辽人的作战习惯,不至于上了战场,被蚩辽人一击即溃。 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去前线作战。 一支无法与蚩辽人作战的义军对于冲华城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既然没有意义,自然也就无法得到杜向明的认可,本就对楚宁此举不满的他们,更不会因此分出米粮来援助那些流民。 陆衔玉觉得,以楚宁的聪慧,不可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楚宁却似乎对此极有信心,与陆衔玉交代完关于铸造刀胚剑胚的事情后,就急匆匆的去了内城。 …… “见过衔玉了?”楚宁来到城南的玄字营时,独孤齐早早的就待在营门口候着了,一见楚宁对方就笑呵呵的问道。 “独孤司马怎么知道我要去见陆姑娘?”楚宁有些奇怪。 独孤齐道:“昨日衔玉回来后,就去军需处联系了好些管事的,打探各部哪里能分出些差事,难道不是为了小侯爷来打探的?” 楚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刚刚自己才提起剑胚铸造之事,陆衔玉就能准确的估算出需要的人手,以及有多少人愿意配合。 他刚开始还以为是陆衔玉对冲华城中的状况了如指掌,现在想来,却是她昨日与自己分别之后,应当就想到了自己的困境,故而已经开始帮他想办法解决这些麻烦。 楚宁的心头不禁泛起一抹异样,而一旁的独孤齐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奇怪的问道:“难道不是小侯爷给她交代的此事?” 听闻此问,楚宁的脸色不免有些尴尬,如实相告怕伤了陆衔玉的面子,可若是有意隐瞒,又觉有些欲盖弥彰。 但独孤齐显然从楚宁的表现中已经看出了一二。 他咧嘴一笑:“我这个表妹啊,从小就要强,性子跟男孩没什么两样,有时候木愣得很,很多事做了,却不舍得说,往往是吃力不讨好。” 楚宁闻言点了点头:“陆姑娘为人确实仗义,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 独孤齐看着楚宁这认真的模样,只觉脑仁发疼:“她可不是对任何人都这么仗义的,小侯爷大抵是头一个让她这般伤心的人,哪怕是我这个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表哥,都没有这般待遇。” “那可不一定,说不得是陆姑娘做了,但独孤司马未曾知晓罢了,就像今日之事一般。”楚宁则看似贴心的开导道。 于此之前,独孤齐是听过陆衔玉对楚宁的评价的——看似忠厚,实则老奸巨猾。 他对此其实是并不认同的,就之前在白马林前所见,他一直认为楚宁是那种堂堂正正,心怀家国的少年英雄。 可刚刚这番对话,却让他不由得认同了陆衔玉之前的评价。 他都已经暗示到这般地步,可这楚宁依然揣着明白装糊涂,分明就是只想享受自家表妹带来的便利,却不愿给予回应。 这和负心汉有什么区别? 独孤齐心头暗暗为自己表妹感到不值。 他也难得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转而道:“看这时辰训练应该也快开始了,我们边走边聊,别耽搁了小侯爷的正事。” 昨日与杜向明之事落幕后,楚宁就与独孤齐约下了到军中观看义军训练之事,此刻也到了时辰,楚宁虽然奇怪独孤齐忽然冷淡下来的态度,但也未做多想,点了点头,便随着独孤齐走入了营地中。 …… “这位老将军名叫卓深,是早年在银龙军中为将,四年前因年事已高,就从军中退下,他经验丰富,与蚩辽人交手过数次,此次听闻盘龙关事变,特意赶来冲华城,帮着我们训练义军。”才走到校场,迎面便见一位黑衣老者立在那处,独孤齐则尽职的介绍道。 老人双手背负,神情冷峻,对到来的楚宁态度不冷不热,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言道:“侯爷之名我早有耳闻,按理来说,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少将军。” “但银龙军已覆,小邓将军也已经战死,你们的婚事终未成契,故还是称呼侯爷更为贴切。” 楚宁眨了眨眼睛,隐隐从对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些许不满。 他在细细一想,倒也明白了其中缘由。 这位卓深是银龙军旧部,定然崇敬邓异以及重整银龙军的邓染。 于此之前,他与邓染的关系外人根本不曾知晓,可邓染死后,自己忽然掏出了一纸婚书,摇身一变成为邓染的夫君,继承了她的封地与国公的爵位,甚至还有代表朝廷的陈曦凰作保,将此事做成了“铁案”,怎么看都像是他与朝廷联手,吃了邓家的绝户,也就难怪银龙军的旧部以及龙铮山会对楚宁的态度如此恶劣。 不过这些事,若是楚宁出言解释大抵只能越描越黑,他也只能咽下这些苦果,朝着卓深点了点头:“卓将军随意。” “老头子我活了六十多个年头,年纪也大了,不想也做不来官场上那一套弯弯绕绕的勾当,所以有些话我得说在前面,小侯爷能听进去多少,是多少。”卓深则继续言道。 “将军请讲。” “我也听独孤司马说过小侯爷的来意,是想要训练你带来的那三千流民,我对此并不看好,说句再难听点的话,我觉得小侯爷是在浪费时间,不是你的,而是这些即将去往前线的义军们的时间。”卓深说着,瞟了一眼校场上已经站满的甲士。 “他们本就来自北境各处,于此之前大多数没有经历过战事,不明白两军对垒与寻常街头斗狠的不同,更何况他们需要面对的,还是凶恶至极的蚩辽人。时间本就紧张,要学的东西很多。每耽搁一次训练,他们去往战场后死亡的几率就会大一分。” “我本意无心掺和小侯爷的儿戏之举……” 楚宁闻言微微皱眉,但却没有接话,而是盯着老人,等待着他的下文。 “不过我欠独孤司马一些人情,他既然发了话,这个人情我也只能还上。” “待会我会为你讲解阵型中的要义,但只此一次,小侯爷能不能学会,又能学会多少,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最重要的是……” 卓深在这时有时一顿,然后目光直直的盯着楚宁,用一种近乎威胁的语气言道。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第二百五十四章 谁也不是 “蚩辽共有十二部族。” “其中我需要面对的最主要的部族,来自罗刹、梼杌、无光以及龙踏四部。” “这四族修炼的法门各有千秋,尤其是其中的精锐,寻常甲士很难单独应对,所以所习之战法,也为了分别对付这四族的妖卒。” “以罗刹为例……”卓深虽然嘴上对楚宁态度恶劣,但看得出他是个极有原则之人,既然答应了楚宁要为他讲解义军的阵法,便不会藏私,也不会有意敷衍。 他说着,转头看了一眼阵前列队的甲士,当下便有十人的队伍迈步而出,以前四后一的倒三角之形布阵。 前方四人持等身大盾,后方三人持长槊,最二人各持一柄有倒钩的刀刃形古怪武器,最后一人,则握有一把长弓。 “罗刹部族,所修之功法特殊,作战时会从体内伸出一对可怕的妖臂,力量强悍近乎坚不可摧。” “面对罗刹部的精锐,需以倒月阵对敌,前方四位盾卒顶住对方第一轮攻势。” 卓深的话音一落,前方四位盾卒,手握巨盾,上前一步,手中巨盾砸入地面,同时身形一矮,躲入了巨盾之后。 前方两架早已架好的投石车被人斩断了拉绳,两颗半人高的巨石飞射而来,砸在了四面竖起的盾牌上。 手握盾牌的四位盾卒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却咬牙顶住,身形并未后退。 楚宁知道,那是在模拟罗刹妖卒发动攻势后激起的冲击力。 “动!”这时小队中的一人发出一声低喝。 左右两侧最为外围的两位盾卒猛地起身上前,来到了对侧,将滚落的巨石抵住。 身后三位手持长槊的甲士中,也有两位举起手中的武器,攻向前方。 楚宁这才发现,前方四人的盾牌上方皆有一处隐秘的卡扣,当长槊伸出,卡扣正好与其重叠锁死,六人一同发力,身形下坠。 看着这一幕,他仿佛可以想象,一只罗刹妖卒的双臂被锁住,伴随着六人身形下坠,那罗刹妖卒也跟着跪倒在地的场面。 同时两位手持刀刃的架势也从侧翼杀来,砍向被抵住的巨石,持弓者则后退数步,拉弓上箭,一箭射出,正中两块巨石的中心。 “正式作战时,弓手所持的弓箭也会换做蛟弦弓,力量会大上许多,同时配备镶嵌有下品灵石的箭支,中箭的瞬间,灵石爆炸产生的威力足以重创罗刹卒。”卓深的声音在这时响起,适时的为楚宁解释道。 所谓蛟弦弓是龙弦弓的下位替代,杀伤力与射程都要小上很多,但制造这种璇玑级的墨甲相对简单,对于如今的龙铮山而言,是最合适的选择。 但…… “蛟弦弓的杀伤力远不如龙弦弓,所以需要以下品灵石爆炸的威力弥补,但从长久的使用效率而言,反倒消耗更多……”楚宁低着头喃喃言道,对此有些困惑。 卓深闻言倒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位小侯爷还能有这般见底。 当然,他也只是有些许诧异,很快就言道:“龙弦弓的制造方式一直都是大夏朝廷的辛密,只有工部的墨甲工坊才能锻造,如今朝廷被北境不闻不问,此举迫于无奈。” “我听说小侯爷与那位曦凰郡主关系亲密,那不如看看能不能透过她为我们求来些龙弦弓,我以为相比小侯爷要训练那三千流民作为义军以此被冲华城接纳的计划而言,此举更加有可行性。” 楚宁全当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讥讽,只是摇了摇头:“龙弦弓造价昂贵,就算能寻到渠道,以龙铮山现在的情况,也负担不起足够改变战局数量的龙弦弓,我觉得……” “既然不行,小侯爷就不必出言指教了。”但卓深却打断了楚宁的话。 “如今龙铮山也好,我们这些义军也罢,若要挑毛病,任任何人都能挑出个一大堆,不是我们不知道弊端所在,而是条件所限,既然没有解决的办法,此举便并无益处,小侯爷还是安心看看接下来的阵法吧,早些看完,我也好早些带着他们继续训练。” 楚宁盯着眼前的老者,沉默了一会,就在对方一位他被自己的话激怒的档口,楚宁却忽然点了点头:“嗯,将军说得没错,那就请诸位继续。” 卓深倒是有些诧异,从见面开始,他也算是数次出言相激,以楚宁这十七八岁的年纪,竟然这时还能面色如常,确实少见。 但他也并非有意要激怒楚宁,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倒也不太在意楚宁的反应,当下便又让手下的甲士们一一变幻阵型,分别将对付梼杌卒的圆月阵、龙踏卒的落网阵以及无光卒的铁桶阵一一展示。 看得出,他虽然脾性不好,但在治军上也算得一把好手,这些义军才被他调教半个月的时间,阵法上的令行禁止已经有模有样。 虽然比不得在盘龙关上与蚩辽人对抗了十多年的银龙军,但去往前线后,只要能熬过最初的恐惧,很快这些义军就会成长成一支劲旅。 而在演示完阵法之后,卓深第一时间便下了逐客令,丝毫不给楚宁逗留发问的机会。 楚宁对此也算早有预期,倒也并不恼怒,还与对方道了声谢,这才与那位独孤齐一同离去。 …… “独孤司马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走出校场后,楚宁率先打破了沉默,看向独孤齐问道。 从之前走入校场时,他便察觉到了对方态度的变化,故而有此一问。 独孤齐闻言先是一愣,沉吟一会,旋即说道:“小侯爷怎么看衔玉?” 楚宁怔了怔,如实言道:“陆姑娘胸怀大义,不拘小节,是难得的女中豪杰。” “我问的不是品行,而是小侯爷觉得她如何,以一个男人看待女子的角度来说,她在你心底是怎样的存在。”独孤齐的语气却在这时变得肃然了几分。 “或者说,我换个说法。” “我们虽然不算江湖儿女,但都是修行武道之人,直来直往,做事简单明了。” “小侯爷若是喜欢衔玉,那便是两相情愿,美事一桩。” “作为表兄,我自然乐见其成。” “但小侯爷若是对衔玉无意,那也请言明,不要一边享受着那傻妮子的付出,一边装傻充愣。” “衔玉自小就被家中当做男孩子养大,素来大大咧咧,对于男女之事,本身就有些迟钝,好不容易看上了小侯爷,自然是巴心巴肝,恨不得把什么都给你。” “她或许自己心甘情愿,但同样作为表兄,我绝不会看着她被小侯爷这样诓骗,这一点,无论小侯爷有怎样的能量,我都不会让步!”独孤齐这样说罢,转头看向了楚宁,目光锐利。 楚宁不由得一怔,对于陆衔玉的某些心思,他其实是隐隐有些感觉的,但并不确定,也并未想好如何处理,所以本能选择逃避。 可当独孤齐如此郑重的说出这番话后,楚宁方才意识到这样的逃避似乎对陆衔玉是不公平的。 他皱起了眉头,一时间也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 “唉!”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从前方传来,二人抬头看去,却见陆衔玉正站在营门口,踮起脚,朝着二人挥手。 独孤齐收起了话茬,快步走了上去,正要说些什么。 但陆衔玉却无视他的存在,与他错身而过,快步迎上了楚宁:“军需处那边我安排妥当了,比预想的要好,有十二位工匠愿意去营地指导,也从那里分出了八百人份的活计,营地内简易工坊的搭建以及原料器材的运输估计今天晚上晚些时候就能完成,明天就能投入运转。” 看着一脸真心为那些流民感到开心的陆衔玉,楚宁不免心头一颤,就算陆衔玉在与自己敲定了计划后,第一时间着手此事,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个时辰中就开始实施,这正好印证了独孤齐之前所言,怕是昨日分别后,她便已经在帮自己思索出路…… 想到这里,楚宁的心底有些愧疚。 对方越是如此,他越是不知道该如何答谢。 这倒真是应了那句最难消受美人恩…… “怎么了?你不高兴?军阵演练不顺利?”见楚宁愣在原地没有回应,陆衔玉反倒有些奇怪,看了看楚宁,又转头看向独孤齐,眼中带着询问之色。 “没有,只是没想到陆姑娘办事如此迅速,我替那些流民们谢过陆姑娘了。”楚宁回过神来,赶忙说道。 这如此正式的态度也让陆衔玉有些始料未及,她不免一愣,眨了眨眼睛:“你这家伙怎么忽然这么客气,咱俩怎么说也有过命的交情。” 楚宁笑道:“一码归一码。” 旋即他又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加紧时间思量训练之策,今日诸位的帮助,楚宁铭记于心,他日再行图报!” 说罢这话,他朝着二人拱了拱手,转身便迈步离去。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寻楚宁的陆衔玉没想到楚宁这便要走,她有些不舍,开口想要叫住对方:“唉……” 可话才出口,楚宁就已经转过了身子,她看出了对方去意已决,顿时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只是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楚宁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都走远了。”直到耳畔传来了独孤齐的叹气声,陆衔玉这才回过神来。 她眉头一挑,看向对方,眼神凌厉。 独孤齐被她这么一看,亦神情紧张,下意识的朝后退去一步:“你盯着我作甚?” “你是不是和他说了什么?”陆衔玉则冷着眼眸问道。 独孤齐心头一跳,目光游离:“没……没有啊?” “没有?”陆衔玉再次问道,声音低沉,腰间悬着的佩刀轻颤,俨然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独孤齐见状嘴角抽搐——自从去过一趟鱼龙城后,自己这位表妹修为提升极快,前些日子竟然入了七境,这是很罕见的事情。 须知一个人的修为强弱,固然与自己造化与努力有关,但更大的程度却取决于迈入五境时至高天所赐下的道种强弱。 道种以下至上分为灵纹、星纹、月纹、阳纹、圣纹五品。 分别对应七境、八境、九境、十一境以及十三境。 这是目前公认的各级别道种持有者,所能修行到的最高境界。 当然,这并非铁律,但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有太大变化的。 即使是有些个例可以做到,但想要突破自身修行的上限,需要耗费的努力却是旁人数倍甚至数十倍。 而陆衔玉踏入五境时,所得到的道种,便最低品阶的灵纹级道种。 早年她家中曾与独孤家嫡系一脉中的一位后生定下过一门姻亲,而听闻陆衔玉得此道种,当下便与之退了婚约,转头与陆家的死对头结了姻亲,甚至因此还断绝许多与陆家在生意上的合作。 那是压垮陆家的最后一根稻草,致使陆家彻底没落,也让陆衔玉许多年来再无与独孤家的往来。 而现在,陆衔玉以二十六的年纪迈入了七境,这一点就是许多拥有星纹甚至月纹级道种的修士,都无法比拟。 以这样的进度,旁的不说,只要中途不出岔子,迈入八境与九境应当问题不大。 而最可怕的是,她的肉身境界也精进神速,即使是独孤齐与她交起手来,也不见得能讨到什么便宜。 