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定攻略系统后,优质男被她迷晕了》 第850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1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2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3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4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5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6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7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8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9章 假装带着姜岷出去玩,中途找借口离开,将姜岷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洗澡时“不小心”拧错花洒方向,用热水烫伤姜岷的大腿; 在暴雨天将姜岷放在未关窗户的阳台; 在高温天气仍给姜岷裹上厚厚的毛毯; …… 还有,在那些被衣服遮挡的幼小身躯上肆意发泄。 禹乔扒掉了姜岷的纸尿裤,映入眼帘的不是光溜溜的嫩屁股蛋,而是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指甲印。 弯如月牙的印记密布,就像是千目怪于橘中重生,在皱皱巴巴的橘皮中睁开了无数双弯弯的血眼。 作为一个活了许多年的老怪物,禹乔毫不客气地认领了“神童”的身份,早早地学会了走路,还早早地学会了喊人,乐得禹志明一下班就要抱着禹乔到处去炫耀。也正因为会说话了,她才得以每次在姜母要对姜岷造成伤害前赶到。 看见姜岷屁股上的惨状,禹乔叹了一口气,又跟先前无数次那样瘪起嘴来哇哇大哭喊妈妈。 现在的沈梅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一听见禹乔哭声响起,她的太阳穴就在突突地跳,心知又是姜岷出了问题,立马跑到了禹乔和姜岷这边来。 她这跑过来一看,果真看到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屁股。 姜母又如同之前一般,啜泣着展示着自己身上被姜父打伤的伤痕。 “梅姐,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她声音凄凉,却让沈梅鸡皮疙瘩都起出来了。 姜母还沉浸在了自己是弱者的戏份中,将姜岷身上的伤都推到了姜父身上,沈梅作为局外人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姜母身形娇小,手掌也小,这细细的指甲印哪里是姜父那种身壮手大的人能掐出来了? 先前禹乔还同她咿咿呀呀地说“姜姨坏”,她当时还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这天底下的母亲都是心疼自己儿女的,再加上小姜也实在可怜,没想到这小姜居然是这种人。 沈梅眼神复杂,却也不想直接掀开姜母假面,怕惹恼了她,导致自己的女儿禹乔也被这虐待婴孩的恶人缠上,只能一边给姜岷的屁股擦药,一边随便敷衍一下:“小姜啊,你真是不容易啊!” 沈梅起了警惕,好好将姜岷安顿好后,也没有急着离开,反而一直拉着姜母说些别的话。 等大人都走远了,禹乔这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还在吃手手的姜岷。 这小子被欺负了也不吱声。 明明都比她大了半个月,都快要一岁了,她都可以走路了,都会喊妈妈了,这个姜岷什么也不会。 514站出来说了句统道话:“宿主啊,姜母根本就对他不上心,哪里会教他这些?” 因为当初的婴儿车早就挤不下两个孩子了,禹乔和姜岷都是躺在更宽敞的床上。 禹乔努力地把躺着的姜岷翻了个身,学着乌龟爬爬到床头,还用手掌拍了拍床垫:“……来!” 姜岷还在趴在床上不动,气得禹乔想冲过去把他直接拖过来。 “来!”她又用手拍了拍床垫。 气死了,她可不想要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废物做仆人! 好在姜岷只是没人教,脑子也没有被之前的高烧烧坏,爬倒是学得很快。 禹乔小心翼翼地下床,先探出短腿去试探,姜家的床还是太高了,差点让她摔了个屁股蹲。 她抓住床边站稳了之后,拍了拍床边,示意”小乌龟”姜岷爬过来,又把床头的枕头扯了下来垫在地板上,这才放心地让姜岷也下床。 第860章 在小禹老师的教导下,姜岷终于学会了爬行和站立,可喜可贺。 等学完这两样,禹乔又开始教他说话了。 未来的仆人不会说话,怎么帮她跑腿买东西? 按照常理,应该要先学如何叫“妈妈”或“爸爸”。 但禹乔实在不想便宜那对癫夫妻,指了指自己,道:“主—人—” 姜岷眨眼,姜岷歪头,姜岷又趴成了小乌龟。 “应该是这两个字不太好学,不好发音。”系统514建议道,“我觉得可以教他喊‘统统’吧!这多好发音啊!” 禹乔翻了一个白眼。 某只统的小心思不要太多。 她还是不气馁,决定换一个好学的称呼:“王——” 她已经幻想姜岷学会后,跟小乌龟一样匍匐于她脚下喊“大王”的场景了,哇哈哈哈。 姜岷,不要忘了,你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啊! 拿出你的男主光环吧! 在小禹老师的坚持下,姜岷终于张开了他那尊贵的嘴巴。 他在禹乔期待的目光中,冲着禹乔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没救了。 被喷了一脸唾沫的小禹老师自闭了。 可恶,未来仆人是个小智障该如何调节自己心理? 禹乔还在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沈梅就已经要抱着她回家了。 姜岷的屁股蛋给沈梅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她当天晚上等禹志明回来后,就和禹志明说了这件事,忍不住唏嘘:“小姜这哪里是要带孩子?这简直就是在折磨这孩子。” 禹乔生气地给自己舀了一大勺满满的水果泥:“是。” 沈梅继续道:“姜岷都要一岁了,小姜什么都不教他,这以后还了得。” 禹乔生气地喂给自己喂了一勺蒸蛋:“是!” …… 禹志明看着这一唱一和的母女俩,忍不住摸了摸禹乔的小脑袋:“这样的确也不是一个事啊。但我们的确也不太好插手。之前那个姓姜的一大早上还在咱家门口倒润滑油。要是你当时出门没有站稳,保准会摔倒乔乔。” 沈梅想到了一招:“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过几天,我也跟着回去做事赚钱,让我妈过来看乔乔。” “是啊,怎么了?” 沈梅呼出了一口气,露出了一点笑容来:“听说隔壁镇上的厂里招女工,要不把小姜也介绍过去?到时候小姜去上班了,姜岷就让我妈来照看。至少可以保证姜岷这孩子白天不会受到什么伤害。而且,那厂也远,等小姜每天下班回来都累惨了,估计也没有什么心思来搞这孩子。” “也行。”禹志明想了想,接着说,“这样吧,工作的事还是由我和老姜说一下。你先不要跟小姜说,怕小姜不答应。” 还挺让人唏嘘的,他们厌恶施展暴力的姜父,却又不得不借助姜父的力量来威慑在暗处使坏的姜母。 沈梅叹了口气,有些疲惫道:“要不是看乔宝跟那孩子玩得好,又想着要给乔宝积福,这种糟心事我也不想多管。造孽啊!” 第二天,禹志明先去打听了隔壁镇厂房招工的消息是否保真,这才打着道歉的名义在下班后邀请姜父一起喝个酒。 姜父先前还对这落后小镇有所不满,但在这小镇上生活了一些时日后倒是领略到了小地方的好处,自由度可比外面大城市里高多了。大城市里的条条框框到了这倒成了虚的东西。 姜父很快就适应了环境,和镇上麻将馆里的人打得火热。 见先前指着他鼻子骂的禹志明现在低声下气地向他道歉,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姜父就答应和他坐下来继续聊。 第861章 聊着聊着,就自然而然地扯到生计和钱上。 听见禹志明说自己的老婆也要出去赚钱,还说起了隔壁镇厂在招工,据说待遇还不错的消息,姜父心思一动。 这的确啊,先前姜母怀孕前也是在工作的,这孩子都生完了,也没道理不去赚钱啊!这多一个人赚钱,他在牌桌上也好潇洒。 禹志明又提到自己的丈母娘会过来替他们夫妻俩带孩子,说带两个也是带。 姜父倒是不怕这住在对面的那两个老实夫妻会把孩子拐走,这让人免费带孩子,还能省下点开支,当下就爽快地答应了。 他一开口,姜母哪里敢不应,隔天就跑去隔壁镇厂里报到去了。 禹姥姥一开始还不太愿意带姜岷。 “姓姜的那户人家干的事,我都听说了。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好好地替他们带孩子干吗?”禹姥姥劝说道,“你们现在免费帮人家带孩子。没出事,这倒还好。就怕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们反而向咱们索要各种赔偿。瞎管那么多做什么?” 沈梅一听,也有些迟疑:“我这不是想着多做点好事,可以给乔宝积攒积攒福气嘛!” 禹姥姥正想要劝说,却见一旁的禹乔正扒拉起了姜岷的裤子。 等看到了满屁股的带血指甲印,禹姥姥想要说出口的话终究还是不忍心说出,倒是摇着头去拿家里自制的茶油,将姜岷抱在膝上翻了个面,叹着气给姜岷的屁股抹上茶油。 远离了姜母后,姜岷的状态明显比先前好很多。 禹姥姥怕两个孩子摔跤,在家里铺满了爬爬垫。 禹乔都把代步车借给了他用,自己还推了一个小推车,招呼着坐在代步车里的姜岷走路跟过来。 姜岷这个不中用的,有好几次因为走得太兴奋了,头都要栽在地上了。 这还没什么,关键是姜岷还是学不会说话。 禹乔也真的很服气了。 系统514翻开育儿资料:“宿主啊,姜岷现在就是一个正常的婴儿宝宝。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表面是婴儿宝宝,实际上是活了好几个世界的人。” “好吧。” 禹乔已经放弃了让姜岷学会叫“主人”和“大王”的想法了,还是按照普通的流程来,教姜岷喊“妈妈”。 沈梅在店里忙完后,喜滋滋地提前回家想抱抱宝贝女儿,却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对着姜岷喊妈妈,心有点小受伤:“宝宝,妈妈在这啊!那个是哥哥,不是妈妈。” 小禹老师被受伤的沈主任抓走当玩物去了,不得不又终止了教学计划。 禹乔忍耐着沈梅的各种亲密贴贴蹭蹭,跟系统514吐槽:“我都感觉自己以后可以去考个证书了。” “什么证书啊?” “幼师证。”禹乔用手努力推开过于热情的沈梅,却被沈梅抓住小手,在上面啾了好几口,“啊啊啊,烦人的大人。” 禹乔生无可恋地别过头,却看见姜岷傻傻愣在旁边。 她还以为姜岷这是被沈梅吓到了,视线下移后,才看到一摊不明液体。 禹乔:…… 难怪那么老老实实地站在那。 禹乔挣扎起来,努力打断沈梅:“妈,他拉尿!” 禹乔拒绝叫一个会尿裤裆的人为“哥哥”。 沈梅被禹乔嫌弃的目光逗笑了:“好了,你自己先前都这样,怎么还嫌弃起别人来了。” 沈梅去找干净的裤子,禹乔则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了邪恶的笑容:“系统!赶紧替我把姜岷这个样子拍下来!” 为了防止仆人长大了不听话,囤一些照片留着以后要挟很有必要。 姜岷倒是还不清楚禹乔的邪恶计划。 在换裤子的时候,他听着沈梅“乔乔”“乔乔”地叫,嘴里也含糊不清地发出了一个音。 “qiao~” 等到禹乔稍微长大了一点,她也终于可以实施她的揭穿大计。 她认真地将一切疑点分析给父母听,讲完后却看见禹志明和沈梅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只小兔子在讲童话故事。 “我说的是真的!”三岁的禹乔跺了跺脚道。 “哦哦,是真的。”沈梅温柔地帮她理了理蓬蓬的公主裙裙摆,“我们乔乔真厉害。” “爸爸。”禹乔看向了禹志明。 禹志明先瞅了眼电视机上播放的狗血电视剧《换儿》:“乔宝说得对。” 不是,敢情她说话没人相信。 禹乔不信这个邪了。 她某天偷用沈梅遗漏在家里的手机短信报警,还把疑点全写出来了,喜获警察叔叔上门。 警察上门来了,瞅了眼禹乔,又瞅了瞅沈梅和禹志明,反而拎着禹乔这一家子人带过去做了个亲子鉴定。 禹乔一脸冷漠,惨造rua脸。 等着鉴定结果的沈梅也在那心惊胆战地和禹志明小声说话:“你说,乔乔真的是我们的孩子吗?” 禹志明看了一眼被一群警察围着的禹乔。穿着鹅黄色蓬蓬裙的禹乔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但怎么看都可爱得不行,比橱窗里的洋娃娃还要漂亮好看。 禹志明迟疑了:“这……应该是吧?” 第862章 司法亲子鉴定通常还不会那么快出来。 禹志明又跑回家里,拿了一些证件过来,又喊了几个看禹乔长大的楼下邻居,才让那些警察勉强相信禹志明和沈娇真的对禹乔没有抱有恶意。 其中一个警察看了眼禹志明的标准国字脸,还是有点半信半疑:“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护士抱错了孩子。” 禹志明苦着脸,将说过无数次的话又重新讲了一遍:“我们家是在镇上医院接生的,同一天出生的孩子也不多。我当时还问了护士,护士跟我亲口保证的,不会出错。” 一旁,有一个刚考入警局的小男警脑洞大开:“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孩子大有来头?然后,产妇怕孩子出生被害,便买通了医生护士,请他们把孩子换给了别人……” 沈梅一听,这不是最近热播的电视剧《换子》的剧情吗? 她连忙道:“咱镇上就这么点人,真有本事的还会跑到犄角旮旯里头生孩子?” 小男警来劲了,一拍大腿道:“就是因为这里人少落后,才不会被人怀疑啊!” 大人们在叽里呱啦地说着话,就禹乔一脸无聊地坐在椅子上扣手。 外面的天色骤然变暗,禹乔看见那个热衷于狗血剧的小男警从语言战场中抽离,匆匆跑去按下了灯光按钮,将刚进入室内的黑暗全部都驱赶了出去。 老式水磨石地坪上倒映着一道长条的白色亮光,黑色、白色、赤红色等各种颜色的小石子切片凝结在地砖上,但还是黑白两色的居多。禹乔看久了,花了眼,倒觉得像是一块块切好的方形黑芝麻花生糖。 她舔了舔唇角,舌尖似乎都舔舐到了糖块的甜味和黑芝麻的焦苦味。 馋了,她又忍不住再舔了舔唇角,这一次舌尖却触碰到了一个圆圆的糖球。 一个中年女警笑眯着眼,将一颗牛奶糖塞进了禹乔嘴里。 “吃糖吃糖。”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鱼尾纹似乎都在跳舞。 禹乔含着糖球,歪着脑袋冲着她抿嘴笑了笑。 禹乔决定原谅这位中年女警之前冒犯的rua脸行为了。 长椅后是掀开了窗帘的落地窗。 地板反光,看久了眼睛也不舒服。 禹乔揉了揉眼睛,转过身去,转而看向落地窗窗外。 从这个窗户正好可以看到被拉开的铁门,看到院子里停放的车辆,看到这栋办公楼的门口,甚至还可以看到门口左右摆放着的铁树和红色的对联纸。 黑云压镇,狂风呼啸,飞沙走石间,还和着树叶晃动的沙沙声,易拉罐滚动的叮当声。这像是世界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场狂欢。所有的事物都超出了框架,肆意挥洒着最后的自由。 禹乔还挺喜欢这种天气的,但是前提是她是待在家里,不需要外出。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全落了下来,像德国闪击波兰一样快速完成对院子内灰色水泥地的侵占。 昨天电视机里播放的天气预报说了,梅雨带将从明日起稳定在南方,南方各市或将迎来长达一个月的梅雨天。 禹乔回头又看了一眼大人们,依旧讲得热火朝天,深深叹了一口气。 禹志明只带了一把伞。 三个人躲一把伞,希望回家的时候不会被淋到。 她有些郁闷地继续看着窗外,看着窗外水泥地上密密麻麻的水花,思维开始涣散。 第863章 禹乔想到被抓来警局的起因,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姜岷。 听说在梅雨天里,隔壁镇上的厂会提前下班。 估计姜母现在已经回到家里了,姜岷会不会又被她抓住机会暴打? 在利维坦警局待的那些天到底还是对她造成了一点影响,她的内心似乎更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这些东西或许叫“正义”,但又比“正义”更柔软一点,至少还达不到“正义”的硬度。 禹乔不想去完全负担起一个人的一生。 她只是有点小小的看不惯,看不惯一个毫无杀伤力的纯弱者被这样欺凌。 她又开始好奇原世界里的姜岷,那个无人相助的姜岷。 在原剧情里,“禹乔”的恶毒青梅身份就决定了禹家三口不会像如今这样掺和进姜家的事。 他是如何在姜父的“重锤”和姜母的“绵针”中存活的? 剧情里,当姜岷被找到时,他已经被迫辍学,在一家网吧里当网管。乱糟糟的头发下是留下疤痕的额头,手指畸形,裸露在外的肌肤被烧伤。他捧着还有一天过期的桶装方便面,在混浊的空气和昏暗的室内光线下与珠光宝气的温家父母对视。 温父温母在初见时,就对他的品行盖棺定论:在扭曲的家庭里长大,心理一定是扭曲的。 剧情中期,姜岷也的确如他们所愿彻底黑化。 他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满心都是怨恨与不甘 耀眼的围棋天才温靳被迫断指,拿不起一个棋子;偏心的温父温母也被送到了白沙镇新起的精神疗养院中;虐待过他的姜父姜母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他一人独占温家产业,又像帝都上层社会搅了个天方地覆。 姜岷从小接受的教育资源自然是不能和温靳接受的教育所媲美。 综合素质远远落后于温靳的人居然后面会成长成那样,这男主光环是真的厚啊! “514,你说姜岷的男主光环能像我当初的美人光环那样被砍断吗?” 系统空间里飘出系统514哼哧哼哧的声音:“哈?不造啊!你等一下啊,我先处理一个事。” “咋啦?”禹乔问道,“又出啥事了?” “大事!”系统514声音严肃了起来,“刚刚收到了一个红色警告文件,某个攻略者道心不稳,对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造成了一点波动。” 禹乔好奇问:“什么波动?” “目前还不知道,我先出去打听了。”还在休养状态下的系统514只能拖着笨重的能量获取机艰难出门。 系统514走了,禹乔失去了一个聊天对象,又无聊地盯着窗外看。 什么时候回家啊? 嘴里的糖球都要全部融化了。 她还在发呆,却见警局大门口有两束强光突然照进,直接劈开了昏暗的雨幕。 有一辆车驶入了院内。 拜她那些很有钱途的前任影响,禹乔从一个根本分不清车标的人,都可以认出一些车子来了。 因为天光暗淡,黑色迈巴赫挤在了一堆的五菱宏光里,毫无违和感。 禹乔来了点兴趣。 没想到在这个人均收入较低的小镇里居然还有买得起迈巴赫的大老板在。 她开始好奇车上的乡镇大老板是不是挺着一个圆鼓鼓的大肚腩了。 令人失望的是,撑着一柄暗红色雨伞从车上走下的人没有大肚腩。 禹乔隔着雨幕打量着这个人。 这个人穿着黑色的风衣,里面倒是简单地搭了件白色衬衫,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小镇的贵气。双手黑黢黢的,应该是戴上了黑色手套。伞面边缘遮住了他的脸,却露出了那被白色绷带缠住的脖颈。 第864章 他很瘦,瘦到浑身上下似乎就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在苦苦支撑,瘦到他行走时,禹乔耳边也响起了骨头间互相碰撞的幻音。 等他迈进警察局办公楼门口,将伞收好,禹乔才注意到了这把伞的伞柄是一个金色的豹子头,上面还镶嵌了两颗蓝宝石作为眼睛。 禹乔眼睛瞬间红了。 那是黄金做的吗? 她酸溜溜地想,肯定是假的,还是男的来钱快,都可以雇得起迈巴赫了。 他的头发明显是做了造型,头发微卷,额前刘海略长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给人一种颓丧萎靡的特殊美感。 那人就这样背对着贴了红色对联的大门,面向雨幕,嘴里还咬着烟,猩红的火光蚕食烟身,升起的青白色烟雾更为他添了点神秘感。 还抽烟! 禹乔的目光更凶狠了。 她的视线太过凶神恶煞,那个男人侧过脸,很快就发现了她。 嘴里咬着烟被取下,那个陌生男人将冒着火星的烟伸出了屋檐外,仍有雨水将烟打湿熄灭,再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禹乔一脸嫌弃,都可以想象到这带着一身烟味的人走进来会有多难闻。 没想到,那人把烟灭掉后,根本不急着进来,一直站在门口的屋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禹乔很快对这个怪人失去了好奇,看向了其他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耳朵终于捕捉到了要离开的信息。 沈梅客气道:“好的,我们这段时间还会一如既往好好照顾她,一切等报告结果出来再说吧。” 禹志明在收拾桌上的证件,嘴里还不忘叫上禹乔:“乔乔,快过来,我们可以回家吃饭饭了。” 禹乔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了沈梅和禹志明旁边。 “抱!”伟大的禹乔大王不想自己走路,伸出双手。 小天使在撒娇呢! 沈梅的糟糕情绪瞬间融化,笑得一脸温柔。 她挡住了正想弯腰的禹志明,先一步把香香软软的“芒果小蛋糕”抱在怀里吸了一口:“好好好,妈妈抱乔乔。” 禹志明只能无奈叹气。 就在他们一家三口和警察告别,正要迈步离开之时,有人敲响了打开的房门。 拎着暗红色长柄伞的高瘦黑衣男人站在门口,声音粗粝沙哑:“您好,我要报警。” 他的视线在禹志明和沈梅的面孔上停留了几秒:“我要举报白沙镇沙福小区1栋六楼602的姜姓一家拐卖刚出生婴儿。” 禹乔的瞳孔瞬间放大。 沈梅也是一脸懵逼:“这,这不就是我们隔壁家吗?” —— 先前禹乔还担心会被雨淋到,她现在倒是不担心了。 那豹头柄的伞伞面真大,这迈巴赫坐着真舒坦。 就在几分钟前,这个突然冒出的男人在听说禹乔一家就住在姜父姜母附近后,便邀请了禹乔一家还有两眼放光的小男警坐进了迈巴赫里。 这人是自己开车的,坐在驾驶员座位上。小男警就坐在副驾驶,沈梅抱着禹乔和禹志明坐在后面。 窝在沈梅怀里的禹乔能感受到这个人在透过车内后视镜在观察她。 不是,这人是谁啊?从哪冒出的? 他怎么知道姜岷的身份? 距离姜岷身世曝光还有十多年啊? 禹乔的脑子快速运转,开车那人也开口说话了。 “姜岷是他们给那个孩子起的名字吗?” “是的。”禹志明哪里见过这样气场强大的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先前,禹乔跟他们夫妻说姜岷不是姜父姜母的亲生儿,他和沈梅还不信。 这下好了,禹乔说的居然是真的,还被亲生家庭找上门了。 “住在山里的刁民?”他轻轻嗤笑一声,道,“不过,倒是凑巧,我和这孩子居然是同名。” 禹乔猛然抬头,看向了室内后视镜。 倾斜的镜面上不仅映出了她的脸,还照出了那人微微勾起的唇角。 “我姓温。”他斟酌道,“算是这个孩子的……叔叔。” 此刻,系统空间的大门也被推开。 拖着能量获取机的系统514气喘吁吁地瘫在地上:“我去!宿主,我跟你讲!那个原姜岷从攻略者手里拿到了时空逆转器!” “怎么一回事?”禹乔收回视线,将脸重新埋进了沈梅的怀里,用意识询问系统514,“什么叫从攻略者手里拿到东西?这个世界又进来了一个攻略者。” “不是!”喘过气来的系统514用手帕擦了擦汗,“目前,这个世界就只有你一个攻略者,但在这个世界的上个攻略者被原姜岷骗走了时空逆转器。上个攻略者任务失败,世界剧情应该要进入重启阶段,但原姜岷却在世界重启前用着时空逆转器返回到了他小的时候。” “可以这么说,这个世界已经分裂成了两个几乎一样的小世界。这两个世界的桥就是时空逆转器。原姜岷的世界剧情还在继续,但他通过这个‘桥’,跑到了你进入后的世界来了。” 禹乔:“所以,这个世界有两个姜岷?” “对。”系统514声音里透着慎重,“宿主,他早就通过了恶毒青梅的剧情,记得原禹乔的一切。” “他知道你是攻略者了。” 系统的声音一落,车内又升起了温岷的声音。 “宋孝宗曾有一次到灵隐寺礼佛,见观音念珠自拜,问僧人为何观音自念名号。” 他轻笑了一声,突兀地点到了禹乔:“禹乔,你知道这个僧人是怎么回答的吗?” 禹乔没有回答,他先自答了。 “那个僧人说,求人不如求己。”他的声音在有限的车内空间里回荡,“舟自我渡,命自我立;世无倚仗,唯有自救。” 第865章 即便没有转过头去看,禹乔也能感受到那股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系统514还在空间里絮絮叨叨:“怎么办?他现在对于攻略者的戒备心和攻击性达到最顶端,危险性极高,比攻略者还会情感操纵。你得小心点,要不早噶回来吧……” 与着急的系统相比,禹乔在经过最开始的惊讶后,内心平淡毫无波澜。 她对系统514说:“这不正好吗?也省得我还要看着现姜岷。天杀的,我拿到的不是躺平的剧本吗?怎么,我看上去很有当保姆和幼儿园老师的天赋?” 至于穿越过来的温岷会不会伤害她这个问题,禹乔抿抿嘴,开始酝酿情绪。 “呜呜呜,”被当做孩子养了三年,她已经熟练掌握了哭戏的技巧,“妈妈,嗝,呜呜呜呜,我要回家。” 沈梅心疼坏了,轻轻拍着禹乔的后背:“哦哦,乔乔乖,不怕不怕哦。叔叔也没说什么呀,只是给你开一个玩笑。没事没事,我们马上到家了哦。” 禹乔只是扯开嗓子嚎。 温岷倒是没有想到这位攻略者的脸皮居然会那么厚,太阳穴都在突突地往外跳。 坐在副驾驶的小男警早就被禹乔那张天真无邪的小天使面庞俘虏了,听到小天使这么撕心裂肺地哭,对温岷也有了一点意见:“温先生,她还那么小,你干嘛突然这样叫她,都把她给吓坏了。” 温岷冷笑。 吓坏个屁! 不知道多大岁数的老妖怪披着小孩子的皮,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子看了。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听着后座的禹家夫妻俩在哄着禹乔,直到那刺耳的哭声渐渐止住。 等到达了目的地,下了车后,温岷走在最后,禹乔被禹志明抱着准备上楼梯。 她将自己的头歪在了禹志明的脖颈旁,对着温岷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叔叔没有眼睛,上楼要小心哦!” 温岷的手指摩挲着伞柄上的黄金豹头。 这个攻略者倒和之前那个不太一样。 他笑了,露出了森白的牙齿,轻声道:“没有眼睛的叔叔最喜欢吃小孩了。” 话音刚落,禹乔的耳朵就瞬间被捂上了。 禹志明回过头来,看向温岷的眼神不太友善。 这眼神的意思很明显——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好意思吓唬小孩? 温岷退后了一个台阶,摊开了手,扯了扯唇角,以展示自己的无害。 禹志明心里嘀咕着,转过头去哄着怀里的闺女,还与走在前面的沈敏调换了一个位置:“乔乔乖,别怕嗷,温叔叔给你开玩笑的。乔乔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吃乔乔呢……” 温岷的视线越过了沈梅的肩,看向了仍枕在禹志明肩头上的禹乔。 禹乔无辜看他。 有点意思。 温岷收回了视线,心中有了盘算。 他们这一群人回来得凑巧,正巧碰上了输光了钱的姜父对姜母和姜岷施暴的现场。姜母看似在护着姜岷,却在暗暗地把姜岷推过去踢打。 一群警察突然上门,姜父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姜母还以为又是隔壁家的沈梅报了警,急忙和为首的中年女警解释:“没事没事,这只是我们家庭的纠纷而已。他今天喝了酒,刚好心情也不好。” 她还想伸手去把身后满头是血的姜岷拽过来,却被一把长柄伞挡住了手。 姜母眼神惶恐地看过去,却看见了一个气质阴郁颓靡的黑衣男人。 第866章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陌生男人异常的眼熟。 她因为这个陌生男人而微微出了神,但手执长柄伞的男人却嗤笑着将尖锐的伞顶用后戳中了姜母的臂弯。 姜母被刺痛大叫一声,还没她反应,那沾了雨水的长柄伞却如同棍棒一样抽打在她的身上,逼着她与姜岷一点一点地拉开了差距。 警察们虽说在旁劝说着不要打架,但脚步却未挪动。暴怒的姜父早在之前就被小男警等人制服住了。 “你谁啊?跑到我家里来做什么?”姜母躲不过,尖叫道。 温岷最后将长柄伞抽打在了姜母的膝盖弯上,姜母膝盖一痛,跪倒在地。 “做什么?”温岷挡在了三岁的姜岷面前,垂眸看着这位许久未见的“母亲”,将伞慢慢收回,“介绍一下,我姓温。对,就是你想到的那个‘温’。” “需要我帮您回忆一下,你是如何趁着医院停电偷换孩子的吗?”他用长柄伞挡住了身后的姜岷,不让他去靠近姜母,“为了亲生子的前程,您还真是煞费苦心。” 此生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被揭开了,姜母面色惨白,软瘫在地。 “不可能,不可能。”姜母喃喃道。 温岷笑了:“怎么不可能?” 他看向了一旁的警察们:“做个亲子鉴定不就知道了吗?” 警方带着这一群人又去做了亲子鉴定。亲子鉴定成果一出,一切真相大白。 禹志明这边也收到了和禹乔做的亲子鉴定,也松了一口气,将亲子鉴定收好,顿时神清气爽:“我就说了,乔乔肯定是我亲闺女。虽然咱俩脸型不一样,但五官还是有点像的。” 沈梅嫌弃地拍掉了他的手:“五官要是真像你就完了。” 他们为了拿到亲子鉴定,现在还在警局,顺便也吃了一下邻居的瓜。 也不知道那个突然冒出的温岷是什么来头,找来的律师也是真的厉害,姜母姜父双双入狱。姜岷也被送到医院做了伤情鉴定,还将受伤处进行了包扎。 突然被告知父母都是假的,眼前这位黑衣男人才是自己的亲人,巨大的信息量让姜岷的脑袋显然有些转不过来,看到了最为熟悉的禹乔,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朝着禹乔跑来:“主人,你来接我了吗?” 主人? 刚和警察沟通的温岷身子一顿,伸手用手中的长柄伞拦住了姜岷:“等等,你刚刚叫她什么?” 姜岷眼神懵懂地看了眼这陌生的叔叔,又看了眼熟悉的禹乔,呆呆回答:“……主人呀?” 温岷要被气笑了。 他在查看姜岷的伤情鉴定和邻居们做的笔录结果,也知道了隔壁禹乔一家在这个世界的确向年幼的自己伸出来多次援救之手。 本以为这个攻略者和之前的攻略者一样,要走什么温情救赎的路线,没想到她居然还教唆着以前的自己喊她主人? 温岷目光阴冷看向禹乔,禹乔无辜一笑。 “不能叫她主人!”他咬牙切齿道。 姜岷的大眼睛里已经冒出了水花,趁着温岷将伞收起,他哭着跑向禹乔,边哭边喊:“呜呜呜,大王,救我!” 温岷已经很少回忆三岁的姜岷是什么样子的了,但至少他知道三岁的自己是不会跑到别人背后哭,也不会抱着别人喊“主人”和“大王”的。 他头疼得厉害,更加觉得不能将姜岷继续留在白沙镇了。 沈梅也很尴尬。 第867章 毕竟,这姜岷在白天是放在她家被照顾的,要是被这位手段狠辣的温先生误以为他们也在虐待姜岷,进而报复他们就不好了。 沈梅连忙解释:“嗐,都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随便喊喊的。” 如果禹乔真是一个才满三岁的小姑娘,温岷倒不会真的计较什么,可关键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小女孩体内是一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怪物。 姜岷还在抱着禹乔的胳膊,哭声越来越大:“我是乔乔的仆人!” 住嘴啊,混蛋,别连累到她一家啊! 禹乔手忙脚乱地捂住了姜岷的嘴,继续一脸无害地看向温岷。 温岷冷冷看了眼禹乔,给了身边保镖一个眼神。保镖上前将分开了姜岷和禹乔,将姜岷抱走。 沈梅也被温岷这眼神吓到了,也顾不上吃瓜了,与禹志明交换了一个眼神,连忙抱着禹乔跑了。 沈梅突然有些后悔了,小声和禹志明说:“早知道还是得听咱妈的话,不要因为一时的好心多管闲事。你是没看到刚才温先生看咱们乔乔那个眼神,吓死人了。” 最近梅雨天,天天都在下雨,潺潺细雨几乎都没有停止过。 禹志明都后悔没有开车过来,给沈梅和禹乔撑着伞:“嗐,没事,就算温先生要因为这个来找咱家麻烦,也是咱有理。说实话,要不是咱家看着,这姜岷受的伤恐怕还不止这些。” 沈梅也是看姜岷看着了点感情,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小岷居然真不是小姜亲生的呢!小姜也真的是疯了,调换别人家的孩子,让自己孩子占便宜,结果还虐待别人家孩子。” “好在,现在温先生找过来了。”沈梅忍不住吐槽,“这姜岷的亲生父母也是,到底是在忙什么大事,连亲生儿子都不过来接一下,反而要自己弟弟来接?” 窝在沈梅肩头的禹乔盯着沿着伞沿下坠的雨滴,也在想这个问题。 禹乔问系统514:“难道穿越过来的温岷并不想把姜岷送回到温家?” 系统514正在努力地敲击键盘,打出赔偿申请书:“可是,现在才过了三年,温父温母对假少爷温靳的感情还没有到后面那么深刻,一切还来得及呀?” 真的来得及吗? 在沈梅走到警察局大门之时,禹乔抬眸,隔着雨幕看了眼办公楼的那扇落地窗。 雨脚太乱,她有些看不清里面的人,但却莫名觉得有人在看她。 办公楼内,温岷收回了视线,对着警察们冷淡点头:“多谢各位警官了,我们先告辞。” 小男警在温岷离开后撇了撇嘴。 怪人一个。 这几天里一直都戴着手套,缠着绷带,像不能见光的吸血鬼一样。 明明和姜岷的亲子鉴定结果数据远高于正常叔侄,还对外说只是姜岷的叔叔。 未婚生子,一点为人父的责任感也没有。 难怪会让孩子被抱走。 温岷倒是不知还有人这样揣测自己。 他撑着伞离开了办公楼,坐在了迈巴赫的后座。不一会儿,哭得撕心裂肺的姜岷也被保镖抱到了后座的另一边。 保镖坐在司机位,升起了隔板。 温岷看着满脸都是泪水的姜岷,丢了一块手帕过去,冷声道:“自己擦眼泪。真不知道你在哭什么?” 三岁的姜岷被他的语气吓到,都不敢再哭了,憋着眼泪,抽着鼻子,用手帕在脸上胡乱摸了一下。 这期间,温岷也只是冷眼看着。 姜岷擦干了泪,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叔叔,我明天能去找乔乔吗?” “找她做什么?”黑发下,温岷的眉心一压,“今天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你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眼看着姜岷瘪起嘴,又想着哭,温岷用长柄伞点了点车底,一摊雨渍顺势瘫落在那里:“不许哭。” “哭是最没有用的。”温岷看着眼前面容稚嫩的自己,眼神复杂,“哭不会解决任何问题。” 姜岷懵懂道:“可是,乔乔说哭可以——” 温岷又被气笑了。 怎么又是她? “不许提她。” 姜岷被他突然拔高的语调吓到,身体一哆嗦,小身体往车边拼命靠。 温岷闭上眼睛,仰头靠在了椅背上,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叹息,道:“姜岷,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真正可以信任的。所谓父母也好,朋友也好,一旦涉及到了他们自己,你随时可以被抛弃。” 像是预料到姜岷会说什么话一样,温岷继续道:“别跟我说什么禹乔好之类的话,她更是危险。” 温岷睁开眼,偏过头去,注视着姜岷。 他从姜岷的眼神里品出来了一些其他内容:“你在讨厌我?” “为什么?”温岷自顾自地说,“因为我不让你接近禹乔?因为我把那个女人搞进了监狱?姜岷,难道你以为那个女人是真心对你好吗?”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过去的自己:“那个女人对你的好都是在做事,不能因为她对你说了几句好话,就以为她对你是有母爱的。” “可是,妈妈抱着我哭。” “妈妈?你还叫她妈妈?你以为她是为你而哭的吗?她是在给你演戏,她也想用情感操控你,所有人都想用情感操控你。母爱?她的母爱都留给了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你,只是她发泄情绪的工具!” ——阿岷,都是因为你刚刚没有听妈妈的话,才导致妈妈被爸爸打的。妈妈是为了保护你而受伤的。 ——要不是你,我会活成这个样子吗? ——阿岷,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你难道真的为了上学连妈妈都不管了吗? …… 在看到姜岷被吓白的脸后,温岷才发现自己的情绪失控了。 罢了,他所经历的一切,还未经历过的姜岷怎么懂的? 黑色的迈巴赫刚好因为前面路况,被迫停了下来。 撑着伞的禹乔一家正好从旁边路过。 温岷抿了抿唇,不想再去看曾经被所谓的母爱迷住眼的自己:“回头,看车窗外。” 三岁的姜岷乖乖照做,转身趴在了车窗上。 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伙伴,眼睛都亮了起来。 温岷也透过车窗看着那伞下的一家人。 禹志明为了不让雨水淋湿到自己的妻女,一大半身子都在伞外,明明淋得身上都是雨,他还在做鬼脸,试图逗乐自己的女儿。 沈梅看向怀中女儿的眼神温柔得像是这梅雨天中唯一的光芒。她用着最便宜普通的黑色发圈扎头发,禹乔的头发上却别着好看的蝴蝶发卡,还戴上了童话故事中只有公主佩戴着的小王冠。 他们夫妻俩人穿着朴素,怀中的禹乔却穿得像一个小公主。 第868章 “看到了吗?”温岷看着窗外,攥紧了手中的伞柄,转移了视线,“这才是真正的父母之爱。真正的父母之爱不会时时挂在嘴边,而是会体现在生活中方方面面上;不是让你的前程为他们而推卸,而是甘愿做你脚下的砖,助你直上青云。” 姜岷,你此生六亲缘浅,孤星照命,是获得不了真正的爱。 这句话卡在喉咙里,却吐露不出一个字来。 他才三岁,而他却堪过而立之年。 车窗挂着的雨帘依旧在,还蒙上了薄薄的白雾。 三岁的姜岷将被禹姥姥所养肥的小脸蛋贴在车窗上,小胖手拍着车窗:“大王,我在这里!” 温岷先前说的话,根本都没有进入这个三岁孩童的耳朵里。 禹乔似有所感,别过头去,就看见一张扁扁的脸粘在了车窗上,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像被遗弃的小狗。 禹乔假装自己没看到。 温岷先前在车上说的话意思很明显,他不想让其他攻略者掺和进他对自我的重新塑造。 她只是有点淡淡的可惜。 可惜了,都还没有使唤呢,小仆人就被人拐跑了。 车子重新启动,姜岷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禹乔一家离他越来越远。 温岷冷眼看着他又哭成小泪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先前买的翻盖手机。 二十七年后的手机在这个时空根本无法运作,这是他在他所属时空中特意让人制成的手机,方便他使用。 温岷查看了天气消息。 潮湿的梅雨季已经过了一半,还有半个月便可以出梅,正式进入三伏天。 他的时间不多了。 —— 估计是嫌弃姜岷的那些物件太过寒碜,温岷都没有派人来收拾走姜岷的东西。对面的那扇大门在姜父姜母双双入狱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禹志明又开始早出晚归地开卡车替附近工厂送货,沈梅也重新起早贪黑地做着小店生意。 禹姥姥在替禹乔整理玩具的时候,收拾出来的几件姜岷的玩具,大部分都是他所认的禹乔大王赠送的,还有两个是沈梅和禹志明送的,还有一个竹编的小蛐蛐是禹姥姥自己编的。 到底带出了点感情,禹姥姥叹了口气,将小蛐蛐放进了藤箱里:“怎么走得那么快呢?都没让姥姥看看他屁股上的伤好了吗?起码带平茶油走啊,自家榨的呢!小孩子磕磕碰碰的也正常,以后要是伤到了,涂点茶油也好得快啊……” 禹姥姥的唠叨和窗外潺潺的雨水一样没有断过,禹乔坐在自己的专属小椅子上看老式电视机里播放的动画片。 可能是受了雨天的影响,老式电视机接收到的信号时有时无的,滋滋响的雪花屏也跟着断断续续地跳来跳去,气得禹乔大王给电视机几个巴掌,让它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禹姥姥正在处理发霉的木柜,看到禹乔砰砰砰地敲打电视机,还笑着劝道:“好乔宝,估计是天线被吹歪了。听姥姥的,现在先别看电视,等你爸爸回来搞。” 看在太皇太后禹姥姥的脸面上,禹乔决定暂时放过这台电视机。到底是太后沈梅的随嫁物件,虽不是家生子,但这些年伺候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禹乔没有去拍电视机了,但这砰砰的响声却没有停下。 原来是有人在敲门。 第869章 禹姥姥心里纳闷,这个点也不是下班的时候,有谁会冒着雨过来。 家里没有劳动力在,禹姥姥也不敢随便开门,只是放下了手里的抹布,高声问道:“谁啊?” 禹乔也好奇地跑到了门口,吓得禹姥姥赶紧过去挡在她的前面。 门外响起的是姜岷欢快的叫声:“大王,姥姥,我回来了。” “哎呀,是小岷呐!”刚才还念叨着他呢,没想到现在人就到了眼前,禹姥姥顿时笑开了花,立马打开了门去看。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姜岷。 额头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有留疤,小脸蛋又圆了一圈,身上穿的衣服明显也是质量上乘的牌子货。姜岷还背着一个好看的小熊背包,看见禹乔眼睛一亮,凑上前就想给禹乔一个熊抱:“大王!” 禹乔正准备接受这位热情下属的拥抱,却见一柄长伞突然出现挡在了姜岷面前。 姜岷的脚后多了一双沾了些许尘土的黑色皮鞋。 极其消瘦的黑衣男人沉声道:“姜岷,进门前先换鞋。” 他身后那扇许久未开的房门大开,保洁和保镖都在进进出出地收拾房里的东西。 温岷对着禹姥姥微微点头:“您好,我是姜岷的叔叔,我姓温。您就是禹乔的姥姥吧,这三年来多谢您对他的照料。” 禹姥姥几乎很少出过镇,乍一见到温岷这种看着就家境不凡的人,吓了一跳,神情拘束道:“嗐,也没干些啥,就是看个孩子而已。温先生是吧,来,别客气,换鞋就不必换了,你们直接踩进来就是。来来来,进来坐。” “那就打扰了。”温岷将伞收回。 温岷一收伞,姜岷就直接往禹乔身上扑,吓得禹乔巧妙一闪,躲在了禹姥姥的身后。 姜岷也不生气,一边拽着禹乔的手,一边高兴地单手扒拉着身后的小书包:“大王,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 禹姥姥笑着看着这两个小萝卜头挨在一起,招呼着温岷进来,顺便还问起了对面房子为什么会被他带来的人打开。 温岷示意身后的两个保镖将拎来的人参、茶叶和女性皮肤保养品放在禹乔家里:“我已经将对面那套房子买了下来,想着留给姜岷住,便请人来进行专门打扫。” 禹姥姥自然是不肯收礼的,推诿了许久,她才在温岷的劝说下将礼品都收了下来,脸上笑得更加灿烂了,还给温岷端了一杯热茶:“哎呦,真是太让你破费了。” “花了点小钱而已。”温岷没有从禹姥姥的手里接过茶,禹姥姥只能尴尬地将茶水放在茶几上。 禹乔看见了,轻轻哼了声。 温岷还没有反应,姜岷却向禹乔的鼻子伸出手:“大王,你鼻子不舒服?” 为了防止这个愚蠢的仆人将自己的手指戳进她的鼻孔,禹乔立马一个闪躲,跑到了温岷那边:“没有。” 姜岷估计是有点怕温岷,见禹乔跑到温岷那边去了,也不敢靠近。 温岷看了眼禹乔,转而和禹姥姥说了句话:“姜岷身上还有些淤青没有消,能麻烦您看看吗?” 禹姥姥一听,立马捞起姜岷就往卧室里面走。 禹乔蹦到了沙发上,看着他:“特意支开我姥姥,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温岷这时倒是端起了禹姥姥放在茶几上的茶杯,抿了口茶。 禹乔撇了撇嘴:“先前见你避我如避洪水一样,这下怎么把他送来了?” 温岷冷笑道:“这不还要问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天天哭着喊着闹着要找你。说什么誓死追随大王,你到底教了他一些什么东西。” 第870章 禹乔得意扬起下巴:“人格魅力罢了,你是不会懂的。” 温岷本想嘲讽一番,却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暂且压了下去。 “不回击?你有事相求啊?”禹乔晃荡着小短腿,继续问,“不把姜岷送到温家去,把温靳换回来,反而又带着他搬在我家对面?你想要做什么?” 温岷不奇怪禹乔会知道这些,他回忆起了自己当初回到温家后所经历的种种:“换回来了又能如何?他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儿子,而是能给他们带来荣耀的工具。” 温岷的视线落在了卧室的门上,仿佛在看门后的光屁股姜岷:“他应该在一个健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 他不适合照顾姜岷。 他的心里有太多怨恨,明明是面对过去的自己,这股怨恨的情绪却仍未消减。 禹乔懵了。 敢情这是和她抢父母来了? 她被气笑了:“不是吧,阿sir,你这是想抢我的家?这对吗?” 温岷眼里流露出了淡淡的嫌弃:“还不是你们的道具太废了。三天后是晴天。” “所以呢?”禹乔反问。 “三天后,雨一停,我就会回到我自己的世界。”温岷放下了茶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受到的限制很多。比如只能接着两个世界同时下雨的时候,才能开启时空逆转器。又比如我不得触碰这个世界与我有过关联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曾经的我。” 禹乔心想,难怪温岷没有没有接过禹姥姥递来的茶。 原剧情里,温岷小时候是见过禹姥姥的,勉强也算是和禹姥姥有关联。 她问还在空间里艰难打字的系统:“514,他说话得对吗?” 系统514虚脱地瘫在桌子上,一脸幽怨得看着只打出了四行字的赔偿申请书,恹恹地回复:“是真的。” “这么说吧,温岷所处的世界是第一层世界,你所处的是在第一层世界基础之上重启的第二世界。世界固定运转18亿,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肯定会有排斥。而且,他还是世界男主。说好的1v1,却有两个男主在,这自然是不正常的。” 系统514的手离开了键盘后,它终于恢复了一点元气,继续道:“时空逆转器是搭建第一、二层世界的桥,但只有在第一、二层世界同时出现梅雨暴雨等特殊天气,这座桥才可以开始运作。如果是在一个世界里使用时空逆转器,自然是没有这些束缚的啦。” “哦,这样啊。”禹乔明白了。 温岷看着若有所思的禹乔,开口道:“和你脑子里的东西沟通完了吗?” 禹乔也是对上个嘴不把门的攻略者很是佩服,居然还会让温岷知道系统的存在:“聊完了。你就不怕我在你离开后对姜岷做些什么吗?我拿到可是恶毒青梅的剧本,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嘿嘿。” 温岷:“每个月十万。” “啊?” 温岷继续道:“我已经将对面的房子买下,到时候会安排两个退伍军人出身的保镖和一个专业保姆专门照顾姜岷。只是要麻烦你们家替我照看一下,免得这些人趁着我不在欺负他。十万只是照看费。” 禹乔:“啊这……” “每年涨百分之十,上不封顶。如果你和他考到了市里的学校,你们在市里的房车都由我来负责,名字写你们的。待他成年后,虽不再需要照看,但我可以支付一张五千万的支票。” 禹乔迫不及待道:“成交!” 太好了,钱有了,仆人也可以继续用了。 以后写作业都不用愁了。 “呵。” 禹乔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小胸脯:“我这是对高品质生活的追求。你也是穷过来的,你更应该明白钱是一个好东西。” “钱当然是好东西。你们这些攻略者打着救赎的名义接近我,不就图我所能带给你们的利益吗?”温岷继续端起了那杯快要凉掉的温茶,垂眸道,“不幸的人又只我一人。若真是要救赎,为何不救赎路边无人养老的乞丐、不救赎困在深山中的拐卖孩童?这些没有自救能力的人不是更应该被救赎吗?我已经将你想要的利益给你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干扰他的成长。”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然抬起看向禹乔:“你不会收了我的钱,还想拿姜岷当仆人使唤吧?” 被戳中心思的禹乔心虚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她本来拿到的就是恶毒青梅的人物角色,使唤姜岷帮她干活也很正常啊! 温岷收回目光:“最好是这样。” 他将杯里的茶水都喝完了。 为什么会放心将姜岷放在禹乔身边? 温岷想起了他在白沙镇的那些日子。 真是奇怪,仅仅只是“女儿”调换成了另一个人,禹志明、沈梅等人却做出了和前世截然不同的举动,由发出惋惜的旁观者变成了改善者。 他眼睛余光看向了身旁仍晃荡着腿的禹乔。 这或许有她的原因。 这时,禹姥姥带着涂完茶油的姜岷从卧室里出来了。 禹姥姥看了眼被喝过的茶水,显然有些开心,开口留饭:“哎呀,温先生今晚和小岷一起在我家吃饭吧。” 温岷没有拒绝,他正好也想在饭桌上和禹志明和沈梅说一下照看这事。 虽说是在禹乔家吃饭,但他也没有让禹姥姥这一个让自己聘用的保姆也过来给禹姥姥打下手,两个保安也去了附近的小炒店里打包了几个热菜。 等禹志明和沈梅回来后,还以为自己是走错门了。 在饭桌上,对于温岷提出的要求,这对夫妻爽快地答应了,还觉得温岷提出的价格太高了。 有禹乔在一旁虎视眈眈,温岷还是没有更改条件。 第871章 送走了温岷和姜岷后,沈梅拿着银行卡的手都在哆嗦。 温岷在饭桌上说,他三天后出国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归国日期不定,便先在银行卡里打入了一年的照看费。 沈梅狠掐了一把禹志明,等听见禹志明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后,她才肯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一场梦。 “我了个乖乖,一百二十万啊!”沈梅将那张银行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老禹,一百二十万呐,咱俩说不定到死了都挣不到那么多钱。只是照看一下温岷一年就可以有一百二十万?” 禹志明也一脸梦幻地应和着:“把我卖了,也拿不到这个数啊!” 沈梅嘀咕着:“这么随随便便地就拿出了一百二十万,这温先生到底什么来头啊?” “人家可是出国做生意的大老板!