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 第1章 相依为命 十月末的北方,气温已然很低了。 此时正是傍晚,天空被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大半。 深秋的雨要来了,这可能是真正进入冬季之前的最后一场雨。 呼啸声渐大的寒风,和乌云缠绵着,将最后一丝光亮慢慢掩盖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街面上的行人很多,因着大雨将至,所有人都束紧了衣领,行色匆匆。 人群之中,一个身穿校服的男孩一路小跑着来到了一个高档小区门口。 在小区门口徘徊了一会,男孩看了看手表,神色犹豫,却还是踏进了小区的大门。 门口的保安似乎认得他,见他走了进去也没有阻拦,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宋静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半大孩子,眉头就是轻轻一皱。 “宋姨,我爸在家吗?” “他出差了,你有什么事?”宋静语气不太好,眼前这孩子,是她老公何志成跟前妻的儿子,叫何树。 宋静跟何志成结婚三年多了,何志成背后没少给他儿子塞钱,还以为她宋静不知道。 现在更是变本加厉,这孩子三两天就来一趟,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 何树楞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宋静会说他爸不在家。眼下宋静堵着门,何树不能硬往里闯,也不能说不信,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就这么楞在了门口。 好半天才开口道:”宋姨,我想借点钱。“ “借钱?你拿什么还?”宋静气笑了:“你爸每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少你的,你们娘俩也太不知足了吧?” 吸了口气,宋静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平复了一下情绪缓了声音继续说:“何树,你也不小了,阿姨觉得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要总是跑过来让你爸爸为难好吗?他就是一个小公务员,不是大老板!” 何树垂着头走出了小区,风更大了,带着几滴冰凉的雨丝刮的人脸生疼。 紧了紧单薄的校服,何树觉得寒意从脚底冷到了心头。 雨渐渐大了,一路飞奔跑回家的何树,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他换下滴水的校服,随便找了一件大背心和短裤套上,来不及洗澡,就开始摘菜做饭。 电饭锅里浓稠的小米粥散发出香气,一盘翠绿的青菜肉丝也炒好了。拿出不锈钢的保温饭盒,何树小心的将饭菜装了进去。 剩下了一点菜汤,被他倒进了碗里,拌了锅里剩下的小米粥全吃到了肚子里。 穿好雨衣,何树拎着饭盒冲进了瓢泼大雨里。 齐悦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风雨交加,越发的担心儿子了。 “应该给孩子买个手机的。”齐悦心里自责,何树从来没有开口跟她要过这些东西,可她知道,儿子班里的同学都有。 正担心着,就看见儿子一手拎着饭盒,一手拿着叠的整整齐齐的雨衣进了病房。 “妈,今天感觉好点了吗?我煮了你最喜欢吃的小米粥。”脸上还有着一丝稚嫩的男孩,带着见到妈妈的喜悦笑容走到了身前。 “下这么大的雨,还送饭来干嘛?”齐悦心疼的不行,拿了毛巾给儿子擦着脸上的雨水。 自从自己确诊之后,这个孩子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没事,我跑的快,雨追不上我。”何树嘻嘻哈哈的摆好了床上的桌板,打开饭盒,一碗喷香浓稠的小米粥和碧绿的青菜放到桌上。 “妈,今天的菜可新鲜了,卖菜的大婶还送了我两根葱。” 何树嘴里边说着不符合年纪的话,边把齐悦慢慢扶了起来。 “你吃了吗?这么多,妈也吃不了,你陪妈吃点吧。”家里有多少钱她心里有数,现在只怕连买菜的钱也不多了。 “我在家吃的饱饱的才来。”何树把勺子递给妈妈,安静的坐到一旁。 被儿子的目光盯着,齐悦再没有胃口,也硬撑着多吃了两口。 收了桌子,何树坐到妈妈的旁边,一边帮她捏着腿,一边说自己在学校的事。 同病房里除了何树妈妈,还有一个70岁的苏奶奶,见何树这么孝顺,真是从心里觉的喜欢。 “小树啊~来~” 何树站了起来,走到老人的床边:“苏奶奶,有事吗?” “来~这个你拿去吃。”苏奶奶从旁边的柜子上,拿出两个大柑橘。 “奶奶我不要,您留着吃吧。”何树急忙背过手。 “你这孩子,奶奶给你,你就拿着,我那个孙子,要是有你一半孝顺,奶奶的病早好了。” 拗不过苏奶奶,何树接过一个:“那我就拿一个吧,谢谢苏奶奶。” “好孩子,去吧,去陪妈妈吧。”苏奶奶一脸慈祥,她天天看着,这孩子真是太窝心了,何树妈妈真是好福气。 “妈,您吃。”何树把柑橘剥开,细心的把橘瓣上的白丝捡干净,递到了齐悦的嘴边。 “妈刚吃了饭,吃不下,你吃吧。” “那就放着,你天天吃那么多药,嘴里肯定没味,这个给你留着。”何树把橘子放到了床边柜子上。 “妈,一会该到点了,我去给你打热水。”何树看了看时间,拎起了柜子上的暖水瓶,又到苏奶奶那边看了看,苏奶奶的暖水瓶也水也不多了,就一块拎走了。 “小齐啊,你真是好福气,树这孩子多孝顺,将来肯定有出息。”苏奶奶坐在床上,看着何树走出去,对齐悦说了一句。 “哎,是好孩子,就是我这个当妈的,拖累了他。” “别这么说,你还年轻,好好治病,将来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齐悦摇摇头,眼圈红了,她自己的身体她最清楚,只怕是没有那个福分看着儿子长大成人了。 她不怕死,就是怕她死了之后,儿子孤苦伶仃一个人,可怎么生活? 何树打水回来,就看到齐悦眼眶红红的:“妈,你是不是哪难受?我叫医生去吧?” 齐悦抓着儿子的手摇摇头:“妈没事,就是觉的这些日子你太辛苦了。” “我不怕辛苦,我已经长大了,只要妈妈你快点好起来,我什么都不怕。” “好,妈妈一定快点好起来,”齐悦把儿子搂在怀里,摸了摸何树的头,脸上挂满了泪水。 【作者题外话】:新书发布,小萌新求支持~ 绗?绔?浣曞織鎴愮殑鎮旀仺 自李梅老师来过那天之后,不过又过了三天,齐悦最终还是走了。 有一半是因为病情已经严重到等不及治疗,还有一半是因为她自己的放弃。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舍不得,给孩子留下巨额的债务,所以她走的很及时,存在医院里的押金全部用完的时候,齐悦安静的走了。 同样安静的,还有何树,这个刚满十四岁的男孩,在太平间门口坐了一整夜。 一个人给妈妈换衣服,一个人给妈妈整理遗容,一个人跟着医院的车把妈妈送到了火葬场,又一个人抱着还带着余温的骨灰盒,回到了那栋和妈妈一起相依为命的家。 直到关上门,把全世界都隔绝到门外的时候,这个一直坚强稳重的男孩终于哭出了第一声。 李梅在周一的时候,见到了何树出现在座位上,手臂上的黑色孝布,刺痛了这位年轻老师的心。 下课的时候,李梅想要跟何树聊聊,开解开解他,却被何树塞了二百块钱。 “谢谢您,老师,我妈妈现在用不到这钱了。” 孩子提起妈妈的时候,表情很平常,李梅看不到何树的内心,只是觉得这个孩子似乎对外人更加冷漠了 何志成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儿子了,以往到了日子,何树会跑来跟他要生活费,父子俩虽然不那么亲,但一个月也总能见上一面。 现在宋静怀孕了,脾气渐长,何志成不愿意因为前妻的事惹她不高兴,也没有过多关注齐悦跟何树的事,等他想起来生活费还没给何树的时候,已经都过了两个月了。 齐悦的手机变成了空号,何志成以为她换号了。就趁某一天下班早的时候,偷偷的来到了以前的那个家。 其实,齐悦没有什么不好,何志成当年跟她离婚,就是因为她太好了。 好的没有一点脾气,好的让他不操一点心,好的让他觉的生活淡而无味,开始想要更多的激情。 于是宋静出现了,一个会撒娇任性,又会看眼色愿意小意奉承的女人。 何志成确实过了两年浪漫又激情的日子,但这一切他曾经认为必须要有的生活情趣,也在柴米油盐中慢慢的变了味道。 宋静的撒娇变成了无理取闹,何志成在经历了几次跟宋静的争吵之后,反而又开始怀念起齐悦百依百顺的温柔。 老旧的居民楼里,连感应灯都是坏的,漆黑而寒冷。 何志成走到三楼,看着眼前这扇熟悉又陌生的房门,仿佛能感受到门后传来的温暖。 “咚咚咚”轻轻敲了几下门,何志成觉的自己竟然有种结婚前跟齐悦约会时的紧张感,他猜测等会齐悦见到自己会有怎样的表情?是惊讶?惊喜?还是生气? 不不,齐悦不会生气,就连离婚的时候,她都没怪过自己。 门开了,没有光透出来。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孩出现在自己眼前。 男孩的容貌有七分像齐悦,眼里却没有齐悦看人时的那种温柔。 “小树,怎么不开灯?你妈还没下班吗?”何志成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脚往屋里走,没注意到孩子看他的陌生眼神。 何树在他进屋后,把门关上了。 “屋里怎么这么冷?没烧炉子吗?” 几十年的老楼房,没有集体供暖,每到冬天都要自己买了煤回来烧。 何志成想起刚跟齐悦结婚时候,自己用自行车往家一筐筐的拉煤块,就为了省十几块雇车的钱。 曾经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何志成的手熟悉的摸上了开关,就像十年前回家那样自然。 房间里瞬间亮了起来,客厅中央用了十几年的餐桌变成了供桌,一张大大的遗像立在骨灰盒上面。而刚刚在回忆里的那个人,正面带温柔的微笑看着他。 “啪!”何志成听到有什么东西碎了,他有些无措又茫然的低下头四处看,并没有什么东西打碎,那刚才的是什么声音? 夜里十点多了,宋静挺着肚子站在阳台上,看着何志成的车开进了小区。 房间里温暖如春,可她的心却有些凉。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尤其是婚后男人,出轨大部分发生在妻子孕期不能同房的这段时间内。 何志成今天一声不响的这么晚还不回家,要不是她打电话去了他单位,真不知道他今天早早就走了。 打电话不接,下了班不回家,除了是去鬼混,宋静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耽误他。 “咔嚓”门锁被扭动的声音传来,宋静没有回头去看,等着何志成来编瞎话哄骗她,可她站的腿肚子都抽筋了,也没等到何志成的动静。 宋静回到屋里,看到何志成衣服也没脱就躺到了床上,一股烦躁之意从心底升了上来。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到家就把外套脱在门厅,上面的灰尘都带进房间来了,床单不用你洗是不是?” “你今天上哪去了?”宋静叉着腰,在何志成脸上看到了厌烦。 厌烦?曾几何时,何志成的这种厌烦只会出现在提到他前妻的时候才会出现,什么时候,这种表情已经属于她宋静了? “你说话啊?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何志成越是不吭声,宋静觉的她的火气腾腾腾的越是上升。 她几步走到床边,拉起一个枕头朝着何志成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去。 枕头打人不疼,但何志成哭了。 不是那种声嘶力竭的哭,也不是小声抽泣,而是那种,心如死灰,默默流泪。 “你,你这是怎么了?枕头抽到你眼睛了?”宋静有点慌了,这一刻,她在何志成身上感觉到了陌生。 “齐悦死了!”何志成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宋静听清了,可她不确定,那个一直被她用来比对,一直在她身上找优越感的齐悦,死了? “齐悦死了,呜~”何志成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发出了呜呜的哭声。 宋静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一下,可一转头看到何志成哭的这样伤心,心里又开始不是滋味。 “你不是说你对她没感情了吗?你不是说你爱我吗?现在她死了就死了,你哭这么伤心干什么?” 宋静的话让何志成的哭声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可接下来却是发出了更大的哭声。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哭?是因为齐悦的离世,还是为了自己的愚蠢? 绗?绔?鐤媯 “我想把何树接回来。” “不行!”宋静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何志成,你想都不要想,我自己的孩子还在肚子里,我可不想先给别人当后妈!” “那你要我怎么办?那是我儿子!他还是个孩子,你让他一个人怎么过?”何志成也摔了碗筷,一桌好饭,不欢而散。 何树并不知道何志成为他争取过,在他的心里,这个爸爸的存在意义就是每个月会给生活费的提款机。 齐悦的去世,让何树甚至对何志成产生了恨意。 如果爸爸没有离开妈妈,如果妈妈生病了爸爸愿意拿出钱来救妈妈也许妈妈就不会死。 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给做出选择的人一次重来的机会。 在新年前的某一天,何志成又来到了老楼。 “小树,跟爸爸回家过年吧?”跟何树一起住的事,何志成没能让宋静改变主意,但最终宋静还是同意让何树跟他们一起过年。 “我不去。”何树在饭桌上写作业,对面就是齐悦的骨灰盒和遗像。 何志成看了一眼照片,总觉的照片里的齐悦一直在盯着他,让他觉的背后发毛。 “可是你一个小孩自己在家怎么过年?”何志成移开了视线。 “我不是自己,我还有妈妈陪我。” “何树,你妈妈迟早要下葬的,我最近在看墓地,等选好了就” “砰”遗像倒了下来,惊的何志成止住了话,他的心砰砰的跳着,就听见儿子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配给我妈下葬,她的墓地,以后我会买。” 垂头丧气的走出了老旧的居民楼,何志成回头看看楼上的灯光,连灯光都是老旧的昏黄色。 他眼眶有些发热,人到中年,他做不了现在妻子的主,也做不了儿子的主,唯一愿意让他做主的人,现在他也做不了主。 “新年好!” “新年好呀!” 新年后第一天开学,即便早已过了正月,但教室里一群半大孩子还是嘻嘻哈哈的互相拜年。 “新年好呀,何树。”夏苗一左一右的扎着两根辫子,上面别着红色的蝴蝶发夹,显得特别喜庆。 何树从书本上抬起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夏苗抿抿嘴,转过身去,她的座位在何树的前面,放好书包后,就听到同桌在低声念叨:“天天不知道拽什么。” 夏苗偷偷碰了一下同桌,何树一直就是这个性子,但她也没觉得何树有什么不好。 一个寒假未见的新鲜感,一上午时间也平息不了。中午放学,这些小团队就开始集合了,互相打闹着,成群的往校外走。 在这里上学的,几乎都是住在附近的学生,中午都回家吃饭,少数离得远的,也能在校外的小餐馆吃。 何树走在最后,慢吞吞的回到了家,拿着钥匙正开门,对面的大婶就伸出了头来。 “何树啊,放学了呀?” 何树点点头,打开了门正要进去,对面大婶就叫住了他。 “小树啊,你家这房子还卖吗?我这次回老家过年,有个亲戚想要买房子,也不嫌咱们这楼老,给的价可不低。” 妈妈都死了,也用不到钱了,他还卖房子干什么? 何树懒得跟这个老女人啰嗦,就说了句:“不卖了。” 谁知对门女人拉住了他:“何树啊,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现在妈妈没有了,一个人多可怜哟,你把房子卖了,手里有了钱,你爸啊你家亲戚啊还不抢着要你? 咱们这栋楼啊,要拆迁还不知道要多久,给你一个小孩子也说不懂,现在这房价啊,不值钱,也就两千多块,我那个亲戚啊,给你2500!我是可怜你啊,帮你要了这么高价格!你不信你去问问中介卖这个房子要多少嘛” 老女人的嘴巴一张一合,臭烘烘的气味也扑面而来,何树捏紧了拳头,耳中已经没听到她在聒噪些什么。 “砰”何树关紧了门,门外的老女人还在骂他人小不知好歹。 闭上眼睛靠着门站了一会,何树平静的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只放了点盐,没有菜没有蛋,但他吃的很仔细,好像把所有的坏情绪都吃进了肚子里。 吃完午饭,何树打开门,看看对面,又回屋里翻出两管520胶水。 一管全都挤进对门的锁眼,另一管全部溜进了门缝,面无表情的做完这一切,何树上学去了。 下午放学后,何树去了趟市场买了一些青菜回家,上楼的时候正遇见换锁的师傅黑着脸下楼。 对门的老女人还在楼上叫骂,何树止住了脚步,想了想,下楼来到了不远处的小公园,找了一张石桌,开始写作业,一直写到太阳下山,看不清了,何树才搓了搓有些凉的手,背上书包拎着菜回去了。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去,总有些人想要欺负何树年幼,都被他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了回去。 这期间,宋静生了,母女平安。 何志成很高兴,这下也算是儿女双全了。但宋静不这么想,何志成一直心心念念想把何树接回来养,还不是因为何树是男孩? 本来还以为她再给何志成生个儿子,他也就不会念着何树了,结果却生了个女儿,这让一向觉的自己比齐悦强的宋静,竟有了一丝挫败感。 这一丝情绪,慢慢演变成产后抑郁,宋静在整个月子里,都像是发了疯一样不可理喻。 何志成抱着女儿,她就说何志成是做样子给她看,何志成不抱女儿,她又觉的何志成嫌弃她生了女孩。 日日夜夜,无休无止的吵闹,让何志成心力交瘁。 他开始不爱回家,下了班也在外面闲逛。偶尔逛到了老楼下面,就想上去看看儿子。 可想到那个摆放在厅中的骨灰盒和照片,他又不敢。只能自己找些朋友去喝酒,天天喝的烂醉回家。 何志成的破罐子破摔,让宋静开始无法应对。对着天天烂醉如泥的何志成,宋静有气没处发。 怒气积攒到一定的程度,就需要一个宣泄口,失去理智的宋静终于在有一天何志成喝醉后,嘴里喊着齐悦和何树时,爆发了。 “何树!”宋静尖利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何树回头,一道带着风声的巴掌甩了过来。 绗?绔?绐濆泭鐢蜂汉 早上第一节课上了一半,何树带着满脸血痕进了教室,引起了同学们的一阵惊呼。 宋静在校门外扇了他一巴掌,就被学校保安拦住了,但她长长的指甲,在何树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简单的在学校卫生室给伤口消了毒,何树看见何志成来把宋静领走了,他没上前,也没让他看见自己,静静的回了教室。 夏苗这一上午都心不在焉,频频回头去看何树。 何树长的像妈妈,有点男生女相,很漂亮,皮肤也很白。 三条长长的血痕,在白皙的脸上异常的明显。 终于熬到了放学,何树仍旧一个人回家吃午饭,夏苗鬼使神差的跟在他身后。 上了楼,何树开门,看看站在楼梯拐角处欲言又止的夏苗,把她关在了门外。 夏苗很挫败,同时也有些庆幸。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着何树来到他家,就算刚才,何树请她进去,她又能说什么呢? 说:“何树,你疼不疼啊?” “好傻。”夏苗捂着脸跑走了,十四五岁的女孩,对感情还懵懵懂懂的,只知道,何树真好看。 还是一碗素面,里面加了两根小青菜。何树吃完面,洗完碗,门就被敲响了。 何树打开门,何志成紧张的站在门口,头发不再一丝不苟,掖进裤腰的衣襟也有些乱。 “小树,你没事吧?” 何树脸上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抿着嘴,把何志成让进了屋。 一进屋,就对上了齐悦的笑脸。何志成心里紧了一下,再看儿子被抓伤的脸,和脸上委屈的表情,心里越发的愧疚。 何志成抬起手,想拍拍儿子肩膀,可常年的分开,让他在想做这样亲近的动作时,有些僵硬,手还没碰到肩膀,就尴尬的收了回去。 这一刻,何志成不再是那个喜新厌旧寻找激情的浪男人,只是一个年近四十,对陌生儿子有些唯唯诺诺的老父亲。 “树,你宋姨得了产后抑郁,爸爸跟你保证,以后会看好她,不会让她再来伤害你了。” 何志成把宋静带回了家,嚷着要跟宋静离婚。 可等宋静冷笑着说要去他单位,抱着孩子跳楼,何志成就蔫了。 他能挺直腰杆把那么好的老婆给离了,找了这么一个泼妇货,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在机关单位的稳定工作。 这要让宋静去闹了,他的饭碗就没了。 现在的何志成不是年轻时候了,常年在办公室喝着枸杞茶的他,真要是失业了,工地搬砖都没人要。 被宋静拿住七寸的何志成,差点跪地发誓,才让宋静消了气。 不到最后一步,宋静也不会真去毁了他。毕竟,孩子都给何志成生了,真要离了,她也未必能找到像何志成这样条件的男人。 在宋静那里吃了败仗的男人,最后还是去看了一眼无辜的儿子,但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接儿子回家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何树木然的看着眼前的窝囊男人,突然又觉得,妈妈早早的跟他分开了,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下午上学,何树的桌子上,多了一瓶优酸乳。何树看了会前面僵直的背影,起身把这瓶饮料送到了老师的讲台上。 夏苗看见自己送出去的优酸乳被何树给上交了,小肩膀顿时塌了下去。 等老师来上课问了几遍是谁的?也没敢吱声,于是这瓶被人嫌弃的优酸乳,最后进了英语老师的肚子里。 夏苗的同桌,是个叫赖华光的男孩,是班长,学习成绩每回都是第一第二。 赖华光一直看不上何树,作为班长,家庭条件又好,老师看重他,同学也都拥护他,谁不是一口一个班长的叫着,只有何树,从来没正眼看过他。 同桌的夏苗,小仙女似的,被老师安排跟他一个座位,还不是因为老师觉的般配? 本应该跟自己在一起的小仙女,却天天盯着身后那个成绩一般性格古怪的何树,赖华光就觉的嫉妒。 下课的时候,赖华光集结了几个平时吹捧他的男同学,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约定了要等放学后给何树一点教训。 这一切何树都不知道,他在学校从来都只是闷头做自己的事,也没有交一个朋友,只有夏苗察觉出一点不对。 放学了,何树值日,本应同他一起的另一个男同学偷偷跑了,夏苗就找了个理由留在了教室,帮他干活。 两人打扫完走出校园,何树背着书包往自己家走,夏苗本来是往另一个方向,却看见赖华光跟几个同学从学校对面的小超市里走了出来,朝何树家的方向去了。 他们要干什么去?一直觉的赖华光今天怪怪的夏苗跟在后面走了过去。 她顺着何树常走的马路一直走到何树家楼下,也没看到他们人,竟然跟丢了? 夏苗跑上三楼敲敲门,何树不在家,明明看见他放学是往这边走的,还有后面的赖华光和几个班里的男同学,他们去哪了? 夏苗从楼上下来,又往学校方向走,这回她开始留意路边的小巷子,果然被她发现了打成一团的男生们。 “住手!”眼看着几个男同学把何树压在地上,赖华光骑在何树身上拳打脚踢,夏苗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跑过去推开了几个人。 “你们干什么打何树?赖华光你们几个人打一个,不要脸!”夏苗推开他们,把何树从地上拉起来,何树本来很干净的校服上,沾满了泥沙,他刚才一直护着脸,倒也看不出来哪有受伤。 “夏苗,这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生不要掺和。”赖华光看见夏苗站在何树那边,心里更气了。 “什么男人女人的,你们再欺负何树,我明天就告诉老师!” 赖华光的脸都黑了,他不想跟夏苗吵架,就冲何树喊:“你躲在小姑娘身后算什么?你敢不敢单挑。” 何树把挡在身前的夏苗扒拉开,直接就冲了上去,和赖华光两个人撕扯着倒在了地上。你一拳我一脚的,也没有个章法,乱打一通。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是很讲义气的。听到赖华光要跟何树单挑,也没人上前下黑手。 夏苗在一边急的直喊别打了,也没人理她,最后还是旁边的住户,听到有人打架出来一看是一帮穿着初中校服的孩子,给他俩分开了。 绗?绔?鑰佸笀缁欎綘鍋氫富 “咚咚咚” 打开门,夏苗露着小白牙:“何树,我给你买了药水和邦迪。” 何树侧开身子,还是放了夏苗进屋。 夏苗进屋后也是第一眼就看见了何树妈妈的遗像,她楞了一下,也许是照片上的女人笑容太过温柔,夏苗并没有觉的害怕。 何树的家很简陋,家具,装修都是十几年前的样子,很多东西,已经很旧了。但摆放的都很整齐,屋里打扫的也一尘不染。 夏苗想起何树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校服,连鞋边都白的一尘不染的球鞋,还有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折痕的书本,心里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 何树的家,就应该是这样干干净净才对。 弄脏的校服已经换下了,何树穿着一件背心,露出的白皙胳膊上,两块明显的掐痕泛着青紫色。 夏苗还顾不上心疼何树的胳膊,眼看着一缕鼻血从何树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何树也感觉到了,他急忙仰起头,快步走到了卫生间,一阵水声,何树湿漉漉的从里面出来,脸上的血迹被洗干净了,流血的鼻孔,也被塞了一个纸团。 “这个赖华光,还是班长呢,竟然找人打你,太过分了,我明天肯定告诉老师。” 何树没吱声,从夏苗拎着的塑料袋里,翻出消毒用的棉签,沾了药水,给自己手背上破皮的地方涂了涂。 “嗳我来我来。”夏苗急忙抢过去,抓起何树手指的时候,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像是快要跳了出来。 何树的手指真好看,细细的,长长的,每一片指甲都修理的很干净整齐。 夏苗给何树涂着药水,涂的自己的脸都开始发烧。 她悄悄抬头瞄了一眼何树又飞快的低头,这么近的距离看何树,他睫毛好长啊,眼睛好好看 何树伤的不重,都是半大孩子,下手没那么重。等鼻血也不流了,何树收拾好了东西,看着在一边扭捏的夏苗,最终还是开了口。 “不早了。” “啊?”夏苗茫然的抬起红彤彤的小脸,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何树,还没回过神。 “呀,天都黑了,我要走了,一会我爸妈要着急了,何树拜拜,明天见。”回过神来的夏苗急忙背上书包跑了。 何树关上门走到阳台,看着昏暗的暮色中,那个纤细的身影跑出了楼道,两条辫子在空中甩啊甩,像两只小翅膀。 第二天,还没等夏苗替何树出头去告状,何树就被人给告了。 赖华光的妈妈一大早就带着熊猫眼的赖华光找到学校来了,在校长办公室大闹了一场,又在老师办公室,当着六七个老师面前,把赖华光的衣服一遍遍的扒掉,展示了一下赖华光身上的乌青。 何树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赖华光妈妈的手指头都快怼到了李梅老师的脸上,就因为李梅替何树说了句话。 校长要何树也叫家长来,知道情况的李梅不得不又站了出来,跟校长解释了一遍。 得知何树的妈妈才去世不久,爸爸又再婚没管他,校长的心也往何树这边偏了点,而且,何树因为皮肤白,脸上的伤更明显,这一看就不是单方面的打架,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 总不能因为一个孩子有家长,一个孩子没家长,就欺负人家没家长的孩子吧? 听到校长和老师都劝她小孩打架不要太计较,而且何树也受伤了这种话,赖华光的妈妈彻底炸了。 “他受伤了?他脸上那几道是我儿子打的吗?