面对自己表妹的武力威胁,独孤齐心头发憷,只能小声的如实言道:“是聊了一些……” “我也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被他骗了!” “我能被他骗什么?”陆衔玉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骗财骗色了!”独孤齐说到这个话题,顿时来了精神,他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言道:“衔玉,你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我跟你说,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无论表面上装得多么正经,但心底都是贪财好色……” “所有对你疏离的手段,都是为了让你投怀送抱。” “然后等到了手,再来上一句,我又没有主动,把你吃干抹净,扔到一边……” 陆衔玉看他说得一本正经,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在归寂山中强吻不成的经历。 她眨了眨眼睛,认真言道:“他不一样!” 独孤齐的双眼瞪得浑圆,捂着脑门道:“你这就是已经病入膏肓的征兆!所有人都觉得自己面对的那个不一样,可实际上都是一样的,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我是男人,我还能不了解他?” 陆衔玉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所以上次找上你家门来的那个秦姓女子,就是被你这么骗的?” 独孤齐脸色一滞,有些尴尬:“那……那不一样,她主动勾引的我,我血气方刚七尺男儿,只是犯了个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呵,怪不得你这么言之凿凿。”陆衔玉面露冷笑。 但数息之后,她又恢复了平静,看向独孤齐道:“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懂……” “那你为什么……”独孤齐不禁有些不解。 “表哥,人生在世,不是只有儿女私情。” “我对他好,固然有我喜欢他的原因在,但更因为我认可他为北境所做的一切。” “无论最后我和他是何结果,我都觉得,能与他共事,我陆衔玉与有荣焉。”陆衔玉在那时,认真的言道。 独孤齐闻言也是一愣,好一会后方才回过神来,神情古怪的问道:“如此说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你的巾帼之腹了?” 陆衔玉耸了耸肩膀,并不回应:“你就慢慢继续你的儿女情长吧,本姑娘要去看看军需处墨甲的制造进度了。” 说着,她摆了摆手,转身迈步离去。 那背影挺拔,笑容洒脱。 独孤齐看着此景,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八年前,被退婚后,父亲病死时,她于灵堂前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 八年过去,当初的那个小家伙已经长成了如今这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镇魔司府主…… 不仅如此,她的胸怀与眼界,也超出常人太多。 他有些欣慰,也终于忍不住将那个消息,在这时脱口而出。 “我前天收到了消息独孤封和夏清秋过两日也会带人来到冲华城。”他朗声说道。 那正是当年撕毁了陆家婚约之人。 陆衔玉脚下的步伐明显一顿,她回过头看向独孤齐,眨了眨眼睛问道:“那是谁?” 独孤齐也是一愣,但下一刻他便从女子眼中狡黠的笑意中明白了过来。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言道:“谁也不是。” 第二百五十五章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公子就是公子!” “这才出去半天不到,就带来了十多座工坊。” “可是那些龙铮山的人明明那么不喜欢我们,怎么会突然给我们这么多活计?” “公子是怎么做到的?好难猜啊?”才回到住处,等候多时的红莲先给楚宁端来了今日份的米粥,然后就坐到楚宁身旁,捏着嗓子一脸矫揉造作的问道。 面对红莲的兴师问罪,楚宁也有些招架不住,他苦笑着在书桌前坐下,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只是闷头吃饭,并不回声。 “唉……公子可得多吃些,那些事最费气力,别做到一半没了劲头,惹得陆姑娘不快。”可红莲哪里会这般轻易的放过他,又在一旁一脸幽怨的说道。 噗! 这虎狼之词,只听得楚宁脑袋发懵,嘴里的米饭险些喷出。 他回头瞪了一眼红莲:“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搅了人家陆姑娘的清白!” 红莲眨了眨眼睛:“公子这么在乎那位陆姑娘的清白?那奴家天天和你同吃同住,你怎么不考虑考虑奴家的清白?” “那怎么能一样?陆姑娘以后若是遇见了如意郎君,这些风言风语可是会……”楚宁下意识的解释道,可话说到一半,却渐渐说不下去了—— 他身前的女子闻言眯起了眼睛,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揶揄神情:“怎么?在公子心中奴家以后就遇不上自己的如意郎君?还是说……”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眸中的笑意更甚,身子前探,声音软糯:“公子觉得奴家已经遇见了如意郎君?” 楚宁哪里是她的对手,被她此问弄得哑口无言。 隔了半晌才从嘴里蹦出一句:“今天的饭真好吃……” 然后低着头闷头吃饭,只是那红起的脸庞,却让红莲很是受用,心底的些许小情绪也烟消云散。 “那公子就慢慢吃,红莲出去帮公子看看工坊的进展。”红莲说着就要起身。 说起来也甚是奇怪,自从与楚宁一同北上之后,红莲对于这些事开始变得格外上心。 要知道以前在鱼龙城时,若不是楚宁亲自下令,对于城中的事务,她很少主动干预,偏偏她在处理这些事情上,又有着极高的天赋,所以楚宁每次都不得不花大量时间去哄着她处理城中事务。 而现在,她却甚是主动,这么多流民一路上人员的协调,物资的分配,几乎全是由她一手操刀,就连慕容权都对其本事赞不绝口。 “红莲,工坊的事应当没什么大问题,陆姑娘给我们找来的都是些经验老道的师傅,你大致看一下就行,得了空你倒是可以去与慕容先生以及朱家兄弟好好商议一下,将流民中的青壮拉出来,做好义军训练的准备。”楚宁则在这时出言交代道。 红莲有一个楚宁极喜欢的优点,她虽然也会像方才那般与他耍些小性子,但她分得清主次。 明白义军训练是这群流民在冲华城安身立命的关键,故而没有太多迟疑,在那时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出了帐篷。 …… 楚宁吃完了饭菜,也来到了帐篷口,他透过布帘的缝隙看向营地,大批流民在红莲以及那些陆衔玉请来的工匠的指挥下,正热火朝天的整理场地,搬运着铸造器械。 整个营地中的百姓几乎倾巢而动,就连钱小纯这样的孩子,也都帮着做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场面热闹,百姓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这些工坊虽然并不能完全解决所有人的吃喝用度,但对于流民们而言,这却是个好的开始。 他们显然也清楚一些冲华城对他们的态度,这个打造剑胚刀胚的活计不仅是他们以后赖以为生的工作,更是他们获得冲华城信任的途径。 他们想要做好他。 不仅为了生存,也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前来乞讨的乞丐! 楚宁看着一脸干劲的众人,也不禁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但短暂的开怀之后,楚宁却又皱起了眉头。 他很明白眼前这些都是陆衔玉为他寻来的,这份人情太重,他不知道怎么还,更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陆衔玉…… 想不明白的楚宁摇了摇头,暂时压下了这些心思,相比于这些儿女私情,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事还是怎么让剩下的百姓能够加入义军。 他于地上盘膝坐下,双目闭合,同时心神一动,手背上的魔纹亮起血光,当他再次睁开眼,他又来到了那处白骨秘境之中。 古铜金相如以往一般屹立于秘境之中,纹丝不动。 楚宁看着这具古铜金相,目光有些犹豫。 但很快他便下定了决心,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黑色的晶体,晶体内部似有活物,在不断蠕动。 楚宁伸手便将将晶体灌入了那古铜金相的嘴里,同时在对方身前盘膝坐下,神识涌入对方体内,感受着古铜金相体内气息的变化。 这枚黑色晶体,是楚宁半个月前,在红水镇那个魔化的银龙军尸体中找到的东西。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 倒不是因为这个东西有多罕见,而是他认为这个东西的存在,极有可能涉及到蚩辽人最核心的秘密。 那是一枚类似于罗刹种的事物。 可以足蚩辽人修行与自己血脉不同的部族功法。 楚宁细细研究过其中的力量波动,通过之前阅读过的大量关于蚩辽的部族的记载,他大致可以确定,这枚妖种应当是梼杌部族的梼杌种。 只是与当初楚宁在羊屋山下,救下邓染时,得到的罗刹种相比,这枚梼杌种中明显拥有着一股与妖气不同的力量。 当然,这也并不难猜,那股异常的力量显然就是魔气。 它由魔化的银龙军体内生出,携带着魔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楚宁暗暗猜测,蚩辽人在云州散播魔化症的最终目的,很有可能就是想要利用百姓的肉身作为培养的器皿,造出这些妖种。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些患有魔化症的百姓体内不仅有纵横的魔气,还一直盘踞着一股妖气。 蚩辽人虽然战力强大,但因为北境苦寒的原因,蚩辽人的人口一直不多。 这也是限制他们扩张速度的重要原因之一。 试图制造大量妖种同化出大量同族,是符合他们困境的决策。 但事情显然不会这般简单,妖种中蕴含的魔气让此物与寻常妖种有着截然不同的性质。 没有人说得清吸收此物后会带来怎么样的变化。 可楚宁需要弄清其运作的原理,这对他培养与救治那群患病的流民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楚宁也想过要不要利用白骨秘境重新制造一具黄金骷髅——虽然两日前制造那些青霄神果已经耗尽了楚宁体内的神性,但这两日过去,他的体内却又莫名多出了一股神性。 他暗暗揣测,或许应当是岳红袖他们又打着自己的名头做了些什么事情,而这股功劳却被那些受益者记到了自己头上。 靠着这股多出的神性,倒是足够再打造一具黄金骷髅,然后配合那枚梼杌种,足以让第二具黄金骷髅形成肉身。 但这样一来,楚宁就无法准确的观摩到这枚含着魔气的要种进入正常人体后,所产生的变化。 他也没办法狠起心肠,去找个活人完成实验,思来想去就只能用在自己这具吸收过黑金道种的古铜金相。 梼杌种入体的刹那,古铜金相的身躯一颤,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开始在其体内蔓延开来,楚宁的双眸之中爆出一缕神光,他死死的盯着古铜金相的躯体,洞悉着其体内每一缕气息的变化。 …… 楚宁需要做的不仅是观察梼杌种入体后对古铜金相带来的影响,还需要将这些变化的原理过程都详尽的记录在脑海中。 此举极为消耗他的精力,当整个异变过程结束时,楚宁的额头上已经满头大汗。 他睁开眼,眸中却并无任何疲倦之色,反倒眼眸异常明亮。 “原来如此。”他嘴里喃喃说道,脸上的神情却是愈发的兴奋。 他的性子如此,相比于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亦或者修行上的成就,他其实更享受这种破解谜题带来的成就感。 这足以驱散他精神与肉体上的劳累。 楚宁这样想着,正想要起身。 “咦……”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眉头忽然皱起,嘴里也发出一声轻哼。 他又坐了回去,同时再次闭目沉神,内视自己的丹府。 丹府之中武道的灵炎灵台、兵家的阴神灵台、儒道十六字箴言组成的灵台、本命墨甲、道家的莲花灵台以及剑意灵台与那具青霄神木所化的神树灵台,皆矗立其中,围绕着那枚魔血缓缓旋转。 七座灵台各司其职,并无任何不妥。 但楚宁却发现于此之外,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丹府之中多了一枚灰色的圆珠。 他记得今日自己一早出门前,运转内息时,都尚且不曾见过此物,此物是从何而来? 难道与白骨秘境中,古铜金相吸收的梼杌种有关? 他这样想着,同时用神识探查此物,刚刚触及便感受到了那事物之上涤荡出来的汹涌的妖气。 妖气? 楚宁的心头一动,又看向那丹府中的灰色圆珠。 只有拇指大小,同时其表面光泽,像极了一枚丹药。 妖气…… 丹药……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 不会是一枚妖丹吧? 哪怕楚宁素来喜欢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但这个结果还是让楚宁的心头一颤,他是个人,就算拥有魔躯,那也是个人魔…… 怎么可能在体内结出妖丹? 那不成人妖了吗? 楚宁摇了摇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正要再次聚集起心神,尝试催动体内这枚疑似妖丹之物时。 帐篷前的布帘被人推开,楚宁警觉的睁开眼,便见红莲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楚宁起身,还未发声,红莲便率先瞪了楚宁一眼:“公子好手段,这才半日不见,人家就追到了家里来!” “怎么回事?”楚宁一愣,出言问道。 “喏!”红莲则瞟了一眼帐篷外,没好气的言道。 楚宁循声看去,透过帐篷前帘布的缝隙,便见夜色中有道倩影站在那处,一阵夜风正好拂过,撩起了她额前的长发,她衣袂飘飘,宛如一朵青莲,茕茕独立。 …… “陆姑娘,你怎么来了?”楚宁安抚好了红莲,赶忙走出了帐篷,迎了上去。 陆衔玉闻言并不回应,反倒是瞟了一眼楚宁身后的帐篷,说道:“小侯爷还真是精力旺盛,哪怕是到了冲华城依然不忘了带上你那位侍女,日夜奋战。” 楚宁:“……” 两头受气,两头不讨好的楚宁一时间无言以对。 好在陆衔玉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难为楚宁,很快就又开口言道:“我来看看那几座工坊完成得怎么样。” “前线吃紧,今日工坊搬动,又浪费了半日时间,加上你手下这些百姓大多数之前没有接触过此道,就算打铁需要的技术不算太高,但也有个熟悉的过程,很有可能会耽误锻造的进程。” “这些日子,你可得让你手下的人辛苦一些,靠着时间弥补耽误的进程,否则……” “我明白。”楚宁打断了陆衔玉的话,转身一边带着对方朝着工坊所在的位置走去,一边言道:“否则陆姑娘那边也不好交代。” “而且我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拖冲华城与龙铮山的后腿的,今日我已经与红莲交代过了。” 说着,二人也来到了工坊所在的地方,时间虽然已至深夜,但工坊前却灯火通明,随处可见忙碌的人群,在运送着锻造所需的原料,各个作坊的工作台上,也有大片挥汗如雨的百姓。 “营地抽出了两千人,虽然有一部分是老人与孩子,但他们受过魔气强化,气力不比寻常人小,分成两拨,日夜不停,一定会赶上今日耽搁的进度。” 听闻此言,又见到了眼前的忙碌的人群,陆衔玉心头的担忧缓解了不少。 她又看向楚宁言道:“我也知道确实辛苦,但如今国难当头,前线战士舍生忘死,我们若是停下来,就是让前线的战士多流血……” “我明白。”楚宁再次点头。 “若是你们能在短时间里步入正轨,有了这个先例,我也可以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活计,毕竟冲华城中也有大量的人员缺口,比如制造蛟弦弓特制的剑羽,那边的工匠也在观望,如果剑胚与刀胚的制造不出岔子,那里也能腾出三四百人的空缺……”陆衔玉则继续言道。 