根本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禹志明嘿嘿一笑,搓了搓手,“嘿嘿,老婆,你看咱家那辆车是不是可以换了?” 沈梅瞪了他一眼,把银行卡小心收好,数落着:“刚有了点钱就想着乱花。咱们这车怎么了?不是还能开吗?换什么换啊!乔乔还小呢,以后要用到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衣服鞋子不要钱吗?上学不要钱吗?万一以后乔乔想学个钢琴芭蕾什么的,这不也要花钱。以后嫁人了,咱俩不要给她准备嫁妆吗?” 禹志明畏畏缩缩地连连点头道是。 “再说了,财不外露。”沈梅压低了声音,“咱们能挣多少钱,这邻里乡亲谁心里没点数啊?突然换新车,别人一看就知道了。找来借钱倒还是小事,要是有人为了这些钱铤而走险,乔乔的安全谁来负责?要是连累了姜岷,这不也辜负了人家温先生的交代吗?” “是啊!”禹志明恍然大悟,敬佩地看向妻子,“还是老婆你聪明。” 沈梅用手指戳了戳禹志明的脑门:“那是,要不是我聪明,你早就被不知道被人卖到哪里去了?以前心大点也没什么,现在都有女儿了。为了乔乔,你可长点心吧!” 禹乔也在现在发现了一个问题。 温岷把钱都给了沈梅,但她手里没钱啊! 沈梅再怎么宠溺她,也不可能会把一张百元大钞给一个三岁小孩。 失策了。 温岷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他就带着姜岷正式搬入禹乔隔壁。 他搬来的动静还挺大的,几乎整个镇的人都知道有一个有钱人住在这。为了避免被坏人盯上,温岷还多留下了两个保镖和一个管家。 沈梅和禹志明倒没有因为突发横财而不去工作了。 朴实的价值观决定了他们不会成为金钱的奴隶,但禹乔会。 趁着沈梅和禹志明不在家,禹姥姥外出买菜,禹乔鬼鬼祟祟地遛进了隔壁。 隔壁,两个保姆正在做最后的清洁工作,房门大开。 姜岷不知道被带去做什么了,看不到人,但还有财神爷温岷在。 他坐在阳台眺望,因为有雨飘进,手里还撑着那柄暗红色的伞。 “嘿嘿。”禹乔也钻进伞面下,没有靠得太近,也不说话,只是在那一直笑。 温岷面无表情:“说吧,你又想来做什么?” “那啥,先前谈好的钱都在我父母那。” 很明显,是来要钱的。 温岷心想还是他高看了她,这个人还真是贪得无厌,这些随意插手他人人生的攻略者还真是一个德行。 他眉眼冷意渐多:“你还想要多少?” 第872章 禹乔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 她美滋滋地伸出了一根手指:“一块钱!” 温岷刚想说些嘲讽的话,却被禹乔的这句话给梗住了。 他狐疑地偏头看着蹲在他旁边的禹乔:“人民币?一元钱?” “是的是的。”禹乔说,“你是不是傻啊?不是人民币,还能是美元呐?这在小镇里用得了吗?” “你确定你只要一块钱?” 禹乔不耐烦地道:“再啰嗦,就给我两块钱!” 温岷口袋里的零钱还真不少。 小真的物价比他预想的还要低,一块钱就可以买许多东西了。 他眼神复杂地从兜里掏出来两枚硬币,放在了椅子的把手上。禹乔站起来,一伸手就可以拿到,还不会触碰到他。 禹乔满足了:“谢了。” 她揣着这两元钱回家,还特意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 先攒着,等到了小学就可以去校门口买垃圾食品了。 谁家小学生拿十万块钱去买三毛钱零食啊? 温岷的确没有留太久。 他在梅雨天初来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又在梅雨天落幕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再过去了三个月左右,禹乔也和姜岷一起被送去小镇上的幼儿园上小班。 温岷留下的管家就没有像上个世界的老麦克那样可爱了,是一个极其严肃的中年人。 在他的安排下,禹乔和姜岷成了幼儿园小班的同桌,就连午休时睡觉的小床也是挨在一起的。 把禹乔送幼儿园后,禹志明和沈梅在车上抱头痛哭。 沈梅:“呜呜呜,乔乔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里那么久,她会不会怕啊?” 禹志明:“呜呜呜,会不会有小朋友欺负她啊?” 与此同时,禹乔面无表情地坐在一片哭声中。 姜岷也受到了影响,眼睛也开始变得湿漉漉的,但见禹乔不哭,他强忍着泪不哭出来。 禹乔的前排是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边哭边扭过头来,顶着鼻涕泡泡,抽泣着说:“呜呜,你好。呜呜呜,可以跟你玩吗?” “不可以。”禹乔一脸严肃地拒绝,“我不跟爱哭鬼玩。” 一旁的姜岷骄傲挺胸,他没哭哦! 小男孩被禹乔镇住了,鼻涕泡都破了。 他的脸慢慢红了起来:“那我不哭了,我可以跟你玩吗?” “不可以!”姜岷凶巴巴地伸出了小胖手,“我是大王的仆人!大王只会和我玩!” …… 沈梅一整天工作都不在状态,满脑子都是禹乔哭得撕心裂肺的画面。 还没有到放学时间呢,她就急匆匆地赶到幼儿园门口到处张望。 要不是园里的老师对禹乔的印象极其深刻,顺带着也记住了禹乔父母的长相,沈梅保准会被他们怀疑是拐小孩的人贩子。 “老师,我们家乔乔有没有哭啊?”沈梅眼圈通红,“她是不是一直叫妈妈?” 园里的老师一脸复杂:“这倒是没有。你家孩子已经在幼儿园里登基为王了。” 沈梅:? 沈梅一开始还没有理解老师的话。 直到她成功接到了禹乔和姜岷后,其他孩子排着队被家长接走时,只要看见了禹乔,都会喊禹乔“大王”,甚至还会喊她为“大王的妈妈”。 沈梅看着自己的女儿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顺便纠正了一下他们的叫法:“应该叫我妈妈王太后才对。” 那群孩子恍然大悟,稀稀拉拉地喊着什么“王太后好”之类的话。 沈梅的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她都有点不敢看其他家长的眼睛。 她果断带着禹乔和姜岷匆匆逃离幼儿园。 第873章 走的时候,沈梅还听见姜岷在和禹乔小声说话:“说好了哦,虽然你的仆人变多了,但我一定是你身边的大公公。” “放心吧,你是我的心腹。” “大王,心腹是什么意思?” “等于就是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一百个仆人都比不上的那种。” 姜岷的眼睛亮了。 他有些得意地想,哼哼,那些人只是仆人,而他现在已经是大王最喜欢的公公了! 沈梅内心在无声尖叫。 这两个孩子知道公公是什么意思吗? 扮家家酒是这样玩的吗? 他们在瞎搞什么啊? 沈梅没有想到这还是最正常的。 她的女儿似乎愈发沉迷当大王的扮演游戏。 她曾不止一次撞见过隔壁的姜岷披着被子趴在地毯上,向坐在沙发上的禹乔行礼:“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某天雨夜,突然回国的温先生敲响她家房门,想要接走姜岷,顺带问了一下姜岷的最近状况,沈梅满脸通红,实在是难以启齿:“温先生,你要不把银行卡拿回去吧。” 温岷内心冷笑,猜出又是这禹乔果然背着他欺负了姜岷:“发生什么事了?” “姜岷正在乔乔的卧室里写作业。”沈梅深深叹气,“要不,您还是亲眼去看一下吧!” 温岷轻挑了一下眉,没有拒绝。 他刻意放轻了步伐,想趁机看看这个攻略者到底想干什么,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姜岷。 姜岷的脖子上系了一条鲜艳的大红花枕巾,头上还戴着一个纸帽子,捧着几个本子,尖着嗓音喊:“请大王批阅奏折。” 温岷:…… 这是傻子是以前的他? 他记得他以前也不是这样啊? 他是不是穿错了时空? 就在温岷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时候,禹乔放下了童话书,接过了姜岷递来的作业,随便翻了翻,满意点头:“做的不错,把我的作业也做完了。很好,值得表扬。” 姜岷喜出望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禹乔秒懂,将左手掌放在姜岷的头顶上,碎碎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迪迦奥特曼感受到了姜岷内心的力量,重新获得了打败灰太狼的能力,和虹猫蓝兔一起救出了七个葫芦娃,送猪猪侠找到了哪吒,粉碎了花园宝宝攻占地球的计划。姜岷,你又拯救了世界。阿门。” 姜岷眼睛里升起了两轮小太阳,明明开心得不得了,还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道:“孙悟空说了,要相信光。” 温岷:…… 他要被气笑了:“禹乔,你收了我的钱,就是这样替我照看姜岷的?说好了不把他当仆人使唤的?” 禹乔还没有说些什么,姜岷第一个跳了出来。 “胡说!”姜岷气得小脸通红,头上的纸帽子都歪了,“我明明是公公!是禹乔的大公——” 禹乔立马捂住姜岷的嘴,不好意思地对着温岷笑了笑:“哈哈哈,这孩子说梦话呢!” 姜岷虽不明白禹乔为什么要突然捂住他的嘴,但也是乖乖地一动不动,一副忠贞不二的忠臣模样。 禹乔理直气壮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用科学的方式锻炼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和想象力。你没发现吗?姜岷都变活泼了。” 禹乔松开了手,失去束缚的姜岷骄傲叉腰:“就是就是。” “而且,我也的确没有把姜岷当仆人啊!”禹乔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才不是仆人呢!” 姜岷继续骄傲叉腰:“就是就是。” 是比仆人还要厉害的公公嗷! 温岷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想要开口说话的欲望。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了:“回家吧,姜岷,回家吧。” 姜岷收拾好了自己的小书包,顺便也帮与禹乔收拾好了小书包。 他背上了小书包,快快乐乐地冲着禹乔摆手:“大王再见。” 走出了禹乔卧室后,他还小跑到了沈梅面前:“太后再见。” 沈梅尴尬地双手捂脸,随意点了个头。 温岷跟在姜岷的身后,就这样看着他哼着不知名儿歌回到了隔壁,看着他在保姆的帮助下脱下了外套和书包,看着他从茶几下摸出了一把纸做的刀,哼哼哈哈地挥舞了起来。 等等,纸做的刀。 温岷用雨伞点了点地:“你在干什么?” 姜岷认真道:“我在练武功。大王说了,世界的坏人很多,只要我练武功,就可以变成凹凸曼,打倒坏人,保护大王。” 温岷:“……是奥特曼。” “凹凸曼。” 温岷坚持道:“奥特曼。” “啊,突突曼。” …… 在温岷的努力下,姜岷终于口齿清晰地准确说出了奥特曼。 他看着又继续嘿哈嘿哈的姜岷,内心复杂。 因为久久等不到一个雨天,距离上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将近一年。 这明明还是姜岷,却又不是当初的姜岷了。 他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男孩,学会正常说话,学会和人相处,学会与人告别的礼仪,还学会了要如何去拯救世界。 温岷渐渐出了神。 等温岷回过神来后,他才发现满头大汗的姜岷背着手站在了他的面前。 “练完了?”他示意保姆去给姜岷擦汗。 姜岷似乎还是有点怕他,不敢太靠近:“叔叔。” “嗯?有事?” 他看着眼前的姜岷将脸憋成了小番茄,从身后抽出了一张纸往他身上一扔就跑了。 轻飘飘的纸张打了一个转,落在了地面上。 那是一幅用蜡笔作出的画。 红红的太阳,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 一个黑色的火柴人站在绿色的草地拿着一个暗红色的雨伞打怪兽。 这是姜岷送给他的画,旁边还有一排歪歪扭扭的字——“叔叔小亡,打柽兽。” 原来,姜岷还学会了感恩。 一个小时前,还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无恶不作的怪物。 一个小时后,他却成为了姜岷眼中打败怪兽的英雄。 第874章 看了许久,温岷拒绝了保镖和保姆的帮忙,弯下腰亲自将这幅画捡起。 他想将画对折带走,又怕折痕会破坏画作,一时间拿着这幅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觉得尴尬,抬头一看就看见了缩小版的自己躲在了卧室门后,悄眯眯地看着他,温岷找到了转移尴尬的方法,轻咳了一声:“姜岷,你写错了两个字。” 他想了想,又接着交代保姆:“让姜岷把‘忙’和‘怪’字各抄写五十遍。” 红透的“小番茄”霎那间冷却成了白“鸡蛋”。 等姜岷完成抄写完后,温岷还检查了一下。 色彩鲜艳的蜡笔画已经被温岷收好了,他粗粗检查了一下抄写,被姜岷的鬼爬字冲击到了,心想等姜岷上小学后一定要给他请一个书法老师。又想到这样丑的字,禹乔还好意思让姜岷帮她写作业。 瞥见一旁神色恹恹的姜岷,温岷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好话:“我会保管好画的。” 重新将自己养一遍,对温岷来说也是一个很奇特的体验。他在自己的时间线世界里也看了几本育儿的书,小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需要鼓励。 他将自己前三十年都未接受过的真心鼓励给了过去的自己:“画得很不错。” 姜岷骄傲仰头,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跟禹乔还真是一模一样,看得温岷头疼。 屋外的雨声渐渐转小,温岷得重新回到自己的时间线了。 走之前,他还不忘认真叮嘱了姜岷:“不要帮禹乔做作业,也不要做她的什么公公,她就是在欺负你。” 姜岷认真点头。 温岷前脚刚走,姜岷就啪嗒啪嗒地溜去了隔壁禹乔家里:“大王,我跟你讲,我叔叔说你是个超级无敌大坏蛋,说你又懒又小气。他还不让我跟你玩,但我不听他的话。” 禹乔小怒了一下:“他真的这么说?” 姜岷乖巧点头:“我是不是好乖呀?” 禹乔冷笑两声:“好好好,本大王决定要把他流放岭南。” 虽然不明白流放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岭南在哪里,但姜岷还是继续捧着脸问:“那我是不是好乖啊?” 忠仆就该好好夸奖一番,禹乔揪了一把姜岷滑溜溜的小脸蛋:“乖得不得了。” 姜岷眼睛弯成了小月牙,明天上幼儿园还是一脸殷勤地跟在禹乔屁股后面跑。 但很快,禹乔大王厌倦了在幼儿园呼风唤雨的生活。 仆人多是多,但这些仆人质量还是太差,上课在裤兜拉尿,午休在床上拉屎,还有一个学前班的傻子跑到她面前说要给她表演翻跟斗,结果一脚踹在了禹乔的脸上,直接让禹乔付出了掉牙的惨痛代价,气得姜岷跟那个傻子打了起来,也付出了掉牙的惨痛代价。 禹乔忍受不了,很快就施展出了她过人的智慧,直接跳到小学去读一年级。 姜岷哭成了泪人。 他没想到他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大门牙,还失去了自己的大王。 到了禹乔上小学的第一天,姜岷还很有心机地把禹乔的书包藏起来了,抱着禹乔的大腿哭,不肯去上幼儿园:“呜呜呜,大王,不要丢下窝。窝还可以给你写作业啊!” 因为缺了门牙,他说话的时候都在扑哧扑哧地向外飙口水,弄得禹乔的裤子上都沾了他的口水。 沈梅于心不忍,跟温岷聘请的管家商量了一下,问要不要也让姜岷跟着禹乔去上小学。 第875章 温岷聘请的这个管家还挺有本事的,操作了一番,姜岷也跟着禹乔跳级读了一年级。 姜岷如愿以偿,还没高兴几天,却又发现禹乔居然都不把自己的作业给他做了,她把她的作业都扔给了后排的男孩子。 姜岷如遭晴天霹雳一般,又两眼泪汪汪了起来:“呜呜呜,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做作业了?大王,我难道不是你最信赖的大公公吗?” 已经有了新欢的禹乔一脸不耐烦:“别闹,二十以内的加减法你都不知道,你怎么帮我做作业?而且,你的字太丑了。” 姜岷擦了擦泪,牙齿漏风:“可是,窝可以学啊?” “那好,我给一个机会。我问你,15+4等于几?” 姜岷认真地扳起了手指,数到了“十”后发现手指不够用了,期期艾艾道:“大王,你能不能再借几根手指给我啊?” “借个鬼,”禹乔才懒得让姜岷抠自己的手指,“帮你减轻负担了还不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 姜岷瘪起嘴,好不容易止住了泪,又想哭了出来。 他突然尝到了被抛弃的感觉。 难怪被哪吒抛弃的猪猪侠会那么难过? 他不要这样。 大王的作业只能由他来写。 等温岷下一次回来的时候,他破天荒地没有在禹乔家里找到姜岷。等他回到了家里才发现,本应该在幼儿园里上大班的姜岷居然在做小学一年级的数学试卷,写完数学试卷后还和老师练了五页纸的字。 管家在一旁解释了姜岷跳学的原因和适应情况,还说明额外的练字老师也是姜岷本人强烈要求请的。 温岷有点淡淡的欣慰,他没想到过去的自己居然那么好学,与姜岷交谈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姜岷是为了能帮禹乔写作业才这么努力的。 温岷:……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姜岷后面又陆陆续续要求请钢琴老师、跆拳道老师等等,原因都是“大王说钢琴很好听”“我要保护大王”等等。 温岷为姜岷制定的学习计划全部都被姜岷自己推翻了。 在姜岷的努力下,他终于得偿所愿承包了禹乔小学的所有作业,把自己卷成了年级第二。 年级第一是禹乔。 禹乔吹着小口哨,把图书馆借来的《废材大小姐之冷傲帝王要下嫁》塞进了小书包里。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就喜欢这种碾压小屁孩的爽感。 姜岷也在旁边,将写完的作业交给了禹乔。 还在读四年级的姜岷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模仿人写字的秘诀,老师都无法分辨出来。 禹乔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作业也塞进了书包里。 她拍了拍装着零钱的外套口袋,很有大王气质:“走,今天我请客。” 等走到了小卖部门口,禹乔才发现自己的钱居然带少了。 平时常去的小卖部突然涨价,以前三毛钱一包的辣条居然卖五毛了,而沈梅为了给禹乔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每天只给禹乔一块钱零花钱。 禹乔拿着一枚一块钱硬币,陷入了纠结之中。 如果姜岷吃一包五毛钱辣条,她自己再吃五毛钱辣条的话,她今天就喝不了色素小甜水了。 姜岷乖乖地站在一旁,很是体贴道:“没事的,大王,你吃了就行,可以不用给我买,我不吃辣条。” 一分钟后,说是不吃辣条的姜岷擦了擦口水:“斯哈斯哈,大王,你的辣条好香啊!” 第876章 看他这副馋相,禹乔便很大度地将吃了一半“北京烤鸭”辣条让给了姜岷,姜岷美滋滋地吃得满嘴流油。 禹乔很有应对大人的经验。 解决完辣条和小甜水后,禹乔还很有经验地带着姜岷用着水壶里面的水漱口,还一脸嫌弃地用卫生纸擦掉姜岷脸上沾着的辣椒油:“你用脸吃辣条啊!” 姜岷红着耳朵,期期艾艾地扣手指,含含糊糊道:“大王,你对我真好。” 好歹也是收了钱的。 禹乔将擦完脸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对着一脸单纯的姜岷循循善诱:“对啊。我对你好,你当然就要对我好啦!比如继续帮我写作业,比如说以后多请大王我吃辣条……” 禹乔还在这里说着,却听见有人在一旁噗嗤噗嗤地笑。 训仆人呢,这是谁来捣乱了? 禹乔大王不高兴地寻着笑声,终于找到了打扰她说话的那个人。 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他看着还挺有精神的,穿得也挺洋气,格纹西装配咖啡色长裤,脚踩着牛津鞋,白发上也压着一顶报童帽。从五官上依稀可以辨别出他年轻的模样,放在四十年前应该是个大帅哥。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老头,一直在那里笑,好像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禹乔怒了。 笑什么笑,她不高兴地瞪了一眼那个老头,没想到那老头笑得更欢了。 姜岷也跟着禹乔一起,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那个突然冒出的老头:“哼,大王,我们别理他,说不定他是个人贩子,我们走吧!” 禹乔好歹也是风靡利维坦的神探,从老人的衣着就可以看出他的身价不低,肯定不是什么人贩子,但一直被人这样笑,让禹乔大王很没有面子。 “走。”禹乔甩了甩袖子,带着自己的大公公离开的时候,把头仰成了骄傲的小母鸡。 在他们身后,那个老人笑得都咳嗽了起来。 活该。 只是,禹乔拉着姜岷还没有走几步,就在附近路口的一个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这条路,禹乔每天至少要走四遍,路边的小摊位早就被她摸得一清二楚。但没想到,这条路上今天居然多了一个新的摊位,卖的还是一种用透明塑料杯装着的汤汁米线。 有点香啊。 禹乔扭过头去,严肃地指责姜岷:“姜岷,你怎么回事?刚刚吃完了辣条,现在又想吃汤汁米线了。” 姜岷还以为是自己流出来口水,手忙脚乱地擦着嘴,心虚道:“我没有。” “不,你有。”禹乔板着小脸,“没办法了,看在你那么积极地为我办事的份上,我就准许你买汤汁米线。你的钱呢?” 姜岷将自己衣服里的口袋都翻出来了,沮丧道:“没有了。” “你叔叔不是会给你零花钱吗?”禹乔道,“他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每次考试考了年级前三,都会给你五块钱。我们上周二不是考完试了吗?你年级第二啊!” 姜岷给她算:“上周三花了六毛钱给大王买了两包辣条;上周四给大王买了一块钱的草莓冰淇淋;上周五还给大王买了跳跳糖……钱都用完了。” “大王,要不我们明天来吃吧。”姜岷想了想,继续道,“我今天就可以把叔叔让我看的书看完,管家会给我五块钱哦!” “行吧。”也只能如此了。 禹乔恋恋不舍地离开。 姜岷还在旁边跟她拍胸脯保证:“放心吧,大王,你明天一定能吃到。” “什么我一定能吃到?明明是你馋。” 姜岷很有眼色地立马改变说法:“是的,都是我想吃,只是我毕竟是大王身边最得力的大公公,我吃了什么,也要先给大王吃。” 禹乔满意了。 只是还没有等他们走远,禹乔就看见那个先前一直在笑她的老人又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内。 禹乔的心里刚冒出了一丝警惕,却见这个老人以一种十分笨拙的形式摔倒在了地上,嘴上还在说着什么“摔倒了,扶他起来的人可以得两块钱”。 姜岷眼睛一亮,显然有点小心动:“大王,有钱唉!” 禹乔却伸手阻止了姜岷,小声跟姜岷说话:“别扶,这是来碰瓷的。” “碰瓷?” 禹乔戳了戳他的脑门:“你想啊,天底下哪有掉硬币的好事啊?” 禹乔话语刚落,就听见哐当两声,两杯一块钱硬币径直掉落在她的脚下。 “钱!”姜岷看到钱就想去捡。 禹乔一边拉着他,一边看向了那个扔钱过来的倒地老人。 老人此刻已经坐了起来,拍打了一下掉落在地的贝雷帽,笑眯眯地看着禹乔。 禹乔从姜岷的手心抠出了那两枚硬币,气势汹汹地杀到这个老人面前:“干什么?你是想骗走我们写的作业吗?这两块钱,你拿走!” 那老人也不生气,重新给自己戴上了贝雷帽:“真的不要吗?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你确定不要这两块钱。” 什么鬼? 神神叨叨的。 禹乔撇了撇嘴:“不要。坏人的钱,我不要。” 老人笑着站了起来,弯腰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是给警惕性高的你一个小小的奖励,我就放在地上了。你要是想要就捡走,要是不想要,就把那两个硬币放在地上。我先离开了。” 他说完果然就走了。 姜岷回头看了一眼卖汤汁米线的小摊,拉了拉禹乔的袖子:“我觉得那个爷爷好像不是坏人。” “坏人会把‘坏’字写在脸上吗?”禹乔没好气地瞪了姜岷一眼。 姜岷惋惜道:“那这两块钱怎么办?” 五分钟后,姜岷与禹乔一人手里捧着一杯汤汁米线,禹乔的还多了两块豆腐泡,这是老板娘看在她长得可爱,特意送给禹乔吃的。 还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咸了。 姜岷心满意足地吧唧了一下嘴:“大王,我们明天再去吃吧!” 禹乔矜持点头。 可到了第二天放学,这个卖汤汁米线的小摊却再也没有出现了。 第877章 姜岷这个馋鬼还舔了舔嘴巴,遗憾地连说了两遍可惜,禹乔却觉得奇怪。 她想起了那个奇怪的老人。 为什么那个老头会那么笃定她没有这两元钱就会再也吃不上这汤汁米线? 再过了半个月,禹乔才从沈梅口中得知半个月前有一个在逃通缉犯逃到了白沙镇,市区警察做了伪装潜伏在了白沙镇,这才抓住了这位无比狡猾的通缉犯。 “听说还是在你们学校附近抓得呢。”沈梅一脸心惊胆战,“幸好没有被你们碰上了。” 禹乔回想了一下那个过于干净的摊位,恍然大悟,难怪那老板娘不出来摆摊卖米线了。 米线摊主再也没有出现,天天往口袋揣着两块钱硬币的禹乔也在最后两年的小学学习经历里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老人。 她和姜岷成功进入了镇上初中的尖子班。 但很快,禹乔就后悔要在沈梅面前立什么“天才人设”了,这学习压力未免也太大了吧。 小镇的学习资源卷不过城市,就只能在强度上拼搏。 开学第一课,这班上的班主任就提出了一大堆的要求,譬如将女生的头发统一都为齐耳短发,男生全部统一为寸头。某些科任老师还让大家统一站着听课,说是更不容易打瞌睡;没有背完书就不允许回家吃饭。。不竞选班干部要写检讨,考试没过平均线要写检讨,上课没有举手发言要写检讨…… 禹乔都要受不了。 虽然她的作业、检讨书什么的都是让姜岷写的,但照这样的强度下去,写两份作业的姜岷就没法睡了。 再加上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五官也随着成长变得愈发精致。亭亭玉立地如含苞待放的莲花,荡漾碧波都无法动摇她的枝干,天天从尖子班教室边路过的小男生小女生数不胜数。在这个美与自由被极度贬低的空间里,禹乔自然而然地被老师们时刻关注着。 她是这个班级的异类,不剪长发,不站着听课,拒写检讨,还和异性的姜岷走得过近。 不过,好在禹乔的成绩拿得出手,老师们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一个女老师一直坚持不懈地与禹乔进行每周谈话,话里话外都是让她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有些老师的严苛是为了满足自己身的掌控欲,而另一部分老师的严苛,似乎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极度负责。 这是附近几所小镇中学中师资最好的学校,但普高率也就只有百分之三十五左右。 禹乔的班主任曾经找过她谈过话。 他肯定了禹乔的能力,也表示不会用逼迫禹乔去接受这些规则,只是希望禹乔能在班上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个性。 “禹同学,班上的很多学生都很喜欢你。他们现在还小,就想着要去模仿你。但禹同学,你有能力去尽情地展现自己的个性,但他们没有。他们不是天才,也没有家庭托举。这样的教育方式或许不合理,但却可以让他们走出去。” 不平衡的资源分配助长了教育的畸形发展。 回家的时候,禹乔想着这些事情,姜岷却还傻傻地问她要不要吃脆皮肠。 “乔乔,我今天晚上要去上补习班了。”升入初中的姜岷没有以前可爱了,都不愿意叫禹乔“大王”了,“你要一个人回家了,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第878章 姜岷被数学老师看中,说是加入了数学老师组织的奥数班。 禹乔咬着脆皮肠,不耐烦地冲着他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 她才不会乖乖回家呢! 禹乔将吃剩下的竹签都丢进了垃圾桶里,跑去了镇上的图书馆,将前天借的小说都还了回去。 这镇上的图书馆虽然顶着一个“图书馆”的称呼,但占地面积小,实际上藏书不多,也就只有五个书架。 禹乔现在已经无书可看了,这令她有些愁眉不展。 要是她看的都是正儿八经的书,倒是可以让沈梅帮她买,可关键是她看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书啊! 她还完书后,就离开了图书馆,还没走几步路,却发现这条路上突然新开了一家书店。 书店的装潢很简陋,一看就知道是匆匆布置的,但店内的木色书架从天花板起向下坠入了一层又层颜色各异的水浪,汇成了书的瀑布。除了纸质书外,还有最近新出的各种杂志漫画,让只在门口观望的禹乔都忍不住往里多走了几步,站在了书架前踮起脚来看。 只到听见了咳嗽声,禹乔才反应过来这书店的主人正坐在身后的收银台里。 她扭过头看去,收银台后的老人也放下了手中的报纸,露出了自己苍老的面孔:“小姑娘,许久不见啊!” 是当初那个怪里怪气的老头! 禹乔还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老人笑眯眯地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余晖中闪烁了一下,“欢迎你成为了汉广书店的第一位顾客。” 禹乔嫌弃地皱了皱眉:“汉广?你取的书店名字真不好听。” 老人也不恼,笑着点头:“这倒是真的,我不太会取名。我的妻子倒是这方面的天才。要是她取的话,估计就叫这家书店为‘海棠书屋’。” 听到熟悉字词的禹乔耳朵都竖起来了。 “你的妻子很有品味。”她慎重道。 “我也这么觉得。”老人也一脸慎重地点了点头,“下次给她扫墓,我会把你的赞美带给她的。” “抱歉啊,”禹乔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节哀。” 老人摇了摇头,余晖让这张苍老的面孔看上去有一种波澜已过、岁月静好的温柔:“没事。” 他嘴里说着没事,但禹乔却注意到他还是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无名指上的钻戒。 她放下了书包,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了两个硬币,直接拍在了桌子上,拿出了身价一百亿的气场:“还你。” 老人“哎呦”了一声,打趣道:“这是吃上米线了?先前不是说不拿坏人的钱吗?” 禹乔面无表情道:“再说就不还了。” 老人用手帕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难为你一直惦记着两元巨款,这些年一直带在身上就想着还钱了。” 禹乔傲娇地轻哼了一声。 “先前说的进店福利还要不要?”老人收好了手帕,指了指店内的书架,“所有书都可以随便借阅。” “真的?”禹乔目光略带狐疑,“这么好?你不卖书吗?” 老人往椅背上一靠:“没办法,又有钱又闲的人就是这样,躺平喽!” 禹乔嫉妒地磨了磨牙:“真无聊啊!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总觉得你还是有阴谋。”禹乔退后了几步,站到了店门外,“免费借阅是不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第879章 老人哈哈大笑,从抽屉里拿出来用一张十块钱的纸币:“能有什么代价啊?放心吧,我是真得只是有钱得无聊了。这样吧,这里是十块钱。你用这个钱去两元精品店里买一个带锁的储物罐。” 这个老顽童眯着眼,手指捏起了一个五克的实心小金元宝:“读完一本书,就送一个小金元宝。那个储物罐就用来装金元宝。”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看书送金元宝? 老人:“在汉广书店里,书中真的有黄金屋哦。” 禹乔很快就屈服在了金元宝之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老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因为这股熟悉感,她也觉得这老人并不是那些恶心的坏人:“成交。” 她拿走了收银台上的十块钱,去了附近一家两元精品店,买了一个十块钱的带锁储物罐,抱着储物罐返回到了书店。 她从书架里拿出来用一本薄薄的杂志:“我先看这个。你刚才说的‘书’应该是广义的,自然也包括了杂志在内。” “行。”老人答应了下来,又补充道,“漫画也算。” 这么好? 这样的话,顺便也拿一本漫画回家。 反正无聊,她阅读的速度也还蛮快的。 “对了,”在走之前,禹乔顺便问了一嘴,“你姓什么,我也好称呼你。不然,我就要不礼貌地喊你老头了。” “我是白沙镇梅花村的。” 禹乔一愣,这居然跟她爸禹志明一个村的:“老乡啊!我爸也是这个村的。你不会也姓禹吧?” “那还真是巧了。”老人唇角牵起,抚摸着手指上的钻戒,“对,我也姓禹。” 第二日放学,当禹乔将看完的杂志和漫画归还的时候,那位姓禹的老人果然给了禹乔两个金元宝。 收下金元宝的禹乔看老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人傻钱多的傻蛋。 姜岷倒是发现了禹乔最近看的多是些新书。 从幼儿园起,他就常跑到禹乔房间里替禹乔写作业。这样一来二去,姜岷都习惯在补习结束后,先去雨乔房间,把禹乔作业写完后才回到家里写自己的作业。 “我记得镇上图书馆里似乎没有这些书。”姜岷放下了手里的笔,揉了揉手腕,试探地问道,“你认识了其他新朋友?他们把书借给你了?” “没大没小的。”禹乔继续看着手里的小说,没有给姜岷一个眼神,“一点礼貌也没有。” 姜岷无奈叹息:“好的,大王。请问禹乔大王手里的新书是哪里来的?” “我新发现了一家书店,书店老板借给我看的。”禹乔瞥了姜岷一眼,“那书店老板你也认识,就是小学四年级给咱俩钱吃米线的大爷。” “哦,这样啊。那大爷怎么突然开书店了。”姜岷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又拿起笔来写,“其实,你想看什么书都可以和我说,我可以让管家他们去买。” 禹乔幻想了一下那个不苟言笑的管家大叔去买玛丽苏漫画的画面,打了寒颤:“还是算了吧。” 她瞅了眼姜岷眼睛下的黑眼圈:“其实,你可以不用帮我写作业的。反正班主任已经清楚了我的德行,只要我成绩不掉下去,他也不会多管。” “不行。”姜岷义正言辞地拒绝,“身为学生怎么可以不写作业呢?这是对老师和知识的不尊重。这也是对资料费和学费的不尊重。” 禹乔心情有些微妙:“啊?你是在内涵我什么吗?” 姜岷立马找补:“没有内涵。因为我已经把你的作业写了,你没有不尊重老师和知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含糊,耳朵也越来越红,盯着面前摆着的试卷:“反正,我就是要帮你写作业。” 禹乔:…… 居然有人会那么痴迷写作业,她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 禹乔悟了,这或许就是姜岷的学习之道,把一份作业写上两遍,让自己思考同一道题的不同写法。 太心机了! 难怪在原剧情里可以笑到最后。 “行吧,随便你。”她也不管姜岷了,继续趴在床上看小说,笑得嘎嘎叫。 姜岷等到了耳朵上的热意消退后,才捻紧笔杆说:“我明天会和老师请假,放学后我和你一起去那家书店吧。万一这书店老板是个坏人呢?大王,我先和你去考察一下。” 禹乔忙着看小说呢,随意摆手:“随便你。你想去就去吧。” 姜岷见她这副不上心的状态偷偷叹了口气。 大王还是太容易被骗了,有些时候还是需要他去把把关。 他才不会相信会有人这么好心地免费借阅书籍。 姜岷是怀着挑刺的心和禹乔前去汉广书店的,但说实话这家书店除了有些破旧外,书的质量与数量都远超于镇上的其他书店。 坐在收银台里的那位爷爷跟几年前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姜岷趁着禹乔挑书之际,专门背着书包站在了收银台旁边,一脸严肃地质问:“你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地免费借书给禹乔看?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抱有什么坏心思。禹乔身边都有我的保镖在暗中保护。如果你刚动她一根毫毛,我就——” 老人笑着将姜岷未说完的话抢先说了出来:“我就把你碎尸万段,四分之一扔海里喂鱼,另外四分之一扔巷子里喂狗,还要两分之一全部都埋在土里,留着做玫瑰花的养料。” 老人在姜岷惊讶的目光中搞怪地眨了眨左眼:“你喜欢禹乔。” 第880章 “你!”还在上初中的小男生刚装出来的凶狠面具裂开,像熟透炸开的西红柿,露出了如晚霞般红彤彤的果肉,“你,你怎么知道?” 老人还听见他有些懊恼地小声嘀咕:“真的很明显吗?” 老人脸上的笑痕加深:“小朋友,这样可不行哦!喜欢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只是靠简单的陪伴是不行的。” 姜岷对老人的警惕消了一半,语速都快了:“那我应该怎么做?” 老人失笑:“贪心的姜岷,不可以这么急。你现在还小,先继续学习吧,慢慢成长。” 老人说话间视线落在了一排书架上:“她那么好,你只有成为一个厉害的人,才可以站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你必须变得无可替代。” 姜岷似懂非懂,目光同样跟着老人的视线落在了那排书架上。 那排书架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禹乔的脑袋探了出来。 “你们在聊什么?不会是在说我坏话吧?”禹乔用猜疑的目光在老人与姜岷的脸上扫来扫去,“姜岷,书架上的书我拿不着,还不快帮我拿。” “好。”姜岷一听是她有要求,就立马跑过去帮她。 落日余晖铺满地板,地板上的影子只剩下了一个。 老人盯着自己迈出的左脚,慢慢地把左脚收回,轻声叹了口气。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落在地板上的影子,黑黑长长,是吞噬一切美好的贪婪饕餮。 直到一双棕色的小皮鞋踩在了这“饕餮”的头上。 鞋跟肆意地踢踩着地板上的黑色“饕餮”,一双素手出现在老人眼下,随之而来的还有禹乔雀跃的声音:“咳咳,书中自有黄金屋。” 禹乔好不容易把姜岷甩过去替她找书,过来索要她的小礼物了。 “好。”老人收回视线,笑着从兜里拿出了两枚小金元宝,放在了收银台上。 禹乔回头看了一眼,见姜岷没有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金元宝揣到了自己的口袋。 “再这么大方,你就等着破产吧!”收了金元宝的禹乔表情凶凶地警告着。 “如果想以这种方式让我破产的话,”老人又笑出了眼泪,“那你可能就要看五百年的书了。” 那她就更没有心理负担薅羊毛了。 禹乔又跑到了书架那边去,指挥着踩在爬梯上的姜岷替她再多拿了一本漫画。 借完书就回家,等姜岷写完作业离开后,禹乔反锁好了门,立马就钻进了自己的衣柜里。 积攒财富的储物罐就藏在一堆衣服底下。 禹乔拿出了储物罐,将挂在上面的锁打开。 罐底里已经铺满了金灿灿的金元宝,看着就让人无比欢喜。 禹乔将今天新获得的两个金元宝放了进去,心中的欢喜又爬了一层楼梯。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这个罐子装满。 禹乔美滋滋地将罐里的金元宝都倒在了床上,跟往常一样,挨个挨个地数着那些可爱的小金元宝:“1、2、3……” 随着她口中念出的数字,一个又一个金元宝被扔进了空荡荡的罐子里,噼里啪啦地在罐底里燃起了“爆竹”。 叮铃哐当的清脆声响随着罐子金子的增多而变成了偏沉闷的咚咚声。十元储物罐上印上的米妮颜色褪去,漆皮剥落,面目全非。 “……2189、2190!” 已经收到中考成绩的禹乔在开足了空调的房间里结束了每日一次的数金字任务。 快快乐乐地攒了三年的金元宝早就填满了当初的十块钱储物罐。 第881章 数完金元宝的禹乔发出欢叫,直接扑倒在了床上,左手右手各抱了一个填充得满满当当的储物罐。 “发财了!”她眯着眼睛笑,活脱脱像只刚下山的财迷狐狸。 她刚想展开幻想,却突然又在幻想前想起了残酷的现实。 镇上还没有高中,禹乔和姜岷的中考成绩又正好可以进入市里的重点高中。 温岷也按照了约定,在市重点高中附近买好了两套房子,一梯两户,一户记着姜岷的名字,一户记着禹乔的名字。 沈梅不放心禹乔,连店里的生意也不做了,和小姐妹分了账,想去市里专门照顾禹乔。禹志明也辞掉了开货车的工作,跑去开市里的公交车。 高中三年,除了逢节过年,她估计都不会再回到白沙镇了。 可惜了,再也薅不到那禹老头的金羊毛。 不过说来也奇怪,禹乔在离开白沙镇之前还是去了一趟汉广书店。她本想着和那个散金老人道个别,却发现以往店门天天开放的汉广书店突然闭店。 那个老人又和先前那次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像童话故事里的仙女教母,满足完灰姑娘愿望后就隐退到了幕后。 禹乔这才发现,直到现在,除了那个老人的姓氏,她对这个老人一无所知。 这个世界上被她记挂的事物太多了,未完结的连载小说、一周四集的连续剧、沈梅明天会不会做她喜欢吃的菜、禹志明今晚下班会不会带夜宵……一个陌生的老人混在其中,除了那些可爱的小金元宝外,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禹乔在书店的卷帘门上贴了一张写着“再见”的便利贴,便挽着沈梅的手走远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待了十多年的白沙镇。 姜岷依旧紧跟在其后,手里还提着禹乔的背包。 禹乔的高中生活毫无波澜,两点一线,时不时在周末跟班上玩得好的女同学一起出去逛逛街,倒是姜岷的个头越来越高了。没有了姜父姜母的拖累,他在奥数领域上大发异彩,也因此一直牢牢霸占了与禹乔同桌的特权,嫉妒得一大批人在背地里画圈圈诅咒。 沈梅又将先前做的那张亲子鉴定拿了出来,瞅了一眼脸型越来越方的丈夫,又忍不住和禹志明说:“要不咱们一家再去做一个亲子鉴定?” 以前禹乔还小的时候,沈梅还能安慰自己是孩子没有长开,但眼见这禹乔越长越好看,沈梅也是愈发心惊胆战,晚上做梦都梦到了一个没有脸的妇人追着自己喊为什么要夺走她的孩子,吓得她出来的一声冷汗。 如果只是普通的好看,是工厂流水线上生产出来千篇一律的好看,沈梅还能用基因突变、祖宗颜值高的理由安慰自己,可禹乔的好看越来越往一种奇怪的方向发展。 身为看着禹乔长大的亲生母亲,沈梅有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看着禹乔出神,这更别提其他人了。 好在学校里有隔壁姜岷看着,上一次姜岷带回来了满满一书包的情书,跟沈梅夫妻俩说这些都是学校同学塞的,吓得沈梅当场就动了想给禹乔转学的心思,气得禹志明直跳脚。 姜岷说,这些情书都是他趁禹乔不在自己清理的。禹乔还不知道她的追求者这么多。 第882章 沈梅满脑子都是时下大热的青春电影剧情,漂亮聪明的女孩被小混混骗去谈恋爱,最后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还说这才是真正的青春,眼前顿时一暗。 他们夫妻俩是老实巴交的人物,习惯了泯然众人,自然会对异于常人的女儿极其担忧。 “阿岷呐,阿姨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沈梅抓住了姜岷的手,诚恳道,“阿姨和叔叔也不能跟着乔乔去上学,就麻烦你在学校里多照顾照顾她。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又长得那么漂亮。” 沈梅的声音有些哽咽:“阿姨和叔叔又没本事,出生在我们这种家庭的乔乔遇到不良诱惑只会越来越多。要是被骗了,这可怎么办啊?虽然知道这孩子有自己的主见,人也聪明,可阿姨还是怕她突然犯浑。” 身高已经突破一米八的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像青春言情小说中走出的学霸男主角,挺拔得像林雾中屹立不倒的青竹。 他已经不是先前那个跟在禹乔屁股后面喊大王的大眼萌娃了,轻轻牵了牵唇角,驱散了偏冷的气质:“叔叔阿姨,放心吧,我会在学校里好好照顾禹乔的。” “那就好。”沈梅顿时放心了不少。 禹志明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但姜岷也是他们夫妻看着长大的,什么品行。他也没有太纠结这奇怪之处了。 姜岷也的确说到做到,在校严防死守。禹乔高中三年也的确没有遇到破事。 高三的时候,姜岷通过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保送到了帝都名校a大。禹乔因为对数学无感,选择参加高考。获得了保送资格的姜岷仍每天兢兢业业地陪着禹乔上学,禹乔的作业仍是他写的。他能察觉到禹乔有一种游戏人间的态度,她能做到最好,可偏偏懒得做到最好。 只是,他还想着和她上同一所大学,还想着在她的未来规划中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虽然能帮她应对繁琐的作业,却无法代替她参加高考。这对他人也是一种不公。 姜岷想了想,跟还趴在床上看漫画的禹乔说:“a大南门的小吃街在众多大学里最有名气。” “哦。”禹乔挑了一下眉,继续晃着腿看漫画。 这不行啊。 姜岷思索片刻,继续道:“还记得你先前看过的那本小说吗?就那本前期一直很甜,但在结局男主突然出轨、女主突然自杀的小说吗?” “啪嗒!”禹乔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姜岷弯腰替她捡起手机,刚一抬头,脸颊两边就被怒火中烧的禹乔用手捏住了。 “啊啊啊啊,谁让你提这个的!混蛋!我明明都已经忘了!” 让禹乔上a大的代价就是被狠狠暴揍了一顿。 姜岷倒在地板上,抬手顺便将禹乔的上衣往下拉了拉。 她的上衣有些短了,刚才打架的时候都卷到上面去,露出了雪白的肚皮。 “小心肚子着凉。”他等她气消了,才说出了重点,“这个作者是a大文学院毕业的,前几天说了下半年会回母校进行演讲。” 禹乔的眼神充满了杀气,怪笑了几声:“a大是吧,演讲是吧。” 姜岷眼里露出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在姜岷的刺激之下,禹乔在高考的时候拿出了点实力。 高考几日虽下了几天的雨,但却异常闷热。 禹乔刚考完英语,为了避开门口采访高考考生的记者,特意晚了点时间出去。 一出校门,她就忍不住和姜岷吐槽:“放听力的时候,门窗关得死死的,电风扇不开,空调也关掉了,热得我想在现场吃草,化身一头固执的牛。” 姜岷没有参加考试,将准备好的消暑饮料插好细管给禹乔,又拿了湿巾替她擦掉脸上的汗。 “为什么没有加冰块?”习惯了被他照顾的禹乔吸了一口饮料,不满道。 “下午还有考试。考试期间,冰饮之类的生冷食物还是少吃,万一引起肠胃不适就不好了。”姜岷接过来禹乔的考试包,“走吧,叔叔阿姨都在附近的餐馆里等着呢。阿姨有点中暑,我就没有让他们在这里等。” “那下午考完后,我要吃六个冰淇淋。” 姜岷摇了摇头:“不行,你别忘了,你生理期也在这几天。生理期的确可以吃冰淇淋,但也要适量,六个太多了。你还记得你一年前因为贪嘴在生理期前一天狂吃了四根冰棍和两杯水果冰沙的后果吗?是谁疼得在床上打滚说再也不在生理期吃冰的?” 被揭了老底的禹乔有点小恼怒:“姜岷,你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你现在啰嗦得像跟我妈一个样。你是得了她的真传吗?” 禹乔都忍不住吐槽。 不是说剧情里的姜岷阴郁寡言吗? 他刚才那说话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寡言的样子? 可惜,自从上次嚷着要出门申请补偿后,系统514就再也没有回到系统空间里了,不然禹乔非得和系统514狠狠吐槽一番。 当天下午,也还是姜岷送禹乔去考场的。 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她来去自如,只是冲着姜岷摆了摆手,就冲进了考场中。 姜岷目送着她离开。 旁边有其他家长忍不住搭话:“刚才那个女孩是你妹妹吧?真是不得了,你们兄妹俩颜值都那么高。哎呦,你们爸妈还真是——” “不是。”姜岷蹙眉,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不是兄妹。”姜岷继续目视前方,在乌压压的人海中找到了禹乔的后脑勺,看到了她绑起头发的黑白格发圈,“我们是青梅竹马。” 是曾睡在同一个婴儿车上的青梅竹马;是从幼儿园就开始做同桌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是一个很好的词,经过了影视作品和言情小说在男女感情拉扯上的多次塑造,完美地诠释了他和禹乔的紧密联系。 至少在他以这种极其温柔的口吻说出这个词后,那位搭话的家长再也不会误会他是一个好兄长了。 第883章 沈梅和禹志明到底还是不习惯在繁华的市区里生活。等高考一结束,他们就带着禹乔重新回到了白沙镇。 因为逢年过节都会回去,白沙镇的房子倒是没有落很多灰,稍微打扫一下又能居住。 禹乔回去了,姜岷自然也是要跟着回去的。 他找了好几个保洁大姐来打扫房屋,自己也系上围裙在禹乔家的厨房里忙活。 沈梅看了眼抱着风扇吹的禹乔,一脸歉意地与姜岷说:“小岷啊,你还是把手里的事都放下吧。你替梅姨找了人来清理,就已经很麻烦你了,哪能叫你亲自过来做事了?” “没事的,梅姨,”姜岷正在拆洗油烟机,“现在高考都结束了。我也没有什么事。我的小时候还多亏了您和禹叔的照顾,现在帮个小忙也是应该的。” “还是你勤快,不像我们家乔乔啊,被我和老禹给宠坏了,真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沈梅礼貌性地回了一句。 姜岷听后倒是放下了手里的活,转过头去和沈梅笑道:“可我觉得乔乔现在就很好了。她又不是不懂基本的生活技能,而且她的价值又是一定要体现在这里。梅姨,你也先出去休息一下吧。我请了保洁过来,本意就是想减轻你和禹叔的负担。” 这话让沈梅有些舒坦。 说禹乔“懒”也只是客气一下,要是姜岷真指责起禹乔来了,沈梅的脸就要耷拉下来了。 她的女儿是天仙下凡,生来就是要当公主、当女王的,又不是来做保姆的。 毕竟也是过来人了。 姜岷的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沈梅也不是不会感觉到,她倒是有些喜闻乐见。姜岷从小就喜欢黏着她家乔乔,人长得也精神,还拿了奥数的奖,不用考试就被保送到了a大,妥妥的前途无量啊! 