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他那是让他小妈给抓的。” “这什么孩子啊?我儿子是什么孩子?我儿子年年考第一,是他这样没人管的小崽子能比的吗?” 李梅听到这,脸沉了下来:“赖华光妈妈,请你注意言辞,他们还都只是孩子,男孩子打架而已,大人最好还是不要参与。” “李老师,你是他们班主任,学生成绩上去了你也有好处是吧,这种差生能跟我儿子比吗?将来就是个农民工,连高中都考不上!你替这样学生说话啊?” 李梅气的脸都白了:“赖华光妈妈,你儿子的成绩是很好,但我们教育学生不但教知识,也要教他品德,昨天的事,是赖华光带着班级里的几个男生,一起跟到何树家附近,把何树给打了。 这件事,我觉得如果一定要分个对错,也是赖华光有错在先。而且何树的成绩也没有那么差,考高中没有问题。” “校长你听到了吧?啊这是什么班主任,这是那个小崽子妈吧,有这么偏的吗?我就问问那个什么树,他动没动手,他要是没动手那算我儿子错了,我儿子也受伤了呀,怎么能说是我儿子错了,天呐,你们太欺负人了吧。” 李梅也怒了,可她是老师,不能像赖华光妈妈一样撒泼,只能憋着气,跟着校长好言相劝。 赖华光妈妈在学校闹了一上午,最终还是赖华光觉的太没面子,硬是发脾气才把他妈给劝回去了。 但这件事已经闹开了,有看赖华光有个泼妇妈的笑话,也有看何树笑话的,总之这件事里没有赢家。 李梅是个好老师,她问昨天从头到尾都看到的夏苗,把事情也给搞清楚了。 “这件事,不怪你,但你也有错。” 见何树抬起头看她,李梅又说:“他们打你,你怎么不知道跑呢?你一个人能打过他们吗?就算一对一,你们也是两败俱伤呀?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就先跑,安全最重要,回头再告诉告诉老师。” 李梅想说告诉家长,又想起何树妈妈临终前的样子,心里酸酸的,看何树也带了怜悯。 别的孩子打不过知道找大人告状,他不跑,是因为他没人保护吧? 今天赖华光妈妈来闹,这孩子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心里一定很羡慕赖华光。 李梅结婚晚,为了工作她还没有要孩子。她觉得自己将来如果有了孩子,看到他被人欺负,心里一定也很难受。 何树妈妈如果知道她的孩子被欺负,还没有人倾诉,恐怕在天上也会不安。 想到这里,李梅老师眼圈红红:“何树,以后有人欺负你,你记得告诉老师,老师一定给你做主!” 【作者题外话】:龙抬头,好兆头!在这个春光明媚的季节里,许下美好的愿望吧! 绗?绔?鏍″洯闇稿噷 李梅老师的话,让何树冷冰冰的心有了一丝温暖。 原来这个世界并不都是昏暗的,生活也并非都是苦涩,还有李梅这样的好老师,对他有着深深的期待 因为李梅的一句:“他考上高中没问题。” 何树用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开始疯狂的学习。 何树想要好好学习,但总有人不想他如意。 打架的事看似过去了,可赖华光跟他结了仇,暗地里还是鼓动朋友对付何树。 有人故意趁他去厕所的时候把他的书给扔进垃圾桶,有人故意把笔油甩在何树干净的校服上。 又或者是故意在跑圈的时候踩他撞他,将他挤到一旁。 何树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每天去找李梅老师,所以他只能忍气吞声。 课间尽量不出去活动,又或者一个人站在角落,在这个学校,何树被排挤孤立了。 但夏苗不会忍,只要被她看到,她立马就站出来提何树打抱不平,又或者直接告诉老师。 夏苗的做法并没有让这些半大小子害怕,他们反而觉得何树只会躲在女的背后。 甚至还在夏苗跳出来的时候嘲笑她喜欢何树,对何树有意思。 其实,男孩女孩的发育期是不一样的,在小学的时候玩伴不分性别,只选性格合得来的朋友。 到了初中,男女之分就明晰了起来。 有些早熟的孩子会开始对异性产生一种幻想。 这种幻想是模糊又确信的。 模糊的是那种跟异性在一起玩的感觉。 而明确的是男女有别,应当界限分明。 这种明确会奇怪的演变成嘲笑,谁成天跟女孩在一起,就会被说成他喜欢她,又或者是她喜欢他? 继而被大家起哄,拿出来开玩笑。 而往往在这个年纪,又正是少男少女们心思最敏感的时候。 就算是真有这么一对彼此有着朦胧的好感,也会因为那种刚建立起来还不成熟的自尊在大家的起哄嘲笑中变成了自我羞愧。 女孩在感情这一方面大多数都比男孩开窍要早。 那些欺负何树的男同学见她这么维护何树,就用这种明明应该很美好却被当作嘲笑的词语来攻击她。 夏苗在这样的攻击中也渐渐的落败了,一连好几天都不敢去看何树。 大有一种自己小心思被揭穿了的感觉。 而这一切都不是赖华光希望看到的,因为他算是男孩里比较“早熟”的那一个。 他不喜欢同学开玩笑说夏苗跟何树是一对。 每当同学起哄的时候,夏苗脸上的红晕,都仿佛是赖华光心里的怒火。 他开始变本加厉,甚至会纠结几个人在厕所围堵何树,有好几次差点打起来。 这一日,何树站起来回答问题时,后座一个叫王勇的,接到了赖华光的示意。 在何树坐下前用针管往他凳子上呲了红墨水。 何树没有察觉,等到下课后,他在同学的嘲笑声中才看到了自己校服裤子后面的那一大块暗红。 “何树你是女的吗?哈哈哈。”老师离开了教室,王勇跟赖华光他们大声嘲笑着。 班里有的女孩在上初中时就来生理期了,偶尔会出现阴湿裤子的情况。 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是何树,男生也会有生理期吗? 大家毫不顾忌何树的脸面,整个班级闹翻了天。 何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看了看凳子上的污渍还有地上留下的痕迹,抬手对着王勇就是一拳…… 女同学们吓得尖叫,夏苗冲过去被赖华光给推到了一旁。 李梅赶来的时候,何树被四五个男生围攻,班级里乱成了一团,中间的课桌都被撞翻了。 急急忙忙拉开才发现何树的一只眼睛旁边血肉模糊。 是刚刚不知被谁推的撞到了桌角。 随着老师把何树扶起来,班里同学全都吓得噤了声。就连动手打人的那几个也开始害怕。 何树被拉到学校医务室检查,好在,只是磕破了眼角,看着有点恐怖但没有伤到眼球。 李梅不放心,还是带着何树去了一趟医院做了个检查。 去医院的时候,何树脱掉校服外套围在腰上,挡住了屁股上的那一片暗红。 “何树,要不要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检查结果出来,眼睛没事,但眼角那里的伤口有点深,缝了两针可能会留疤。 李梅想要通知何树爸爸,这件事不是小事,肯定是要追究那几个学生的责任。 而学生家长跟家长之间也比较好谈,她毕竟是老师。 何树摇头,哪怕遇到再大的事情,他都不会想找何止成来给他撑腰。 “是我先动手的。” “什么?” “是我先打人的。”何树低声说道。 恶作剧可以用开玩笑来掩饰,但第一个动手的人一定会有责任。 何树清楚也明白,他不愿意独自面对那些家长,尤其是赖华光的妈妈,何树见识过她的战斗力,自己对上也讨不到便宜。 李梅闻言有些心疼:“何树,你不用害怕,老师会公平公正的对待问题。” “他们欺负你老师知道,你先动手的确不对,可你也是有原因,这些,老师会帮你跟那些家长说。谁该负什么责任就负什么责任。” 何树摇摇头:“老师,我能先回家吗?” “行,学校那边老师帮你请几天假,你这个眼睛要注意保持卫生,过两天消肿了老师陪你去医院再检查检查。” 看着何树被打花的脸,还有他身上的污渍,李梅同意了,并且还把何树送到了楼下。 可看着何树进楼洞的背影,她又不放心。 “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要不然你来老师家住几天吧?” 李梅一直记得何树妈妈的嘱托,她做不了太多,只想让这个孩子在受了委屈的时候可以陪着他。 “不用了老师谢谢您。” 何树上了楼,李梅无奈的叹了口气,又面色严肃下来。 这些孩子真是太过分了,之前她已经批评了好几次,这次竟然变本加厉。 李梅严肃的往学校赶,这件事一定要让那几个平日欺负人的学生得到教训。 她的班级,绝对不允许霸凌的事件出现! 绗?绔?楂樹腑鐢熺殑鐑︽伡 何树考上的市重点高中是一所封闭式管理的学校,即便离家近的也不能走读。 这意味着需要寄宿,周一到周五都住在学校。 何树盯着妈妈的照片坐了很久,才拿着行李走出了家门。 带着东西来到了分好的寝室,竟意外的发现赖华光跟他在同一寝室。 何树并不知道赖华光也考进来了,自从那一次之后,两人都像不认识对方一样,谁也没说过话。 何树自己铺床整理,赖华光则坐在一边玩着最新款的手机,这是他考上重点家里给他的奖励。 过了一会赖华光的妈妈拎着一些东西进来了,看见何树认出了他,脸上顿时带了不乐意。 “你怎么跟他分一块了,走,妈妈领你找老师去,咱们换个寝室。”赖华光妈妈放下东西,就要去拉赖华光走,被赖华光给甩开了手。 “妈你消停会吧,才开学你闹什么闹?以后我还在不在这念书了。” “宝宝啊,妈妈这不是为你好吗?你说你跟他住一块,学坏了可怎么办呀?”赖华光妈妈在外面泼辣的很,对儿子说话却细声细语的。 “你怎么这么烦?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宝宝我都多大了,被别人听到笑话死了!” 何树假装没听到,继续整理自己的床铺,可他越是没反应,赖华光越是觉得他在笑话自己。 “哎呀行了你走吧,我自己会弄。”赖华光把妈妈推出了寝室,还把门给反锁上了。 赖华光妈妈在门外嘱咐了几句,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摸了摸眼角那道浅浅的疤痕,虽说两人不对付,但何树依然有些羡慕赖华光还有妈妈会对他唠叨。 所有能用的到的日用品,何树都带上了,他把自己的东西摆放的整齐有序,然后就自己找了书坐在床边看。 赖华光不屑的扫了眼何树,他妈妈拿来的东西,被他胡乱的塞进了床底,躺在床上继续玩手机。 过了不多时,同寝室另外几个人也陆续到了,都是家长帮着拿行李来的,除了几个大人互相寒暄了几句,何树他们几个学生都没怎么说话。 第一天熟悉学校,班级和老师,第二天就正式开始上课了。 晚上睡觉时,赖华光已经跟另外几个男孩打成了一片,在一块玩手机玩到了寝室关灯,还在小声的说话。 何树没有手机,也不爱说话,被赖华光添油加醋的在其他同学跟前说了点坏话,才第一天就被同寝室的同学给孤立了 上了高中的孩子,跟初中时候又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他们有着自己的判断,但对于不熟悉的陌生人,如果发现对方不怎么好相处的样子,也是不会主动交涉。 赖华光交朋友很有一套,这是何树学不来的。 他也总能拿出新鲜玩意,对朋友也不小气,因此知道赖华光跟何树不对付,那些跟他交好的人自然就不会搭理何树。 总的来说,何树的高中生活过的并不愉悦,好在学校管理严格,也没有像初中时候那样明目张胆的欺负他。 其实何树也不在意,他本来就不喜欢跟他们一起玩。每天除了上课,吃饭,其他时间都自己在寝室里学习。 夏苗没有跟何树分到一个班级,还失望了好久,好在,每天吃饭的时候可以在食堂找到何树。 也不管何树理不理她,天天端着餐盘跟何树凑在一起。 没多久,学校里就传出夏苗跟何树是一对,他们在谈恋爱。 不管是一年级新生还是高三的学长,在食堂看到他们都指指点点。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处于即将成年的时候,对异性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这让暗地里的私语更加不堪。 夏苗听到议论时,心里却觉的既甜蜜又不好意思,不过却没有生气,也没有退缩。 何树却对此没什么反应,他好像把一切都隔绝在外, 他不想跟夏苗有什么,一来他们还没有成年,何树不想在自己没有能力负责的年纪许诺别人什么。 二来,何树除了自己的妈妈,对其他的女人也没有太多好感。 尤其是他不相信什么爱情,这或许有些可悲,明明在最应该相信爱情的年纪却对这个词语避之不及。 但每次他冷脸让夏苗不要跟着他的时候,女孩委屈的神情,和眼中晶莹的点点光芒,都让何树狠不下心来继续赶她走。 久而久之,何树也习惯了,每天有她在自己吃饭的时候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这种感觉很奇怪,偶尔哪一天她没有按时来,何树竟然会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学校的生活平淡而有序,食堂的饭菜也比自己做的营养更全面。 何树的个子,在上高中后窜高了不少,但跟同龄人相比仍旧是有些单薄。 何志成来看过几次儿子,都被不冷不热的打发了,后来也就不再来了,留下一张银行卡,每个月不定期往里面存300或500块钱。 这是他现在能偷着攒下的全部了,工资卡被宋静把着,何志成也懒的跟她讨要,他心里觉的太累了。 自从宋静生完孩子以后,何志成反到一下子像老了十岁。 何树冷眼看着,只觉的这是何志成的报应。 报应这种事,有时候也会找错人。比如何树,就觉的自己挺无辜,也很烦躁。 本来已经把何树孤立的赖华光,还觉的自己胜利了。 可听到校园里的八卦把何树跟夏苗传成了一对金童玉女,赖华光顿时就觉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喜欢夏苗,从初中开始就喜欢,尽管初中后面他转了班级,但也没有看上过其他女孩。 赖华光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点不如何树? 那个何树天天抱着个书,脸惨白惨白还没个表情像鬼一样,赖华光一点也没觉的他帅,反而觉的他阴森森的,女生的眼睛都有问题吗? 住在一起快一个学期了,赖华光觉的自己发现了何树的秘密。 他在学校永远是穿校服,就是在周五下午,学校让随便穿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换过别的衣服。 他一年四季永远只有两双鞋,换着穿,来回刷,刷的鞋面都起了毛。 他的毛巾一直是那一条,虽然每天洗的很干净,但洗的都快透明了。 仿佛所有东西,何树都会用到不能用才换掉,他的床单被褥,都洗的掉了颜色。 “穷鬼,也不知道哪来的脸跟别人在一起。” 何树回寝室准备洗漱,就听见赖华光躺在床上指桑骂槐,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何树也懒的计较,就当做听不见。 他走到阳台,把自己晾在外面的毛巾和衣服收了回来,就看见毛巾被什么东西划成了烂布条。 还好,校服没被划,买一套校服要不少钱。 何树叠好衣服,看向赖华光,就见他急忙转过头去,刚才也是在偷偷观察自己。这种掩耳盗铃的幼稚行为,让何树觉得生气都不值得。 摇摇头,何树拎着水盆和烂掉的毛巾,走出了寝室。 晚上熄灯前,赖华光看见何树的衣架上,多了一条新的毛巾,雪白的像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赖华光撇了撇嘴,鬼使神差的,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绗?0绔?璇櫡 “我钱丢了!你们谁看见我放枕头底下的钱了?”赖华光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嚷嚷。 “没看见,丢了多少钱啊?是不是你自己放哪忘了。” “丢了一百块钱。”赖华光想多说点,又怕弄巧成拙。 “我们可没看见啊。”同寝室另外几个人赶紧撇清,一百块钱对他们这些学生来说也不是小数了。 何树没理会赖华光他们,自己拿了水盆和毛巾准备去洗漱。 赖华光哪能让他走?急忙喊道:“我钱没找到,谁也不能走。” “先洗漱吃早饭去吧,一会上课该迟到了。”其他同学有点不高兴。 “不行,没找到就是不能走。” “你想怎么样?”何树有些不耐烦。 “搜身。”赖华光冷笑着,眼睛只盯着何树一个。何树就明白了,这是又找他麻烦来了。 象征性的搜了搜另外几个同学,赖华光又让他们给见证,就去搜何树。 何树只穿了一条校服裤子,和一件背心,裤兜里没有,那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藏钱。 “赖华光,都搜过了可以走了吧?” “那怎么行,你们床上还没搜过呢。”赖华光不给人拒绝的机会,直接去搜何树的床。 把何树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掀的乱七八糟,最后真的在枕头下面的一本书里,看到夹着的一些零钱。 “何树,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赖华光心里得意,他看见何树昨晚熄灯前往书里夹钱了,但没看清是多少,没想到还真给他蒙着了。 何树看看书里的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些钱是我的。你丢的是一百,你看里面有一百块吗?” “你的?谁不知道你穷,你能有这么多钱?看看,这些是多少?”赖华光数了数,里面的零钱五十,十块的加起来一共有94块钱。 “你的毛巾是新买的吧?你是不是昨天偷了我一百块钱去买的毛巾?”赖华光指着何树的鼻子大叫,神情很是气愤,另外几个同学也怀疑的看向何树。 何树抿着唇,看着赖华光:“这是我的钱。” “你哪来的钱?怎么那么巧,我丢了一百块钱,你这马上就买了新毛巾还剩90多,你说啊?” 赖华光的吵闹声,引来了其他寝室的同学,看着门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赖华光大声跟别人说何树是个小偷,偷了他的钱。 何树默不作声的站在那,所有人开始对他指指点点。 直到宿管老师听到消息赶过来,把看热闹的人赶走,才开始询问。 赖华光就开始添油加醋的说自己昨天就觉的不对,何树突然就买了新毛巾,然后今天早上自己就发现钱不见了,在何树床上找到了他剩下的零钱。 “何树,你有没有拿赖华光的钱?”宿管老师问道。 “我没拿。” “你怎么证明钱是你的?”赖华光在一旁出声。 何树看向他:“你又怎么证明这些钱是你的?” 赖华光一愣:“我还用什么证明?谁不知道我兜里天天都有钱,反而你呢,老师,你可以去问问其他同学,他们什么时候看见何树去花钱了?他根本就没有钱。” 同寝室的同学也觉得赖华光对,不是说他们跟赖华光好就帮他,而是何树真的几乎不花钱。 老师看向何树:“何树,是这样吗?如果真的是你一时不小心拿了,就还给赖华光。” 看来,老师也觉的何树偷钱了。 “我说了,我没有拿别人的钱,这书里的零钱,是我昨天用自己的钱买毛巾剩下的。” “嘁,你自己有钱?你家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呢?谁给你的钱?”赖华光抱着胳膊,说话的声音很大,他就是想让何树出丑,让夏苗看看何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百块不算什么大事,但只要能给何树按上小偷的罪名,看他以后还怎么拽? 宿管老师见双方都说钱是自己的,寝室里也没有监控,只好带着两人去找他们的班级老师。 这事一下子就在学校里传开了,不出意外,大部分人都相信是何树偷了赖华光的钱,因为赖华光家庭条件很好,经常很大方的请同学吃零食喝饮料,所以都认为他不会为了一百块诬赖人。 当然也有人觉得何树不至于偷钱,他看起不像那种人,不过因为没有跟何树关系好的,所以也没人帮他说话。 办公室里,何树跟赖华光两个人站在那,赖华光滔滔不绝的说着丢钱的经过,何树从办公室老师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们对自己的怀疑。 这里不会再有李梅那样的老师相信他,保护他了。 何树握了握拳头,声音越发冷冽:“赖华光,如果我能证明钱是我自己的呢?” “你怎么证明?你要是能证明,那就是别人拿了呗?” 何树摇摇头:“这不行,如果我证明了钱是我的,你也要证明你真的丢了钱。如果你证明不了,你就要在全校同学和老师的面前,跟我道歉!” “我,”赖华光有些慌了:“你先证明钱是你的再说吧。” 何树看向班级老师:“昨天我回寝室,发现我的毛巾被人用剪刀划碎了,于是我去了学校商店买毛巾,但身上没有现金,我是刷卡刷了一百块,让商店的人换了一些零钱给我。” 何树扭头去看赖华光:“所以,学校商店的营业员可以证明。” “他是故意的,他刚才在寝室为什么不说?”赖华光心中叫嚣,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既然有人可以证明是何树自己取的钱,那赖华光你的钱就不是何树拿的了,好了,一大早闹了这么久都耽误上课了,既然何树是清白的,那就回去吧。” 赖华光听了老师的话,赶紧想要走,被何树一把拉住:“不行,老师,还没有让他证明他的钱真的丢了。” “你放手,我钱丢没丢怎么证明?”赖华光觉的心里有点慌。 “我替你证明!”何树盯着赖华光的眼睛:“周一上学的时候,你带了三百块钱,周三,也就是前天就花完了,昨天只剩下20块钱买了两个汉堡分给李立森一个,还让李立森今天请你吃饭,等你下周一回来再请他。” 何树面无表情的叙述着,听的赖华光身上直冒冷汗:“何树,你竟然监视我们?” “我没有空监视你们,是你们在寝室说话太大声了。” 何树看向同样发楞的老师:“老师,我证明了钱是自己的,也证明了他的钱早就花完了,根本没有钱可丢,今天的事,是他诬陷我。” 第9章 高中生的烦恼 何树考上的市重点高中是一所封闭式管理的学校,即便离家近的也不能走读。 这意味着需要寄宿,周一到周五都住在学校。 何树盯着妈妈的照片坐了很久,才拿着行李走出了家门。 带着东西来到了分好的寝室,竟意外的发现赖华光跟他在同一寝室。 何树并不知道赖华光也考进来了,自从那一次之后,两人都像不认识对方一样,谁也没说过话。 何树自己铺床整理,赖华光则坐在一边玩着最新款的手机,这是他考上重点家里给他的奖励。 过了一会赖华光的妈妈拎着一些东西进来了,看见何树认出了他,脸上顿时带了不乐意。 “你怎么跟他分一块了,走,妈妈领你找老师去,咱们换个寝室。”赖华光妈妈放下东西,就要去拉赖华光走,被赖华光给甩开了手。 “妈你消停会吧,才开学你闹什么闹?以后我还在不在这念书了。” “宝宝啊,妈妈这不是为你好吗?你说你跟他住一块,学坏了可怎么办呀?”赖华光妈妈在外面泼辣的很,对儿子说话却细声细语的。 “你怎么这么烦?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宝宝我都多大了,被别人听到笑话死了!” 何树假装没听到,继续整理自己的床铺,可他越是没反应,赖华光越是觉得他在笑话自己。 “哎呀行了你走吧,我自己会弄。”赖华光把妈妈推出了寝室,还把门给反锁上了。 赖华光妈妈在门外嘱咐了几句,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摸了摸眼角那道浅浅的疤痕,虽说两人不对付,但何树依然有些羡慕赖华光还有妈妈会对他唠叨。 所有能用的到的日用品,何树都带上了,他把自己的东西摆放的整齐有序,然后就自己找了书坐在床边看。 赖华光不屑的扫了眼何树,他妈妈拿来的东西,被他胡乱的塞进了床底,躺在床上继续玩手机。 过了不多时,同寝室另外几个人也陆续到了,都是家长帮着拿行李来的,除了几个大人互相寒暄了几句,何树他们几个学生都没怎么说话。 第一天熟悉学校,班级和老师,第二天就正式开始上课了。 晚上睡觉时,赖华光已经跟另外几个男孩打成了一片,在一块玩手机玩到了寝室关灯,还在小声的说话。 何树没有手机,也不爱说话,被赖华光添油加醋的在其他同学跟前说了点坏话,才第一天就被同寝室的同学给孤立了 上了高中的孩子,跟初中时候又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他们有着自己的判断,但对于不熟悉的陌生人,如果发现对方不怎么好相处的样子,也是不会主动交涉。 赖华光交朋友很有一套,这是何树学不来的。 他也总能拿出新鲜玩意,对朋友也不小气,因此知道赖华光跟何树不对付,那些跟他交好的人自然就不会搭理何树。 总的来说,何树的高中生活过的并不愉悦,好在学校管理严格,也没有像初中时候那样明目张胆的欺负他。 其实何树也不在意,他本来就不喜欢跟他们一起玩。每天除了上课,吃饭,其他时间都自己在寝室里学习。 夏苗没有跟何树分到一个班级,还失望了好久,好在,每天吃饭的时候可以在食堂找到何树。 也不管何树理不理她,天天端着餐盘跟何树凑在一起。 没多久,学校里就传出夏苗跟何树是一对,他们在谈恋爱。 不管是一年级新生还是高三的学长,在食堂看到他们都指指点点。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处于即将成年的时候,对异性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这让暗地里的私语更加不堪。 夏苗听到议论时,心里却觉的既甜蜜又不好意思,不过却没有生气,也没有退缩。 何树却对此没什么反应,他好像把一切都隔绝在外, 他不想跟夏苗有什么,一来他们还没有成年,何树不想在自己没有能力负责的年纪许诺别人什么。 二来,何树除了自己的妈妈,对其他的女人也没有太多好感。 尤其是他不相信什么爱情,这或许有些可悲,明明在最应该相信爱情的年纪却对这个词语避之不及。 但每次他冷脸让夏苗不要跟着他的时候,女孩委屈的神情,和眼中晶莹的点点光芒,都让何树狠不下心来继续赶她走。 久而久之,何树也习惯了,每天有她在自己吃饭的时候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这种感觉很奇怪,偶尔哪一天她没有按时来,何树竟然会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学校的生活平淡而有序,食堂的饭菜也比自己做的营养更全面。 何树的个子,在上高中后窜高了不少,但跟同龄人相比仍旧是有些单薄。 何志成来看过几次儿子,都被不冷不热的打发了,后来也就不再来了,留下一张银行卡,每个月不定期往里面存300或500块钱。 这是他现在能偷着攒下的全部了,工资卡被宋静把着,何志成也懒的跟她讨要,他心里觉的太累了。 自从宋静生完孩子以后,何志成反到一下子像老了十岁。 何树冷眼看着,只觉的这是何志成的报应。 报应这种事,有时候也会找错人。比如何树,就觉的自己挺无辜,也很烦躁。 本来已经把何树孤立的赖华光,还觉的自己胜利了。 可听到校园里的八卦把何树跟夏苗传成了一对金童玉女,赖华光顿时就觉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喜欢夏苗,从初中开始就喜欢,尽管初中后面他转了班级,但也没有看上过其他女孩。 赖华光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点不如何树? 那个何树天天抱着个书,脸惨白惨白还没个表情像鬼一样,赖华光一点也没觉的他帅,反而觉的他阴森森的,女生的眼睛都有问题吗? 住在一起快一个学期了,赖华光觉的自己发现了何树的秘密。 他在学校永远是穿校服,就是在周五下午,学校让随便穿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换过别的衣服。 他一年四季永远只有两双鞋,换着穿,来回刷,刷的鞋面都起了毛。 他的毛巾一直是那一条,虽然每天洗的很干净,但洗的都快透明了。 仿佛所有东西,何树都会用到不能用才换掉,他的床单被褥,都洗的掉了颜色。 “穷鬼,也不知道哪来的脸跟别人在一起。” 何树回寝室准备洗漱,就听见赖华光躺在床上指桑骂槐,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何树也懒的计较,就当做听不见。 他走到阳台,把自己晾在外面的毛巾和衣服收了回来,就看见毛巾被什么东西划成了烂布条。 还好,校服没被划,买一套校服要不少钱。 何树叠好衣服,看向赖华光,就见他急忙转过头去,刚才也是在偷偷观察自己。这种掩耳盗铃的幼稚行为,让何树觉得生气都不值得。 摇摇头,何树拎着水盆和烂掉的毛巾,走出了寝室。 晚上熄灯前,赖华光看见何树的衣架上,多了一条新的毛巾,雪白的像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赖华光撇了撇嘴,鬼使神差的,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绗?5绔?杩欎笘鐣屾湁鎭朵篃鏈夊杽 石桥两侧都是店铺,两个小混混也不敢在街上明目张胆的把何树揍一顿。 其中一个过来照着何树的大腿踢了一脚:“这是给你一个警告,以后在学校别那么拽。” 说完,俩人就飞快的跑走了。 何树坐起来,后背疼的快要喘不过气,胳膊也疼的厉害,薄薄的校服外套手臂那里渗出了血迹。 刚刚往前摔那一下,下意识的手臂着地,胳膊肘跟手掌都呛破了皮。 