楚宁闻言一愣,大抵也想到了这可能是今日自己离开后,陆衔玉又耗费精力去游说的结果。 他不由得看想女子,认真言道:“陆姑娘有心了,我替百姓们谢谢你。” “但陆姑娘在冲华城事务繁忙,还是不要把太多心思花在这里,徒增你的麻烦,你已经为我们做得够多了,这些百姓终究是我带来的,我也该自己为他们想想办法。” 陆衔玉皱起了眉头,她听出了楚宁话里的疏远之意:“楚宁?你什么意思?嫌我多管闲事?” 楚宁连连摆手:“陆姑娘误会了,我是怕耽误陆姑娘的正事。” “哼!”陆衔玉却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独孤齐那个混蛋和你说了什么,你不就是想要和我保持距离,划清界限吗?” “我其实有认真想过,独孤司马所言是有道理的,陆姑娘不可迁怒于他,他是真心关心姑娘……”楚宁则为对方开解道,并不愿意让二人之间因此生出间隙。 可话未说话,就被陆衔玉打断。 那时女子直直的看着楚宁,目光锐利。 “既然聊到了这里,那不妨我们把话说开一些,省得日后你见了我期期艾艾,我可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楚宁!你就直说吧!” “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第二百五十六章 教诲 陆衔玉的提问直白且突兀。 楚宁一时愣在原地。 “我……” “你……” 他张开了嘴,支支吾吾半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衔玉见他这副模样,却是一摆手,用一种很不耐烦的语气言道:“瞧你那扭扭捏捏的样子。” “是,我是喜欢你。” “在归寂山时,就喜欢上了!” 楚宁眨了眨眼睛,他虽然早有所感,但陆衔玉的直白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被我喜欢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吗?”陆衔玉看着发呆的楚宁,有些恼怒。 楚宁连连摇头:“不是。” “陆姑娘无论是容貌还是品行,都是世间罕有,能得姑娘垂青,楚宁三生有幸。”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陆衔玉狐疑的问道。 “我并未躲着姑娘……”楚宁试图解释。 “楚宁,我发现你和独孤齐那家伙一样,总是以为天下的女子都应该满心情爱,脑子里装下了心慕的男子,所做的所有事情便只是为了儿女私情,是吗?”陆衔玉却打断了他的话,皱着眉头审视着楚宁,语气中带着些许恼怒之意。 楚宁不太明白此言何意,他疑惑的看着对方,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喜欢你不假。” “但,难道我不喜欢你,在你心底,我陆衔玉就可以看着这几千身患魔化症的流民饿死在冲华城旁?而我却置之不理?” “你说我的品行世间罕有,心底却觉得我帮他们只是为了儿女私情,可见你并不了解我,所言的话,也都只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陆衔玉说着,板起了脸,似是真的有了几分怒意。 楚宁亦神情错愕,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好一会后,才回过神来。 只是不待他说话,心有怨气的陆衔玉又接着言道:“楚宁,你这样,让我没之前那么喜欢你了。” 说罢这话,她双手抱负胸前,怒气冲冲的瞪着楚宁。 本以为在自己说完这番话后,楚宁怎么也该表达两声歉意。 可让陆衔玉没有想到的是,在短暂的呆愣后,楚宁竟转身离去。 “不是?你一个大男人没必要这么小气吧……”她心头一紧便要出言叫住楚宁。 但楚宁却在走出两步后,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面朝陆衔玉,朝着她郑重的行了一礼。 “姑娘教诲,如醍醐灌顶。” “楚宁铭记五内。” 他说得郑重,陆衔玉听得发懵。 还真是个榆木脑袋。 她在心底这样想道。 “陆姑娘放心,日后定会公私分明,绝不再行这因噎废食之举。”楚宁则继续言道,神情郑重且坦然。 看着这副模样的楚宁,本来已经达成目的的陆衔玉心底却没来由的泛起一阵失落。 但想到这样,至少不用被楚宁躲着,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明媚,伸手拍在楚宁的肩膀:“这才对嘛。” 只是那时夜风乍起,撩起她额前发丝,看着映照着月光的瞳孔,少年的心却莫名一颤。 …… “你们想好了?” 陆衔玉走后,楚宁回到了住处,看着眼前被红莲精挑细选出来的八道身影,出言问道。 八人共计七男一女,年纪皆在二十到四十之间,都算是流民中的青壮,为首的红水镇的那位马旭春。 “楚侯爷,我们想好了!”马旭春带头回应道,神情肃然目光坚定。 “我还是再重申一遍,虽然对此我做了足够的准备,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引动你们体内的妖气,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我依然不敢保证。” “就算真的成功,也有可能让你从此无法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如果现在想要放弃,也没有关系,更不用为此感到愧疚……”楚宁则出言提醒道。 “我的爹娘都死在了蚩辽人的手里,若非在逃难路上遇见了楚侯爷,沈幽早已死了百次,莫说有这救命之恩在前,即便没有,只要能对击退蚩辽有半点帮助,沈幽也愿一试!”话音刚落,八人中唯一的女子便率先开口言道。 沈幽是五日前,楚宁在路边捡到的。 那时她的魔化症发作,神志不清,或许是见识过同样病发之人的状况,她在昏迷前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想要以此结束自己的性命。 面对楚宁等人的到来,她还用仅存的意志警告着众人不要靠近。 据楚宁事后探查,才知道那时的沈幽,魔气已入心脉,其躯体的魔化程度更是超过了九成。 这样的情况下,一般而言,哪怕是楚宁,也很难将其体内的情形稳定。 但出人预料的是,沈幽的意志远比寻常人来得坚定,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一抹清明。 也正是这抹清明,让楚宁决定尝试救助,虽然费了些波折,但沈幽的状况还是稳定了下来。 甚至因为魔化程度极高的缘故,于此之前只是个三境武夫的女子,如今却拥有逼近五境的战力。 在整个流民队伍中,她算得上是战力最强的那一批次。 而此刻有了沈幽与马旭春的接连表态,其余人也纷纷出言附和。 楚宁看着面色坚定的众人,也明白了他的心意,他沉吟一霎,言道:“无论结果如何,楚宁在此先替这三千流民谢过诸位了。 既已下定决心,楚宁也没有过多犹豫,当即便让八人在帐篷的中央呈圆形盘膝坐下,依照自己之前传授的法门运转内息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最好程度。 然后他起身走向身旁的红莲,交代道:“红莲,接下来可能会耗去一到两日,或者更长的时间,营地中的调配交给你了,切记,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没有主动现身,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帐篷。” “那位陆姑娘也不能吗?”红莲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懂的问道。 楚宁知道她又在为今日陆衔玉的到访不满。 “不能。”楚宁只能回答道。 “那如果奴家久了没有见到公子,想要进来看一看呢?”红莲却又问道。 “不能。” “那能不能趴在门口,瞄一眼?”红莲双手握拳,可怜兮兮的再问道。 楚宁:“……” 他有些无奈,但为了能让红莲好生办事,只能选择牺牲一些色相:“行,但不能进入帐篷,更不能发出声音,影响……” “公子最好了!”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红莲打断。 她双手环抱着楚宁,吧唧一口在楚宁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旋即便笑盈盈的走出了帐篷。 红莲当然明白楚宁交代的重要性,哪怕真的楚宁应允,她也不会叨唠对方的正事,做这些不过是想要得到自己在楚宁心中比那个什么镇魔司的家伙更加重要的证明罢了。 楚宁对此猝不及防,愣在原地。 好一会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帐篷中已经盘膝做好的几人,正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盯着他。 哪怕是楚宁,此刻也暗觉尴尬。 他咳嗽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异样,沉声道:“诸位此事事关诸位生死,也事关三千多人的日后安危,还请诸位摒弃杂念。” 作为此刻脑子里杂念最多之人,说出这番话后,楚宁自觉两颊有些发烫。 但好在他在众人心中已经累积了足够的威望,马旭春等人倒也并未发现楚宁的异样,纷纷依言收起了笑容,闭目沉神。 楚宁见状,也深吸一口气,来到了众人中央,盘膝坐下。 伴随着他心中念头一动,体内八道神识涌出,分别灌注入了八人体内。 第二百五十七章 冤家路窄 关于流民身上所患的魔化症,楚宁是有一些自己的猜想的。 首先,他笃定这些魔化症是由蚩辽人制造与散播的。 而其目的则是为了制造与之前他吞噬的梼杌种一般的妖种。 既然是用于转换族人的妖种,那自然需要宿主来消化吸收,其目标应当是北境境内的其他大夏子民。 如果楚宁的推测是对的的话,那就牵扯到了另外两个问题。 其一既然要将这些妖种用于大夏子民的身上,将他们转化为蚩辽的半妖。 那为什么不直接一步到位,而需要先消耗大量的百姓,培养妖种,而不是直接将他们转化为半妖? 其二依照这种方法制造出来的妖种中蕴含魔气,一旦宿主魔性失控,对于蚩辽人而言,会是一个大麻烦,他们不可能事先没有半点预案,他们准备如何遏制这些转化而来的半妖体内的魔性。 楚宁想要弄清楚这两点。 不仅因为想要摸清蚩辽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更因为他认为一旦自己摸清了这两点,很有可能就能找到让这些感染了魔化症的流民彻底摆脱魔化症侵扰,从而一劳永逸的办法。 为此,他甚至冒着那具宝贵的古铜金身可能被毁的风险,让其吞噬了从银龙军体内结出的梼杌种,以此来观察梼杌妖种在人体中运转的情况。 幸运的是,楚宁冒险有了回报,他大致摸清了之前提及的两个问题的答案。 这种妖种最初是蚩辽人内部,将一些生下来便带有残疾幼童,或者患病后确定无法医治族人,“废物利用”的产物。 用他们的血肉炼制而成。 这个过程不仅需要炼化他们体内的血脉,更需要吸收他们浑身的生机。 这一点在这些流民身上同样适用,改良后的魔化症,通过特定的妖气与魔气综合,以人体作为温床,让妖气增殖,形成类似血脉的力量,在这股力量成熟时,将对方体内的生机吸纳,那时魔性就会占据主导,让宿主化身成魔。 在将之斩杀后,吸收了对方生机的妖种就孕育而生。 而当被选定之人吞噬这枚妖种后,妖种之中之前吸收的生机就会爆发出来。 妖族血脉覆盖人体的过程中,会对人体造成极大的损伤,而这股爆发出来的生机则可以护住宿主的心脉。 但这些流民都服用过楚宁培植的青霄神果,体内蕴藏着磅礴的生机,那便可以靠着这股生机熬过妖族血脉扩张过程中对身体造成的损伤。 这是楚宁观察古铜金身吸收梼杌卒的过程中所得出的经验与总结。 至于魔性带来的隐患,因为古铜金身特殊的缘故,楚宁的观测并不见得准确,但大致可以推断出来的是,蚩辽人并没有完全遏制魔性的手段,而是让其与妖气融合,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二者之间的关系就好比一座高楼。 魔气是地基,而妖气则是建在魔气之上的楼宇。 但显而易见的是,这种平衡并不牢固。 试想当宿主的修为提升,妖气进一步增强,魔气便无法支撑这座高楼,楼宇坍塌,魔气四溢,会让宿主被其吞噬,化身魔物。 楚宁暗暗猜测,这或许是蚩辽人为了控制这些被转化而来的半妖而特意设计出来的。 而他今日要在引动马旭春体内力量,让他们完成转换的同时,也要在这个过程中,调转魔气与妖气之间的关系,让妖气成为地基,魔气成为被其托举的高楼。 只要此举成功,日后这些流民修为越高,魔性对他们带来的影响就越小,也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做到真正的一劳永逸。 但这些,都只是楚宁在观察与总结后,推测出来理论上可行的办法,这个过程中会不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意外,楚宁同样不敢保证,他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观察着身前这八人体内的变化,准备随时出手为他们保驾护航。 …… “腰伤!?” “好歹也是个武夫,怎么会有腰伤!?” “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到底玩得多开心,才能扭到腰!” “啊!!!” “混蛋!!!” 五日之后,第九次去找楚宁,又被红莲挡了回去的陆衔玉有些怒不可遏。 她走在回城的路上,嘴里一边说着,一边用脚用力的踢着路边的石子。 脑海又回想起了刚刚红莲相见时的画面。 那位美艳的侍女一边扶着自己的腰,一边故作娇羞的言道:“公子今日可能也没时间见姑娘,昨天公子可操劳了,折腾了奴家一夜,腰疼腿软,现下正在休息,陆姑娘要不还是改日再来。” 一想到这里,陆衔玉心头的怒火又砰砰的往上蹭。 杜向明给的米粮本就米糠掺半,算起来只够三日之用,虽然这几天她前后给那些流民找到了些营生,但毕竟不够所有人吃喝,算起来今日那些米粮已经是快用完了,所以陆衔玉才特意去了一趟,想要问问楚宁到底有没有想到办法,谁知却被红莲这样一番说辞打了回来。 她越想越气,又将脚边的一枚石子狠狠的踢到了一边。 那枚飞起的石子撞到了路面凸起的石块,猛地弹起,正好那时有数道身影出现在了石子飞向的方向,陆衔玉心头一惊,赶忙朝着那人喊道:“小心!” 但这时为时已晚,那石子眼看着就要砸在那人的脑门之上。 可就在这时,其中一人却忽然伸出了手,稳稳的握住了飞来的石子,然后抬头看向陆衔玉言道:“衔玉多年不见,你还是这毛毛躁躁的脾性啊?” 这般亲昵的称呼让陆衔玉不由得一愣,也抬头打量起了对方,年纪二十五六,生得剑眉星目,配上那一身亮丽的甲胄,倒还真有几分英姿雄奇。 身旁站着的几人也都气宇轩昂,一看便是修为不凡之人,而最惹眼的还是那与男子并肩而立的女子,年纪与陆衔玉相仿,身材却甚是傲人,足以与那混蛋身旁的那位侍女比肩,而眉宇间那股狐媚之色,更是勾人。 “哟?这不是衔玉姐姐,多年不见,还是这幅男人打扮,怪不得这么多年还待字闺中。”女子一声娇笑,捂嘴说道。 在看清二人模样的瞬间,陆衔玉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二人她自是认得,就是当年与他有过婚约的独孤家嫡子——独孤封。 而身旁女子则是独孤封退婚之后所迎娶的夏家此女,夏清秋!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作威作福 陆家、夏家、独孤家。 三族皆为褚州旺族,是除了赤鸢山外,在褚州最具影响力的士族,传承皆在百年以上。 为防过度的内斗,三族之间素有通婚,这是地方士族间固有的手段。 但四十多年前,那场大将军萧桓与蚩辽人的大战,虽最后取得胜利,但却是一场惨胜。 派出族中精锐支援萧桓的陆家,损失惨重,一时间再无与其余二族争锋的可能。 为谋求生路,陆家出让诸多利益,这才得到独孤家的支持,一开始双方的约定本是让陆家嫡子也就是陆衔玉的父亲与独孤家的嫡女联姻,以求平稳度过家族势力的真空期。 但临近婚期,独孤家却忽然反水,用外系旁支之女独孤小鱼代替当时的嫡女,嫁入陆家。 陆衔玉的父亲发现时,独孤小鱼已于他拜过天地,加上独孤家一口咬定一开始的约定中并未提及具体是哪位女子嫁入陆家,陆衔玉的父亲只能咽下这枚苦果。 但也是因祸得福,独孤小鱼虽出身旁支,但才情、天赋都算是极佳,性情更是好过那位嫡女百倍不止。 夫妻二人婚后和睦,也算是当时北巨城中的一段佳话。 但陆家的衰落不可阻挡,哪怕夫妻俩与仅剩的族人苦苦支撑,家族的势力依然在不断缩水,尤其是夏家趁这个机会不断打压陆家。 而独孤家却并未遵守承诺,给予陆家的帮助大都是些不痛不痒假过场。 时间就这样持续到了陆衔玉十岁那年,邓异修筑了盘龙关,同时靠着几场胜仗,在盘龙关站稳了脚跟。 