但感情是这两个孩子的事情,沈梅也不好插手去替禹乔做主,便只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 禹志明却有些心酸:“哼,高考才刚结束呢,这小子就迫不及防地露出真面目了。” 沈梅倒是接受良好:“那你想看见你宝贝闺女喜欢上街头骑鬼火的黄毛小子吗?” 禹志明想象了一下宝贝闺女和街头混混站在一起的画面,顿时被吓得身体一颤,悻悻地不说话。 恰在这时,阳台里,被打开的窗户被风吹得猛然一关,倒是把沈梅等人吓了一大跳,连禹乔都放下了手机,探过头去看:“发生什么了?” 已经安装完油烟机的姜岷是最淡定的,从厨房走到阳台,将敞开的窗户都关了起来:“最近台风登陆,正在向我们这一带逼近。最近几天都会出现降水和大风天气,尽量还是少出门为好。” 姜岷这么一说,沈梅倒是有了点印象:“哦,先前在手机上刷到过这样的消息。不过,新闻上说台风还没有那么快到我们这来。” 姜岷帮了那么多忙,沈梅自然是要留饭的。 吃了晚饭后,姜岷才刚回到家中,手机就收到了省气象台发布的暴雨红色预警短信提醒。 他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许久,才慢悠悠地将手机收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脑。 先前,他还小,温岷给他请了一堆的保镖和保姆。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注重隐私的姜岷倒是不愿意再看到那么多人待在这。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住,白天会有管家安排保姆来打扫。 第884章 等姜岷处理完自己电脑上的事情后,刚一合上电脑,就听见了忽然暴起的狂风卷着雨水劈向了这栋居住楼。 台风提前过来了。 姜岷静静坐在了椅子上等了半个小时,就当他以为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时,门外响起了久违的敲门声。 打开门,拿着暗红色长柄伞的温岷正站在门口,伞尖的雨水滴在走廊的地面上,形成了一条小溪。 十几年过去了,姜岷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庇护的三岁孩童,温岷的模样却从未被发生过任何变化,时间似乎格外眷恋他。 “叔叔。”姜岷刚想伸手接过温岷手里的长柄伞,却被温岷躲开了。 “不用。”温岷侧了下身,楼道里亮起的声控灯灯光惨白,衬得那黑发头发下消瘦的尖下巴有一种阴冷的质感,像死人口衔的那块寒白玉石。 姜岷能感觉到这位举止奇怪的“叔叔”正在盯着他的额头看。 在回白沙镇前,他陪着禹乔去了理发店做发型。禹乔去烫了个羊毛卷,弯弯曲曲的卷发衬得她很是俏皮。他在旁边也被安排去做了一个三七分的发型,露出了饱满的额头。 “叔叔,不进来吗?”姜岷让出了一条路,“您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欢被人触碰。” 温岷收回了视线,拿着那柄还滴着水的伞踏进了门:“抱歉,最近事务繁忙,许久未来看你了。一切还好吗?高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姜岷去替他倒了杯茶,也借此机会查看了航班消息,因为恶劣天气许多航班都被迫取消了。 “我没有参加高考。”姜岷此话一出,温岷的眉就皱了起来,唇线也绷得笔直。 直到姜岷将茶放在了茶几上,说了句“我通过奥数金牌已经被保送a大了”,温岷刚才的迫人气势才被骤然收回。 姜岷将先前就准备好的复印材料递交也从茶几抽屉里拿出,放在了那盏温茶旁边:“这些都是我两年来的学习成果,给您过目一下。我应该没有让您失望吧!” a大啊。 温岷的目光落在了放在最上面的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上。 若是当年他的手指没有被姜母设计弄成畸形,若是当年姜母没有阻止干扰他学习,或许在被温家找到之时,他就和姜岷一样拿到了通往a大的录取书。 “很好。”他用戴了黑色手套的左手拿起了那张薄薄的复印件,“你做得很好。” 后来不是没有进入过这所全国有名的高校,但都是以知名企业家的身份进入。 还是有些遗憾吧。 但现在,他没有拿到的录取通知书却被另一个自己拿到了,这也能算是一种圆满。 温岷的唇角轻扬了上去:“你以后有什么安排吗?a大在帝都,到时候我在a大附近给你买一套房子吧!你以后应该是会留在帝都发展。” 他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那个喜欢晃荡着小短腿的女孩,难得也提起来她:“那禹乔呢?她考得怎么样了?” “她呀,”温岷敏锐地发现姜岷在提及禹乔时的表情与刚才完全不同,那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睛里住进了柔软的云,“我替她估了一下分,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是a大。” 姜岷的说话的尾调都是上扬的。 温岷的目光冷了下来:“你喜欢她?” 温岷还怀有一丝侥幸,觉得小时候的姜岷那么黏着禹乔也只是出于对玩伴的喜欢,觉得姜岷应该也只是把禹乔当作普通朋友对待。 第885章 但坐在独立沙发椅上的刚成年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的。” “我喜欢她,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了她。”姜岷并不觉得自己的感情有什么不妥,与眼前这位一直默默照顾他的长辈坦然且大方地将爱意说出,“不是过家家式的喜欢,是想要与她缔结婚姻关系的喜欢,我想要和她白头偕老。” “叔叔,我这前半生都是围着她转的。我学会说出的第一个字是‘乔’,学写的第一个字也是‘乔’。我被她欺负,也被她保护。我的命运都已经与这个名字紧紧缠绕在一起了,我爱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姜岷在如流水般潺潺地讲述着他与禹乔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温岷握着金豹头伞柄的力度越来越大。 终于,他忍不住喝道:“够了!” 姜岷惊愕看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温家的情绪会这么激动。 “我先前不是叮嘱过很多次了吗?”温岷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胸前起伏剧烈还是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我不是清清楚楚地和你说了吗?不要太接近她,不要太相信她!你以为她真的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单纯吗?你知道她的皮囊下藏着什么样的灵魂吗?” 她是一个攻略者,是一个专门攻略人类情感的怪物,以爱为食,不死不灭。 剧烈的情感波动让他想起了他曾经遇到的两个奇怪的女人,一个说是穿书,一个说是攻略。 他的前半生因为一个贪婪的妇人和一个暴力的男人而变成了一滩腥臭的泥沼,重返温家后又因这满身的淤泥而处处被嫌。 他好不容易从泥沼里爬了出来,好不容易洗干净了身上的那些淤泥,好不容易将脱轨的一切都纠正过来。 他所经历的一切苦难,他为了摆脱苦难而做出的一切努力,却被那两个人指责他已经堕入地狱。 口口声声说着心疼他的这两个人替他原谅了他所经历的苦难,说没有他所经历的苦难,就没有现在的温岷。 她们都软声细语地劝他放下,围着他转,像人工太阳一般无私地只照耀着他,希望他能在她们的光芒下成为一个完美的假人。 可他为什么要原谅? 可他为什么要放下? 他只恨这个社会的限制太多了,不能让他酣畅淋漓地实现完自己的复仇计划。 以前的姜母想用情感去操控着他,现在这两个人也想用情感操控着他。 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想要控制他的情感。 他似乎永远都被困在了这情感操控之中。 他本以为姜岷会和他不一样的,他本来以为姜岷是 “你不应该这样的。”温岷的语气愈发冷淡,失望地摇头,“喜欢?爱?这些不过都是禹乔对你进行的情感操控。你不应该被这些事情所拘束,你应该进入a大,就读自己所喜欢的专业,有课时认真学习,无课时享受青春,你要一步步地按照自己的规划走到你所选择领域的顶峰,而不是被那个虚伪的怪物所蒙蔽——” “叔叔!”姜岷的眉心因为温岷说的话而皱得越来越紧,在温岷指向禹乔时忍不住打断了他说的话,“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什么?” 温岷看着那张愈发熟悉的脸上流露出了与他如出一辙的冷淡,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不过,镜子里的是更完美的自己。 “我对你的尊重不是让你用来这样肆无忌惮地诋毁我喜欢的人。”姜岷眸色幽暗阴沉,面无表情地看着温岷,嗤笑,“你说禹乔在用情感操控我,可真正想要操控我的难道不是你吗?” 温岷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话一说完,他自己倒是先愣住了。 原因无它,刚刚说出的那句话他曾经听到过无数次。 那个看似怯弱的姜母就是说着这句话,将还不知道真实身份的他一步一步地推入深渊的。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承受姜父暴力的人就变成了他。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因校园暴力而极力反击的他被迫道歉,成了他人口中的施暴者。 …… 温岷以为现在的他已经完成了自救,以为自己摆脱了前半生的淤泥,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现他只是完成了物质生活上的自救,他的精神还在被那对夫妻所影响着。 温岷忽然哑声熄火,姜岷却开始步步紧逼。 “奥数班、游泳班、编程班、书法班、围棋班……”姜岷继续道,“从我上了幼儿园后,那些严密的学习计划不是你专门为我制定的吗?不是你想让我按照你的规划一步步成长的吗?” “你是想培养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假人吗?但说实话,我愿意配合你完成你制定的那些计划,也是为了能够被禹乔看见,但这不代表着我愿意被你一直操控着。”姜岷蹙着眉道。 温岷在姜岷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簇火苗。 这簇火苗也曾在他的眼睛上跳跃过。 在身份被揭露之前,他不甘心自己的生活就此被困在泥沼里。 在身份被揭露之后,他不甘心自己一直这样被亲生父母等其他人所排挤。 温岷以为他凭借时空逆转器改变了过去的自己。 在姜岷送画给他的那一刻,温岷下意识地就将自己和姜岷进行了切割。 直到现在姜岷展露出了自己的锋芒后,温岷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们是同一个人。 第886章 他厌恶控制,姜岷也厌恶控制;他偏爱带酸的水果,姜岷在客厅茶几上也摆放着百香果和青李。 姜岷喜欢禹乔,那他也会喜欢禹乔吗? 温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想法。 他睫毛止不住地发颤。 姜岷也发觉了温岷神色的不自然,暗想难道是他说得太过分了? 温岷虽然总是试图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插手,但当年的确也是温岷从天而降将他从那对心怀鬼胎的夫妻手中解救出来的。 姜岷到底还是缓下了身上的气势,轻叹了口气:“叔叔,我并不想和你闹成这样。我只是想和你说,这是我的人生,我爱什么人,选什么路都应该由我做主。你可以在我对前途迷茫困惑的时候用你丰富的阅历引导我、帮助我,而不是将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姜岷将一早准备的银行卡放在了茶几上:“很感谢你为我报的那些兴趣班,我的确在里面学到了很多东西。知识果然很有钱。这张卡里的钱都是我凭自己的本事赚到的。” “当然了,这张卡里的钱自然是比不过叔叔你所积累的财富,也比不过你在我身上投入的那些资金。”姜岷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认真地注视着温岷,“给你银行卡也不是要与你进行彻底的切割,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你在我身上投入的精力没有被我辜负,也想你明白当初那个弱小无助的姜岷已经彻底长大了。” “我已经有了能够应对未知的能力,请你放心,也请你相信我。接下来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吧。” “一辈子那么长,自然不可能都是一帆风顺的。我或许会跌落谷底,或许会乘风直上,会痛苦,会迷茫,会后悔,但这些都必须有我亲自去经历,有些坎必须由我自己去过,只有这样才算是姜岷才算是真正的活着。” 温岷躲避姜岷的目光有些狼狈。 这是他鲜少经历的温情时刻。 “随便你。”温岷语气依旧冷硬,甚至还有点不耐烦,但他的睫毛依旧颤抖得厉害,“既然你以后遇到了什么事别找我,我绝对不会再帮你。” 姜岷轻轻一笑,像是看穿了他的伪装。 “我先走了。”温岷内心情绪波动较大,并不想待在这里了,起身离开,“你好好照顾你自己。” 他拎着伞走到了门口,却被姜岷叫住。 “等等,银行卡还忘了拿。”姜岷将银行卡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温岷回首,拿了那张银行卡随便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他并不想与姜岷多做纠缠。 他只想离开。 姜岷却斜倚在墙上,突兀地说道:“极端天气下,飞机大多都会被禁飞。你先前一直说自己在国外。可叔叔,你是如何在极端天气时坐飞机回来的?” 温岷刚迈出的步伐因此顿住,在这一瞬开始怀疑姜岷是否已经知道了一切。 玄关暖色灯光下的姜岷白衫黑裤,妥妥的优等生气质,让人一见了就不由自主地放下了警惕,但却在这一刻温岷却从他身上感到了这看似无害外表下暗藏着危险。 温岷想,这是姜岷对他刚刚诋毁禹乔的一个小报复。 姜岷像是没有察觉到温岷的警惕一般,微笑道:“叔叔,一路顺风。” 他站在暖光下,温岷站在昏暗中,门槛成了一道鲜明的分割线。 第887章 “嗯。”温岷微微眯起眼,将这扇门关住。 关门的力气不大,走廊内的声控灯年久失修,未及时亮起。玄关的暖光被门堵住,他已经完完全全地站在了黑暗中。 温岷用长柄伞敲了敲台阶,声控灯依旧未亮。 他只能摸黑着,一阶一阶地从六楼下去。 他在这一瞬忽然对姜岷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嫉妒。 他一直都是这样摸黑着走出自己的路,而姜岷却始终身在灯光下。 走到了四楼,才有声控灯亮起。 温岷在断断续续的灯光下走到了一楼的楼梯口,楼梯旁的空地里挤着一堆的自行车。 外面的风声与雨声都渐渐小了,温岷并不急着离去,将伞搁在了那堆自行车旁,也不在乎台阶上的灰尘是否会弄脏他身上的衣服,直接坐在了台阶之上。 他安静得未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也是轻的,声控灯短暂地亮了一下,又吝啬地将这点昏暗的灯光收回。 温岷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中,目光沉沉地看着外面的夜雨。 夜色之下,什么都是黑的,云是黑的,风是黑的,连雨也是黑色的,只有印着其他人家灯光的水泥地是亮的。 若是没有他的干预,按照他的过往,此刻坐在这里应该是姜岷。姜岷会因为被打得满头都是血,坐在这里静等天明。 他想要救出过去的自己,明明已经改变了过去,被改变的姜岷虽然拥有着他一样的内核,在其他方面却远超过了他,自信,沉着,冷静。可为什么他还得不到真正的精神解脱? 明明他也是姜岷。 凭什么? 凭什么他还在痛苦中挣扎? 温岷下意识地就从口袋里拿出了烟袋,往嘴里塞了一根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一但心情烦躁,就想通过抽烟来缓解。 烟找了,可点燃烟的打火机却找不到了。 他正在衣兜里仔细搜查时,忽然感觉左侧似乎飘了什么东西,鼻尖也嗅到了一丝青苹果香,清脆酸甜的果肉中还夹着苹果皮的涩。 有人来了。 温岷还以为是有人下楼,正想往栏杆处靠近,不去阻挡他人经过,却听见了笑声。 是一个女孩的笑声。 像刚从枝头摘下的青苹果,咬上一口是清脆入耳的“咔嚓”声。 “我就猜到你在这。”她的声音从温岷的头顶落下。 这声音还带着一丝狐狸般的狡黠,在黑暗中又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神秘。 她是谁? 为什么要用这种熟稔的口吻与他说话? 他可不记得他有相识的异性。 温岷的大脑停了一秒,终于在一众人名中找到了答案:“禹乔?” “嗯。”黑暗中,他看不见她,却也能听出她带着一种被爱娇宠坏的不满,“你才认出我吗?” 温岷不急着找打火机了,还将嘴里叼着的烟取下。。 他对禹乔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披着小女孩外皮的老妖怪上,但却记得姜岷曾经说过禹乔很讨厌烟味。 “你过来做什么?”温岷低着声音道。 他并不想这片可以隐藏自我的黑暗被打破,可以压低了声音。 禹乔似乎也觉得好玩,学着他讲话,还夸张地用气音:“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温岷只觉得莫名其妙,狠狠皱眉:“什么?” “哼。”明明看不见,温岷莫名感觉她一定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你一定忘了。姜岷告诉我你过来了之后,我就找过来专门提醒你一下。” 第888章 “五千万。”她的声音变得肃穆了起来,好像在与他交换一个极大的秘密,“我的五千万支票。” 温岷冷笑:“原来是惦记着这个,难怪你会找过来。” “那不然呢?我过来不向你要钱,难道是要躲在这里哭鼻子吗?” “你!”温岷有些恼怒,他知道禹乔是在内涵他在这里哭。 黑暗中,他听见禹乔好像踢到了栏杆,栏杆发出了嗡嗡的振动声响。 “嘿嘿。”禹乔的声音就混在这振动声响中,很不怀好意,“和姜岷吵架了?嗯,我想应该还吵输了吧。笑死,古今中外,你是第一个跟自己吵架的人,而且还吵输了。可以载入历史喽!” “如果你还想要你的五千万,就闭上你的嘴。”温岷手指用力,捻破了这根抽了多年的劣质香烟,满手都是焦黄细碎的烟草,“我现在没有身上还没有带钱,你走吧。我下一次再给你。” 禹乔不满地小声嘟囔:“谁知道你下一次什么时候来?神出鬼没的。” 她一提到这个,温岷就想起了姜岷与他告别前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你跟姜岷说了我的真实身份?” “没啊,”禹乔回答道,“不过,你的表现太反常了,我估计距离他猜到真相也不远了。姜岷很聪明的。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金牌,还进入了国家集训队。” 温岷听出了她还带着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感,轻嗤:“他厉害,你骄傲什么?” “他能这么厉害,这离不开我对他的栽培啊!” 温岷被她的厚脸皮气笑了:“你栽培了什么,让他帮你写作业也算栽培吗?” “嗯!”禹乔大言不惭道,“就是因为我把作业都给他写了,他才会思考这些题目的不同解法。” 温岷连连冷笑:“滚。” 禹乔那边没有传声音过来了。 外面夜色比先前亮了几分,他又看见了头边的楼梯缝隙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本以为是禹乔离开了,却又冷不丁地听见她的声音—— “所以,真的是和姜岷吵架输了啊!” 温岷:“……没有。” “嘿嘿,骗人。这么大一个人了,居然还说不过姜岷,还躲在这里反思。咦咦咦,羞羞脸。” 温岷又被气笑了:“真没有!没有吵架!没有吵输!没有反思!” “你看你,你又急了。”禹乔不为所动,继续发力。 温岷倒吸了一口气,强行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是观念不同罢了。” 禹乔:“也是哦,毕竟年纪相差得蛮大了,都有代沟了。” “禹乔,”温岷面无表情地威胁道,“五千万。” 禹乔为钱而怂:“好了好了,不说了这个了。” 禹乔将手肘搁置在栏杆扶手上,塌下腰来,单手支着下巴:“不过,我还挺好奇的。你是怎么把未来的财富带到了过去?” “黄金、彩票。”言简意赅。 “唉唉,”禹乔追着问,“那你第一次穿过来的那辆车是从未来带过来的吗?” “是。” 禹乔若有所思:“看来你在穿越时所接触的东西都可以通过时空逆转器带到这里。” “嗯。” 禹乔继续问道:“所以,你是为拯救过去的自己而来的,却看见步入正轨的自己,心里有种莫名难受?” “是—嗯?不是!” 禹乔笑了:“啊喂,不会吧,自己嫉妒自己?” 温岷没想到她会这样给自己埋陷阱:“禹乔,五千万。” 禹乔噗嗤一笑:“好了,没有笑你。毕竟也收了你那么多钱,需不需要禹乔大王来与你聊聊天、开导开导你啊?” 温岷依旧是抗拒的语气:“把你那些大王的言论留着给姜岷说吧。” “你不是姜岷吗?嗯?”禹乔笑道。 温岷抿唇不语。 “不是,”他的五官一半被黑发遮住,一半被黑暗吞没,“姜岷比我更完美。” 姜岷的额头上没有难看的疤痕。 姜岷的身上没有被烧伤的皮肤。 手指正常,学业有成,前途无量。 温岷不得不承认,姜岷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为了他心目中最完美的自己,除了爱上禹乔这一点之外。 “你又错了。”禹乔点出,“为什么要羡慕姜岷?你现在也很好啊!” 温岷的心脏在此刻猛然一缩。 隔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那个女孩还不知道他刚才的心理状态,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你看你,虽高中肆业,但最终却成为了掌握温家产业的大boss,还亲手报复了仇人,那些苛待过你的人都没有获得好下场。你这是手握爽文剧本啊!拍成短剧绝对爆火啊!看看,你还知道自己救自己,比那些等着白富美来救赎的凤凰男好多了,价值观还拔高了。赞!” “自己救自己?”温岷的语调低落了下去,“那是因为在我最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来帮我。我能怎么办?我想活着,我想报仇,我只能自救。” 他用仇恨作为前进的燃料,自然到了后期也会被仇恨所困。 禹乔换了个脚来支撑,说到:“但很厉害,不是吗?不过呢,我想你也是被‘自救’困住了。” “困住?” “嗯,”禹乔道,“的确,你的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他人未走过你的路,自然不能完全对你感同身受。但是,你太强调‘自救’了。物极必反,你反而把你自己困成了一座孤岛,远离大陆,且不然他人进入。” 第889章 禹乔有些无聊地用脚尖点地:“人是具有社会性的,岛屿之间也是需要联接的,不然很容易被无边无际的大海淹没。温岷,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或者,去找个算命的老先生,让他看看是不是有坏人克你,然后买个水晶、戴个卡地亚、在街边打打小人什么的给克回去。” “伤害你的人最喜欢看见你陷入他们所制造出来的痛苦之中。我不是想劝你放下仇恨,而是觉得你应该站在一个更高的地方蔑视着那些伤害过你的人,让他们看到你已经摆脱了那些痛苦并给他们同等的精神痛苦,让他们知道他们再也无法给你制造肉体乃至精神上的伤害。” 温岷没有想到禹乔会和他说这样的一段话。 他忽然间有些明白了姜岷为什么会喜欢上禹乔,甚至想过如果他没有用时空逆转器回到过去的时间线,姜岷似乎也能成为一个心理健康的人。 温岷承认,他的心理状态并不健康。 先前他所遇到的攻略者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那个攻略者的“救赎”是高位者对低位者的怜悯,但因为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价并不低位,便只能从道德上将他谴责成为一个低位者。 禹乔没有救赎他。 她不怜悯他,也不同情他,更不会心疼他,她只是以一种很平常且放松的姿态和他聊天,而这恰恰却是他所需要的。 温岷从来没有这样与人这样气氛和谐地交谈过。生长于暴力中,又回归到漠视里,他在此之前的与他人的交谈都是带着激烈的情绪,愤恨着,怨怪着。 “谢谢。”他的声音很轻。 禹乔无所谓地说道:“没事,开导费十万元。” 温岷:…… 刚刚心脏的剧烈跳动可能是因为他有心脏病了,回去还是做个检查吧。 禹乔神秘莫测道:“啧,无知的人类啊,你要是知道我的履历有多丰富,你也会觉得这十万块是非常合理的。给不给?” “……给。”温岷面无表情地收回一份小小的感动。 他听见了禹乔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喟叹:“日入十万的感觉真好。” 他没有再说话。 他依旧坐在台阶上,听着自己的斜上方传开的琐碎声响,鼻尖上仍萦绕着酸涩清甜的青苹果果香。 禹乔还没有离开。 为什么她还没有离开? 温岷莫名其妙地生了一个这样的念头——她下楼来除了支票外,是为了他吗? 这个念头让他有种莫名的心悸。 温岷斟酌片刻,正想开口说话,却听见黑暗中传来了几下沉闷的噗噗声响。 这个音色…… 温岷心率正常:“你在干什么?放屁?” 禹乔翻个一个大白眼:“放你个大头鬼,我打响指打不起来。” “打响指做什么?” 禹乔还在驯服自己右手的中指和拇指,试图打出一个响亮的响指:“我之前看漫画,就看见主角在黑暗中打一个响指,所有的灯都亮了,看起来好牛的样子。我也想这样试一试。” “幼稚。”温岷冷哼了一声。 禹乔才懒得和这个冷硬干巴的人计较,继续打着响指,打响了几个,但这个声响却不足以让楼道的灯亮起。 温岷抬起了头,试图在黑暗中辨别她的位置:“别想了,一楼的声控灯本就不灵敏,光靠打响指是亮不起来了。” 温岷犹豫了片刻,正想着要不拍个掌来助个力,却听见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声音。 第890章 像魔法一般,伴随着滋滋的轻微电流声,久久不亮的声控灯突然大方地将光亮散发出去,晕黄的灯光照亮了这片限定的区域,照亮了锈迹斑斑的的栏杆,照亮了斑驳灰白墙面上贴着的各色小广告,也照亮了站在他斜上方的禹乔。 牛油果绿的吊带睡裙更衬出她的肌肤胜雪,即便在浑浊发黄的糟糕打光下,即便是在破旧衰败的糟糕背景前,她依旧生动美丽得将一切的不堪化作一种经过岁月打磨的韵味,增添了一股干净透亮的富士胶片感。 她似乎也有些惊讶于声控灯的突然亮起,轻轻地“呀”了一声,下意识地微微仰头,眯起眼看了下天花板上的声控灯,却将她的五官完全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温岷看见她睫毛落下的淡淡阴影,看着她那蓬松娇俏的羊毛卷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轻微晃动。 她倚靠在栏杆上单手托腮,低下头来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很幼稚得意的笑:“我成功了。” 不知何时,雨声渐小,风声暂缓。 咚咚铛铛,铛铛锵锵。 一支敲锣打鼓的喜嫁队伍在温岷耳边经过,他的余光似乎还能瞥见队伍中新娘的红色头纱。 他想嫌弃地吐槽她的幼稚,想自若地掩饰他的失态,却发现他似乎变成了这支喜嫁队伍中用于献礼的呆头大雁。 红色头纱如果卡在她的头发上,会不会牵扯到头发,拉断她的发丝? 禹乔不满道:“不厉害吗?” “嗯。”温岷头脑混乱地转移视线,将目光定格在了禹乔身后墙上贴着的小广告上。 澄黄底的广告纸上,黑色的是11个阿拉伯数字,红色的是汉字——“公安备案,社区开锁”。 目光莫名停留在了“开锁”上,他又好像在鼓点声中听到了锁扣被打开的声音。 “你……”温岷干涩开口,站了起来。 两条笔直的亮白车灯快速地从地面斜斜划过他的脸,刺得他眼睛一眨。汽车熄火声响起,外面有人正踩着水快速跑来,他的斜上方也终于响起了欢快的脚步声。 等温岷再一次睁开眼,原本依靠在栏杆上的禹乔已经快步从他旁边经过。 她眼光发亮地走到了来人的身边:“爸!” 温岷看了过去,跑到这楼道口来的正是许久不见的禹志明。 禹志明被淋了一身的雨声,捂住肚子,佝偻着背:“哎呀,赶紧进去,门口风大。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怎么还出来了?出来也不穿个外套?风那么大,还落了雨,要是冻感冒了怎么办?” “姥姥怎么样了?”禹乔也听着他的话,父女俩朝着越来越亮的地方走去。 禹志明叹了口气:“没什么大事,老毛病犯了,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坐不住,非要在院子里种菜,结果晕倒在了那里,幸好隔壁邻居下班早看到了,给我打了通电话。现在你舅舅也回来了,正在医院那边看着呢。” “你妈还说台风不会那么快来,搞得我都没有带伞,只能等着雨小一点才开车回来。”禹志明拉开了外套拉链,露出了被透明塑料袋包裹得严实的打包盒,得意极了,“幸好你爸我神通广大。喏,医院那边有一家店没有关门,让老板娘给你做的炒田螺。在房间嗦的时候小声点,记得反锁房门,别被你妈发现了。” “要是你妈知道我给你大晚上还买夜宵,你爸我就小命难保喽!”拿出来了打包盒后,禹志明挺直了腰,调侃道。 第891章 “多谢太上皇。”禹乔喜滋滋地捧着这一大碗的炒田螺。 禹志明在和女儿交谈后才注意到楼梯台阶上还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温先生好啊,你又回来看姜岷了?” 温岷沉默地点了点头,为这对父女让出了道。 禹志明也知道这位有钱的温先生性子古怪,也没有太在意,跟在禹乔后面碎碎念:“赶紧回去吧,别着凉了,吃不完就别撑着……” 他们的声音渐渐飘远,也带走了刚才的光亮上去。一层一层的声控灯亮起,又在他们离开后一层一层地熄灭。 温岷想,原来禹乔从六楼下来与他一同站在黑暗中并不是因为他。 她来这,一是为了等台风来临前离家的父亲,二是为了等父亲为她偷偷带回的宵夜,三是为了向他索要未及时兑现的五千万支票。在无聊的等待中,基于先前定下五千万支票,她才与他随便地聊了一下天,打发了一下时间。 禹乔已经离开了很久,空气中的青苹果果香也被辛辣的炒田螺香气彻底掩盖掉了,但温岷的耳边还是响着喧闹的锣鼓声。 他有些迷茫地摸了摸胸口。 或许,他真的要去做一下全身检查了。 —— 禹乔才不知道温岷的心理活动,满心满眼的都是炒田螺。 为了不被沈梅发现,她还是躲在姜岷家吃的,戴着手套坐在茶几前吃得不亦乐乎。 姜岷的手腕上套着她的发绳,坐在禹乔身后,替她把这一头长发扎起,方便她吃东西:“看到我叔叔了?” “嗯。”禹乔抽空回复了他一下,“成功要到债!” 姜岷轻笑:“也不知道是什么债务。” 他指尖微顿:“若是还不了,倒也可以用其他的来抵债。” “嗐,也是,黄金也可以。”禹乔暗想,再过几年,黄金还会涨价呢,这不比支票好? 姜岷半敛下眼,在心底轻轻叹息。 “还记得我们初中的班主任吗?”姜岷已经替她束好了发,“他刚才给我打了电话,想让我过几天回去给学弟学妹们分享一下学习经验,顺便激励一下他们。” “这很好啊!”禹乔倒是想起了那位极其严厉却也极其负责的班主任,“我记得他还蛮喜欢你。你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听说学校门口都挂着祝贺你保送的横幅。” 姜岷俯下身,侧着脸替禹乔将额前的碎发也用发夹小心夹住:“你也是。他还在电话里向我问起了你。” “哦?”禹乔来了点兴趣,“他问了什么?” “他说,姜岷啊,高中还跟禹乔同桌吗?是不是还跟在禹乔身后喊大王啊?禹乔高考成绩怎么样了啊?我猜,她也考到了a大吧!”姜岷嘴角拉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说话的语气倒有点像那位初中班主任。 姜岷的话里带笑:“然后,我跟他说,对,我高中还是跟禹乔同桌。禹乔考得很好,我替她估了分,可以考上a大。我和她又是在同一个学校。” 聪明的禹乔发现了遗漏:“等等,你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 她连田螺也不吃了,也学着那个班主任说话,笑眯眯地问:“姜岷啊,是不是还跟在禹乔身后喊大王啊?” 姜岷嘴角勾起了笑纹又加深了,却佯装无奈,发出叹息:“是。” 他满足了禹乔的要求:“大王。” “唉!”要不是手上套着手套,禹乔都想拍一拍姜岷的头,“不愧是本王身边最得脸面的大公公,再叫一声。” 这小子长大后喊大王的次数越来越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让他喊大王了。 “你逗狗呢。”姜岷起身,去柜台上端来了自己的水杯。 他喝一口水,看向禹乔问到:“那几天后大王可以陪我回初中学校吗?” “不要。”禹乔立马拒绝,“懒得走。” “我借着车带你去?” “不要。” 姜岷用手指点了点茶杯:“那大王不想吃学校附近的零食小吃了吗?你昨天可是提到了。” “你给我带不就得了。”禹乔拿出了杀手锏,严肃道,“如果你想看见你三岁尿裤子照片的话,你可以选择不带。” 姜岷:…… 他有些头疼道:“这样的照片,你还有多少张?之前不是都删了一些吗?” “多着呢,”禹乔低下头,在红油汤汁里翻找田螺,“什么光屁股照片呐,穿我裙子的照片呐,被打掉门牙的照片呐。放心吧,我手头上多的是你的丑照。姜岷,你也不想让这些丑照被别人看到吧?” 姜岷放下茶杯,捏了捏鼻梁:“好好好,我认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零食小吃什么的,我也自己去买来带回给你吃。” 禹乔满意了。 她表示道:“嚯,出门?我是绝对不会在夏天出门的,我就算死也要死在空调房里。” 事实证明,人还是不要太过得瑟的。 几天后,台风天一过,禹乔怨气满满地行走在少人的街道上。 今年的台风没有逗留太久,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天的暴雨和小雨,又跟变脸似的换成了炎炎烈日,炙烤大地。 头顶是嘈杂的蝉鸣,明明是行走在树荫下,禹乔都可以感受到薄薄鞋底下的地面仍有热感。 她开始后悔自己离开的匆忙,忘记带把遮阳伞出门了。 禹姥姥的突然住院,召唤出了一大堆的亲戚前去探望。沈梅和禹志明,一个忙着招待这些亲戚,一个忙着照顾禹姥姥。家里缺了水果,沈梅便抓走了空调房里的禹乔,让她买些爱吃的水果回来。 自古以孝治天下,太后发令,禹乔不得不听。 第892章 禹乔本来还想用姜岷丑照召唤仆人的,却没想到今天正好也是姜岷去初中学校分享学习经验的日子。 召唤失败,无奈的禹乔大王只能动一动自己的贵足,亲自出门采购水果。 因为找不到伞,也懒得继续找伞,禹乔就抄了个手机出门,只往树荫底下走。 在价格便宜的水果摊贩和有空调的超市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超市。 爬过了一个小坡,热得不行的禹乔终于走到了超市里。掀开了帘子,一股凉气扑面而来,禹乔本想着站在空调面前吹一下子,但却发现一群大爷大妈早就把空调前的位置占住了。 一瞧见禹乔来了,那群大爷大妈也不知道在那说着什么悄悄话,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禹乔。 没办法了。 禹乔耸了耸肩,还是先找到了卖水果的那块区域。 西瓜甘甜解渴,但太重了,拎着怪沉的,不选;苹果皮薄脆甜,但毫无果张力,食之无味,不选。 她随便挑了几串青提,再挑了一些李子芭乐青梅什么的,起了玩心,凑了一个绿色系水果合集 。 禹乔也不急着付钱,掏出来手机蹭了回空调,直到沈梅都发消息来催了,禹乔才不慌不忙地去付钱。 超市人还挺多,但付钱的就只有禹乔。 收银台的女老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友善,直到看清了禹乔的脸,倒是突然和颜悦色了起来:“哎呀,你就是那个禹乔啊!考完高考吧!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天怪热的,直接去冰柜里拿一根冰棍吃,姨请你。” 她的语气太过熟稔了,要不是看着脸生,禹乔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小时候还抱过她。不过,小镇也就是这样,完全就是熟人社会,一家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小镇的人都会知道。 女老板见禹乔不动,十分积极地主动打开冰柜,塞了一个甜筒给禹乔:“吃这个,这个更贵。牌子货哩!”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禹乔战术性客气了一番。 “哎呦,吃个甜筒要啥子钱哦!拿着!” 禹乔还想着客气一下,这女老板干脆就直接把甜筒塞在了她的手:“谢谢姨了。” 女老板极其爽快地挥了挥手:“客气啥嘞!有空过来玩,姨还请你吃冰棍。” 禹乔拎着水果,一掀开帘子,还能听见那女老板扯着大嗓门喊:“了不得呐,老禹家这姑娘咋长得忒俊了吧!这咋生的啊?看着也不像是这穷旮旯里的人呐!” 禹乔拎着水果,也不方便吃甜筒,但天气又实在太热,甜筒融化得快。 她便干脆单手拎着水果,另一只手举着甜筒,用嘴咬开了甜筒的包装,差点把甜筒上的冰淇淋蹭到鼻子上去了。 也在这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一直盯着她,禹乔扫描了一圈,才注意到先前停靠在坡上的那辆黑色奥迪的车牌号不是本地的,居然是帝都那边的车牌。 帝都的车牌倒是很少在这个小镇里出现,禹乔难免多看了几眼。 也就是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装着水果的塑料袋带子突然断开,大大小小的绿色果子全部都滚落在地,顺着坡圆溜溜地滑下。 情急之下,禹乔连甜筒都顾不上吃了,想要去捞几个水果上来。 天杀的啊,她刚才玩手机的时候,把微信的钱都转去去充游戏了,顺便还在网上下单了零食。 第893章 谁会想到这一出。 这样可就不好给沈梅交差。 本来就在下坡路,水果滚动的速度太快,她另一只手里又拿着甜筒,跟在后面抓也抓不到几个。 禹乔干脆就直接跑下坡去,侧躺在坡道上 ,还不忘吃了几口甜筒。 大大小小的果实像一颗颗逃窜的绿色玻璃珠。李子芭乐等大一点的,轮廓又更圆,滚落下来接着还有点重。青芒最大,但轮廓较扁,滚到半路就熄火了。小一点的青提逃得最多且四分五裂,甚至有一些还跳过了禹乔的身上,接到了不少,可惜青提果皮薄,有一大半都是是摔破了的。 看着还有水果可以捡,禹乔倒是不急了。 她侧身横躺下的地方刚好有树荫遮蔽,就想着干脆就把甜筒吃完了,再挨个挨个地将这些水果先收拢起来。 甜筒已经吃完了,但手里也黏糊糊的。 禹乔倒是有些想念姜岷了。 没有仆人在身,生活处处不便。 她心想,早知道还不如答应姜岷呢? 虽然吃不到免费甜筒,但好歹也不会遇到这些破事。 塑料袋破了,装水果该用什么袋子? “用这个。”有一道声音蓦然在她身后响起。 禹乔听见扭过头去看身后。 一个头发花白的皱巴巴老头蹲在了她身后不远处,一只手里还拎着一个米白色的大帆布袋,另一只手抓住了逃逸的芭乐。 她眯着眼看着,总觉得很是眼熟,就是想不起来:“你是——” 老人无奈一笑,将芭乐放进了大帆布袋里,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金元宝递了过去:“现在想起来了吗?” 禹乔顿时喜笑颜开:“哎呀,禹爷爷啊,我怎么会把你给忘记呢?” 她现在倒是不嫌弃手黏糊了,接过了金元宝就往裙子口袋里揣着。 老人也不恼禹乔这见钱眼开的两面派行为,又拿出来了一包湿巾扔在了她怀里:“擦擦手。我先去上面捡芒果。” “好嘞。”有人来帮忙自然好。 老人捡完了芒果,蹲在了禹乔旁边,等着禹乔将落在身上的那些水果都捡起,还不忘提醒她丢掉那些被砸烂的青提。 “裙子上也都是汁水,我还挺喜欢这件裙子。”收拾完水果烂摊子的禹乔从温热的坡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抱怨道,“这个超市的袋子也太不结实了吧。” “她家超市虽然去的人多,但挣不到多少钱,想着节约成本就批发了质量次一点的塑料袋。”老人跟禹乔解释,“你先在树荫下等一下。” 他自己说完就拎着那袋水果,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禹乔倒是不怕他会带着水果跑路。 拜托,那可是给了三年金元宝的有钱老头。 跟金元宝相比,一堆又脏又烂的水果有谁会惦记着带走? 禹乔掏出了裙子口袋里的金元宝,美滋滋地拿着那两个小巧但有分量的金元宝各种赏玩。 也没有等多久,那老人就提着两个帆布袋回来了。 “一个是送给你的书,一个是水果。”他避开了禹乔的手,“我来拎着吧,送你回去。” “那怎么行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老人。”禹乔又想伸手去拿,又被老人躲了。 “禹同学,你这是在进行年龄歧视。”老人乐呵呵道,“我可是一直都有锻炼的好习惯,就这点重要真不算什么。你走在前面带路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禹乔倒是不坚持了,不跟这个老熟人客气:“行啊,那要你是累了,你就跟我说。” 第894章 “好。” 禹乔走在前面,见他一直跟在后面也不说话,倒是放缓了脚步:“你还真奇怪。” “怎么奇怪了?”毕竟也是夏日当空,老人的额头上也冒出了汗。 “寻常人三年后重逢,不应该问你这三年过得怎么样啊?”禹乔偏头看他,“从刚才到现在,你都没有这样问我。” “好,那我现在问。禹同学,你高中三年过得怎么样?玩得开心吗?”老人失笑,问道。 禹乔唇角翘起:“还不错呢!玩得很开心。高一的时候不想去跑操,结果我们这届取消了跑操。学校食堂也比学姐学长说得还要好吃,真不知道之前是谁在贴吧里到处传食堂难吃的。小龙虾土豆泥拌面好吃,无骨鸡爪炒年糕也好吃,排骨鸡翅也是一绝。重点是还那么便宜,打了两荤一素都才六块钱。这老板还挺好的,我们学校其实还有蛮多条件不太好的同学。” 老人只是微笑:“是吗?挺好的。” 禹乔打开了话匣子,一路说到了小区门口。 老人也在说他三年的经历,说着那家汉广书店这些年还在开着,虽然这三年里总共就买了五本书。 禹乔乐了:“就这营业收入,你还不如不开这个书店。干脆关了书店,环球旅行得了,多潇洒啊!” 老人将拎着的帆布袋靠着墙根放下,笑道:“环球旅行?年轻的时候游玩了,该去的地方也都去了。” “还是有钱好,真是潇洒。”禹乔回复。 老人摆了摆手:“我就送你到这了。放心吧,我会看点面相,你以后也会很有钱的。” 禹乔刚目送他离开,正想拎走两个帆布袋,却听见了姜岷的声音。 “乔乔,你在这做什么?”拎着奶茶的姜岷快步走到了禹乔旁边,“这两个袋子是你的东西吗?” 仆人来了。 禹乔眼睛一亮,立马使唤道:“对,还不是我家来了客人,我妈让我出来买水果。快,帮我拎着。重死了,等会还要爬六楼呢!” 她注意到了姜岷手里的奶茶,小小试探了一下:“我来帮你拎奶茶。” “什么帮我拎奶茶,这本就是带给你喝的。”姜岷忍俊不禁,将奶茶递给了禹乔后,还将背着的书包给禹乔看,“喏,书包里也是禹乔大王的零食。” 他拎起来两个帆布袋,调侃道:“大王,有何赏赐?” “赐霸王丝一包,卫龙辣条一对。”禹乔大王大手一挥,豪爽赐礼。 “你应该谢礼了。”她说完还用手肘怼着姜岷的腰来提醒他。 “嗻,”姜岷也配合,故意尖着嗓子答,“多谢大王赏赐。” 他的声音高了几分,从小区门口走进时,一堆在大树底下乘凉吃西瓜的大爷大妈还向他投来了视线。 原本还在玩闹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伐。 “经此一役,你高冷学神的形象在大爷大妈们心中破碎了。”禹乔走到了楼道口,才和姜岷小声说道。 姜岷:“彼此彼此,爷爷奶奶也发现禹家的禹乔到现在还想着要当大王呢!” 禹乔还想与他斗,结果久不见禹乔回来的沈梅正好下楼来了。 她看到了禹乔松了口气,忍不住说了两句:“你跑哪去了?这么久了才回来,我都担心你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禹乔夺走了姜岷手上装着水果的那个袋子,把它展开来让沈梅看:“的确遇到了一些事,你看这水果都——” 话被她临时卡住,她看见了帆布袋里的水果——大盒盒装的樱桃和青提,荔枝被装在透明的袋子里,青芒和芭乐都是干干净净的。 禹乔盯着袋里毫无破损的水果,心想原来那袋滚了灰、砸软了的水果真的还有人在惦记着。 沈梅见禹乔突然不说话了,催着两个孩子上楼。 姜岷从禹乔手里拿回了布袋,直接拎到了禹乔家里去。 禹乔心里惦记着透明袋子里的荔枝,另一个装着书的布袋倒是没有仔细去看,随手放在了书架上,就跑去客厅了。 和禹乔的亲戚打完招呼的姜岷却走了进来。 他对禹乔房间布置了如指掌,倒是还把自己书包里的零食先替禹乔藏好了。 亲戚家的小孩子们正是最吵闹的年纪,但好在都十分听这位漂亮姐姐的话,乖乖地将沙发c位让给了禹乔,还把主宰电视机的遥控器也献了上来。客厅没安空调,他们还特意把风扇往禹乔这边挪了挪。 姜岷藏完零食,一出来,就发现自己大公公的身份被一群小孩给抢走了。那些小孩一个个地殷勤地不得了,都在甜甜地喊“姐姐,你好漂亮”,两个给禹乔捶肩,两个给禹乔捶腿,还有一个正在努力给禹乔剥荔枝,却因为手太小,根本剥不动荔枝。 姜岷无情地夺走了那个孩子的工作,轻轻松松剥开了荔枝,喂到了禹乔大王的嘴里:“我用湿巾擦了手。” 禹乔心满意足地享受荔枝清甜的汁水。 果然,仆人还是要用这种从小就伺候在身边的。 有亲戚注意到了禹乔和姜岷的亲昵动作,冲着一旁的沈梅挤了挤眼:“这是定下这个了?保送a大的优等生唉。” 另一个亲戚偷笑:“还是,梅姐目光长远,早早地选好了童养夫。” 沈梅笑了笑,没有承认:“说什么呢,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多少是有一点的。能不能走到那一步,还要看我家乔乔的意思。” 第895章 沈梅说完见窗外枝叶摇晃,便顺手推开了窗户,想让风吹进屋来凉快一下。 这股不知从哪来的风间歇性地吹拂天地。 断断续续的风时不时推着漂浮的流云走,断断续续的流云也时不时遮挡着灼亮的夏日,太阳光也变得断断续续,忽明忽暗。 温靳收回了投向车窗外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冷,调高了车内空调的温度。 心脏的剧烈跳动还未停止,脑子同树梢的蝉鸣一般嗡嗡地响着,他忽然又觉得面上生热,将车内空间温度又下调了两度。 过了许久,他还是忍不住在脑海中回味刚才的画面。 克莱因蓝色的无袖背心裙与女生雪白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她歪头用嘴咬掉甜筒盖的动作让温岷幻视成了一只矜贵可爱的猫在舔自己的粉色肉爪。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文艺风的治愈系电影。 擅长色彩比对的导演让绿色的大小果实从袋子里掉落,女生先是慌里慌张地想挽回几个水果,到了后面干脆摆烂,直挺挺地横倒下去,让那些逃窜的水果滚落在她蓝色的衣裙上。 蓝白蓝三色并存,是足以载入影史的画面。 一个衰败破旧的小镇里居然藏着这样瑰丽的明珠,这是温靳从来没有想到的。 他一开始都怀疑这是不是海市蜃楼般的幻影,直到那个疑似女孩爷爷的老人出现后,才确定了这个女孩是真实存在的。 千里迢迢从帝都来到南方小镇,这一路上的颠簸让温靳对这个本应该成为他成长地的白沙镇印象并不太好。 但现在,温靳突然对这个小镇多了几分莫名的好感。 温靳来这是为了帮父母找到亲生儿子的。 是的,养育了十八年之久的父母居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知道真相的温靳海以为是父母在与他开玩笑,但看见温母通红的双眼后才明了这都是真的。 “我们要去接回他。”温父拍了拍温靳的肩膀,表情严肃,但温靳却敏感地捕捉到了其他的信息。 他这个假少爷可以留在温家,温父温母好像并不打算把他换回去。 顺着一些线索,排除了其他,调换孩子的罪魁祸首被确定为是当年温家一个姓姜的保姆,这位姜姓保姆的老家就在白沙镇。 温家前些年的发展态势还不错,但近几年不知为什么老是受到一些攻击,又接连爆出产品质量问题,发展规模缩小。虽说还是比普通家庭要好得多,但还是遗憾地退出了帝都的上层圈,掉到了中低端。 倒是温岷凭“围棋天才”的名号有所出圈,近些年在国内外获得的奖项较多,又因为长相不错,稍微运转了一下,吸了一波流量,也与帝都上层圈的平辈们关系不错。 在南方落后小镇长大的儿子和能带来夸耀资本的儿子,孰轻孰重,很好分辨。 但无论如何,毕竟也还是有血缘在。再加上温母也一直念叨着。得到亲生儿的消息后,他们就带着温岷一路南下找到了白沙镇。 因为人生地不熟的,温父便带着温母去这一带打听了一下。 中暑的温岷喝了两瓶藿香正气水,就留在了车上休息,也因此目睹了刚才在车外发生的一切。 第896章 他还在回味,打听消息的温父温母倒是回到了车上,说是已经确定了那位姜姓保姆曾住过的地方。 温母叹气,顺便往自己的脸涂抹了防晒霜:“也是奇怪,这里的人说小姜早就被抓进去了。她的确调换了别人的孩子,可是那个孩子早就被自己的家人找到了,还做了亲子鉴定,错不了。那这样的话,我的孩子现在又在哪?” 温父正在思索:“难不成是我们误会小姜了?不是小姜将孩子调换的?” 温母目光哀愁:“罢了,先去那个小区再打听一下吧!说不定还能获得一些线索。” 这辆顶着帝都车牌的车到底还是惹来了不少目光。在驶入目的地沙福小区后,温父等人一下车就注意到了有一群在树底下乘凉的大爷大妈们一直往这边看,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话。。 温父有几分倨傲地整理了衣领,在一旁的温母撑起一柄很洋气的遮阳伞,轻皱了一下眉。 “这些老人应该都是住在这个小区的,我们要不先去问一下?”温靳这时倒是下了车来,跟在温母后面提议道。 温母有些心疼地看着他额头上冒出的汗。 宠了那么久的孩子,还是有很深的感情在。 “怎么不在车上休息?”温母将伞向温靳头顶移过。 温岷却接过了温母手中的伞,反而走到温母身旁为她撑伞:“刚刚休息了一下,现在好多了。我也想能尽一份力找到哥哥。” 此言一出,温父温母的眼神都和蔼了不少。 温父拍了拍温靳的肩膀,感慨:“你有心就好了。放心吧,他是我儿子,你也是我的儿子。这里的环境太差,经济如此落后。无论如何,有那么多年的父子情谊,我也不想作个恶人,将你留在此处。” 差吗? 温靳都没想到他第一个想到会是那个女孩。 他心道,父亲的不舍是真,但原因恐怕也不是什么父子情谊吧! 