他扶着桥边石栏站了起来,往下面看了一眼,他的行李袋跟书包都在桥下的臭水沟里。 天色渐晚,何树一手提着鞋,裤子撸到了膝盖上面,脚上身上全是烂泥,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 另一只手里,一大一小两个包也在往下滴着臭水。 而何树的脸色跟身上的气味一样臭,那两个小混混一说学校俩字,何树就知道这事是赖华光干的。 回到老楼,上了楼梯,一个星期没回来,家门口已经彻底成了垃圾堆。 谭宽家的门还是敞开着,里面似乎正在吃饭,那个恶心的大婶跟他恶心的儿子,不时发生争执。 何树觉得,以往所有的委屈似乎变成了一股能量,在他的体内四处乱窜。 如果不发泄出来,他就要被这些能量给撕毁,给毁灭。 手里的包落了地,何树光着脚踩着满地的烟头,捡起了扔在家门口的一个啤酒瓶狠狠的朝对门屋里砸去。 然后疯了似的把那些垃圾,不管是什么,都一股脑的往对门家里扔。 对门屋里响起大婶的尖叫,谭宽光着膀子冲出来,还不等开口,就被一包垃圾糊在了脸上。 塑料袋里腐烂的菜汤底子沾了一脸,谭宽被这股味道一熏,来不及骂就干呕了几声。 大婶家里门厅口全是何树扔的垃圾,她冲出来被走廊这味道熏的退了几步,看见是何树干的,张口就骂开了。 谭宽也捏着拳头要来打何树,何树一瓶子砸在水暖管道口外面的铁门上,手里抓着半截酒瓶挥舞着:“来啊,来打我啊!” 飞溅的瓶渣划破了何树的脸,此时的他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但这一切都是被逼的,是何志成的狠心抛弃逼疯了他,是妈妈突然的离世逼疯了他,是无数个孤独的日夜逼疯了他,也是这些欺软怕硬的恶人逼疯了他。 是这个世界要逼疯他! “啊!!!”何树用尽了力气大声的喊着,发泄着,他满身泥污手持半截酒瓶嘶喊的样子,吓坏了谭宽跟他妈。 母子俩不敢再叫骂,以为何树真的发了疯,飞快的退回了家关上了大门。 楼上楼下的邻居被吵出来,不管是那些杂乱的租客还是老人,都在楼梯拐角伸着头看,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问一问发生了什么。 何树喊累了,低着头重重的喘息,他的脑袋传来一阵阵的眩晕。 那些看热闹的人就像是藏在黑暗中的一双双冷血动物的眼睛,其中有好奇,有冷漠,有想要继续看热闹的激动,唯独没有关心。 这个世界满是自顾不暇的人,生存在这样环境中的人更是麻木。 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管他的死活! 何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对他满是恶意 没有理会一片狼籍的走廊,何树打开家门,把自己的东西拎了进去,重重的关上了门。 外面天已经黑了,何树没有开灯,站在屋内门口,看着圆桌的方向。 那里放着妈妈的骨灰跟照片,刚刚他在门外的样子,被妈妈看见了么? 进了家门后,何树就冷静了下来。 他把所有东西都拎进了厕所,脱掉了身上的脏衣服,用冷水一遍遍的浇在自己身上。 然后把脏了衣服,行李,书包,一遍遍的用力洗刷。 似乎这样,就能洗掉这世上所有的肮脏 “叮铃铃铃铃铃” 闹钟一遍遍的叫着,何树头昏脑胀的从床上爬起来。 轻轻一动,浑身都疼。 来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一下,他的脸色有点吓人。 扭着身体看背后,后腰往上那个地方有一块乌青,再看看手臂跟手掌。 手臂那里已经结了血痂,手掌昨晚洗衣服泡了太长时间的水,已经红肿。 大腿外侧也是一大块乌青…… 还有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伤的,何树摸了一下,长长的一道血痕。 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何树强迫自己精神起来,然后在药盒里翻出两粒消炎药吞了下去。 外伤太多了,昨天又在那个臭水沟里泡了那么久,他怕自己伤口感染。 一个人生活,就得学会照顾自己。 起床后墨迹了一点时间,做饭已经来不及了。 何树带着水鞋,手套出了门,门外走廊的垃圾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了,不知道是不是对门良心发现了。 还是昨晚弄的太脏,毕竟他带着臭水沟的泥水回来,所以这楼里其他住的人受不了才动手收拾,连地都拖了。 路过包子铺的时候,花一块钱买了两个馒头准备当午饭。 到洗车行时,老板还没来,教他洗车的刘阿姨跟另外几个员工都到了。 “哎哟,何树啊,你这是怎么搞的?” 身上的伤跟淤青可以隐藏,但脸上的藏不了,何树一到就被几个阿姨叔叔围了上来。 “不小心划了一下,没什么事,就破了一点皮。”何树解释道,此时的他又变的安静稳重。 “我听你说话嗓子怎么也哑了?” 嗓子是昨天喊的,何树笑了笑:“阿姨,你看我买的水鞋跟手套行么?” “行,这手套可以,虽然也捂得慌,总比没有强。” 何树点点头,换上水鞋,戴上手套就开始投入了工作。 今天他实在体力有点不支,擦车的速度慢了许多,一辆没擦完,衣服就已经被汗浸透了。 老板来了之后看了一会儿,也没催他,忙着给车喷漆去了。 中午何树拿出馒头,慢慢的咬着,刘阿姨看了不忍心,让他吃自己带的菜,何树客气拒绝了。 “里面穿的什么,天越来越热了,把外套脱了,穿背心就行,你看你张叔,现在就光个膀子,等八九月最热的时候,他不得脱层皮?” 张叔今天中午也吃馒头,不过他还有一份拌菜,闻言转过来笑,拍了拍赤裸的胸口。 “何树过来吃点菜,你这个岁数吃饭不能对付啊,也不是像我们了,吃不吃的饿不死就行。” 张叔把他的拌菜拿过来,非要何树吃,刘阿姨也给他馒头里夹上一块韭菜炒鸡蛋。 老板不知道从哪里吃完饭回来,像逗小狗似的扔给何树一根火腿肠。 何树不再拒绝这些叔叔阿姨的好意,低着头大口的咬着馒头,隐藏着发红的眼睛。 那些菜的滋味有辣有咸,混合在一起吃进肚子里,就像是世上最好的美味。 何树一边努力吞咽,一边默默收回了昨天的想法,这世界,也并非满是恶意 绗?7绔?灏忓Ж 何树的家在三楼,他第一次觉得三楼那么高。 低头看看手里开过封的退烧药,原来是发烧了,难怪这一下午都没什么力气。 手掌肿起来了,昨天洗了太多的东西,今天又戴着手套捂了一天。 早上给自己吃的消炎药看样子并没什么作用 一边胡思乱想转移身体的不适,一边扶着满是锈渍的楼梯扶手,何树慢腾腾的挪着腿。 到了三楼,还差几个台阶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大行李箱。 何树抬头,他家门口站着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当看清楚这女人的脸时,何树一阵恍惚。 万般思绪冲击着他的大脑,何树努力的睁大眼睛,但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妈?” 齐雪看着眼前清贫如洗的房间,目光最后落在了齐悦的骨灰盒上。 在骨灰盒前面摆着的照片里,姐姐的笑容依旧温柔。 多年后再见,想不到竟然阴阳相隔。 擦了擦眼角的泪,齐雪伸手抚摸着齐悦的骨灰盒,想问问姐姐是不是也后悔了,但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走到厨房打开灯,厨房里干净到能反光。 除了半包挂面,一点大米,其余什么食材都没有。 阳台上晾着不少东西,齐雪摸了摸,床单和衣服都干了,抬手帮忙收了起来。 洗手间里,同样干净到每一块瓷砖都一尘不染。 角落里一台老式洗衣机上面放着两个大盆。 这就是姐姐的家,当初义无反顾要坚守的家 齐雪回到何树的卧室,初次见面的外甥还来不及相认就病得一塌糊涂。 她伸手摸了摸何树的后颈,还是很热,而且没出汗。 起身去烧了一些热水兑好,齐雪帮何树擦了擦脖子,又把他扶起来脱掉了上衣。 看着外甥这一身排骨,齐雪心里难受,拿打湿的毛巾帮他擦着身体散热。 “妈?”何树感觉有人抱着自己,他勉力睁开眼睛,妈妈的脸又出现在眼前。 “嗯,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何树听话的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如果真的是梦,他不愿意醒来。 齐雪坐在床边搂着何树,一遍遍的给他擦着腋下,脖颈。 抬胳膊的时候,才发现何树手肘上的血痂和擦痕。 齐雪放下毛巾,开始仔仔细细的检查,这一检查才发现,不光是脸上有划痕。 手肘,手掌,膝盖上都有伤和淤青,而且后背还有好大一块儿。 这手掌和膝盖可能是自己摔的,那背上的又是怎么来的? 这一晚,齐雪几乎一夜没合眼,时不时的给何树擦擦身体,9点多还叫醒他喂了一遍药。 等到夜里11点左右,何树出了一身的汗,把身下的床单跟枕头都打湿了。 不过齐雪却放了心,出过汗,就快好了。 何树偶尔睁开眼喊她一声妈,她都答应了,然后就坐在床边陪了他一晚上。 第二天,闹钟响起,何树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感觉身上轻松多了。 他扭头看到床头柜上摆着药,水杯还有体温计,楞了一会儿突然跳下床光着脚跑到了客厅。 厨房里传来声响,何树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一个跟妈妈长得很相似的女人正在专心熬粥,她身上,还穿着妈妈的围裙。 真的很像,但何树此时却清醒的知道,这不是他妈妈。 他张了张口,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是谁?” “傻小子,这样都猜不出来?我叫齐雪,是你小姨!” “小姨?” “你不信?难道我跟你妈妈长的不像吗?”齐雪转过头对着何树笑了一下。 “像。”何树嗓子发紧,心中难掩失望,他还以为妈妈活过来了:“可是我妈没有说过。” “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妈妈跟你外公外婆有点误会,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你个小孩子,先不要打听那么多了,以后小姨慢慢告诉你。” 齐雪皱着眉头不停的搅动锅里的米粥,可还是有糊味飘了上来。 “何树,你家这个锅不行了,糊底。” 何树赶忙走过去关了火,把锅端到一旁:“有电饭锅。” 拿勺子舀起来看看,米都还没完全熟,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粥煮成这样? 见何树还要把粥倒进电饭锅里,齐雪忍不住道:“别要了吧?都糊了,干脆去早餐店吃。” “没事,还能吃。”何树从新加水,又切了两段葱白扔进去,然后盖上盖子按煮饭键。 这么一打岔,何树之前那凌乱的情绪竟然平静了下来。 眼前这个自称是他小姨的人,何树已经相信了她的身份,毕竟这张脸不会骗人。 只是,这么多年了,妈妈都去世了,从未听说过她还有姐妹和亲戚,何树还以为妈妈是孤儿。 “你”何树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想起昨夜迷迷糊糊的见到妈妈,妈妈还抱了他。 尽管现在知道昨晚抱他的可能是小姨,但他内心还是不舍那种感觉。 齐雪见何树还光着脚,把他推回房间:“其实你2岁的时候,咱们见过。” 2岁?何树摇摇头:“我没那个时候的印象了。” “那就加深一下印象?”齐雪指了指齐悦的房间:“我准备在这里住一段日子,何树你不反对吧?” 何树没有吭声,就算是小姨,对他来说也只是刚认识的陌生人。 “不说话就代表你同意了。” 齐雪摘掉围裙:“我看你家里什么都没有,咱俩出去逛逛?” 说到这里,何树猛然想起,他今天还得去洗车,一看时间马上就八点了,要迟到了。 急急忙忙找出衣服换上,胡乱的去洗了一把脸,何树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你想住就住吧,不要动我妈的东西,我今天还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何树就快步跑了出去,他现在心里很是纠结,既想这个跟妈妈长得很像的小姨留下,又对她有些不放心。 如果不快点走,何树怕自己忍不住把她赶出去。 但想到昨晚,那仿佛做梦一样的感觉,何树一边跑一边不断的给自己洗脑。 这是小姨,肯定是小姨,她不会是坏人。 就住几天,等我问清楚妈妈以前的事情,就马上让她走 绗?8绔?浣曞織鎴愮殑鎭愭儳 齐雪跟着何树来到了洗车行,远远的看着这个大外甥穿上水鞋,戴上手套开始洗车。 这一刻齐雪想了很多,内心的愤怒也越发的难以容忍。 她没有过去让何树不要再干这种活,而是转身离开,随手打了一辆车直接去了何志成上班的地方。 何志成很久没见何树了,不是他不想见,而是真的没有时间。 起初宋静的确是得了产后抑郁,动不动就摔砸东西。 何志成虽然烦,但看在刚出生的女儿份上,他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包括带孩子。 如今,女儿依依已经三岁了,宋静完全甩手,根本不管女儿。 以前还会做个早饭,现在只知道打扮自己,对这个家根本不管不顾。 何志成抱怨了几次,宋静就跟他吵,把孩子吓得成天哭,这样的日子让何志成感到身心疲惫。 今天一大早,何志成急急忙忙从家里出门,衬衫都还是穿着昨天穿过的。 因为孩子的问题早上他又跟宋静吵了一架,不管他说什么,宋静总是往何树身上扯。 说他是嫌弃自己生了个女儿,这让何志成内心无比的烦躁,对何树也越来越感到愧疚。 给女儿做了点吃的,他自己连早饭都没吃,就急匆匆从家里逃离了。 对,就是逃离。 何志成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觉得离开那个家就轻松很多。 每到这个时候,他便会无比怀念,以前跟齐悦在一起的日子,虽然那时候过的有些清贫,但现在想起来,是那样的轻松和幸福。 坐进车里,何志成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是他不知道珍惜,辜负了齐悦那样好的女人,现在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齐悦死了,连带着儿子也把他当作了仇人 在街边的早餐店随便买了一杯豆浆,眼看就要迟到了,何志成都没来得及喝就踩了油门往单位走。 到了单位院内,停好车,何志成看了眼手表,拿起豆浆吸了几口,一抬头看见车头前站着一个女人。 那熟悉的面孔吓得何志成一口豆浆呛进了嗓子里,手里的纸杯也在慌乱中不自觉的捏紧。 直到温热还有点烫的豆浆撒到了裤子上,他才回过神。 齐雪走到车门边,冷冷的看着车里这个狼狈的男人。 “下车。” 何志成也反应过来了,这不是齐悦,这是齐雪!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姨子。 但看到了齐雪,何志成内心更加恐惧,比他刚刚以为齐悦复活了还要害怕。 推开车门,何志成刚要张口,齐雪就一脚蹬在了何志成的肚子上,将他踹倒在地。 “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 “如果你敢对我姐姐不好,我就要你死。” 何志成狼狈的坐在地上,浑身颤抖:“齐雪,你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你是怎么忘恩负义,抛弃了我姐姐?解释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管?” 何志成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其他来上班的同事。 “老何?怎么了?”一个女同事走了过来。 何志成捂着被踹的生疼的肚子站了起来,僵着脸笑了笑:“没事没事,不小心绊了一跤,豆浆洒了。” “真没事吧?”女同事狐疑的看了看齐雪。 “没事,你帮我跟领导说一声吧?我一会儿回家换身衣服再来,呵呵你看这弄的。” “噢,行,没问题。”女同事答应一声,见没什么事就转身进办公楼了。 何志成面对的齐雪,心里有愧又有惧:“齐雪,我知道是我做错了,我现在已经很后悔了。齐雪,你放我一马,何树已经没妈妈了,他不能也没爸爸。” 齐雪能不能弄死他?何志成一点也不怀疑。 眼下他知道,绝对不能提宋静跟女儿的事,只有何树,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看在孩子的份上,何志成期望着齐雪放过他,这个时候要什么脸面? 何志成膝盖弯曲了几下,不远处有同事来来回回,他又怕被人看到。 看着眼前一身狼狈,想要给她跪下来,又怕被同事看到的何志成。 齐雪只觉得荒谬可笑,她姐姐齐悦,表面看上去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但其实骨子里跟她们父亲一样倔强。 当初怎么就会瞎了眼,看上了这样一个废物? 齐雪能理解为什么姐姐在最后病的那么重,也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求助。 为什么宁愿让何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也没有想把他送回齐家。 她为自己的选择而悔恨绝望,她不想跟她同样倔强的父亲,因她颜面无光 心里的情绪翻江倒海,齐雪看着何志成,他也比从前第一次见面时老了许多。 不光脸垮了,就连身材也发福了,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 当初齐雪见到何志成的时候,他也是英俊潇洒,意气风发。 越看,齐雪越觉得姐姐好不值,所谓爱情这个东西,真的会让人心盲眼瞎。 她想说叫何志成以后永远不要去见何树,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打他都懒得动手了。 “何志成,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姐跟你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为你放弃了什么你根本不懂,她不会白死的。” 齐雪留下这样一句话,抬脚离开了,不是往外走,而是径直进了机关大楼。 何志成双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 “齐雪,齐雪”何志成喊了几声,见齐雪根本不给他机会,顿时面如土灰,又不敢追上去拉住她。 他失魂落魄的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坐着驾驶位上,心里慌乱不已。 齐雪是在威胁他,不,她能做到,她会把自己怎么样? 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收回她给的一切,那么已经人到中年的他又能干什么去? 这些年在机关单位,他每天抱着保温杯,早已没有了当初刚毕业时的精神和锐气。 何志成不是从前的何志成了,他在单位待了了这么久,也了解了到底需要什么样的能量,当年才能把他硬生生的安插进单位。 可惜他自己不争气,路给他铺好了,门给他推开了,他自己都爬不进去。 在工作上他没什么进步,但学那些歪门邪道却很熟练,要不是他起了邪念,又怎么会跟宋静那样的女人滚在一起? 宋静当年对他的讨好,何志成哪里不明白,只是他很享受那种感觉。 齐雪能让他前程似锦,也能让他堕入深渊,齐雪说的话,他信。 绗?9绔?鍚屼负鐖朵翰 何树早上走的急,忘记了带午饭。 刘阿姨见状,把自己的午饭分了他一半,何树不好意思要,张叔又塞给他一张饼。 架不住这些叔叔阿姨的热情,何树这一顿饭吃的比以往自己带饭的时候都饱。 “你这岁数啊,正是能吃的时候,我家老二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一顿饭能吃半锅。” 张叔在一旁接着笑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老话都是有道理的。” 说说笑笑,天色逐渐阴暗起来,从南边过来一大片乌云速度很快的就铺了过来。 刘阿姨抬头看看天:“哎哟,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雨,我看上午还大太阳,以为不准了呢。” 几个人把吸尘器,毛巾之类的东西送回屋里,不多时这雨就落了下来。 干了好几天,地上都是尘土,雨点拍打在地上,空气里都是灰尘的味道。 何树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心里有点可惜,这下雨天就不会有人来洗车了啊。 他上午才擦了两辆车,估计是别人都知道今天下雨所以来洗车的人不多。 赵奇水中午叫的外卖,吃了一半扔在那,翘着脚坐在门口抽烟,这一会儿的功夫米饭上面就插满了烟头。 何树看了一眼,走过去拿起来给扔到了垃圾桶,又找了个烟灰缸搁在赵奇水跟前。 外面的活干不了,但已经开到店内的车还得修。 下午没事的时候,刘阿姨他们把一些脚垫拿到外面门檐下借着从楼上管道下来的水流冲刷。 垫子不多,刘阿姨不用何树帮忙,何树就在一旁看几个师傅修车。 可能所有男孩子的基因里都天生对机械感兴趣,即便是何树这样略微有些洁癖的人,也有一种想要钻到车底下看看的冲动。 “何树,把机油回收桶给我拿来。” 赵奇水突然喊了一句,何树一愣,急急忙忙去找回收桶,可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小董把桶拿过来,笑道:“师傅你叫我就行了。” 赵奇水瞥了他一眼:“你活干完了吗?干你自己的去。” 小董被赵奇水骂惯了,嘿嘿笑着进到里面的操作间忙活了。 何树把回收桶递给老板,老板又开始吩咐他拿这个拿那个,有些东西明明就在他手边。 而且何树一时也分不清,这样帮了几次忙之后,他竟然认得了许多东西,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最后干脆叫何树站在举升起来的车地盘下帮他举着油桶接废油。 何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了汽车地盘是什么样子。 眼前的这辆车应该开了很久了,许多地方都生锈了,何树有点手痒,想给这些生锈的地方都蹭出来。 赵奇水也不跟何树说话,只专注忙着自己的事,给这辆车的废油抽出来,再换上新机油。 他不撵何树,何树就在一旁看着,每一个动作都看得仔仔细细。 “想学修车,得先学会开车,了解汽车的每一个结构。” 赵奇水忙活完,丢给何树一个黑乎乎的抹布:“把这盖子上面擦干净。” 何树点点头,抓着抹布认真的擦了起来。 可能这里停的车顾客都不急着要,赵奇水忙活一会儿就去门口闲坐着。 何树把那些用过的东西归位,在一堆配件盒子中间看到一盒名片,他抽出来看到了名片上面印着的小孩照片。 赵岩,男,1994年3月16号出生,丹河市宁江口人,于1998年6月1日在丹河市西岗区龙泉街道走失,走失时身穿小熊猫图案的上衣,土黄色裤子 “我儿子。”老板不知道上面时候走过来,一把拿过名片:“你也是94年的吧?” 何树点点头,不知说什么好,原来老板的儿子走丢了。 赵奇水把名片拍在了何树身上:“拿一张吧,以后要是看见长得像的,帮我问问。” 何树捏着名片,又重重点头。 他心里很是复杂,老板找了这么多年儿子都没有放弃,而自己的父亲同在一个城市内生活,却根本就忘记了还有他这个儿子 何树想起了何志成时,何志成已经在老楼里敲了半天门了。 他跑来找何树,却扑了个空,明明今天是周日,何树不上学。 可笑的是,他想要找儿子,除了家和学校,就再没用其他方式联系了。 何志成在三楼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何树回来。 反而被对门谭宽的妈妈看到了,开了门对他问东问西。 “你是何树爸爸吧?哎哟,可有好几年没见了呀。” “我听人说你在新城区买房子啦?那边房价贵吧?哎你找何树啊?我跟你说哦,你儿子真该管管了,他前天发了疯啊” “哎哟你都不知道多吓人,好像要杀人一样,把那个东西乱丢,还砸瓶子啧啧” 何志成被这老女人烦的匆匆下了楼,冒着雨上了车。 他此时只顾担心自己的前程,对何树发疯什么的根本没听进心里。 只是找不到何树,他有些心烦意乱。 这时候,何志成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单位领导,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宋静此时也很心烦,刚约了人打麻将,可依依在家里哭闹不停。 她正在骂女儿,何志成浑身湿淋淋的开门回来了。 宋静看了眼时钟,才下午两点钟,明明还不到下班的时间。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看你衣服还滴水呢,把地毯都弄脏了,在门口站着别进来。” 宋静满眼的嫌弃,女儿依依在地上坐着,哭得一抽一抽的。 何志成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样,连鞋都没脱,直接走进客厅,也不管身上多湿,直接就躺到了沙发上。 “你疯了啊,赶紧起来,沙发都脏了。” 宋静急忙去拉扯何志成:“你做这个鬼样子干嘛?给谁看?” 鬼样子这三个字,让何志成想起了齐雪早上说的话。 他内心的惊慌,恐惧,和刚刚领导打来电话叫他先停职在家时的绝望一瞬间都搅在了一起。 何志成猛的站起来一耳光抽在了宋静脸上。 宋静被打的直接扑到了茶几上,上面的果盘跟一些杂乱物品瞬间掉落在地。 乒呤乓啷的一阵声响,吓得依依惊止住了哭声。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宋静摸着瞬间就没了知觉的半张脸不可置信的爬了起来。 突然又疯了似的朝何志成冲了过去:“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绗?0绔?鎬绘槸澶卞幓鐨勬椂鍊欐墠鍚庢倲 宋静可不是齐悦,会忍气吞声。 她“嗷”了一声爬起来冲过去照着何志成的脸就挠了下去。 两人厮打在一起,撞翻了茶几,砸烂了电视,不要命的狠狠打着对方,互相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着,就像是多年的仇人一样。 “我鬼样子?你当初死活非要跟我的时候怎么不嫌弃我鬼样子!?”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这个女人!我会跟齐悦离婚吗?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何志成疯狂的把宋静给压在了沙发上,双手死死掐着宋静的脖子。 宋静再泼妇,体力上到底不如何志成,慢慢的,她眼中也露出了恐惧。 长长的指甲拼命的抓着何志成的脸,拍打着他的手臂想让他松手。 但这一刻的何志成,已经没有了理智。 他的害怕也体现出了他骨子里的懦弱,他不敢去找齐雪,只能把一腔情绪都发泄在这个早已相看两厌的宋静身上。 眼看着宋静的挣扎越来越无力,因用力挣扎和窒息,脸上的表情扭曲的吓人。 就在她觉得自己就要被活活掐死的时候,被吓傻的依依再次大哭起来。 “爸爸!妈妈!不要打架呜啊” 依依的哭喊声,让何志成恢复了一些理智,他猛的松开手,看着宋静惊慌的从他身下连滚带爬的逃出去,心里一阵后怕。 其实,他哪有杀人的胆子? 宋静捂着脖子也吓坏了,刚刚那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要不是女儿,要不是依依的哭喊,她真的会死! 想到这里,宋静连忙把依依抱进怀里,女儿就是她的挡箭牌,是她的救命稻草! 可笑宋静从前多嫌弃自己生了一个女儿,没想到今天却是这个不被她喜欢的女儿救了她的命。 装修奢华的客厅内,乱得像是战场,何志成跟宋静都沉默了,只有女儿依依不断的小声哭泣。 “我被停职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开除。” 何志成疲惫的把身体陷进了沙发里,喃喃自语:“我完了,我已经四十多了,还能干什么呢?” 宋静一听,立马也紧张了起来:“你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被突然开除?” 何志成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我干了什么?呵呵,我不就是娶了你吗?呵呵呵” 笑着笑着,何志成流出了眼泪:“还没完呢,她不会放过我的,她会把我的一切都拿走。” 他在抛弃齐悦母子的时候冷酷无情,总觉得更美好的还在前方。 他曾后悔自己早早做了决定,怨恨眼前的人耽误了自己前进的路。 