邓异当年也是跟着萧大将军征战莽州的旧部,与陆家先辈有过同袍之谊,听闻陆家遭遇,便将盘龙关一部分军需的交给陆家打理。 有了这层关系,衰败多年的陆家也终于有了起色。 独孤家中,看出了陆家的潜力,于是又舔着脸让家中嫡子独孤封与陆衔玉定亲,想要维系两家之间的关系。 陆家夫妇自然不允。 但奈何那时,独孤小鱼的阿兄,也就是独孤齐的父亲因事得罪了赤鸢山,命悬一线。 独孤家以此为胁迫,陆衔玉的父亲不愿看妻子为难,加上当时房间对独孤封的风评尚可,他便应允了此事。 独孤齐的父亲保住了性命,但作为对赤鸢山的补偿,陆家不得不分出一部分银龙军军需上的生意交给赤鸢山。 本以为赤鸢山是看重军需上的巨大利润,对于陆家而言不过是少赚些银钱,倒也可以接受。 可随之从那之后,陆家交付给银龙军的军需接连出现问题,甚至导致了一次近千人战死的惨败。 陆家夫妇一番调查,才发现赤鸢山在军需的原料上做了手脚,用极为劣质的原料,致使军需效能大幅降低。 夫妻二人上门与赤鸢山以及独孤家讨要说法,这才知晓当年独孤齐的父亲并未得罪赤鸢山,只是为了逼陆家夫妇就范,而演的一处苦肉计。 而朝廷也在这时,以军需外供,容易引发类似事端为由,收回了银龙军的军需采购特权,归武令就此出炉。 失去了军需供给资格的陆家,再次被打回原形,同时更因为军需作假致使银龙军战败之事,一时间在北境被千夫所指。 独孤小鱼自觉自己不仅害了陆家更害了恩人一般的银龙军,羞愧难当,一年后便因心结难解郁郁而终。 这也是为什么陆衔玉自那之后,几乎再不与独孤齐一脉往来的缘由。 而后独孤家更是以陆衔玉天赋不佳为由退婚,联合夏家对陆家穷追猛打,陆衔玉的父亲也因为接受不了打击,在一年后郁郁而终。 …… 陆衔玉也回过了神来,看着眼前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二人,她挑了挑眉头:“你……谁啊?” “陆姑娘你这就无趣了些,怎么说当年你和阿封也有过一段婚约,有道是买卖不成仁义在,这就装作不认得了,未免太绝情了些。”名为夏清秋的女子,伏身贴在了独孤封的身上,笑盈盈的说道。 陆衔玉撇了撇嘴:“姑奶奶不要的烂货,你还当个宝了。” “你说什么?!”夏清秋被如此讥讽,顿时面色恼怒,她双手叉腰,胸前之物上来抖动,晃出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光晕。 虽然陆衔玉打心眼里对这对狗男女甚是鄙夷,但也不得不承认夏清秋这身材确实得天独厚。 是那个混蛋喜欢的类型。 “好了,清秋,你也莫要与衔玉见气,你也知道她父母走得早,对她疏于管教,难免有些口不择言……”一旁的独孤封则在这时出言,以一副大度的口吻劝解着夏清秋。 陆衔玉本不愿意对理会二人,但对方这话,却戳中了她的痛处。 这些年陆衔玉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军需之事,隐隐有些证据表明,当年之事是夏家与独孤家联合赤鸢山,给陆家以及银龙军做局。 自己父母皆因为连累了银龙军而心结难解,郁郁而亡,独孤家与夏家可谓是罪魁祸首,就算她恩怨分明,知晓以二人当年的年纪,不可能参与这样的谋划,但他们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恶劣行径,还是让陆衔玉在此刻怒火中烧。 她正要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城门口方向却有一群身影快步走出。 为首之人正是那位龙峥山驻城的主事杜向明,身后跟着大批龙峥山的弟子,而独孤齐也在其旁神情略显焦急的与对方说着些什么,但杜向明却脸色阴沉,似乎并不愿意理会对方。 陆衔玉心头一紧,暗感不妙,也顾不得理会眼前的众人,当下便快步走了上去。 “怎么回事?”陆衔玉看向独孤齐问道。 独孤齐这才注意到陆衔玉的存在,同时也看见了陆衔玉身后走来的独孤封等人,他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看向陆衔玉小声说道:“楚宁营地有几个流民大抵是饿极了,跑到了城中盗窃,被龙峥山的人抓到了,杜向明想要以此为名将楚宁带来的流民赶出冲华城。” 他说罢,侧头瞟了一眼杜向明的身后。 陆衔玉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有三位衣衫褴褛的少年,被手脚上都带着脚链,被几位甲士架在中间,几人显然都被这场面唬住,脸色惶恐。 瞥见此景的陆衔玉顿时脸色阴沉,这几人她都很是面熟,确实是楚宁营地中的人。 杜向明一直想要将楚宁手下那三千患有魔化症的流民赶出冲华城,将他们视为可能会影响龙峥山战局的不安定因素,此刻他寻到了由头,怕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杜公子……”念及此处,陆衔玉看向杜向明,正要说些什么。 “杜兄。”可她的话还未出口,身后却传来了独孤封的声音。 他带着夏清秋以及一干随行的甲士来到了杜向明的身前,拱手一拜。 杜向明显然认得独孤封,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各种事务压在身上,而觉担子沉重,素来以不苟言笑之相示人的杜向明脸上少见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独孤兄,你可算来了!”他这样说着,根本无视眼前的陆衔玉,径直走到了独孤封的跟前,朝着对方拱手回礼。 “路上耽搁了些时间,但幸不辱命,答应杜兄的军需基本算是都带来了。”独孤封则言道,同时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官道。 陆衔玉循着对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远处的官道上正有大批装满了货物的车队正缓缓朝着此地驶来。 杜向明的脸上也露出了兴奋之色:“独孤兄大义,有了这批物资,龙峥山的军需上的压力骤减,我替龙峥山以及北境百姓,谢过独孤兄了!” 独孤封脸上笑容和煦:“龙峥山上下,为了北境,舍生忘死,我这也不过是做些分内之事。” “而且这些物资也不全是我一人之功,清秋家中与赤鸢山中,也想了很多办法,这才勉强完成了之前答应杜兄的军需份额。” 说着,他还看向了身旁站着的夏清秋。 夏清秋则略显得意的仰起了脖子,神情倨傲。 “夏姑娘人美心善,此番恩德,杜某铭记于心,断不敢忘。”杜向明也没有让夏清秋失望,同样拱手朝着对方一拜。 只是他们这里说得其乐融融,一旁的陆衔玉在听闻这批军需还有赤鸢山参与其中时,她顿时眉头一皱。 当年赤鸢山从中作梗,致使银龙军兵败之事犹历历在目,这些年她暗中调查,尤其是之前,赤鸢山一位峰主遁入魔道,袭杀楚宁之事发生后,赤鸢山一度众叛亲离,没了之前的势力保护,借着这个机会,陆衔玉查到了很多与当年之事有关的蛛丝马迹。 而这些东西,无一不指向,赤鸢山这些年暗地里的诸多行动,极有可能不仅仅是为了积攒财富,而是与蚩辽人有所关联。 这些证据总和在一起,只需要再花去些时日,陆衔玉有信心让赤鸢山从此万劫不复。 但偏偏这个时候,盘龙关战败,朝廷对赤鸢山的态度忽然变得暧昧,叫停了所有关于赤鸢山的调查,加上龙峥山事发,陆衔玉也只能暂时搁浅此事前往龙峥山支援。 而此刻听闻这批军需有赤鸢山参与,她的心底不免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只是看眼前的杜向明与独孤封相谈甚欢的架势,加上自己这些日子有意帮助楚宁,让杜向明本就不满的原因在,她估摸着现在无论她说出些什么,都只会起到反作用,更何况她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念及此处,她只能暂时压下这些念头。 “对了,杜兄,我看你刚刚气势汹汹的模样,是要去做什么?”而这时,独孤封再次挑起了话茬。 或许是得到了独孤家这批数量可观的军需援助的缘故,杜向明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他当下便将楚宁带来的几千流民之事道出,当然在他的嘴里,楚宁此举居心叵测,给冲华城带来诸多麻烦。 而听闻这番话的独孤封却是面露了然之色,他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倒是符合我对那位楚侯爷的了解。” “哦?独孤兄似乎知道些内情?”杜向明闻言有些诧异。 独孤封言道:“倒也说不上内情,只是通过那位楚侯爷平日的行径,有些自己的猜测。” “愿闻其详。”杜向明来了兴趣。 “那位楚侯爷前段时间在褚州的名声很大,起先我也觉得他是个人物,尤其是那篇《北疆铸剑令》发出后,他承诺可褚州修士提供免费丹药。” “可后来我渐渐回过味来,表面上他此举看似是为了鼓励北境修士努力修行,抗击外敌,可实际上却是这个机会,将大批修士吸引到自己的封地,借机扩充城池售卖地皮以及诸如墨甲符箓这种利润更加可观的货物。” “这样一来,他不仅收获了大量的威望,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这般行径虽然有沽名钓誉之嫌,但也无可厚非。” “可自从盘龙关被破后,这位喊着要与北境共存亡的小侯爷,却第一时间让他手下的人带着自己的银钱大批南迁,没有丝毫抗击外敌的意思。” “旁的不说,只要他有心,以他这半年来积攒的财富,想要筹集出今日我带来的份额的军需绝非难事,可他却只是给冲华城带来的几千患有魔化症的流民。” “就像杜兄说的那样,我亦觉得这位楚侯爷有些过于名不副实,甚至有慷他人之慨,以一己之私裹挟龙铮山的嫌疑。”独孤封嘴上说着只是一些猜测,可话头打开后,对楚宁的不满却是几乎溢于言表,洋洋洒洒的一大段说下来,竟是没有半点停顿,也不知道这番腹稿在他心底打了有多久。 一旁的陆衔玉闻言自然觉得不忿,想要开口为楚宁争辩,可她的脚刚刚抬起就被身后的独孤齐一把拉住。 她不忿的回头看向对方,却听独孤齐小声言道:“我知道你关心楚宁,但他们营地中的人偷盗是事实,这个时候出言只会惹得杜向明不快,还是先等到了营地,你劝劝楚宁,让他严惩这几人后,看看事情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陆衔玉眉头紧皱,思虑着独孤齐的这番话,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在这时压下心头的火气,点了点头。 …… 有了好事者独孤封的加入,对楚宁兴师问罪的队伍愈发壮大,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杀到了位于城南的流民营地处。 “什么味啊?真臭。”还未走近,夏清秋便捂住了鼻子,皱着眉头抱怨道。 独孤封则赶忙一脸殷勤的安慰着,二人那如胶似漆的模样看得陆衔玉一阵反胃。 不过此刻她也没太多心思去关切这对狗男女,眼看着营地快到了,她正想着去借个由头去营中通知一声,免得双方起太大的冲突。 毕竟此事是楚宁不占理,闹得太大,对流民们并无益处。 但杜向明明显是带着怒意前来的,领着前方的一群龙铮山弟子脚步极快,很快就走到了营地门口。 “干什么?这里是楚侯居所,不得擅闯!”而在营前站岗朱家兄弟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当下将之拦下。 “笑话,还楚侯居所?怎么他楚宁在褚州当惯了土皇帝,到了我们龙铮山的地界也要圈地为王?”杜向明身后,那位名为曹天的弟子迈步而出,冷笑着讥讽道。 朱瞻朱升二人之前就因为米粮之事与曹天起过冲突,对其感官极差,听闻这话二人自然愤慨。 “冲华城是给有志之士提供训练与中转之地,不是谁的行宫,更不是谁作威作福的地界,二位最好让开,否则……”杜向明也在这时冷着脸色言道。 “否则如何?”而就在这时,一道娇媚的声音从营地中传来。 身着红衣的红莲迈着莲步摇曳着身姿缓缓走出。 那傲人的身段,勾人的眉眼,看得周遭众人皆是一呆,尤其是那位正在细声安慰着夏清秋的独孤封更是愣在原地,目光直直的盯着红莲。 夏清秋察觉到了异样,伸手在独孤封的腰间狠狠的拧了一把,对方这才回过神来,虽然嘴上还在安慰着夏清秋,可目光却时不时的瞟向那道红色的身影,明显有那么几分魂不守舍。 红莲则在这时来到了人群前站定身子,面对杀气腾腾的腾腾的众人,她神情平静,看向杜向明道:“这处营地是杜公子划给我家公子的。” “我家公子的侯位,是太祖亲自册封的。” “这里难道不是侯爷的住所?” “那又如何?我师兄总领冲华城事务,难道还进不得他楚宁的住处?”曹天显然不服,出言反问道。 红莲却盈盈一笑:“莫说我家公子有侯位在身,就算是平头百姓,你要进他家门,不也得好言求见,通报来意?” “我家公子的守卫只是让你们不要乱闯,道明来意,怎么就成了圈地为王了?” 说到这里,红莲话音一顿,脸上的笑意收敛,眸中泛起火焰。 “那我不禁要问一问诸位龙铮山的高徒……” “到底是谁在冲华城打着大义之名,行威布怒,又是谁仗着北境百姓的期许,在作威作福!?” 第二百五十九章 驱离 虽然陆衔玉并不喜欢红莲这个狐媚子,但她不得不承认,红莲此刻所言的这番话很是解气。 她早就看杜向明不爽,尤其是在对方和独孤封这对狗娘女搅和在一起后。 这话出口后,杜向明等人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了几分。 “你!”尤其是那曹天,本就年纪尚小,血气方刚,又生在龙铮山,自是有几分心高气傲,如此被一个侍女奚落,顿时怒不可遏。 他低喝一声,一脚迈出,同时一只手摁在了背后的刀柄之上。 “嗯?怎么说不过奴家就想动手?”红莲却是眉头一挑,眯眼看向曹天,似笑非笑的问道。 那挑衅的态度让曹天再也按捺不住,就要拔出自己的佩刀。 “曹天!你放肆!”可还不待他有下一步的行动,身后却传来一声暴喝。 出声之人,竟是那位屡次为难楚宁的杜向明。 他面色阴沉,朝前走来,曹天见状,顿时面露畏惧之色,于那时低下了头。 “龙铮山的刀,从不砍向大夏的子民,你若是连这点规矩都忘了,那即便是如今,我也会将你逐出龙铮山!”杜向明冷眼看着他,寒声言道。 这般举动倒是让红莲面露异色,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家伙还有几分原则。 而一旁的那位独孤封也被这场景吸引,他看着低着头,双拳紧握的曹天,双眼一眯,快步上前,笑呵呵的言道:“杜兄,你也莫要生气,这位兄弟也不过是为了维护龙铮山嘛。” “你我在这般年纪不也是一样,疾恶如仇,容不得族中亦或者宗门被旁人污蔑,做得不对日后改了便是,心总归是好的。” 独孤封到底是独孤家的嫡长子,这人情世故拿捏极好。 一番看似和事佬般和稀泥的话,不仅把红莲定义为了嫉恶如仇中的“恶”。 还为曹天做了开拖,博得了他的好感。 此刻那抬起头的曹天,看向独孤封的眼中便满是感激之色。 或许是觉得独孤封所言在理,又或是不愿在外人面前过多的训斥同门,听闻这话的杜向明收起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思,他又看了曹天一眼,冷声道:“退下去。” 曹天如蒙大赦,当下退出数步,路过独孤封时,对方还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头,曹天不由一愣,抬头看去,却见独孤封正一脸和煦笑容的望着他。 那模样让曹天只觉如沐春风,就连方才被当众训斥的窘迫也消散大半。 而杜向明则在这时抬头看向站在营门口的红莲:“姑娘方才教训的是,是我心急失礼,望姑娘见谅。” 说着,这杜向明竟然拱手朝着红莲一拜。 这番举动让红莲有些始料未及,她眨了眨眼睛,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你这郎君倒是比刚刚那个懂事些,不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你们了。”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你们便回去吧。”红莲说着,转身就要走入营中。 “姑娘留步!”杜向明却叫住了红莲:“今日我们上门是有要事要与楚侯爷商议,还请姑娘通报一声……” “我家公子今日没空,你们改日再来吧!”红莲何其机灵,早就看出了眼前这群人来者不善,想要借此蒙混过关。 只是这样拙劣的手段又怎么可能成功。 “这三位是今日我们在城中抓到的盗窃者,缉捕到时,他们身上带着九份义军特供的肉饼,经查实这三人皆是你们营地中的百姓。”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几位甲士便在这时将三位年纪十七八岁的少年押了上来。 “冤枉!”只是刚刚上前,三位少年便高呼冤枉。 杜向明眉头一皱,而刚刚退到他身后的曹天也瞅准机会大声言道:“人赃并获,还敢信口雌黄!看样子刚刚是打你们打得太轻了是吧?” 