他没有多说,只是轻轻一笑,继续举着伞,扶着温母走到了小区大树底下。 温母挑了一个扇动蒲扇的大爷,与他搭话:“你好,我想打听一下——” 温母忽然说不出话来,她只记得那个保姆的姓氏,名字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见她久久不说,这大爷微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温家三口人,又看了看停靠在小区里的轿车,语气笃定:“找孩子,对吧?” 温母一惊,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大爷居然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还是温靳在旁边提醒她,她才匆匆回了一个“是”字。 那大爷露出了果真如此的神情,一边扇动着蒲扇,一边还与周围的几个老人交换了一个“我早就猜到”的表情。 温母一行人还能听见这大爷身后还有两个大妈在窃窃私语。 “不对啊,这看着也不太像。” “唉,但看着也比那对像多了,好吗?” …… 温母满心都是疑惑,但却也从这些人的种种表现中可以确定她那被调换回来的儿子就住在这里。 毕竟也是她怀孕十月生下的孩子,温母的语气有些急促:“各位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是来找孩子?” 一个嗑着瓜子的大妈探出头来:“别急唉,我们这群人都是看着孩子长大的,老早就发现了这孩子和父母长得不像的事了。你们现在居然过了那么久才找到孩子。” 温母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追问道:“那家父母知道这个事吗?他们对孩子怎么样啊?” 第897章 拿着蒲扇的大爷不紧不慢地说道:“放心吧,那家父母都是老实人,对孩子那是真不错。真的算是溺爱了。” 温母稍稍放心,但转眼一想,在乡里小镇长大的,就算对孩子再好,但孩子的综合素质也就那样。 她又想起了先前刷到过的社会新闻,农村老人溺爱孙子,将孙子养得肥头大耳,心里顿时有些不太舒服,语气都冷淡了几分:“那这户人住在哪里?” 大爷倒是没有注意到温母的语气变化,颇有一种破了多年旧案的满足,用蒲扇点了点旁边的一栋楼:“一栋六楼601。注意啊,是左边那户姓禹的人家。可怜啊,当眼珠子一样疼了那么多年的闺女居然不是亲生的。” “闺女?”温母只觉得奇怪,她记得她生得应该是男孩啊,“你确定吗?” 大爷斩钉截铁道:“对,就是闺女。叫禹乔。刚参加完今年高考,这孩子现在就在家。你们去看了就知道。” 温母懵懵懂懂地离开,还在跟温父说:“怎么会是女儿呢?我记得护士跟我们说过是男孩来着。而且,阿靳也是男孩,换孩子不都是同一个性别的更好换吗?” 温父也在纳闷,说道:“难道是小姜买通了护士,故意放烟雾弹迷惑我们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温母叹息。 他们已经按照大爷的指示走到了楼道。 这栋楼房里没有电梯,楼道阴凉且狭窄,只能容得下两个人同时经过。 温母还差点还踩空了楼梯,抱怨道:“这开发商怎么不在这安个电梯啊?这户人也是,买房子怎么还到顶楼?这每天上上下下的,多不方便。” 温父也气喘吁吁地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是真不好爬啊!” 温靳扶了温母一把,安慰道:“爸妈辛苦了,现在到了四楼,再爬两层楼梯就到了。” 等温家人终于爬到了顶楼,也根据大爷的指示,敲响了房门。 沈梅正招呼着自己姊妹品尝自己酿的青梅露,听见了敲门声还以为是又来了亲戚,连忙放下手里的青梅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跑去开门:“哎,等一下啊,马上来了。” 可当她打开了房门,却看见了门口站着三位衣冠楚楚的陌生人。 “你们是?”沈梅还有些纳闷,怀疑这群人是不是走错了,“不好意思啊,我们这是一栋,你们会不会找错了?” 温母看向沈梅身后,不算宽敞的旧客厅里都站着一群说着乡里土话的人,还能听见电视机和小孩子说话的声音。 她的女儿就生活在这种环境里? 温靳也抬眼看了下衣着朴素的沈梅。 这是他的母亲吗? 沈梅本来就觉得这群人奇奇怪怪的,见他们还往家里面看,更觉得不对劲了,起了警惕心。 她也仗着自家刚好来了亲戚,人手多,有些底气,语气不太好地问道:“你们在看什么?来这是想干什么?找人的话,你们找错了。” 沈梅正想关门,却被温父拦下。 沈梅的语气不好了,温父也感觉有些不爽:“怎么了?我还真没找错。你是这户人家家主的老婆吗?” “是啊。”沈梅暗想这难不成是老禹在外面认识的兄弟,语气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你们是禹志明的朋友?” 温母摇头:“我们来找禹乔?” 沈梅多看了这个珠光宝气的同龄女人一眼,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高声把女儿喊了过来:“乔乔,有人找你。” 温母顿时紧张了起来。 她开始胡思乱想。 这个孩子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虽然还没有和她建立母女情谊,这个孩子就被换走了,但到底还是她的女儿。 她斜眼看了面孔粗糙的温母,心知这种人对外貌什么的也不注重,便也对自己女儿的外表没有抱太大希望。估计也就和眼前的温母或其他普通县城女孩差不多。 不过,这些倒也好弥补,多去会所做管理,外表什么的也能跟上。 她也能琢磨出丈夫在得知女儿后放松的心态。 在这种资源落后的地方,无论男孩女孩都难以成才。可惜发现得太晚,倒是错过了成长的关键时期。是男孩的话,总归还要花点精力去扶烂泥上墙;女孩的话,倒是轻松一点,随便打扮一下就送出去嫁人,比男孩更节约成本。 阿靳能这么优秀,这自然离不开他们夫妻二人的培养。白白地将培养好的优秀儿子让出去,别说温父了,她也会有点受不了。阿靳自然是有留下的,养老指望不上自己的孩子,倒是可以指望上阿靳。 温母渐渐有些想偏,又怨恨起了一直攻击温氏集团的幕后者,直到听见温父的抽气声,她才将跑偏的心神收回,看了过去。 人多狭窄的客厅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与周围环境仿佛隔着好几层壁垒的女孩。 跟她想的截然不同,刚成年的女孩像坠在枝头的雨后青梅,还带着点青涩,如吸风饮露般,青翠欲滴,玲珑剔透。 漂亮的羊毛卷随意地堆在肩后,禹乔从人后探出了头,穿着鲜亮夺目的蓝裙,嘴里鼓鼓囊囊的,似乎含了什么东西,含糊说话:“唔,谁啊?什么事?” 温母看痴了,所有繁杂的心思都没了,眼睛里也生起了云雾。 女儿。 这是她的女儿。 如此貌美、如此钟灵毓秀的女儿。 这怎么不会是她的女儿呢? 天杀的恶人啊,居然将她的珍宝偷走,从一个镶金嵌玉的宝盒中移到了一个生了绿霉的木匣里。 暴殄天物。 她的明珠就在这个狭窄的屋子里蒙尘了这么多年? 温母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也不顾沈梅、禹乔等人诧异的目光,拨开了旁人,直接扑了上去,将禹乔死死揽在怀中不肯松开,泪流满面,声泪俱下:“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啊!我们母女终于得以团聚了。” 第898章 突然被人死死抱住的禹乔一脸懵逼。 “不是,这……”她尝试为自己发声,但却被温母的哭喊声所掩盖下去。 沈梅也是一脸呆滞。 她先前本就觉得乔乔长得不太像她和老禹,曾经也怀疑过孩子是不是会被抱错,但现在居然真的蹦出来了一个人说禹乔是她家孩子。 沈梅也莫名被带偏了,难道乔乔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些围着的亲戚也都是一脸恍然大悟,沉浸在现场吃瓜的乐趣中,还与旁人商讨了几嘴:“哎呦,我早说了不是亲生的吧!这不,人家亲生父母都找上门来了!” 还是一旁的姜岷反应快,立马放下手上正拨着的荔枝,快速抽了张纸巾抹了下手后,随手一扔,扔进了垃圾桶里,直接穿过其他看热闹的亲戚,将死命抱着禹乔不放的温母拖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情绪激动的温母被姜岷突然拉扯开,一时间身体失去平衡,跌在了地上。 还沉溺在“我女儿居然长这样”的温父立马气势就上来了:“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打人啊?” 姜岷冷笑:“现在人贩子都这么猖狂了吗?随便抱着人哭就成自己的女儿了?” 沈梅也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想起了先前做过的亲子鉴定,底气十足,抄起搁在旁边的扫把就往温父身上打:“呸!死人贩子,居然想拐走我的女儿!” 温母被温靳扶起后,红着眼眶吼道:“你们才是人贩子!什么你女儿?这分明是我的女儿!” 沈梅拿出了在菜市场砍价的气势:“我呸!我们可是和乔乔做过亲子鉴定的!乔乔就是我的女儿!” “谁知道你们这亲子鉴定是不是真的?万一是故意伪装的呢?”温母目光恨恨,“就这个地方,做亲子鉴定哪里会那么专业?” 她说完就用手帕抹掉了脸上的泪痕,眼神凄婉地看着禹乔:“你叫乔乔,对吧?对不起,乔乔,都怪妈妈,是妈妈太笨了,这么晚才找到了你,让你在这里受苦了。” 沈梅的火气就上来了:“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都说了这是我女儿!” 温父被扫把弄得灰头土脸,趁着沈梅分心,夺走了沈梅的扫把摔在地上,这乡下来的妇人就是泼辣不讲理,他从来还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你别太过分了!明明你们抢了我们的孩子,还如此嚣张!报警!这必须报警!” 旁边吃瓜的亲戚见温父似乎要对沈梅动手,也忙上去阻拦拉扯了一番。 最后,温母还真就报了警。 时隔多年,禹乔又坐上了警车,被带到了警察局。 到了警察局后,温母又和沈梅吵起来了。禹志明在接到亲戚报信说是有人要抢女儿后,也赶忙着从医院那边开车过来了,也和温父在那争论。警察们还在那边调解。 她也不知道这温家父母是为什么笃定她就是他们的女儿,这剧情完全跑偏了吧! 温家父母不应该是来找姜岷的吗? 禹乔想到这,也抬眼看了眼姜岷。 姜岷正站在不远处的窗前打电话,表情淡淡,但注意到禹乔的视线后,倒是微微笑了一下。 一个人突然站在了禹乔面前,正好挡住了姜岷。 “你好,你叫禹乔,对吗?”温靳的手心都在冒汗,“我叫温靳,是占了你十八年身份的那个人。” 他没有想到在街边惊鸿一瞥的女孩竟然会是自己父母的亲生女儿。 第899章 这个巧合让他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情绪,就好像他和眼前的少女产生了某种特殊的联接。 他想,是他抢了她的富贵半生,他理应要弥补回她。 禹乔皱眉,语气不是很好:“我妈刚才不是都说了吗?我们家做了亲子鉴定,我就是我妈的亲生女儿。” 警察局这边开了空调都还是很热,禹乔那一头蓬松的羊毛卷都有些恹恹的。 本来她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谁知道会发生这种找错人的事,把她给带到这里来了。 关键是她手机都没来得及充电啊,电量早就在超市买水果那时就用得差不多了。 连手机都不能玩! 禹乔怨气冲天,又瞪了温靳一眼。 温靳对此无奈一笑道:“等大家一起做了亲子鉴定,便可以知晓答案了。” 温靳注意到她脸上泛红,知道她是感觉到热了,正想有所行动,却被人撞肩推开。 温靳的眉下意识地蹙起,视线看向了这个撞开他的人。 这人看着年纪和他差不多,清瘦挺拔,面容清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温靳总觉得这人的面容看着有些眼熟。 “抱歉。”来人嘴里虽说着道歉的话,但眼神却平静如镜,看不出有什么愧疚的情绪。 温靳眉头已经松开了,轻轻拍了拍肩,似乎在扫去肩上沾染的灰尘,一派宽容大度的模样:“无事。” 还没有来景区的时候,温靳就注意到了这个同龄男生。 温靳听见,那位疑似他亲母的沈梅喊这位男生为“姜岷”,看着似乎和这个男生很熟。 姓姜啊。 在禹乔家中的亲戚要么姓沈,要么姓禹,这姜岷看样子可不是禹乔的亲戚。 更让温靳在意的是姜岷与禹乔之间亲昵互动。 就比如现在,打完电话的姜岷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禹乔后,站在一旁在为她挽起又长又卷的头发,熟练地为禹乔编了一条辫子,又将这条辫子盘起,没有让发丝黏在禹乔的脖颈背后。 禹乔也十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异性少年的行为,拿着姜岷的手机看。 “是你最近在看的那本小说,”姜岷还出声提醒了禹乔,“我没有搞乱页码。” 最近在看的? 禹乔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低头一看手机屏幕,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魔鬼? 居然让她在警察局看先前找的资源书。 近些年,听说这方面抓得严,有同学都接到了警局的电话,拒接电话还会有警察上门。禹乔为了保护自己的颜面,机智地用姜岷的手机来看资源书。 禹乔往姜岷的鞋子上踩了一脚:“不是?你故意的,这种书怎么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看?” 姜岷倒吸了一口气,但手却依旧稳当,没有拉扯到禹乔的头发。 他瞅了眼鞋上的半个脚印,微笑道:“这不是你爱看吗?” 禹乔脸都黑了:“爱看也要看地点合不合适啊?” 她手忙脚乱地退出,换成别的界面,老气横秋地教训着:“今天怎么个回事啊?一点也不懂事。” 一旁的温靳倒像是个透明人一般。 他倒也没有一直傻站着,去跟其他值班的警察要来一把印着各种防诈骗宣传的扇子,为禹乔扇起来吧风:“现在温度还挺高的,你应该很热吧。我来这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将你失去的都弥补给你。” 禹乔眼睛都没抬起来看他一下。 第900章 她已经懒得和温靳解释了。 这姓温的集体都得了失心疯,听不懂人话,只相信他们自己的判断。 她用姜岷的手机打起了游戏。 姜岷很自然地同禹乔坐在一起,与她肩挨着肩,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时不时出声提点了几下。 温靳倒变得像专门伺候他们俩的佣人。 就在温岷扇风的速度越来越慢时,姜岷忽然抬头看了眼温靳:“麻烦你了,还是我来吧。” 温靳微眯起了眼:“冒昧问一下,你是——” “哦,我是和禹乔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姜岷温声道,“我先前看过你的相关报道,很厉害。虽然你和你养父母着急找人,但这也不是可以肆无忌惮闯入别人家的理由。” “就是。”禹乔在旁边突然玩着游戏,冷不丁地冒出了话,“看到好一点的事物就觉得是自己的?这天地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看到金子好,那全天下的金子都能是我的吗?” 温靳也不想在这方面多争执。 另外一边,警察已经调解得差不多了。 沈梅也拿出了铁证,禹乔在当地出生的证明和三份亲子鉴定。 沈梅将这三份亲子鉴定摔在了温父温母身上:“都看清了。三份亲子鉴定!第一份是我们家乔乔三岁的时候做的。那时候当地警局也怀疑乔乔不是我亲生女,给了全家都做了亲子鉴定。” “第二份是乔乔初中的时候做的,因为老禹那时候献了个血,看到血型才想起来我们夫妻俩都是a型血,乔乔是o型血。”沈梅说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嘟囔着,“我们俩又没有文化,看电视上这么演,还以为这a型血只能生出a型血的孩子来,就又带着乔乔去县里做了亲子鉴定。看到没,还是显示有血缘关系!” “第三次是乔乔上高中的时候。我女儿聪明,考上了市重点。后面开家长会,就有老师和家长怀疑过,还有学生在学校传谣言,说禹乔是被我们夫妻俩偷来的。我和老禹又带着乔乔在市里做了亲子鉴定,澄清了谣言。不信,你翻翻看!” 温母快速连翻了三份亲子鉴定,看见一模一样的结果后仍是有点不敢相信,指着一旁的禹志明高声质疑:“就他这样的,这么方的一张脸怎么可能生出那么好看的女儿?乔乔可是瓜子脸!” 突然被攻击长相的禹志明忍不住加入战场:“谁说方脸就不能生出瓜子脸的!方脸怎么着你了?我这是国泰民安的国字脸!就算我是方脸,但我老婆不是啊,我女儿像老婆不行吗?” “切,你们俩都是塌鼻子,两个都是蒜头鼻,还没有双眼皮。”温母继续道,“我鼻梁高,还有双眼皮。我丈夫也是这样的,乔乔也是。” 沈梅的火气又上来了:“啊对,我们夫妻俩长得是有些寒酸,但我们女儿漂亮啊!怎么着?你们嫉妒也没有办法!有钱人生不出好看的女儿,还在这恼羞成怒,想抢走我们农村人生出的漂亮闺女。” 眼看这边又要吵起来了,负责调解的警察头都是大的。尽管沈梅这边提供了可以板上钉钉的证据,但为了安抚情绪失控的温父温母,警察这边还是让温父温母跟禹乔做了一个亲子鉴定,并且还让温父温母写了保证书,保证若是禹乔真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以后不会再来纠缠禹乔,还要赔偿禹乔一家三口的精神损失费。 温父温母都同意签字。 禹志明和沈梅本来还有点不爽,但禹乔一看那精神损失费金额有点心动,便将游戏让给了姜岷,让禹志明和沈梅答应了下来。 冷静下来的温父倒是想起了那位疑似调换孩子主谋的姜姓保姆,跟警察们打听了一下。 警察们恰好都是参与过那件案子的老人,倒是把姜母落网的情况说了出来。 温父心一动:“那那个孩子现在在哪?” 温母则还在嘀咕:“肯定是小姜怕被揭穿,把我们女儿给了这家姓禹的,又将这家姓禹的儿子调换成了我们的女儿。” 警察朝坐在长椅上挨着禹乔打游戏的姜岷点了点下巴:“在这呢!不过,人家做父母的找孩子还是找得还挺快的。要不是姜岷的父亲跑到这里来报警,谁会知道姜岷居然是被抱来的?” 这样吗? 温母和温父都望了过去。 穿着白衬衫短袖的男孩看着就干净清爽,长着一张聪明且又好看的脸。 温母莫名其妙地多看了几眼,但还是将视线收回。 原来是其他人的儿子,看着倒也还优秀。 等待鉴定成果出来还需要等上几天,温父温母干脆就在离镇上最近的县里找了一家酒店先住着。 温母还在心中盘算着,把禹乔带回帝都后要如何为她布置好新房间,该给她买哪些漂亮的衣服首饰。 温父的心思就更深沉一些,他想着凭借着禹乔的美貌,说不定可以搭上帝都圈内金字塔顶的那些人。 温岷则有些可惜这些天不能住在小镇,少了与禹乔见面的机会。 沈梅被气到了,拉着禹乔回家的时候,还站在大树底下狂喷那些传播假消息的大爷大妈们,还将三分亲子鉴定打印件贴在了这树上:“看到吧,这是我家亲闺女!看不得人好是吗?到处说我家闺女不是我亲生的。” 大爷大妈们也全都低着头不说话。 这一切似乎都与姜岷没有任何关联,他只是讲禹家发生的这场闹剧告诉了管家。 只是在鉴定结果还未出来前,出来给禹乔买零食的姜岷却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个人说,他是被人恶意调换的真少爷。 第901章 姜岷本来还在为禹乔在小超市里挑选零食。 小时候,他和禹乔一起去逛超市的时候,禹乔就告诉过他,货架上摆着的东西要拿最里面的。 忽然间想起她说过这句的话,姜岷不免低头一笑,拿出了货架上最外面的薯片,从货架伸出拿了一包同口味的薯片出来。 拿完薯片,他正低头查看手机里禹乔发来的零食清单,却听见了一个犹豫迟疑的女孩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你好,你是姜岷吗?” 姜岷转过身去,在抬起眼来的瞬间敛去了面上的笑意:“怎么了?” 这是一个看上去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女生,扎着斜马尾,圆脸圆眼,长相清纯可爱。 女生在看清姜岷的脸后松了一口气,但目光扫过姜岷的额头、脖子和手臂时,目光中又带着明显的惊愕:“你是姜岷?” 姜岷微微蹙眉,只觉得这个陌生女生有些莫名其妙。 按照禹乔列出的零食清单,他还去其他货架挑选果冻。 “我不认识你,请你离开。”他说完,就想推着推车离开。 “别啊。”女生急了,直接挡在推车前,“我找你好久,才终于找到你了。” 姜岷的眉头皱紧,他不太喜欢女生这种似乎跟他很熟的口吻:“请你慎言,我和你一点也不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但你的性格还是那样警惕敏感,难以接近。”女生弯起了眉眼,冲着姜岷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认识一下,我姓乔,我叫乔蔓,我是来帮助你的。” 乔蔓翘着下巴,将所知道有关姜岷的信息都说了出来:“我知道你叫姜岷,我也知道你口味偏酸,爱吃百香果,也爱用百香果泡水……” 她沉浸在自己终于得见小说中大反派姜岷的激动中,倒是没有注意姜岷眼神中的阴霾越来越深。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姜岷心里充满了警惕,这些信息都是只有身边人才会知道的,而这些年来他身边接触最多的异性一个是禹乔,另一个沈梅。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知道你很聪明敏锐,所以我也没有打算会一直瞒着你。”乔蔓叹了口气,表情严肃,见四下无人,特意压低了声音,“现在好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也不敢确定剧情进展到哪里来了,但还是先提醒你吧。不要相信你的父母,那个姓姜的女人根本不是你的妈妈。” 姜岷眸光接连暗闪了几下。 他没有选择打断这个女孩。 他在货架前又替禹乔拿了另一种口味的薯片,静静地听着眼前人的话:“哦。” 他倒想看看,这个名叫“乔蔓”的女孩还知道些什么? 乔蔓又继续说着:“你可能不知道吧?你本来是一个出生在富裕家庭的孩子,却被那个姓姜的保姆拿自己的儿子调换。那个女人换走了你的富贵人生,却还一直暗地虐待你。不过,现在你的亲生父母也会找过来。你的亲生父母姓温。对了,那个与你调换命运的保姆儿子叫温靳。” 姜岷在听到这个信息后倒是多看了乔蔓一眼:“温靳?” 他还记得那个试图搭讪禹乔的温靳,此人脸皮极厚,眼神浑浊无光,一看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那对姓温的夫妻也是,只看得见对自己有利的。 如果这个女孩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那多少就有些惊悚了。 第902章 “是的,就是那个一直被媒体各种宣传的‘围棋天才’温靳。但你不要被他的假相所欺骗,他这个很虚伪的,还有你的亲生父母他们极其看重利益。”乔蔓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书中姜岷痛苦一生的结局,眼神不忍,“姜岷,你高中辍学,后面又被一场大火毁掉了容貌。你的亲生父母根本就看不起你,还各种算计你,放任你被温靳和他的那些上层社会朋友所欺负。你千万不要被他们所蒙蔽!” 姜岷蹙眉,似是不解:“一场大火?” “是的。那个保姆想要彻底毁掉你,就想在家里纵火把你烧死,”乔蔓舒出了一口气,“虽然你反应迅速,但还是被大火烧伤了皮肤。不过,幸好也没有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过,住在你隔壁的禹乔就没有这么走运了。”乔蔓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她先前一直欺负你,把你当佣人使唤,还传播谣言让你遭遇了校园霸凌。” 姜岷本来还是以一种无关紧要的态度听着,甚至还出想思考了一下等会要去哪家奶茶店给禹乔买奶茶,在这时突然听到禹乔的名字后,脸色大变。 “你刚刚说什么?”他的眉眼瞬间冷了下来,眸里还闪过了一丝戾气,“禹乔会死?” “对啊。”乔蔓不明白他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有点被他吓到了,偷偷咽了口唾沫,“她父母那时候不在家,她贪凉,在空调房里睡死过去了,没有发现火势蔓延。等她发现后,火都烧到床脚了。” 姜岷突然感到脑内一阵眩晕,只能死死握住推车把手,让自己冷静一下。 这几天沈梅和禹志明去医院照料禹姥姥,现在根本不在家。禹乔贪凉,几乎不会离开开了空调的房间。 姜岷头脑思绪混乱,“禹乔会死”的消息完全慌了神,都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合理之处,扔下推车就跑回家了。 乔蔓不明白姜岷为什么会脸色突变、立马跑开。 她本来还想追着姜岷问些其他事情的,但却根本跟不上姜岷的速度,只能气喘吁吁地蹲在超市门口缓一下。 “姜岷跑什么啊?”乔蔓不满地小声嘟囔着,“我还有好多事情都没有告诉他呢!” 超市女老板抓了捧瓜子,见乔蔓蹲在地上,姜岷又跑得远远的,边嗑瓜子边劝道:“哎呦,姑娘,你这是看上咱们镇的姜岷了?别想啦,人家都已经有主了!” 乔蔓微微张着嘴,有些呆愣:“啊?什么叫他有主了?” 女老板和几个老阿姨对视几秒,哈哈大笑:“可不是有主了吗?听说啊,这小子从小就一直追在人家禹乔后面叫什么主人啊大王啊什么的。你就放弃吧!” 其中一个大娘忿忿拍了下大腿:“还是这小子聪明,早早就霸着禹乔,还不让我孙子跟禹乔讲话。呸,狼子野心!小小年纪就知道要抢老婆了!” 乔蔓完全懵了。 姜岷喜欢禹乔? 这可和剧情完全不一样啊! 另一个大妈也在那乐呵着笑,挤兑了那大娘一嘴:“怎么?还惦记着让禹乔做你孙媳妇啊,就你孙子那莽莽撞撞、肥头大耳的样,谁会喜欢啊?幼儿园还把人家禹乔的门牙给踢飞了。我看姜岷还是不错的,人家厉害着呢,拿了国家比赛的奖,还保送到了a大。小伙子高高瘦瘦的,人又精神又干净,比你孙子啊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第903章 大娘冷哼一声,抓了把瓜子,别过头去磕。 乔蔓却彻底糊涂了,声音都尖锐了几分:“姜岷被保送到了a大?” 这不对啊! 按照剧情,姜岷现在应该处于一个休学的状态。 “这是真的吗?姜岷的母亲会愿意让他上学吗?”乔蔓皱着眉追问。 超市女老板却觉得这女娃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不愿意啦?人家姜岷的叔叔老有钱了,听说人家可是在国外做生意的大老板。小时候,姜岷上下学身后都是跟着保镖的。要不是姜岷这小子要一直跟着禹乔,不然姜岷就要出国了。” “不可能!”乔蔓摇了摇头,“姜岷没有这么好的叔叔。他妈妈姓姜,她弟弟只是一个农民。” 大妈插了一嘴:“孩子,你说的这个姓姜的女人不会是当初拐卖姜岷的那个坏保姆吧!她早被抓了。” “什么?这么快就被抓来?” 见乔蔓还是一脸不肯相信,超市女老板给她指了个方向:“不信,你就去我们镇上的中学看。姜岷在那上过初中,他得奖和被保守的消息一传来,那所学校就做了个横幅,天天挂在门口展示呢,写着什么祝贺本校毕业生姜岷获得啥子奖金牌,保送a大。那是相当拉风啊!真给咱们白沙镇长脸,听说其他镇的孩子都想来我们这念初中呢!” 乔蔓大脑一片混沌。 等她吸收完这些变故后,她就按照超市老板的指引,前去找到了那所初中。 这所有些年代感的老学校门口的确挂上了一条极其鲜艳的红色横幅,黑色的黑体字写明了内容——“祝贺我校16级毕业生姜岷在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荣获金牌并成功保送a大”。 乔蔓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这和剧情里写的完全不一样?” 乔蔓开始迷茫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救赎姜岷。 可剧情完全跑偏了。 现在的姜岷似乎根本不属于她来拯救。 —— 乔蔓那边在发懵,姜岷这边却快要急疯了。 跑回去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直在想万一禹乔真出了事情,他该怎么办。 他不能失去她。 他们的一生早就在一开始就注定要纠缠在一起。 跑回小区后,见六楼窗户没有冒出黑烟,姜岷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敢减缓速度,快速冲到了六楼。 乔蔓先前说这火是从他家烧过去的,姜岷先回到家中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问题后,又跑去了禹乔家里检查。 他有禹乔家的钥匙,禹乔也有他家的钥匙。 禹乔被他到处检查的声音吵醒了,连拖鞋都忘了穿,骂骂咧咧地推开了房门:“你乒乒乓乓地在找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偷进来了呢?都吵到我睡觉了。” 她眼睛都还是眯着的,发泄不满后,就想回去睡午觉,却被姜岷突然抱住了。 禹乔眉毛一竖,当下就想给这个放肆的仆人一巴掌,却发现他浑身都在颤抖。 “你哭了?”禹乔皱着眉,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没有麻辣小龙虾了吗?”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姜岷岁数渐长后,就再也没有在禹乔面前展露过自己软弱的一面。 禹乔脸一黑:“你想点好的吧!我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 姜岷将头埋在了禹乔肩上,看到禹乔无事之后,他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冷静之后,姜岷才发现自己是那么愚蠢可笑。 照乔蔓所说,这把火是姜母放的,可是姜母早就已经入狱多年了,还没有到刑满释放的年份,怎么可能会跑过来放火? 这么简单的事,他居然想不到,居然还真相信了她的鬼话! 即便彻底放心了下来,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手。 最后,还是禹乔翻着白眼说“你要勒死我吗”后,姜岷才终于松开了手。 “说吧。”禹乔躺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抱着枕头趴在凉席上,“遇到什么事了?” 好歹也同桌了那么多年,姜岷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的,突然这样跑回家,连零食都忘了带回来,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刚才遇到了一个人。”姜岷将书桌前的椅子拖到床边,坐下后就开始说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那个女生说她是来帮助我的。” 禹乔在这个世界混了那么久,终于想起这个世界还是有感情线的,虽然是be了:“然后呢?” “她说我的亲生父母是先前那对姓温的夫妻,说我高中辍学,说你欺负我,说我会被烧伤,说你会死在火海中。”姜岷轻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呢?我和叔叔可是经过了亲子鉴定,我怎么可能是那对夫妻的儿子?” 他虽然是这么说着,但目光却凝聚了起来,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 禹乔一看就知道,姜岷这是起疑了。 “那个女孩,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根本不是白沙镇的人。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口味、爱好等私人信息?还假装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她说的话,有些能和我对上,有些却不能和我对上。”冷静下来的姜岷倒是没有辜负a大的保送名额,“不对,她这个人不对。” 禹乔懒懒问了一句:“什么不对?” “她的鞋子不对。”姜岷垂下来了眼眸,因为侧着窗坐,有些光未完全落在他的脸上,倒显得有几分抑郁,“logo是某日本轻奢品牌的,但她所穿的那双款式根本没有出过。” 禹乔瞪大了眼。 她倒是没有想到姜岷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也没有想到姜岷会对女鞋这么了解。 似是察觉到禹乔惊讶的目光,姜岷解释道:“你现在穿着那双凉鞋也是那个牌子的。我买之前做了调查,综合对比了许多品牌,才发现那个牌子鞋子会更适合你。” “不可能是杂牌和高仿,鞋子的面料明显质量就比杂牌鞋要好很多。她身上违和的地方也不止是有鞋子这一件物品。她一直跟我提到一个词——‘剧情’。我们会在什么时候提到这个词?书、影视剧、漫画……” “不是影视剧,”他又自我反驳道,“因为她一开始与我搭话的语气神态还是透露出一丝不确定。她也不能完全确定我的样貌。影视剧能展露出更多的样貌细节。她的表现也不像是精神错乱或得了幻想症……” 姜岷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看向禹乔:“乔乔,我怀疑我们的世界可能就是一本书或者是一本漫画。” 第904章 “只是有些奇怪,”姜岷喃喃道,“我似乎拥有两个不同的人生命运。” 从温岷能盗走时空逆转器这件事就不难看出这个人心思细腻、深沉多谋,禹乔过了最开始的惊讶,倒也放松下来了:“哦?” 姜岷自顾自地将猜想一一说出:“如果那个乔蔓说得是真的,我的第一个人生是被人恶意调换的温家孩子,从小被欺凌虐待,高中被迫辍学,回到温家后依旧被欺负,最后反抗回击。” “而第二个人生是我的现在,我的确被调换,但却在三岁的时候就被找回来了。我也不是那对温姓夫妻的孩子,我的亲戚都在国外,主要由叔叔抚养长大。没有欺凌,没有辍学。” “但这是我所经历的都是真的吗?”他用目光轻轻描摹出禹乔的面容,声音极轻极淡,“你也会是真的吗?” 姜岷从小就知道他的青梅很漂亮,但随着时间更迭,这份美丽不仅没有受损,甚至还愈发夺目。 即便是与禹乔一同长大的,有时候他都会在想禹乔是真实存在的吗? 姜岷的眼睛透露出一丝迷茫:“两个人生,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因为姜岷没有带回零食来,禹乔此刻正在用手机给禹志明发消息让他买些零食回家,一心二用,头也不抬的回答道:“那这就要看你选择什么样的人生了?” 得到了禹志明的回复后,她才反应过来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 禹乔还以为姜岷又要陷入沉思了,抛下手机,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姜岷在用一种很柔和的眼神在注视着她。 “无论是真是假,”终于到了禹乔的目光,姜岷轻轻一笑,右手覆在了禹乔的左手上,“我都选择有你在的那个人生。” 他的手心热热的,禹乔很想甩开他的手,但却莫名其妙地与他十指相扣。 姜岷笑得愈发温柔,眼睛都被这温柔的笑浸染得格明亮:“有些人说,喜欢一个遥遥不可及的人,就要给她温水煮青蛙式的爱情。可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 他已经转而坐在了禹乔床边:“因为我喜欢的人不是青蛙,是能自由飞翔的天鹅。而且,温水煮青蛙是想让青蛙放下警惕,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生命。我不想让天鹅因为我的爱而死去。” 他用左手将禹乔的发丝都拨在了耳后,顺带着一点一点地拉近了与禹乔的距离。 姜岷直视着禹乔的眼睛:“所以,我也要变成天鹅,与你同行。” 他们挨得太近了。 他们的目光平视,他们的鼻尖也差了一段距离就可以挨在一起,呼吸交织在了一起。 禹乔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氛围意味着什么,看过禹乔浏览记录的姜岷也不可能不知道。 禹乔注意到姜岷的视线开始下移,落在了她的唇上,也注意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 她半垂着眼睫,继续与他十指紧扣,默认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就在鼻尖挨在一起的时候,眼看那抹唇就要就此落下,姜岷却突然用左手食指抵在了两唇之间。 禹乔:? 不是,怎么回事? 这是不亲了吗? 她有点不高兴了,皱起了鼻子,用右手的一根手指想要去拨开,居然没有拨动。 她又用两根手指去扳,还是没有扳动。 “你干什么?”禹乔服了,“我以为你想跟我嘴一个,结果你在这跟我玩掰手指?” 第905章 禹乔在这边指责,姜岷却低笑出声。 禹乔抽开了自己的左手,不与他十指紧扣,不断输出着:“你都知道我看那种书了,还在这跟我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她有些气恼,别开眼都不想去看他,却在这时忽然感觉到了唇上的一抹热意。 那根抵在两唇之间为隔断的食指已经被他的主人所撤走。 姜岷是个标准化的优等生,但他的吻技却相当糟糕。但这种莽撞的青涩却带来了一种很特殊的体验感。 她不讨厌。 窗外声音嘈杂且络绎不绝,树上夏蝉在鸣叫,树下老人在唠磕,还有楼下各户人家中传来的洗菜声、剁肉声、孩子的啼哭与母亲的怒言……时不时还会飞来了一声车笛。 他们有属于他们的声音,窗内的禹乔与姜岷也有属于自己的声音。 姜岷没有忘记禹乔大王提出的问题。 他抓住了禹乔的手,在她的无名指上落下一吻:“我在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愿意与我接吻。” 暧昧的氛围会让喜欢享乐的“天鹅”可能做出错误的判断,他得确定她的接受不是因为一时的氛围迷惑。 她在因为他的中止而生气,而他却因为她的生气而开心。 姜岷又笑着吻了上去。 …… 禹志明回到家后,总觉得这家里头还怪安静的。 姜岷这臭小子的鞋子还摆在鞋架上,人应该还是在乔宝的房间里。 禹志明非常不爽得冷哼一声。 小时候老是跑到乔乔房间里玩就算了,长大了还这样,真是的! 他起了一丝警惕。 不会是在房间里故意勾引他女儿做坏事吧? 禹志明立马感觉不好了,冲到了禹乔房间门口,敲了三下房门后,就立马打开了门,想看看里面在搞些什么。 幸好,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在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姜岷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他的宝贝女儿乔乔正在看手机。 “爸,怎么了?”禹乔听见了开门声,问道。 禹志明暗暗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憨憨一笑道:“也没啥事。嗐,这不是给你来送零食吗?” 禹志明将一袋零食放在了禹乔的床尾,走之前还多看了姜岷一眼,见姜岷依旧奋笔疾书,这才放心离开:“我先给你们做饭去了。” 等禹志明关上门后,禹乔才松了一口气,抓住最近的一个抱枕直接砸到姜岷头上:“都怪你,差点被发现了。这事先别和我爸妈说,感觉怪怪的。” 姜岷也放下了笔,心甘情愿接受抱枕一击后,将掉落的抱枕及时抓住,无奈道:“好,不过当时我的确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呵。”禹乔两眼鄙夷。 “不过,现在变了。”姜岷手拿抱枕,走到了门后轻拧一下门锁,朝着禹乔微微一笑。 “你在纸上写了什么?”禹乔倒是很好奇,姜岷刚刚那奋笔疾书的认真模样连禹志明都被骗了过去,“写得那么快?” “《刑法》。”姜岷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后面还想拿着这张纸离开。 禹乔眼睛一眯,都不需要掐指一算,就知道了他写下的东西一定有问题,冷笑着让他把纸放下。 等他人走后,她才踩着拖鞋走到书桌去看那张纸上写的内容。 有些皱巴的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乔”字。 禹乔有些恍然。 她的这个名字笔画最少,难怪姜岷刚才能写得那么快! 第906章 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温父温母按照约定不得不登门道歉,还将精神损失费奉上。 温母看向禹乔的眼里仍带着不甘和遗憾:“乔乔,你愿不愿认一个干妈?想不想跟着我去帝都看看?” 禹乔警惕退后:“不愿意,不想。” 姜岷的估分的确没有出错,昨天查出的成绩分数和他估出的差不多,填报志愿也是选a大。a大就在帝都,她自己上学就可以去。 沈梅也站在门口举起了扫把:“啊呸!还想抢我女儿是吗?” 温母温父也没有再纠缠,暗暗地骂了几句,就带着温靳灰溜溜地离开了。 温靳倒是不怕会见不到禹乔。 他知道与他怀有同样心思的姜岷被保送到了a大,禹乔也很大可能会到a大去。 他很期待和禹乔在a大的校园里见面。 “哼,终于走了。”沈梅放下了扫把,冷哼一声,“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没有找到,就惦记起了别人家的女儿。哪有一点为人父母的样?” 温母温父到这时候才想着去监狱探望姜母,想要在姜母口中了解一下自己亲生孩子的下落。谁知道他们还没有和姜母见上一面,却得知姜母已经精神错乱的消息,根本获得不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温母温父没了线索,只以为这孩子的确是被姜母调换了,中期又被姜母给换走了,只能悻悻离开。 姜岷已经在温岷的干扰下彻底与温父温母进行了切割。 温母温父离开的当天,禹乔也收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沈梅给她的,说是一个小姑娘站在小区门口让沈梅交给禹乔的。 “是不是你的初中同学啊?”沈梅在一旁问。 禹乔拆开了信封,信很长,写了一大堆话,但总结下来就是“我知道你的秘密,在某某地方见面”。 这封信的主人身份不难猜出。 估计是那个穿书女主终于发现剧情混乱的源头是她。 “对,是我初中班上的一个女生。”禹乔将信纸撕碎揉成一团,混着巧克力包装袋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她约我晚上出去玩。” “晚上啊?”沈梅皱了下眉,担忧之色浮现出来,“两个女孩子晚上出去不安全吧!要不要让小岷跟着?” “不用啦,我们又不是小孩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禹乔挽着沈梅的胳膊,立马转移话题,“妈,今天中午爸做的青椒炒肉丝好像有点苦,是不是他炒焦了?我都怀疑他在里面加了苦瓜汁。” 沈梅果然被带偏了:“应该是他没有炒好。你爸干事情就这样,马马虎虎的。” 禹乔赴约之前,还被沈梅塞了一把伞。 “我看手机上天气预报又显示今晚会降温,下点小雨,”沈梅还让禹乔把外套穿上,“把伞和外套都带过去。” “好。”禹乔没有拒绝。 乔蔓定的地点就在禹乔初中就读的学校门口。 校门上张贴的红色横幅还没有被取下,可以透过门口的路灯看清横幅上映着的字体。 乔蔓就站在这条横幅下仰头看着。 听到了禹乔的脚步声,乔蔓的目光还没有从横幅上离开:“你终于来了。明人不说暗话,你也是穿书进来的吗?你是什么时候穿进来的?” 乔蔓说完才转过头来,这一看不要紧,把她吓了一跳。 “禹乔?”乔蔓目光呆滞,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是禹乔?” “是啊。”禹乔一脸莫名,“怎么了?” 刚刚还一脸慎重的乔蔓此刻已经抛却一切,蹲在门口开始碎碎念:“不是!怎么还有人长成这样?长成这样的居然还要救赎别人吗?别人一看就自动净化了,这还要救赎什么啊……” 禹乔也蹲在她旁边,给她递了一杯奶茶:“喝吗?” 乔蔓浑浑噩噩地接过奶茶,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这是什么?” “奶茶啊!”禹乔嚼着珍珠回答道,“不过,我的奶茶是十二元一杯,用牛乳做的。你的是三元一杯,用粉泡的。” 乔蔓表情错愕:“为什么要给我买三元一杯的奶茶?” 禹乔很理直气壮:“我又和你不熟,倒贴给你钱买就不错了。” 现在居然还有三元奶茶? 乔蔓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把奶茶放在了地面上,不敢再去碰。 乔蔓恢复回了刚才的状态:“你也是姜岷的书粉吧!为什么不让姜岷回温家呢?他前十多年的富贵人生本就被人给抢走了,现在你居然不帮他抢回来?为什么要白白便宜那个温靳?” 因为要说话,禹乔都没有去吸珍珠了:“如果我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呢?” “自己的选择?”乔蔓疑惑。 “是啊!”禹乔一条腿蹲麻了,换了另一条腿蹲,“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救赎姜岷?” “当然是他很可怜啊!都不曾拥有过父母的爱,世界上无一人在乎他。这样可怜的人,最后居然还黑化了,孤独终老,太惨了。”乔蔓这样说道。 “可是,他最后身价破千亿。”禹乔幽幽叹息,随后又补充道,“连雨伞把手都是用金子做的。” 乔蔓虽然家里有点小钱,但倒也没有这么夸张:“可是,他一直被自己过去的痛苦经历所困住,终身都获得不了父母的爱。” 禹乔又嘬了口奶茶:“你有一千亿吗?” 乔蔓:…… 乔蔓破防了。 第907章 乔蔓气急败坏地反问道:“那你呢?你那么早就穿书进来了,你得到了什么?你有一千亿吗?” 禹乔十分淡定地嚼着甜甜的黑糖珍珠:“我没有一千亿,但应该有一个亿吧,他本人给的。” 乔蔓呆愣了几秒,结结巴巴道:“骗,骗人的吧!” 禹乔给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你不是说他一直被过去经历所困扰吗?我开导了他差不多十分钟吧,你猜他给我了多少开导费?” “多少?”乔蔓现在完全是跟着禹乔的思维走了。 “十万。”禹乔有点小得意地甩了甩头发,“差不多一分钟一万哦!” 乔蔓忽然起了警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我们谈了三分钟,我应该不要给你三万吧。” “不用。”禹乔眼神淡淡,“如果你知道温岷还要给我一张五千万支票的话,你也会跟我一样看不上这三万。” 五千万! 乔蔓思绪混乱:“不是,救赎的话为什么能要钱呢?” “为什么不能要?”禹乔想起了原剧情中的乔蔓,她的确要比攻略者更真诚一些,但温岷已经陷入了一种不相信任何人的状态,只是冷眼看着她的付出,乔蔓这人在书中世界累死累活,最后啥都没有,“搞笑,介入他人因果很累的,谈感情什么的太伤钱了,而且说不定人家还不领情,不想跟你谈感情。” “我的人生也很重要啊,我的时间那么宝贵,把时间花在他身上,还要承受他倾诉的负能量,他不应该表示一下吗?”禹乔继续说道,“再说了,你去看个心理医生都是要付钱的。” “也,也对哦。”乔蔓眼神涣散。 “等等,”乔蔓反应过来了,一脸质疑地看向禹乔,“姜岷又没有被温家认回,他现在还没有像未来那样有钱。你骗人吧?” 禹乔抬头看了一下天,她刚才总觉得有一滴雨滴在在自己的头顶。 她将夹在臂弯处的伞撑开,乔蔓见她撑伞的这一举动,小幅度地挪动了一下,往禹乔的伞下靠近。 禹乔看了一眼蹭伞的乔蔓,也往旁边挪,让伞面没有覆盖到乔蔓:“很久没有人敢这样跟本王说话了,你是第一个。面疑寡人之言者,不赐伞。” 乔蔓的心态有些崩溃。 这个漂亮小人刚才在说什么? 还有,为什么这个精神状态比外貌更美丽的人不仅拥有了她喜欢的书中男神,还获得了那么多钱? 禹乔终于回答了乔蔓先前问出的问题:“笨,你应该在镇上打听到了消息吧,现在的姜岷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叔叔,原剧情里的姜岷又有这么大方善良的叔叔吗?” 乔蔓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没有。” 禹乔继续问她,将伞面向她倾斜了一点,正好遮去了突然落下的淅沥小雨:“你觉得谁会毫无保留地帮助你?” 乔蔓懵懵懂懂:“爱人?” 禹乔冷漠地收回了伞:“你但凡说个‘父母’,我都会高看你一眼。” 雨点滴落在头顶,乔蔓举起双手,试图遮挡雨:“那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禹乔大王冷脸吸奶茶,不给她遮雨:“你自己想。” 乔蔓用自己圆圆的眼睛看着禹乔,小声猜测:“朋友?哦,有的朋友也会背刺我。你刚才说了父母,父母应该也不是完全正确的答案……” 她漫无目的地猜测了一圈,甚至把奥特曼都拿出来溜了一下,终于犹豫回答道:“自己?” 不断被雨水打湿的手心上忽然没有感受到了雨丝的坠入,乔蔓微微抬头,看到了伞面。 第908章 禹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所以,你猜出那个一直帮助姜岷的叔叔是谁了吗?” 不是吧。 乔蔓的瞳孔放大,得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是他自己!!!” 乔蔓被这个结论吓了一大跳。 但也只有这样的结论才能完美解释如今剧情混乱的原因。 有点离谱,但乔蔓看了一眼身旁撑伞的禹乔,又突然觉得似乎也没那么离谱。 “姜岷主要的问题出在他的心理状态上。你救赎来救赎去的,做的差不多就是心理医生的活,为什么不干脆去做个心理医生呢?”禹乔说道,“做男主的心理医生,不仅可以救赎他,还可以救赎很多拥有童年心理创伤的总裁们,他们所交的费用一定很高。你有空了,你还可以去基层开展免费心理咨询,单纯地救赎着其他人。世界上比姜岷惨的人多了去了。姜岷有主角光环,他们可没有。” 乔蔓突然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而不过做心理医生呢,还是进行要客观一点。有的时候,很多有心理创伤的人或许需要的不是高高在上的道德谴责,他们有时候更需要一种平等的交流和他人耐心的倾听。”禹乔道。 乔蔓陷入了沉默。 “我想回家了,我才高考完,志愿还没有填。”乔蔓伸出了手,接着从伞边滴落的雨水,“我果然还是太不成熟了。是哦,我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心理医生。” “谢谢你帮我找到了真正的理想。”乔蔓慎重道谢,然后就从禹乔的伞下钻了出去,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禹乔还蹲在原地,一边撑着伞,一边撕开了奶茶盖,吃光了杯里剩下的珍珠。 原男主被自己救赎,原女主找到了自己的理想,这怎么不算是一种he呢? 