等碰到头破血流,开始想念从前的好,可惜再回头,已没有后路 何志成觉得自己的人生全都被自己给毁了,他看不到以后,恐惧过后也对这几年的生活产生了深深的厌倦。 而以往死死掐着何志成七寸,逼得他不敢提离婚的宋静,经历了刚才的事,也不敢再跟何志成过下去了。 看着神经兮兮的何志成,宋静是真的害怕。 但她相信是真出了事情,否则何志成不会这样。 何志成要是被开除了,那她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根本想都不用想。 冷静下来的宋静,脑子也开始飞速旋转,今天何志成敢这么下死手,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再动手打她? 说到底,自从把何志成抢过来之后,宋静就没有再费什么心机了。 当年她用尽心思去缠着何志成,不惜落一个小三的名头也要把这个男人抢到手。 为什么现在却这么想赶快跟他撇清关系? 过去的记忆慢慢涌上心头,她记得自己怎么通过朋友搭上何志成,怎么故意制造偶遇,又怎么跟他彻夜长谈欲擒故纵最后谈到了床上 那时候的她不就是看何志成年纪轻轻,长得一表人才又在那么好的单位上班,觉得他有前途吗? 宋静如愿以偿,还记得那时她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站在了齐悦眼前。 本以为齐悦会哭闹甚至会来骂她,打她?但都没有。 齐悦开始只是很平静的说不相信,不相信何志成会背叛他们的婚姻。 直到看到何志成心虚的低头再过了几天,何志成一脸兴奋的来跟自己说,他离婚了,终于可以跟自己组建一个新家庭了。 宋静揉了揉发涨的额角,太久以前的事了,她甚至有些想不起来当时他们三个人的表情了。 “离婚吧。”这句话是何志成说的,却说进了宋静的心坎里。 宋静回了回神:“房子和车都得归我。” 何志成无所谓的摇摇头,慢慢爬起来,走向门外。 宋静想了想,翻出了户口本跟结婚证,擦干净脸,重新梳理了头发,抱着依依跟着出了门。 两人离婚离的很痛快,比当初何志成跟齐悦离婚还要痛快。 离婚财产分配没有什么争议,何志成什么都没要,连女儿也没要,什么车和房子就当作是给女儿的抚养费。 走出民政局,两人带着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的依依默默回到了家。 何志成找出一个行李包,收拾了几件衣服和证件,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了家门。 宋静抱着女儿,看着眼前的离婚证,第一次觉得,她输了 何志成茫然的走在马路上,就像是当年他刚刚进城时一样。 那时候的他是真穷啊,何志成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那天是他残疾的爹抹着眼泪说凑不上学费,让他去打工的那一天。 是他对世界充满怨恨却无可奈何的一天。 也是这样,拎着一个破包,步行了上百里地来到城里,在他报考的大学门口,拿着录取通知书蹲在那里抹眼泪的那天。 那一天,也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一天,他遇见了齐悦。 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何志成这一辈子的运气可能在那一天都用完了,才能遇见齐悦。 齐悦就像是一个仙女,降临在绝望的何志成面前,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暖笑容。 之后的何志成,人生就像是开了挂一样,顺利的读上了大学,顺利的参加了工作,虽然工作普通,却也足够他留在城里生活。 他娶齐悦的时候两手空空,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给齐悦买过。 反而是齐悦拿出了自己的所有,跟何志成吃着咸菜,睡在漏雨的出租屋里一起攒钱买了第一栋楼房。 他们在那里安家,结婚,生子,日子过的平淡而温馨。 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在城市里有房有工作,有温柔美丽的妻子,有可爱健康的儿子,人生圆满不过如此,何志成成了人生赢家。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失去了这一切呢? 绗?2绔?璺熷皬濮ㄧ敓娲荤殑鏃ュ瓙 或许是因为这周一直在考试,大家都很紧张。 赖华光没有再找何树的麻烦,何树也没有提那两个小混混的事。 这个星期结束,就正式开始放暑假,等再开学,何树就上高二了。 最后一天周五下午,门口熙熙攘攘的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 何树拎着行李袋,背着装满书本的书包,夏苗跟在他身边,不时跟他说几句话。 好似那天被允许在一起吃饭之后,夏苗感觉又回到了从前。 “苗苗!”一个打扮的很贵气的中年女人在街对面挥了挥手。 “我妈妈来了,何树我要走了暑假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夏苗依依不舍的看着何树。 “我没时间,暑假我要去打工。” “打工?”夏苗还想问,可妈妈已经要往这边走了,不得已夏苗只能跟何树说了声再见就跑到了对面。 “苗苗,你怎么跟个男同学走那么近呀?你们刚才说什么了?”夏苗的妈妈接过女儿的东西,又往何树那边看了一眼。 见女儿不吭声,顿时急了:“苗苗,你是不是早恋了?高中三年是最重要的时候,你可不能搞那些跟学习无关的事啊。” 夏苗见在外面妈妈就这样大声问,顿时觉的丢脸,急忙把她妈妈拉走:“哎呀,没有,妈妈你瞎说什么呢?我们就是在说作业的事,快走吧,都被人听见了。” 夏苗母女走远了,何树收回目光,一转头,齐雪靠在路边的树干上,笑嘻嘻的看着他。 何树又恍惚了一下,每次突然看到小姨,就仿佛像是看到了妈妈。 “发什么楞?不认识我啦?” “小姨。” “嗳,乖!”齐雪伸出手朝何树脑袋上摸去,被何树一歪头给躲开了。 齐雪撇撇嘴,跟在何树身后。马上就要满17岁的何树身高差不多170,跟齐雪看起来差不多高。 两个人走在一块,不像姨和外甥,倒像是两姐弟。 “今晚我们吃什么?我没买菜哦,要不然小姨请你在外面吃好吃的吧?” “外面的不干净,买菜回家吃。”何树直接往菜场走,在外面吃一顿饭的钱,够他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了。 齐雪只好在后面跟上,她发现,在这个外甥跟前,她还真是被动。 何树也没问齐雪想吃什么,自顾自的买了些青菜,肉,回头看了眼齐雪,又买了一条鱼。 回到家,何树放下书包,换了套家里穿的衣服,把脱下来的校服,拿回来的被褥拆开都放到了洗手间里。 然后就开始淘米煮饭,洗菜,杀鱼。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井井有条。 一个小时后,餐桌上就摆上了一道清蒸鱼,一道小青菜炒肉,两碗米饭。 齐雪把两道菜都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一下:“行啊,大外甥,味道不错啊。” 何树抿了抿嘴,算是接受了这样的夸奖。 何树不是话多的人,齐雪则是因为不知道跟这个成熟的过分的外甥说些什么,一餐饭吃的很安静,但也很温馨。 吃完饭后的何树,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又拿出书本开始写作业,到了9点就去洗澡,9点半已经准时上床睡下了。 这期间,齐雪一直在偷偷观察他,她想了解何树,也希望何树能有需要她的地方。 但齐雪发现,这个孩子,自律的可怕,完全没有需要她来操心的地方。 他把自己应该做的事全都安排明白了,不该做的事,一件也没做。 “这还是孩子吗?”齐家有很多孩子,但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没有一个像何树这么省心的。 晚上做的那顿饭,哪里是一两次就能练出来的?这孩子可能很小就开始学着做饭了。 想想齐悦柔弱的身体,齐雪也能理解,只怪自己,没有早点来。 第二天才6点多,齐雪就听到外面有声响,她懒了会床走才出去。 见餐桌上扣着一个碗,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面,上面窝着一个煎的焦黄的鸡蛋饼。 齐雪的唇角弯出了弧度,她往厨房看了眼,没人,另一边阳台上晾着刚洗好的床单和被套。 听到洗手间传出声响,齐雪走到门口,发现何树坐在一个小塑料凳上,正在搓洗大盆里面泡着的衣服。 “早,大外甥!” “小姨早。”何树头也没抬,洗的认认真真又速度飞快。 “怎么不用洗衣机?” “洗衣机坏了。” “啊?”齐雪过来一个多星期,换下来的脏衣服还堆在房间里,本来打算找时间用洗衣机洗的,这下,让她手洗? 何树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低着头搓着自己的衣服:“你要是有衣服脏了,可以拿过来,我帮你洗。” 这个小姨一看就是不会做家务的人,何树也无所谓多洗几件,以前他也帮妈妈洗衣服。 “我当姨的哪能用你洗衣服。”齐雪摆摆手。 “等会我洗完了,就不管了。” 再抬头,齐雪已经抱过来好几件衣服,站在卫生间门口直乐。 不算宽敞的阳台上,挂满了衣服,男孩的,女人的,飘着洗衣粉的清新香气,也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齐雪吃早饭的时候,何树晾好衣服就换了一身准备外出。 “去哪?” 何树提着饭盒,把钥匙放在了桌上。 “我要去打工,中午不回来,钥匙,你可以去配一把。” 对于何树来说,他已经接受了小姨住在这里,所以才会给她钥匙,但这样一来,多了一个人吃饭,何树觉得压力又大了。 他总不能让小姨也跟着他天天吃咸菜和挂面,所以挣钱要抓紧了。 “去洗车?” 何树有些意外小姨会知道自己在哪里打工,他点点头:“我快迟到了,先走了。” 说完,就提着饭盒跑了出去。 齐雪叹了口气,倒也没有阻止,对着姐姐的遗像和骨灰盒,慢慢的把面吃完。 有些话,现在还不到时候跟何树说。 而且虽然在一起相处时间不长,但齐雪已经能看出来,何树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人,一切还要他自己愿意才行。 齐雪这次来丹河的目的,一来是给姐姐报仇,二来,就是为了何树。 无论如何,他总是姐姐的孩子,自己不能不闻不问。 齐雪抬手摸了摸齐悦的照片,低声问道:“姐,你想回家吗?” 姐姐自然不会回答她,齐雪摇头笑了笑,拿出手机给家里打去一个电话。 这一次来,老爷子是知道的,他也在等自己一个消息吧。 绗?3绔?浜烘鍊烘秷 齐雪刚刚挂掉跟家里的电话,何树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民警和一个交警。 “请问是何树家吗?” “对,他现在不在家,你们有什么事吗?” “请问你是?” “我是何树的小姨,你们有事可以跟我说。”齐雪面色冷静,几个警察见状就开了口。 “何树的父亲何志成,前两天在大学路附近被一辆失控的小轿车撞伤,昨晚在中心医院抢救无效身亡。我们今天才查到这里,所以来通知一声。” “医院那边希望你们家属能尽快过去处理后事,还有后续的责任认定和赔偿问题。” 齐雪面无表情的接过事故认定单看了几眼:“他不是有老婆吗?怎么来找我们?” “哦,我们也联系到了他妻子宋静,但对方说他们已经离婚了。” “知道了,谢谢你们来通知。” 关上门,齐雪走回桌前,想摸摸齐悦的骨灰盒,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何树刚刚擦完一辆车,喝了几口水休息了一下。 天气越来越热了,洗车还在外面空地上,穿长袖会闷热,不穿又晒得慌。 他这才体会到刘阿姨老说这活能坚持下来的人不多的原因。 洗车是一件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但实际上,光是拿着高压枪一天下来手都酸麻了。 不断的重复着腰部,手部的损伤动作,又没有任何的保障。 像老板赵奇水这里,刘阿姨,张叔他们都没有保险,都属于临时工。 见何树累的满头汗,刘阿姨还说夏天还算好的,要是冬天才遭罪,尤其是快过年的时候,一天超过十个小时都在重复洗车。 何树闻言,也没打退堂鼓,因为老板刚答应给他的提成加到十块。 而且这个暑假他能干满一个月的话,还会给他发一个月的最低工资,两千块钱。 洗一辆车才25到30,其实赵奇水是有意照顾何树。 热的受不了的何树也不好意思打赤膊,他穿一件背心干活,就算这样也被张叔跟小董笑话了好久。 小董捏紧了拳头,给何树展示他结实粗壮的手臂和突起的肱二头肌,对比一下,真的很伤自尊。 中午时候,赵奇水跟小董从附近市场买了一袋子鸡腿和一箱汽水,汽水扔在水桶里冰着。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给每人发了一个鸡腿一瓶汽水,轮到何树却给他发了两个。 “多吃点,长点肉,省的你一脱衣服,客人都投诉我雇佣童工。” 几个修车师傅都哈哈大笑,小董更是笑得快要打跌。 何树狠狠的扯着鸡腿,下定决定要增加饭量增肥 刚吃完午饭,被撑的肚子疼的何树准备马上洗一辆车来消化,就见小姨齐雪过来了。 “何树,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小姨戴着个遮阳镜,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半袖t恤,浅灰色到膝盖的肥短裤,打扮的很是中性清爽。 何树走过去,齐雪抬手抹了抹何树额角的汗。 “上午警察过来了,说你爸出事了,在中心医院,你要过去看看吗?” 何树楞了一下:“他出什么事了?” “被车撞死了。”齐雪的话说出来很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快意。 听在何树的耳朵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那个人死了? “何树,怎么了?有事啊?”赵奇水远远见到何树跟一个女人在路边聊天,有些不放心就过来问问。 他知道何树妈妈已经不在了,家里就他自己。 “何树?”赵奇水走到近前才发现何树的脸色不对劲,又叫了一声。 何树回过神,感觉全身都是麻的,他明明恨透了何志成,为什么听到他死了,心里会有一些难过? “老板,我想,我想请个假。” 赵奇水狐疑的看向齐雪,就算齐雪戴着墨镜,也能看出是个美女,不过要是有人欺负孩子,不管什么美女赵奇水也不会客气。 “请假干什么去?” 何树张了张口,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爸死了。” 赵奇水:“” “我请半天假,明早来,行吗老板?” “哦,那你,你去吧,事情办完再来”赵奇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何树点点头,直接跟齐雪走了,走了几步又跑回来,把饭盒装好拿走。 赵奇水心里刚升起一阵难受,可怜何树突然就变成了孤儿,可看到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拿饭盒,又觉得有些无语。 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心大还是薄情 齐雪以为何树会直接去医院,结果何树说要先回家。 两人回到家,何树冲了个澡,又不紧不慢的把饭盒洗干净,这才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齐雪突然又有些摸不清何树的性格了,明明刚才他突然听到消息的时候,看表情感觉还挺伤心的。 “小姨,你要跟我去吗?” “当然要去了,后续还要跟肇事车主谈赔偿的事,你懂怎么谈吗?” 何树摇摇头,感觉有事情发生的时候,身边有一个可以依靠的长辈真是一件很好的事。 不过他随即又抛出了这种想法,小姨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上,他只能依靠自己。 两人坐出租车来到了中心医院。 何志成的尸体已经送到了太平间。 医院这边有可以帮忙的人,何树给何志成买了一身新衣服,请了医院太平间里工作人给换上了。 又通过医院联系了火葬场的车把人拉走直接火化。 直到何志成被推进火化炉,何树都没有靠近去看那最后一眼。 他甚至连之前刚听到消息时的那一丝难过都消失不见了,仿佛里面烧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其实,有些时候,对某一个人的过错,或许可以不放在心上,但真的很难说原谅。 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骨灰盒将何志成收敛好,骨灰安放的地方又成了难题。 何树不会把他带回家,活着的时候都没有回去,死了为什么要去打扰他们母子? 其实何树清楚,正常的做法应该是将他送回老家,安葬到爷爷奶奶的坟旁。 可何树根本就没有去过爷爷奶奶家,只有小时候,腿有残疾的爷爷来市里看过他一次。 何志成发达之后,就没有回去过,爷爷奶奶死后,他也跟老家那些穷亲戚断了往来。 现在何树就算愿意送他回去,都找不到地方和人。 最后,何志成的骨灰,只能暂时寄存在火葬场 从火葬场走出来,何树回头望了一眼,那高高的烟筒里飘出的不知是谁的魂魄。 人这一辈子,无论贫穷富有,好坏善恶,最终都将化为一捧灰,一缕烟。 这一刻,何树对何志成的那一点骨血亲情也好,恨意也好,都随风彻底消散了 绗?5绔?灏忓Ж璧颁簡 “何树,大人的一些想法和考虑你不懂,但是不管是你外公还是我,都是很爱你妈妈的。” “你外公已经70多了,他真的已经后悔了。” 何树不想再听她说这些,于是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妈妈的照片。 淡淡的说道:“我从来不知道父子和其他亲情是什么?” “在我的世界里,唯一的亲人只有我妈。其他人,跟我没有关系。” 说完,他抱着一摞书本回到了房间。 齐雪想要再劝劝何树,但却被他的话怼的没有了语言能力。 这一夜,齐雪失眠了,她想到自己跟老爷子他们一把年纪,还不如一个孩子透彻。 何树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只是他并不了解实情,而那些事情,齐雪也没法现在跟何树讲,所以内心对何树产生了很深的愧疚。 这一夜齐雪失眠了,天还没亮就趁何树没起床,去外面买了早餐回来,各种各样买了一大堆。 等何树起床后,又拉着他边吃边劝。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就算你心里对我们有怨言,也给我们一次弥补的机会。” “你跟我去大都,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你自己。那里有更广阔的天空,有更好的资源,也有全国最好的大学。” “我知道你是个特别独立的孩子,即使你一个人在这里,也可以生活的很好,但人只有站在不同的层面,才能看到不同层次的东西。 像你爸爸,他这一辈子,只从农村跨到了这座城,他眼中看到的,就只有这座城这么高。 所以即便给了他更高的台阶,他也只会站在那里往下看,而不知道还能往上爬。” “男人是需要一点野心的,否则一个觉的这辈子就这样满足了的男人,很容易就把多余的精力用错在了其他地方。” 何树低头吃饭,齐雪在一旁说的嘴巴都干了,他也没个表示。 “何树,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要小姨求你吗?你很理智,所以你应该明白如何选择对你才是最好的。” 何树擦了擦嘴,见还有许多吃的,直接拿了饭盒装起来准备当午餐。 “小姨,我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外公跟大舅,有一句话是对的。” “男人不能什么都依靠别人,要有自己的担当。” 何树表情平静:“我不需要靠齐家,我会自己考去大都,去见识你说的那些,我妈妈的墓地,我也会努力赚钱给她买一块好的。” 见齐雪呆在那,何树提起饭盒走到门口换鞋。 “小姨,我去打工了,如果你要走,把钥匙留在桌上就行。” 说完,何树推门出去了,对齐雪不再有任何留恋。 齐雪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刚刚,包括昨晚跟何树的对话。 都不像是面对一个只有16,7岁的孩子,那种感觉,像是在面对一个同龄人。 齐雪拿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号码,她将何树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也安静了许久,就在齐雪以为掉线了的时候,老爷子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那就别逼他了,让他自己决定,你先回来吧” 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曾经想要快点长大成年的何树,竟然又不想那么快长大了。 因为他发现,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很复杂。 这一天,何树工作的格外认真,轮胎缝隙,车门缝隙都拿软毛刷一点点刷的跟新的一样。 有台开大奔的车主站在一旁跟赵奇水闲聊,见何树这车洗的这么仔细,忍不住夸了好几句。 临走时候,还格外给了何树二十块钱小费。 何树有点懵,洗车还有小费? 刘阿姨笑道:“小何啊,你可是咱们店里头一个拿小费的,真棒啊。” 国内还真没给小费的概念,顶多觉得车洗的不错给买瓶水。 张叔说何树给他们开了个好头,说不定以后给小费的人会越来越多。 小董嚷着让何树拿小费请客,让赵奇水踹了一脚,不过转头就发现何树真的买了许多的冰棍回来请客。 下班时候,赵奇水依旧给何树把提成日结。 他很好奇,昨天何树的父亲才过世,怎么今天就跟没事人一样。 不过赵奇水深深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设身处地的感受,不要随意用自己的认知去揣测别人。 就像前些年他老婆受不了四处找儿子,却一次次失望的那种痛苦,独自离开之后。 也有许多他的亲人朋友劝他放弃,不要再找了。 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哪怕是他老婆不回来,他也能再找一个女人,到时候还会没有孩子吗? 但赵奇水自己明白,就算他真的再生个儿子,也不会是赵岩。 这种感受,旁人是不会理解的 何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时,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对面谭宽又拉着许多朋友在家里喝酒,看到何树回来,闹腾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打开门,屋内很是寂静,入眼便是桌上的一个大蛋糕,蜡烛都已经插好了。 何树直奔妈妈的房间,小姨的东西都不见了,她走了 回到客厅桌前,蛋糕旁边放着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子,盒子上面有一封信,还有一张银行卡。 何树先打开信,上面是齐雪的留言。 “何树,小姨回大都了,下个星期是你生日,不能陪你过了,提前给你买了一个蛋糕,要好好吃。” “很多事情,你现在可能还不会理解,但小姨跟你外公他们,都尊重你的选择。” “这张卡里,小姨给你存了十万块,密码是你的生日。” “这笔钱你可以自己随意支配,盒子里是一部手机,里面存了小姨的号码,如果你有任何事情无法解决,都可以给小姨打电话。” 看完了信,何树拆开礼物盒子,一部黑色大屏手机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这款名为刀锋战士的手机是今年最新款,各项配置都是顶级的,价值五千多块。 只可惜何树从来不关注这些,也不懂,因此他只觉得这个手机,比之前赖华光拿的那个要好看一些,也更薄一些。 对于小姨留下的钱跟手机,他并没有矫情的想要退还,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还去哪里。 那张存有十万块的银行卡,被他锁进了柜子里。 如非必要他也不会去动这笔钱,至于妈妈的墓地,何树还是想自己赚钱来买。 绗?8绔?鐩镐俊鐭ヨ瘑鏀瑰彉鍛借繍 对于家里的事,何树没有说太多,只说自己还有亲戚,对自己也有照应。 赵奇水闻言,也就没有再勉强。 不管何树说的是不是真的,赵奇水都很欣赏何树,这个孩子很独立,也很有骨气,相信他的确有分清轻重的能力。 稍坐了一会儿,赵奇水就准备离开了。 在走之前,他跟何树说,只要是不影响学业,何树想什么时候去都行。 第二天,何树还是去上班了,赵奇水跟往常一样,不忙的时候还让何树跟他学修车。 开学前一个星期,连着下了两天雨,老板给何树放了假。 毕竟还是个学生,赵奇水让他在家里好好学习,等忙不过来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何树点点头,他知道不忙的时候刘阿姨他们都不好意思跟何树抢活,但他们比何树更需要钱。 在洗车行干了有一个整月了,老板给他发了2000块的底薪,加上洗车的提成,何树赚了四千多,甚至不比刘阿姨他们少。 何树知道,这是老板在照顾自己,还有刘阿姨跟张叔让着自己。 可惜这些钱加起来,还是不够买一块好点的墓地,他希望妈妈可以葬在一处阳光明媚,风景优美的地方。 正在家里写作业,房门被敲响。 何树打开门,原来是法院的人来找何树签字,何志成的赔偿金已经打到了齐雪留下的那张银行卡上。 他们来过几次,何树都没在家,今天总算是把事情办完了。 何树收到的通知单上写着明确的金额,还有何志成的单位委托转交的一些丧葬费,抚恤金之类的。 因为他死的时候,单位还没有把他开除。 何志成的一条命,换来了70多万,这笔钱对于何树来说,就仿佛是天文数字。 但何树依旧觉得,很可悲仿佛这是他变成一个真正的孤儿的代价 有了这些钱,加上齐雪原本留下的,何树的存款接近百万。 苦哈哈的过了好几年,突然间有了这么多的钱,很容易让人产生不真实的错觉。 但何树没有失去理智,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动这笔钱。 天气好了之后,何树依然带着不易变质的简单午饭去洗车。 一辆黑色奔驰开了过来,何树正要过去问问是不是洗车,竟然看见夏苗从车上下来了。 “何树?你怎么在这啊?”夏苗很是惊喜,一个暑假没见了,想不到今天在这里遇见。 “我”何树其实并不在意被熟人遇见,但看到夏苗,他不知怎么就不好意思把自己在这里洗车的话说出口。 “你在这里打暑假工啊?何树你真厉害。”夏苗看着何树穿着背心和初中时的校服裤子,脚上踩着雨靴,戴着手套,人也比以前黑了一点点。 跟平时在学校时一点都不一样了,但不影响他还是那么好看! 夏苗甚至觉得,这样的何树显得比从前更有活力。 “不过你黑了好多呀,在这干活是不是很累啊?” 何树摇摇头:“不累。” 这时,夏苗的爸爸下了车走过来,好奇的问:“苗苗,你认识?” “爸爸,这是我同学何树,他在这里打暑假工。” “叔叔好。”何树赶忙打招呼,平时接夏苗的都是她妈妈,夏苗爸爸倒是第一次见。 “好,小伙子真不错,都能自己挣钱了呵呵,那今天叔叔的车就麻烦你了。” 夏苗爸爸把车钥匙给了何树,问一个小时后能不能来取,何树连忙说可以。 “走吧苗苗,咱们先去买东西,一会儿再回来。” 夏苗依依不舍的跟何树道别,然后跟爸爸一起往前面的商场走。 “你那个同学学习怎么样?”夏苗爸爸见女儿一直回头看,问了一句。 “他学习可好了呢,升学考试年级前三。” “哦?那可真是个好孩子,你看人家现在就知道挣钱,学习还好,夏苗你要多学习学习人家。” 听到爸爸也夸奖何树,夏苗开心死了,满脸笑容的点头:“我知道啦爸爸。” 何树看着夏苗跟她爸爸远去,缓缓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收拾了心思,何树坐进夏苗爸爸的车里,将车开到洗车点,然后就专注的开始洗车。 一个小时之后,夏苗跟她爸爸回来了,提着许多东西。 夏苗从一大包零食里翻出一瓶饮料给何树。 何树不要,被夏苗强行塞进手里:“拿着嘛,我特意挑的冰镇的。” 夏苗爸爸看了看车,非常满意,也笑道:“拿着吧,你跟夏苗是同学,不要客气。” 何树见状,只好说了声谢谢。 夏苗爸爸给了洗车费后,很快就带夏苗走了,何树忍不住张望了一会儿。 “何树,那个小姑娘是谁啊?长得真好看。”小董不知道啥时候过来,一胳膊搭在何树肩膀上。 “我同学。” “同学啊?我还以为是你对象呢?” 何树僵了下:“董哥,你别乱说。” 小董看何树的脸立马就红了,顿时笑得不行 有些大人总喜欢开孩子的玩笑,尽管何树觉得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但还是被这些叔叔阿姨们给逗的一下午这脸都火烧火燎的。 小董到处宣传说何树喜欢刚刚来洗车的那个小姑娘,何树一直在辩解只是同学跟朋友。 但大家都不信,老板赵奇水还一本正经的跟何树说不能早恋,会影响学习。 让何树好一阵的无语 其实,初中时候就有所谓的处对象了,尤其是过什么圣诞节之类的,那几天都是学校附近小商店卖贺卡跟带香味的信纸最火的时候。 夏苗给也何树送过,就是简简单单的圣诞贺卡,里面还写着祝福的话,但何树没收。 直到现在何树也觉得不应该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谈恋爱不该是他现在应该做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何树心里总是感觉憋着一股劲儿。 或许是妈妈病重的时候,那茫然无助,没有能力早早凑够钱的绝望一直无法忘记。 所以他只想努力的向上,向上到什么高度,何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他以后的人生再经历那样如同噩梦般的事情。 而何树也清楚的明白,他只有学习这一条出路才有可能实现想法。 知识改变命运,当下这就是何树坚定不移的信念! 想到这里,因为被叔叔阿姨开玩笑时心里产生的那一点点涟漪,也很快平静下来。 何树不再面红耳赤的跟他们争论,专心的干完了手里的活。 绗?0绔?鎼 来的民警很尽责,他们看过谭宽家之后,又把楼上楼下检查了一遍,又发现了几道裂缝。 这个地方继续住人的话,的确是很有危险。 但民警不是专业建筑人士,他们不敢说这个楼什么时候会倒,于是就帮忙联系了专业的来看,又联系了政府部门。 何树回到家后,开始发愁,如果这里不能住了,他要搬去哪里? 看着从小长大的家,何树心里很是舍不得,这里有他跟妈妈全部的记忆 检测,和后续安排,并非是一两天就可以完成的。 何树还要上学,不能一直在家里等待结果。 但他又怕自己去了学校这几天,万一楼倒了,把妈妈埋进去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何树周六那天就没有去洗车行,然后拿了那张他不想动的卡,带着妈妈的骨灰盒去了上次的那家殡葬店。 殡葬店老板还记得何树,见他抱着骨灰盒来,要去看墓地,当即就答应了。 “你要看哪个?石青山那边的?” 何树摇头:“不,去看新开发的那边。” 要买就买个好的,既然已经等不及他慢慢攒钱了,要动用卡里的钱,那就干脆买个最好的。 以后他再慢慢攒钱存进卡里。 原本以为慢慢来,还可以多陪伴妈妈一段时间,现在也是没办法的事。 去天堂园的车程就少了许多,出了市区不到20分钟就到了。 远远的就能看到墓园的大门,建得跟古建筑一样恢宏大气。 从路边到墓园里面,柏油马路宽敞平整,两侧都是茂盛的绿植,环境真的特别好。 何树选了一个朝阳的坡面,靠中间位置的单穴,加上立碑一共三万六千八,如果不办什么仪式的话,墓园会帮忙下葬。 何树不懂什么讲究,妈妈已经过世四年了,也不需要再办什么仪式了。 他没有再继续挑日子,就在当天给妈妈下葬了。 刻碑花了一点时间,把手续办好,钱结清后,何树没让殡葬店的老板等他,因为他想多待一会儿。 公墓这里也有卖祭奠用的鲜花,等碑立好了,何树给妈妈买了一束,然后就在墓碑旁坐了一下午。 “妈,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安葬了母亲,何树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活,直到半个月后,他从学校回来,发现门上贴着一张通知单。 这栋楼要拆除了,两个月内,何树就要给自己找一个可以住的地方。 后续还有拆迁赔偿的问题,单子上留了电话号码让打去咨询。 看到这里,何树知道自己不得不搬家了。 他回头看看谭宽家家门紧闭,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最后鉴定是不是因为他砸了承重墙才导致这栋老楼有坍塌的危险。 如果是的话,那恐怕他家得负很大的责任。 揭了通知单,何树进屋后,开始收拾整理家里的物品。 能带走的,他都想带走。 看了看时间,何树拿手机给赵叔打了一个电话,不管是租房子还是拆迁,何树都不懂,还是问问赵叔好。 赵奇水听说何树要租房子,让他在家里等着。 过了没半个小时,赵奇水就来了,进门先看了看那张通知单,又看了看何树整理出来的大包小包。 “这些你都要带啊?”不说那些衣服被褥,连锅碗瓢盆都有。 赵奇水有些哭笑不得:“你也不用去租房,你一个人住在不熟的地方多危险,我那有地方住,你干脆搬到我家。” “这不行。” “怎么就不行?我一个住,地方大着呢,再说,你就一个星期住两天,你租什么房子啊?有钱烧的慌?” “可是”何树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他这么多东西呢。 “别啰嗦了啊,我看这上面写得挺危险呢,干脆今晚就搬。” 说着,赵奇水就让何树继续收拾,要带走的都带走,他先抗了几包东西下楼送回去。 东西太多,一两趟是拉不完的。 赵奇水没给何树机会拒绝,何树只好乖乖继续收拾东西。 其实他还不知道赵叔家在哪呢。 过了一会儿,赵叔回来了,还带了小董哥,俩人一起往下搬东西,一走又是将近半个多小时才回来。 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明明看着没有什么,可收拾完了才发现,屋里明显空荡了许多。 何树不舍的一遍遍看着各个角落,他真的不想走。 还有那些带不走的家具,比如这张大圆桌从何树出生就有了,桌腿都锈的无法收起来。 桌面上的漆都掉光了,可何树这些年吃饭在这,写作业在这,妈妈的骨灰也放在这上面好几年。 等赵奇水跟小董再次回来的时候,何树已经背上了最后的东西。 “耶?流马尿了。”小董指着何树红彤彤的眼睛嘲笑,被赵奇水给了一脚。 “走吧,何树,咱们回家。” 关上了门,仔细的锁好,何树又回头望了好几眼才跟赵叔和董哥一起下了楼。 这栋楼上,何树可能是最后一个收到通知的,但却是第一个搬走的。 今天赵叔没用何树开车,让小董去开,他坐在副驾驶,回头看看后排的何树。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其实你也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就算这栋楼不出问题,你将来也早晚会离开。” “离开了挺好,换一个环境,你年纪还小,哪能老活在过去呢?年轻人啊,就应该有朝气,永远看向前方” 赵奇水说了很多,也不知道何树有没有听进去,但小董却是很给面子的直点头,喊着师傅说的对。 换来了赵奇水很多白眼这小董就是太往前看了,一点心都不长。 车很快开进距离洗车行不远的一个小区内,这片小区也有差不多十年了。 赵奇水带着何树进了一栋楼内,爬上了六楼,累的气喘吁吁。 “到了哎,早知道当初应该买个低点的楼层,这岁数大了,真爬不动。” 打开门,赵奇水先进去按开了灯,一进门是一个大客厅,地上堆满了从何树家里搬来的大包小包。 小董经常来,进门就自己先去厨房接水喝,他今天可是爬了好几趟,累坏了。 赵奇水也没管他,带着何树参观家里,他家大概有一百多平,三个房间,看装修也不新了。 一间是赵奇水平时住的,推开门都是烟味。 另一间是锁着的,留给他儿子赵岩的,赵奇水也没给何树看,还有一间空的,就准备给何树住。 绗?1绔?涓嶆槸浜蹭汉鑳滀技浜蹭汉 “我这房子啊,当初是买人家二手的,也没重新装修,反正就是晚上回来睡个觉。” “何树你以后就住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别跟叔客气。” 何树有些不好意思:“赵叔,那就按市场价我给你房租吧?” 刚说完,赵奇水就暴躁了,伸手照脑门给了何树一巴掌:“你还懂市场价?别学的假惺惺的,我差你那点钱?” 小董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块西瓜,啃得汁水落了一地。 “对,跟我师傅不用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何树忍不住笑了,董哥可是真不客气 其实,赵奇水挺高兴何树过来住,俩人一个没爸,一个找不到儿子,尤其赵奇水还特别喜欢何树,俩人也算是互相陪伴了。 何树不再矫情,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房间,铺好床之后,又准备把那些锅碗瓢盆放厨房去。 可一进厨房他就惊呆了,刚刚进屋已经觉得够脏了,可跟厨房一比,简直无法形容,水池里泡着碗筷的水都要臭了 低头看看,明明地上铺的是瓷砖,可已经看不出来颜色了,只有一条踩!出!来!的小路 果然不能是白住的啊,看到这样的场景,何树浑身就跟被蚂蚁爬一样难受。 小董说肚子饿,出去找饭店买饭菜去了,赵奇水坐在灰黑色的沙发上抽着烟休息。 见何树来来回回的摆放东西,还跟他说不着急收拾。 哪能不着急呢?不收拾出来何树感觉他根本睡不着,还想吃饭? 先忍着恶心把水池的水给放了,然后把那一堆锅碗瓢盆刷了一遍,之前的那一眼让刷完之后何树还不放心。 又烧了一锅开水烫了两遍,等打开壁橱,明明是放碗盘的地方塞满了塑料袋和各种不知什么调料,气味真是一言难尽。 里面的灰也足够做一副画了 于是何树又开始到处擦擦擦,脏水倒了一盆又一盆,总算是把厨房和灶台都给收拾出来了。 小董的饭菜都买回来了,何树还没收拾完厨房,可想而知脏到这种程度,非一日之功啊。 尤其是灶台那一面墙被油烟熏的厚厚一层,擦都擦不掉 不过何树也是饿了,打扫了赵叔家的厨房,比他洗一天车还累,体力早已消耗光了。 小董买了三份炒面,一份地三鲜还有一份红烧排骨,赵奇水从沙发侧面的啤酒箱里抽出两瓶来。 又翻出个纸杯,给何树倒了一杯。 “赵叔,我不会喝酒。” “少喝点,就一杯,算是庆祝你搬过来。” 听赵叔这样说,何树就没拒绝了,举杯跟赵叔和董哥碰了一下。 人家两个对瓶吹,何树喝了一小口,这啤酒略微有些苦,仔细品品,竟有点好喝(未成年不要饮酒)。 吃完饭,小董回店里了,店内有住的地方,小董平时就在里间睡,还能看门。 赵奇水打了几个哈欠,一看都晚上9点多了,难得他今天回来的比较早,就让何树早点睡觉,自己回了屋。 何树继续回去对付厨房,接着又收拾客厅,把大面上都先擦出来,等收拾完再看时间都快11点了。 本想冲个澡再睡,结果进去了卫生间,何树又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才洗上澡 第二天赵奇水醒来,跟往常一样闭着眼先去厕所放水解决生理问题,然后迷迷糊糊的洗了一把脸。 再睁眼,他懵了 左右看看,这好像不是他家厕所。 赵奇水赶紧出来一看客厅,又是一懵,这还是他家么?家具什么的都很像,但是颜色怎么变了? 灰扑扑的皮革沙发恢复了黑亮的颜色,茶几上干净的反光,还有地面。 赵奇水已经忘记原来地上的瓷砖是什么颜色了,原来是米白色的么? 看着这个大变样的家,他感觉到了陌生,从买了这套二手房他就直接搬进来住了,根本就没收拾过。 轻轻推开何树房间的门,何树睡的正沉。 赵奇水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夜之间,他的家就变了样,这得收拾到几点? 想到这,赵奇水一把年纪了还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想帮何树的,让这个孩子有个安全的地方住,有人照顾,没想到反而是人家给他的房子打扫的这么干净。 把掉在地上的薄被捡起来给何树盖了点,赵奇水没喊他起来,悄悄关上门走了。 何树睡到上午十点才醒,昨天打扫卫生熬的太晚。 他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抓过枕头边的手表看了眼,才发现都快中午了。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学,但他原本打算早上跟赵叔一起去洗车行的。 出了房间,赵叔果然已经走了。 茶几上留了早饭,还有一把钥匙。 何树给赵奇水打了电话,那边可能在忙,过了一会儿才接。 “赵叔,店里忙吗?” “不忙。”赵奇水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子昨晚几点睡的?” “我也没看,呵呵。” “今天不忙,再多睡一会儿,中午过来吃饭。” “那中午我做饭吧,给你跟董哥送去。” “哎不用不用,你继续睡觉吧,直接买点现成的就行。” 赵奇水说完就挂了电话,继续指挥小董修车,何树想了想,也没继续睡,而是把昨天没收拾到的边边角角又打扫了一遍。 然后把赵叔房间里积攒的脏衣服都给洗了。 中午何树过去洗车行的时候,小董已经在旁边小饭店买了饭菜回来。 听说何树住到老板家去了,刘阿姨他们都觉得挺好。 然后大家就聊起了拆迁赔偿的事。 听过太多靠拆迁发家的事了,刘阿姨他们都笑着说羡慕何树。 那老楼一拆,不给新房子也得给个几十万,具体就要看丹河现在的政策了。 何树倒是不太清楚这些事,好在这些叔叔阿姨懂得多。 赵奇水跟何树要了通知单上的电话号码,直接就打过去询问,对方只说因为属于紧急避险处理,是为了那栋楼的住户人身安全,原本那栋楼不在规划中,所以赔付的方案还没出来。 但是也说明了肯定会有安置费跟搬家费的补助,所以让住户不用担心,尽快搬离。 打完电话后,赵奇水也叫何树不用担心,等到去拿拆迁款赔偿的时候,他会跟着去。 何树点点头,这些叔叔阿姨现在就跟他的亲人一样,不管有什么事都会帮他考虑好。 让何树又找回了有人依靠的感觉,真好 绗?2绔?鎺ヤ綘鏀惧 搬进赵叔家以后,何树就承包了家务。 一个星期打扫一次,赵叔的房子也总算是有一点家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人,也不再孤单,尽管何树每周只在家里住两天,但那两天赵奇水就会在家里吃饭。 两人一起去买菜,回来一起动手,忙完吃完后,何树趴在茶几上写作业,赵奇水就在一旁泡茶。 就像是一对普通的父子俩一样,这种感觉,填补了彼此心中的空缺。 尤其是何树在某个周末回来,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一排崭新的书架和书桌后。 这段特殊的感情就再也无法从他心中抹除 何树去洗车行的时间少了,赵奇水只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打电话叫他去帮忙。 剩下的时间都让他自己安排,这样何树每个周六都会去一次墓园看妈妈,周日复习完再去车行帮忙,然后跟赵奇水一起回家。 他的性格越来越开朗,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这种改变何树自己都没有发现。 但他的同学,尤其是夏苗感触最深,因为何树对她笑了。 吃饭的时候,夏苗问了何树一道数学题,何树耐心的给她讲了一遍,夏苗还是一脸懵。 何树勾着嘴角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笨?这是高一就讲过的内容。” 夏苗都惊呆了,这家伙原来会笑! 这还是夏苗第一次感觉到何树是真的心情很好。 好可惜手机进校就要上交,否则的话,夏苗一定会立马把现在这个时刻给拍下来。 “何树,你笑起来真好看。” 何树立马收回表情,低头吃饭,只是耳朵尖微红。 夏苗笑嘻嘻的把自己餐盘里的小鸡腿夹给何树:“我买多了,吃不完。” 何树顿了顿,知道夏苗是故意买多给他的:“下次吃多少买多少,我自己想吃的话会自己买。” “嗯嗯,知道啦。”夏苗乖乖答应。 其实不光是夏苗,跟何树同一个寝室的同学也觉得何树现在看起来正常了很多。 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少了许多,晚自习回来洗漱的时候也不会等到最后跟他们错开才去。 有人甚至尝试着邀请何树一起去打篮球,但何树是真不会,这是在初中被排挤后落下的习惯。 除了做操和体育课,其余时间他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要么就在教室继续看书。 所以何树只能拒绝,坦言说自己不会。 寝室同学毕竟以前很很少跟何树说话,闻言也就没勉强。 不过有了这个开始,大家平时聊天也会带上何树。 自从心态有了变化之后,何树就觉得生活是很美好的,时间过的也快了。 五天在学校的日子还没怎么样就过去了,他现在也跟其他同学一样盼着放假。 放学后,何树照例跟往常一样提着要带回去洗的床上用品走出校门。 门口还是很多家长挤在街边等待,各式各样的小汽车,摩托车,把交通都给堵住了。 除了大学,其他不管多大的学生,在家长眼里依旧是需要有人接的孩子。 何树知道这外面没有人等待自己,他早就习惯了。 正闷头往回走呢,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扭头一看,赵叔换掉了脏兮兮的工作服,穿着一套运动装站在街对面朝他招手。 然后一溜烟穿过人群跟车辆跑了过来,抬手把何树手上的行李袋给接了过去。 “我的天,怎么这么多人?我车都开不过来了,走走。” 何树愣愣的看着收拾一新,连头发都去打理过的赵叔有些回不过神:“赵叔,你怎么来了?” “哈哈,我来接你放学啊。” 其实是今天有客人闲聊时候说今天又周五了,每到这个时候中学门口那边都堵车。 然后说起现在的孩子太娇生惯养了,初中高中还接,讲起他们小时候,一年级小孩都自己背着书包上下学。 赵奇水听着,想着何树每个周五提着大包自己回家,顿时觉得有点可怜,所以就决定今天来接他放学。 把这个想法跟刘阿姨他们说了,大家伙就笑话赵奇水要是这么一副模样去,还不如不去,省的给何树丢人。 “现在的小孩,都知道攀比,家长要是没有一辆好车去接,他们都觉得丢人。”老张撇了撇嘴。 赵奇水知道何树不是这样的孩子,但还是仔仔细细的去洗了个澡,理了个发,又刮了胡子,换上一套新衣服。 而且他没开自己那辆实际很牛逼但外观很古董的老爷车,而是跟一个来洗车的老客说了一声,借了人家的好车。 经常来的老顾客,都知道赵奇水的情况,他有个儿子丢了十几年,到现在还没找到。 听说他要去接孩子放学,连忙追问,赵奇水眼神中露出一丝落寞。 要是何树真的是他的赵岩,那该多好啊? 何树直到坐进车里,还有些懵:“赵叔,你今天出去办事了?” 开这么好的车,还收拾的让何树险些没认出来。 赵奇水笑着,随着车流慢慢往前移动:“没事就不能来接你了啊?以后每个周五你放学都在门口等我。” “这平时感觉不到,刚刚你们一出来,那家伙乱的,我差点没看着你。” “你刘姨说,叫我收拾收拾再来,咋样?叔没给你丢人吧?” 何树摇摇头,心里的某一处被触动,他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接他放学,而且为了接他,还这么正式。 “赵叔,以后不用这么麻烦,我都这么大了不用人接。” “害,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说着话总算把车开出了学校街区,赵奇水带何树先去市场买菜,又是鱼又是鸡,给何树改善伙食。 而就在何树跟赵奇水走了之后,赖华光妈妈却在校门口到处找儿子。 她不知道,赖华光一出校门就被俩小混混给拉走了。 这俩人正是上回收了赖华光钱去教训何树的那两个。 “你们想干什么?这可是学校门口。”赖华光最近因为成绩下降的厉害,也没再找何树麻烦。 可是那两个小混混怎么可能放过他这种有钱的学生,三番五次来找他。 “干什么?最近手头有点紧,来问你借点钱花。” 赖华光很是气愤:“你们已经来借过好几次了,我哪有那么多钱?我爸妈都怀疑了。” “嘿,那我们可不管,你要是不给,我们就跟学校说你找我们办的事。” “你们不要太过分,上次我就是叫你们收拾一下何树,他也没怎么样,而且我后来又给了你们好几百了。” 两个小混混互看一眼:“你要觉得我们事没办好,那我们再帮你收拾他一回,不过嘛,得加钱。” “我现在不想弄他了。”赖华光针对何树,只是因为他喜欢夏苗。 但他暗中做了很多事,夏苗始终不搭理他,而且现在何树的成绩那么好,是尖子生,老师都很重视。 赖华光也分得清轻重,对夏苗也没了信心,他觉得就算夏苗不喜欢何树了,也不会喜欢自己。 “你们别再来找我了,否则我就告诉我爸妈,再逼我,我就报警了。” 这时,赖华光的妈妈找到这边来,两个小混混见状也知道不好多留。 “好,你够胆,小子,走着瞧。” 留下一句威胁的话,两个小混混跑走了,可赖华光却害怕了,他现在真是后悔认识了这些人。 绗?3绔?鏀瑰彉鎬佸害 何树的周末也过的很充实,晚上跟小董哥还有赵叔吃过饭,就跟他们去了洗车行。 周六何树照例一早先去了墓园,把最近的事都跟妈妈说了一遍,待到中午再一个人往回走。 走大概一公里左右,到公车站点坐车回市区。 何树抽空去看了老楼,外面已经围上了防护架跟防护网,里面的居民有很多都是租客,大多都搬走了。 只剩下零星几户孤老,听说政府正在帮忙安排养老院暂住。 对门谭宽家竟然还没有搬,何树上楼的时候,还遇见了谭宽的妈妈。 谭宽妈妈看见何树,拉着他哭诉,说是谭宽之前跟来检测的人发生了冲突,现在被关在拘留所。 而且大家都冤枉他们,说是因为他家装修导致楼体提前产生了坍塌的危险,可能要打官司还要赔偿很多钱。 是不是冤枉的,专业的人员肯定会有证据,要不是他们家乱砸墙,这栋楼至少能坚持到何树念完大学。 所以何树对这个老邻居可没有一点点同情。 “大婶,你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懂。” 谭宽妈妈抹了抹眼皮:“小树啊,大婶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以前你妈妈活着的时候,我跟你妈妈关系也好是不是?” 何树微微皱眉,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看,你小宽哥哥从小还带你玩过呢,咱们两家这么多年邻居,那就跟亲戚一样啊。” “大婶,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树啊,咱们这个楼马上就拆了,那肯定会赔很多钱,到时候你借大婶先用用,反正你现在还小是不是也用不上那么多钱。” “等你小宽哥哥出来了,你就跟我们住一起,往后啊也有人照顾你。” 何树定定的看着谭宽的妈妈,他想不到世上竟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小树啊,大婶也是没办法了啊,都叫我们赔钱,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你大叔都瘫了这么多年了,我过的什么苦日子啊?你放心,往后你长大了要用钱,大婶指定还你。” 何树抬起胳膊甩开了被拉着的手腕,冷着脸说道:“你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何树打开自己家房门,把对方关在了门外。 外面,谭宽的妈妈见何树这里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也不假惺惺的装哭了。 反而开始扯着嗓子叫骂:“你个小王八犊子,活该你死爹死妈,你就是个克星,你小心拿了钱没命花。” 家里落了不少灰,何树仿佛听不见外面的叫骂,挨个屋里站着看了一会儿。 这是他最后一次回来了,何树闭了一会儿眼睛,脑海中努力回忆着很小的时候,爸妈还没离婚时的幸福场景。 可惜,那时的记忆片段,早已所剩无几,甚至何树已经分不清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他幻想出来的 周一上学,赵奇水开车送何树,在门口遇见了紧张兮兮的赖华光。 何树没理会他,跟赵叔打了招呼,就提着自己的东西进了校园。 赖华光以前都不叫他妈送到门口,这回却是拉着他妈到校门了才跑进去。 看着从自己身边匆匆跑过的赖华光,何树疑惑的回头看了看,外面也没什么事,赖华光怎么跟让狗撵了一样。 之后几天,何树跟赖华光没什么交集,毕竟不在一个班也不在一个寝室。 但就在周五放学时,在学校门口等赵叔的何树,看见赖华光被两个小混混给硬拖进了旁边巷子里。 何树隐约觉得那两个人有点眼熟,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小巷里,赖华光被人用匕首指着,叫都不敢叫。 两个小混混搜遍了他全身,也只找到了十几块钱。 顿时很是恼怒,连扇了他几个耳光,赖华光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干什么的?” 是学校门口维持秩序的保安过来了,两个小混混见状就要跑。 赖华光也算反应快了,他一把薅住了一个大喊:“他们抢我钱!” 两个保安提着胶棍,一下就制服了这个被薅住的,压着他报了警。 赖华光也赶忙出去找他妈妈过来,巷口那里很快就聚集了一群家长看热闹。 何树找到了赵叔,上了车把东西放好。 赵奇水奇怪的看了两眼对面骚乱的人群:“那边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有小混混来抢学生钱。” “哟,那你以后放学可注意点,别走远,在校门里边等我喊你再出来。” 何树笑道:“我又没钱给他们抢。” “那也得注意,街上那些小混蛋,一个个的不学好” 何树跟赵叔两个说说笑笑的离开了学校,赖华光那边也等到了警察来。 赖华光妈妈一个劲儿的后怕,刚刚她先是在车里等的,没想到就这么会功夫宝贝儿子就被小混混给抢了。 她没反思自己,也没感谢人家保安及时发现,反而开始责怪起学校保安不合格,连学生安全都保证不了。 两个保安气得不行:“他要是老实在校门口等,能出事么?” 赖华光妈妈就问赖华光,怎么跟着到小巷子来了,赖华光委屈的说人家拿刀逼着他过来的。 这样一说,赖华光妈妈又有理了,说保安连小混混都认不出来,顿时就跟保安吵了起来,最后连校长都惊动了。 其实,二中的保安还算是尽责,毕竟是封闭式学校。 但每个周五放学时候,在学校堵门的家长太多了,那么多人他们哪能分辨出来谁是真正的家长? 争吵了一番后,警察把小混混带走,赖华光妈妈也带着赖华光跟着一起去做笔录了,走之前还一定要求学校给个说法。 这一天之后,二中放学就有了严格的规定,在校外划了线,来接孩子的家长不能越过黄线,都挤在门口。 有人接的学生得看到自家家长才能走,省的出了问题怪学校。 至于没人接的学生,学校也让学生拿了一张免责声明回去让家长签字。 虽然这做法看起来很狗,但学校也没办法,总不能学生离校了还得护送他们回家 这一切都跟何树无关,虽然是他跑去告诉了保安说有小混混在欺负学生。 何树不是乐意帮赖华光,而是他认出那两个小混混是把他东西扔桥下的那两个,也知道赖华光跟他们认识。 最后他们怎么解决,何树就不关心了。 不过等周一到了学校后,在大课间跳广播体操的时候,学校不光是宣布了放学的新校规,还宣布了对赖华光的记过处分,而且是全校批评。 之后,还有老师来找过何树询问,原来是那个被抓住的小混混也咬了赖华光一口,说是他曾经花钱雇自己去收拾个同学。 追问赖华光之后,才知道那个同学是何树。 何树现在的成绩,是老师重点关注的尖子生,而且他在学校的表现,属于是老师们最喜欢的那一类型。 只要高三的时候何树还能一直保持现在的学习状态,将来考上华清跟大都学院也有可能,因此这件事就被重视了起来。 何树原原本本的说了那次自己在石桥被打的事,并没有说他知道是赖华光干的。 但赖华光跟何树的恩怨,不少同学都知道,尤其是高一时同一个宿舍的那些同学,因此就坐定了赖华光花钱找小混混打自己同学的恶劣事件。 何树依然记得在高一时,赖华光冤枉他偷钱,当时老师的反应,跟现在真是天差地别。 这让何树更加相信,知识真的能改变命运,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和态度! 绗?5绔?瀵诲瓙 所谓辞旧迎新,过去的何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 他只是如同一棵常年不见阳光的小树,把自己深陷泥潭,等待逐渐枯萎的过程。 而过去的这一年,他认识了赵叔,刘阿姨,张叔还有董哥。 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不如意的事,可他们没有选择低头,只是努力的生活 辞旧迎新这个词,第一次在何树这里,有了不同的意义。 过了12点,赵奇水让何树赶紧睡觉,什么守岁之类的完全没必要。 何树洗漱好之后回到自己卧室,临睡前手机qq一直在跳信息,打开一看,是寝室群里那几个同学在互相拜年。 