红莲闻声看向被强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少年,她的眉头一皱,也发现了他们褴褛衣衫下,有数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显然在此之前是受过极重刑法的。 三位少年被曹天这一吼,纷纷身子一颤,面色泛白,似乎是回忆起了刚刚某些可怕的遭遇。 “杜郎君,你看看这三个孩子被你的师弟吓成什么样了?” “是屈打成招还是真有其事,你们可有认真探查过?”红莲皱着眉头反问道。 杜向明同样皱起眉头,但不待他说出些什么,曹天则再次抢先言道:“之前我们立下的规矩里就已经说过,你们的人不能进城,他们偷偷进城已是违反了规矩。” “身上还带着义军特供的口粮,这不是偷盗是什么?” 红莲被这般一问,也有些语塞。 营中所剩的米粮已经不多,从昨天开始,营地里已经减少了供应,每人只能有平日半份的口粮,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挨不住饿去城中偷盗,也并非没有可能。 要不把这几个家伙杀了? 来个死无对证? 作为魔物的红莲,脑海中近乎的本能的蹦出了这样的念头。 不行不行。 这样公子一定会生气的,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理我了。 她这样想着,将这在她看来最稳妥,也最简单的办法略带遗憾的否决掉了。 “事情尚未有过定论,这样,你把他们三个交给我,我回去审讯一番,然后在让我家公子给你们一个答复。”思来想去红莲也只能使出一招拖字诀。 “不必了。”杜向明却果决的摇了摇头。 “之前我答应楚侯爷让他带着这批流民留在冲华城,是感念他们同样也是盘龙关失守的受害者,就如楚侯爷所言,他们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为了帮助银龙军而感染的魔化症,但现在,楚侯爷没有能力约束好手下的人,那我也不得不做这个恶人,请他带着这些流民离开冲华城!” “姑娘若是能请出楚侯爷,我们商议一个合适的办法固然是最好。” “可若是楚侯爷一定要做个缩头乌龟,那我也只能强行驱离!” 随着杜向明的话音一落,他的身后那带来的近百位甲士鱼贯而出,气势汹汹的就要冲向营地。 第二百六十章 公子的很大! 站在队伍后方的陆衔玉看见这一幕顿时心头一惊。 她本来还盼着楚宁能有什么好办法扛过今日之事。 可哪知道都到了这个档口,那家伙依然不曾现身。 不是…… 你们昨晚到底战斗得有多激烈? 她在心底这样想到,但转瞬又觉这不是一个探究此事的好时机。 陆衔玉摇了摇头,压下了这忽然泛起的古怪心思,不顾身旁独孤齐的阻拦,快步走了上去。 “营地中三千多流民,已经有一千多人开始为冲华城制造器械军需,而且产出比起寻常工匠还要快出几分,冲华城中,本就还有大量的岗位空缺,为什么不能将这些位置分出一部分给这些流民,让他们能够在冲华城有一处立锥之地?”她拦着众人的跟前,看向杜向明大声问道。 说完这话,她又看向身旁的红莲小声问道:“楚宁人呢?这个节骨眼还养伤呢?” “这冲华城本就人情复杂,杜向明又对你们不满,你就不能少折腾他两次?” 陆衔玉的埋怨让红莲一愣,她眨了眨眼睛回过了味来,知道这个胸小无脑的女人,还真把她今日敷衍她的托词当了真。 “那也不是我折腾,是公子非得自己折腾。” “想想办法拖住他们,到时候我把公子借给你折腾两天。”红莲一脸认真的说道。 陆衔玉眼前一亮,又转瞬觉得不对:“呸!谁稀罕!” 就在二人说着这些的时候,杜向明则沉下了目光:“陆姑娘,这半个多月来,我们在冲华城中共事,虽有不快,但我认为那只是在一些事务上理念的不同,但本意我们都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支援龙铮山的战事。” “可自从这个楚宁出现后,你就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现在我对你很不满意,待会我就会向山门请示,撤掉你在冲华城中的职务!” “一码归一码,杜向明,你少拿这些威胁我,你就是对楚宁报有成见!”陆衔玉则反唇相讥道。 “我是不喜欢那位楚侯爷,可杜某做事公私分明!” “几千流民,皆身患魔化症,一旦入城,发生病变,整个冲华城都会毁于一旦……”杜向明沉声言道。 “我家公子明明说了,他已经找到了遏制魔化症的办法!”红莲当下就打断了杜向明的话,反驳道。 “那这么说来,那位楚侯爷可是可以名注国书的大人物咯!”只是她话音刚落,一旁一个高八度的声音便陡然响起。 却是那位独孤封在这时走了上来,一脸戏谑的说着:“这魔化症可是公认的无解之症,莫说大夏天下,就是以医道见长的北方天下,也无人攻克,难道这位楚侯爷还真是这四方天下,数千年来,那个万中无一,哦……不,是万万中无一的天才?” “此等功绩,怕是结出圣种,开辟圣山也是近在咫尺的事情了吧?” 独孤封的语调夸张,抑扬顿挫,嘲弄之意,溢于言表。 这话一出,周遭那些杜向明带来的士卒们哄堂大笑,尤其是那位曹天,更是如寻到了一扫方才窘迫的途径一般,笑得最为欢实。 “阿封,你别这么说人家,你没看人家衔玉那般维护吗?”而这时夏清秋也摇曳着身姿走了上来,伸手看似责怪,实则调情似的在独孤封的胸膛拍了一下。 “人家衔玉被你抛弃后,郁郁寡欢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又寻到一个如意郎君,你这么说他,小心衔玉生气。” 独孤封愣了愣,旋即也露出一抹嘚瑟,以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言道:“但衔玉啊,你也是,就算是为情所伤,但找夫婿,那可是对女子而言,头一等的大事。” “不要被表象蒙了心智,到时候追悔莫及啊。” …… “不是,小荷包,你背着公子在外面有人?” 独孤封的羞辱之言刚刚落下,陆衔玉还未来得及反唇相讥,身旁的红莲却瞪大了眼睛,抢先问道。 “什么我在外面有人?我跟他屁关系都没有!”陆衔玉当下反驳道,可话音一落,她便觉不对。 “不对!我和楚宁又没什么,我在外面有人没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而这话同样刚刚落下,她又感觉到了不对。 “不是,谁是小荷包?” 红莲不语,只是默默的挺了挺胸膛。 看着几乎要砸在自己脸上的事物,陆衔玉明智的选择不再和红莲作口舌之争。 而是咳嗽一声,看向独孤封二人:“独孤封,闭上你的臭嘴吧!姑奶奶可看不上你。” “哦,对了!夏姑娘还不知道吧?当年他和你定亲之后,还上门寻过我,说什么自己选你只是迫于家中长辈胁迫,真心喜欢的是我,还说什么让我做他的小妾,等到过几年,他在独孤家掌权后,就把你休了,把我扶正。” “那时候,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个小受气包一样,别提有多恶心了。” 这段过往,陆衔玉很少与人提及,倒不是觉得丢人,只是不想回想起当时独孤封那故作深情的恶心嘴脸。 夏清秋显然也是头一遭听闻,她脸色微变侧眸瞪向独孤封。 被揭了老底的独孤封脸上有一刹慌乱,但很快就有硬着头皮言道:“清秋,你别听她胡说,我怎么可能看上她?” “这都是她为了离间我们,臆想出来的!” “愿化小星子。” “长照小镜前。” “此心慕彼心。” “唯愿君相安。” 陆衔玉却不慌不忙的吟出了一首诗。 话音一出,夏清秋与独孤封皆在那时脸色难看。 只是一个是面色渐渐恼怒。 而另一个则是一脸慌乱窘迫。 “撒意思?”红莲听得莫名其妙,好奇的看向陆衔玉。 “这叫藏心诗,当年那家伙写给我的,后来偶然得知是花钱找人帮写的,据说送给过很多姑娘,我估摸着也给夏清秋送过。”陆衔玉倒是很乐意分享这种八卦。 “好家伙,一虎杀百羊?”红莲也面有惊色,但有疑惑道:“藏心诗?藏的撒?小小慕君?” “我听我娘说,这家伙出生时只有四斤二两,所以家中给他取的乳名就叫小小,靠着这首三两银子作的诗,可骗了不少北巨城中的姑娘。”陆衔玉解释道。 “不过坊间也有传闻,说是那物极小,以至于到了一个月后,家中人才分辨出是男是女。” “啊?怪不得你看不上他。”红莲张大了嘴巴,显然是被这段足够野的野史惊住,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然后她郑重的看向陆衔玉,保证道:“小荷包,你放心,公子的很大。”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保证不具备说服力,她又在其后补充道:“我摸过。” 陆衔玉:“……” 而就在二人的话题眼看着就要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时,一旁的独孤封早已怒火中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讲述那段坊间传闻时,陆衔玉特意拉高了声音,以至于周遭众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独孤封哪里受得了这等奇耻大辱,他侧头看向一旁的杜向明道:“杜兄!此二人居心叵测,辱我名节,还请速速捉拿。” 杜向明略带同情的看了独孤封一眼,这让独孤封的脸色一僵。 好在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正色看向营地前的二人:“今日我来,是为了给冲华城剪除隐患的,无心与你们胡搅蛮缠,二位也好,你们身后这些负隅顽抗的流民也罢,我给你们最后三息时间,如若再不让开,我就只能得罪了!” “这些家伙仗着有个什么侯爷撑腰,做事肆无忌惮,杜兄还和他们客气什么!我来为杜兄冲阵!直接拿下,再商议也来得及!”而一旁早就恼羞成怒的独孤封哪里还能等下去,他暴喝一声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身后他带来的几十位甲士,也纷纷剑刃出鞘,便在那时与他一同朝着前方冲杀了上去。 杜向明见状想要阻拦,可独孤封却已经杀到了陆衔玉的跟前,他面色凶厉,手中长剑裹着汹涌的剑意,就要砍向对方。 陆衔玉也没有想到独孤封会忽然出手,她脸色微变,正要在仓惶间出刀应对。 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却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横在了她与独孤封之间。 陆衔玉在那时一愣,独孤封是出了名的酒囊饭袋,天赋不错,五境时结出了月纹级别的道种,可这么多年修为却始终停留在六境,对于已入七境的陆衔玉而言,哪怕是出其不意,她也有十足的把握让他涨涨教训。 可在看清来者的模样后,她却下意识的收起了摁在腰间刀柄上的手——虽说她并不觉得女子应该躲在男人身后,但她觉得…… 楚宁保护她的时候,真的特别好看! 数道血红色的铁索在那时从地面下伸出,将周遭杀来的甲士尽数束缚。 同时,楚宁的手伸出,朝着虚空一握,一把长剑浮现,他剑刃一挥,身后仿佛有无数星辰亮起,道道星光宛若利箭飞射而出。 独孤封对于楚宁的忽然出现毫无准备,在对方剑势起手的刹那,多年未有经过什么实战的他,只是下意识收回剑招,将之横于胸前,化攻为守。 而这时,楚宁依然激发出了周身的剑意,在感觉到那剑意的刹那,独孤封的心头泛起悔意——楚宁激发的剑意孱弱,也就四境巅峰亦或者勉强达到五境的地步,相比于已入六境的自己,二者对撼,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吃亏,而自己的举动反倒是露了惬意,落在旁人眼中,怕是免不了落下笑柄。 只是这念头刚起,独孤封就意识到谨小慎微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楚宁激发的剑意,化作一道道极细的细线密密麻麻的轰击在他的剑身之上。 剑身之上顿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 他的虎口开始发麻,身子在那绵绵不绝的攻势下不断倒退,剑身之上也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裂纹。 直到数息之后,他剧痛的虎口让他再也无法握住手中的剑,而剑刃脱手的刹那,其上的裂纹也在一瞬间猛然爆开。 一把上品灵剑,就这样在众人面前轰然碎裂,化为齑粉。 灵剑爆开的威能再次冲击在独孤封的身上,他本就摇晃的身形更是暴退数步,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 幸好那时,他身后的杜向明有所察觉,提前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他的身子,这才让他没有落得太过狼狈。 只是,此刻的他,脸色惨白,内心更是在那暴雨般袭来的剑意下,紊乱不堪,再也没了方才那嚣张的气焰。 杜向明看着如此模样的独孤封,心头同样惊骇万分。 他看得出楚宁的剑道修为最多五境,甚至有可能只在四境,只是因为灵台凝聚得足够夯实,所以比起寻常四境修士,要强出许多。 但无论如何,相比于六境的独孤封,依然相差良多,按理来说断不会是对方的对手。 可楚宁剑招古怪,将剑意压缩到了极致,形成一条条极细的细线,以此将剑意的破坏力加强到了一个并不属于这个境界修士的高度。 这一点,暗合掌教教授门下弟子凝练刀意时,所言的以点破面之法。 但哪怕是龙铮山的那位大师姐,在刀意凝练之事上,似乎都没办法做到楚宁这般程度。 这位小侯爷,似乎还真有几分非同寻常。 而就在杜向明暗暗诧异的档口,楚宁已经将手中的剑收回,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周遭众人。 “楚宁,你敢伤独孤公子!?”众人也从这场变故中回过了神来,已经将独孤封视为知己的曹天在第一时间看向楚宁质问道。 “他能动手伤人,就应该做好别人也能伤他的准备。”楚宁淡淡回应道,却不曾抬头去看曹天一眼,只是目光扫视着周遭,仿佛是在确认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手下的人进城道歉,被我人赃并获,独孤公子仗义出手,你岂能与他相提并论!”曹天却不依不饶,继续质问道。 而这话倒是提醒了楚宁,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人群前那三位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少年身上。 三位少年面对楚宁的目光,皆有些羞愧,纷纷低下了头。 楚宁则有些出神的看着三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曹天见状,自以为抓住了楚宁的小辫子,神情得意:“怎么样?楚宁,你不是自诩公正吗?你手下的人干出这样的事情……” “他们身上的伤,是你打的?”楚宁抬起了头,看向朝天,打断了他的话,这样问道。 他的目光平静,看不出悲喜。 “自然,他们抵死不认,我自然得好好教训……”曹天应道。 啪!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但这一次,打断他的不再是楚宁。 而是楚宁手中化作长鞭的万象墨甲! 第二百六十一章 他还欠我三十七鞭 啪! 伴随着那一鞭挥出,曹天的脸上顿时浮出一道血痕。 在短暂的错愕后,剧烈的痛楚传来。 曹天捂着脸,发出惨烈的嚎哭声。 所有人都被楚宁这毫无预兆的行径吓了一跳。 而不待众人回过神来,楚宁手中的长鞭便再次举起,朝着曹天挥出。 杜向明最先反应过来,他赶忙上前一把握住了楚宁挥出的场面,同时怒目看向楚宁:“楚宁!你不要太过分!” “我念在之前无论出于真情还是假意,向盘龙关捐助过不少物资的情面上,对你已经是格外容忍!” “你今日胆敢再……” “三十七。”楚宁却面无表情的打断了杜向明的话,同时从嘴里吐出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数字。 杜向明一愣:“什么意思?” 楚宁侧头看了一眼那三位被曹天抓住的少年:“他们的身上一共三十八道鞭痕,所以我还他三十八道鞭痕,很公平,不是吗?” “楚宁!我是龙铮山的内门弟子,他们不过是一群身患魔化症的匪盗,你敢拿他们和我相提并论!?”一旁的曹天也渐渐缓过神来,他捂着脸颊,咬牙切齿的怒骂道,些许鲜血正不断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浸染了他半个脸颊,以至于让此刻的他看起来格外狰狞可怖。 “匪盗?什么样的匪盗?是靠着你空口白话臆想出来的匪盗?还是你靠着屈打成招出来的匪盗?”楚宁冷着脸色反问道。 同时手中发力,杜向明只觉握着长鞭的手猛地一颤,长鞭竟是在这时脱手而出。 楚宁则趁机朝前迈出一步,作势就要再次挥鞭。 