她将乔蔓没有喝完的那杯珍珠奶茶也装进了奶茶袋里,想着一起带走丢到垃圾桶里,但蹲得太久,突然站起来后眼前忽然一黑,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刚好,她的身后是一个小坡,这一退倒是顺着这个坡的意思,有点没稳住身,腿脚都还在发麻。 麻烦了,禹乔想着。 她已经做了别的打算去避免摔倒,突然间有什么东西抵在了她的腰上,助力她站稳。 禹乔站好后,撑着伞侧过身去看,就看到了站在雨丝中的温岷。 额前厚厚的刘海被雨丝润湿,脖颈间的白色绑带也有被雨水打湿,抵在禹乔腰上的正是那柄红伞的金豹头。 他慢慢地收回伞,重新握上了黄金豹头,撑开了这柄伞。 禹乔总觉得温岷似乎比上一次见面更胖了一些,虽然还是很瘦,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瘦得吓人。 “你的状态好了很多。”禹乔嘴角扬起,“看来是心理医生起到作用了。” 温岷没有顺着禹乔的这个话题回答,反而眉眼不悦地问起了别的:“你为什么没有收她的咨询费?” “原来你刚才就在躲在这附近偷听。”禹乔回答道,“当然是因为你有一千亿,但她没有啊。哦,对了,我的五千万呢?” 温岷冷笑:“就知道你还惦记这个。” 他从自己的黑衣口袋中掏出了用文件密封袋装好的五千万支票:“里面还有公证后的无偿赠予合同,已经替你报好了税。” 禹乔喜出望外:“你还真是贴心的好人呐!” 温岷只握住了文件密封袋的一角,待禹乔接过后,他那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才快速撤离,没有碰到她。 第909章 他的语气有些尖酸刻薄:“你倒是一点也不一视同仁。” 禹乔没有与送钱的“财神爷”计较,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有上一次十万的咨询费哦!” 温岷:…… 温岷:“我会让管家转给你。” “你看,你这是忘记了吧。”禹乔把手里拎着的奶茶袋子放在地上,“过分了啊,帮我拎一下要扔的奶茶袋。” 温岷唇角平直,语气冷淡:“你以为我是小时候的姜岷,可以任你使唤吗?” 五分钟后,温岷将奶茶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禹乔在旁边撑着伞看手机,她收到了管家转给她的十万块钱:“收获满满,真是快乐的一天!” “哦,对了。”路灯下,禹乔的视线又落在了温岷的伞柄上,“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摸过金子做的豹头。” 温岷轻啧了一声:“你还真是贪心。我这伞借给你之后,估计换不来了吧。”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禹乔脸不红心不跳地快速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所以为了惩罚你对我的不信任,我还真要这么做了。” “真是贪婪的攻略者,估计第一见面就盯上了我的伞吧,。”温岷说着鄙夷的话,但却收了伞,将金豹头伞柄递给了禹乔,“看在你曾经帮我照顾姜岷的份上。” “谢了。”禹乔笑眯眯地接过了这把金贵的伞,撑开后才把自己用的深蓝格子天堂伞递了过去,“温岷,你看看,在我的开导下,你都活泼了很多。这十万很值吧。” 温岷撑开了那把天堂伞,闻言冷笑。 塑料伞柄上还残留着温度,他忽然有些心烦:“不走吗?” “走。”握着黄金豹头的禹乔心满意足。 突然下了夜雨,街道上也少有行人。 “为什么要和她说那些话?”温岷忽然开口,打破了两人同行间的寂静。 “什么?”一心沉浸在摸黄金的禹乔还没有反应过来,等温岷又重复了一遍后,禹乔才明白过来温岷这是在说乔蔓,“她又不是攻略者,来到这个世界的确是基于对你这个人物角色的喜爱,只是她不能理解你的痛苦。” “你对她很宽容。” “她的眼睛很圆,瞳孔像一颗圆圆的黑豆,让我想到了一个朋友。”禹乔顺便看了眼空荡的系统空间,“智商也跟我朋友很像,有点聪明,也有点蠢蠢的。” 温岷淡淡瞥了禹乔一眼,手却握紧来塑料把手:“朋友?攻略者也会有朋友吗?” “对啊。”禹乔盯着地上,跨过了一个小水洼,“一个人一直在很多个世界里穿梭的话会很累的,它有时候蠢一点也挺好的。” “没想到攻略者权限那么大,还可以带着一个人一起穿越。现在你在这,你的朋友也来了?”温岷皱眉,只觉得内心更加烦躁。 “什么啊,它不是人。” 温岷表情惊愕,那股烦躁倒是慢慢消解了。 禹乔看了眼前方,还有几步路就走到小区门口了:“攻略者权限倒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大。” 温岷张了张嘴,本想继续与她交谈,却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站在旁边的禹乔能听到手机里头飘出来的几个字眼,什么温家啊行动啊之类的词。 温父温母来的时候,禹乔就发现他们的经济状况似乎比原剧情差了很多。 温岷从几十年后的本世界而来,自然也是掌握了许多的先机,这些年肯定在暗中有谋划针对温家。 见温岷估计要与电话那头聊很久,她对还在接电话的温岷点了点头,便撑着那把伞先回去了。 小区门口前聊闲话的大爷大妈们都不在了,夜雨里的小区都比以往安静了许多。 禹乔走到了一栋楼楼道门口,收好了伞。 这把金贵的伞必须得好好保护,她在心里嘀咕着。 今夜下雨,乌云遮月,楼道内漆黑无比。 禹乔跺了跺脚,一楼的声控灯并未亮起。 这声控灯还真是越来越不好用了。 禹乔皱了皱眉,大喝了一声:“吼!” 灯不亮。 “哈!”又是一喝! 声控灯依旧未亮。 “吼!哈!吼!哈!……是谁送你来到——啊呸!我在唱什么鬼?” 楼道内还是一片漆黑。 禹乔不爽了:“oi,小灯,你今天有点不够热情哦!” 看来还是她太矜持了。 反正第一、二层也没有住人,禹乔气沉丹田,使了大招,发出来原始森林里猴子的叫声:“吼啊啊呜……” 她叫得比《动物世界》里的好听多了,这声控灯居然还没有亮。 看来是必须得用到科技狠活了,禹乔正准备掏出手机来,却听见黑暗中传来了“啪嗒”的声响和一声轻笑。 禹乔有点淡淡的羞耻感,刚才居然有人在么? 清脆的响指声随之响起,久久不亮的声控灯随之亮起,让禹乔得以看清了一切。 半层的楼道平台墙上靠着一个梯子,穿着黑色t恤的姜岷就站在梯子上,抬手将电表箱门关上,目光却下落在了禹乔身上。 他的脸与楼道的声控灯挨得近,却照得五官有些模糊昏暗。 瞧见熟人,禹乔的羞耻感消失了:“原来是你在给声控灯换灯泡,刚才怎么不吱个声?” 她微眯着眼,有点分辨不出姜岷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他的情绪似乎有点奇怪。 “你什么时候出去了?”姜岷的视线落在了禹乔手里的那把熟悉的长柄伞上,上扬的唇角慢慢落下,“你很少出门,特别是晚上。” 姜岷记得温岷先前对禹乔的抵触,那个在他面前无数次诋毁禹乔的人却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长柄伞给了禹乔? 而这把长柄伞连他这个做侄子的都不能触碰。 被换下的灯泡螺纹凹凸不平,搁在手上有点不太舒服。 姜岷半垂下眼,目光随着他下梯的动作一阶一阶地下移。等安全落地后,姜岷的目光立刻又锁定了禹乔。 他的表情无比平静,却让人联想到了丛林秘境中水面无波的暗谭:“你今晚一个人出去是为了见他吗?” 第910章 “谁啊?”禹乔只觉得莫名其妙。 见姜岷的目光落在了手里拎起的长柄伞,她才明白了话里的这个“他”是谁。 她咧嘴一笑,抬手捏了一把姜岷的嘴,捏成了扁扁的鸭子嘴:“难怪平时那么爱吃酸的东西,原来是醋坛子变的。” 姜岷身上的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的妒夫味终于被禹乔这一搞给自动解散了。 瞥见禹乔在垫脚,他屈下身体方便她捏。 “咱们也不要学电视剧那样有嘴不说。”禹乔松开了手,笑眯眯地说道,“我今天去见你先前说的那个乔蔓了,正准备回来就碰上了温先生。” 原来如此。 姜岷心绪稍稍平复,但半敛着眼的面容在灯光下还是看着有些委屈:“为什么叔叔会把这把伞给你?” 禹乔得意地给他展示黄金豹头伞柄:“纯金嘞!” 还在生气呢,但她这副见金子眼开的表情却让姜岷忍不住发笑。 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别过头去,薄唇里溢出了一丝笑声来:“财迷。” 不过她这样,姜岷倒是放下心来了。 禹乔看了眼姜岷手里拿着的旧灯泡:“你怎么突然想着说要换声控灯灯泡了?” “先前听你提到过,说声控灯老是不亮。”姜岷弯腰拎起了放置在地上的工具袋,顺便将旧灯泡也放了进去,“我就想先来换个灯泡,从六楼一直换到一楼。你站远一些,我把梯子收一下。” 禹乔就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将搁置在半层楼道平台上的梯子收好,又将梯子搬到了楼梯平台下方。 她先前还在苦恼着六楼难爬,现在好了,乖仆人就在这,不用还怪可惜的。 毕竟也是被“奴役”了十多年的大公公,姜岷看见禹乔站在那边一动不动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他有些无奈地拍了拍衣服,背对着禹乔蹲下,道:“我身上脏。” “没事,我不嫌弃,反正回去也要洗澡。”比起脏,禹乔更怕累,她立马溜到了姜岷的背上,还凑到他身上嗅了嗅:“不臭。平时用的沐浴露不错,把你都腌入味了。居然跟我用的是一个香型的,心机啊心机!” 工具袋套在了手腕上,等禹乔伸出了双臂揽住了他的脖子,他才微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双手稳住背后的禹乔,这才慢慢站起,爬起了楼梯。 声控灯早在禹乔跳到姜岷的背上后就熄灭了,禹乔大王又贡献自己美妙的猴叫声,让灯光照亮了一个又一个台阶。 “可是,你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本来就都是我买的。”姜岷往上拖了拖禹乔,针对禹乔大王指出的“心机”做出回应,“私人订制,500一瓶都算低了。”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就开始悄无声息地入侵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姜岷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禹乔轻揪了一下。 禹乔立马改口:“好吧,你只是肯为朕多花些心思罢了。难怪我妈说怎么在抖音搜不到这个牌子。” 她不老实地想晃荡着腿,到处动,却被姜岷捏住了脚踝。 “乔乔,你想和我一起跌下殉情吗?”姜岷叹气。 这也不是第一次背她了,她爱搞哪些小动作,他还是知道的。 禹乔只能悻悻停止。 好吧,乱动是不能动的,但就只能乱聊了。 姜岷本想试探出温岷和禹乔说了什么,话题却立马被禹乔拐到了“小卖部李叔的狗究竟喜欢大黄还是大黑”的狗圈三角恋上了。 第911章 姜岷一直知道禹乔的思维跑得很快。 他还在认真跟她分析李叔的狗会更喜欢大黄的原因,提出这个话题的女孩却又联想到了别的:“还是大熊猫可爱啊!姜岷,我们提前几天到帝都吧,去动物园看大熊猫不?” 从白沙镇的狗跳到帝都的大熊猫,姜岷面不改色地回答:“好啊。” “听说帝都动物园的大熊猫都上二休五,”禹乔不爽地磨了磨牙,“做人还不如做大熊猫呢!如果我变成了圆滚滚、胖乎乎的大熊猫就好了,谁会拒绝上二休五呢?” 继岭南的蟑螂和峨眉山的猴子之后,他的青梅女朋友又找到了第三个想要变成的动物。 熊猫可比蟑螂好多了,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进步呢? “很可爱的想法。”姜岷踩上了五楼的楼道平台,这样回答道。 他的青梅女友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成为熊猫的快乐中了,在他的耳边碎碎念:“成为熊猫后,我还得控制一下我自己。我不能太可爱了,要是被太多人喜欢,变成了网红熊猫,我的上二休五就要变成了上六休一。虽然工作任务就是睡睡吃吃,但上六休一这听起来也恐怖了……” “……竹子邦邦硬,还卡牙齿,不吃!那我就吃竹笋、苹果、胡萝卜、加了蜂蜜的盆盆奶和窝窝头。”禹乔都已经安排好了食谱,挥动着手里拎起的伞,说道,“听说帝都动物园的窝窝头很难吃。算了,还是不要让我住在帝都动物园,回熊猫老家吧!野培是不可能野培的,好不容易获得的编制,不可以就这样放弃了。” 禹乔满意地吁了一口气,怪笑道:“完喽,姜岷,你女朋友要没喽!咱们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物种了,我要成为国宝了,你以后想见我,都得乖乖付钱买门票。要是我出名了,你还得早早到动物园门口排队,说不定还挤不上呢!” 姜岷心想,这也可以。 变成熊猫总比变成会飞的蟑大螂好,还不会跟峨眉猴子一样乱抢东西。 他放缓了脚步,唇角勾起:“这好吧。那我就回去复读,去学动物医学专业,再考了个硕士,然后去你所在的动物园应聘,申请负责照顾你。” 他偏过去看墙面上叠在一起的影子,目光温柔:“再然后,我就坐在你的笼子前吃麻辣小龙虾和泡脚凤爪,抓把瓜子边磕边看电影。你要是躲着不见我,我就扣你的笋和窝窝头。” “真是丧心病狂啊!”禹乔又狠狠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呵,你真敢这么做,我就不要形象了,给你来一个‘天降甘霖’。” “好了。”姜岷拍了拍‘熊猫大王’的腿,“六楼到了。” 他蹲下来,拿着伞的禹乔一溜烟地从他身上下来。 姜岷有些淡淡的失落。 他很喜欢与禹乔的近距离接触。 “网购的小零食已经放在你房间里了,房间里的垃圾袋我也处理好了。”姜岷不想与她现在分开,又细细交代了一下,声音特意放轻“沾了辣椒油的被套也被我换下来,替你换了一个新的。梅姨和禹叔都没有发现。那个辣条包装不好撕开,你撕开就会溅出油来,还是用剪刀剪比较方便……” 禹乔连连摇头:“你的啰嗦能力比我妈还强了。” 她自然是看出了姜岷还想黏着她。 乖仆人背着她爬上来也挺辛苦的,禹乔捏住了姜岷的下巴,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辛苦了。” 第912章 姜岷倒是没有想到,能在分开前获得一个吻,耳廓有些泛红。 他的心像是泡在了平日里最爱喝的蜂蜜百香果茶中,甜滋滋中还带着酸——他可还没有忘记温岷的赠伞行为,但禹乔实在喜欢那个黄金做的豹子头。 姜岷看着禹乔回家,心想他或许可以给他的青梅女朋友送一个黄金熊猫。 一柄伞而已。 雨不是天天都会下,伞也不是天天都会带。 赠伞又能如何,这么大年纪了还以为自己能做一回断桥上的许仙吗? 这只会让禹乔觉得是个可以“敲诈”的钱多冤大头。 就算他真能迷惑住刚入人世的白蛇,又能如何呢? 千年前故事中的许仙赠了伞,还不是落得个与妻离散的结局。 禹乔可不是他的白素贞。 姜岷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串。 在六楼声控灯暗下前,姜岷将房门钥匙准确插入了锁孔之中。 他于黑暗中打开了房门,又轻车熟路地摸上了玄关处的灯。 更换了灯泡的声控灯明显比之前更灵敏了一些,刚才因为姜岷发出的动静又亮了起来。 姜岷没有关门。 他换上了拖鞋后,又站在了门槛后,握上了门把手。 六楼的声控灯照亮了通往六楼的楼梯和半层平台,平台拐下去的五楼楼梯却仍处于黑暗中。 姜岷透过一根根的栏杆中央看着那团未被照亮的黑暗,微微一笑:“叔叔,不进来吗?” 他很有耐心地等,但或许是禹乔主动亲吻他的画面太有冲击力了,那个藏于黑暗中的可怜老虫依旧还没有出来。 玄关的暖灯给姜岷自动镀上了一层温暖滤镜,但他的眉骨与浓眉却阻止了暖光的下延,他的眼神却依旧还是冷的。 姜岷在心中冷嗤了一声。 等到声控灯暗下又亮起,手拿天堂伞的温岷才终于上了台阶,走出了黑暗,迈上了通往六楼的楼梯。 与上一次的离别不同,温岷能感觉到姜岷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那个曾经在与他谈话中透露出温情的青年此刻笑不达心,眼里涌动着他所熟悉的冷漠与恶意。 温岷眼神恍惚了一下。 等温岷走进房间之后,姜岷关上了门,看向了温岷手中的破旧天堂伞。 “这把伞是放在禹乔家的玄关处的。原是禹叔用的伞,后面留作备用,放在了玄关,避免乔乔在雨天出门时会突然忘记带伞。”姜岷如以往一样,先让温岷在客厅沙发入座,自己再去给温岷倒一杯热茶。 温岷听出姜岷话里有话,却也无暇顾及。 他现在还在回想刚才所目睹的画面。 那个懒散随意的攻略者一直用利益与他往来,却主动亲吻了另一个他。 温岷的心跳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他的心情很微妙,因为他也曾是姜岷。 “你和禹乔是?”他终于开口了。 姜岷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你刚才应该也看到了吧,男女朋友。” 姜岷搁下杯子的力气太大,杯里的茶水都晃荡出来了,在茶几上留下了水渍。 温岷倒是没有想到姜岷的速度会那么快。 上一次见面还在他面前表露对禹乔的爱意,这一次见面就成功与禹乔成为了男女朋友。 他该说不愧是他吗? 想要什么就会努力去追逐。 “叔叔。”温岷听见了姜岷在叫他。 姜岷脸上的微笑弧度不变,第一次留下他:“陪我看一部电影吧。我看了天气预报,这场小雨持续的时间会非常长。” 温岷与他对视了几秒,低头看向了自己的特制手机,在查看了他所处的本世界天气状况:“好。” 看得出姜岷平时很少使用客厅的电视机,姜岷花了不少时间在熟悉电视机上。 他邀请温岷同看的电影是1997年版《洛丽塔》,片长一百三十七分钟。 电影结束后,姜岷扭头看向了温岷:“叔叔,你觉得亨伯特的爱值得同情吗?” 他是在问温岷,却自己先回答了起来:“我并不觉得他值得同情,也不觉得他对洛丽塔的感情是爱。” 姜岷脸上挂着笑,语气却格外刻薄:“电影也好,原著也好,都是从亨伯特的角度来写的,全部都是经过了他的自我美化。这就是一个无耻下流的ltp在故意用假深情来粉饰自己的真罪行。叔叔的想法和我一样吗?” 温岷脸部肌肉紧绷,他能感觉姜岷似乎将话里的亨伯特换成了他的名字。 “嗯。”他点了点头。 他看见姜岷又笑了起来。 “一个衰老枯萎的灵魂怎么能觊觎偷窃年轻鲜活的身体呢?”姜岷微笑道,“相差了那么大的岁数,所见阅历和所握资源完全不对等。这种跨越年龄的‘爱’也只是一种权力失衡下的情感狩猎和情感剥夺罢了。” “真恶心啊!”姜岷按下了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再怎么精心装扮,但只要脱下来那一身华丽的服装,就可以看到身上的老人斑。” 姜岷这是在警告他。 温岷搁置在膝盖上的右手紧握成拳。 他居然被另一个他自己警告了? 温岷面无表情,冷声呵斥道:“你在我身上乱吃什么醋!我不可能会喜欢上她。这样一个贪婪的女人,也就只有你这种涉世未深的人才会被她耍得团团转。你看看你现在,因为她都变成什么样了。” “你是因为那把伞吧,就为了一把伞,你就失去理智了吗?” 姜岷的唇角下滑。 “你从来不喜欢有人触碰你,也不喜欢别人动你的东西。你对禹乔倒是比对我还更宽容。”姜岷眼神极冷,“你敢发誓你真的对禹乔没有一点想法吗?” 第913章 姜岷的话音一落,温岷便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处于停滞状态。 他很如以往那样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但张一张嘴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来,这两个字梗在了咽喉中,完全吐露不出。 温岷想起了上一次与禹乔在黑暗中相处交谈的十分钟,想起了声控灯下那张娇俏狡黠的面孔,想起了与她在雨中街道步行的场景,想起了她主动垫脚亲吻姜岷的画面…… 他像一只生活在暗渠的老鼠,毛皮油腻,浑身恶臭,躲在黑暗中窥视着她。 姜岷逼迫着他认清了他的心。 温岷下意识地摸上了脖颈。 那里缠绕了好几卷的白色绷带,绷带下面是大片大片被烧伤的皮肤。除了脖颈之外,后背、前胸和双腿也分别有被烧伤的区域。即便他后续做了植皮修复手术,但这些地方依旧还有交接痕迹,存在了一点色差。 温岷不想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着色差的原因。 后背、前胸和双腿可以用衣服遮挡,但脖颈很难遮挡,他也只能用白色绑带去缠绕遮挡。 明明已经完成了修复,但有时候夜半惊醒却始终觉得自己似乎还处于火海中。 他会喜欢禹乔吗? 他能喜欢禹乔吗? 温岷的指尖在触及到绷带时颤抖得厉害。 从指尖开始,连带着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不喜欢。”温岷听见自己的声音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他收回触碰绷带的手,掐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似乎要扼止住跳动的脉搏,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禹乔。” 他不会喜欢她,也不能喜欢她。 “给她伞,是厌恶她对那把伞的觊觎;给她钱,是拜托她能在其他地方照顾好你。” “她贪婪,”——是务实的小财迷。 “她虚伪,”——是想变成熊猫的戏精少女。 “还极度自私,”——是会指引方向的启明星。 “我不喜欢她。”温岷又重申了一遍,以此作为结尾。 他看见姜岷听后微微一愣,露出了一个怜悯且了然的笑容来。 姜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笑容倒是更真诚了一点:“叔叔,你还真是别扭。” 姜岷又变成了之前的好“侄子”,为温岷更换掉了冷却的茶水,将茶杯稳稳当当地放置在了茶几上,温声道:“叔叔,刚才是我的不对,还请你见谅。” “你知道吗?”客厅的灯光在姜岷的头上,他的笑里带着阴影,“我前些天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她跟我说了一个与我现状完全不同的人生。” 温岷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乔蔓。 他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杯,隔着皮质手套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哦。” 姜岷继续道:“在她给我讲的人生故事里,没有你,禹乔也不是现在的禹乔,听起来像是前世。” “所以,”姜岷的“好侄子”面具并没有戴很久,“我很好奇,你接近我的原因是什么?你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 温岷呼吸微滞。 于他而言,这些话是那么熟悉。 曾经,他就是用这些话去质疑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没想到这居然会成为自己刺向自己的针。 温岷没有回答。 他慢慢地喝了几口茶水,缓缓起身:“我应该走了。” 没要到回复的姜岷也起身送他:“你可以拿走我的全部,但不能从我身上谋图她。这也是我刚才咄咄逼人的原因。” “但现在我不用担心了。”姜岷嘴角勾起一抹深意,“因为叔叔不是下流的亨伯特,你不喜欢她。” 第914章 温岷用余光瞥了一眼他,没有忘记带上那把有些破旧的天堂伞。 温岷很讨厌被逼迫,即便是另一个自己也不行。 走到了玄关处,温岷站在门槛外,回答了姜岷刚才抛出的问题。 “姜岷,”温岷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像是一切尽掌握在自己手里,“你觉得世界上谁会毫无保留地对你好?” 温岷知道,乔蔓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但姜岷一定能马上想出问题的答案。 他们的外貌被区别,但内核却从来都是一样的。 果然,他看见姜岷的瞳孔在骤然紧缩。 温岷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他揭开了自己厚重的刘海,将自己的眉眼全部暴露在了灯光之下,眼里涌动着恶意,露出了一个与姜岷如出一辙的微笑。 你以为你刚才嘲讽的是谁? 蠢货,你嘲讽的是另一个你。 “温岷,”他放下了刘海,在姜岷反应过来之前关上了房门,“晚安。” 他关门弄出的声响极大,震得五楼和四楼的声控灯都亮起了。 温岷在灯光下不紧不慢地离开。 姜岷不会追过来的,他太了解他自己了。 外面的雨依旧还在下,温岷撑开了那把天堂伞。 黑色伞骨已经生起了棕色的锈,薄薄的伞面上还零星几个小破洞。 伞外在下小雨,伞内也在下着更小的雨。 温岷仰头看着伞骨和伞面连接处的小孔,从孔洞里窥见了被人间灯光照亮的夜幕。 他嘴角轻微勾起,心想着她难怪会想要和他换伞,真是一点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温岷还不急着离开,他围着那栋楼绕了半圈,最后踩在了一片光影摇曳的水洼中。 视线随着伞面抬起,他看到了一个亮起的窗户。 回想了一遍户型和禹家房间分布,温岷确定这扇窗是开在禹乔卧室里的。 灯光还亮着,她或许是在玩着手机,或许是在试图掰下黄金豹头,或许是在偷偷吃着小零食,亦或许是在窗前看着这雨中外景。 一楼到六楼的距离很安全,安全到让他能够将刚才拼命压制的心跳声释放出来,不怕被人听到,不怕给她带来困扰。 他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但她的身边已经有一个样貌更好、性格更好、年纪绝配的完美恋人。 这个恋人不拧巴,不回避,不退缩,能够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她。 姜岷对他充满恶意,他何尝也不曾对姜岷同样充满恶意呢? 嫉妒也好,憎恨也罢,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将最丑陋的情绪收敛,不对着无辜的她释放。 这样也很好了。 温岷没有告诉姜岷,当他站在黑暗的五楼阶梯上,他用手掌遮挡住了姜岷的下半张脸,假装禹乔吻上的人是他。 “晚安,禹乔。” 他在最安全的距离说着最安全的告别词。 温岷收回视线,一转身却看见了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撑着伞的老人。 伞面抬高,伞下老人的面容苍老却透着几分熟悉感,老化的皮肤上出现了或褐色或茶色的大小斑点。 老人胸前佩戴着一个猎豹胸针,而温岷的外套内也别着一个与其一样的胸针。 “对不起,”七十多岁的禹岷目光柔和,嘴角的笑容是历经千帆后的宽和,“原谅那个年轻气盛的孩子吧。他还不知道禹乔是攻略者,以为你在禹乔小的时候就对她动了心思,害怕洛丽塔的悲剧会在她的身上上演。” 第915章 路灯闪烁了几下,不过眨眼功夫,老人的身影又消失不见了。 温岷目光错愕,也走到了这盏路灯之下。 近几年搞城镇化建设,路灯都换成了太阳能。 果然是生活在光下的人,跳转时间的条件也与他不同。 温岷收下了这份来自几十年前后的歉意。 雨势渐渐减弱,晚归的路人揉了揉眼,还以为刚才路灯下的黑色身影是自己的幻觉。路灯闪烁了几下,不过眨眼功夫,刚才的老人又消失不见了。 —— 禹乔总觉得姜岷最近怪怪的。 他陷入沉思的次数在增多,接吻的时候也会突然遮住眉眼,问禹乔他是谁。 被打搅兴致的禹乔大王很不愉快地甩了他一巴掌,压着这个可恶的仆人狠狠地“欺凌”一番,从另一种程度上完成了恶毒青梅的戏份。 “你最近怎么了?”心满意足的禹乔倒在床上,将头枕在了姜岷的手臂上。 姜岷面上的红晕还未消退,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禹乔蠢蠢欲动的手:“不可以。” “虚伪。”被抓包的禹乔悻悻收回手,“摸一下而已。” “太快了。”姜岷轻声叹气,侧头吻了她的额头,“怕会伤害到你。” “我只是在想起了一个著名的悖论,一个人回到了过去杀死了他的祖父母,祖父母死亡,那他也不存在。如果他不存在,那会是谁杀死了他的祖父母?”姜岷看向了天花板,“我由此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回到了过去,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那他还会是他吗?如果改变后的他不是他,那他真的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吗?” 禹乔嘟囔:“什么他不他的,听着头都要晕了。” “这种绕来绕去的问题是不会有绝对的回答。”禹乔微眯起了眼,“这和忒修斯之船悖论有些像。我曾经也跟一个人问过这样的问题。” 姜岷将视线移置到了禹乔的睫毛上:“哦?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无论经过多少改变,忒修斯之船的依旧是忒修斯之船。”禹乔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温岷都告诉你了?” 姜岷目光微愣,苦笑道:“你早知道了?好像一夜之间,我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各种秘密。难怪了,难怪我先前总觉得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秘密。原来这个秘密是这样的。” 那你身上的其他秘密是什么呢? 那个回答忒修斯之船悖论的人又是谁呢? 姜岷又吻上了禹乔的额头,想要这个亲昵的举动压制住内心的惶恐不安。 他曾笃定他的未来里一定有禹乔,但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 只是还没有等他继续忧愁下去,禹乔家中大门传来了声响和沈梅说话的声音。 禹乔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一跃而起,把姜岷的拖鞋踹进床底,又慌慌张张地拉开了衣柜,用气音说话:“进去。” 姜岷有些懵:“我应该不需要躲起来吧?” 禹乔把他拽下床,顺手递给了他一个镜子:“你是不是忘了刚才我试了一管新买的口红?看看你那满脸的口红印,这能见人吗?” 姜岷拿着镜子,快速钻进了衣柜,又将柜门关好,心想幸好进来的时候把鞋放鞋柜了。沈梅夫妇一般都会把鞋子放在鞋柜旁的鞋架上,除非换季很少打开鞋柜。 柜门又被打开,禹乔一边用湿巾擦着嘴,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姜岷的手机扔给了他。 柜门关闭,姜岷蜷缩在有限的衣柜空间里,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与禹乔偷情的小三。 他尽量避免触碰柜里的衣服,摸索到了两个罐子,还摸索到了一个装着书的帆布袋,却紧接着一不小心扯下挂在挂干的一件衣物。衣服质地轻薄,他的脸又刷地一下全红了,摸索着将这衣物先搭在了衣架上,不敢多去触碰。 他听见了沈梅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逼近,接着是禹乔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衣柜外,沈梅正在和禹乔说着话。 他不好倾听,便打开了手机,关掉了声音,调暗了亮度,在看最近的新闻。 热度最高的是围棋天才温靳身世之谜和温父温母寻子的新闻。 姜岷盯着照片上的温父温母看了几秒,退出了界面,点击了“不感兴趣”。 连看了几条新闻后,他又开始接着胡思乱想。 即便温岷是另一个他,他也不好再继续接受着他的金钱。 翻看股票市场最近行情,他正斟酌着该如何将利益最大化,却收到了一条短信。 【不要买丹香科技,会跌。】 姜岷刚起了买的心思,这个警告就发过来了。 他在想这会不会是温岷发给他的,但这串电话号码又并不是温岷的,也不是他所聘用的管家的。 他正想删除这条短信,却又收到了这个陌生电话号码发来的新短信。 【不要删除,不要拉黑。】 姜岷微微拧眉,把这两条短信都选择删除,却莫名地没有拉黑这个号码。 他无法解释一个陌生人会如何得知他心里刚动的念头。 姜岷思索了许多,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这奇怪的短信,停止了购买的念头。 他思索得太过专注,都没有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沈梅的声音了。 禹乔主动替他拉开了柜门,姜岷还被她吓了一跳。 “啧啧啧,”禹乔自然是发现了柜内的小变化,“优等生也会做出这样的坏事吗?” 姜岷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脖子都泛着红色:“只是意外而已。” “好了,”禹乔示意他赶紧出来,“我妈说厨房的盐用没了,她去买盐了。你快点回去,把脸上的印记擦掉。” “嗯。”姜岷收好了手机,从衣柜里钻出的时候还撞到了头。 禹乔怕他擦不干净,还塞了一份卸妆膏的小样给他。 姜岷将床底的拖鞋捞出,在玄关处换好鞋后就快速离开了。 站在五楼的沈梅听见了两下关门声后,心酸地想着女大不中留啊。 第916章 沈梅又在楼梯处等了十分钟才开门回家 。 晚上,她也躺在床上各种唉声叹气,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明明当初还那么一点,怎么一下子就长成大姑娘了呢?谈到了谈恋爱的年纪,找到了对象,这离结婚估计也不远了吧!” 禹志明今天忙碌了一白天,一躺在床上,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了,本来都快要睡过去了,忽然听见自家女儿谈恋爱了,瞬间坐不住了,睡意什么的一下子全无,眼睛瞪得像铜铃:“什么?!” “这么大声做什么?你想吵醒乔乔吗?”沈梅瞪了禹志明,接着又继续说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乔乔还以为她能瞒得了我,却不知道我这个做妈的也不是好糊弄的。鞋架拖鞋少了一双,我还会不看不出来吗?衣柜门都夹着姜岷的衣服。” 禹志明咬牙切齿,立马起身,抄起拖鞋就想往外冲:“这浑小子肯定对咱们女儿干了什么坏心!这么心虚!好啊,平时还觉得这孩子成绩不错,肯定是个老实人,没想到那么多花花肠子。” 沈梅气得脸都要黑了,忙跟着起身,拦下了他:“你这是要干啥?人家小情侣之间的事,你插那么多手做什么?真心疼闺女,她想谈朋友,你还不让人家谈吗?难道你还想让她一辈子都围绕着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转吗?真是的,我们也不能跟着她一辈子。” 她说完就抢走了禹志明手里抄起的拖鞋,直接摔在了地上。 禹志明的气势一下子就落了下去,朦胧的睡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张床上,翻来覆去的人变成了两个。 女儿,他的女儿,还这么小的女儿。 是那个襁褓中咿呀咿呀地挥舞着两个小拳头的女儿,是那个坐在摇篮里皱着脸用奶瓶挡住他亲近的女儿,是那个坐在小板凳上嫌弃他不能像妈妈那样扎出好看发辫的女儿,是那个开家长时会和同学趴在窗台上偷偷看他的女儿,是那个每晚守在家门口等着他带宵夜的女儿,是那个一步步从南方小镇走出去的女儿…… 一罐又一罐奶粉桶堆积成山,一颗又一颗乳牙被扔到屋顶,一张又一张试卷被折叠成书,沙发上有女儿的玩偶熊,墙上挂着女儿的奖状……她是一个霸道的小强盗,用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占据掉了他和妻子的空白空间,又慢慢地将这些东西一点一点地装进行李箱里被带走。 “爸!” 禹志明惊醒,从回忆中抽身回来。 他忽然感觉到手上一轻,回过神来后才发现是姜岷拎走了禹乔的行李箱。 “禹叔,还是我来吧!”这个骗走他女儿的混蛋轻轻松松地拎走了于他而言有些重量的行李箱。 他老了。 站在不远处的禹乔背了一个书包,禹志明知道这个书包里装着a大的录取通知书,这是他女儿走向自我独立大门的钥匙。 “爸!妈!”禹乔对着呆愣在原地的禹志明和侧着头偷抹眼泪的沈梅挥了挥手,她意气风发,风华正茂,虎虎生威,“你们就送到这吧,别担心,我到帝都后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禹志明也挥着手,朝着她笑。 等她转身离开后,禹志明揽上了妻子的肩,眼角也有了湿意。 他们老了,成了眷恋旧林的羁鸟和思怀故渊的池鱼,困于故乡这一方之地,不愿再踏足远行。 第917章 而他们的女儿却代替了年轻时候的他们,携着从他们身上上延续下来的精神力,走向了一个更大又更陌生的新世界。 他们能做的就是放手,看着她的背影被一个又一个远行的游子遮住,让自己的身影也被其他前来一同送别的父母群体所淹没。 在这一群拥有父母卡的人中,他们是最普通的一对父母,但禹志明却骄傲地想他和妻子养出了一个最不普通的女儿。 在禹志明和沈梅眼中最不普通的禹乔却在a大遇到了一个普通的问题——在开学典礼上遇到了下雨天。 她和新认识的室友都披上了下发的雨衣,尽量不打伞,担心会遮挡后面同学的视线。 为了更好地偷懒,禹乔选择的大学专业是自己的“老饭碗”汉语言文学,除了讨厌的音韵学外,其他的都还可以接受。姜岷倒跑去学计算机去了,据说还要去参加什么全国性的比赛。 卷王就是这样的,这让禹乔倒吸了一口凉气,焦虑地翻了个身继续咸鱼躺。 好在两个人都在同一个校区,禹乔一进校就是风云人物,连带着被一堆人才淹没的姜岷也变成了风云人物,从“被保送的那谁”变成了“抢女神的心机狗”。 温靳也进入了a大,他专业所在的教学楼和寝室都离禹乔比较远,却也不妨碍他经常跑到禹乔周围晃悠。 但温靳接下来的日子却不怎么舒心了。 温家企业这些年本就处于下滑趋势,一年不如一年,产品也逐渐失去了市场竞争力,现在又突然被爆出了影响力极差的社会新闻,随后被人扒出偷税漏税,加快了衰败的进程。 温靳的流量之路少不了温家企业的扶持,温家企业口碑的崩盘,也连带着让他的风评也变差了许多。 企业倒闭后,温父温母久久没找到亲生儿子,自然就缠上了温靳。温靳也无法拒绝,之前的阔绰,他明显节俭了许多。 恰在他最艰难的这个时候,姜父姜母出狱了。 在温岷的特意打点下,姜母的精神状况明显出现了点问题,记忆都有些错乱了,关于姜岷是温家子的记忆被刻意淡化忘却,但其他的倒是没有忘却。 姜父的暴戾并没有被监狱生活而改变。从姜母口中得知了温岷的消息后,他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想到要趴在这个好儿子身上“吸血”。 温岷的名字及过往在网络上很容易搜索到,做好准备的姜父拉着精神错落的姜母在a大校门口各种闹。温靳接受或不接受都不会太轻松,姜父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失势的温父也不简单。 姜岷正好带着禹乔去吃饭,路过了这里。 看着撒泼的姜父和一脸疲惫的温靳,揽着禹乔的姜岷心情不错地翘起了唇角。 他是一个报复心很重的人,巧的是另外的两个他也一样。 这是来自三个“姜岷”的报复。 温靳在与姜父沟通的过程中眼睛余光也扫到了姜岷与禹乔离去的背影。 他目光一怔,却起了一个念头。 若是他没有被抱错,是不是那个站在禹乔旁边的人就是他了。 禹乔其实也没有太关注温母的消息,但奈何她的室友们都是一群爱吃瓜的小女孩,十分热情地把刚剖好的瓜放在她手里。 第918章 于是,她也知道了许多温靳后续消息。 比如温靳在几场重要赛事上频频失利,被媒体灌上了“江郎才尽”的名头,比如温靳与几位圈内千金走得比较近,又比如姜父在又一次找上温靳的时候被姜母用刀捅了。 监狱里,姜母仍在碎碎念叨着:“我都是为了你好啊!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想出换孩子这种事情来。后面也是为了不拖累你,我才把你爸给捅了。孩子,能叫我一声‘母亲’吗?我都是为了你能好好的,才落到了这个地步。” 温靳坐在对面,面无表情:“所以,这就是你把你所做的恶都推到我身上的原因吗?是我拿刀逼着你换孩子了吗?是我拿枪逼着你去捅人的吗?都是为了我好?呵,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温靳想,基因传承这种事情还真是有些说法。 他完美继承了他母亲的恶以及自我粉饰的手段,也轻易看穿了姜母“慈母”形象后的自我沉醉。 她自知她是恶的,却对外界的道德评价也极其重视,不想变成大众视角下的恶人。 那如何才会避免被众人攻击呢? 世人总喜欢在善人身上寻过错,在恶人身上觅真情。 一个身上拥有了无数罪恶的人一旦痴恋上了一个女子,深情就成了绝佳的洗白点——他真是太爱她了。 姜母也是如此。 姜母想换子不是因为我在觊觎温家的一切,都是她太爱自己的孩子。 她真是一个一心为子、无欲无求的好母亲。 温靳的直面揭穿让她短暂地直面了内心的恶,又陷入了更深的自我沉醉中。 她伤心地想,即便孩子怨她也没关系,反正他以后就会知道她是一位多么伟大的母亲啊! 温靳试图在网络发展的想法被姜母这一捅给毁了。 姜父尚在的时候,倒是与同样贪婪的温父形成了一个平衡。他们谁也不愿对方占了便宜,有的时候温靳反而能在一边冷眼旁观,获得喘息的机会。但现在牵制温父的人死了,温父的胃口也被彻底打开。温父不信自己的能力平庸,还做着想东山再起的梦,索取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温靳不是没有尝试过摆脱,但温父温母始终把他盯着死死的。 在温靳为钱财奔波的时候,他却在学校贴吧里看到了姜岷创业成功的消息。 原来,姜岷在大二的时候就开始组织团队创业,还获得了两个神秘投资人的资助,事业路上顺风顺水。 这真是让人忍不住嫉妒。 温靳想,怎么会有人运气好到这种程度? 有家庭托举,有青梅竹马的恋人,有被抱错的经历,却能及时被找到归位。 姜母将恶的理由推给他,他也将自己不幸的一切推给了姜母——要是没有被抱错,那个事业爱情两手抓的人会不会变成他? 他自然知道这个想法无法被实现,但人总是要靠幻想和对他人的怨怪才能艰难地存活。 禹乔在大三的时候就跟姜岷一起搬出去住了。 正处于大四之际的她开始专研毕业论文糊弄学,糊弄出一篇过关的毕业论文后,她就开始躺了。 两罐积攒下来的黄金升值了,五千万定期存进银行里,差不多每年也能收到一百二十万的利息。 另外在姜岷创业之时,她也投了一大笔钱给姜岷,获得了姜岷公司的一些股份。 拜托,姜岷好歹也是一个世界的男主。众所周知,言情男主搞创业基本上都会成功,就算中途失败了,还是会成功。 禹乔就这样舒舒服服地躺平了。 姜岷在与导师线下谈论完论文问题后,就去了附近一家甜品店打包了一些小蛋糕打算带回家给禹乔吃。 帝都气候偏干燥,但近几年降水倒是增加了不少,今天也是雨天,绵绵小雨从昨天下起,中途停了十小时,一直下到了现在。 甜品店离繁华地带近,买完蛋糕正欲离去的姜岷心思转动,倒是不急着回去了。 姜岷连续去了几家珠宝店,一进去就看钻戒。 他想向禹乔求婚了。 禹乔的无名指被他悄悄量了好几次,指围数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但连看了好几个钻戒,却依旧没有看到合适的。 姜岷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太急,先要去找设计师。 他正转身离去,却看见了橱窗外正站着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撑着伞的温岷在橱窗外等他。 对于温岷,姜岷的情绪很复杂。 他没有想到养育他长大的居然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原来,先前乔蔓所说的才是他真正的命运,但他的命运早被已经经历过痛苦的温岷所改变了。 一个人,拥有两个不同的命运轨迹,却在两条命运轨迹上都爱上了同一个人。 见到他来,温岷点了点头,带着姜岷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的包厢。 在服务员询问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禹乔喜欢吃的菜,还让服务员将这些菜打包好,他们两个就草草地饮了几杯茶水,等着菜被打包好。 姜岷出现在珠宝店的原因太好猜了,温岷语气肯定:“你想和她求婚。” “是。”在知道温岷是另一个自己后,姜岷在温岷面前坦诚了许多,他知道他亏欠了温岷许多,也知道温岷改变命运的代价是无法触碰禹乔。 温岷抿了抿唇,斟酌着语言:“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姜岷目光掠过一丝惊讶。 这好像是温岷第一次向他求助。 “能不能由我参与筹办你们的婚礼?” 第919章 温岷避开了姜岷的视线,他的语气依旧如以往那样,但姜岷却听出了他的声音的颤抖:“婚戒和婚纱的样式图,我已经请人设计出来了。” 只是他不是那个和禹乔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姜岷,他只能从姜岷零星的话语里捕捉到她的些许偏好,但她无名指的指围、喜欢什么样的花等细节全然不知。 温岷拿出设计图纸,放在了空荡的转盘上:“你带回去给她看。” 姜岷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几张图纸的上面,图纸上的字无比熟悉。 他和温岷的关系很复杂。 温岷抚养了他长大,却又喜欢了他喜欢的人。 温岷对他有恩,他却用语言伤害过这个人。 或许他不应该答应,谁知道温岷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如意而在婚礼上做手脚…… 姜岷伸出了手,将那几张手绘图纸拿在了手上:“她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喜欢富有生命力的任何东西,除了蟑螂。口味偏辣,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不喜欢花生……” 姜岷表情淡淡,一边翻看着那几张图纸,一边不紧不慢地报出了禹乔的身高、三维及无名指指围的数字。 “设计图上的戒指和婚纱她会喜欢的,你回去之后可以做准备。”姜岷把图纸收好,与温岷对视,“婚礼就拜托你了。” 温岷绷直的身躯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他目光微怔,搭在膝上的手指蜷了蜷,声音轻飘:“谢谢,真的谢谢。” 姜岷摇了摇头:“是我应该谢谢你。” 估计是温岷之前就准备好前期工作,一个月后的某天清晨,姜岷似有所感地忽然惊醒。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禹乔搭在他腰身上的手臂,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掀开了一角窗帘,就看见了楼下有一个人撑着伞站在雨中,暗红色的伞面看上去像一朵暗藏锋芒的毒蘑菇。 姜岷快速换好了衣服,草草洗漱完,就下去找了温岷拿了求婚的戒指。 “很漂亮。”姜岷打开了戒指盒,拿出了其中的女戒细细端详,这是一枚叶形钻戒,叶的脉络上还点缀了色泽纯正的天然绿钻。 他看到这枚戒指,就好像看到了它戴在禹乔手上的画面,嘴角不自觉地溢出笑来。 “祝你求婚成功。”温岷攥紧了伞的把手。 “会的。”姜岷难得露出了一个很张扬稚气的笑,自上了高中后,他的气质倒是沉淀了下来。 温岷看着就觉得这样很好。 她喜欢有生命力的人或物,会满意年轻的姜岷。 他目送着姜岷的离开,自己也撑着伞一步步地在乱雨中离开。 他磅礴的生命力和向上的欲望早就在报复中被磨得一干二净,但好在姜岷没有。 在离开的最后一分钟,他再次回望了她所在的窗,身影随着雨水的停止而消失。 窗内的禹乔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她下意识地就想推一把挨在身边的人,手却扑了个空,脚也踹到了空气。 嗯?人呢? 禹乔不爽地睁开眼。 她也懒得下床找姜岷了,直接摸向了床头,想用手机给他打个电话,却发现姜岷的手机也放在床头。 “姜岷?”高声叫了一下,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不是去买早餐了,就是被外星人抓走做实验了,禹乔这样想着,翻个身继续睡。 下一次睁眼,早上失踪人员就笑盈盈地坐在床边看她。 第920章 原来没有被外星人抓走。 刚清醒的禹乔反应有些迟钝,慢吞吞地伸出了手,捏了一把姜岷的脸。 也是在这时,她发现了自己无名指上的一圈红绳。 “这是?”禹乔目光讶然,也一下子明白了姜岷要做的事,从床上坐起。 她还在举着手看,红绳上绑着的一个小结。 姜岷这边已经单膝下跪了。 他握上了左手:“你应该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吧!” 姜岷以下位者的姿态仰起了头,对着禹乔笑:“我本来不想这么仓促的。这是一件私密的事,我想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相处的空间里先向你求婚,想着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求婚,想着在傍晚的落日海边求婚,但拿到戒指后还是忍不住。” “我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急切,仆人、竹马、同桌、男友,拥有了那么多身份卡牌的我还是觊觎着那张名为“丈夫”的身份卡。” “红绳上的结旁边有一根短线,拉开它,这个结就会被拆开。”姜岷松开了手,“选择权永远在你手上,如果你愿意就拉开那条短线。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是禹乔大王最忠实的仆人。” “什么啊?”禹乔用右手抓了抓头发,“什么也没有。我的鲜花呢?” 姜岷像变魔法一样,掏出了一大束真黄金做的玫瑰花。 好有钱张力。 禹乔狠狠地心动了。 “我不是这么物质的人。”她矜持且快速地接过了那沉甸甸的黄金玫瑰,嘴角都快挨到眼角了。 姜岷微微一笑,又将自己所有的黑卡都掏了出来,摆在了禹乔面前。 他又拿出了体检报告、财产赠予协议、忠诚协议等一大堆东西。 他忽然站起来,打开了房间的门。 禹乔看到了被花海包围的客厅,也看见了堆满了一桌的各种卤味小吃等各种美食。 “有些仓促,但这是为下一次更隆重的求婚仪式做准备。”姜岷想第一次私下求婚是确认心意,第二次求婚才是正式的。 他再一次单膝跪在床边的时候,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戒指盒:“禹乔大王,你愿意和你忠实的大公公在一起吗?” “公公这词,现在可不许说了,改为身强力壮的贴身侍卫。”禹乔拉来了无名指上的红绳,将自己的左手伸了出去,她经历了太多的隆重,“这样就可以了,戴吧!” 姜岷被巨大的惊喜笼罩着,给禹乔戴戒指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在给姜岷戴上男戒后,她才注意到了一个特殊的细节。 