何树看了一眼关掉群,发现好友一棵苗的头像上也顶着一个红点。 “何树,新年快乐!”可爱/ka 何树勾着嘴角笑,手指在键盘上按下,也回了一句:“夏苗,新年快乐!” 想了想,他又加上了一个表情:微笑/wx 新年过后,大年初二,洗车行就开始营业了。 开门先放“开门炮仗”,鞭炮声后碎红满地,刘阿姨他们也都早早过来,互相拜年。 让何树意外的是,刘阿姨他们都给何树准备了压岁红包,虽然不多,也是一份心意。 何树不好意思要,因为他知道叔叔阿姨家里的条件。 但架不住他们比何树多出几十年推让红包的经验,小小何树怎么能拒绝的了? 在刘阿姨他们眼中,何树是洗车行唯一的小孩,小孩就得有优待,这个地位,在何树来之前是属于小董的。 老板赵奇水也准备了一些红包,发给了刘阿姨他们,这叫开工红包,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能继续加油。 大年初六,一个总在这里洗车的老客刚从老家过完年回来,说是回农村了,车上全是土。 何树跟刘阿姨两个人给洗,老客跟赵奇水在一旁说话唠嗑。 突然,赵奇水惊叫一声:“你说真的?” 那老顾客连忙把着他胳膊:“你先别急,我把你儿子那个照片给他们看了,就说是像,而且那个小孩也是他们从外面抱养的,不是亲生的。” 何树停下手里的活,看向赵叔,只见赵叔激动的脸都红了。 当下就待不住了,问清楚了地方和人名,就要开车去。 那老客回城里也是准备要上班了,不能陪赵奇水一起回去,给他留了老家的电话,让赵奇水到了那边跟他父母联系。 赵奇水连连道谢,因为小董还没回来,他便把店交给了一个维修师傅。 何树楞了楞,扔了手里的擦车巾就跑了过去:“赵叔,我跟你一起去。” 赵奇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走,咱俩先回去,换身衣服,我得准备准备。” 这些年,这样的情况赵奇水已经遇到很多次了,他每次都很激动,不管人家告诉他的地方有多远他都会立马赶去。 换回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 这一次,赵奇水依然激动,但却比从前多了稳当了许多。 跟何树先回家去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打开了那扇一直封闭的门。 何树终于看到了那间房里有什么,只是几个老旧的柜子,还有无数张相同的照片,被放大到不同的尺寸。 赵奇水从柜子里拿出一辆迷你四驱车,这辆小玩具车上尽是划痕,但赵奇水却像是珍宝一样的收藏着。 “我儿子小时候的玩具,我把这个带上,要真的是他,说不定会想起来。” 何树默默的看着,看着赵奇水不光拿了玩具,还拿了两件小衣服,都是他儿子以前穿过的。 这屋里的旧柜子,也是原先老家那边用的。 赵奇水在想尽一切办法留住儿子的回忆,只等真正把赵岩找回来的那天。 老顾客说的那个地方,距离丹河市有三百多公里,高速路只能走一半距离。 两人没多耽搁,当下就直接出发,高速上是赵奇水开,下了高速就换了何树开两个小时,然后再换赵奇水。 中间除了上厕所就没有休息过,车上放着饼干跟矿泉水,谁饿了就来一块。 不过出高速路后,道路也越来越难走,加上地方不熟,一路的打听,等找到了那个叫做苏家屯的地方,已经是深夜了。 “小树,累了吧?要不咱俩先回之前路过的那个镇上找个地方睡觉吧。”赵奇水瞅瞅四周,这是地道农村,连个旅馆都找不到。 现在也太晚了,他也不好意思给人家爹妈打电话,打了也没法现在就去找人。 “没事老板,要不咱俩在车上凑合一宿?没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赵奇水欣慰点头,从后座拿了大衣过来给何树盖上:“你把靠背放倒先睡会。” 何树嗯了一声,盖着大衣躺在副驾。 赵奇水下了车,呼吸了一口冷空气,点了烟靠在车边抽了起来。 开了一天的车,他身体很累,但想到明天有可能就见到儿子,紧张的根本就睡不着。 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烟头的微光一闪一闪的照在上面,赵奇水把照片那一面贴在胸口,心中暗暗祈祷。 何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天都微亮了。 赵奇水一夜没睡,眼睛有点发红,昨天出发时刮掉的胡茬,一夜之间都冒出来了。 见何树醒了,赵奇水就拿手机打了老顾客给的电话,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一户农家院前。 这里只住着一对老夫妻,是那个老顾客的爹妈。 已经跟儿子通过电话了,知道他们想去隔壁村看看刘家的那个儿子是不是自己丢的孩子。 “小赵啊,你们先吃饭,吃饱了再过去。” “这事啊,我觉得你们还是先跟人家通通气再看,听说那家人不怎么好说话。” 赵奇水点点头,他也明白,以前因为找孩子,跟那些收养孩子的人家也发生过冲突。 心事重重的吃了饭,赵奇水开车拉着老爷子跟何树去了隔壁村。 有个老人跟着,说话也方便了很多,直接找到他们村大队去,又让人把那家人给找了来。 赵奇水跟何树见到眼前的男人,心里都有了不好的感觉。 这男人邋里邋遢,大冬天又是刚过完年,身上的袄子又脏又破,一双眼睛贼兮兮的,听完大队书记的话,立马就落在了赵奇水身上。 绗?7绔?鍥炲ご 刘长回头骂了一句:“想找有钱的亲爹啊,你有这个命吗?” 说完还想踹一脚,被何树一把给拖到了旁边。 他现在火气很大,从未有过的愤怒让他真的很想很想把这个男人揍一顿。 何树一直觉得自己很苦,但今天看到这个跟自己同龄的人,他的那些遭遇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狠心卖掉自己孩子的父母。 还有这样虐待孩子的畜生! 何树死死的压着刘长,村里书记跟老大爷也跟上来劝说。 而赵奇水则走向刘吉,轻轻的把这个瘦弱矮小的孩子拥进了怀里。 “我很羡慕他你一定能找到你儿子” 刘吉说完,就自己主动退了一步,离开了赵奇水的怀抱。 赵奇水来时满怀希望,又再一次落空。 即便他已经经历了几次,依旧每一次都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此时的赵奇水有些失魂落魄,看着眼前的可怜孩子也不知道说什么。 回头叫了何树,两人离开了村子,送大爷回了家,这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从老大爷家里出来,赵奇水让何树开车,自己坐在副驾驶不知在想什么。 何树把车开出屯子,即将要上大道的时候,停了下来。 “赵叔,咱能帮帮刘吉吗?” 赵奇水转过头,想了一会儿轻轻摇头:“何树,帮不过来的。” 他这些年,见过了太多这样的孩子,有的甚至在查到符合条件的消息赶去时,孩子都已经不在了。 连尸体都找不到,追问也死不承认。 赵奇水最害怕的就是,他儿子也已经不在了,那样的话,就算他找一辈子也不会找到。 十几年前,正是人贩子猖獗的时候,很多人抱养的孩子来路都不正。 所以他们藏着掖着,直到给孩子上了户口,而卖方早已查找不到了。 “那咱们报警,说他虐待,总之,不能就这样看着不管。” 何树拿出手机,他已经打定主意,赵叔不管,他管。 赵奇水按住了何树的手,重重叹了一口气:“开回去吧。” 他终究是不忍,也没有告诉过何树,他曾经也跟何树一样,满腔热血,即便不是自己儿子也见不得同样遭遇的孩子受苦。 可是,他在那一次次的心软中,付出了太多,不光是钱 现在的何树,跟他曾经多么相像? 赵奇水却不想让何树也跟他一样,被现实给浇灭这份勇气。 拥有一颗赤子之心是件很难得的事,尤其是何树这样在不完整家庭长大的孩子,更是难得。 汽车开回了刘长家,停在门口。 刘长刚收拾完刘吉,正准备出去拿刚到手的五百块钱去镇上买点酒肉。 见赵奇水又回来了,立马警惕的堵住了院门。 “你们想干啥?” 赵奇水缓了口气,压下了暴躁:“我看你也不愿意继续养刘吉了,他这个身体都让你养废了,也干不了什么活。” 这话倒是说到了刘长的心底里,刘吉现在送出去打工人家都不要,成天只会在家里吃白饭。 “那你什么意思?你要发发善心给刘吉治治病?哎呀,那我可感谢你了。” 刘长又换了副脸孔,有人愿意帮他们更好,给好处谁不要? “你让刘吉跟我走吧,写个脱离关系的协议书,他今年十八了,也有民事权可以给自己做主了。” “放屁,他能活到现在也是我给他养这么大的,你还想白捡啊?” 何树想要问问,把人折磨成这样算是养吗?可赵奇水拦住了他,对付这种人,讲道理没用的。 而且,赵奇水也不打算再给刘长钱,因为这样的人也没有契约精神,收了钱以后也可能还去纠缠。 这些都是赵奇水以往受过的惨痛教训 “行,那我就叫警察来,我怀疑刘吉是我儿子。” 刘长指着赵奇水大声叫骂:“你刚才还说不是。” “我现在觉得是了,我要带刘吉去做亲子鉴定,你如果不同意,那就等警察来。” 刘长壮着胆子喊道:“你找警察吓唬我啊?刘吉是我合法收养的,户口都上了,是我老刘家人。”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之前你还让我写了一张承诺书,刘吉是你买来的,就算上了户口,如果证明我是他父亲,我也有权要回来。” 刘长楞了,没想到刚才自作聪明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今天就不给了,你能怎么着?你们两个外地人还想在我们小苏屯撒野?” 赵奇水见状也不跟他吵,直接让何树报警。 何树此时对赵叔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来事情还可以这样处理。 跟刘长掰扯那么多没用,只有先把刘吉带走才是正事。 何树立马打了110,在他打电话期间,这个村里不少人听到动静都出来看热闹。 村书记也来了,赵奇水跟他到一旁去谈了许久。 其实,刘长当初买了刘吉回来,是真想当亲儿子养,因为他老婆不能生,还给孩子起名叫刘吉,就是想着带点好运气。 只不过并没花上三百块,以他家的条件,十年前哪能拿出来那么多? 后来他老婆有病死了,他就一个人带着刘吉过日子,把这日子越过越穷。 刘长觉得刘吉是个丧门星,买回来以后一点也没把家给旺起来,反而还害死了他老婆。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娶个媳妇,都是因为带着刘吉这个拖油瓶。 实际上,是因为刘长的奸懒谗猾,才没有女人愿意跟他过苦日子。 平日里,刘长对刘吉十分苛刻,那孩子从来没吃饱过,还没锄头高就得下地。 而刘长就把刘吉当牲口一样磋磨,也是刘吉命大,加上村里人看不过去,偷摸给他点吃的,才能坚持到现在也没叫他折磨死。 不过刘吉的情况,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再不管不顾的,也是活不了几年了。 刘长现在就是村里的臭狗屎,谁都不愿意搭理他。 之前村书记陪赵奇水来看孩子,都听到了那孩子说不是,现在赵奇水又回来了。 人家图的什么,村书记心里能没数吗? 很快,警察来了,刘长原以为村里人会看在几辈交情的份上帮着他说话。 结果大部分村民默不吭声,书记更没帮他。 而刘吉的样子,也让来的警察动容,不管这孩子是不是亲生的,虐待都有罪。 刘长被警车押走了,赵奇水跟何树帮忙先将刘吉送去了医院检查。 绗?8绔?鎴戜篃涓嶆槸绗珷绗珷 在去医院的路上,刘吉看着赵奇水,又说了一遍:“我不是你的孩子。” 赵奇水点头:“我知道。” 然后两人再没有说话。 刘吉住进了医院,他的检查结果也很快出来了。 严重的营养不良导致他发育不良,严重的骨质疏松症,皮肤病还有很多炎症。 他手脚的冻疮已经到了糜烂的地步,两根脚趾已经发黑坏死,需要手术进行切除。 而且身体外伤明显,新伤旧伤疤痕交纵,头上的斑秃是因为皮肤病引起的。 长长的化验单,让何树跟赵奇水一度失语,说真的,马路上捡的流浪狗可能都比刘吉的状态好。 好在,医生说从现在开始治疗,补充营养,调理身体,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发育成正常人一样,也是希望不大。 何树看着刘吉,他的命比自己苦多了,可他还是坚强的活着。 这让何树不得不感叹,人的生命力真的太顽强了,也让他再一次觉得,自己之前虽然孤独,但至少没有人虐待过他。 相比之下,同学之间的那些也真的不算什么 赵奇水买来了新衣服给刘吉,刘吉很高兴,坐在那里不停的摸。 刘吉的精神状态不好,何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营养不良到一定程度,也会影响智力发育。 何树之前听他跟赵奇水说话,虽然不多,但还觉得正常。 长时间接触,就会发觉他时常会露出呆滞的神情 “你是他的孩子吗?” 刘吉突然问了一句,何树摇摇头:“我不是。” 刘吉哦了一声:“我也不是” 何树不知道刘吉想表达什么,或许是遗憾,何树能感觉的到 刘长的事情,交给了警方,刘吉不会再回去了,这是个好消息。 他治疗过后会被送去哪里,赵奇水只说可能是福利院,也可能是养老院那样的地方。 其实何树很有一种冲动,想要把刘吉带回去照顾。 但他此时还借住在赵叔家里,带回去只能给赵叔增添负担。 而且赵叔说,帮不过来的,以后可以经常过来看他,就足够了 何树只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但每年那么多丢小孩的,他也知道这绝不是个例。 越是贫穷的地方,越是人心冷漠。 就像刘吉生活的那个小苏屯,还不算是山沟旮旯,可这么多年了,那些村民也仅仅是同情,没想过主动帮刘吉脱离苦海。 是啊,帮不过来的 赵奇水跟何树离开那天,刘吉穿着赵奇水给买的新衣服坐在病床上,他的脚刚动过手术不能下床。 何树跟他说:“我们要走了,以后来看你。” 刘吉低着头很平静的说了再见,手指不停的描绘着裤子上的卡通图案,痴迷又专注 回到丹河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就像没有发生过这一趟寻子之旅一样。 知道这次又无功而返,刘阿姨他们就说是不到时候,劝赵奇水放宽心,以后肯定能找到。 赵奇水只是默默点头,面朝着马路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冬去春来,过完了寒假又到了开学的日子。 洗车行又招了两个阿姨,一个姓王,很胖,留着跟男人一样的短发,干起活来很灵活。 另一个姓李,瘦瘦的,跟王阿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叔因为腰不行了,从车行辞职。 走的那一天,赵奇水在饭店摆了一桌,听说那天在饭桌上,张叔喝了二两白酒,抹了一晚上眼泪,可惜何树在学校,没赶上。 等周末回来的时候,刘阿姨叹着说张叔不容易,儿子年龄大了,因为房子的事找不到对象,就整天跟他发脾气。 张叔说想要卖掉现在住的老房子,给他儿子换套新的。 何树听完很不理解:“张叔他儿子那么大了,自己不能挣钱买吗?结婚是自己的事情。” 刘阿姨笑道:“不是每个孩子都有出息啊,而且我们这些当爹妈的也是贱皮子,总觉得自己欠了他们一样。” “那你以后也要给你儿子攒钱买房子吗?” 刘阿姨哼了一声:“我才不管,找不着媳妇就打光棍,给他把饥荒还完就累掉我半条命了,还想买新房?” 刘阿姨嘴上说的坚定,可何树觉得她是在嘴硬 高二下学期,很多同学莫名的开始紧张了起来,这意味着,轻松的日子没剩多少了。 都说高考人生一道重要的转折点,光看着高三走廊里到处贴着的那些鼓劲打气的横幅,何树这些低一届的学弟学妹们都开始跟着紧张起来。 赖华光转校了,是夏苗周末的时候在qq上跟何树说的。 已经高二下学期了,这个时候转校,对成绩不可能没影响,毕竟新的环境也需要适应。 但他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何树也没有兴趣去追问。 时间就在日复一日的学习跟洗车中度过,五月份的一个周末,何树照例在校门口等赵叔。 赵叔每个周末都来接他,何树也习惯了放学有人接。 可还没有在家长群中看到赵叔,何树就跟宋静对上了视线。 宋静这个女人很久都没有出现了,何树原以为在何志成死后,他跟这个女人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结果她却突然出现在眼前。 宋静几乎没什么变化,浓妆艳抹,打扮时髦,看穿戴,日子过的应该不错。 何依依长大了一些,带着一顶黄色的圆边小帽子,穿着蓬蓬裙和白色的小袜子,特别的可爱。 只是她已经到了认生的年纪,加这一次一共也才见过两次何树。 或许她还不知道何树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何树,我有事跟你谈。” 在学校门口,宋静客气了许多。 其实刚才她也险些没有认出何树来,因为他的变化太大了。 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大小伙子,身上再没有以前那样瘦弱,阴沉的感觉。 宋静原先那么讨厌何树,就是因为她觉得何树是一个怪小孩,是一个小小年纪就心思阴沉心眼多的小孩。 而现在他跟那些学生站在一起,眉清目秀,干干净净,那种气质竟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宋静不得不承认,何树长得是真好,甚至比依依都好,她宋静在生孩子方面,也输了齐悦一头 绗?5绔?璧寸害 赵奇水进了何树的班级,坐在了何树的座位上。 桌上有很多的书,很多的笔记,摞的整整齐齐像是两堵墙。 坐到了这个座位,赵奇水之前的拘谨就很神奇的没有了,他看了看这间课堂,这就是何树平日学习的地方。 老师在讲台前讲了许多高考生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赵奇水认真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些问题对何树来说都不是问题。 那小子一点都不紧张,从来都是稳的。 在老师开始说几次月考成绩的时候,赵奇水挺起了胸膛,他家何树成绩优异,还得了重点表扬。 此时,那些家长再没有用异样眼光来看赵奇水的打扮,而是纷纷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家长会开完,老师还特意留了赵奇水,跟他说一定要让何树保持现在的学习态度。 在家里适当让孩子休息休息,缓解一下疲劳,也不能绷的太紧云云 开家长会的时候,何树回宿舍收拾东西,一会儿跟赵叔一块儿回去。 休息两天,然后再回学校就要一直待到考试前。 收拾好之后,何树来到校门口等待,很快赵奇水就一溜小跑过来,见面就哈哈笑着搂了何树一下。 “今天叔给你丢人啦,但是你可给我长脸了。” 何树微微笑着:“赵叔,你今天真帅!” “哈哈,还是你小子有眼光,走,咱回家。” 赵奇水心情愉悦的帮何树提了东西,一边走一边跟何树说刚刚老师怎么表扬他的。 回到了家,赵奇水谨记老师的话,让何树好好休息,缓缓脑子。 何树点头,准备睡一觉补充一下睡眠。 等何树回房间了,赵奇水换下了西装,仔细的挂进了衣柜里,这套衣服,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参加家长会,他还穿! 悄悄开门看了一眼,何树已经睡着了,现在时间还早,赵奇水锁门离开了家去了洗车行。 到了洗车行,赵奇水就开始跟大家说他开家长会的事,大家都听的满面笑容。 王阿姨笑道:“老师都这么说了,咱们何树啊,说不定能考个状元。” “嘿,要真考个状元出来,我就买上一车的鞭炮,把这条街都给铺满” 在家睡的正香的何树被电话声吵醒,他伸手够到手机,看了一眼,是夏苗。 “喂?” “喂?何树,你在睡觉吗?”夏苗一下就听出何树声音不对,刚睡醒时声音里的那丝慵懒,让夏苗感觉手机都有点烫耳朵了。 “嗯,怎么了?” 夏苗一听打扰了何树睡觉,顿时产生了一种负罪感:“我没什么事” 何树:“” “那个,我在街上,遇到了李梅老师,她说好久没见你了,所以我就给你打了个电话。” “李梅老师?”何树坐了起来:“你们在哪?” “在跨河铁桥旁边的饭店,李老师想跟咱们一起吃个饭,你能来吗?” “嗯,等我一会儿到。” 何树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抬头看向镜子。 他哪能忘记李梅老师呢?只是原本何树打算等考一个好成绩之后,再去跟她报喜。 既然今天夏苗遇见了,那就去见见吧。 何树挑了一套赵叔给他买的浅灰色运动服,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出了门。 刚到楼下,就看见了小董哥从车里下来。 “哎?你睡醒了?” “董哥,你怎么来了?” 小董笑道:“师傅让我回来看看你起没起,下来的正好,咱们回店里,晚上出去吃饭。” 何树看看时间:“小董哥,你跟赵叔说一声,我要去见个老师,晚饭在外面吃。” “啊?你要出去啊?”小董挠挠头:“那行吧,你去哪我先送你过去,然后我再回店里。” 何树说好,跟着小董上了车。 开了一会儿,何树察觉到这不是去跨河铁桥的路:“董哥,你要带我去哪?” “你先陪我去一趟健身房,办个卡。” 怕何树不同意,小董赶紧解释:“何树,你帮帮小董哥,办个会员卡,这个钱回头我给你。” 何树无奈的摇摇头:“那倒不用,就是小董哥你真要往这上面发展啊?” “对啊,我跟你说何树,以前是我想简单了,他们那几个当教练真的不少挣呢。”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健身房,小董问何树钱够不够,何树点头,他准备请李老师吃饭,多带了一点。 帮小董哥开一张会员卡也用不了多少。 两人进了健身房,一楼前台没有人,小董直接带何树上楼去到健身区,正好于平也在。 看到小董说何树来办卡,热情的过来招呼。 “你带身份证了吗?要是有学生证,再给你优惠一点。”于平拉着何树去办公室办卡,小董想跟着,被另外两个人叫过去看东西。 办公室就是消防通道旁边的一个小屋,里面一张桌子,一个体重秤,一把椅子。 桌面上全是一次性的饭盒,还有水杯,烟头满地都是,很是凌乱。 何树看到这样的环境心中就叹了一口气,这地方真的太差劲了。 就算何树不懂健身,也觉得在这样的地方练不出什么。 可小董哥直接把他带过来,何树也不好说不办,大不了这钱就当打了水漂,反正他是不会来这里运动的。 “来,你叫何树是吧?先把这个表格填一下,然后给你做个身体测试。” 何树接过一张单子,上面就是写基本信息,姓名年龄还有手机号之类的。 “还要测试?我有点赶时间,要不下回再测?” “哎,就几分钟的事,做了测试,我好根据这个给你列一套训练方式,你董哥就在这儿练的,你看进步多大,咱们可是专业的。” 何树闻言,抓起桌上的一支笔开始低头填写,于平拿着手机在那不停的发着信息。 写完后,于平带着何树顺着消防通道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介绍:“咱家老板可是花重金买的专业检测机器,就在楼上,分钟就能测出来你的身体素质” 开了消防通道的小门,外面是焊接在墙外的铁楼梯。 何树往外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上楼的楼梯,他刚一回头,一股大力袭来。 没有防备的何树被于平猛然一脚踹倒,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绗?6绔?浣曟爲涓簡 小董兴致勃勃的跟人练了一组卷腹机,完事看了眼时间,何树怎么还没办好呢? 他走到办公小屋,小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于平也不见了。 “哎,我带的那个小孩呢?” “于平呢?人哪去了?”小董在健身房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等他下了楼,正撞上于平从外面进来,赶忙上前问:“何树呢?” “哦,他说有急事先走了,没告诉你吗?” “先走了?”小董掏出手机要打电话问,于平没管他直接上了楼。 何树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小董挠挠头,又给他发了个信息。 过了一会儿,小董收道了何树回的信息:我先走了,一会自己回家。 见状,小董也没多想,只以为何树刚才看他在那练,没好意思叫自己先走了。 小董开车回了店里,赵奇水看他一个人回来了就问何树哪去了? 小董说何树约了老师,晚上不来吃饭。 赵奇水点点头:“你知道他上哪去见老师了?” “跨河铁桥那。” 赵奇水皱了皱眉:“那可不近,你没送他啊?” 小董不敢说他带何树去健身房了,只点头说送了。 “行,那咱们几个去吃吧。” 跨河铁桥旁的一家风味小餐馆,等到6点半何树还没来,夏苗看着手机微微皱眉。 李梅老师坐着一旁,温柔的问道:“何树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啊?” “是啊,之前还能打通,现在关机了。”夏苗隐隐有些担忧,何树不是这种说话不算的人,他既然说了要来,就算是有事情也会告诉一声的。 “关机了?”李梅也有点担心:“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听到李老师这样说,夏苗更加担忧了:“老师,要不我去找找?” “好,我跟你一起去吧。” 李老师站了起来,这才露出了身形。 她穿了一条宽松的连衣裙,圆滚滚的肚子看起来已经有七八个月了。 “那您慢点,我去拦一辆出租车。” 夏苗带着李老师到了洗车行,洗车行关门了,赵奇水带着员工在隔壁吃饭。 在来的路上,夏苗已经跟李老师说了何树搬到了一个姓赵的叔叔家里住,那个叔叔开洗车行的。 现在洗车行没有人,夏苗更着急了。 李梅老师打量了一下,突然在卷帘门上看到了一张纸,上面有店主电话,还有招聘信息,赶忙让夏苗打了一个。 不一会儿,赵奇水从一旁的家常菜馆里出来。 “你说何树没去找你们?”赵奇水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何树没去找老师,也没回来,那他会去哪? 要是其他孩子,还会怀疑是不是去网吧哪里玩了。 但何树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赵奇水也一遍遍的打着何树的电话,都是关机提示音。 他跑进饭店把小董给拖了出来:“你不是送他去的饭店吗?何树人呢?” 小董嘴角还沾着菜汤,他迷茫的看了看夏苗跟和一旁怀孕的女人。 李老师急忙解释:“今天就是我约的何树,但是我跟夏苗一直没等到他,电话也打不通。” 小董这才反应过来:“何树没去?不对啊,他先走了的。” “先走了?你不是说送过去了吗?” “我我带他去了一趟健身房,然后健身房的人说他先走了。” 小董也不敢撒谎了,他拿出手机:“你们看,他还给我发短信了呢。” “发短信?你就没给他打给电话问问?” 小董愣愣的说道:“我打了没人接啊” 赵奇水气的要抽他,被李老师给拦住了:“咱们先找孩子要紧。” 饭店里,洗车行的几个叔叔阿姨都出来了,听说何树不见了,手机还关机,立马都去找。 李老师跟赵奇水还有夏苗让小董带他们去健身房再问问,可等他们到了那里,于平那几个都不在。 而前台小妹根本就不知道谁是何树。 赵奇水要看监控,前台说老板不在也不给看,逼得赵奇水直接打了报警电话 另一边,距离丹河20公里外的郊区附近,一辆白色小型suv停在了一处废弃的饲料加工厂院里。 何树被于平推下车,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他手脚都被绑起来了,眼睛被蒙上,嘴也被胶带给缠上了。 之前从铁楼梯滚下去,后脑勺被撞出一个大包,此时正一厥一厥的疼。 于平跟另外一个人把地上的何树拖起来,拽着他进了破败倒塌了一半的厂房里。 这一路上,何树都在想这些人抓他干什么? 两个比他强壮太多的成年人根本就没有何树反抗的余地。 因此刚刚在车上,何树默默计算着从上车到下车的时间,心里知道自己大概是出了市区了。 被拖行了一段凹凸不平的路面,紧接着后背就撞上了什么尖锐的东西,疼的何树哼了一声。 有人开始在他的身上摸索,但什么都没有找出来。 何树的手机跟钱包,一早在上车前就被他们拿走了。 “小子,我们求财的,你只要配合,我们就不伤你命,答应的话就点点头。” 何树赶紧点了点头,就听一旁一个年轻的声音笑道:“这小子还真挺老实的。” 嘴巴上的胶布被粗鲁的撕扯了下来,不光是皮肤被揪的生疼,恐怕缠在头上的胶布连头发都薅下来不少。 “你可以说话了,现在我问你话,你不想吃苦头就老实回答。” 眼睛始终是蒙着的,这两个人不想他看见面目,但其中一定有那个带他办卡的人。 “你钱包那张银行卡里,有多少钱?” “两千”何树没犹豫。 “两千?你家拆迁给的那笔钱呢?” 原来是冲拆迁款来的,何树稳了稳情绪:“我交给我叔存起来了。” “你叔?那个洗车行老板?” “对。” 何树话刚说完,有人踢了他一脚,疼的何树歪倒在地上。 “吗的”骂脏话的是于平,他冒着风险把人弄出来,而且这小子知道他长什么样,结果能拿到的就两千。 “你打他干什么?现在怎么办?” “放了吧?”另外一个人说道。 “那能放吗?”于平有些激恼,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干,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但废了这么大劲弄出两千块钱,他怎么甘心? 这小子放回去,肯定要报警,原本他就准备离开丹河,所以才想着弄一票大的。 “不能放他回去,先把钱取了。”于平问何树银行卡的密码,何树痛快的给了。 紧接着,何树听到于平走到远处打电话的声音,隐约只听到取钱几个字。 这么说,卡在另外一个人手里,那个人可能还在市区。 绗?7绔?鍥涘崄浜斾竾璧庨噾 “有人去健身房找这小子了,于哥,咱们怎么办?” 厂房外面,天都黑了,这片地方没有住家,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那小子手机能卖点钱,卡里只有两千,加上钱包里的一千块钱,咱们为这么点钱背上事了,真不值。” 于平狠狠吸了一口烟:“那也没办法,不能让他回去,回去我就完了。” “可是”毕竟都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会莽撞但是也不敢杀人。 “别可是了,别忘了,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之前弄的钱你们可没少跟着花。” 于平把烟头扔在地上,拿脚碾了碾:“再问问,要是实在弄不出钱来了,咱们就赶紧走,离开丹河把车卖了也够咱们过一阵。小光,你去把车牌换了,我再套套这小子。” 于平也是逼到没法了,他在丹河惹了麻烦,欠了不少钱。 现在开的这辆车也不是他的,而是一个富婆的,只是借给他开一阵子。 这富婆现在也不给他钱了,还想把车要回去,于平真是走投无路了。 回到厂房,于平打开手电放在一旁,掀开蒙住何树眼睛的东西,何树的眼睛被勒了太久,好一会儿才睁开。 尽管视线有点模糊,光线有些暗,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于平。 “你知道我是谁,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哥们摊上事了,需要钱跑路,找上你也是没办法。你要是能再弄到钱给我,我就留你一条小命。” “要是弄不出来,你就别怪我心狠了。” 何树心里砰砰乱跳,只听于平又说:“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这个地方,天亮要是看不到钱,你就留在这发臭吧。” “你放我回去,我不会说我见过你,手机跟银行卡我也会说是自己弄丢的。” 何树尽量让自己冷静,他马上就要高考了,好不容易才觉得日子开始有了希望,怎么能让自己死在这里? 于是,何树眼睛直直的盯着于平,诚恳的劝道:“你也说你是求财的,背上了人命你就真完了,警察追到天涯海角也会追到你,到时候你会被枪毙。” 于平点了一根烟,他不怕何树跑了,现在何树被绑的跟猪崽一样,站都站不起来。 “我刚满十八岁,才拿身份证不久,你想要钱,我想要我的命,你放了我,我把我的钱要出来给你。” “哼。”于平冷哼一声:“你小子当我傻?放了你你肯定回头就报警。” “那你怎么才能相信我?”嘴里问着话,何树心里也在拼命的想对策。 眼下他动不了,就算恢复自由,他都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更何况,外面还有一个人。 “我就算报警,你顶多算是抢劫,抢劫跟杀人是不一样的。” “闭嘴!”于平又扇了何树一巴掌:“老子用你来说?” 何树被打的嘴角流血,他内心也开始愤怒起来,但越是这样,何树的表情越是冷静。 “要不然,我给我叔打电话,让他取钱赎我?” 于平一听,还真有点心动,不过,他害怕对方报警。 “你可以让他把钱放在一个地方,等你拿到钱再放我。”何树幽幽的说道。 于平看了他一眼,手电筒照着一旁,洒开的那点光线让何树一半脸隐在阴影之下。 明明他是人质处在任人宰割的位置,可偏偏那表情淡漠的像是在说旁人的事。 另一半脸肿胀起来,嘴角还带着血迹,怎么看怎么诡异。 于平不知怎么心里有点发虚,有点瘆得慌。 他在外面说的狠,但也不过是个骗中年妇女钱的普通混混,从来也没真的杀过人。 刚才说的都是吓唬何树的,这个时候的于平也属于是左右为难。 “好,你打电话,让他们准备一百万。” “我家拆迁只赔了45万,你要的太多,他们需要时间去筹钱,万一已经报警了,你的危险就增加了。” 于平听得笑了:“你小子还挺为我着想的。” 他喊来另一个同伴,把何树的手机要了过来。 那个人一看何树蒙眼睛的东西被拿掉了,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脸。 于平笑骂一声:“怕什么?咱们拿了钱就走的远远的,谁能找到?” 接过手机,于平把手机打开,立刻就进了一连串的信息,全是赵奇水那些人发的。 让何树找到赵奇水的电话拨了出去,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喂,何树吗?你跑哪去了?说话啊?” 赵叔焦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何树突然有些哽咽。 之所以骗于平说自己的钱在赵叔手上,是因为何树也知道赵叔一时之间根本凑不到四十五万。 他希望赵叔接到这个电话能立马报警,现在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被限制了行动,只能拖延时间等警察来。 “说话!”于平给了何树一脚,何树对着手机喊了一声:“赵叔!” 刚喊完,于平就把手机拿走了,贴到了自己耳朵上:“赵老板,何树现在在我们手上,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好45万现金,否则就等着给何树收尸吧。” 赵奇水那边都找疯了,报案后警察听说是个18岁的高中生,说要失踪48小时才立案,让他们去那些学生喜欢玩的地方找找。 因为这句话,赵奇水对着接线员就骂了一顿。 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赵岩,已经不能再承受一次丢孩子的痛苦了。 所有人都分头寻找,就连大着肚子的李梅老师,也赶忙给家里打电话让爱人出来帮忙寻找。 这个时候,何树来电话了,赵奇水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接下来他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又快速的俯冲了下去。 何树被绑架了,绑匪要四十五万! 那边于平说完就挂了电话,再打又是关机,赵奇水手足无措要去凑钱。 四十五万现金,赵奇水一下子也拿不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四十五万,已经是晚上了,银行都下班了。 而且,他并不知道何树跟绑匪说把拆迁款给了他的事,也没往何树的拆迁款上想。 只以为绑匪是因为想跟他要钱,才绑架了何树,内心满是愧疚。 李梅老师提醒他去报警,这次有了这个电话,不立案都不行了。 可是赵奇水犹豫了:“万一报警了,他们把小树给杀了呢?” 赵奇水甩开李老师的阻拦连忙去准备钱,他准备先去把他家里的,卡里的能取的都取出来,再找人借,哪怕把他的店押上 李梅见状知道赵奇水是乱了心神,拉着夏苗陪她去派出所。 绗?8绔?鍒嗗ご琛屽姩 小董在经历了最初的不解,迷茫,到听到了绑架要钱的电话后。 也突然反应过来了,何树是在健身房不见的,最后一个见到何树的人就是于平。 他知道如果不把何树找回来,师傅一定会恨死他。 小董虽然有时候脑袋不灵光,但也知道师傅已经把何树当成了儿子,把对赵岩的思念都寄托在了何树身上。 何树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师傅也就完了,他肯定受不了这个打击 小董冲到了健身房,到处找于平,跟于平交好的田光亮还有一个叫马春的都不在。 他抓住了其中一个也跟于平混在一起的小子冯锦:“于平呢?他到底去哪了?” 冯锦一甩胳膊:“我哪知道,我还找他呢,早上跟我拿了五百块钱,转头就联系不上了。” 小董六神无主,这时,一个打扮的很贵气的微胖女人上了楼,环视了一圈走到他们跟前。 “于平呢?” 冯锦笑了:“菲姐,你也找于平啊?我也找他呢,不知道跑哪去了。” 叫菲姐的女人皱起眉头:“我叫他把车还给我,他就不见了?” “什么车?”小董愣愣的问了一句。 “就那辆suv啊。” “那不是于平的车吗?” 菲姐冷笑一声:“他有钱买车?在外面赌输了不少钱,以为教了我几节课天天给我要钱,把我当银行了。” 小董越来越糊涂了,于平说的话都是假的? 他看向冯锦,那天他们一起吃宵夜,冯锦也在,当时于平说那是他的车,也没人说他撒谎啊? “可是他跟我说那是他的,你知道?” 冯锦笑道:“吹牛逼呗,他就爱吹,你也信。” “咔嚓”一声,小董感觉脑子里有什么裂开了,那一瞬间的想法似乎飞速的逃了出去,他抓也抓不住。 “赶紧把于平找出来,他可别把我车给卖了,要是找不出来,我就找你们老板。” 菲姐双手叉腰,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冯锦根本不怕,反而看到菲姐对于平不满了,开始介绍起自己。 “找老板有什么用啊?他就一帮忙的,连合同都没有。菲姐,你要找就找我这样的啊,我可是专业的,你摸摸我这肌肉,不比于平结实” 小董听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联想到之前,他跟自己打听何树,让何树来办卡 他告诉于平,何树有钱! 这些人这些人把他当成了傻子,他们从来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想到这里,小董“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吓得菲姐跟冯锦停止了交谈。 “于平绑架了何树,他绑架了何树!” 小董大喊一声冲了出去,剩下冯锦跟菲姐面面相觑。 “他刚才喊什么?” “于平绑架了谁?” 派出所里,李老师扶着肚子坐在凳子上,她爱人陪在身边。 夏苗一脸的担忧,也给自己爸爸打去了电话说明情况。 警察听说有人打来了勒索电话,果然立刻重视起来。 知道赵奇水凑钱去了,绑匪下次电话可能还会打在他的手机上,立马让人去找回了赵奇水。 应届高考生,四十五万赎金,这件案子已经超过了派出所民警能力范围。 于是这件案子被立即转交给了市刑侦大队接手 此时距离于平限定的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30分钟。 赵奇水的朋友得到消息一个接一个的跑来送钱,不到一个小时,赵奇水就凑够27万现金,但还差一半 而这时,赵奇水的电话响了,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警方立即开启定位,让他接电话。 结果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小董。 赵奇水现在不想接小董电话,警察看出他的犹豫,问他为什么不接? 他咬着牙说道:“就是这个蠢货把何树给弄丢了。” “接,开免提。” 电话接通,赵奇水还没来得及骂,小董就在那头哭喊道:“师傅,是于平绑架了何树,他骗了我。” 一听这话,刑警立即拿起手机:“于平是谁?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聚力健身房外面,于平是健身房的人,今天我把何树交给他之后何树就不见了” 刑警安抚了小董让他过来,然后开始迅速调查起了于平的信息 旧厂房里,于平跟大光一人咬了一根火腿肠,在院内交谈。 “你留马春在市内取钱,那么一大笔钱,万一他” 大光的担忧不无道理,但于平又不敢回市内。 “不怕,他要是敢独吞,老子杀到他家里去,跟他同归于尽!” 大光又道:“45万呐,你说,那个姓赵的真能舍得拿出来救这小子?” 于平被问的心烦意乱,他看了眼手机,已经到时间了,起身走进了厂房里。 何树躺在地上,听到脚步声离开睁开眼。 “到时间了,我现在就打电话,他要是舍不得钱不救你,那你只能怪他。” 于平掏出一把刀,蹲在了何树旁边,打开了何树的手机。 那边赵奇水很快就接了,于平压低了声音:“钱凑齐了吗?” “还还差一点,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啊”于平突然一刀插在了何树腿上,何树疼的大喊了一声,又紧紧闭上了嘴,咬着牙忍受。 “你把何树怎么样了?我真的在拼命找钱了,银行都下班了我现在取不出来大额的啊。” 赵奇水听到了何树的惨叫,都快把手机给捏碎了。 “姓赵的,不要跟我耍花样,你没报警吧?” 赵奇水看了看一旁监听的警察,连忙说道:“没有,只要你不伤害何树,我不会报警,你要钱我可以给你,我现在已经凑到了二十万了。” 警察示意赵奇水尽量拖延通话时间,赵奇水已经急的满头都是汗。 “这个时间,真的取不出来了,你能不能等我到天亮,银行一开门我就去取钱。” “哼,等天亮警察来抓我吗?既然已经够二十万了,现在,你把钱装进一个黑包里,送到” 于平略微思索了一下:“二十分钟内送到海歌休闲广场,到了那等我指示。” 说完,于平就挂了电话,然后迅速关机。 他扭头看了眼何树,拿手电照了照他的腿,那把刀还插在何树的大腿上。 何树疼的用力拿脑袋顶着地面,浑身直哆嗦。 “你说有45万,他说只凑到了20万,一会儿要是发现他骗我,这刀我就再换个地方插!” 说完,于平就给在市内等待的马春打去了电话,让他去海歌广场,看看有没有人提着黑色包去那。 而赵奇水那边被挂了电话,紧张的看向警察。 “查到了,在20公里外。”一旁另外一个警察也点头:“于平的手机也定位到了,在同一个地方。” 那么绑匪确定是于平无疑了 “那咱们赶紧去!”赵奇水起身就要往外走,被警察拦住。 “不行,他既然指定市内的地方,说明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帮手。为了人质安全,你跟我们便衣带着钱去海歌广场。我们派另一对队人去营救,分头行动!” 绗?9绔?鍙嶅埗 晚上8:15分,马春给于平打了电话,说他在海歌广场,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提着一个大黑包。 于平让马春先不要过去,看看有没有警察在附近。 马春很谨慎的在远处看,海歌广场人特别多,扭秧歌的,跳舞的,卖小商品的,根本看不出哪个是警察。 但赵奇水就很显眼,他提着一个大黑包,站着广场中央的旗杆子底下,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着,不时的左右张望。 于平让马春盯紧了赵奇水,找机会拿包,然后给赵奇水打去了电话:“你很守时,很好,现在把包放在对面台阶垃圾桶旁边。” 这次的电话没有挂断,于平一直等赵奇水说放好了,然后又指挥他转身回到旗杆底下。 赵奇水在电话中连声哀求:“你没把何树怎么样吧?你让我听听他的声音。” 可于平没跟他墨迹,直接挂了电话。 这边马春一直在台阶附近,跟着人群转悠,等赵奇水一走下去,他拎起包就跑。 于平让马春注意点有没有人追他,马春也是心惊胆战,生怕被警察抓住。 但他一直跑出海歌广场,上了一辆出租车,也没事。 想到自己怀抱里抱着二十万现金,马春的心情十分的激动。 跟司机说往西边走,见司机没注意他,偷偷的包拉开一点缝隙,伸手进去掏了一把,果真是钞票。 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出租车猛的一停,两侧车门被同时拉开,坐进了两个便衣警察拿着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 于平跟马春联系完之后,坐立不安,一方面怕警察来抓他,一方面钱拿到了他很兴奋。 但同时,也担心马春会拿着钱跑了不跟他汇合。 思来想去,于平让大光看着何树,等他电话,他要开车去迎一下马春。 大光虽然也害怕,但也是没办法拒绝,跟着于平出了厂房。 “那小子一会儿怎么办?” 于平沉默了一会儿:“你要是能下得去手就宰了他,下不去手就别管了。” 大光哪敢杀人,连忙摆手,随后又问:“你捅了他一刀,他不会死吧?” “不会,我照着大腿捅的。”说到这,于平拍了拍头:“他要不老实,你就再给他一刀,走的时候记得把刀带走。” 于平留了个心眼,待会大光去拔刀,上面就会留下大光的指纹 “于平,你们不会丢下我跑了吧?” 于平拍拍大光肩膀:“我说了,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于平要是不讲义气,那些债能自己抗了么?” 听到于平这么说,大光只能点头同意了他的安排。 何树一直躺在地上,那把刀还插在腿上,血浸透了他的裤子。 等于平跟大光走出厂房,何树紧紧咬着牙忍着腿上的疼痛扭着身体。 绑在身后的手用尽力气去挣脱绳子,但他们绑的太紧,绳子挣脱不下来,手腕却是有了点活动的空间。 不过还不够,够不到腿上的刀 他平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此时厂房里没有任何的光源,什么都看不见。 一会儿,于平拿到钱之后,自己会怎么样? 赵叔有没有报警?警察有没有查到线索,现在何树通通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争取的这点时间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身体朝墙边挪过去,有一块尖锐的东西抵在了腰间,是之前自己后背撞到的地方,应该是砖石一类的东西。 何树不断调整身体的位置,最后将受伤的腿抵在了上面,试图将刀从腿上蹭出来。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用力抬起腿在上面蹭了一下,石尖跟刀碰撞,刀刃在皮肉里晃动,何树疼的仰起了头,咬破了嘴唇才没让自己叫出来。 但控制不住的生理泪水滚滚的往下流,疼的他浑身都在颤抖。 再一次把刀把磕在石尖上,何树闷哼一声,就再不吭声,试了几次之后,只听一声轻微的金属落地声,之后整个厂房便陷入了寂静。 大光看着于平开车离开后,拿着手机心神不宁。 他点燃一根烟让自己冷静,随后进了厂房。 用手机的光亮往何树那边照了照,何树浑身湿漉漉的微侧着身体躺在那。 光亮中,何树的脸越发惨白,他紧闭着眼睛,身体轻轻的发颤。 受伤的那条腿在内侧,浅色的裤子像是染了一大块儿墨汁。 大光见状,急忙扔掉烟头走过去蹲下拍了拍何树的脸:“喂,喂你没事吧?” 何树好似昏迷了,大光拍了几下也慌乱起来,万一人死了,他就说不清了。 正要去看看何树的腿,何树竟然动了,手从身后拿出,迅速用刀抵在了大光的脖子上,从刀上飘来的血腥味熏得大光有种想吐的感觉。 何树一手扶着大光的肩膀靠坐起来,刀尖刺破了大光脖子上的皮肤,吓得他一动都不敢动。 “你,你冷静点,我没想害你,都是于平让我干的。” “把我腿上的绳子解开。”何树刚把手腕上的绳子割断大光就进来了,也是很凶险。 大光略微犹豫,那刀就又用力往皮肤里扎了一点,他连忙伸手去解何树腿上的绳子。 “别杀我”大光吓坏了,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开始流血了。 “你用绳子把自己的脚绑上。”何树不敢掉以轻心,两人体型差距太大,他只能躲在背后,死死搂着对方,用刀架着他。 如果对方反抗,自己就能立马割开他的脖子。 大光很听话,抓起绳子把自己的腿紧紧的绑住了,还打了个死结。 “我手机呢?” “被于平拿走了。” “把你手机拿出来,动作慢一点,打110” 大光一听打110,立马开始求饶:“都是于平指使的,刚刚他打你我还劝来着,不能报警啊,报警我就完了。” 何树不废话,刀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大光下意识的要去捂脖子,被何树用另一只胳膊卡住了喉咙往后一勒,同时刀也往下压了压,他立马就不敢再动。 “下一刀我就不会这么轻了,到时你的颈动脉跟气管会被切开,听说那个时候人血就会像喷泉一样” 大光不敢再听下去,急忙抓起手机按了110,还开启了免提,接通后,何树说了自己的处境,又逼着大光交待了这个地点,随后一阵强力的虚弱感袭来。 他眼下已经走不了了,只能等待别人来救他。 待地上的手机屏变黑之后,厂房内又陷入了黑暗,何树坐在大光身后像是抱着他,把自己靠在大光的背上,握住刀的手紧紧低着他脖子一动不动。 大光僵着身体不敢动,只感觉身后一阵阵的凉风吹在他后脖颈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仿佛他背后的不是何树,而是一只鬼。 此时的他,竟然也开始渴望警察快点来,他甚至觉得,何树比警察还可怕。 绗?0绔?鍜岃В 于平开车停在路口,他刚跟马春通完电话,约定在这里等。 这个时间,街上还偶尔会有一辆辆车路过,于平谨慎的没有下车,也没有熄火,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又等了大概十来分钟,从市内方向过来了一辆黄色出租车缓缓靠近。 这时于平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马春打来的:“我到了。” “看见了,直接下来,上我车咱俩走。” 挂了手机,于平推开了副驾车门,那辆出租车也停在了一旁。 可车上下来的并不是马春,而是拿着枪的警察 很快,几辆警车分别从前后开了过来,将于平团团包围。 旧加工厂厂房外,警方已经将这个地方包围,得知何树打过报警电话,猜测他应该是摆脱了控制。 但根据被捕人提供的消息,这里应该还留了一个叫田光亮的人看守。 当办案刑警举着枪小心翼翼的摸进去,将光亮照向了里面后,都有些意外的惊呆了。 “警察来了,是警察来了。”田光亮看到警察竟然十分激动,他脖子上鲜血淋漓,脸上都是眼泪跟鼻涕。 田光亮小心的举起手:“我投降了,先让他把刀放下好不好?” 何树听到田光亮的喊声,睁开了眼睛,看到警察真的来了,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 警察看到这个情形,一边呼叫附近待命的救护车一边朝他们跑了过去。 何树被成功解救出来了,或者也可以说是田光亮被解救了。 如果警察再不来,何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定会在昏迷前先解决了他,以免又被人反制住。 何树不想杀人,但要是真逼到那个地步,他感觉自己也能下去手。 救护车一路闪着灯和警笛冲回了市区,另一边一直焦急等待消息的赵奇水等人都匆匆忙忙的赶去了医院。 何树的伤不致命,但失血很多,到医院时已经出现了休克的症状。 李梅老师一直挺着肚子等到何树确定过了危险期才跟爱人回去。 夏苗跟她爸爸也是待到了后半夜才走 另一个伤者田光亮,他的脖子被划的血肉模糊,伤口都不深只是比较多,是何树后来拿不稳刀导致的。 但这次的经历,也成了田光亮难以抹去的恐怖回忆。 他不断的跟警察说何树趴在他后背的那种感觉,形容那种阴风,在包扎的时候甚至抱着一个警察的手哭了起来,已经有些神经质了 这一次的绑架案,勒索金额较大,性质恶劣,很快就上了丹河头条。 警方在五个小时内就抓住了全部罪犯,成功救出人质,破了大案,让丹河的警察在普通百姓心里的声望又提高了不少。 于平,田光亮,马春这三个人也将接受审判,最终得到法律的制裁。 而何树本该也跟着出名,但赵奇水拒绝了所有记者采访,更不准他们透漏何树的名字跟学校。 他怕以后还有心怀不轨的人盯上何树。 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那天帮忙找人的,被问到的,看了新闻跟警方的通告后都知道被绑架的是何树。 好在没有大面积上新闻,大家只是私下议论。 他们不知道的是,于平,田光亮,马春三个还是进入了某些人的眼中,在被判刑后才是真正苦难的开始 学校的领导跟何树的班主任老师都来看医院看望他,让他出院后在家里休息养伤。 虽说距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但经历了这种事恐怕对心理也有影响。 赵奇水闻言也着急,听说可以申请专业心理疏导老师来,他就动心了。 但跟何树说了之后,何树说不用,在家里把伤养好不会耽误考试 在医院待了大概一个星期,何树出院回家,洗车行的叔叔阿姨都来看过他,唯独不见小董哥。 到了家里,赵奇水忙上忙下,给他做饭洗衣服,闭口不提小董。 最终还是何树忍不住问:“赵叔,小董哥呢?” “提他干什么?那个蠢货自己让人耍的团团转,还差点害了你。” 何树低头看看手机,他给小董哥发了信息,也没有回复。 “赵叔,小董哥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顶多算是交友不慎,我想经过这次的事,以后他就会明白了。” “哎。”赵奇水坐到何树旁边:“他要是跟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小董哥回老家了吗?” “没有,他在店里,哼,怕我赶他走,现在一步门都不出。” 何树笑了:“那一会我跟你去店里待会。” 赵奇水看看何树的腿:“他有脸让你去看他?你想找他回头我让他上家里来。” “没事,伤口都开始愈合了,我出去走走也有利于恢复。” 赵奇水没再说什么,伸手拍拍何树的肩膀。 下午,赵奇水开车拉着何树去了店里,此时活不多,刘阿姨她们在吃冰棍聊天。 看见何树来了,都笑着过来问他腿怎么样了。 刚拆了线,走路都没太大影响,跟几个阿姨叔叔聊了几句,何树往店内看去。 小董穿着工作服裤子,上身套着背心,站着里头看他。 等何树走进去喊了一声小董哥,小董的眼圈都红了 “对不起何树,是我害了你。” 何树温和的微笑:“怎么能是你害我?是我自己没防范,要是我有小董哥你这样的体格,也不会被他们绑走。” 小董闻言更加羞愧:“有肌肉有什么用,我没有脑子,以后,我不练健身了。” “干嘛不练呢?我还打算跟你学呢,你不练了我跟谁学?” 小董惊讶的抬起头:“你要跟我学?” “嗯。”何树很认真的点点头,这次他能制住田光亮是运气好,没有那把刀,他就算解开了绳子也是跑不掉。 “我身体太差劲了,也没什么力气,我想跟小董哥你一样,变强壮点,以后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小董挠挠头:“可是我也是瞎练,一点不专业。” “没事,以后咱们好好研究,买点专业的健身知识书来看看,有针对性的锻炼。” 听到何树这样说,小董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赵奇水在门口都听见了,心中也有些欣慰,要是何树心里对小董有怨言,他也是左右为难。 他气小董不长脑子,谁对他说点好听的就把人家当朋友,什么话都往外瞎勒勒。 但他也知道小董没坏心,毕竟也算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 看到师傅走进来,小董那笑就僵在脸上,嘴咧着显得傻乎乎的。 “呲着大牙站在那干啥?还不赶紧去干活?没心没肺!” 第32章 接你放学 搬进赵叔家以后,何树就承包了家务。 一个星期打扫一次,赵叔的房子也总算是有一点家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人,也不再孤单,尽管何树每周只在家里住两天,但那两天赵奇水就会在家里吃饭。 两人一起去买菜,回来一起动手,忙完吃完后,何树趴在茶几上写作业,赵奇水就在一旁泡茶。 就像是一对普通的父子俩一样,这种感觉,填补了彼此心中的空缺。 尤其是何树在某个周末回来,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一排崭新的书架和书桌后。 这段特殊的感情就再也无法从他心中抹除 何树去洗车行的时间少了,赵奇水只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打电话叫他去帮忙。 剩下的时间都让他自己安排,这样何树每个周六都会去一次墓园看妈妈,周日复习完再去车行帮忙,然后跟赵奇水一起回家。 他的性格越来越开朗,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这种改变何树自己都没有发现。 但他的同学,尤其是夏苗感触最深,因为何树对她笑了。 吃饭的时候,夏苗问了何树一道数学题,何树耐心的给她讲了一遍,夏苗还是一脸懵。 