曹天显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吃情景,脸色一白,也无心回话,颤抖着便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楚宁!你手下这三个少年,在内城被抓住,身上还带着九份义军才能吃到的肉食,这难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这师弟就算下手重了些,那也是你无法约束你的人在先!”杜向明也来了火气,寒声言道。 语毕,他的眉宇一沉,一股汹涌的刀意也自他周身涌出,俨然是做好了与楚宁搏杀的准备。 场面上的气氛顿时肃杀了起来。 众人皆神情紧张,曹天独孤封之流,自然是巴不得看到楚宁与杜向明大打出手。 红莲亦有些兴奋,她早就看龙铮山这群家伙不爽,同样也想让自家公子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唯有陆衔玉眉头紧皱,神色担忧。 她倒是并不担心楚宁的安危,这个家伙之前那在归寂山中,面对源初种级别的大魔都能全身而退,她并不觉得一个杜向明能够威胁到他。 她只是担忧一旦双方撕破脸皮,接下来楚宁在冲华城的处境就会格外尴尬。 这里毕竟还算是半个龙铮山的地界,更何况今日之事,说到底还是那三个少年冒进行事,说破了天楚宁也不占理,总不能不管不顾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吧? 闹过一场之后,楚宁怕是难以在冲华城立足…… 但此刻的楚宁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担忧,他只是冷冷的看向一正言辞的杜向明:“杜公子。” “我敬佩龙铮山愿意一己之力扛起抗击蚩辽的重担。” “自从到了冲华城,亦事事以大局为重,手下这些百姓,或许不比你龙铮山的弟子出身显贵,也说不出诸位口中那些看似大义凛然的话。” “但他们对抗蚩辽的决心,绝不比诸位小。” “为求安身立命,这些日子,昼夜不歇,赶制军需。” “对各位立下的规矩也好,军需处提供的要求也罢,都尽力配合。” “就算因为魔化症,你们对他们报有成见,但在魔化症之外,他们再不济,也应当算是个人吧?” 楚宁的话,听得杜向明有些抓不住重点,他只当对方是还想以大义之名裹挟自己,故而不免恼怒:“楚宁,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他们在诸位心里还算是人,还算是与你们血浓于水的大夏同胞,就算他们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内城,身上有你们觉得是偷盗而来的粮食,那抓获之后是不是该问一句为何他们在此,又为何身怀你们口中赃物?”楚宁低声问道,声线一息阴冷过一息。 “这些自然是审问过的,楚宁你不要……”杜向明这样说道。 “如果问过,那他们的身上就不该有伤!”楚宁却将他的话打断。 “杜向明,你说我约束不了手下的人,我看是你御下不严,或者说……” 楚宁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阴冷的注视想了一旁的曹天,这才又幽幽言道:“你根本不知道,你这位师弟,是个什么样的……” “畜生!” 杜向明当然听不明白楚宁在说些什么,但楚宁那近乎笃定的态度,却让他隐隐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他转头看向曹天,正要发问。 可就在这时,队伍的后方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让开!让开!” 众人皆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老者带着几位甲士挤出了人群,他们看上去都有些气喘,显然是一路狂奔至此。 老者先是看了一眼周遭的情形,很快目光就被那三位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少年吸引。 他顿时脸色一变,神情焦急,一边拍着大腿,一边问道:“怎么搞的!怎么弄成这样了?” “我不是给你们玄字营的令牌了吗?” 这老者不是旁人,正是那日对楚宁不假颜色的玄字营教习——卓深! 他虽然并不参与冲华城中的具体事务,但因为常年在银龙军中服役的缘故,深知蚩辽人的作战习惯,故而在冲华城中的威望与地位都极高。 当初来到龙铮山后,本意是要前往前线作战,还是龙铮山的那位山主亲自出面他说服他退居二线,在冲华城中帮着训练义军。 哪怕杜向明,对其也都得万分礼让。 他也从卓深的反应中瞧出了异样,上前问道:“卓老将军,你怎么来了?” 卓深闻言,却侧头神色不悦的看向杜向明:“杜公子!我记得当日薛山主请我来冲华城做教习时,你是在场的。” 杜向明不明白好端端的,卓深为何忽然提起此事,但他也不敢得罪对方,当下如实应道:“晚辈确实是在场的。” “当时薛山主给了一枚玄字金令,允诺我但凡持此令者进出冲华城也罢,登顶你龙铮山圣顶也好,皆畅通无阻!这事,你认是不认?”卓深又问道,大抵是过于激动的缘故,他下巴处的胡须随着他此番质问,而上下剧烈抖动。 “自然是认的,卓老将军,有什么事你慢慢说,我们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该罚则罚,该打则打,杜向明绝不偏私,惟愿老将军能暂且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杜向明言辞恳切的言道。 卓深今年已经七十有六,据杜向明所知,老人还患有顽疾,是多年前征战所遗,这样一个德高望重之人,要是在冲华城出了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宗门交代。 或许是杜向明的态度还算让卓深满意,老人冷哼一声,一拂衣袖:“既然你认,那为何会将这几个孩子打成这样?” 杜向明微微一愣,他倒也聪慧,隐隐猜到了些许:“老将军的意思你将那枚玄子金令给了这三人,让他们进的城?” “那不然呢?冲华城守卫森严,没有金令他们三个怎么入的城?”卓深反问道。 杜向明一时语塞,这才想起这三个少年出现在城内本就是藏着古怪之事。 他顿时目光一凛,看向了身旁那位曹天:“曹天,你捉拿他们三人之时,可曾见过金令?” 此刻的曹天已经察觉到了不妙,他明显有些慌乱:“我……我未曾见过。” “那你的意思老夫在说谎了?”刚刚平复些许怒火的卓深闻言,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怒目看向曹天。 曹天也知对方的威望,在那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回话。 “曹大人……抓到我们后,不问青红皂白,便认定我们是偷盗之人,我们想要辩解,可只要一张口换来的就是一顿毒打……”而就在这时,三位少年中,一位看上去最为瘦弱之人,忽然幽幽说道。 “嗯?”听闻这话,杜向明的脸色愈发难看。 那少年却又接着说道:“那枚将军赠与的令牌,就放在我们随身的包裹中,可一见面就被曹大人当做了赃物收缴了过去,加上被打得没有办法,就不敢再多说半个字了。” 说着,少年又怯生生的瞟了杜向明一眼,微微犹豫后,方才又小声言道:“都说龙铮山是名门正派……” “却不想也做这屈打成招的事……” 越是名门正派,越是在乎名声。 这一点对于如今的龙铮山而言,更是如此。 只有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一点,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来到龙铮山,参与抗击蚩辽之事。 所以此刻这少年看似无心的抱怨,实则正中了杜向明心中的痛处。 “你!”曹天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怒不可遏,瞪向那少年。 少年感受到了对方的怒火,很是适时的缩了缩脖子,一副对曹天万分畏惧的模样,这无疑更加做实了他方才的话。 “曹天!包呢!?”杜向明也脸色阴沉,在那时问道。 “师兄,这家伙是故意……”曹天则还想辩解。 “我问你包呢!”杜向明却不再给他多言的机会,只是朝他伸出了手。 曹天也知此刻自己再多辩解也无济于事,他也顾不得脸上的血痕,转身从一位同伴手中拿出一个布包,递了上去。 杜向明当场将之打开,果然在几块肉饼之下,找到了那枚刻着玄字的令牌。 看着手中那枚令牌,杜向明知道今日之事已经彻底倒向了楚宁一方,他握着令牌的手隐隐打颤:“曹天!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他转头看向曹天,咬牙切齿的问道。 曹天见着了令牌,心底最后一丝期望也轰然碎裂,他脸色苍白,埋着头,仍试图辩解:“师兄明明已经下定,不让这些流民入城,我怎么能想到……” “能想到卓将军会公然违抗师兄的命令?” “曹天!你放肆!”这话一出,杜向明愈发恼怒,一声暴喝叫住了对方。 “所以今日之事,到头来还是老头子我的不对了?”但卓深也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角色,听闻这话,怒极反笑。 一旁那位记吃不记打的独孤封也在这时平复好了自己紊乱的内息,他自然恼怒于楚宁方才的出手,让他丢了面子,此刻急需找回场子,当下便出声言道:“杜兄,今日之事,也不能全怪曹天兄弟。” “这位老将军做事也确实有欠考量,换做是我,也没办法相信,老将军德高望重,按理来说是最能识得大体的,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令牌交给几个身患魔化症的百姓?” 独孤封此言颇有几分火上浇油,将矛头指向卓深的意思。 “独孤兄!”杜向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对于对方此举已有几分不悦。 “小子,不用你来和稀泥,老夫今日就把事情说透了,免得这些别有用心之人在外传出些污言秽语!”卓深却是一摆手,打断了杜向明的话,同时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事物,朝着众人递了上来。 众人纷纷瞩目看去,却见老人的掌心上静静的躺着数枚米粒大小的蓝色晶体。 “这是灵石……”看着此物,杜向明先是眉头一皱,随即露出了困惑之色:“怎么会有这么小的灵石?” 灵石自矿场中挖掘出来后,其大小品相便已决定。 例如下品灵石,通体透着蓝色光晕,大小与成年人拇指大小相差无几。 比这个更小的,通常是被损耗,或者无法长久保存灵力的渣石。 但眼前这些灵石,虽然包裹的灵力强度不如下品灵石,但灵力流转自洽,没有外溢之相,是杜向明于此之前从未见过的。 “这是楚侯爷前几日让人交给我的。”卓深则在这时言道,他说着还侧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楚宁,一旁的陆衔玉赫然发现,这位之前对楚宁态度恶劣的老人,此刻看向楚宁的目光竟是从未有过的和蔼…… “他掌握了一门技法可以将一枚灵石,在确保其灵力不发生外泄的情况下,切割成三十份。” “三十份?”杜向明闻言,脸色一变,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卓深则点了点头,肯定了他脑海中泛起的念头:“众所周知,因为没有朝廷工部的支持,龙铮山战线上的龙弦弓紧缺,我们只能用次一级的蛟弦弓作为武器。” “但蛟弦弓的杀伤力比起龙弦弓弱了不止一筹,很多时候无法对能够召出妖相的蚩辽人造成足够的伤害。” “为此,我们不得不在弓箭上镶嵌灵石,以其碎裂时产生的爆炸伤害,弥补蛟弦弓杀伤力上的不足。” “这样一来,虽然能够对蚩辽人造成伤害,但消耗极大,一枚灵石的成本就在近五十两银子,很多时候,一位弓手只能佩戴一两支这样的箭羽,一旦射偏,就失去了对蚩辽那些精锐反制的手段。” “甚至,这还会在无形中给弓手们带来的巨大的心理压力,影响他们的发挥。” “这些事,我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可谁知楚侯爷竟然记在了心里,回去之后的当天晚上,就让陆姑娘给我送来了这些由下品灵石拆解出来的碎粒。” “要知道,哪怕是下品灵石,爆炸时产生的威力,远远超过击破蚩辽人妖相所需的杀伤力,只是因为之前灵石无法拆分,故而只能这样使用,而将之拆分之后,镶嵌到箭羽上不仅让箭羽更加轻盈,杀伤力也完全足够!这样的大事,诸位觉得值不值老朽拿出那枚令牌,以方便楚侯爷指定的三位小兄弟来营中协助与教授我手下的士卒,如何使用与拆分灵石?”卓深这样说罢,目光则看向了曹天与独孤封二人。 二人也都不是愚笨之辈,自然明白如果对方所言是真的,此举会大大节省前方战事的成本,甚至可能改变战局。 想到这里,二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更是不敢回应半句。 “原来那天你让我送的是这个东西?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亏我这些天还担心你能不能在冲华城待下去。”而随着卓深说罢,站在楚宁身旁的陆衔玉也瞪大了眼睛,语气带着七分惊喜与三分埋怨。 那日她与楚宁谈心之后,楚宁便将一封信与一个小木盒交给了她,让她将之送到卓深的手里。 起先她以为楚宁是想要贿赂卓深,还提醒过对方,这种伎俩对卓深可能并不奏效,没成想当时那个不起眼的木盒里装着的竟然是这样的东西。 楚宁闻言笑道:“我毕竟没有真的与蚩辽人交过手,并不清楚战场的具体情况,所做出的假象只是基于书上看到的内容,自然无法确认这东西到底管用与否,只有等卓老将军看过之后,才敢做出定论。” “不提前告知,也是怕让你空欢喜一场。” “这怎么可能不行……”陆衔玉知道单凭此物,就足以让楚宁改变他在冲华城中尴尬的处境,自然是打心眼里为楚宁感到高兴,她下意识说道,可话一出口便觉不对,脸颊微红:“这本就是你的事,跟我又没关系,我有什么空不空欢喜的?” “哟,小荷包还害羞上了。”一旁的红莲见状,不由得出言打趣道。 陆衔玉闻声还未来得及反驳,楚宁却面露困惑之色:“为什么叫陆姑娘小荷包?” 红莲眨了眨眼睛,在那时第二次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楚宁:“……” 回过神来后,他不由得看了看面色恼怒的陆衔玉,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武青曾与他说过的话。 于是,他开口安慰道:“没关系的,陆姑娘。” “小小的也很可爱。” 陆衔玉:“……” …… 三人嬉闹之时,那位杜向明也从这惊人消息中回过了神来。 他此刻无心再去追究曹天在此事上的失责,而是看向楚宁急切的问道:“楚宁……啊,不。” “楚侯爷,卓老将军所言当真?” 楚宁看向对方,倒是没有因为之前的不快在这种事上,有意隐瞒,他点了点头:“自然。” “那效率如何,一枚下品灵石拆解成这个样子大概需要……” “如果熟练掌握工艺,三个人一天时间就能做到,如果有合适的工具的话,可能还能再提升三成左右的效率。”楚宁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当下便解释道。 “够了,完全够了!”杜向明兴奋言道。 这相当于三个人力,就可以在一天时间,将价值五十两银子的军需,翻上三十倍…… 何止是够了,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 “杜公子既然来了,还有一事,我得与你商议。”楚宁却在这时出言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侯爷,你请说。”杜向明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这些流民恐怕需要进驻内城。” 楚宁这话,让杜向明的脸色一变:“不可!” 他说罢这话,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生硬,又赶忙解释道:“楚侯爷,我承认之前我小看了你,但魔化症这种病症太过霸道,我不敢冒这个风险……” “但你方向,只要他们一日活着,该有的口粮,我绝不会有半点克扣!” “是吗?”楚宁却眯起了眼睛,反问道。 杜向明并不理解楚宁此言何意,他皱起了眉头,正要发问。 可就在这时,楚宁身后的营地中忽然走出了八道身影,一女七男,皆面色沉寂,浑身抵挡着一股凝实的气机。 “诸位,给杜公子们,看看你们这几日修行的成果。”楚宁的声音响起。 八人齐声应是。 下一刻,众人周身溢出一股汹涌的气息,却并非正常的灵力波动,而是一股磅礴的妖气。 然后,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下八人的身形猛然变化。 