男女对戒造型对应,但却存在着些许不同。 姜岷所戴上的那枚男戒只有两颗天然绿钻。 这枚戒指异常眼熟。 她盯着看久了,有些出了神,不断地在记忆里翻寻眼熟的证据。 回忆定格在了一家被落日余晖笼罩的书店,那个站在收银台后的老人无名指上戴着的正是这枚戒指。 “怎么了?”姜岷在旁边问。 “没什么,”禹乔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要回家一趟了。” 被求婚了,当然是要回家告诉父母的。 禹乔和姜岷处理完毕业的事情后,就坐上了飞往南方的飞机,先飞到了市,再由市到县,由县到镇,禹志明和沈梅夫妻俩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了许久。 见禹志明和沈梅看到她手中的钻戒后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禹乔就知道姜岷的求婚是跟她父母通过气的。 “又变瘦了。”沈梅一脸心疼,“看看,这脸都瘦了一圈,一点肉都没有。” 第921章 禹志明也在一旁抱怨:“是不是姜岷舍不得给你吃啊?怎么越来越瘦了?” 在禹志明的言语中,姜岷都要接替严监生,加入到“中国四大吝啬鬼”中了。 见他越说越离谱,沈梅立马收拾一下他一顿。 禹乔的房间已经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沈梅帮着她整理行李箱,一边念叨着:“被套、被子、枕巾都是前几天刚洗的。你的东西我也不敢乱动,日常清理就搞了表面……” 禹志明正在厨房考验准女婿的厨艺有没有进展,收拾完衣物的沈梅站在房门口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去看了一下,又立马缩回头来,把房门关上反锁。 禹乔坐在床边,见她这副做贼的样子还有点懵:“妈,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嘘!小声点。”沈梅嗔怪了禹乔一眼,“你都要跟小岷结婚了,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哪能不为你做做打算?趁现在还没有领证,我们得准备一下。” “哦?”禹乔倒是感觉到新奇了。 她所参与的婚礼太多,但少有人会在婚前这样与她说。 沈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禹乔认出这是她高中用剩下的本子。 沈梅像一个老学究,一边翻看小本子,一边低声跟禹乔说:“虽然小岷这人呢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但人心隔肚皮,该防的还是得防。现在看着还行,谁知道他会不会变心呢?你爸说的也对,他现在是大老板了,先前数学又那么好,要是想算计人啊,一算一个准。而且,他还有一个在国外的有钱叔叔。” 沈梅突然鼻子发酸,被愧疚淹没:“是我们不好。若咱们家也跟姜岷那叔叔一样厉害,那就能更好地保护你了,也不用在这里各种担心了。” “妈妈……”禹乔轻轻拍了拍沈梅的肩膀。 沈梅倒也没有一直沉浸在不好的情绪里,抹了把脸,继续说着正事:“先前温先生给的那些钱啊,我们都替你攒好了,这些都是爸妈留给你的钱,你呢,把这些钱和你自己其他的存款都存在一张卡里,里面的钱在婚后要么不出不进,要么就只出不进。” 沈梅翻着那个小本子说:“我和你爸没读到什么书,什么也不懂,但还在抖音的专家还蛮多的。他们都说要在女儿结婚前准备三张卡。刚才说的是第一张卡,现在是第二张卡。第二张卡是婚后储蓄卡……” 禹乔只觉得她的眼睛里似乎被铺上了一层吸满水的地毯,地毯上绣着的是粉色的康乃馨和一块挡风的石头。 沈梅的背比之前更弯了一些。 她还有一些小得意:“哎呀,我也知道这个抖音骗子多。你表姨的邻居的儿子是学法律的,我还去问了他哩……” 她们在此刻发生了某种对调。 禹乔成了“母亲”,沈梅成了“女儿”。 禹乔的心情很复杂。 快穿之前,她没有预料到后面会有人占了“母亲”这个身份来爱她。 她总是在想,接受了另一份母爱是否对禹箐造成伤害?接受了新的母亲,是不是就意味着背叛了禹箐呢? 禹乔担心她会在沈梅提供的母爱中淡忘禹箐,但没想到这份母爱反而坚定了她想再一次见到禹箐的心。 合格的母亲们身上都有着许多相似之处,直率泼辣也好,细腻娴静也罢,当她们望向自己的子女时,眼神都是相似的温柔。 母亲们不会阻止有更多人来爱自己的孩子,沈梅会这样,禹箐也会这样。 原来,真正的爱是不具有排他性的。 禹乔握上了沈梅的手:“妈,其实,不用那么复杂的。” “啊?” 禹乔轻轻揽过了沈梅的肩:“因为姜岷将他的财产全部赠予给我了。可以这么说,他现在就是一个穷光蛋。” 沈梅一脸懵,都快拿不稳本子了,喃喃道:“还可以这样?” “是的呢!”她与沈梅头挨着头,跟小时候一样,“妈妈,姜岷的父母其实都去世了,他现在就是一赘婿。放心吧,他会对我好的。” “这样啊。”沈梅的皱纹舒展开了,她很喜欢女儿这么亲密。 但很快,沈梅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建议道:“要不让他写一个什么保证书。” 沈梅咋舌:“现在的赘婿不得了啊,三年后就能成为龙王了,一大堆人找上门,说什么归位。还会打丈母娘呢,可怕得很,抖音里面都是这样演的?” 三年期限已到,请龙王归位? 禹乔笑得前扑后仰,倒在了床上:“放心吧,你女婿不是什么龙王,也不会打丈母娘。他敢对你们动手,我先把他打一顿。” 禹乔笑得太大声了,吃午饭的时候禹志明都忍不住在饭桌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吃完午饭后,姜岷在隔壁远程处理公司里的事情,沈梅在和玩得好的老姐妹炫耀女儿送的黄金链子,禹志明跑去买东西。 禹乔终于能自己独处于房间里了。 她推开了衣柜。 衣柜底下藏着的两罐黄金早就被她带走了,倒是先前老人送她的书一直没打开过,先放在书架,又嫌占了地方,干脆放在了衣柜最底下。 这本四年前送的书终于在四年后离开了帆布袋重见天日。 这是一本装订精致的书,比禹乔想象中的还要大,让禹乔都怀疑这里面是不是藏了两块砖头。 看外壳包装上写的都是英文,禹乔随手一翻,还以为会看到一页密密麻麻的英文,却没有想到这书里还真藏了东西。 书的里面都被挖空了,挖空的地方放了一个包装好的小礼盒。 她拆开了礼盒,礼盒里放了一件裙子。 克莱因蓝色的无袖背心裙。 禹乔骤然想起了四年前在老人面前的抱怨——“裙子上也都是汁水,我还挺喜欢这件裙子” 第922章 禹乔的衣裙太多了,多到她早已忘记了当初有多喜欢那条裙子,多到都不记得那条被水果汁水溅脏的裙子落了个什么样的下场。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梳理前二十多年的记忆,想从她的完美人生中揪出破绽。 从两块钱开始,到数不胜数的漫画杂志、小说故事,到一颗又一颗小巧的金元宝,到重新购置的新鲜水果,再到现在她手里的这件裙子,他明面所赠予她的就是这些了。 但暗地里他是否还为她做过什么事? 等梳理完后,禹乔才取出了礼盒里的裙子,抖落了几下。 裙子是偏宽松的款式,四年前的她能穿得进,四年后的她也可以轻松换上。 换完裙子,拉开窗帘,下午三点半的阳光从窸窣作响的树荫里流淌下来,挂在晾衣绳上的白色老头衫被吹得像逃离海洋的浪花。过了一天气温最高时间点之后,阳光会变得温柔,连带着阳光下的一切事物都温柔得像一首从父辈那代流传袭来的散文诗。 禹乔觉得这正是赴约的好时刻。 跟其他人打好招呼后,她穿着那件蓝色裙子独自赴四年前的约。 白沙镇这些年的确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街道小店先前五颜六色、野蛮生长的招牌都被摘下,换上了统一规划好的木色白字招牌,街边的垃圾桶旁边也没有一小淌污浊的臭水。看着倒不觉得吵眼睛了,但还是觉得隔了一层膜似的,还是觉得陌生。 但奇怪的是,那个许久未踏入的书店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 禹乔站在门口,先看到的是老人的背影。 一个人变老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 四年前的他腰还是挺直,四年后的他却弯下了腰。 他佝偻着背,正在慢悠悠地爬在梯子上,在两本书之间扒开了一个缝,塞了另一本书进去放好。下楼梯的时候,他还扶上了自己的腰,又慢吞吞地从梯子上下来。 “姜岷。”禹乔唤了他的名字。 老人还在“哎呦”地扶着腰,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禹乔皱眉,又往前走了几步,喊人的声音也大了几分:“禹岷!” 这一次,他终于听见了。 禹乔看见他的身体都颤抖了几下。 她看了一眼贴在门墙上的“低价出售”:“是不是我晚来了一步,你又要跟小学那次一样玩起突然消失的戏码?”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一直背对着她。 “转过来,”禹乔大王对着她年迈的老仆人发出了命令,“让我看看我禹家的老赘婿变成什么样子了。” 可能是她离开得太久,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仆人居然生了异心,不听她的话了。 他没有转身,只是在用一种很陌生的苍老嗓音在说话,还带着鼻音,应该是在偷偷流泪了:“禹乔,我老了。” “我知道。” 太奇妙的一天了。 上午,二十二岁的姜岷还在腻歪地与她挨在一起,玩着她的手指,一直盯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笑,到了下午,七十多岁的姜岷却站在光影书香里背对着她,不愿意为她转身。 禹乔又往前走了几步,她的步伐声音没有收敛,惊得面前的老人似乎浑身都在发抖。 “别再靠近了。”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喉咙里呼呼作响,似乎还有些接不上气,缓了一下又才接着说,“太难闻了。” 第923章 “什么?”禹乔停下了脚步。 “没有人能一直年轻,”禹岷喘着气,声音喑哑,“无论我再怎么使用香水,我都遮掩不掉我身上腐朽的气息;无论我再怎么打扮自己,想假装自己还很摩登,但脸上和身上的老人斑是遮不住了。” 他声音哽咽:“我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又老又臭的丑东西了。” 禹乔没有再靠前。 等他的气息稳定了下来,禹乔才笑了起来:“你不想看看我吗?” “用这样的身躯在时间线里跳跃也会很累吧,”禹乔大大方方地站在阳光里,“小岷同学,你不想再看看我吗?” “是老岷同学了。”他终于转过了身来,被越过了禹乔的阳光笼罩。 他比四年前老了太多,眼睛混浊,脸上的皱纹也更加明显,皮肤上开始长出了大大小小的老人斑。 他没有了二十多岁的意气风发,没有四年前的气定神闲,像一个被骗光了养老金的普通老人,神情惶恐不安,却还是用那双眼睛细细地描绘着禹乔的五官。 他们安静地对视了五分钟,直到禹乔噗嗤的一声笑才彻底打破了这越发凝重的氛围。 “姜岷,你怎么变矮了那么多?你先前明明是比我高的,怎么现在变得和我差不多高了。” “是禹岷了,”他固执着将年迈的自己与年轻的自己切割开,“因为变老了,骨骼关节在萎缩老化。” 禹乔:“你不是一直有健身吗?怎么感觉你老得那么快了?” “我前年做了手术。”禹岷说完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难怪了。 禹乔笑道:“嘿,先前还想骗我跟你一起健身,说什么跑一跑,老不了,一下活到九十九。幸好我没有上当。我是在多少岁去世的?” “五十岁。”禹岷也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眼睛里却比禹乔更湿润了,“死之前还在说,说要给你挑一个音乐墓碑,一旦有人靠近就自动播放恐怖电影的bgm。” “那你这样做了吗?” “嗯。”禹岷擦了擦眼角,“还做了透光墓碑,不同颜色拼凑的玻璃上刻了东西,有光照过来,你彩色的侧影落在了地上,很好看。” 像是猜中了禹乔后面要说的话,禹岷继续道:“放心吧,我每次去都会给你带你喜欢吃的,还点了你爱喝的奶茶。” “我爸妈还在吗?”禹乔在阳光下微微眯起了眼。 “爸在十年前去世了,但妈还在,只是忘记了许多事。”禹岷解释道,“我给她雇了好几个保姆照顾着呢,而且我就住在她对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早点发现。” 禹乔想到禹岷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替她照顾九十多岁的沈梅就想笑:“那倒是辛苦你了。” “我答应了你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他们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多。 禹乔从禹岷的嘴里知道了很多在她离去后发生的事情。 很奇妙,她一直都是潇潇洒洒地离去,死前见到的永远都是保养得当的英俊面孔,忽然间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让她知道在她离开后这个世界仍在继续运作,那些人还在她死后保持着与生前一样的爱。 “乔乔,”在她走之前,禹岷还是叫住了她,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从胸口处摘下了一个猎豹形状胸针,“先祝你新婚快乐。” “乔乔,让姜岷把时间改定在月底。”他给出了最后的建议,“那会是一个会让所有人满意的好天气。” 禹乔猜出这枚胸针应该就是引起这个世界剧变的引子,她没有收:“下一次吧,下一次我再接受这个礼物。” 第924章 “好。”禹岷目送着她离开,直到禹乔身影完全消失后,他才低下了头,将胸针继续别在自己的胸口处。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是改成月底30号吗?” 禹岷慢慢抬头,看见了几十年前的自己就站在眼前。 “是的。”禹岷点了点头。 “这些年,除了温岷,也是你在暗地里帮我吧,”姜岷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将那个一直透露消息给他的电话号码点出来,给禹岷看。 见禹岷没有说话,姜岷挑了一下眉,选择了拨通号码。 下一秒,禹岷所在的收银台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姜岷挂断了电话,手机铃声也戛然而止。 禹岷注视着年轻的自己,没有多说:“让温岷把时间改了吧,地点可以。不要邀请爸那边的亲戚,会有一个老姑在她穿在婚纱出来的时候,故意过来堵门,走在她面前。” “好。”姜岷的表情发生了些变化,他倒是没有想到在他和温岷的精心安排下,婚礼上还会出现乱子,“婚礼当天你也来吧。” “我猜测你选择的这一天一定会下太阳雨。温岷会出现,你也会出现。” 姜岷想,他是最幸运的人,但他的幸运来自于两个不同时间线的“姜岷”的托举,他的爱情里注定也是有三个影子的。 “来参加吧。”姜岷淡笑,“在她离开后的这些年里,你应该也从留下的视频或回忆里翻看了许多遍。现在又有了还能看到婚礼的机会,难道不想再看一遍吗?这应该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刻。” 禹岷看着他,见姜岷眼神认真,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 因为禹乔不喜欢夏天,婚礼的时间就定在了秋天。 考虑到沈梅、禹志明还有禹姥姥等亲戚的原因,举办婚礼的地方只是在市区的酒店礼堂里。 当礼堂大门被缓缓拉开时,穿着勃艮第红红色抹胸婚纱的禹乔出现在了门后。她的长发被挽成了一个发髻,髻后别着红色头纱。 这个酒店的礼堂面积不大,但现场装扮却布置得极其梦幻。 这是三个“姜岷”为禹乔打造的完美婚礼。 当她迈上走台后,先看到的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关系不错的同班同学,初中那个严厉的古板老师也在,禹岷和温岷都隐于这群人之后。而后是来往比较密切的小姨舅舅等亲戚。再往前走就是哭得眼睛泛红的沈梅和禹志明。 她已经走过着一截长长的走台。 姜岷黑色西装里的内衬是与婚纱同色的勃艮第红,用配套的领带在衬衫口打一个很复杂的埃埃尔德雷奇结。 婚礼司仪已经按照正常流程说着各种喜庆的话。 站在她对面的姜岷虽然看着很是沉稳淡定的模样,但禹乔却注意到他的睫毛一直在抖,眼神都有些涣散。 姜岷还是太紧张了。 在当地,有婚礼的前一个晚上新娘新郎不许见面的习俗。 姜岷却偷偷地背着沈梅和禹志明溜到了禹乔的房间门口,说是怕禹乔会突然消失。 因为不想起得太早,禹乔干脆就在酒店住下了。 她本来想给姜岷开门的,但一直说着自己是唯物主义者的人却相信了当地的习俗,不让禹乔开门放他进去。 禹乔在门后笑他:“哟,平时不是在别人面前很会装吗?姜总怎么现在却堵在门口开始患得患失了?像喝醉了酒一样。我怎么会消失了?” 姜岷也不恼。 虽然不能见面,但他有自己的办法。 不一会儿,禹乔就看见了一根细细的红绳从门缝里一点一点地钻进,像一条偷溜着进来的蛇。 禹乔拿起了这根软塌塌的红绳,外头的人也同时拉动,一根红绳瞬间被绷紧了。 “大家都说古时候,月老用红绳帮人结缘。”门外的姜岷低声回答,“乔乔,你牵动了我的红绳,是我这辈子的正缘。不要突然消失,好不好?” 禹乔猜测应该是有人告诉了他她的真实身份。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处于这个世界里的姜岷就因此慌张找人,生怕她会突然离开。 真是傻啊。 禹岷的出现就证明了她并不会在这场婚礼前离开,他应该也向禹岷求证了,但还是忍不住跑来想要见她,还使出了这牵红绳这招。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小的时候,他害怕禹乔会甩开他去找其他人玩,就拼命地表现自己的乖巧听话,去上温岷给他定的各种辅导班,换取零钱来“供奉”她;长大了一些后,他又害怕禹乔会在他补习的时候跟别人玩得特别好,心机地派出保镖去跟在禹乔身后;再大一些,他恐惧平庸,害怕有一个比他更好更强的“天降”来与禹乔相配。 在最开始玩办家家酒的时候,他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学着禹志明喊沈梅,含含糊糊地抓着禹乔喊“老啵”,被禹乔大王一巴掌呼过去后才委委屈屈地当了仆人,一直以“仆人”“公公”自居到了现在。 现在,终于到了他可以正式用到这个称呼的时候了。 禹乔眨了眨眼,用着司仪递来的话筒说了一句“我愿意”。 在姜岷吻上禹乔的瞬间,她看见了飞舞在半空的彩带碎片,微阖上了眼。 第925章 童话故事的结局总是定格在公主与王子的婚礼上。 看着缤纷彩条下相拥相吻的禹乔和姜岷,温岷想,那个负责守护的骑士结局或许也应该在这一天终结。 他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有如此良善的想法,毕竟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天然的恶人。 怎么不可能是恶人呢? 因为无法忍受父亲对母亲的拳打脚踢,年纪尚小的他就敢用自己赢来的劣质奖杯砸在父亲头上,虽然换来的是父亲的殴打和母亲的指责,但他还是不改本性,只是试图能在那个名为“父亲”的生物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在这个畸形的家庭里,温岷学会了暴力,早早地就知道了只有强者才能掌握话语权。 母亲总是在柔弱地哭泣,她像一个只知道攀附于他者的藤蔓,在他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哭诉着她的不幸,用她的不幸告诉他他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温岷也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应该负起这个责任。 他要学会保护母亲,要学会照顾母亲,要学会一点一点地变成强者。 父母双双失职,他必须一个人在夹缝中野蛮生长,才能够看到夹缝上方的阳光。 虽然阳光从未落在他身上。 身上的伤痕不是没有老师发现过,总有一些老师会想着帮他,但温岷的这个父亲是一个十足的混蛋,反而会倒打一耙,闹到学校去。久而久之,老师们对他避之不及。 “读书吧,姜岷,”一个年轻女老师私下里找到他,她不敢插手他的事情,只能偷偷找到他谈话,“好好读书,读书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温岷相信了这一句话。 他在所在小区里走总是会看到其他家长在责怪孩子为什么读书不用功,而他的父亲只知道麻将和纸牌,他的母亲只知道诉苦。 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读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只能在学校认真学习,放学后的他要洗衣做饭,照顾什么都不知道的母亲,还要迎接暴虐的父亲。 因为没有钱买习题,他就专门去抢别人的作业来做,这些只知道哭的胆小鬼倒也听话,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老师和父母,还巴巴地送来了更多的作业。 温岷当然全然接受了。 努力的成果很明显,他考了全班第一。 可当温岷雀跃地将试卷递给母亲时,本以为会获得母亲夸奖的他却见母亲脸色大变。 “你怎么可以抄别人的答案呢?”她轻而易举地给他定下了罪,“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吗?” 温岷没有想到只是考了一次全班第一,他的母亲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发疯似的将他的课本和试卷都撕开,还哭着说他变成了一个坏孩子说要惩罚他。 温岷本来想着,要是多考了几次第一,是不是就可以证明没有抄袭了? 但很可惜,他的母亲却陷入了更癫狂的状态。 他隐约觉得,他的母亲似乎和其他家长不太一样,似乎并不希望他考试厉害。 温岷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终究还是败于她的眼泪之下。 为了安抚姜母的情绪,他想如果母亲不喜欢这个的话,他多做错几道题就好了。 的确,自他成绩一点一点滑落后,他的确又看到了母亲的笑容。 第926章 但温岷知道什么样的考试是不能做错题目的。 当他中考成绩正好摸上市重点中学的门槛后,他又一次看见母亲阴沉下来的脸色。 她开始指责他是一个想抛弃母亲的坏孩子,哭诉要是没有他在,她会被姜岷在欺负死的。 温岷又一次选择了妥协。 他是一个伤害母亲的罪人,他理应为她考虑。 母亲爱他,才会这样做的。 他放弃了进入市重点中学的机会,到了一个离家最近的县里上学。 母亲离不开他,他只能每天早上坐最早一趟的县城班车去上学,下午下完课后又急匆匆地坐最后一趟末班车回家,不上晚自习,每天把三个小时都花在通勤上。 父亲把钱大部分都花在了牌座上,母亲也没有找什么工作。 温岷知道家庭条件不行,他想争取贫困生补助,可母亲又说不想让他被别人看不起,断然拒绝。 他平常的生活费都是假期自己挣来的,还要分一半给姜母,每天三餐大多靠着馒头应对。 少时被父亲殴打,粗心的母亲也总是将他弄得遍体鳞伤。他的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手指也有些畸形,虽然能握笔写字,但终究还是影响观感。也因此,温岷在学校并不受欢迎。 不是没有被欺负过,但从小被打到大的温岷根本看不上这些人的力度,反而把他们教训了一顿。 他独来独往,也不屑于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他还记得那个女老师说过的话,读书能改变命运。 可就在温岷离改变命运最近的时候,他不得不在母亲的哭诉中辍学离开,进入社会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小镇里的工作很少且挣得不多,温岷又想着带着姜母离开,去外面找薪酬更好的工作。反正都是当苦力,他为什么要留在这个薪资少的小地方呢? 但姜母又死活不答应,说不习惯。 他必须答应,因为只有母亲会爱他。 后面的一场大火又将家里的一切烧了个干净,连带着他身上也出现了大面积的烧伤。 造成火灾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姜母“粗心”。 温岷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种无力感,他总是想要改善他们的生活,但他的母亲却好像每次都在拖累他,都在试图把他往下拉。 为什么呢? 在看到与他长相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的温父温母后,在看到那个与姜母眉眼相似度极高的天才棋手后,温岷终于知道了答案。 原来,他的前半生一直都活在谎言中。 原来,母亲的爱是真的,但可惜她的爱从未放在他身上。 这一场换子的闹剧最终以他回到温家作为结尾,但那个顶替了他身份的温靳却没有回到姜家。 他的亲生父母似乎看不到他受过的伤,反而给了虐待过他的姜父一大笔钱,也不计较姜母恶意换子的行为。 “为什么?”温岷还是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存在一些幻想。 但他那矜贵的母亲只是用手帕捂了捂口鼻,目光中带着一丝嫌弃,温声软语地说道:“温岷啊,阿靳呢现在有很多粉丝,如果被爆出亲生父母进过牢,会对他和公司造成一些影响。” 温岷的幻想在此刻破碎。 回到温家后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 温父嫌弃他高中辍学的经历,温母嫌弃他丑陋的面容,那位占据了他身份的温靳坦然自若,依旧还是那个光鲜亮丽的温家少爷,而他却一直只能活在温靳的影子下。所有人都暗讽着他的 第927章 可凭什么? 他是天生的恶人,善于嫉妒。 凭什么就他一个人活得那么痛苦? 凭什么就温靳没有被家暴过,挨过饿? 凭什么那些伤害过他的人都没有得到报应? 他本来也可以成为和温靳一样厉害的人! 温岷开始彻夜难眠,满心都被不甘与愤怒填充。 温父温母总觉得他心思阴沉,还真被他们给说中了。 他成为了一条不叫的狼,暗暗积蓄力量,把这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都报复了回去。 看到那些人的下场,温岷满心快意。 他本以为他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却还是困在过去彻夜难眠。 他还遇到了两个说要拯救他的人。 一个看着似乎还有点真心实意,但温岷却厌烦她满口的大道理。 救赎? 他不是没有期待过被人拯救? 可在他被姜父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这些口口声声说要拯救他的人出现过吗? 无人救他,也无人爱他。 温岷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人都是自利的,没有人会来拯救他,真正能拯救他的只能是他自己。 一个就是完全的虚心假意了,贪图着他的价值,想跟姜母一样试图用情感控制他。 温岷本想草草处理掉第二个人,却在一次偶然中从她的嘴里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词——“攻略”。 她想要攻略他,却反被他利用。 温岷从她的手里获得了时空逆转器。 他想着,要是能改变自己过去的命运,是不是他的内心可以就此得到彻底的平静。 他做足了一切准备,成功地来到了过去。 但奇怪的是,过去已不是在记忆中的过去,姜岷的命运似乎在他来之前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造成这种变化的是谁? 温岷注意到了样貌大变的禹乔,攻略者不止一个。 他开始忌惮禹乔,但却发现禹乔似乎跟他见到的攻略者不太一样。 她太懒了,一点也不敬业,像是在玩忽职守。 她没有把姜岷当做攻略对象,倒有点像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玩伴和供她使唤的仆人。 上一个攻略者将欲望藏起来,她却大大方方地展露出了自己财迷的那面。 温岷忌惮她,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确让姜岷成为了一个很正常的人,他每年给的钱没有被辜负。 明明已经回到了过往,改变了过去的命运,可他的心还是不得安宁,失眠的问题依旧在。 他漏算了一点。 温岷以为姜岷对禹乔只有玩伴的那种喜欢,却没有想到这个过去的自己居然喜欢上了禹乔。 他和姜岷因为禹乔的问题不欢而散。 他不理解姜岷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个老是使唤他的人,烦躁于姜岷与他的区别。 直到那一次与禹乔在昏暗楼梯口的十分钟谈话。 很奇怪。 这些年来,虽然满足了报复欲,但他却从未这样和其他人安静地交流过,心中的不甘与愤怒慢慢停歇,他从未如此宁静过。 温岷恐惧于这个陌生的情感,他开始回避,开始掩饰,直到被姜岷彻底戳破后,他才终于在心里承认了对禹乔的特殊情感。 高中最惬意的时候,是有一天语文老师在自习课上播放了由名著改编的老电影《巴黎圣母院》。 丑陋的卡西莫多,被利用的卡西莫多,被鄙夷的卡西莫多,这让温岷想到了自己。 第928章 只是,当时的他还没有像卡西莫多一样爱上一个人。 可现在的他找到了自己的“爱斯梅拉达”。 只是,丑陋不堪的卡西莫多可以拥有爱情吗? 不可以。 他不配拥有爱,也无法触碰爱。 时空逆转器让他幸运地遇到了禹乔,却也让残酷地剥夺了他拥抱禹乔的机会。 他永远都只能站在安全距离外不得靠近。 电影内,爱斯梅拉达最终还是没有爱上愿为她付出一切的卡西莫多。 电影外,禹乔也没有爱上他,和姜岷走上了婚姻的殿堂。 不过这样也很好,他的“爱斯梅拉达”没有死去,而是鲜活地穿着由他参与设计的婚纱,戴着由他亲手制成的红色头纱,漂漂亮亮地成为了世界上最好看的新娘。 “禹乔会幸福吗?”温岷目光依旧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低声询问坐在他旁边的禹岷。 “会的。”这个已经与禹乔共度了几十年的人回答道,“她离开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 “那就好。” 但温岷终究还是忍不住产生奢望。 感谢上一个攻略者,他知道攻略者们进入的世界会很多,遇到的人也会很多,禹乔也会这样的。 三个姜岷都知道,禹乔的伴侣不可能只会有一个。 他和禹岷两人合力,一个更改姜岷命运,一个帮姜岷规避风险,都是想要给禹乔献上一份堪称完美的爱与婚姻。或许只有这样,才会被禹乔记住吧。 可温岷还是在临走前,去与禹乔见了一次面,手里拿着一束开得正艳的勿忘我。 此刻的禹乔已经换下了蓬松精致的婚纱,换上了更方便行走的敬酒服,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休息。 正在对镜摘下耳环的她从镜子里看到了温岷,笑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禹乔注意到了他手里的鲜花:“勿忘我?” “嗯。”温岷将那捧蓝色的勿忘我放在了她的梳妆台上,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新婚快乐。” “如果不想让我忘记你的话,为什么让我看到真正的你呢?” 温岷仓皇与镜中的禹乔对视,他看见禹乔对他露出了一个很狡黠的笑。 “我以为你会把头发梳上去的,毕竟这样也更正式一些。”禹乔笑道,“其实,我还蛮好奇的,你夏天也要一直缠着绑带吗?这样不热吗?” “温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人要自救,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肯接受现在的自己?”禹乔拿起了那捧勿忘我,低头嗅了嗅花香,淡香中掺和着轻微的苦涩,倒是跟温岷很像。 她透过镜子歪头看他:“人要自救,更要自爱呀!” 温岷垂下眼睫,握紧了手里的伞柄:“会很难看的。” “但会很有特点。残臂增加了米洛斯的阿佛罗狄忒的深度,让它成为了传世之作。”禹乔笑了起来,“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包括我也一样。” “如果这样能让你记忆深刻的话。”温岷沉默了很久,终于慢慢地拆开了缠绕在脖颈上的绑带。 当绑带完全掉落后,他掀起了自己用来遮挡伤疤的长发,用禹乔别头纱的黑色发夹固定了头发。 以前总是刻意回避,现在却是第一次正视了镜子中的自己。 “温岷,你看,你没有那么不堪。” 曾经的伤疤早已掉痂,脖颈因为长久被缠,久不见光,肤色比之前白皙了许多,与移植皮肤的色差小了许多。 让他摘下伪装,不是给禹乔看,是给他自己看。 “谢谢。”温岷喉咙干涩,只能吐出极其简单的字词。 镜子里清晰地倒映着两个人的脸,他看见禹乔伸手触碰了一下镜中他的脸,忽然觉得自己的脸似乎也被触碰了一般。 他第一次没有维持安全距离,走到了禹乔的身后。 这是他与她最近的一次。 禹乔在触碰镜中的他,他也在触碰着镜中的禹乔。 他唇角自动上扬,露出了清浅的笑。 禹乔像是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见面,轻声道:“温岷,再见。” “再见,”他停顿了一下,放纵了自己的情感,将喜欢之人的名字念得格外缱绻,“禹乔。” 温岷已经很满足了。 在太阳雨快要结束之时,他找到了姜岷。 “这个是时空逆转器。”在看到了禹岷的时空逆转器,温岷就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可以凭借这个跳跃时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姜岷却没有收下。 “我其实一直在想,”姜岷也没有了先前的妒色,笑意盈盈,“我一个人似乎无法一直维持完美的婚姻状态。我想要给她最好的,就必须要工作,但一旦工作,就会面临很多的事情,我可能不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温岷,有时候,你或许可以替我陪伴她。” 再见,不是再也不见,而是期待下一次见面。 “好。”温岷浅笑收好了胸针。 雨水骤停,他也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爱斯梅拉达没有爱上卡西莫多,禹乔也没有爱上温岷,但温岷却睡了有史以来最安稳的觉。 没有痛苦的过往,没有嫉妒与挣扎,不甘和怨恨都化作了一缕白烟。 他获得了真正的宁静。 第929章 青梅竹马就理应在一起。 在又一次发现禹乔书桌里的情书后,他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着。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在欲望还未生起时,姜岷就已经喜欢禹乔了。 这是最纯净的喜欢。 有意识以来,他就是禹乔的小跟班。 他的青梅有着最漂亮的眼睛和最好看的头发,永远穿着漂漂亮亮的小裙子,比蛋糕还要香,比糯米糍还要软。 她就像一个小霸王,带着他到处招摇,逗逗鸡,摸摸狗。 很多人都想靠近这只漂亮的小天鹅,但她太高傲了,那些人就找上了他,还想要欺负他,说他跟丑小鸭一样,不要一直跟在漂亮的禹乔身后。 这件事后来被禹乔知道了以后,是她带着他去报了仇,跟电视剧的侠女一样。 “嚯,真是反了天了,居然敢欺负到我的人身上。” 姜岷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心里涌现出了很多很多的欢喜。 电视剧里正在放各种古装电视剧,被恶霸欺负的女孩遇到了一个大侠,大侠救了她。女孩说,她喜欢大侠,要报答大侠,要和大侠永远在一起。 姜岷的小脑瓜黏糊糊地想,他也要和禹乔永远在一起。 大人都喜欢逗小孩。 姜岷三岁以前的记忆是靠沈梅、禹姥姥以及所拍摄照片拼凑而成的。 她们说,禹乔曾和他一起睡在同一个摇篮里;她们说,禹乔曾抢过他的奶瓶,与他达成了最早的口水交换记录;她们说,他学会的第一个字是“乔”。 姜岷知道沈梅和禹姥姥说这些只是拿他和禹乔开玩笑,逗逗小孩而已。小区的老人们看着他和禹乔长大,见他喜欢跟着禹乔,也会逗着他们玩。 “小岷啊,怎么又跟在小乔屁股后面呐?是不是想给小乔当老公啊?” “不得了了,那么小就知道要找老婆了?” 他那时候年幼,被逗得面红耳赤,以为是自己的日记被发现了。 但他的青梅禹乔也却对于这些打趣嗤之以鼻,不耐烦地甩着马尾,跑去看电视剧。 没有人会把这些玩笑话当真,除了他。 姜岷知道老公老婆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意思,他不想和禹乔分开,那他就要当禹乔的老公,可惜的是禹乔缺的不是老公,是仆人。 姜岷也只先当仆人了,但没关系小区里有那么多小孩子都想和禹乔玩,但他漂亮的白天鹅青梅却只让他当了仆人。 可惜的好景不长,小天鹅嫌弃他的字太丑了,转而找了别人去帮她做作业。 这怎么可以呢? 他们本来就是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就很好了,为什么要插入第三个人? 原来,能力变弱是会被抛弃的。 被抛弃的恐惧瞬间挤占了他的心。 他不想被抛弃,也不愿被抛弃,所以他必须成为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姜岷也成功做到了。 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 姜岷如愿以偿地和禹乔成为了一年又一年的同桌,成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优等生,让周围的人都把“姜岷”这个名字和禹乔绑在了一起。 但他就是不明白了,怎么还有些不长眼的人惦记上了禹乔? 他想要撕毁这份情书,但去上厕所的禹乔已经回来了。 姜岷看着她略带惊讶地拿起了这封信,在妒意上升之时,又看见她将情书放回了写情书那人的书桌里。 第930章 她没有接受。 这让姜岷的内心无比欢喜。 欢喜中,余光瞟见了她的腰。 她伸了一个懒腰,今天的上衣是短款的设计,一伸手就露出了一截腰。 他狼狈转移视线,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笔,力气大得似乎要将这支笔捏碎。 在这个偏僻落后的小镇上,性是最不可被提及的话题。 生物老师草草略过相关话题,只是让他们记住了填在试卷上的标准答案。 他不知道沈梅和禹志明有没有对禹乔做过这方面的教育,但他没有接受过。 温岷来的时间不长,雇来的管家保镖也不会尽职尽责到这种地步。 他一直天真地维持着从儿时开始的纯净的爱。 直到撞见了禹乔在用他的手机看那种小说。 被他抓到后,她还振振有词:“哎呦,这有什么嘛?你也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看happy ending,看小说也看he的。这个也是he文嘛,只不过e不发音就是了。” “渡边淳一都能出版《失乐园》,贾平凹都可以写出《废都》,他们怎么不羞愧而死?我看看这个怎么了?” 温岷只觉得额外头疼。 他的确知道禹乔很大胆,但却没有想到她会大胆到了这种地步。 他受了小镇的封闭性影响,也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种不好的行为。 “为什么不好?”他的青梅对他露出了一个很奇异的笑容,将他的手机抛给了他,还吹了一个小口哨,“浏览记录我没有删哦,你想看也可以看哦!” “我不会看的。” 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否认,却又在深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打开了浏览器的浏览记录。 他眼花缭乱地点进来一本带“青梅竹马”标签的文,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看到一半,起了睡意,姜岷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 他在梦里梦见了禹乔。 像是中了恶魔的诅咒般,从那个夜晚以后,他的爱不再纯净,欲望像带刺的藤蔓紧紧地缠绕了上去。 一开始,姜岷是崩溃的。 他觉得是自己变坏了。 他怎么可以对禹乔怀有那样的心思? 他怎么可以污染那只纯洁的天鹅? 他在自甘堕落,却又舍不得从这深渊中离开。 白天,他能嗅到她身上果香沐浴露的味道;夜晚,他用着同款沐浴露淋浴,搓洗着身上的一切,让他的身上都散发着与她一样的气息。 躺在被窝里,闭上眼,嗅着香,好像他一伸手就可以破除那好几堵的墙,轻轻松松地将她揽在怀中。 他浑身颤抖,难以自抑,甘愿沉沦。 这股清新酸甜的果香,是一个个张扬的魔爪,横在爱欲与纯爱之间。 突破是在高考结束后的一个夜晚。 禹乔总以为他们的初吻是在他被乔蔓找到之后,却不知道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青涩地贴过了唇。 那一夜,沈梅与禹志明不在家。 禹乔偷喝了沈梅酿的青梅露。 浸泡在金黄酒液中的青梅已经失去了最开始的青绿色,泡软的梅肉皱巴巴的,褪色成了不甚好看的棕黄色。 “用气泡水掺着喝吧!”姜岷还是担心这青梅露度数会高。 可禹乔却大手一挥,还说要用碗来接,还说要“快哉快哉”地大口喝酒,大有喝完就要上景阳冈与武松一同打虎的气势。 终究是忠臣难当。 大王在上,姜岷也只能学着那些攀附于王的佞臣样子为她倒了一碗的酒。 第931章 他是她的仆,只会如往常一样替她收拾好残局。 只是残局刚收拾好,刚才还叫嚣着自己千杯不醉的人就已经化作了一团软塌塌的青梅馅年糕,绯红着脸,对着他嘿嘿地傻笑。 侠女变成醉猫了。 醉猫又怕热,挥舞着自己的爪子,斥责她的仆人为什么不给她开空调。 “大王,客厅没有空调。”他无可奈何。 “呵,朕不听。”喝昏了头的禹乔成为了真正的“昏君”。 “那我把你抱到房间里去吧。” 他只能这样做,然后在禹乔的同意下,终于将心心念念的王抱在了怀里。 平时他再怎么刻意去亲密,但终究还是要维持一下表面,哪能这样将她揽在怀里? 禹乔嫌热,一直在用手推他。 姜岷不得不加快步伐,将禹乔送进了她的卧室。 把禹乔放在床上,替她脱鞋,替她盖被,替她调整空调温度,一转过头,刚才还躺在床上的醉鬼又笑嘻嘻地坐了起来。 姜岷本想着放下她就离开,没想到她又突然坐起。 “怎么了?”他干脆也坐在了床边,耐心问她还有什么需求。 有了空调,禹乔倒是不喊着热了,挨了过来。 在这一瞬间,他的大脑里闪过了许多曾经看过的文字片段。 他真的是完全被污染了。 姜岷生出了羞愧的感觉。 醉酒后的禹乔全然信任他,他却在这个时候想到了这些事。 只是让他先回过神来的却是唇上温热的触感。 无数的文字片段崩塌成了废墟,大脑瞬间被清空,他被完全定在原地,像一株无识无感的朽木。 心中会的欲望在叫嚣着。 亲吻她。 这是她主动的。 醉鬼还是醉鬼,耍流氓也不会耍,就贴了唇,什么也不动。 禹乔是醉的,可他却是清醒的。 姜岷终究还是没有加深这个吻。 他将晕乎乎的禹乔放倒在了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关上房门。 唇上还残留着青梅酒香,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 姜岷都忘记他是怎么回到家的,等醒悟过来后,他就已经出现在了家中的浴室,手按在沐浴露上,果香味的沐浴露已经落下了一摊在地上。 浴室全部都被浴露的香气充斥着,都是禹乔身上的气息,但姜岷却皱起了眉。 不对,这不对,少了青梅酒的味道。 姜岷度过了极其混乱的一夜。 他在欲望中想着刚才的吻。 这个吻过界了,还是她主动吻他的,他理应负责。 他期待着第二天禹乔酒醒后的反应,期待她会如何回应这个吻。 结果,禹乔却把这个吻给忘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好像那个吻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怎么可以这样? 姜岷有些抑闷,但好在乔蔓的出现带来了一个机会,他抓住了这个机会,终于和禹乔完成了真正的吻。 在两性关系上,禹乔是完全的主导者,他青涩无比。 一开始,还以为禹乔的熟练是因为书本阅历,直到温岷和禹岷告诉他禹乔的真实身份后,他才恍然大悟。 他的前半生都与她紧紧缠绕,可她的前半生却不是如此。 他只有她这一位爱侣,而她却有很多的伴侣。 姜岷有些不安。 本以为他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因为他亲眼见证了她的成长。 现在却骤然得知,他只是她漫长旅途中最普遍存在的风景。 “姜岷会被她忘记吗?”他问了另外两个“姜岷”这样的问题。 三个“姜岷”都达成了一致的看法——他们要给禹乔一个完美的婚姻。 禹岷是在他和禹乔结婚第四年离开的,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接受不了时空跳跃了。 姜岷曾问过他为什么会跳转时空。 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的禹岷说,是因为太想念了。 在禹乔死后,他孤独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记忆都被完全翻烂了。后来,他的记忆力越来越不行了,记忆中的那张脸也渐渐模糊。 他想到了禹乔曾对他说过的话,吐槽小学那个跟幽灵一样的小摊,吐槽学校附近的小说漫画少,吐槽回家近道小路的路面不平整,吐槽高中学校跑操,吐槽食堂难吃还收费贵…… 年老的禹岷想,再去看看她,顺便将她那些小愿望都满足,让她能更高兴一些。 禹岷走后,又是六年,温岷将时空逆转器交给了他。 不得触碰是使用时空逆转器的限制。 不再使用时空逆转器的温岷终究还是触碰到了禹乔。 姜岷从他们的离开后,也渐渐嗅到了不安。 他能感觉到禹乔离开的日子也马上就要到来。 他彻底放下了公司里的事情,退居二线,带着禹乔到处游玩。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拍摄了很多照片,留下了很多回忆,但禹乔还是要离开。 在禹乔离开的那一刻,姜岷浑浑噩噩地看向了镜子。 他好像在一瞬间完成了衰老,从姜岷变成了禹岷。 或许是知道他未来还能与禹乔相见,在禹乔离开后,他没有自暴自弃,依旧在认真生活,照顾年迈的沈梅和禹志明,像禹乔还未离开的时候一样。 他努力护肤,努力健身,但脸上的皱纹和老人斑却还是长了出来。 禹岷想起了,他还是姜岷时,对温岷说的那些讥讽的话。 刚出脱口而出说出的恶言在多年后终于在他身上反噬兑现了。 丑恶的是他,顶着这一身老皮,还在恋慕着禹乔。 当墙上最后一张数字被撕下的时候,禹岷装扮好自己,拿出了保管妥当的时空逆转器,又一次回到了回忆中的白沙镇,看到了还在读小学的禹乔和姜岷。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一元钱硬币,笑着走了上去。 他会给禹乔两块钱,会在白沙镇开一个名叫“汉广”的书店,会亲自填平路面坑洼的小道,会以捐赠人的身份和高中校长见面……他会一点一点地满足他妻子每一阶段的愿望。 当他还是姜岷的时候,他就担忧年老后的自己会不会扮演好“禹岷”,他都忘记了禹岷开的书店名字是什么。 但成为禹岷后,他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要给那个书店取上什么名字。 樵夫爱慕游女,但难以跨越现实的阻碍;姜岷爱慕禹乔,但难以逾越世界的鸿沟。 三个姜岷,三份爱情,都没能让她动心。 南乔不可休思,汉广不可泳思。 她的爱,求不得,不可求。 樵夫只能刈楚秣马送游女出嫁,变成禹岷的他也只能坐在这一方书店内,拿着那些金元宝,等待禹乔的踏入。 第932章 【排雷:部分尺度较大,涉及到骷髅人外。】 再一次睁眼,禹乔的眼前是一片摇摇晃晃的红色。 她的头上似乎盖了一块红色的布,额头上也坠什么金属质地的东西,触感冰凉,再加上不知从哪吹进的风,让禹乔打了个寒颤。 什么鬼? 她在心里嘟囔着,想将头上的盖头掀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了,根本挣脱不开,口中也被紧紧塞入了帕子。 她开始东倒西歪,很快捧到了壁,揣测自己应该是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又听见了一壁之外有人的喘息声和雨声,再加上这封闭空间摇晃,便猜测自己是在一个轿子里。 红色的盖头,挣扎间从盖头下方看到的红色婚服……她这是穿成了被迫嫁人的新娘? 这和系统514跟她所说的受尽宠爱的大小姐身份不一样啊? 还没等禹乔开始质问,系统514就着急忙慌地在系统空间里跑来跑去,小胖脸急得煞白:“错了错了,剧本拿错了!” 好不容易翻找到了真的人物基本,小胖统期期艾艾地对了对手指:“宿主亲,其实呢,我抽的人物身份其实也算满足你的要求,只是出现了一点点偏差。” —— 从上一个世界脱离后,禹乔回到了系统空间,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系统514。 比起上次见面的可怜模样,现在的系统514明显重燃了斗志,都可以不用能量获取机了。 “你这是跑到哪去了?后面没有回来了。”禹乔见它变化如此之大,问了一嘴。 系统514傲然一笑:“我去索赔了。因为上一个攻略者的问题导致我们所处的世界出现了故障,这本来就应该赔偿我们至少一千积分,但那个攻略者居然那么不要脸,不肯担责。我就去告他了。” “因为没有积分请专业统,我就潜伏于各大系统协调事务所的门口,假装自己是顾客,偷学了许多相关知识。” 系统514挺了挺肚子,叉着腰:“哼,他们没有吵过我!最后赔我了两千积分!后来,有一个攻略系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它嘴笨,请我去说,还给我了不少积分呢!” 禹乔懂了,它这是跑去当律师了。 她家的系统因为穷而开始变得无所不能。 这让她一个致力于躺平的小废物情何以堪。 禹乔选择背对着它。 “不过嘛,虽然上一个世界搞出了事来,但收获还挺多的。”系统514美滋滋地说,“真是的,本来以为只能拿到一份积分,却没想到之后居然冒出三个男主,获得了三份积分。” “啊?还可这样吗?” 系统514幸福地转了个圈:“当然噜!虽然都是同一个人,但另外两个是不同时间线的。哎呦,统都糊涂了,但不管了,进了我的账户就是我的积分了。有积分了!统终于又有积分了!” 它又忍不住多转了几个圈,禹乔都快被它扇感冒了,直接把它给踹停了:“你先趁着你现在运气不错,给我抽个好一点的角色。