何树勾着嘴角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笨?这是高一就讲过的内容。” 夏苗都惊呆了,这家伙原来会笑! 这还是夏苗第一次感觉到何树是真的心情很好。 好可惜手机进校就要上交,否则的话,夏苗一定会立马把现在这个时刻给拍下来。 “何树,你笑起来真好看。” 何树立马收回表情,低头吃饭,只是耳朵尖微红。 夏苗笑嘻嘻的把自己餐盘里的小鸡腿夹给何树:“我买多了,吃不完。” 何树顿了顿,知道夏苗是故意买多给他的:“下次吃多少买多少,我自己想吃的话会自己买。” “嗯嗯,知道啦。”夏苗乖乖答应。 其实不光是夏苗,跟何树同一个寝室的同学也觉得何树现在看起来正常了很多。 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少了许多,晚自习回来洗漱的时候也不会等到最后跟他们错开才去。 有人甚至尝试着邀请何树一起去打篮球,但何树是真不会,这是在初中被排挤后落下的习惯。 除了做操和体育课,其余时间他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要么就在教室继续看书。 所以何树只能拒绝,坦言说自己不会。 寝室同学毕竟以前很很少跟何树说话,闻言也就没勉强。 不过有了这个开始,大家平时聊天也会带上何树。 自从心态有了变化之后,何树就觉得生活是很美好的,时间过的也快了。 五天在学校的日子还没怎么样就过去了,他现在也跟其他同学一样盼着放假。 放学后,何树照例跟往常一样提着要带回去洗的床上用品走出校门。 门口还是很多家长挤在街边等待,各式各样的小汽车,摩托车,把交通都给堵住了。 除了大学,其他不管多大的学生,在家长眼里依旧是需要有人接的孩子。 何树知道这外面没有人等待自己,他早就习惯了。 正闷头往回走呢,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扭头一看,赵叔换掉了脏兮兮的工作服,穿着一套运动装站在街对面朝他招手。 然后一溜烟穿过人群跟车辆跑了过来,抬手把何树手上的行李袋给接了过去。 “我的天,怎么这么多人?我车都开不过来了,走走。” 何树愣愣的看着收拾一新,连头发都去打理过的赵叔有些回不过神:“赵叔,你怎么来了?” “哈哈,我来接你放学啊。” 其实是今天有客人闲聊时候说今天又周五了,每到这个时候中学门口那边都堵车。 然后说起现在的孩子太娇生惯养了,初中高中还接,讲起他们小时候,一年级小孩都自己背着书包上下学。 赵奇水听着,想着何树每个周五提着大包自己回家,顿时觉得有点可怜,所以就决定今天来接他放学。 把这个想法跟刘阿姨他们说了,大家伙就笑话赵奇水要是这么一副模样去,还不如不去,省的给何树丢人。 “现在的小孩,都知道攀比,家长要是没有一辆好车去接,他们都觉得丢人。”老张撇了撇嘴。 赵奇水知道何树不是这样的孩子,但还是仔仔细细的去洗了个澡,理了个发,又刮了胡子,换上一套新衣服。 而且他没开自己那辆实际很牛逼但外观很古董的老爷车,而是跟一个来洗车的老客说了一声,借了人家的好车。 经常来的老顾客,都知道赵奇水的情况,他有个儿子丢了十几年,到现在还没找到。 听说他要去接孩子放学,连忙追问,赵奇水眼神中露出一丝落寞。 要是何树真的是他的赵岩,那该多好啊? 何树直到坐进车里,还有些懵:“赵叔,你今天出去办事了?” 开这么好的车,还收拾的让何树险些没认出来。 赵奇水笑着,随着车流慢慢往前移动:“没事就不能来接你了啊?以后每个周五你放学都在门口等我。” “这平时感觉不到,刚刚你们一出来,那家伙乱的,我差点没看着你。” “你刘姨说,叫我收拾收拾再来,咋样?叔没给你丢人吧?” 何树摇摇头,心里的某一处被触动,他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接他放学,而且为了接他,还这么正式。 “赵叔,以后不用这么麻烦,我都这么大了不用人接。” “害,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说着话总算把车开出了学校街区,赵奇水带何树先去市场买菜,又是鱼又是鸡,给何树改善伙食。 而就在何树跟赵奇水走了之后,赖华光妈妈却在校门口到处找儿子。 她不知道,赖华光一出校门就被俩小混混给拉走了。 这俩人正是上回收了赖华光钱去教训何树的那两个。 “你们想干什么?这可是学校门口。”赖华光最近因为成绩下降的厉害,也没再找何树麻烦。 可是那两个小混混怎么可能放过他这种有钱的学生,三番五次来找他。 “干什么?最近手头有点紧,来问你借点钱花。” 赖华光很是气愤:“你们已经来借过好几次了,我哪有那么多钱?我爸妈都怀疑了。” “嘿,那我们可不管,你要是不给,我们就跟学校说你找我们办的事。” “你们不要太过分,上次我就是叫你们收拾一下何树,他也没怎么样,而且我后来又给了你们好几百了。” 两个小混混互看一眼:“你要觉得我们事没办好,那我们再帮你收拾他一回,不过嘛,得加钱。” “我现在不想弄他了。”赖华光针对何树,只是因为他喜欢夏苗。 但他暗中做了很多事,夏苗始终不搭理他,而且现在何树的成绩那么好,是尖子生,老师都很重视。 赖华光也分得清轻重,对夏苗也没了信心,他觉得就算夏苗不喜欢何树了,也不会喜欢自己。 “你们别再来找我了,否则我就告诉我爸妈,再逼我,我就报警了。” 这时,赖华光的妈妈找到这边来,两个小混混见状也知道不好多留。 “好,你够胆,小子,走着瞧。” 留下一句威胁的话,两个小混混跑走了,可赖华光却害怕了,他现在真是后悔认识了这些人。 绗?2绔?鏂囩悊鐘跺厓 是强项,作文写的也好,所以觉得上午的考试没什么难度。 但她也没敢马上跟何树得瑟,而是先小心翼翼的问何树考的怎么样? 何树回复她说考的怎么样要等成绩出来才知道,夏苗果然就不提上午的考题了。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何树说要午睡,夏苗说要再看看数学题之后就没了动静。 临时抱佛脚对何树来说没什么用,该学的他都学了,不如准备一个好状态。 而对夏苗来说就不一样了,数学能多考一分是一分 睡到下午两点,何树起来洗漱,吃了点刘阿姨带的水果,一行人又轰轰烈烈往考场去。 何树说了不用这么多人陪着,但他们谁都不回去。 下午理科数学,正常考完,到点交卷,出了考试,就见有人开始哭。 这一人哭,就像引起了连锁反应,另外也有几个学生见了家长就哭,说是今年的数学题太难了。 他们哭的赵奇水都紧张了起来,在人群中找到何树就盯着他看。 直到何树给了他一个笑脸,这才把心放下,也没问何树考的怎么样,拉着他回了家。 第二天过程一样,没什么特殊,只是英语考试何树没太大把握。 随着高考结束的铃声响起,全体考生起立,监考老师将所有考生的试卷、答题卡收集好之后密封储存。 高考终于结束了,一年的努力成功与否就在于这两天。 有人顿感轻松,仿佛身上的枷锁全部都解开了,而有人则觉得自己没发挥好每天患得患失,心事重重。 接下来就没什么事了,只回了一趟学校估分,然后收拾寝室,剩下的时间何树就待在赵叔的洗车行工作。 高考成绩要等到25号左右才能查到,这期间何树就没再去想这件事,在他看来,已经过去了。 成功的话最好,万一分数没有达到他的预期,何树可能不会选择降低要求,而是复读重考。 之前他比谁都刻苦,考试时他状态也调整的很好,总之他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期间,夏苗一直在套何树的话,问他预估了多少分,第一志愿准备选哪里? 何树不是不想跟她说,只是在确定成绩的之前,没有把握的事他不想说。 于是便约定成绩下来之后,填志愿的时候说一声。 等待成绩出来的时间似乎更煎熬人,这段时间何树一边在洗车行工作,一边跟小董哥学习健身。 虽说何树原谅了小董,并且表示支持小董哥的爱好,但小董还是比以前改变了许多。 他不再一味的追求那些华而不实的器械和服装,何树带他去市图书馆借了很多关于运动健,科学健身类的书籍。 小董也愿意跟着学习,两人每天开始研究营养餐,做运动,偶尔也叫上赵奇水一起做做有氧操。 那些阿姨见了也喜欢,尤其是身材魁梧的王阿姨听说这个能减肥,每天让何树带她跳。 转眼间就到了6月24日晚上,离高考成绩出分没几个小时了。 这一晚,不知有多少人在电话前,电脑旁等待查询分数。 夏苗一直在跟同学发信息,大家都没睡准备等12点,她不时把那“一棵树”给点出来,9点前还在聊,之后就没了动静。 气得夏苗暗骂何树真是应了他名字,就是根大木头! 夏苗爸爸妈妈见夏苗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还以为她紧张,一直叫夏苗心态放好点,说是努力了就行,成绩不重要。 但他们这一晚上走来走去,显然是比夏苗紧张多了。 反正估分估的是挺高的,最终结果还不确定不是?有时候一分之差也是天壤之别。 随着倒计时来临,何树也没给他回个信息,夏苗赶紧坐到电脑前点开网站。 夏苗的爸爸妈妈站在她身后紧张的盯着屏幕,当成绩表出来的时候,夏苗的心像是揪一下。 夏苗爸爸快速看了一遍:“语文150,数学120,文综281,英语143” “总分694分!”夏苗全家都欢呼了起来,夏苗妈妈高兴的连连抱着夏苗亲脸蛋。 夏苗高兴之余,觉得数学背了太多分,不过这个分数还是让夏苗惊喜。 她急忙给何树发去信息,问他的成绩,但等了半天没有回信。 与此同时,高三一班的于老师也变得激动起来。 当他反复确认何树的成绩后更是开心得不得了,眉眼间都难掩兴奋的神色。 “语文143分,数学150,英语139,理综297,总分一共729分!” 这个分数,太棒了! 没过多久,于老师的电话响起,他接起电话,又得到了另一个更出乎他意料的好消息。 “你说真的?省理科状元!?省??” 于老师高兴的哈哈大笑,他手里终于出省状元了,还是729高分的理科状元! “什么?文科状元也是咱们学校的?谁?也是我们班的吗?哦哈哈不是我贪心三班的夏苗?哈哈哈,这回咱们二中是花开并蒂,双喜临门啊!” 省理科,文科状元花落丹河二中,随着消息的传播,这一晚上,全二中师生都激动了,校长高兴的恨不得马上去买一车鞭炮来放。 夏苗家的电话都要打爆了,她的手机信息,qq也一直在响。 听到何树是理科状元,而她是文科状元后,夏苗比自己看到成绩还要高兴。 她想的是以后谁提起他们这一届考生,都会把她跟何树放在一起说 夏苗妈妈一直在给亲戚打电话报喜,连要去哪个酒店摆酒席都开始预备上了。 夏苗爸爸也是笑容满面:“好闺女,考了个状元!真给爸爸长脸。” 夏苗笑着说:“何树才厉害呢,考了729分。” 夏苗爸爸当然知道何树是谁,那孩子高考之前被人绑架,当天晚上他还见到被救护车抬回来的何树。 经历了那种事竟然还能考出这样的好成绩实在难得。 他也听女儿说过何树家的情况,看着自家老婆在一旁拿着手机高兴嘚瑟的样子,突然叹了一口气。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命有点苦。你说他爸妈要是活着,这会儿该多高兴啊?” 夏苗闻言,跟同学忙着发信息的手指停了下来,对何树又是一阵心疼。 夏苗爸爸轻轻拍拍闺女肩膀:“以后就算没在一个大学,也多联系。” 第34章 愿心想事成 夏天好像特别的长,秋天又好似特别的短。 在何树还没什么感觉的时候,就悄悄溜走了。 直到赵叔给他买了一件加绒的外套何树才发觉,这一年竟然又只剩下了一个尾巴。 这期间,赵奇水陪何树去签了拆迁补偿协议,按照实际房价和面积,还有各种补偿,何树一共可以获得大约45万的补偿金。 或者也可以选一栋相同价值的房屋作为补偿。 赵奇水询问何树的想法,要房还是要钱,这是选择题。 按赵奇水的意思,要房应该更好一些,因为现在的房价,每年都在变样。 现在花45万买的房子,以后肯定能增值,而这45万块钱,再过几年未必能买到一套房子。 不得不说,赵奇水的眼光是没问题的,但何树对房子不太热心,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了,要房子有什么用呢? 赵奇水以为何树担心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还跟何树说叫他不用担心,他之前说供何树念大学的话一直作数,所以何树可以选择要一套房子。 “你看你刘阿姨还有张叔,他们都在努力赚钱买房子,为了以后给儿子结婚。” 赵奇水笑道:“何树你以后也会结婚,总得有套房子啊。” 老一辈的人对房子都有执念,就像赵奇水,他买现在住的二手房,就是为了将来找到儿子赵岩后,让儿子一回来就有家。 家这个字,包含了太多的含义,是每一个人心中的底气和温暖所在。 何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要钱,因为他一个人的家,没有意义。 丹河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老楼的拆迁补偿款就到账了。 赵奇水再三叮嘱何树,把钱存好,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连车行的几个叔叔阿姨也不要说,财不外露。 因为何树这个年纪,手里有这么多钱,会让人生出歹意。 何树也没有告诉赵奇水之前还没拿到钱,他就被谭宽他妈给盯上了。 好在,他离开了那个地方,远离了那些恶人。 天气冷了之后,洗车的工作就遭罪了。 张叔的腰疼的受不了,经常会请假,刘阿姨也总是肩膀疼,膝盖疼,可能是有点风湿。 何树便每个周六上午去看过妈妈之后就回来洗车行帮忙洗车。 现在何树已经不要赵奇水的工资了,给了两次被何树拒绝后,赵奇水也就没再勉强。 转眼间,高二上学期的课程就全部结束了,放寒假的时候也马上就要过新年。 过年前是洗车行最忙的时候,谁都想把车洗的干干净净,好好做个保养,到时候过年期间走亲访友,开出去也好看。 这几天也是最好挣钱的时候,普通洗一次车的价格已经涨到了35,每天来洗车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赵奇水又招到两个临时工,但试了一天就打发了,不是说嫌弃手生干的慢,而是太糊弄了。 他的车行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哪怕干的慢点挣的少,也绝对不能糊弄顾客。 何树穿着一套厚工作服,带着加绒的手套,穿着雨靴,他这么年轻每天都累的有些直不起腰,更何况是刘阿姨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 只不过,洗车工是真的不好招,所有洗车店都在招人,小董他们修车的活不多的时候都要帮忙洗车。 夏苗跟爸爸期间又来过两次,这次靠近年根底下了,夏苗跟何树说她过年回爷爷奶奶家,然后要走很多亲戚,恐怕要开学才能再见了。 何树嗯了一声,埋头干活。 “何树,你有qq吗?” 何树点头,寝室的同学放假前弄了个宿舍群,非让何树加进去,他就注册了一个。 “太好了,你的qq号是多少,我加你。” 何树记不起来号码,把手机掏出来递给夏苗:“你去那边加,别耽误我干活。” “哦。”夏苗抱着何树的手机退到一旁,美滋滋的点开看,趁何树不注意,还看了眼他的好友名单。 发现一个好友都没有,只有一个叫做(天王盖地虎2201)的群,群里加上何树只有孤零零的八个人。 夏苗看了眼何树的昵称,叫做一棵树,她立马掏出自己手机把qq昵称小仙女改成了一棵苗,然后把何树给加上。 看着何树好友名单里唯一的自己,夏苗抿着嘴偷偷的乐 见何树没注意她这边,夏苗又用何树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一个,把他的号码存进自己手机里,然后才把手机还给了何树。 夏苗走了之后,何树清净了不少,这一天以20分钟洗一辆车的速度,几乎就没有闲得时候。 偶尔接到精洗的活,耗费的时间更长,不过赚钱也多。 到了晚上,赵奇水没让刘阿姨他们回去,在附近的火锅店里请大家吃了一顿热乎的。 这时候,何树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点开看了一眼,是小姨齐雪发来的。 “何树,过年的时候要不要来大都?先见见外公?” 何树收起手机,没有回复。 转眼马上就要过年了,洗车行腊月二十九放假,小董当天下午坐大客车回老家了。 赵奇水买了一些年货,分给了店里的那些修车师傅,还有刘阿姨,张叔他们。 大家热热闹闹的一起给店里贴上福字跟对联,然后都高高兴兴的回家过年了。 今年何树跟赵奇水一起过年,虽然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比起以往简直好太多了。 一大一小两人又赶在超市放假前去补充了一些年货,回到家开始贴对子,福字,窗花。 到处红彤彤的,很有年节的喜庆。 三十那天,赵奇水跟何树一起包了饺子,一起看春晚,还一起到楼下去放鞭炮。 到了半夜钟声响起时,何树恭恭敬敬的给赵奇水拜年,赵奇水乐呵呵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了何树。 “拿着,这是压岁钱,祝你新的一年里,长得高高壮壮,学业也更进一步” 赵奇水顿了一下,实在再想不出什么词,只得哈哈笑道:“反正,一年比一年好!” 一年比一年好,多么朴素又美好的祝福,何树细心的收好红包,送回房间后,又拿出一个小的给赵奇水。 “赵叔,也祝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赵奇水笑骂一句头一次接到小辈的红包,笑着笑着,眼里却含了泪。 “好,愿咱们都能心想事成!” 绗?5绔?瑙︾灏变細蹇冨姩 李梅老师在八月初生下一个女孩,六斤多重,母女平安。 一个星期后,何树跟夏苗约好时间,带了一些礼品一起去看望。 那小婴儿生下来头发就很浓密,也不像传说中那样皱皱巴巴,像什么小老头。 而是皮肤白白的,小嘴唇红彤彤。 这次,何树终于见到了李梅老师的爱人,小宝宝的白原来是随了爸爸。 何树很认真的给李梅老师的爱人道谢,感谢他上次帮忙。 他却很不好意思的说自己也没帮上什么。 李梅老师在家里坐月子,公婆还有自家爸妈年纪都大了也不能帮忙照顾。 便只有她爱人请了长假在家里伺候。 不管是李梅老师还是小宝宝都被很用心的照顾到了,而且家里也收拾的十分的整洁。 何树跟夏苗,都曾经是李梅的学生。 现在他们一个考入了华清大学,一个考入了大都学院,李梅高兴之余也觉得十分自豪。 “要知道,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学校园不像高中,靠的就是自律,可千万别只顾谈恋爱,更不能逃课啊。” 夏苗瞬间就有点僵住了:“老师,我们没有谈恋爱。” 说完,她做贼心虚似的偷偷瞄了眼何树,结果旁边的这根木头在装死 李梅老师一下就乐了,小丫头的那点心思,她哪能看不出来。 这两个最得意学生,坐在一起倒是也挺般配的,只是她当老师的,也不能过分玩笑。 “何树,夏苗,你们俩都是好孩子,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老师不担心你们在大学管不住自己。” 何树认真听着的老师的教诲,频频点头。 李梅老师还在月子里,需要休息,何树跟夏苗没有待太久就回去了。 离开老师家,夏苗问何树去哪?何树摇摇头:“没什么事,我就回赵叔那了。” “何树,开学不能一起走了。”华清大学21号就要报道,而夏苗去的大都学院是31号。 “嗯。” “那到时候赵叔会送你去吗?” “我不想麻烦赵叔,自己坐火车就可以。” “也好,以后我们两个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是也还在一个城市里,你会经常跟我联系吧?” 见何树点头,夏苗这才好受了一些。 “那我回家了?”夏苗小声道。 “好。”何树去路边伸手帮夏苗拦了一辆出租车。 夏苗上了车,看着何树:“要不,你也上来,我先送你去洗车行?反正顺路的。” 何树点点头,想去坐副驾驶,见夏苗已经挪到了里侧让出了位置,他只好也坐进后排。 上了车后,夏苗想找点什么话题说说,以免两个人在车里尴尬。 她偷偷看何树,见他只是扭头看着车窗外,顿时又有些气馁。 “最近好多同学家里摆酒开庆学宴,后天我爸妈在开泰楼摆酒,何树你也来吧?” 何树想了一下,认真问了一句:“那要不要随礼?” 夏苗噗呲笑了,连忙捂住嘴:“不用,到时候咱们同学安排几桌,跟他们大人没关系。” 见何树在犹豫,夏苗拉了拉何树的手臂:“去吧去吧,等到开学,大家就各奔东西了。也不全是我们班的,你们班同学也有去的,还有初中同学” “趁这个机会,咱们同学也聚一聚。” “好吧。”何树抽出手臂,耳尖泛红。 赵奇水也想给何树办个升学宴,但何树觉得太麻烦了。 他不太喜欢应付那些不熟悉的人,还要带着虚假的笑容。 尤其是之前那些闲言闲语还没过去,何树不想给赵叔惹麻烦。 不如车行的叔叔阿姨们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就挺好。 夏苗家里开升学宴那天,何树卡着饭点去的。 开泰楼门口停满了车,何树走上台阶,夏苗就从里面大厅跑了出来。 “何树,你来了。”夏苗今天打扮的很漂亮,米白色的掐腰连衣裙一直到膝盖,露出光洁纤细的手臂和小腿。 头发扎了一半,散了一半,别了一个珍珠粉的蝴蝶发夹。 这样的夏苗,看起来好像成熟了很多,仿佛一下就从小女孩变成大姑娘 何树看的有点楞,夏苗暗暗笑着:“何树,我这样穿好看吗?” “嗯,好看”今天的夏苗还化了一点点淡妆,跟以前在学校的差别太大了,看得何树感觉心跳都加快了一点。 “来,咱们同学都到了,我带你过去。” 夏苗一把扯住何树的手,拉着他往里头去,何树低头看看两只牵在一起的手,心脏又没出息的乱蹦几次。 这一定是因为人太多,嗯天太热她为什么拉我手?被她碰一下就心跳好快,我要不要甩开? 不等何树找出最佳解题方案,两人就到了宴会厅里面,夏苗也自然的松开了手,何树悄悄松了口气。 里面安排了三桌,都是同学,一大半都是女生,也是夏苗的好朋友。 零星几个男生,都认识,就是大部分不熟,没怎么说过话。 只有一个人他熟,李立森,招呼着何树坐他旁边。 跟李立森在同一个宿舍一年,一开始关系并不好,后来赖华光冤枉何树偷钱那次。 没想到李立森事后竟然跟他道歉,然后就一直对他很友好。 尽管后面换了宿舍,李立森也经常跟何树打招呼,很是亲热的样子。 何树坐到李立森旁边,夏苗见何树有人陪就先出去跟爸妈接待亲戚去了。 “何树,你太牛了,真的,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我跟他们说以前咱俩住一个宿舍,他们都不信。” 李立森笑着说道:“早就知道你肯定考得不差,没想到成了咱们省状元。” 旁边另外两个女同学也跟何树打招呼,恭喜他。 “你报了哪个大学?”何树问李立森。 李立森说他被津门大学录取了,那也是一所985大学,非常不错。 同一桌的人都在聊着自己即将去的大学,但言语中还是最羡慕何树,华清大学,那是多少考生的最高目标,何树现在达到了。 “对了何树,你还记得赖华光吧?听说他这次考砸了,准备出过留学呢。” 赖华光?何树当然记得,现在想想初中时期的那些小打小闹好似上不得台面。 但也只有经历过被霸凌的孩子才明白那是什么感受。 高二赖华光就转学了,想不到李立森跟他还有些联系。 “他让我给你捎句话,说从前是年纪小不懂事,希望你能别记恨他,以后希望有机会能见面,跟你道歉。” 绗?6绔?鐖跺瓙 对于赖华光,何树谈不上有多怨恨,但也不会原谅。 因此,李立森的话,他没有回应。 李立森见状,很识趣的就没有再提赖华光的事。 宴席开始后,一盘盘冷热菜被端上来,何树埋头吃饭。 期间,夏苗跟她爸爸还过了一趟,让他们喝饮料,自己端酒跟这些学生们喝了一杯。 还跟何树聊了一会儿,让何树以后在大都多照顾照顾夏苗。 等夏爸爸跟夏苗走后,李立森朝何树挤眉弄眼:“你俩的事,她爸知道了?” 何树顿住筷子:“什么事?” 一旁夏苗班级里的女同学也笑,小声说道:“真羡慕你们啊,能在一个城市里上大学。” “就是,从初中到大学,以后大学毕业还能在一起的话,那不就是别人说的从校服到婚纱吗?多浪漫呀?” “何树,你可要对我们夏苗好一点,不能上了大学见了其他妹子就变心啊” 何树愣住了,心想这都是什么啊?他就是来吃个席 这桌上,坐了一大半女生,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 开始说的还算正常,到后面简直快成了批斗会。 她们可不管何树是不是状元,仿佛一上大学何树就会变心一样。 何树摇摇头,他跟夏苗也不是那种关系,扯太远了。 他看向不远处正跟一位阿姨说话的夏苗,亭亭玉立,笑颜如花,似乎真的越来越好看了呢 夏苗的升学宴办完不久,何树就要离开丹河了,去大都华清大学报道。 何树的生日,也不能留在这边过了。 赵奇水跟洗车行的那些叔叔阿姨们一起,给何树提前庆祝了一下。 那一天,赵奇水又喝多了,一直跟何树说到了大都,要是遇到什么事,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不管什么时候,他指定马上就去 何树连连应着,跟小董哥把他给搀上楼,哄着他睡下了。 小董等何树关上房门,坐到沙发上叹了口气:“我师傅真把你当儿子了。” 何树也坐到沙发上,看着赵奇水房间的门。 “小董哥,以后劝赵叔少抽点烟,少喝点酒。” “害,我说了他也不听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小董说回店里了,何树送他到门口。 “真不用我们送啊?我还没去过大都,让我跟你去长长见识啊?” 何树笑道:“我先去把地方混熟,以后带你跟赵叔一起去玩,给你们当导游。” “就这么说定了啊,你小子以后可别忘了我们。” 小董走了,何树关好门,站在客厅里打量四周。 这个地方,他也一辈子不会忘记啊 第二天,赵奇水先陪何树去了一趟墓园,然后带着何树去买了新的行李箱,还有一些日用品跟换季的衣服。 何树如今手中有一百多万,他去大都上学,不想把全部家当都带上。 所以想把存折跟卡什么的给赵奇水,自己只带个零头交学费就行了。 而且听说学校奖学金项目很多 但赵奇水一听,连连拒绝:“又不是让你带现金去上学,都存在卡里带着,谁知道你有多少钱?” “钱别放在我手里,叔知道你相信我,但是别人不信。” 何树知道,那些流言蜚语还是对赵奇水产生了影响。 “赵叔,我不说,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那也不行。”赵奇水摇头:“如果你是那种把不住钱,胡乱花的孩子,这钱我帮你管就管了,但你不是。” “谁知道明天会是啥样?说不定哪天我出点意外,以后你这钱无凭无证的还能拿回去?” 何树没想到赵奇水连这样的话都说了:“赵叔,您怎么这样说?” “哈哈,没那么迷信,我就是打个比方。钱你自己收好,放我这,我可有压力。” 劝来劝去,赵奇水也不肯帮何树存着这笔钱,何树只能作罢。 他的确自己可以存好,这样做也只是想让赵叔心里舒坦些,不要在意外人怎么说,让赵叔知道他何树最信任的人就是他。 赵奇水心里也明白,直揉着何树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说他是傻小子。 买完了东西,两人又去了发廊理发,何树从来都是简简单单露额头的短发,这样显得干净利索。 赵奇水也剪了一个跟何树一样的同款发型,然后两人又去了照相馆,正正经经的拍了一张合照。 赵奇水坐着,两手放在膝盖上,何树站在他身后侧,手扶着椅背。 两人一起喊了茄子,露出了一样的笑容。 “这你儿子啊?小伙儿长得真帅气,还上学呢吧?” 在前台交钱写单据的时候,照相馆的人对着赵奇水问了一句。 赵奇水正准备掏烟的手顿了一下,何树走过来接话:“对,马上去上大学了。” “真不错,哪个大学啊?” “华清大学。” “哎哟,你儿子考上华清了啊?大哥你真有福气。” 赵奇水眼含泪光,点了点头。 交完钱拿了取照片的单子,从照相馆走出来,何树伸手挽上了赵奇水的胳膊:“爸,回家吧。” 赵奇水嗓子发紧,好半天才哎的应了一声,别过头偷偷抹了把眼睛:“回家。” 人与人的缘分真的是很奇妙,何树以为他这辈子都体会不到父爱,却认识了赵奇水。 赵奇水以为这辈子找不到儿子了,却突然来了个小子喊他爸。 尽管他们不是亲父子,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想要弥补的只是心中缺失的那一份感情。 其实在何树十八岁生日那天,赵奇水就想认何树当干儿子,只是他怕何树不愿意,便没有说出口。 而何树在赵奇水盛装去学校替他开家长会,听到别人嘲笑他时,心里就有了想告诉所有人那是他爸爸的冲动。 尤其是在高考前被绑架后,他从刘阿姨口中知道赵叔为了给他凑钱,回家拿了房本跟营业执照去找朋友抵押借钱。 何树知道,就算是亲父子也不过如此。 赵奇水是何树人生中的贵人,他跟李梅老师一样,给了何树温暖和面对未来的勇气。 所以,这一声爸,何树叫的很轻松,很诚恳。 不管将来,赵叔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亲儿子,何树都会把他当做爸爸一样去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