有人的双臂变得极为粗壮,其上青筋暴起,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威能——那是罗刹妖相。 有人的双足拉升,同样变得粗壮无比,一脚踏出,地面龟裂——那是龙踏妖相。 也有人身形直接渐渐模糊,到最后几乎到了看不见的地步——那是无光神隐之术。 更有人直接双手趴地,化为一头虎头狼身的妖兽——那是梼杌妖化之法。 众人皆被这场面惊得瞪大了双眼,营门口前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是蚩辽妖族的法门,他们怎么习得?”还是那卓深最先回过神来,错愕的看向楚宁问道。 楚宁也并不藏私,解释道:“这些百姓所患魔化症,追根溯源,皆与蚩辽人有关。” “我推测过,他们散播这些魔化症是想利用云州百姓,炼制他们部族的妖种。” “我将计就计,引动他们体内的妖气,如此以来不仅可以遏制他们体内的魔性,还可以让他们习得人族无法习得妖族法门。” “那日我观卓将军训练之法,虽以极力为士卒们模拟战场状况,但毕竟比不得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现在有他们协助。” “我相信以卓老将军的手段,一定可以让那些义军,更好的适应战场。” 卓深也想到这一点,他愈发激动,连连点头:“对对对,有了这些百姓的帮助,龙铮山的战事一定会有大的转机。” 楚宁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同样处在震惊中的杜向明:“杜公子,现在这些百姓,不仅可以制造军需,也可以配合义军训练,甚至他们本身在经过足够的训练,也能杀阵杀敌,总归不能在算是累赘了吧?” 杜向明被楚宁问得哑然失声,不过他虽然蛮横武断,却不是那种刚愎自用之人。 “之前是我言辞不当,我给诸位还有楚侯爷道歉!今后诸位在冲华城,与义军一视同仁!”在短暂的错愕后,他朝着众人拱手一拜,郑重承诺道。 这话一出,营地中观望的百姓们顿时发出一声欢呼,更有甚至,喜极而泣。 “既如此,那我们可以继续刚刚的事情了吗?” 只是在这众人都欢欣鼓舞的关头,楚宁却再次出声。 众人一愣,杜向明也神情疑惑的看向楚宁:“刚刚的事情?” 楚宁并未在第一时间回应,他只是转头,面向曹天,手中黑色长鞭再次浮现。 那时,他方才幽幽说道。 “他还欠我,三十七鞭。” 第二百六十二章 构陷 “啊!” 冲华城西区的执事府中,阵阵惨烈得宛如杀猪般惨叫声此起彼伏。 房间中浑身是血的曹天趴在床榻上,哀嚎不止。 它觉得奇怪,经过长时间的滚动,石头表面的温度似乎非常容易就被吸收掉。 她转过身子,看着紧闭着的办公室的大门,这一刻心中不免开始有些迟疑了起来。 夜魔都,那是从民国以来就闻名全国的叫法。百年来在这座不夜城发生了太多故事,流传着太多的传说。 明道双目瞪大,怒火冲天,才刚刚和庞胖子几人相聚,竟然就有人想要伏杀他们所有人,这莫非是真当他好欺负不成?明道被三番两次的挑衅,心中早就憋着几分火气了。 疯狼看着旁边的洞冥草树叶已经渐渐地从灰色变为银白,即将成熟。 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过后,崔石简直不敢去看弹幕上密密麻麻的吐槽,有些狼狈地强行结束直播。 说起来,他们三人之中刘浩和周沫沫前世都是乡村里走出来的孩子,这一世却生活在繁华的天华市。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那名领导感叹道,这已经不是赶超了,而是单方面的碾压,香江沉浸于曾经的辉煌时,内地已经开始加速发展,当他们还回顾往日的辉煌时,内地早已经开创了属于自己的辉煌。 通向成功的道路是孤独的,这是皇甫静说过的话,耐得住寂寞才能收获成功。 邓春梅也是一脸害怕,虽然她胆子很大,但是之前看鬼片,心里都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所以自然不会恐惧,但是真当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再大神经的人也会害怕。 从一开始进入到客云来,鹿呦呦和林舒就没了人影儿,如果说到现在两人都没有看上的发妻之类的,南宫焰是不相信的。 有人传说,他年轻的时候曾被某异国公主看上,差点儿做了驸马,只可惜因出身问题,最后还是被棒打鸳鸯。 她是真不喜欢应酬,不然的话,这么多年,她也不至于非要当个幕后老板。 光芒更加明亮,本来幽暗的树林此时已经亮如白昼,各色光芒闪烁,绚丽的流光散发无尽异彩。 这把剑正是当年琉璃宗最出众的天才——南宫冰使用过的武器,寒冰剑。 侍卫们见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哪里肯离去,纷纷拿着刀剑对准了谢天。 因为有了它,三人干起活来也有了劲儿——事实上带着护目镜有些新奇,几乎是把干活当成了玩儿。 她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并附赠了一个“我早已看透了你”的了然表情。 无论是计算系应用大型计算机的项目,还是皮克曼家的医院和商店,亦或者阿卡姆疯人院,都是属于不动产,乃是放在那儿就难以挪动的探索对象。 “好吧,还想跟她分享一下近日所得呢。”风韶清遗憾道,甩袖离去。 神秀山不愧是本体在上面拥有强横力量的存在,如今摆脱桎梏之后,同样具备远超同阶的战斗力,双手各做喷出一道玉光,击飞了血夜和地狱犬。 “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跟上去看看?”秦始皇等三个高手看着李少凡问道,等着李少凡的决定。 第二百六十三章 楚宁,你是不是吃醋了? 而被抛在身后的阎承和秦陌殇,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后悔。 隆虑郡、恭王、到恭王妃、大约崔家也是、受到一定影响。影响来影响去,还能? “这样吗?”服装师还有点疑惑的点了下头神色,认真看着身上穿的衣服,但是看了许久,也没有找出什么问题,随后,看到走进来的亚洲舞王。 全都怪云鹤川行为孟浪,搞得太后还拐着弯儿来叫云鹤川要注意节制,还给她涂抹的药膏。 陈将军本来就是军旅之人,有一股子杀伐决断的狠劲,一听他的话,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按照陈将军的吩咐聚集在一起。 白焱起为将,父皇看不起他,留着也不骑,最后让萧博谦得便宜。 半天一言不发,就只是那么跟她僵持着,意思很明显,绝不罢休。 尤其这一路来,张瑬不是那么能熬住,所以,看着竟是不如白焱起。 毕竟秦瑾瑜每次拿给她的都是难得的好东西,不免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晚几日再和秦瑾瑜绝交,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万万没有当场反悔的道理,对此懊恼不已的魏清婉气得开始揪自己的头发。 然后三人一眼就看到溪流中旁若无人贴在一起的两人,衬着四周青葱绿树,清澈溪流,石秀嶙峋,徐徐微风,美得如同一幅画一般,天地间好似只剩如斯美景。 见两人冷静下来,蓝枫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只要两人不打起来就好。 “妥了!”轻点下头,挂断电话,徐天点了颗烟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垂眸观赏间,一旁的椅子就微塌,明轩已经坐在身侧,引得九儿疑惑的抬头,只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低着,一只手就拿过了她手上的能量晶,恰恰好是那颗紫色的。 火王这番话说的有一点的沧桑,似乎是在交代后事一样,让流星听到之后心中一阵的抽搐,眼泪也是在眼眶之中不停的打转,差点就流了出来。 毕竟,能够在第一轮淘汰赛中获得第一名,并且锻造出评价高达999分的精品武器的天才,谁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北域无疆听着听着,忽然之间双腿酸软,一时之间,像是重新坠落沼泽之中一样。 如宋爵所说,她今日虽说赢了,但和输没什么两样,若不是有软甲护身,她现在早就成了丧尸。 卫长风长出一口气。白起这样问,意思应当很明显了,他急忙将知道此事真相的几个士兵告诉了白起。 “咦,姬九儿是您的名字吗?”黄毛有些恍然,抱着腿后转看向九儿的后背。 那一瞬,心魂俱颤,随之涌来的,便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左苏苏猛地睁开眼睛,收回内视的精神力,然后迅速撩起了自己的裙子。 毕竟心里可觉得,鬼面是除了秦湘茹外,还能够毫不遮掩的商量事情的人了,如今局势混乱,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这么一个心腹,才有可能说有得力的助力帮自己应对。 然而就在他将这肉吃下去的那一瞬间,自喉咙之处竟然形成了一股暖流。 “不然,择日不如撞日吧!”轩亲王说这话的时候,心中狂跳着。 再说,当初帮派那一块,他可靠着越数级暴击对手的能力装x,骗了不少人入门。 记得当初涛哥准备去猎杀第二魂环的那一个月,整个学院一片鬼哭狼嚎。 如今这鳞片龙皇的精神源点朝着拥有麒麟圣火的左苏苏袭去,可不跟没有蚌壳保护白嫩嫩的蚌肉一般任左苏苏处置了。 一阵微风吹来,吹动树梢发出哗啦啦树叶碰撞的声音,下面的青草生机茁壮,一切看起来都是和平的模样。 “他们也想 操纵你!”容澈蓦然紧张起来,两只拳头紧紧握起来。 “鬼市居然这么热闹和谐的吗?跟人间的市场也没什么区别嘛。”何未晞看着瞬间被鬼占满的街道,顿时觉得无味。 赵敢淡淡一笑,伸出手和对方紧紧的握了一下,登时三人其乐融融。但赵敢心中明白的很,要是自己有渠道的话,卖个一千万都不是难事。 “我怕……真的,我很害怕。”鳄王凯拉低声地嘟囔着。这么一个大强者,在此时出这样的声音,让人有种忍不住笑的感觉,当真是滑稽无比。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夏海桐的心虽然很忐忑,但早已下好决定,现在她只祈求今晚一切顺利。 说完叶承轩则来到夏海桐她们身旁为其掩护,他们一直想上车离开,可是却被那些无情的子弹一次次阻挡着前进的路。 “梦竹,答应我,回去好吗?我一定将郑公子救出来!”他轻轻的挑起她耳边一缕秀发,那刚劲的手指触在柔柔的发丝间,心底又涌起一阵无法抑制的冲动。 第二百六十四章 波光粼粼 他拍了拍纪池城,被纪池城懒懒一扫,随即,跟触电似的,立马收回手。 她最近确实变得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稍稍有点不合心意的就会和对方互怼,她想改来这,但就是改不了。 可没等田甜说完,狸九就直接抢了话,不过说话时狸九是对着老二说的。 雀羽推门走了进来,长腿迈了几步就走到了田甜面前,对着田甜妩媚一笑之后,伸手猝不及防地掐了一把田甜的脸颊。 “行,你高兴就行,怎么叫都可以,反正是一个说法!”瑜儿自然高兴灏儿疼她的孩子。 他一会肯定也会知道国主晕了,指不定以为是她说错了什么,将国主气着了。 一向最爱惜外表的十尾,如今却狐毛凌乱,灰头土脸,一副被人围殴了的样子。 被他压制得太久,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先让自己翻身一回再说,何况这两天她要陪着父母,他应该不会出现,过两天也早就忘了。 县令看县令夫人这副胡搅蛮缠的样子,虽然有些生气,但是心里同样也有着奢望。 任倩茹冷眼相视,又生怕被旁人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只能生硬的挤兑出一丝丝笑意。 纳兰珩闻言,并没有搭话,只是看着她的桃花眼里,多了丝深思。 周围不少将士看的心头生出一股莫名的酸楚,如此通灵之马,实在生平仅见,刘备看到这里,眼中的泪水再次不争气的涌出来,抱着乌骓痛哭出声。 这一比便是三天,第三天的时候,合欢已经挤进了前十名,可是没有人去在乎那个过程有多么的辛酸苦楚,沾染了多少鲜血,人们总是喜欢去看那个结果。 工作的角度上来讲,穆里尼奥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中国人取得的成就,完全不比自己差,自己再怎么成功也只是个足球教练,而对方已经是资产上十亿美元的富豪。 叶梓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有些寂寥的声音就飘了出来。 叶落之所以会让对方替他摆平这个麻烦,很明显是想从击杀温敬意的这件事情当中脱离出来。 她竟然没有选择过来看看,这究竟是有多么大的信心在想着自己一起死去了这件事情呢?安若微微地眯起了双眼看着这个身影,一直看着她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就是很自然地坐下去了,根本就是没把视线放在这里。 “你在笑着什么?”路凌马上问着,透着的不友好的意味一直延续着,这个家伙,究竟是想着干什么? “那是自然,大人说的。地族的子弟都可以靠着自身的价值来获得积分。这积分相当于货币,可以获取任何东西,甚至是信仰之力。不过这信仰之力如此贵重,自然积分也需要很多。”夫人笑着说道。 谢天磊走到刘婷婷的身旁,和她低语了几句后,将手中的杯子递了过去。 冷青见过太多高贵血统的天鹰,它们的战斗力强悍无比,羽毛雪白至极,可从此刻开始它的心里只会记得这只混杂血统、灰色羽毛的天鹰。 在手持这虚空长弓后,柳莺梓便感觉自身实力大幅度上涨,很多本来无法使用的力量也可以使用了,一下子就让她有一种自己已经超神的感觉。 从城门不远的商铺里钻出来,李雪雁亦是惊恐的扑了过来,双手急切的抚摸在秦怀阳胸口的盔甲上。 四周猛地响起嘶鸣之声,紧接着,陆凡便看到一只只如幻影的混沌兽从四面八方出现。 星野南忽然哭了起来,刚才笑容满面的生田绘梨花泪水也刷刷的往下流。 “炮灰一旦战斗,我会冲在前面,若说炮灰,我不更像是炮灰我只希望,事到临头,你们不要逃跑才好。毕竟,世界上的懦夫,也不在少数。”徐江嘲讽的话,实在令人气愤。 萧然的一米力场在降魔杵的轰击之下,发出吱呀的声响,无数的裂纹出现在金钟之上。 “穆宁雪被征召的事情,闳午会长知晓不?”莫凡开门见山的问道。 冷不丁李业诩把话题扯到这上了,李绩明显没转过来弯愣了一下,可旋即又是明白过来李业诩的意思。 “怎么会……他不是欧洲学府的实习老师吗!”海蒂有些不敢相信道。 这马屁自然是谁都爱听的不论真假程度,吴庆业被秦天这么一吹捧,你还真别说,尽有一些飘飘然起来。 现在他们周围的海水已经乱成了一团,原本清澈的海水浑浊成一片,一条条激浪在疯狂的乱窜,一个个漩涡拼命的旋转,好像整个大海都发疯了,根本无法看清两百米之外,天生的情况。 金阳剑的长剑之上,突然爆射无穷金光,如同烈日炽光,剑芒刺目,耀眼无比。 当天生扯出项链之时,赫然发现,圆形吊坠竟然已经从项链上脱落下来,闪烁着强烈的刺眼的金光,那一道道金光在刺激天生眼睛的同时,同样也在刺激着他的心脏。 我看的不经咋舌,这冰霜柠檬mm太厉害了吧!miss掉怪物攻击,同时还可反击,难怪前面可以打去亡灵鳄鱼王三分之二的气血。 “我数到三,你如果还不带着你的人离开,那两个废物就是你的下场。”叶飞直接无视周霸天的话。 “掌柜的,你是愿意进衙门还是愿意老实交代?”苏婉逼视着他问。 一转眼到了大凌天授元年,真真是新的朝代来临了!诚王聂沛潇及威远侯沈予顺利主持了受降仪式,北宣正式归降,至此,分裂近百年的大熙王朝正式成为历史,北熙、南熙再度统一,一个新的王朝就此诞生——“大凌”。 “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上山吧。”邹月是三人之中最长的,便也担起了姐姐的责任,主动走在前面。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刚刚叫我什么 楚宁的记忆定格在了那一刻。 他强迫自己收起了自己的思绪,不愿再继续回忆下去。 她从美国被带回來,就一直很安静,她很敏感,知道在她身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尽管她不明白,但她却渐渐沉默,不愿意说话,静静坐在房间哪里都不去。 这些日子最让她头疼的并不是离婚,而是怎么将这件事情告诉叶楠。 “这位兄弟,我的团员先前多有得罪之处,可是你找回场子也就够了吧,不用下狠手是么?”济科的声音骤然响起。 夙薇凉轻轻地活动了身体,只觉得下身就跟截肢了一样,酸麻得仿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 如今这张脸,几分娇嗔,几分清丽,几分华贵,又有几分动人。像是那三月刚盛开的桃花一般,粉面含春,眼波流转之间,别有一翻地奇特的韵味。 