最好是那种生来就有钱的千金大小姐。” “好嘞。”系统514搓了搓胖手,飘去抽世界和人物身份了。 它这一次抽到的世界是根据仙侠文《修真界就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才》延伸而来的。 主角段谒川是一个师范专业的男大学生,因为体内没有章鱼基因,考研、考公、考编、选调、银行、军考、烟草一个都没有抓着,不得不在当地政府单位见习,一月工资一千八,扣除一千元的房租、物业费、水电费和煤气费,每月八百艰难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备考,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第933章 为了攒钱买一辆质量好的二手小电驴方便上下班,段谒川开启了极限省钱模式,每天下班都先冲到菜市场买菜,自己做饭,连拼好饭都不点了。 就是因为和卖菜大娘讲价,段谒川过于激动,就直接和卖菜大娘吵了起来,居然还没有吵赢,气得他立马倒在地上翻滚撒泼,结果头就撞到了扎了钉子的破木箱,一命呼呼。 但吉人自有天相,他虽然死了,但他穿越了啊,还穿成了室友以他为原型写的修仙小说《我就要用这剑捅破天!》,变成了书中与他同名的废材退婚流龙傲天男主。 段谒川一下子又行了。 再见了,国考省考事业编。 再见了,一月工资一千八。 段谒川摩拳擦掌,正准备按照室友写的剧情那样成为一个顶级龙傲天,笑傲修仙界。 开篇就是退婚剧情,用一句“莫欺少年废”震惊四海八荒,然后就是拜修仙界第一大宗问天宗太一峰峰主、修真界第一人夙谌为师,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男主是可以重塑的天才,但段谒川却是一个十足的废材啊! 修真一百年,归来仍是炼气期。 最后,还是段谒川的师尊夙谌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拼命给段谒川塞各种仙丹灵药,终于让段谒川成功筑基,并突破到了金丹初期。 本来段谒川都放弃成为龙傲天了,但没办法他虽然没有龙傲天的能力,但却有龙傲天的身世。 在上万年前,魔界血煞门肆意虐杀,导致六界不宁,生灵涂炭。修真界集齐全部力量,又通过古神遗物借用神界力量,才将作恶多端的血煞门全部镇压了下来。 段谒川的老家正好离镇压地很近,被镇压的血煞门魔头一直蠢蠢欲动,刚好有一缕残留煞气正好被年幼的段谒川触碰吸收了。 血煞门欲借段谒川之身重生,这也是当初夙谌收段谒川为徒的真正原因。 为了阻止血煞门重生,夙谌就和宗门宗主和各峰峰主商议,让万剑峰等地派出优秀人才与段谒川组成一个小队,一同下山历炼,收集遗落在各地的古神物件,顺便也处理各地发生的不平事,积累善因。 世界剧情主要就是围绕段谒川小队下山历练而展开的,主要就是组团刷副本,打打怪,收道具什么的。 本来这些事也和禹乔无关,因为系统说她在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从未和主角团见过面的某世家大小姐,一生未遇邪祟,平安顺遂,但谁知道系统514居然给错了角色剧本了。 “所以,我在这个世界的角色是什么?”听完系统514的自我检讨,禹乔问出来关键问题。 系统514怯怯地交出了剧本:“亲爱的宿主啊,还记得主角团中下山后遇到的第二个副本吗?” “哦,记得,就是山神娶亲嘛!”禹乔瞬间懂了,“所以,我是那个被强娶的新娘?” 系统514直接把角色剧情传给她后,就溜走了。 禹乔都要被它给气笑了。 的确也是大小姐身份,的确也是从小锦衣玉食、被娇养大的,但这个大小姐结局可不算好。 原身的父亲张璞是陂县富商,与妻子育有二子一女。张璞年少最喜行侠仗义,是被陂县百姓都认可的重义之士,但却偏宠小女儿张禹乔。后来,张璞的兄长因病去世,只留下了一个女儿。张璞便将亡兄孤女张若蘅接到了陂县来,衣食住行一并按亲生女儿的规格来对待,还为张若蘅定了一门好亲事。 第934章 本来这样,两个女孩的日子都过得不错。 可惜的是,陂县在前几年突然接连遭遇旱灾涝灾,就有巫师做法声称是陂县旁的罗酆山山神因不满陂县无人供奉便降临灾害,欲惩罚陂县。 巫师道,只有每年四月初四为山神迎娶新娘,才能舒缓山神之怒。 由巫师作法抓阄,抓到谁便要那名女子成为山神新娘。 一开始,陂县百姓都不愿相信这种话,直到他们根据巫师要求,为山神送了一位新娘后,涝灾立马就得到了缓解,连下了三个月的暴雨就此停住。 前几年都是抽中别人家的女儿,可就到了今年,巫师刚好就抽中了张璞兄长孤女张若蘅。 张若蘅已经与心上人定了亲,自然是不愿与心上人分离,成为山神新娘。 山神的新娘,说着倒好听,但先前被送进深山的新娘有哪一个活着出来了。 张璞也不忍心兄长留下的唯一血脉就此断了。 于是,为了保住张若蘅,张璞狠下心来将最宠爱的亲生女儿张禹乔推了出去,由她代替张若蘅成为山神新娘。 原身自然是不愿的,甚至在母亲的帮助下想要逃跑,却被张璞当场抓住并下了软骨散,将其捆绑起来送进喜轿内。 原身见到了山神的真面目后,才知道巫师这些年一直都在撒谎。 他说山有山神,但出现在原身眼前的却是一个修炼千年的蛇妖。 幸好在关键时刻,段谒川为首的主角团看到罗酆山妖气极重,从天而降,将原身拯救了出来。 原身因被迫出嫁之事对父亲产生隔阂,在绝望之时却被段谒川所救,从此芳心暗许,缠上了主角团。 段谒川等人不想将凡人牵扯进妖魔之事中,可无论段谒川等人如何驱赶,她都不会放弃,想尽了各种办法一直跟着段谒川等人。 她的这些举动不仅没有打动主角团,反而让自己被路边妖魔盯上,导致段谒川等人要一次一次地去救她,耗损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但主角团不是每一次都能及时赶到,张禹乔的结局就是被一只妖兽直接咬断了脖子。 现在,禹乔正处于山神娶亲的剧情中。 她正坐在喜轿内,被人抬往深山。 被束缚了手脚倒也好办,禹乔先抬起被束缚的双手,将头上的红盖头先掀开来,取下了头上的发钗,用发钗去一点一点地磨破束缚在双手手腕上的麻绳。 因为体内还有残留软骨散,禹乔的力气还是受了些影响。 她只庆幸现在外面下着滂沱大雨,雨声大,因此抬轿的人也不会听见轿内的磨绳音。 好不容易有了突破,轿子忽然一抖,敲锣声骤然响起。 敲锣一声,打鼓三声,一个苍老的嗓音开始用陂县当地的方言唱着词:“阳春沤臭啦,雨莫再落哩……” 又是敲锣一声,打鼓三声。 嘡!咚咚咚! “新娘哭啼啼,送来供山主。” 唢呐声响起。 “歇口气,扯云帕,揩干天,放日头……” 禹乔抓住外界吵闹的这个机会,终于用发钗戳破了麻绳。 拆解掉了手腕上的麻绳,禹乔顺便也将塞满嘴的帕子取了出来,刚想放松一下,却发现摇晃不稳的喜轿忽然变得稳当,雨声也变得有些遥远,唯有那老人的唱腔越发飘荡,似有回音。 她小心地掀开了一点轿帘,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山洞。 敲锣声和打鼓声在加快,老人的唱腔也愈发高昂。 “落轿!收雨!” 老人话音一落,四个轿夫便放下了喜轿,禹乔一时不差歪在了轿壁上,身躯忽然一软,久久无法掌控自己坐起。 等她挣扎地起来,掀开了轿帘一看,四个轿夫同喜嫁队伍的人都不见了。 本就是雨天,天光不亮,山洞内更是光线暗沉。 禹乔并没有急着逃走,她现在四肢无力,又想着反正主角团会及时早来,干脆就用发钗再磨去了束在脚踝的麻绳,调整了一个姿势,先睡了一觉。 睡得迷迷糊糊时,禹乔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躺在海浪的一块木板上,摇晃得厉害。 喜轿被抬起了。 意识到这一点,禹乔忽然惊醒。 按照剧情发展,此刻抬轿的就不是人了。 正当她想要掀开一点帘子查看的时候,系统514又突然在空间门后探出了一个头。 “宿主亲,”它期期艾艾道,“为了弥补你,统统又给你买了金手指哦!还是跑到男频那边买的。” “呵,”禹乔冷艳一笑,“就你手里还会有什么好东西?” “是透视眼哦!” 禹乔“呵,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还透视——等等,透视眼?” “是的呢,不过有使用时间限制罢了。” 禹乔老脸一黄,轻咳了两下:“其实,这个东西……说不定还是有点用的。当然了,我这么正经的人,无论用什么东西都是用在正途上……” 禹乔摆了摆手,示意系统514给她戴上这个金手指道具。 刚刚带好,喜轿又停了。 禹乔重新戴上了红盖头,轿帘被掀开,一根竹竿伸了进来,一个尖细的嗓音让禹乔握紧这根竹竿。 系统514给禹乔戴好了透视眼道具后,就又兴致勃勃地跑到外面去做兼职了。 禹乔握住了竹竿后,双脚似乎失去了控制般,自动地走出了喜轿,一步步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禹乔知道,她将会被带到那位假冒山神的蛇妖面前。 戴上了道具的双眼热热的,应该是透视眼正在发挥作用。 禹乔不由得展开了联想。 蛇啊,听说蛇好像有1+1个。 呦吼,有点好奇哦! 人外这饭感觉好像还蛮香的。 禹乔浮想联翩,差点笑出了声来。 直到手里握着的竹竿掉落在地,头上的红盖头被骤然揭开,禹乔的视线还没有往下看,就看见了一个硕大的蛇头,黑色云母的鳞片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半褪的蛇皮上冒着一粒粒乳白色的泡泡。 禹乔:…… 她内心平静,毫无波澜。 好丑啊,人外什么的还是算了。 想弑夫了。 第935章 禹乔是存了弑夫的念头,但那条蛇明显是没有吞妻的想法。 它本已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就想将这到手的猎物一吞而尽,却在看清那身穿红色嫁衣的新娘面容后,食人的心戛然而止。 但凡是生了灵识的妖物,无不想修仙得道。 可它已经修炼了一千年,依旧还未有所获。 好不容易发现了罗酆山这块宝地,盘踞在此,吸纳了不少的灵气,又动了动妖术,让山下陂县的人心甘情愿地开始以神的标准供奉它,又年年献上皮肉具佳的美人为食,停滞多年的妖力终于获得了进展。 它一心修仙,却没有想到会在将要突破之时会遇上这样如花似眷的美人。 活了千年,它头一次对自己的食物而动了心。 蛇妖只庆幸自己此时是以人的形态出现,驱走了身后的真身幻影,又将身上穿着的黑衣换成了一身绣着连理枝的红色喜服,学着人的礼,拱手屈身,双眸含情,一派风流:“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 有礼个鬼! 什么娘子、为夫的。 禹乔看着这条盘踞在地的黑蛇,面无表情。 怎么会有这么丑的蛇? 两个黄绿色蛇眼像两潭污浊不堪的池水,上面还飘浮着发黄发臭的烂菜叶。它咧开了嘴笑,却露出了腥臭且发黄的牙,牙上还有禹乔拒绝联想的不知名红肉。蛇皮上密密麻麻的乳白色水泡也因为它咧嘴的举动全挤在了一块,水泡内有粘稠的液体在缓慢流转,有一种即将被挤破、喷射一脸的悚然感。 禹乔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满脸都是嫌弃。 杀了它,她都嫌弃自己的手脏了啊! 禹乔的嫌弃太明显了,蛇妖脸上的笑顿时变得有些僵硬:“娘子,你为何退后啊?” 即便修炼了千年,学了人的礼,穿了人的裳,但妖性不改,它因禹乔的退后而气恼,开始步步紧逼:“我懂了,娘子这是不习惯吗?想想也是,娘子突然被送到此处,相比内心一定惶恐不安。不过,还请娘子放心,虽然你为凡人,我为山神,寿命长短各有不同。” 蛇性本淫。 蛇妖的眼神贪婪地滑过嫁衣领口上那一截裸露在外的脖颈:“等你我双修之后,你便可以与我一起共享长生。” 这蛇妖的蛇信子嘶嘶地伸到了禹乔面前,只带她往前走一步,便可以触碰到那沾满粘液的血红分叉舌头。 她木着脸:“共享长生个鬼!丑成这样,想得还挺美。还与你双修?只是一个蛇妖就想冒充山神,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禹乔一说完就将先前藏于袖口的金钗用力掷出,在蛇妖即将大怒发难之前刺中蛇妖的蛇信子。 毫无防备的蛇妖被刺痛,捂住嘴,发出了痛呼,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就在禹乔稍微松口气之后,谁见那蛇妖突然拔出了刺进嘴里的金钗。 金钗掉地,被刺中的蛇信子毫发无损。 禹乔有些惊愕。 “哈哈,逗逗娘子玩罢了,”那蛇妖悬着巨大的蛇头靠近,透下的阴影将禹乔彻底笼罩:“区区凡人所用金钗怎能伤得了我?” “娘子,先前说的不错,为夫的确不是天生的山神,而是蛇妖,但为夫已修炼千年,就差临门一脚便可以蜕皮成仙。”蛇妖的声音带着几分诱惑,“难道娘子不想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吗?” 第936章 抱歉啊,她还真不想。 禹乔忍不住吐槽:“大哥,虽然我不懂修仙,但你那半褪的蛇皮上下都是白色脓包,这看着就明显很不正常啊!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马上就要成仙了?” 蛇妖讶然:“你居然能看得我真身!” 它被禹乔的话给激怒了,瞳孔一竖,冷笑道:“本想与你好言好语地说,没想到你这女子居然如此不识趣。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必要再婉言相劝了。” 蛇信子舔了舔尖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变成d妇,雌伏于我身——” 它的话还没有说出,一把利剑冒着红光骤然出现往蛇妖身上刺来,伴随而来是一道清亮的女声。 “蛇妖,还不快束手就擒!” 禹乔一听这声,就知道是主角团的人来了,干脆就躲在了一旁看戏。 蛇妖拧眉躲避,带着好事被人破坏的烦躁,身躯一躲,虽避开了这把利剑,但却被极其锐利的剑风划破了皮肉,腥臭的黑血顿时涌出。 那把剑因蛇妖的躲避被插入了山洞石壁中,引得整座山都震了震。 禹乔都被震得差点摔倒在地。 好厉害的一把剑。 世界剧情中,主角团三人里会用剑的只有那一人——少女李寄。 人人都想修仙,但不是人人都可以修仙。 修真界灵气旺盛,世俗界,即凡人所居住之地则灵气稀少,因此能获得修真资格的凡人少得可怜。 凡人想要修真,就只能看天赋。修真界每隔十年会在世俗界中选拔有灵根的凡人入修真界。若是被测出上等灵根,还有资格踏入修真界第一大宗问天宗。 李寄却是其中个例,无任何天赋,体内也毫无灵根。 可就是这样一位普通的少女却在十二岁时凭一己之力,用剑斩断了祸害家乡的巨蛇蛇妖,积攒了不少民间声望与善因,还因此意外获得了遗漏在世俗界的古神名器妒女剑的认可,成为了妒女剑的主人,因此被问天宗万剑峰峰主招揽。 也有人说,李寄这一剑让无数苦于无天赋修仙的凡人看到了希望。 禹乔站稳之后,便看向了那把插入石壁中的妒女剑。 轻薄锐利,寒芒凛冽,不愧是被妒神使用过的创世名剑。 “妒女剑!归!” 一声大喝自门口来,已深深扎进石壁的妒女剑闻言发出嗡嗡声响,立马从石壁中抽出。 不知道是不是禹乔错觉,她总觉得这把剑似乎是故意绕了一个弯,先飞往她所在处,随后再转一大圈飞到门口。 说实话,禹乔还蛮好奇李寄这人。 她顺着剑也看向了站在洞口,本以为会看到三个霸气登场的主角团,没想到却看见了三个骷髅架子。 禹乔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揉了揉眼,又定睛一看,还是三个骷髅架子。 其中,站在c位的骷髅架子还举起妒女剑,发出了少女的嗓音:“大胆蛇妖!我乃东越李寄!十二岁斩蛇,还会怕了你!” 其他的两个骷髅架子,一个跟托塔李天王似的,虚空拖着一个青鼎,一个手拿一柄白樱枪,想耍帅挽一个枪花,却被自己的长枪绊到,“哎呦”一声扑通倒地,激得地上尘土飞起。 禹乔都怀疑拿枪的那个骷髅架子会不会就此散架了。 禹乔先前还怀疑,出现在山洞内的这三人会不会不是主角团,看见那个笨手笨脚的骷髅架子摔跤后,倒是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第937章 这么废材,那个摔倒的骷髅架子一定是主角段谒川。 不愧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东越李寄”的名头在世俗界明显是要比“万剑宗李寄”更有名得多。 蛇妖的脸色大变,刚刚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也露出了些许畏惧之色。 三个骷髅在和一条蛇打击,好奇特的景观,禹乔就默默待在一旁,看着这一场闹剧。 本来应该是很惊心动魄、天昏地暗、刀光剑影的打斗场景,比电影院里299元一张门票的动作电影真实多了,但奈何打架的是骷髅,就莫名有些喜剧化,让禹乔想起了4399小游戏。 但很快,这场闹剧就要结束了,因为蛇妖拿出真家伙——一块无字牌位。 躲在旁边的禹乔内心复杂,忍不住吐槽。 神经啊! 谁会突然掏出一块死人牌位来打架,更奇葩的是这居然还真的打赢了。 目睹这一切的禹乔一脸梦幻。 被牌位打退后,三个骷髅倒地,还有一个挣扎着朝着她爬过来:“姑娘快逃!” 谢谢,但姑娘逃不了一点。 这骷髅的话音刚落,禹乔就被蛇妖的长尾卷起来了。 蛇妖得意极了:“早就听闻东越李寄的名声,现在看来不过尔尔。你有神器妒女剑,便以为我手头上没有神器吗?” 被弄了一身粘液的禹乔一脸麻木。 不是,哪个神会用一个牌位来做武器? 有病啊! “娘子,”刚才还嚣张无比的蛇妖忽然跟换了张面孔似的,对着禹乔开始柔声细语了起来,“别怕,无人能阻挡我们夫妻结合。” 这蛇妖说完,就在手上隔开了一道口子,将自己的血糊在了那方牌位上,又割了禹乔的手,将禹乔被割破的手心也按在了这牌位之上:“娘子别怕,为夫在两百年前曾获得一个奇遇,知道了一个上古法诀,可以结成姻缘契,从此灵魂绑定,是天地都不能分割开的。” 禹乔脸色骇然,直接破口大骂:“你有病啊!谁会愿意和你结这个鬼契?” 她试图挣扎,但这蛇妖明显是用体内妖力压制了她,让她动弹不得,又加上体内软骨素残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蛇妖念出了法诀,看着这块玉石一般通透白净的牌位在冒着金光。 倒在地上的三个骷髅人也听到了蛇妖刚才说的话。 李寄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被这烂皮蛇卷起的红衣新娘如被狂风骤雨击碎的桃花,脸色惨白,又像容易破碎的透光白瓷。 这样好看的人,怎么能与一个吞噬无数人命、作恶多端的蛇妖捆绑在一起呢? 妒女剑也发出了悲鸣,李寄知道妒女剑此刻的心情也和她一样。 “我已经向师尊发出求救了。”段谒川吐出了一口血,大揣着气,暗中传音给了李寄和微生叙,“我们再坚持一下。” 微生叙本就不善打斗,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才将焚天鼎打在那蛇妖身上。 只可惜,他们从修真界出来后,为能入世俗界,被迫削弱了自身能力。 微生叙这一鼎倒是打断了蛇妖念诀,但下一秒焚天鼎被它用牌位扫到一边,又继续强行按着禹乔的手,从中断的地方开始继续念诀。 李寄也还咽下了口腔内涌出的污血,捻了一个手诀:“妒女剑!去!” 可妒女剑终究还是没能赶到。 那块被抹了蛇妖和禹乔鲜血的牌位突然发出了一道金光。蛇妖给口中法诀收尾后,如白玉般的牌位上突然冒出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篆文,这些篆文像吸食了牌位鲜血一般变得血红一片,也活了起来,从牌位上剥落绕着禹乔的手腕转动。 “啧。”禹乔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能感觉到被割开的手心里似乎钻入了什么东西,浑身都变得燥热了起来。 与自以为法诀已成哈哈大笑的蛇妖不同,禹乔在抵制体内燥热之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她的血是红的,蛇妖的血是黑的,两者都糊在了牌位上,色差明显,容易辨别。可现在牌位上却不见红血,只见黑血。黑血还似乎受了某种排斥,正在以一种很诡异的形式倒流回去。 只可惜蛇妖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一心沉浸在与禹乔结契成功的喜悦中。 蛇妖的心情大好,即便是被晚来的妒女剑刺中了腹部,也只是暗骂一声。 只是还没有等他处理掉刺入腹部的妒女剑,又有另外一把剑冒着寒光赫然出现在山洞内。 被削弱了实力的妒女剑只刺中了腹部,而这把剑却直接刺进了蛇妖七寸。 刚解决完人生一大喜事的蛇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一剑取走了性命,直接轰然倒地。 蛇尾一松,被卷在半空的禹乔忽然失去了支撑,快速掉落了下来。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会直接摔在地上,一般这种情节有很大概率会被接住。 果然,在坠地之前,她的腰被人揽上,视线也对上了一张人脸。 禹乔惊讶地眨了眨眼。 居然不是骷髅了,难道是“透视眼”道具失效了? 来人有着一头如月下锦缎般的银色长发,眉目如画,清冷孤高。金色的眼眸毫无温度,但却在触及到禹乔后,掀起了一丝的波澜。 禹乔忽然眼前一黑,头脑混乱一片。 她克制住眩晕感,紧紧抓住了这个人胸前的衣物,语气轻飘虚弱,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再转个圈,再转个圈落地。” 凭什么电视剧里的女主被人抱住就都可以原地转圈圈而她不行? 这人身形一滞,倒也满足了禹乔心愿,抱着禹乔又在半空转了一圈半。 禹乔心满意足地彻底晕了过去。 圆梦了。 第938章 在意识消失的前一秒,禹乔还听见了一个废材在那哭爹喊娘地嚎叫着—— “师尊啊,您老人家终于来了!您再不来,您的关门弟子就要死翘翘了!” 夙谌垂眸看着怀中的年轻女子,只看了一瞬,便抬眼望向三个横躺在地上的人。 与他那只知嚎叫的徒弟段谒川不同,万剑峰的李寄沉着冷静,虽倒在地,但仍不改脊背笔直,一身剑骨傲然不屈:“师叔好。” 药峰的微生叙也不坠门楣,虽面色惨白,嘴角流有血迹,但眉目从容,对着他微笑颔首:“多谢师叔出手相救,药峰微生叙在此谢过师叔。” 而他太一峰的弟子段谒川还在旁哇哇大叫,叫声愈发凄惨,与李寄和微生叙形成鲜明对比。 夙谌眉头微微一皱,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单手掐了一个法诀,让段谒川成功闭上嘴。 因为怀里有人,夙谌便只将一瓶灵药扔给了李寄:“一人一粒。” “是。”李寄接过药瓶,一看便知这瓶灵药瓶品质上乘,有些欢喜,“多谢师叔。” 她先吃了一粒,体内耗竭灵气迅速飞涨,还隐隐有助她品阶上涨的趋势。 不愧是修真界的领头人物,什么好东西都有。 难怪那个一百年了还没有筑基的段谒川能突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到金丹期。 李寄恢复过来,先去卸了微生叙的下巴,将一粒灵药扔进微生叙口中后,再重新给他安上。 “咳咳,”微生叙温和一笑,丝毫不在意李寄这过于粗暴的手法,“多谢李师妹了。” 被禁了言的段谒川却被吓得脸色发青,但无论他如何抗拒,还是生无可恋地被李寄拖去卸了下巴。 他还真不明白了,不就喂个药,至于这样残暴吗? 李寄给两个师兄喂完药后,就将剩下灵药归还给夙谌,见这位传奇人物摇了摇头,便知道他这是要将灵药赠予他们了,拱手行礼道了声谢。 这位师叔还真是跟传闻一样,寡言少语,最喜清静。 李寄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又看向了夙谌怀中的那人。 绣着鸳鸯的红盖头被随意扔在了一旁,她因晕厥而倚靠在夙谌身上,手却紧紧抓住夙谌的衣襟,脸也埋在了夙谌的胸前,看不见脸,只能看见耳垂上挂着的珍珠玛瑙金耳坠还在晃动着。 直到夙谌用手遮去,李寄才终于收回了神来。 李寄只觉得脸上燥红一片。 自己居然就这样看着出了神,关键这样也就算了,还被宗内德高望重的前辈发现,还用手遮的形式提醒了一下她。 李寄低下头:“多谢师叔提醒。” 她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玉色牌位。 李寄记得在夙谌师叔到来前,那蛇妖就用这个牌位与这貌美新娘结了婚契:“师叔,那名蛇妖已经与这位姑娘缔结了婚契。您看这有解除的可能吗?” 夙谌见他们三人都恢复过来了,便将禹乔单手抱起。听闻这蛇妖结契,本不以为然,然而在看到这块牌位后却蹙眉道了声“糟糕”。 李寄见夙谌如此,心都要凉了半截。 “就连师叔都没有解除的办法了吗?”她追问道。 “办法倒是有。只是要更麻烦。”夙谌的眉已经皱着,“此处不宜久留,离开后再说。” 他说完便踩上那柄诛杀蛇妖的宝剑先行离去。 李寄左拖着一个柔弱师兄,右带着一个废材师兄,匆忙跟随其后。 第939章 倒是无人注意到落下红盖头的土地开始向上微微隆起。在李寄等人走后,这隆起的幅度越来越大,从一平地变成了一个小土丘。一阵山摇地动之后,有什么东西从隆起的土丘上破出,一把抓住了盖在土丘上的红盖头。 阴风阵阵,似有万鬼哭泣。 夫妻…… 娘子……娘子…… —— 禹乔只觉得自己正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浑身难受,不得安宁。 燥热之后,酸涩无力中带着一股莫名的痒。 鼻尖是冰山雪莲般清冽的气息,但这种气息却愈发加剧了体内的燥痒感。 眼前一片昏暗的她想紧紧抓住什么东西来借此舒缓。 她抓住了触感凉滑的布料,布料后似乎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身上的不适得到了些许缓解。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布料,越抓越紧,都有一种想要把它撕开的冲动,直到后面听见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松手。” “寒冰”说话了。 禹乔才不理会,她只觉得自己难受,还将发热的脸也往那块寒冰上贴。 好好当你的抱枕吧。 她又听见“寒冰”又发出了一声叹息,音还比上一次重。 窸窸窣窣的声响后,闭上眼的禹乔感觉到有什么物件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那物件有些重量,但摸起来却比“寒冰”还要舒爽。 禹乔很快就舍弃了会说话的大“寒冰”,转而摸上怀里的方正物件。 她还听见了有人在她耳畔念咒。 她听着听着,只觉得浑身的燥痒感越来越少,眼皮也越来越沉。 不知过了多久,禹乔才终于从昏睡中醒来,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一横梁木。 她缓缓坐起,视线越过那根红漆梁木,看见了一尊巨大的神像。那神像色彩半褪,面目全非,只能隐约可见这塑的是一尊武神。 原来此刻,她正身处于一座破庙内。 禹乔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睛似乎生出了自己的意识,一直停滞在这尊神像上。 “醒了?” 她看得专注,倒是忽略了这破庙里还有其他人,被这突然的出声陡然一惊,身体不由得一抖,怀中搂着的沉甸物件就此掉落。 禹乔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捞起,却发现掉落的物件正悬浮于地面上。 她也发现了自己刚才一直拦在怀里的是什么东西,这是那蛇妖用来打架结契的牌位。 禹乔的脸都黑了,都不知道要不要接过这块牌位。 她又听见了一声轻笑。 “拿着吧,我宗门师叔说过,这块牌位是古神器物,凡人多接触便可沾染些许灵气,延年益寿不在话下。” 禹乔的目光这才落在了说话那人的身上,这破庙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位穿着一袭文雅青衣的青年。 “透视眼”时效已过,入目的就是不是骷髅了。 他的长发全部都规规整整地束进了头顶的青玉冠里,两条坠着玉珠的束带从两颊垂落,面容文雅,温润如玉的君子做派。 他的面前有一丛灌木火堆,一尊青鼎正置于火上,鼎内有药香飘出。 与禹乔视线交汇后,他勾唇浅笑,微微颔首,垂落下的玉珠也随之轻晃:“姑娘莫慌,我等乃修仙界修士,此番下界历练,途经此地,见山中妖气旺盛,便就此潜入探查情况。蛇妖已经被我师叔所除。” 禹乔错开了视线,打量其他地方:“其他人呢?我记得,当时是有三个骷——啊不,三个人在。” 第940章 她扭头的幅度有些大,微生叙看见她的长耳坠晃动得厉害,都打在了脖颈上, 微生叙目光怔愣,既因为眼前这人惊人的样貌,又为了别的。 寻常凡人女子见了修士与妖搏斗的场景都会心悸惶恐,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安慰她的长篇话术,却没有想到她醒来后竟然会如此平静,安之若素,又在听闻牌位可延寿时,一点也不为所动。 要知道,有多少身居高位的人都有着长寿不老的心愿。 他半垂下眼,继续盯着鼎内熬煮的药汁,语气温和如初:“师叔与师弟在庙外用术法打听此地,师妹正在为姑娘采集山泉水,我被留在这为姑娘熬煮药汤。” 原来,那鼎里的药是为她准备的。 禹乔想起了中药的酸臭苦涩,蹙起了眉。 微生叙并未抬眸,却从她听闻要吃药后的沉默中猜出了一二,低笑道:“不苦的。所用药株都采自修仙界,与世俗界的中药还是有些差别的。” “哦,谢谢。” 破庙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微生叙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她的下一句话,用余光瞧她,发现她一脸嫌弃地拿走了被他用灵力托举的牌位。 他有些琢磨出她的性格来了,主动开口:“我复姓微生,单字叙。能否请教姑娘芳名,家住何处,我们也要将姑娘您送还归家。” “禹乔。”禹乔想起了她在这个世界的生物学父亲,又加了一句,“我姓张。不过,我倒有些好奇。” “张姑娘好奇什么?何不说来,让我听听,看看是否能为你解说。” 他都这样说了,禹乔便不客气了:“你复姓微生是吧,我很好奇你们族中有没有人取名为‘微生物’啊?” 微生叙一怔,眼底掠过清浅笑意:“张姑娘,你是从何处知晓家父名讳的?” 居然还真有人叫这个名字。 微生叙从她那上挑的眉中看出了她的惊讶,忍不住又是一笑:“家父正是微生物。家父名讳是有什么问题吗?我有一位师弟也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禹乔知道,微生叙口中的师弟便是本世界主角段谒川了。 她心想,哪个大学生会不知道微生物的大名啊,虽然她不学生物。 “你爹,”她严肃地竖起一个大拇指,“超级有名。” 微生叙失笑。 就在这时,一柄剑突然从庙外飞了进来,停在了禹乔面前,然后就开始围着禹乔转圈圈。 禹乔认出了这把剑,正是李寄用的那柄妒女剑。 先前在山洞内远远观看,便觉得此剑不凡。 近距离看过后,却发现这剑还挺漂亮的。 剑脊笔直,刃峰泛着银光,剑把也被擦得发亮,剑柄上还镶嵌了漂亮的红宝石,红宝石外还围了一圈的绿松石,配上了玉做的剑格,上面还雕刻着海棠花纹。剑穗是用银线编织,还点缀了青玉珠。 剑是好剑,但却一直围着她转圈,停在她面前后也是左右各侧了好几次。 禹乔头一次想用“扭扭捏捏”这个词来形容一把剑。 微生叙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在旁边笑道:“张姑娘莫怕,这妒女剑的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禹乔试探性地朝着这把剑伸出了手。 她这一举动刚做出,这妒女剑就发出了清灵的剑鸣,立马调整了姿势,乖乖将剑柄放在禹乔手心。 禹乔表情有些诡异。 她感觉到这把剑还在偷偷蹭她的手心。 她好像被一把剑性骚扰了? “这妒女剑受妒神影响,最喜欢的便是女子,特别是长得好看的年轻女子。”微生叙往鼎下又添了一味紫色火焰,眉目含笑,“李寄师妹身为妒女剑的新主,因为它这个毛病,丢了不少脸。” 微生叙这边刚提到李寄。 李寄就从外面跑来了。 “透视眼”发作时,禹乔就发现李寄的骷髅架子与其他两位男性骷髅架子相比相差并不明显。 见到真人,更是如此。 她比禹乔想象中的还要高大,但又不失女性特质,看上去既有力量又不失轻盈,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窄袖衫裙,腰间系着草绿的腰带,像一个刚从阳春三月出逃的迎春花。 李寄拿着一截竹筒,本想训斥失礼的妒女剑,却见到那坐在简陋草席上的红衣新娘对她微笑,活脱脱的陋室明娟,脸蛋也开始红了,也跟妒女剑一样开始扭捏了起来:“哎呀,是你醒来了啊!” 李寄期期艾艾地将竹筒递给了禹乔:“那个,我叫李寄。这,这是我为你采的山泉水,我我还用灵力过滤了一番哦,给你。” 禹乔推开了妒女剑,双手接过了李寄递来的竹筒:“多谢,我正好有些口渴。” 她仰头喝水之时,还看见妒女剑故意背对着她,似乎是在生气她推开了剑柄。 微生叙的药汤也在此刻熬好了。 他明显就比李寄更讲究一些,从装物的乾坤囊里拿出了晶莹剔透的青玉碗来装药汤。 这药汤看着和中药颜色相似,但喝起来的确没有中药的苦。 禹乔一下子就喝完了,喝完后浑身舒畅,感觉身体都变得有些轻飘。 李寄还在旁边愁眉不展:“这位——” “张姑娘,”微生叙从禹乔的手中接过了青玉碗,淡笑回复道,“她姓张,叫张禹乔。” 第941章 李寄觉得这位药峰师兄刚才说话的语气有点怪怪的,而且她想问这位张姑娘的姓名,张姑娘自己可以答呀,他突然冒出来回答做什么。 她“哦”了一声,又看向了好看得不像话的张姑娘,面色羞愧:“张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 禹乔可以看出李寄在问天宗万剑峰过得很不错,她完全就是一个极其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别人还没有问,自己就噼里啪啦地跟倒豆子一样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先前,有修真者下界在世俗人间里闹事,酿成大祸。自此之后,所有修真者下界都会被削弱一半能力。也正因如此,我才会不抵那蛇妖。”李寄轻咬下唇,有些不太服气,又瞟了眼禹乔,不服输就化作了愧疚,“这才害得你与那蛇妖结了姻缘契,还因为伤口沾染了蛇血,中这妖蛇的淫毒。不过,还请你放心,我师叔在这,他定有法子替你解除这婚契。” 微生叙将碗收好,补充道:“因为这蛇妖结契念的法诀与所用的牌位皆与古神有关,修仙者在凡人界实力被迫削弱,但却削不了神的能力。” 他瞥了眼那玉色牌位:“牌位是神器,又附上了你与蛇妖的婚契,可以缓解蛇毒作用。” 禹乔抱着牌位,一脸菜色。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又中了蛇毒,又和一条死蛇结了姻缘契。 她木着脸问:“这蛇妖都死得透透了,姻缘契就不能自动解除吗?” “不能。”这次回答的声音却是从庙口传来。 禹乔认出这是先前听到的那块“寒冰”的声音,看向庙口。 银发金眸,银袍玉带,凛如霜雪,正是那位助她圆梦的人。 这位应该就是小说世界里男主段谒川的师尊夙谌。 夙谌缓步走来,如果能忽略掉他手上拎着的黑发青年,这场景的观感会更好。 禹乔的视线滑落在了夙谌拎着的青年上。 黑发,也是白衣,但却像是在泥地里打了个滚一样,浑身脏兮兮的,四肢无力垂下,像失去了斗志的小土狗。 这股废材的气质根本无法掩盖,禹乔一看就知道这个黑发青年定就是主角段谒川了。 垂头丧气的“小土狗”似乎感受到了禹乔的目光,他挣扎着抬起了满是泥巴点的脸,下意识的就冲禹乔笑了一下。笑着笑着,脸又瞬间红涨了起来,又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还用手捂脸,发出小狗哼唧声。 禹乔收回视线,摸了一下怀中牌位,却见先前还有点小生气的妒女剑不知在何时将剑柄搭在了牌位旁。 她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笑,又摸了一下剑柄:“那要如何解除呢?” 夙谌将废材徒弟随手放进了干草堆里,又给他捻了个清洁咒:“借神之力,解神之契。” 禹乔木着脸:“说人话。” 夙谌:“神器。” “……你能多说一个字吗?” “嗯?” 禹乔服了。 世界剧情里说夙谌是那种高冷寡言的经典款师尊,但这寡得也太过了吧。 “我来我来,”还是段谒川主动从干草堆里爬起,揽下了沟通这活,吐掉了不小心吃进嘴里的干草,“啊呸,那个,我叫段谒川,这是我师尊夙谌。我刚才听到了,姑娘是叫张禹乔,对吗?就刚才,我和我师尊去召了地灵询问才知这罗酆山下的陂县先前是一个古战场。” “有传闻有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就曾战死于此。我们现在这个庙就是当地百姓为纪念这位御敌护国的将军,就在这里以他的形象建立了一座山神庙来供奉他。因为当时祭拜的人很多,这位战死的将军因为百姓的供奉信仰还真就成神升天了。他就有很多东西遗漏在此,没有被带走。” 第942章 段谒川指了指禹乔怀里的牌位:“张姑娘,你怀里的牌位正是他留下来的神器。我师尊的意思就是说,因为你的姻缘契是借用了神明的力量而成的,就也要用神明的力量去解除。而现在神明已死,就必须要去找到其他神明遗留的神器来替你解除姻缘契。” “张姑娘,”段谒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蛇妖已死,那姻缘契对你的实际影响并不大,无非就是你不能与其他男子成婚。若你与其他男子成婚了,那男子在与你定下姻缘的那一刻,你就会因重婚而自爆。” 就这? 禹乔放下心来了,问:“那我所种的蛇毒能否劳烦各位仙长解除?” “这个就……”段谒川看了一眼夙谌,“这蛇妖会在这修炼,也吸纳了神器中的不少能量。” 夙谌轻启薄唇,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段话:“蛇血与你血液相融,无法短时间根除。我已用术法帮你排除了现阶段的蛇毒,又让微生叙为你熬制了汤药,现阶段不会再受蛇毒影响。” 或许是一口气说的话太多了,夙谌还停顿了四五秒后,方才继续说道:“每隔十日,我会下界为你排毒。” 禹乔还没有反应,段谒川先兴奋了起来:“师尊,你刚才说了六十六个字,666啊!打破记录了。” 李寄:“唉,真的唉!厉害!师叔又进步了!” 微生叙:“唔,师叔真是愈发开朗了,可喜可贺啊。” 禹乔:……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延伸世界的书名叫《修真界就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才》了。 敢情这主角团里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人,都是“人才”啊! 什么十日解毒,什么找神器,禹乔总觉得他们这话里似乎有要将她绑进主角团的意思。 微生叙瞧见了禹乔脸上浮现出来的茫然之色,为她解释了一下:“张姑娘是凡人,可能有所不知,夙谌师叔修的是有情道。宗主说了,师叔迟迟无法突破飞升的原因就在于他天生性冷,无法有情。宗主说让师叔多言语,可能会有助于他勘破有情道真谛,实现飞升。” 好癫啊。 禹乔真是忍不住了。 就夙谌那冰块脸的样子,这半天蹦不出几句话的人,一看就是修无情道的好苗子,居然让他来修有情道?! 这是志愿填错了吧! 高考志愿不能填错,修真志愿也不能填错啊喂! “为什么他不修无情道呢?”禹乔反问。 “无情道?”微生叙微微一愣,像是惊讶于禹乔会问出这个来。 还是李寄快言快语:“哎?那种要自宫的道,修真界的好多修士都不练这个了。” “自宫?欲练此道,必先自宫?”禹乔懵了,这和她看到修真文不对啊,“无情道不是要杀夫证道或杀妻证道吗?” 李寄也一脸懵逼地看向禹乔:“啊?无情道修无情。既然无情,就必定无欲,既然无欲,要那玩意有什么用啊?留那玩意也修不好无情道啊!都没有那玩意了,哪会娶妻或娶夫啊?什么杀夫证道或杀妻证道,张姑娘是从哪听说的?有些荒谬。” 禹乔心想,她当然是在番茄小说里看到的。 她的疑惑被解决了,却看见那土狗味极重的段谒川正眼睛发亮地盯着她看。 禹乔鸡皮疙瘩都要起出来了。 她选择了无视。 休息了一阵后,夙谌先行离开,李寄等人便说要先带禹乔归家。 李寄本想御剑飞行,但想着现在多了一个人,妒女剑上也站不下,便从乾坤囊里拿出飞舟来,带着禹乔等人上了飞舟。 第943章 李寄在舟头施法操控飞舟,禹乔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蹲着,没想到那段谒川却嬉皮笑脸地靠了过来。 “段姑娘,”他笑得好开心,露出个大白牙一直傻乐着,“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和杀妻证道,我也知道哦。” “哦。”禹乔往旁边挪了挪,她现在还不想跟段谒川上演“老乡见老乡”的戏码。 段谒川:“三年级六班的李子明同学,你妈妈拿了两罐——” 禹乔脱口而出:“旺仔牛奶。” 说完,她就后悔了。 段谒川眼睛更亮了:“go go go !” 禹乔生无可恋:“出发喽!” 段谒川呼吸急促:“是不是老乡?回答我!look in my eyes!” 禹乔又一次脱口而出:“tell me why!” 禹乔现在整个人就是非常后悔。 早知道在上个世界少刷某音了。 姜岷老了之后,一直说让她少刷某音,她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后果来了。 她感觉她现在被某音训成了巴普若夫的狗,别人出上梗,她就自动接到了下梗。 “老乡!”段谒川两眼泪汪汪。 只是他才刚嚎一嗓子,就被李寄扔下飞舟去了。 “到地了。”李寄扔完后,拍了拍手,转而面对禹乔时却羞涩道,“张姑娘,为了不惊吓到百姓,我们在城外下舟。我带你下去吧。” 李寄说完,就揽着禹乔的腰,又让禹乔踩着妒女剑,帮助禹乔稳稳落地。 微生叙早在李寄扔段谒川之前,就已经下舟了。 他见段谒川被扔下来后哭得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还有些疑惑。 这师弟虽然能力不太行,但心态倒还是蛮好的。 之前被扔下来都没有哭得这么厉害啊? 微生叙刚起了关爱师弟的念头,就见原先趴在地上的师弟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狗爬姿势爬到了落地的禹乔旁边,还一把抱住了禹乔的小腿,哭成了泪人。 “老乡啊老乡!你不能不和我相认啊?我跟你讲,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我好不容易摆脱了国考省考事业编,摆脱了白天上班晚上上课的生活,结果在这里更累。天还没亮就要起来练剑,每天上下爬山十遍,我还要背二十本法诀,苦啊……” 禹乔有些尴尬。 还是妒女剑主动替她挑开了情绪过于激动的段谒川。 微生叙也快步上前,往段谒川嘴里塞了一颗清心丹:“张姑娘莫怕,师弟这是又犯癔症了。师弟的家并不在陂县。” 李寄叹息:“师兄的癔症真是愈发严重了。他先前还没有这样扒着别人,只是一个人嘀咕着什么行测申论的话。” 禹乔见吃了清心丹的段谒川平静下来后,偷偷给他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多说。 禹乔随便找个事,错开了段谒川癔症的话题:“哈哈,我知道我突然回来我的父母是何反应。” “自然高兴的呀!”李寄也笑了起来,“哪家父母会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送死呢?” 禹乔抚正了头上快要掉落的发簪,浅笑道:“这可不一定。” 微生叙听见她这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禹乔模样大变,一进城后自然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她按照角色剧情,带着李寄等人来到了张宅。 这一路走来,李寄等人倒是听见了不少民众在感慨张璞的大义。 “为了亡兄孤女,甘愿献上自己女儿的姓名,璞兄大义啊!听说,他到现在都是滴水未沾。可见其心痛无比。” “这张璞年少就喜救济贫苦,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恩惠,恐怕我陂县也能出第二个被仙人看中的‘李寄’。” “那东越李寄只是斩一蛇,便得到了仙人眷顾。可张璞兄也斩过山中吃人的虎,做出的好事比那李寄还多。为何李寄能得仙人相助,前往修真界修仙?而张璞兄却迟迟未等到仙人?” …… 李寄、微生叙闻言都不由得皱起了眉。 段谒川仗着自己的老乡身份,倒是走前了几步,与禹乔窃窃私语:“你本来没有被选中成山神新娘,是被你爹强行调换的?” “嗯。”禹乔点了点头。 她现在已经站在了张宅门口。 张璞经商,家中资产较多,这住宅自然也是格外气派,只是门口却挂着白绫,灯笼也换成了白纸灯笼,灯笼上还用墨笔题了一个“奠”字。 张宅大门紧闭。 禹乔正想上前敲门,却见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青年忿忿不平地提着一把刀出来:“别想拦我!是山神又能如何?更何况,一开始选中的就不是阿乔。母亲说得对!义义义,你满口都是什么仁义。太公望行德政而使神不敢兴风雨。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用你的义去震慑山神呢?” 禹乔认出,这青年是原身的大哥张兆,半个月前外出做生意,现在一回来便得知亲妹被迫献祭的消息,心急如焚。 “长兄。”她轻声唤道。 那青年本来无比愤怒,与身后的人争论着,一听有人在喊,便下意识地扭头一看,正好就看见了穿着红色嫁衣的禹乔俏生生地立于宅门口的石狮子旁。 “哐当”一声,他手里的刀掉落在地。 比他先一步跑来的是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妇人。 她踉踉跄跄地从宅门内跑出,急迫地跑来紧紧抱住了禹乔:“阿乔!娘的乖女啊!” 第944章 这样抱住禹乔哭的就只能是原身之母苏氏了。 张兆也站在一旁,眼睛开始湿润。 禹乔轻拍了拍苏氏的背,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娘,我没事呢!放心吧,根本就没有什么山神,不过就是一蛇妖在行恶事。是我身后这三位仙人救了我的命,还除掉了这蛇妖,以后都不需要挑选新娘了。” 张兆和苏氏这才注意到了李寄等人。 苏氏情绪过于激动,泣不成声,还是张兆抱拳先谢过了李寄三人。 张兆门口此时也聚集了不少人。 禹乔刚才所说的话都被旁人听到了,都在那营营耳语。 “原来是蛇妖都是作怪!今后都不用再选新娘了。” “之前献新娘,都不见有仙人来。估计是上界仙人看到了张璞兄的义气,特下界相助。” “嘶,你们没发现这张璞之女似乎比以前更貌美了?” …… 那位始终站在宅门后的张璞终于走出来了,两眼含泪,先去看的反倒不是禹乔,而是李寄三人,双手拱着,作揖鞠躬,说着各种感激的话,并邀请李寄三人进府。 苏母却依旧紧紧抱着禹乔。 禹乔注意到了她嘴唇干裂,又看了眼张璞的嘴唇。 真正因担忧女儿滴水未沾的恐怕另有其人吧。 李寄五感敏锐,听到了民众不少议论,见多数人称张璞为义人,心情不爽快,直接反驳:“我等下界才不是因为他。义?真正的义人可不是这种连女儿性命都能忽视的人。” 段谒川到底是现代人:“任何以‘义’为目的的献祭都是对被献祭者生存权利的践踏。” 张璞脸色微变,半耷拉着眼皮,苦笑着行礼。 他也是这时才注意到了禹乔,眼神先是一愣,随后也落下了几滴泪,一脸欣慰:“回来就好啊!” 李寄三人本来是想在陂县随便找家店住一晚的,但见禹乔对他们使了眼色,终究还是同意在张宅住一晚。 禹乔在吃饭前就将身上的嫁衣换成了常服。她在晚饭时也见到了那位被顶替者张若蘅。张若蘅的目光漂移,有些不敢直视禹乔,估计也是心有愧疚。 晚饭之后,李寄还拉着禹乔私下里聊,话里话外都是建议禹乔与他们同行。 禹乔抱着牌外,倒也动了些心思。 她本来一开始还不并不想参与主角团之中,不是天天追着妖杀,就是天天被妖追杀,还不如安稳躺平,但李寄也说得对,她现在中了蛇毒,还被迫结契,留在陂县的确有些不太方便。 禹乔与李寄告别后,就随着侍女回了自己的屋子。 暂时拒绝了婢女替她洗漱的行为,禹乔坐在房中抱着牌位正思索该如何同张家人提及这些事。 禹乔莫名就有一种直觉,原身的父亲张璞是不会轻易放过张禹乔的。 李寄先前在张宅门口的反驳是对的,张璞此人虚伪至极,极其看重名声,也善于操控舆论。 李寄和段谒川顶着仙人的身份点出了张璞的虚伪,但围观群众中仍有觉得张璞是善人。 张璞的善与义是建立在一种对成仙的渴望中,李寄点破了他的虚伪,也在饭桌上间接否认了张璞成仙的可能,张璞今后是否还会继续行善义之事呢? 禹乔用手指摩挲着牌位,注意到了原身房间的杯盏,留有一个缺口,却仍放在这供人使用。 自张璞亡兄孤女张若蘅来了之后,张璞为了“义”,将原身的不少好东西都搬到张若蘅房中。 第945章 爱女儿能为张璞带来一些好名声,对亡兄孤女比亲生女儿还好能带来更好的名声。 所有人都成了他提炼名声的器物,有了一个更好的,先前的自然就可以随意舍弃。 她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禹乔。 她还以为是那些尽职的婢女,却没有想到推开门的是苏母。 苏母脸色惨白,抱着一个鼓鼓的包袱,急匆匆地快步跑到禹乔面前,先将包袱塞在了禹乔手上,又慌慌张张地打开衣橱,抓住几件衣服开始收拾。 “娘,你这是在做什么?”禹乔还有点纳闷。 苏母此刻已经将禹乔的衣服都收拾好了。 她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哭泣有些干涩,但禹乔却看到烛火在她的眼中摇曳。 “阿乔,离开吧!”苏母颤动着唇,将衣服包袱搭在了禹乔的臂弯处,“跟着那三个仙人走!不要再回来了。” 禹乔一愣。 她的脸颊被苏母双手捧起,苏母眼中那两抹跳动的烛火里映着她的面孔。 “好孩子,娘的乖女。”苏母目光不舍,在黯淡的烛光下细细打量着禹乔的面容,“娘来之前,已经求过那三位仙人了。你外祖母为我筹备嫁妆的时候,特意背着你外祖父塞了一件珍器于我,有位云游四海的道长说这珍器里有仙气。我用这诊器与那三位仙长做了交易,他们答应我了,说会护你周全。你等会就跟他们一起离开,不要再回陂县了。” “为什么?”禹乔抬起了一只手,覆盖在了苏母的手上,“娘不要我了吗?” 苏母本来还强忍着泪,听闻此话,泪瞬间落下:“娘怎么会不要阿乔啊?” 她极力压低自己的抽泣声:“那位女仙说得对,你爹就是个道貌岸然之徒。孩子,现在是有仙人在这,他还不敢动坏念头。可仙人一走后,你可怎么办啊?” “我与你爹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自然也懂他的一些心思。在陂县的那些人眼中,你已经嫁于那蛇妖,就改为那蛇妖守贞。你爹为了在陂县的名声,定会将你捆绑送回山洞,要你为死去的蛇妖守贞。阿乔,他们这是要逼死你啊!与其困于山洞,倒不如与仙人离开,另寻一条生路。” 苏母想起了自身遭遇,更是悲从中来:“阿乔,娘当初在嫁于你爹之前,是另有心上人的。就因为你祖父帮了你外祖父,你外祖父就逼着娘断了前缘,嫁给了你爹。” 苏母恨恨道:“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什么道义,那些男人的义,为什么要我们这群女人的命来成全?” 苏母最后一次抱住了自己的女儿:“阿乔,好好跟着那位拿剑的女仙。别担心娘,你大哥还在这呢!那位女仙一瞧就是正派人物,你好好跟着她。常与仙人相伴,说不定也能获得仙缘。” 她抹去了脸上的泪,挤出了笑:“下人们都被娘调开了,仙人们在后门等你。