刹那间,张华明的后背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下一刻,一道尖锐的鸣叫声响起,四周温度骤然提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就连那四周的空间仿佛都无法承受这高温一般隐隐有要被融化的感觉。 席向东却不断的盘算着时间,前几次他们的确没有做防护措施,算算日期,也差不多,不过还是要到医院检查一下才能确定。 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天地间‘阴’阳‘交’合乃是大道。宋云运行的功法是堂堂正正的双修功法,正是因为这一次契机,黄金战体的本源才得到了极大的补充,甚至比以前更加的强大。 那次三丫头真玩了出大的,自掏腰包请他们在西餐厅烛光晚餐,还在学校附近最贵的一家宾馆订了间房,房卡就偷偷放在沈可的外套口袋里。 “他很强,很骄傲,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估计只有龙刺这样的组织才能驾驭他。”和卫兴交过手的暗影很有感慨的说道,冷血、果断、冷静还有骄傲,他具备龙刺成员所有的素质。或许他天生就是为了龙刺而出生的。 六十五万,很多吗?大概不是的,现在在京华市,随便一套七八十平的房子,都得百万出头。 他之所以把楚少阳收在自己的门下,主要是因为楚少阳认识上古灵药。 大概是因为我策马狂奔的缘故,周围本来四散奔逃的居民们陆陆续续地停下了奔逃,纷纷转过了脸来看着策马奔腾的我,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惊讶和震撼之色。 且不说幻蝶灵气境界本就比他高,这种居高临下也是占尽了优势,自己绝地反击还需要一个提气蓄力的过程,仓促之下必然吃亏,但是不反击也是无处躲藏了。 少林的七十二绝技之中,绝大部分都是拳法、掌法与指法,爪法只有三种。而这龙爪手属于第一流的爪法,传花拳也是如此,可见白水浪绝对出身在少林嫡传弟子中,再或者他得过少林派某位高僧的真传。 “秦先生,我再给你满上。”吴燕燕殷勤的给秦北又续上了一杯。 说着,王护法退出了房间,而大长老也准备了一些东西,尤其是将一个长长的盒子装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身世之谜 “你刚刚,叫我什么?” 红莲的问题让沈幽微微一愣,但很快她就给出了笃定回答:“侯妃大人啊。” “难道红莲姑娘与小侯爷不是……” “可我看你们出双入对,以为……” 在病房中,除了黄老之外,还有两个医生在忙碌着,他们在监控这些仪器数据的变化。 韩峰嘴角不由地扯了扯,心里同样想到消失了的妮可,还有哈姆星的阿萨他们是不是还安好? 安可只是轻轻一笑,挥手制造出带着鲜花的藤蔓。藤蔓们自动地打开盒子之后,便分别抓着那三张叠起来的纸张的四个角,并分别把它们展示开来。 一百年?也就是说,这一百年的所得的物资,都归那个家族所得? 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在“开开心心”个词上特别加重了语气。 蕾娜想都没想直接答应道,现在她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袁英肯娶自己什么条件都答应!毕竟袁英继承了火之本源,不可能放任袁英离开。 没有把法三师师长罗迦笠下令将米莱博市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随后罗迦笠命令战士们上前喊话让他们开城门投降,在战士们喊话后,遭遇到对方的子弹回应后,罗迦笠知道这个城市的守军和官员打算死守了。 转眼五分钟过去,林峰该亲的亲了,该摸的也摸了,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开了苏馨月。 这只境界妖怪,似乎也有不弱的气数,每每都能避开各种必死的危机,虽然也有晴明有意无意维护的缘故,不然早被那些因为她倒霉的大妖怪们杀掉了。 苏馨月脸色霎时冰寒下来,因为之前那件事,她对陈静很是反感,现在听到这种话,她对陈静愈加反感了。 完颜蓓娅说着就推开了房门,也不等赵福昕答应就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李修民听见陈总的话,意外的笑了,但是那笑意没抵达眼角,甚至眼底的眸光还显得一些清冷。 最终,锦流年轻咳一声,打破了两人中有些燥热的气氛,旋即问着凌素,但是眸光却不停的飘飞,不再看她。 “当然,我知道了。”宋御宸回的也很认真,他知道现在不是玩笑打屁的时候。 那一刻,林青山突然感到自己幸运无比,给几个卖过棉花正闲喷的棉农打了招呼,带着老婆,拉着空车,准备出厂,却不知道从哪里出去,因为进来时的东门外,还被棉车堵得水泄不通,而凤鸣也跑没影了。 那个地方被南宫那月这么粗暴的一戳,莉亚娜顿时发出一声悲鸣,旋即迅速的用双手保护住自己的胸部。 叶天羽看出了她眼中的坚决,疯狂,也知道她不是说说,真的有可能会这么做。他直接反身把许晴翻过来靠在墙上。 见距离不远,二人便步行过去,不多时便见得马场有人过来迎接了。 他沉默起来,似乎神情恹恹的样子,宋依依见状,心中有些不忍,今日他是怎么了,如此忧郁,让她简直有些无法承受。 “靳鹏接的电话,林会计在电话中让我给她回电话。我没有回。”丁厂长有些伤感的说。因为他看到贾玉轩一听到凤鸣的消息就双眼放光,他心里就莫名的伤感难受。 第二百六十七章 蚩辽王族 知夏赶紧退到房廊下面动不敢再动,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看到账面上的钱跟闹着玩似的往上飙,诸葛无忌大脑不禁有些萎缩了。 她的垫子前面出现了一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有很多美味的食物。 看到公司正常运转,他就已经很满意了,更别说还跟倪紫杉来了一场盘肠大战,别提多神清气爽了。 如果他们没有离开队伍的话,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如同苏奎几人那样,坐享其成? 出租司机刚开始还怒不可遏,骂骂咧咧的打算打开车门下车去理论。 陆聿北看向她,没回她的话,抬脚走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腕往外走。 在连沛看来,这种情形之下,就算遇到了危险,也不至于拖秦长生的后腿。 原本她这次也是想到处看看能不能招收到一些好苗子带回宗门,可结局却让她大失所望,却没想到在这一座偏僻的城池中发现了苏焰。 她虽然不知道苏焰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却不想让苏焰当众出丑。 清风道长和姬天赐隔着车玻璃向内看去,王培与何建国都靠在车座椅上睡着了。 可是,在杨凡又淬炼了半个时辰后那黑魔羽翼竟然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见状,杨凡不得不停止了继续淬炼。难道要他将即将吃到口里的东西吐出来呀?那可也太伤人了点吧。 等了六天时间,考虑到烛照上人的弟子残剑正在迅速的朝着东荒世界赶,他若真要将金乌教等势力当中的诸多道韵一网打尽,势必在一年内将事情办妥,青墟也不在耽搁时间,召来了温回。 由于其材料相当于混沌之主的一部分,再加上乃是混沌之主所炼,品质自然极其惊人,尽管封禁不住众神之主、时光之主的真身,但封禁他们的化身一段时间却不在话下。 “对了,老弟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呀?”元通突然想到杨凡来找自己有事,于是问道。 张灿刚刚已经听于月儿说过了,心里也是觉得有些可惜了,不过这时候他的表现还是很冷静的。 凯恩陷入在漩涡般的注目之中,他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草原王后的拥抱中,怀里,双乳间,才回复自我。 不仅是苏千,迦南学院所有的长老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几乎要化形的异火居然会听人类的命令,这天下还要更好笑的笑话吗?但这一切就活生生的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而姬天赐顿时感到手中长剑剧烈抖动,像是在挣扎,就要握不住它。 范骁主动提出要送冉斯年下楼打车,瞿子冲没反对,他就兴冲冲地跟在了冉斯年身后下了楼。 至于林氏家族合同的事情,徐青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神剑这边关系走不通,徐青墨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你别管了,她发会儿疯就没事了!”韩锦风迅速的将陌千千拉到了沙发上坐下,并合上了她此时张得大大的嘴巴。 贺东风有些不解元宝对于接吻的反应,他是没经历过别人,但总归是看过的,没有人会在接吻的时候发出这种类似于娇喘声音。 凌晨一点多钟,咣铛一声,老头卧室的玻璃被打碎了,我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闪电般跃出了房门,随后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在第六次时,我又使出了一张紫符,接而一跃而起,手持各四张紫符齐刷刷朝怪物射去。怪物将刀一挥,挡住了最先的那张紫符。紫符在他的刀中闪着火光。而另四张紫符向箭一般射在怪物身上。 飞升之门是真的,但是林宏图和林漂泊的春秋大梦却破碎了,根本没有撑过黑色风暴就成了粉碎,彻底死亡。 他是瘾君子的事情最终被曝光,名声瞬间跌落低谷。臭不可闻,没人再请他去演出,于是便断了经济来源。 就在聂天一干人等踏入天云宗之时,天云宗校场聚集了数千人之多,纷纷对聂天指手画脚,不过当他们意识到林仙儿于卓欣然也在其中,纷纷起了一种敬畏之色。 叶青拿到土灵珠以后,回到安宁村,找个客栈,住了下来。随即,在门口布上一道禁阵,以防止自己在噬噬火灵珠的时候,被打扰。 “三位都是优秀的人才,我们都想留下,但是职位只有一个,所以只能从三位中间再挑一位出来。”为首的面试官认真地打着官腔。 她没理我,自己转身冷哼了一句就往外走,走的时候还刻间撞了一下我的肚子。如果是平常人,自然不把这一下撞看在眼里,但我不一样,我肚子上的伤口才第五天。 博晖心里也不是滋味,原本南瑜的安全,汤怀瑾是全权委托给他的。只是自从南瑜生了孩子后,就一直不曾外出过。后来又回了汤家的老宅,更是安全系数很高。手下的人,多少生出怠慢之心。 言优顿住步伐,停在那里,视线接触到那双幽邃的瞳眸后又自然的移开。 水水见她不掩饰,直接承认自己是她的母亲,而她只是轻拍她的后背,那时候她可以选择打掉自己的孩子,后来却选择生下来,报复?不可能,因为父亲结婚多年,她再次出现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蚩辽王族 知夏赶紧退到房廊下面动不敢再动,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看到账面上的钱跟闹着玩似的往上飙,诸葛无忌大脑不禁有些萎缩了。 她的垫子前面出现了一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有很多美味的食物。 看到公司正常运转,他就已经很满意了,更别说还跟倪紫杉来了一场盘肠大战,别提多神清气爽了。 如果他们没有离开队伍的话,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如同苏奎几人那样,坐享其成? 出租司机刚开始还怒不可遏,骂骂咧咧的打算打开车门下车去理论。 陆聿北看向她,没回她的话,抬脚走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腕往外走。 在连沛看来,这种情形之下,就算遇到了危险,也不至于拖秦长生的后腿。 原本她这次也是想到处看看能不能招收到一些好苗子带回宗门,可结局却让她大失所望,却没想到在这一座偏僻的城池中发现了苏焰。 她虽然不知道苏焰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却不想让苏焰当众出丑。 清风道长和姬天赐隔着车玻璃向内看去,王培与何建国都靠在车座椅上睡着了。 可是,在杨凡又淬炼了半个时辰后那黑魔羽翼竟然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见状,杨凡不得不停止了继续淬炼。难道要他将即将吃到口里的东西吐出来呀?那可也太伤人了点吧。 等了六天时间,考虑到烛照上人的弟子残剑正在迅速的朝着东荒世界赶,他若真要将金乌教等势力当中的诸多道韵一网打尽,势必在一年内将事情办妥,青墟也不在耽搁时间,召来了温回。 由于其材料相当于混沌之主的一部分,再加上乃是混沌之主所炼,品质自然极其惊人,尽管封禁不住众神之主、时光之主的真身,但封禁他们的化身一段时间却不在话下。 “对了,老弟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呀?”元通突然想到杨凡来找自己有事,于是问道。 张灿刚刚已经听于月儿说过了,心里也是觉得有些可惜了,不过这时候他的表现还是很冷静的。 凯恩陷入在漩涡般的注目之中,他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草原王后的拥抱中,怀里,双乳间,才回复自我。 不仅是苏千,迦南学院所有的长老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几乎要化形的异火居然会听人类的命令,这天下还要更好笑的笑话吗?但这一切就活生生的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而姬天赐顿时感到手中长剑剧烈抖动,像是在挣扎,就要握不住它。 范骁主动提出要送冉斯年下楼打车,瞿子冲没反对,他就兴冲冲地跟在了冉斯年身后下了楼。 至于林氏家族合同的事情,徐青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神剑这边关系走不通,徐青墨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你别管了,她发会儿疯就没事了!”韩锦风迅速的将陌千千拉到了沙发上坐下,并合上了她此时张得大大的嘴巴。 贺东风有些不解元宝对于接吻的反应,他是没经历过别人,但总归是看过的,没有人会在接吻的时候发出这种类似于娇喘声音。 凌晨一点多钟,咣铛一声,老头卧室的玻璃被打碎了,我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闪电般跃出了房门,随后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在第六次时,我又使出了一张紫符,接而一跃而起,手持各四张紫符齐刷刷朝怪物射去。怪物将刀一挥,挡住了最先的那张紫符。紫符在他的刀中闪着火光。而另四张紫符向箭一般射在怪物身上。 飞升之门是真的,但是林宏图和林漂泊的春秋大梦却破碎了,根本没有撑过黑色风暴就成了粉碎,彻底死亡。 他是瘾君子的事情最终被曝光,名声瞬间跌落低谷。臭不可闻,没人再请他去演出,于是便断了经济来源。 就在聂天一干人等踏入天云宗之时,天云宗校场聚集了数千人之多,纷纷对聂天指手画脚,不过当他们意识到林仙儿于卓欣然也在其中,纷纷起了一种敬畏之色。 叶青拿到土灵珠以后,回到安宁村,找个客栈,住了下来。随即,在门口布上一道禁阵,以防止自己在噬噬火灵珠的时候,被打扰。 “三位都是优秀的人才,我们都想留下,但是职位只有一个,所以只能从三位中间再挑一位出来。”为首的面试官认真地打着官腔。 她没理我,自己转身冷哼了一句就往外走,走的时候还刻间撞了一下我的肚子。如果是平常人,自然不把这一下撞看在眼里,但我不一样,我肚子上的伤口才第五天。 博晖心里也不是滋味,原本南瑜的安全,汤怀瑾是全权委托给他的。只是自从南瑜生了孩子后,就一直不曾外出过。后来又回了汤家的老宅,更是安全系数很高。手下的人,多少生出怠慢之心。 言优顿住步伐,停在那里,视线接触到那双幽邃的瞳眸后又自然的移开。 水水见她不掩饰,直接承认自己是她的母亲,而她只是轻拍她的后背,那时候她可以选择打掉自己的孩子,后来却选择生下来,报复?不可能,因为父亲结婚多年,她再次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