你随着娘一起离开。” 苏母说完就抓着禹乔的手,带着她匆匆离开。 路上的确没有遇到下人,倒是在后花园的拐角处,禹乔和苏母迎面碰上了张若蘅。 夜深人静时,张若蘅居然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 禹乔拎着两个包袱,明眼人一看就清楚她这是在离开。 禹乔还好,倒是苏母露出了警惕的目光。 就在禹乔考虑要不要把张若蘅打晕时,却见张若蘅让出了路,安静地跪在了一旁,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第946章 “走。”见她没有大喊大叫,苏母倒是松了一口气,拽着禹乔继续往前走。 禹乔走了几步后,回头一看,张若蘅仍安静地跪在了地上。 她对准禹乔离开的方位俯身叩首,久久没有抬头。 到了后门,禹乔果真看到了李寄三人。 苏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倚靠在门边,含泪注视着禹乔。 禹乔走了几步,还是倒了回去,握住了她的手:“娘,能否告知女儿你的名字?你姓苏,但你叫什么名字?” “单字慧。”苏慧虽不解,但还是告知了禹乔。 “好。” 最后一次握紧了苏慧的手,禹乔松开了手,转身离开。 虽然只与她做了不到一日的母女,但禹乔还是想记住她。 不是张璞之妻,不是剧情中简单的“苏母”二字,是给予她又一份母爱的苏慧。 张宅后门空间还挺大的,李寄干脆就把乾坤囊里的木舟放了出来,带着禹乔以及两位师兄上了舟。 她掐了一个诀,舟船飞起,站在后门外的苏慧身影越来越小。 舟行于天下,倒像是行驶在海中,往上看是天,往下看是云。云中还时不时露出底下人间纵横交错的房屋,倒像是海底遗迹。 禹乔收回了视线,打开了包袱。两个包袱,一个装着她的换洗衣物,另一个装着钞票和价值不菲、方便变卖的首饰。 她看向了狗狗祟祟凑到她旁边的段谒川:“我娘给你你们的东西……” 段谒川叹了口气:“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陶罐罢了。” 禹乔忽然明白了剧情中原身为什么会缠着主角团,因为原身知道那是她唯一的一条生路,一个年轻的闺中女子难以独自谋生;也明白了为什么主角团会一次次搭救落难的原身,不仅仅是因为道义,也是因为收到了一份最纯朴的母爱。 夜风凉如水,微生叙瞧见禹乔披上了斗篷,便从囊中掏出了一个药瓶。 “来,伸手,”他走了过去,用身躯替禹乔挡住了部分风,“这是虹丹,能御寒暑。” “多谢。”禹乔伸出了手,吃下了微生叙倒在她手心的那粒虹丹。 吃完后,有一股暖流在全身上下涌动,被风吹得轻飘晕乎的脑袋也渐渐清明了不少。 她现在也算是正式加入主角团了。 禹乔知晓剧情,想着可以利用剧情来规避一些风险,便问了微生叙:“我们这是要往哪一个方向去?” 微生叙还没有回答,一直惦记着跟老乡拉家常的段谒川却轻哼了一声:“怎么就问他,不问我?” 微生叙仍在那为禹乔挡乱风,夜风吹起了他的衣袖和脸颊旁坠着玉珠的束带,飘然若仙。 他余光掠过段谒川,轻浅一笑:“往东行。” 禹乔皱眉,这和剧情里写的不一样啊。 剧情中,主角团是往西行的,后面还在西南兴古郡遇到了长有龟尾且居木食人的木濮人,但现在这方向完全不一样了。 “为什么向东?”她忍不住问。 微生叙示意禹乔去看站在舟头的李寄:“李寄师妹手里拿着的金盘大有来头,可以锁定可能出现神器的区域。金牌指针显示,东边或有神器。” “神器有神力,但若被凡人滥用,会酿成后果。我们下界历练寻神器也有这个原因。”微生叙解释道。 禹乔的脸立马耷拉下来了。 方向都不对,这剧情也会和原来的发生变化。 还想着可以预警,这下好了,小心思全落空了。 众所周知,主角团出现的地方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赶路这几天,禹乔一直在那唉声叹气,担忧未来是否会被妖怪抓来抓去。 一直赶路也累,李寄干脆就把飞舟停在了一个小城城外,带着禹乔和两个师兄进城休息。 这小城虽小,但因交通便利,基础设施还算完善。 李寄找了一家客栈落脚。这客栈附近正好有一个流动戏班在唱戏,李寄便拉着禹乔过去看戏。 禹乔这几天愁眉不展,她也看在眼里,想着禹乔心情不好,就带着禹乔多出来看看。 戏台之上,粉厚三尺的青衣柔情似水地挥着海浪似的水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因为戏剧而赋上了一种奇特的韵味。 禹乔面容过盛,为了不干扰旁人,由李寄捻诀蒙去了脸。 李寄心里打着小算盘。 她喜欢张姑娘,妒女剑也喜欢张姑娘。 她想和张姑娘独处,却没想到两个师兄也跟了过来。 段谒川一听咿咿呀呀的戏曲就开始打哈欠,但就是杵在这跟定海神针似的,岿然不动。 微生叙倒是会听一些,时不时和禹乔交流几句。 李寄心里郁闷,但也收拾好了心情,专心看起了戏来。 比起段谒川和微生叙,她还只是一个刚满五十岁的小姑娘。十二岁之前在家中,十二岁之后入宗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禹乔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垂眸吃起了刚买的糖葫芦。 微生叙侧目看她:“张姑娘对这出戏不感兴趣?” “书生的意淫罢了,”禹乔咬下了酥脆的糖衣,回复道,“一个四十多岁的老书生念了几篇《诗经》就可以惹得高门女子芳心暗许,夜奔叙情?我不信有这样的好事。” 考虑到有人看戏,她特意压低了声音,但却还是听到斜后方有人不小心打碎杯子的声音。 禹乔扭头一看,瞧见一个穿着朴素、看着有几分落魄的中年书生正在弯腰捡地上的碎片。 应该是她打扰了别人。 禹乔回过头后,不再与旁人说话。 第947章 台上的戏仍在继续。 与夜奔贵女于榻上得了趣后,那书生却又满脸悔意。 青衣娇滴滴地以袖掩面,一双巧目眼波流转:“郎君!休言那霄与壤悬隔远。妾为金笼雀,君非靴下泥。虽是布衣身,但有经纶腹,愿与君效梁上燕,共衔春泥将巢筑。” 书生大喜,但却又在随后得知这夜夜与他共枕的贵女竟是已故之人。 人鬼殊途,但幸好这书生情真意切,使得鬼妻往生。 书生平日都有三大愿,一愿金榜题名,驱马游京,二愿红袖添香,娇娘入怀,三愿仕途坦荡,青史留名。 戏的末尾,三愿皆成。 得了死而复生的高门贵女为妻,寒窗多年也终于考中状元,还有王侯岳父为其撑腰。入仕为官,前途似锦,百岁离世,儿孙满堂,世人称颂,史书留名。 禹乔眼里的乏味戏却赢得了满堂的喝彩声,还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用袖口拭泪。 她扫了一眼,见台下坐着的一半都是书生,一哂而已。 段谒川已经完全睡过去了,忽然听见喝彩声,还以为是上课打盹被老师发现了,吓得身体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还是李寄揪住了他的衣领。 李寄将废材师兄安顿好后,与禹乔耳语:“张姑娘,我总觉得这戏怪怪的。” “怪就对了,受众不是我们。”禹乔的糖葫芦早就咔擦咔擦全吃完了,又喝了口粗茶,嘴里没味,惦记上了酒楼里的美食,“不提也罢,吃饭去不?我请客。” 兜里揣了金银细软的小富婆禹乔那是相当大方。 “好呀!”李寄眼睛一亮。 禹乔与李寄挽着手走在了前头,微生叙与段谒川走在后面。 见禹乔没有动小桌上的花生瓜子,段谒川还鬼鬼祟祟地将盘里的花生瓜子都带走了。 嘿嘿,路途遥远,多攒些零嘴。 他本来还有点心虚的,但见这场里一半的书生都是这般行事,弯起的上半身又渐渐挺起来了。 走出了戏班,禹乔和李寄都不约而同地突然停下了脚步。 李寄眉毛一蹙,从袖中掏出了那指针摇摆不定的金盘:“指针摆动,此地或有神器。” 禹乔却看到了满街行走的骷髅架子,眼神呆滞:“啊,是吗?” 禹乔都要佩服死自己了。 满城尽是白骨骷髅架的惊悚画面,她居然能如此淡定。 李寄本想根据金盘指引来找出神器,但指针摆动了一会后又不转动了,况且现在白天人又多,也不好惊吓到凡人,再加上张姑娘是凡人之躯,怕她饿着难受,终究还是将金盘收起,前去酒楼。 看着满桌的鸡骨头、鱼骨头,禹乔的食欲荡然无存。 “张姑娘,你不吃吗?听说这碗鱼鲊特别好吃。”一个有着清甜嗓音的骷髅将一碗鱼鲊推了过来,“刚才店小二说了,这是睢阳王吃过都称赞的美食。人间王侯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他所称赞的东西味道定会不错。” 另一个骷髅也靠了过来:“老乡,真的还不错唉!” 禹乔接过着满碗的“鱼骨头”,深深叹了口气。 盯久了三副骷髅架,禹乔也能勉强分辨出来。 段谒川的骷髅架最好认,可能是他在现代低头玩手机玩多了,他有驼背,寻常乍一看不明显,但变成骷髅后看还是挺明显的,颈椎都是弯的。 微生叙的骷髅架更细更高一些,走路有些飘。 李寄的骷髅架比其他的两个稍微矮了点,但行走间很有力量感。 第948章 微生叙心细,观察出了名堂出来:“张姑娘,你这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吗?怎么感觉你辨别人的时候有些吃力缓慢?” “是的。”禹乔也没有藏着,把原因都推到了蛇妖身上,“可能是与蛇妖结契的缘故吧,我的眼睛有时候会突然看不清人脸。” “这样吗?”微生叙眉心微皱。 就在禹乔以为这个话题就这样过去的时候,他突然探过身来,轻捏着禹乔的下巴,开始端详起了禹乔的眼睛:“张姑娘,冒犯了。在下医术还算不错,且容我先观测一下。” 段谒川惊讶到差点拿不稳手上的筷子。 李寄也觉得不对劲,微生师兄虽然性格温润,但在问天宗里也没见他如此友善啊! 突然贴近的动作有些暧昧,但在禹乔眼里却只看到了一个硕大的头骨。 “多谢。”禹乔的心从未这般平静过。 她看见面前头骨上下两排的白牙还在动,心中暗想,这微生叙的牙还挺不错的,牙口齐整又白净。 听说买牛、马等牲口要先看牙,以此来判断牲畜的年龄及健康状况。 她在这盯着微生叙的牙胡思乱想,在微生叙的视角却是禹乔一直盯着他的唇看。 禹乔今日穿的是绣着兰花纹的素色衣裙。她不太会挽发,只用了一柄玉钗随手盘起了头,松松垮垮的,却很好看。 与初见时视觉冲击力极强的红嫁衣造型不同,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下巴被他抬起,微仰起了头,仍由窗外日光与他的目光一起落在她的面容上,像一枝插入剔透玉瓶的幽兰,不卑不亢,清逸高雅。 她在盯着他的唇看,瞳孔轻微扩散,一看就知道是在心里想着事。 他有些诧异于她的大胆,寻常凡间女子见了外男都是避之不恐,她却如此坦荡地直接看向他的唇。 微生叙唇角微翘,忽然觉得今日日光正好。 他收回了手,感受着指腹残留的温度,重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虽然是有想与张姑娘拉近距离的想法,但他也是认真查看了她的眼睛:“有些蹊跷,张姑娘的眼睛的确有些问题,但奇怪的是我根本无法判断其原因。” 禹乔也收回了视线。 要是真被微生叙发现系统道具,这还了得。 “没关系。”她盯上了被拆了骨的鱼羹,“其实,也没有很影响我。” 微生叙点头,忽然觉得眼底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那把神器妒女剑偷摸着削掉了他的衣角。 他哑然失笑,随手变出了朵兰花插在那剑柄上,又掏了一面小镜挂在桌旁。 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妒女剑一下子就收敛了杀意,欢欢喜喜地去照镜子了。 用了午饭后,禹乔四人又去四处逛了逛。这个小城的小摊贩见到外人就一脸骄傲地讲当今圣上的叔叔睢阳王最喜欢在此游玩,还称此城为“中郡第二月”。 禹乔听后不以为然,这小城顶多也就只能称上一句山清水秀,那些王侯贵胄怎会喜欢此处,无非就是当地百姓借势做个宣传。 “第二月”这个说法,也有些奇怪。 “眼翳之人观月,幻见二月”,佛教中多用“第二月”形容虚妄不实的境界,如镜中花一般。 不过,小摊贩推荐的好几个当地特色美食听起来不错。禹乔打算等到透视眼的效果过去了,再和李寄一起去尝试。 第949章 本着出来玩就玩得尽兴原则,禹乔四人一直玩到了天黑才回去。 夜幕低垂,皓月独照,檐下都点上了灯火。 戏台上的新戏已经唱到了第三场。灯火葳蕤下,青衣的面容仿佛披上一层朦胧的纱,多了几分鬼魅感。 被茶水打湿的衣袖有些冰凉,中年书生看着台上半笼在光里的青衣,神思恍惚,一不小心将手挨到了桌上的瓷杯碎片上,被划了一痕,才清醒了过来。 唱腔止,戏幕落。 戏台上的假书生欢喜退场,戏台下的真书生一脸落寞。 中年书生江见手上血痕不深,随意地将血擦在洗得发白的蓝袍上。 他听见旁人羡慕戏中谈生得娇娘夜奔,听见旁人感慨戏中谈生胆量大,敢夜夜与鬼共处一室。 这些议论都随着夜风飘远,戏班的小厮开始清扫座位。 戏幕被挽起,出来的却不是青衣小生,而是戏班的班主。 “谈守节,”这戏班班主将几两碎银扔在了桌上,“这出戏写得不错,这是你的报酬。” 百无一用是书生,特别还是像他这样过了四十还未娶妻的穷苦书生,下九流的人都可以仗着有几个银钱压在他的头上。 谈守节脸色青白,从桌上的瓷杯碎片中挑出了班主扔来的碎银,唯唯诺诺地开口:“班主,这银钱少了。” “少了?”班主挑起了一边的粗眉,表情很是凶神恶煞,嗤笑到,“你坐在这吃了我的茶,砸了我的杯,扰了我的客,没扣光你的银钱已经算我良善了。” 谈守节见有身强力壮的小厮靠近,也不敢多与班主争论,拿了银钱匆匆离去。 走到门口,他还听见班主的嘲讽。 “呵,还给戏里的人取自己的姓,真会做梦!” 谈守节脚步一滞,低下了头,加快了步伐。 街道被灯火照亮,他却逆着人群,往幽暗处走。 路过一个点心铺子,谈守节犹豫片刻,终究是咬着牙进去了。 点心放久了,风味就会大打折扣。大部分点心早就在夜幕降临前卖光了,铺子老板本想倒掉那些无人问津的糕点,但幸好有个老书生此刻进来买走了几块碎了角的枣泥酥,又让他得了些钱。 谈守节将包着枣泥酥的油纸揣进了袖里。 越往幽暗处走人越少。四下无人,一片安静,他借着月色穿过了几条小巷,终于看到了自己低矮破旧的小屋。 谈守节想起了那些书生的观后感,想起了班主的背后讥讽,还想起了白日那个坐在他斜上方的女娘。 年轻女娘的面容模糊,但身段气韵却是上乘,声音动听。她或许不知道自己引来了多少人都暗中窥伺。 “我不信有这样的好事。” 那名女娘的话语在他的耳边响起。 谈守节眼角笑纹堆起,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所有人都把他写的戏当作虚妄,却不知道他写的却是亲身经历。 屋内烛台未亮,只有些许月色勉强入户。 “月娘,”谈守节借着晦暗的月光,勉强分辨出了那坐在草席上的年轻女子,心中一热,快步上前“你什么时候来的?” 处于半明半晦中的年轻女子抬起了头,明眸皓齿,玉肌生香,身上所穿的珠袍无光自闪、华彩流溢。 她微微一笑,握上了谈守节的粗手:“刚来不久,谈郎。” “阿瑜呢?” “在床上睡着了。”年轻女子轻声道。 谈守节看向角落,那木床上的确躺着个小小的身影。 她的手光滑细腻,谈守节把玩着她的手,嗅着她身上的熏香,又想起了与月娘李端月的初见。 古人云,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 因家境贫寒而逾矩未娶的他也没有想到,已过不惑之年后,他还可以揽娇娘入怀,得一子承欢膝下。 两年前,谈守节又一次落榜,夜里翻来覆去终不得安宁,起身激读《诗经》,却听见有人轻叩门扉。 他本以为是有流浪猫狗,本想开门驱逐,却没想到敲门的竟是一个身穿华丽衣裙的年轻女子。 “未嫁而亡,在外飘荡,”年轻女子以袖掩面,满眼都是柔波,“夜里忽闻谈郎念《关雎》,心悦之,愿与谈郎结为夫妻,行周公之礼。” 听闻年轻女子是亡者,他有些害怕地飞快关上了门。 艳鬼上门的轶事,谈守节听过不少,但却没有想到这种事情有一天会落在他的头上。 来回走了几步,害怕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却,谈守节心跳加快。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子。 不是没有人帮他做媒,但介绍的女子都是些丑陋不堪的乡野村妇,寡居多年,不是清清白白的处子之身也就罢了,还贬低他家境贫寒,劝他多年未中就不要再读圣贤书,去走街串巷当卖货郎。 他有读书人的气节傲骨,当然是连忙拒绝,唯恐被缠上。 能看上他的,他看不上;他看上的,人家也瞧不上他。 久而久之,就无人再为他做媒。 这么美的女子,这么年轻的女子,还懂得诗书。 她说她喜欢他念《关雎》,她说她愿与他做夫妻。 在街巷听见的艳鬼故事开始在脑海中缠绕展开,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欲与惧的搏斗中,终究是从未满足过的欲望占了上风。 谈守节再三犹豫,还是打开了那扇门。 那年轻女子还在门外等候,没有离开。 她站在月光下温婉一笑,美得如月仙下凡。 谈守节看痴了。 第950章 邀鬼入室,共度良宵,谈守节整个人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 在榻上,他得知了她的姓与名,也从她身上的珠袍中看出她生前家世不俗。 他想点一盏烛台来照亮,却被李端月阻止。 “谈郎,”在昏暗的榻上,他看不太清她的面容,只听见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妾毕竟不是人。请谈郎答应妾,三年内请勿用烛火照我。” 他的手被那柔软无骨的手握住,谈守节心中一荡,爽快答应了:“好。” 他的确也履行了自己的约定,从初见日开始夜夜家里不点灯,一直到了现在,足足有两年了。 两年间,李端月夜夜入户与谈守节相见,两人感情愈发深厚,还育有一子。 想到这,谈守节内心激昂,从袖中拿出了枣泥酥。 打开油纸,枣泥酥碎成了两半,闻着也没有先前的香甜。 李端月却丝毫不嫌弃,捻起了半块枣泥酥放于口中细细品尝。 瞧见这样如珠似玉的美人在吃半块柜台上无人问津的糕点,谈守节有些羞愧:“月娘,是我无能,让你们母子受苦了。” “谈郎,无须这样妄自菲薄。你虽是布衣身,但却满腹经纶,能与谈郎相守,是妾之幸。” 她低下头品尝糕点,谈守节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的嗓音愈发娇柔动人:“妾相信谈郎才华。” 谈守节的心被她熨得服服帖帖。 就在他开始心猿意马时,却又听见了李端月的声音幽幽传来。 “还有一年,妾就能化人。届时,妾就可以带上谈郎、阿瑜去拜见父母……” 昏暗中,谈守节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榻上被娇儿占据,他便拉着月娘于草席上厮混。 厮混之间,似乎听见了打更声,梆梆入耳,似佛庙中深厚幽远的钟鸣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与灯火通明的小城街市不同,城门外的郊区乡镇户户都已经熄灭灯火,早早入睡。 整个村子里,也只有那村尾老槐树下草草搭建的戏棚是点着灯的。 座上皆是乡野村夫,老少皆有,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的青衣演出。打更的更夫也草草敲完一锣,高声叫了几声“天干物燥”,就匆忙在后排落座。 世间万物若想长久发展都需顺时达变。 戏台上的东西,入了城,就要展现其雅;下了乡,就要大俗特俗。 台上的还是那个青衣,只是飘逸戏服下一双白皙小腿若隐若现。 为解相思之苦,前朝帝王召见巫师术士,用奇石招魂与已亡的先皇后相见。终于,帐后出现了佳人倩影。 扮演帝王的生钻进了帐后,一只脚却从白帐后探出,随着喘息与衣服摩擦声而时高时低,摇摆不定。 原来,这是一出名唤《香魂归》的粉戏。 台下众人无不瞪直双眼。 更夫看得呼吸不畅,差点将手中的锣摔在地上,幸好他的身旁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替他拖起了圆锣下方。 “多谢。”更夫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匆匆道谢。 他还有些纳闷。 因为打更,他以为自己会是最晚来的,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他来得更晚。 老更夫用余光打量了身旁的人,心中愈发古怪。 如今虽还未入夏,但也少有人会裹得如此严实,头上也罩了块黑布,什么都没有露在外面。而且,这人身上披着的布料是乡野人间中常用来做被褥套的大花布,为了图喜庆,都绣着又大又红的花和黑身白腹的喜鹊。 第951章 谁家好儿郎会披着一身被套到处跑? 老更父刚想撇下嘴角,却见那人似乎在黑布下扭了扭头。 老更夫根本不知道黑布下这人是何神情,但老更夫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直觉。 “他”在看着他。 像是被深山饿了多年的巨兽盯上,老更夫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僵在了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钻上,冷汗湿透了后背。 “&|……”头罩黑布的“人”似乎还处于一种刚学语言的状态,音色破损,粗粝得像风灌入了枯树中的大洞,许久才生硬地吐露出了几个字,“彼曹……适何为于此?” 老更夫:…… 老更夫:“哈?这位大人……你这是想问什么?” 此人身上气势如此重,定是一位误入村庄的大人物。 又问了几个来回,老更夫也搞明白了“他”是在问台上那些人刚才在做什么。 “大人,这是一出戏,”老更夫战战兢兢,用衣袖擦了擦额上冷汗,尴尬回答道,“他们,呃,是做夫妻之间的事情。” “夫妻……娘子……” 老更夫听见“他”在那轻声呢喃,声音飘渺迷茫,胡乱点了个头:“是。” 老更夫见他不动,壮起胆子,老脸一红,指了指帐后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上面的是夫,下面的是妻。这个丈夫的妻子死了,便请人召魂,让亡妻死而复生,与妻子在帐后厮混。” 黑布下久久没有声音传出。 老更夫长吁一口气,正想慢慢往旁边挪动,却又听见了那人开口。 “为何复生?” “他”是在问台上的丈夫为什么要让死去的人复生? 老更夫不敢挪动了。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在他们这群观者前演一出鸳鸯戏水的香艳戏了。 但这么回答,恐怕这位大人会不太满意。 老更夫思索再三,谨慎回答道:“当然是因为夫妻情深,丈夫太爱亡妻了。” “爱……”老更夫听见“他”在黑布下喃喃自语,音调古怪,“她爱我……娘子……” 恰好此时,夜风拂过,吹起了黑布的一角。 老更夫的瞳孔瞬间发大,整个人完全都被定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 黑布之下为什么会是一个骷髅头骨? 老更夫想大叫出声,想喊人救命,但声音却卡在了咽喉中上下不得动弹。 无人注意末排座位上的古怪之处。 戏台上,蛋清泼洒在地,青衣与小生从帐后出来。 “夫君——” “娘子——” 两人执手垂泪。 “夫君啊,妾已随落花埋于土,身虽故,情未了,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台下末尾的骷髅也随她轻念:“情未了,不分离……” 老更夫牙齿直打颤。 这出粉戏快要结束了,那他的命呢? 身旁的这具骷髅大人会放过他吗? 又有凉风乍起,老更夫害怕地闭上了眼。 睁眼后,他依旧坐在这长条凳上,安然无恙,只是身边的骷髅却不见踪迹。 时刻紧绷的老更夫终于松懈了下来,腿脚一软,用长凳一起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好像刚从井里捞出来一样,脸色发白,一身冷汗。 “呦,还不去敲更吗?” 老更夫听见有看完戏的人对着他调侃。 “敲个头!”老更夫刚逃过一劫,收拾了东西,就要往家里跑。 这更夫的工作,他是再也不想干了! —— “咚!” 客栈里二楼天字房的床榻上,禹乔从梦中惊醒,一醒来便听见了打更声。 已是四更天了。 她从被窝里慢慢坐起,闭目靠在床头,还在想着刚才做的梦。 自结契之后,禹乔这些天晚上睡觉都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 第952章 前天晚上,她梦见她身处漫天黄沙之中,口舌干渴,身上厚重的盔甲缝隙里也塞满了流沙。 昨天晚上,她梦见她身处于狼烟四起的战场中,身披执锐,入目皆是尸体。 这些梦的底色都太过悲怆厚重,但今夜的梦却有所不同。 她梦见她附在了一个黑衣青年的身上,跟随着他早起读书练功、与家中长辈请安、外出参加曲水流觞……青年夜归,在沐浴洗漱之后,忽而揽镜一笑。 铜镜中的人眉眼有凌云之气,清隽俊秀,眸中带笑:“汝为谁?” 禹乔一惊,居然让这个装货装到了。 她正想开口,忽然就被打更声从梦中拉了出来。 她揉了揉太阳穴,轻声抱怨着:“什么啊?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 喉咙干涩,体内又隐约有燥热之感,禹乔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将衣领扯松了一些,想下床去倒杯凉茶来喝。 禹乔刚哐哐地喝了两大碗茶,体内的燥热之感不但没有被压下,反而越来越烈。 这熟悉的感觉……估计是蛇毒又发作了。 禹乔皱着眉头,将放在桌上的玉色牌位揽在怀里,还低下头用脸蹭了蹭冰冰凉凉的牌位。 虽然是有点不太吉利,但摸起来实在舒服。 她沉浸在了蹭牌位的快乐中,忽然感觉有一阵凉风从身后袭来,烛台里的火光瞬间被扑灭,月光却落了一地。 地板上,除了她那被拉长的身影外,还出现了另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禹乔回头一看,倒是看见了熟人。 阖上的窗户被打开,白发白衣的骷髅版夙谌披着月光就站在窗前。 排毒的人来了。 “你来得正好。”看到救星后,禹乔眼睛一亮,抱着牌位,将夙谌扯到了桌子前,“你坐着吧,怎么个排毒啊?” 夙谌不愧是夙谌,在桌前落座,挥了挥衣袖将窗户关上:“诀。” 禹乔突然间很想把隔壁睡着的段谒川拖过来。 禹乔木着脸回答:“我当然知道你是会念法诀,我是在问你,我应该怎样配合你?我是坐着,还是躺着?你是需要接触,还是隔空?” 夙谌面无表情,如千年寒冰修炼成人,眼神避开了禹乔松垮领口下的锁骨,垂眸道:“伸手,入蛇毒那只。” “哦。”禹乔一手抱着牌位,一手掌心朝上,放在桌上,“你还真是惜字如金。” “谢谢。” 禹乔:“……我没有在夸你。” “嗯。” 禹乔:…… 她讨厌高岭之花。 夙谌一心想着排毒,伸出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嘴里开始念叨起了禹乔听不懂的法诀。 他两指并拢,将两指悬在她掌心之上。禹乔见他这样,忽而邪魅一笑。 切,男人,你的小心思都被我看穿了。 禹乔轻啧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握住了夙谌的手:“是要通过接触来传灵气的对吧?小男人,扭扭捏捏的,你直接握就好了,还这么羞涩,用这种小手段来让我主动。” 禹乔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她还不至于对一个骷髅架子动手动脚。 夙谌内心讶然,下意识地抬眸看她。 乌黑长发披散在背后,她的眼里因为刚才的哈欠挤出了点泪花,像是眼睛里落了碎玉玉屑,闪闪亮亮的。 禹乔看着眼前头骨里两个空荡荡的眼眶洞,心里有些发毛:“你在看什么?” 这透视眼效果太好了,眼珠子都透视掉了。 要是在海棠世界,透视、师尊……她都不敢想她那时候会有多快乐。 禹乔沉重叹息。 夙谌动了动被她握住的手,薄唇微张,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不必握手。 但是,当她掌心的热意传来,夙谌又想他说出这四个字后,她定是要东问西问的,问为什么可以不必握手,问握手与不握手又有什么区别,问不接触效果会不会减半。 他只与她见了不到三面,却莫名地笃定她会如此行事。 太麻烦了。 夙谌想,这样说后又解释实在太麻烦了。 就这样由着她握着吧,反正也不影响施法。 他重新捡起了被中断的法诀,开始为禹乔将蛇毒排出。 等法诀念完,禹乔已经倒在了桌面上。 她又睡了过去,本来想与她说牌位来历的。 凡人都如此嗜睡吗? 夙谌曾闭关修炼十年,十年未眠,倒是不理解禹乔对睡觉为什么执着。 好像当时带着她找落脚处的途中,她也醒来过一次,但一下子又闭目而眠。 让她一直半躺在桌子上似乎不太好。 夙谌本想就此离开,斟酌再三,还是将禹乔抱起,把她抱到了床榻上。 既然都将她抱在榻上睡觉,不脱下她的鞋也不太好。 夙谌这般想着,又脱下了禹乔的鞋。 既然都帮她脱鞋了,不给她盖被子似乎也不太好。 夙谌思索片刻,又替她盖好了被子。 估计是蛇毒发作原因,她因身体燥热,把衣领领口扯松了,隐约可见底下风光。 她这般嗜睡,肯定是要旁人唤她起床的,万一进来的是微生叙和他那徒弟段谒川,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太好。 夙谌犹豫再三,又替她拢起了衣领。 这下理应都好了。 养凡人,还挺麻烦的。 夙谌起身离开前,又穿墙而过去看了他的亲传弟子。 段谒川抱着枕头睡得四仰八叉,被褥也被他踢翻在地。 养弟子不如养凡人。 他没有久留,直接回到修仙界去了。 第953章 第二日,禹乔一睁开眼就看见妒女剑正悬在它面前,剑柄都快挨到她的鼻尖了。 被当场抓包后,妒女剑唰地一声躲在了床幔后。 等禹乔从床上下来,洗漱更衣,坐在梳妆台前正准备梳头时,它才顶着一条金灿灿的剑穗出来,蹦到了禹乔身旁,还将剑穗蹦进了禹乔怀里。 “又要我给你换剑穗,是吧?” 这些天相处下来,禹乔也是看明白了,这把剑爱美又臭美,每隔一天,就要换一条剑穗,李寄的乾坤囊内一半都是剑穗。 除此之外,每天早晚都要用白色丝绸擦拭,要定期涂抹质地上乘的剑油保养。杀了妖兽,清理血迹后还要给它熏香。 先前都是让李寄换剑穗的,自从禹乔来了后,妒女剑就缠上了她。 禹乔捡起了怀中的剑穗。 赤金色的剑穗打着好看的如意结,配上了绿檀木珠和菩提根珠,还坠了块平安扣,也难怪昨晚妒女剑看见了就不愿意离开,一直杵在那,连禹乔来劝都没用。 禹乔本来想花钱给它买的,却被李寄拒绝了。 “怎么好麻烦张姑娘呢?”李寄不好意思地当场表演了一个胸口碎大石,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喝彩,“张姑娘,钱我自己想办法就好了。” 段谒川也轻车熟路地掏出了一个破盆:“震惊!年轻女子为了钱竟在街上当众做出这种事……” “走一走,瞧一瞧嘞,有钱的打点赏,没钱的捧个场。”他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还敲了敲破碗,凑到了聚集在此的路人前讨赏。 事后,成功买下剑穗的李寄说,剑修苦就苦在养剑上,万剑峰听着挺厉害的,实际上峰主的衣服都五百年没换了,表面看着还算华贵,内里都打满了大大小小的粗布补丁。一粒丹药都要切成八份来吃。 李寄能养得起妒女剑,还是因为她平日会打些剑穗来卖钱,又走了特殊人才引进通道,属于万剑峰重点培养对象,能拿到不少补贴。 禹乔伸手将妒女剑放倒在自己膝上,替它将这条来之不易的新剑穗替它挂上。 她垂下头来系结,长发也顺势从肩后垂落了下来,带着幽香的墨色发丝落在了银白铮亮的剑身上。 美人与剑,一柔一刚,强烈对比中又生出了一种和谐感,融合得恰到好处。 特别是禹乔似乎嫌发丝扰乱视线,又勾起了一缕发,别在了耳后,露出了如切如磋的白玉侧脸。 推门而入的李寄眼睛都亮了,在她身后的微生叙和段谒川也微微一怔。 微生叙反应得最快,先拉着还沙愣在原地的段谒川出了房间并关上了门。 段谒川突然被揪着衣领拖出去,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干嘛呢?” “她还未梳妆好。” 他们所住的客栈是回字型建筑,微生叙抬眼就可以看见对面房间顶上的黛瓦。 清晨落了点雨,他那时躺在床上被雨声惊醒,只听见雨滴打在屋顶瓦片上,倒像是有人在胡乱敲磬。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想到张姑娘或许真能做出在屋顶上乱敲磬的事来,不由得一笑。 而眼下,雨早已止住,瓦片缝隙之间还残留雨水,顺着屋顶坡度下滑,聚凝在了屋檐角上。 微生叙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水珠,又是一笑。 “你在笑什么?”段谒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笑得跟发情的狗似的。” 第954章 微生叙:…… 他忽然知道了,为什么宗门内大多数弟子会对段师弟避之不恐了。 这段师弟说话……还真是不太讨喜。 屋外是微生叙在嫌弃段谒川,屋内是禹乔在嫌弃妒女剑烫手。 她都快把剑穗系好了,谁知道这妒女剑的剑柄越来越烫,最后的结还是李寄系的。 把冷却的妒女剑塞回剑鞘里,李寄挠了挠头:“张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妒女剑又跑到你这打扰你了。” “不算打扰,这也算是一种保护吧。”禹乔拿起木梳梳理了几下长发,挑了枚银簪随手将头发半挽着,虽然挽得依旧有些凌乱,“它在这里守着我,我也更安心。” “你不嫌弃它就好啦。”李寄又按了按过于激动的妒女剑,按着它的剑柄,不让它出来。 她又说起了别的事:“昨天在戏班,金盘有异相,我估计那应该是有神器在的。刚和两位师兄商量了一下,打算去戏班里那边瞧瞧看。张姑娘,你也一起去吗?” “行啊,反正呆在客栈里也无聊。”禹乔答应了下来。 在与李寄一起离开房间前,她看见了半开着的窗户。 夙谌走的时候一定会关窗户,这估计是妒女剑为了进到房中来,又打开了窗户。 “李寄,我先去关个窗户。” 禹乔走了上前,刚想把那扇窗户合上,却看见了窗台上的花。 是一小束在乡野里常见的酢浆草,开着粉紫色的一朵朵小花,花叶上都沾了水。 妒女剑过来的时候,还带了花来吗? 禹乔也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将湿淋淋的花草拿起,关上了窗后,随手把花放在了桌上。 李寄也看到了禹乔手里的小花,也以为是妒女剑特意采来的,轻拍了一下剑柄,低声道:“怎么不见你给我送花?” 妒女剑装死,就像一把再寻常不过的剑一样。 禹乔四人在客栈里用了早饭,就开始蹲守在戏班周围。 他们来得早,戏台上的幕布都还没有被拉上,台下一个人也没有。 李寄抓住机会,拿出金盘到处走,看看是不是有神器藏在了此地。 可找了半天,金盘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四人又买了一天的戏票,从早待到晚,依旧一无所获。 “奇怪了。”李寄眉头不自觉蹙起,眼神里满是疑惑,“难道是金盘又出故障了?此地没有神器?” 为了方便李寄拿出金盘查看,禹乔特意买包了二楼的一间小厢房。 她靠坐在椅子上,俯视着下方来来往往的戏客,忽而一笑。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将手里的粗茶放下,看向了李寄,笑着说,“这个神器在来看戏的人身上。” 李寄一惊:“还真有这个可能。” “这就有点不太好找了。”微生叙闻言叹息,“我们无法确保接每天出现在戏班里的都是同一批人。” 段谒川嘴里都塞满了包厢赠送的小点心,疯狂点头。 实在也没有办法,幸好戏班处于闹市里。人可以不看戏,但总得是要买东西的。 一连几天,禹乔等四人都蹲守在戏班门口,李寄就拿着金盘在戏班附近转悠。 但一直蹲在这边,也容易引来别人的怀疑。 段谒川十分机智地扮成了一个乞丐,还拿着破盆直接躺在地上,表演了随地大小躺的绝活。 恰好这时,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从这经过,摇头晃脑地轻啧了声,扔了几枚铜钱在破盆里。 第955章 段谒川美滋滋地爬起,从破盆里掏出了那几枚铜钱塞进了袖口里,感慨道:“我真是聪明啊!” 不愧是能成为男主的人! 这脸皮真是厚薄自如。 禹乔心生敬畏,感觉自己遇到可敬的对手。 李寄嘴角一歪,直接掐了个手诀,让自己隐形了起来。 微生叙弹了弹衣袍,弹走了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偏头看了眼禹乔,轻笑一声,发出了邀请:“下界少带了世俗界的通用钱币,我囊内的钱币已经寥寥无几了。张姑娘,我打算去筹点钱,就在这附近,一起吗?” “行啊。”禹乔眯着眼,看了眼前头的中药铺子牌坊,“反正在这里蹲着也无聊。” 主角团三人都是各食其力来挣得钱币的。 微生叙是药峰弟子,禹乔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定是靠给人看病来筹钱,却没有想到微生叙带着她拐进了戏班旁边的du场。 禹乔瞳孔地震。 微生叙一直都是一副书生气重的文雅模样,有几分药仙的感觉,禹乔是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坦然地走进赌场,浅笑间摇起来了骰子。 有点礼崩乐坏的感觉。 等禹乔缓过来,微生叙已经赢了一两银子。 他来财的速度可比李寄的杂耍和段谒川的乞讨快多了。 “看不出来啊。”禹乔前前后后重新打量了他一番,“你技术还可以啊。” “有秘诀。”微生叙收好了银两,低笑问道,“你想知道吗?” 两人退到了场内的角落里,因为在说些悄悄话,在外人眼中看着倒像是在耳鬓厮磨。 禹乔一听,眼睛都亮了:“这感情好啊!” 能赚钱唉! 微生叙垂首轻笑:“那你且听好。这是一句八字咒语。” “伊谛弥谛,弥揭罗谛。”他顿了一下,慢慢念出咒语,随后又道,“只要你念满了一万遍,投掷骰子时心里想要几点便就是几点。” (“伊谛弥谛,弥揭罗谛”出自《酉阳杂俎》,万遍说法也一样。) “这口诀有些奇怪,”禹乔在心里念了一遍,又问,“这是哪个di?” 微生叙在自己掌心上慢慢写出那个字的笔画:“真谛的谛。” “哦!是这个。”她凑前一看,微生叙的颊边猝不及防地被她松散的发丝抚过。 得了秘法的她眉开眼笑,微生叙的指尖摸上了被发丝擦过的脸颊,眼里也溢出了笑意。 禹乔立马就想试试这个咒语是否可用,躲在角落里十分专注地开始默念那八个字。 先前听着还不觉得麻烦,念到了一半,禹乔就有些累了,但为了验证其真实性,还是硬着头皮又念了下去。 微生叙在此期间,又去其他桌上连赢了三把。 为了掩人耳目,他又故意输了两把,将三分之一赢来的钱都散了出去。 见禹乔还站在角落里念,他也有些诧异。 这咒的确有用,但他能赢完全是自己的观察力和直觉。 毕竟一直念咒念到一万遍,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前期还可以记得念了多少遍,到了后期就完全忘记次数,懵懵懂懂中还以为自己达到了要求,提前结束念咒。 微生叙还在想禹乔会不会中途放弃,禹乔却已确定自己全部都念完了。 因李寄为她特施了普化术,禹乔轻松挤进了一个牌桌。 她在心中默念“六”,结果摇出来的骰子数真是“六”。 禹乔趁着法诀还有效果,又去了另一桌实验了一番,又一次赢了不少银钱。 她也知道见好就收,输了些钱,也从桌上退下。 微生叙在门口等她,与她一起离开了du场:“怎么样了?” “神了,”禹乔将银钱收好,“还真是跟你说的一样。” “我还以为你会念不到万遍呢。”微生叙道。 “不要小瞧了我和钱财的羁绊。”禹乔指了指戏班对面的茶楼,“走,为了答谢你帮我,我请你喝茶吃点心。” “那就多谢师妹了。” 微生叙说完后,突然回头看了眼du场。 “怎么了?”禹乔路过半躺着的段谒川,顺便也捎上了他,还让段谒川用术法把隐身的李寄也叫过来,回头一看,却发现微生叙钉在了原地,一直扭头往身后看,“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微生叙收回了视线,“只是觉得好像一直有人在看我。” “难道是我们刚才太显眼了?”禹乔猜测会不会是du场里的人发现了她的小把戏。 “或许吧。”微生叙半垂下眼睫,安抚禹乔,“没事,我们先去茶楼吧。” 他也在这时注意到了多出来的李寄和段谒川,心底倒是突然掠过了一丝浅浅的失望。 他们走后,一个卖菜的大娘收拾了摊位,正想要转移阵地,却发现身后的巷子内有一个全身裹着黑布的人蹲在那一声不吭的。 大娘吓了一跳,用本地话低骂了几句,就匆匆离开。 光线昏暗的狭长巷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低沉幽怨的声音。 “娘子……” 在茶楼内,禹乔还是挑了一个保密性高的包厢,点了一壶绿茶,配了荷花酥和绿豆糕。 她喜欢坐在窗户前,就占了靠窗的位置。 午后阳光暖洋洋地撒在身上,禹乔吃了点茶,不但没有醒神,反而愈发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有李寄在,她倒也放心,就软软地靠坐在了椅子上,迷迷糊糊地直接打了个小盹。 禹乔又做了一个梦。 第956章 在梦中,她意识清醒,好像又附在了那个说话奇奇怪怪的青年身上。 他现在淌进了一条小河里,河水较浅,水位仅到了他的腰部,浑身都湿淋淋的。 他似乎是在河里沐浴,与他一起同浴的还有很多人。看不到他本人的身材如何,但入目皆是旁人的上半身,有肌肉扎实的,也有大腹便便的。 “哇!”她忍不住感慨发声,又借着这男子垂首用手拨水的时机,看到了他贲张紧实的腹肌和水面上那张神色诧异的脸。 不得不说,虽然这人有点装装的,但样貌身材的确不错。 禹乔还没欣赏完呢,这人就很不识趣地忽然淌水离开,还以一种很快的速度草草擦身,穿好了群青色的衣物,还一直不低头往下看。 “切!”禹乔撇了撇嘴。 这样搞就没有意思了。 在她发出声后,她感觉这人忽然身体一滞,又加快了速度。 禹乔还隐约听见有旁人在叫他,但被他高声拒绝了。 穿好衣服的青年匆匆离开,也不管自己半湿的头发。 “怎么不把头发擦干?”禹乔与他共感,也觉得自己脖颈间湿答答的,有些难受,想摸又摸不着,“不觉得不舒服吗?” 青年止住脚步,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将垂披的湿发束起,又拿出了块帕子包裹住湿发,没有让水滴落下来。 “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如果禹乔到现在还没有猜出来,她就真成段谒川了。 “嗯。”他的声音里的笑意十分明显。 禹乔通过他的眼,看见他绕过了一群人和灌木丛,走到了一个小亭子里坐下。 到了无人之地,他又问出了上一次的问题:“汝为谁?汝何久之而见?” 禹乔心想,我都快穿了,居然还要跟文言文打交道。 她想了想,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威严起来,开始忽悠着:“吾乃天上仙,今下界入世,为点化尔。” “天上仙?” 禹乔能感觉到他挑高了一边的眉,听出他的语气也有些调侃:“不信算了?” 她才懒得和他说那些文文绉绉的话:“你叫什么?” “云渚扶氏,扶翊。”他靠在了亭内的柱子上,视角也看向了亭子顶画,是一条正在跳跃的红鲤鱼,周边还画着起伏的波浪,“卫国人,年十八。” 他又笑了一下:“尚未缔姻。” “卫国?”熟悉的国名让禹乔忍不住跟着他重复了一遍,她呼吸有些急促,“卫国国君姓什么?” “宋。”这个人敏锐地察觉到了禹乔情绪有些向上扬,“子识吾国之君?” “哦。”禹乔上扬的情绪低落了下来,“不认识。” 原来不是她与他人一起建设的那个卫国啊。 像是想让禹乔转移情绪,扶翊提起了别的:“去岁与汝晤,今已逾一载矣。汝可揣今为何日耶?” “什么?”她懒洋洋地开口,随口猜了一个,“上巳?” “正是,吾偕友祓除畔浴。” 他的好奇传递给了禹乔,禹乔回答道:“微风和煦,草木萌生,这河水也过于凉了,应该是刚解冻不久,明显就是春天。在河边沐浴,再加上你穿衣时我还看到了祭祀贡品,这是上巳节的习俗吧。” “君甚慧,诚令翊叹服。” 禹乔翻了一个白眼:“我知道你是故意这样的。你要是能把你说话的调调改一下,我还会更高兴一些。” 他没有回答,只是在笑,禹乔都能感受到他的胸腔都在微微起伏。 山中又有鸟雀鸣叫,圆润得像一串骤然断裂的珠链,颗颗玉珠掉落四溅,有的掉落在灌木丛林之间,有的掉落在亭台屋檐之上,有的则斜斜地滑落在河畔人群之中,随后又忽而弹射到别处去。 第957章 他的情绪传递给她,她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身躯内感受到了一种舒爽惬意的安宁。 “你的心倒是不杂乱。”禹乔开口道。 “不过富贵闲人尔。”扶翊不甚在意地回复。 “你倒是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 禹乔心想,也是。 穷苦困顿者,要观天阴晴,日日想着生计存活;仄微位卑者,要看人眼色,时时揣测位高者心思。 也只有这种权贵世家出身的人才能在农忙时潇洒地靠坐在亭中,安然地赏听山中鸟鸣。 “欲放纸鸢否?”他忽然起身,询问。 “山林里放纸鸢?”禹乔很是怀疑。 “非也。” 禹乔能感觉到扶翊单手撑在围栏上,直接跳下了台基。 她虽然与他共感,但却操控不了他的身体,见他忽然跳下,视线也随之跳转,有一种掌控不了的失控感。 扶翊大笑三声:“自当策马过近敞处放鸢。” “行吧。” 他都快步冲到人群聚集处,牵了一匹马过来,她还不答应? “我想要一个老鹰形状的纸鸢,”禹乔在他翻身上马的时候,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旷野之鹰,这比燕子帅多了。” “诺,吾即往市购之,绝不稍延。”他在马鸣声中紧握缰绳。 禹乔刚想满意点头,却忽然听见耳畔有人在急促地唤她的名字。 眼睛一睁,她已然从梦境脱离,回到了现实。 叫醒她的正是神色激动的李寄。 “张姑娘,看!”李寄左手上的金盘指针一直在胡乱转动,右手却指向了正站在他们窗户下的一个书生。 那书生大约四十多岁,衣衫简朴,看着就像一个老愤青。他此刻就正站在与一个卖蜜饯的大娘拉扯,说不过人家大娘,就开始扯一些“之乎者也”的话,抨击大娘不是个好女子。 禹乔表情诧然。 这不正是当初那个打碎茶杯的书生吗? 段谒川咕噜咕噜地喝光了茶水,已经匆忙跑下去跟在那书生左右。 坐在禹乔对面的微生叙也忽然往那书生身上撒了些看不见的东西。 看禹乔好奇,李寄解释道:“微生师兄在洒寻魂香。虽叫香,但无色无味。不过,段师兄养了一种药虫。这药虫可以根据寻魂香找到被洒了香粉的人。” 等老书生一脸愤愤地离开后,化作乞丐的段谒川又端着破盆回来了。 “这个人姓谈,叫守节,是一个贫苦书生。”段谒川牛饮了一大盏茶后,歇了口气,才将打听到的消息缓缓道来,“他在这一带还算有名。年年科考,年年落榜。先前有老母亲做针线活养他。五年前,他母亲去世后,他就靠给你抄书或写些东西来挣口饭吃。” “神器真的会在他身上吗?”段谒川还想去拿盘里的点心,被禹乔瞪了一眼后,才收回了自己脏兮兮的手,哼哼唧唧道,“反正,我看着不像。神器啊!他有神器的话,怎么可能这么落魄?” “他是凡人,肉眼肉身,无法感知神器。”微生叙抬手品品茗,“且还要看这个神器的用途。神器神器,说到底也只是神用过的东西。谁知道神用它是为了做什么事?如果不知用途,拿了也没用。” 现在白天也不好跟过去,四人决定等天黑之后,再一起用微生叙的药虫跟过去。 “对了。”解决完重要事情,李寄才扭头跟禹乔说话,“张姑娘,刚才打扰你午休,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禹乔摇了摇头,拿了一块绿豆糕和李寄分着吃,“神器要紧,你们早日找到神器,我也好解除婚契。” 第958章 “张姑娘刚才是在做梦吗?”微生叙忽然插话。 禹乔抬眸,看了他一眼:“我说梦话了?” “这倒没有。”微生叙轻笑,“只是变化了表情。” 段谒川贱兮兮地凑过来:“嘿咻,老乡,是不是梦到中彩票了?” “嚯,”禹乔伸出了五个手指,“我之前可是有五千万支票的人呐!” 段谒川自闭了。 李寄看了一眼段谒川,又看了一眼禹乔:“张姑娘,为什么你和段师兄之间的对话有些怪怪的?难道你们真的是老乡?” “算是吧。”禹乔含糊作答。 到了黄昏,禹乔四人就走出了茶楼。 禹乔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卖馄饨的小摊,买了四碗馄饨,一人一碗。 吃得正起劲呢,就看见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在吵架。两个身高都还没有到桌面的小孩就开始为了什么爱不爱的事情吵得面红耳赤。 小女孩哇地一声,甩开了小男孩的手,跑远了。 小男孩也在原地转来转去生主人闷气 。 禹乔看着还有点想笑。 “还不快追过去?”禹乔放下了勺,笑着对那个还在生闷气的小男孩说,“万一那个女孩子遇到了危险怎么办啊?你还想看见她吗?” 小男孩一听,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也顾不上生闷气了,急匆匆地跑过去。 跑走的小女孩不知道身后事,她只觉得在好多人面前哭,有点丢脸,跑进了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 她在巷口捡到了一朵被花农舍弃的重瓣花,蹲在巷子里哭哭啼啼。 想到伤心事,小女孩瘪了瘪嘴,边哭边撕扯花瓣:“讨厌、喜欢、讨厌、喜欢……”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戳了戳她的背,还觉得自己被打扰了,气呼呼地回头一看:“干什么?正忙着呢!” 她以为站在她身后的是附近摆摊的大爷大娘,却没有想到是一个全身披着黑布的“人”。 小女孩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浑身都在发抖,手里的花也没有拿稳,直接掉落在地。 太奇怪,怎么会有人把脸都蒙住? 他不怕看不清路吗? 小女孩又怯怯地打量了一番。 黑布笼罩了“他”全身,但也可以看出“他”格外瘦。 这又瘦又高的,倒很像冬天街头被饿死的人。 见这个人还想朝她伸手,小女孩什么也顾不上了,立马站起来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哭:“呜呜,救命!” “他”站在原地,看着这个误入巷子的小女孩离开后,才缓慢地、咔嚓咔嚓地蹲下,捡起了那朵掉落在地的重瓣花。 喑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爱、不爱、爱、不爱……” 白边橘粉的重瓣花被一点一点扒去了华美的外袍,直到彻底变成了一个光秃秃的花芯。 “他”的手上还捻着最后一片花瓣,但那两个字却始终说不出口。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夜风穿过宽敞的街道,又急促地灌进了狭小的巷子。 落了一地的花瓣都被吹起,倒像是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花瓣雨,身上黑布也发在风中发出了猎猎声响,时不时地露出了底下的骷髅。 “他”想了很久,将这最后一片花瓣对半撕开,像是解决了一个极其重大的问题,呼了一口气,嗓音里能感觉到明显的满足与愉悦:“爱。” “她爱我。”“他”笃定道。 此刻,跟在微生叙身后的禹乔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打了一个喷嚏。 微生叙听见了身后的喷嚏声,用空余的手拿出了一瓶丹药,往后塞给了禹乔:“拿起吧,吃一粒就行,不会感冒。” “谢了。”禹乔也没有跟他客气,倒出了一颗药丸,扔进了嘴里。 段谒川看了看周围,这几乎都是无人居住的破烂屋子:“不会这片区域就谈守节一个人住吧?” 因为没旁人,李寄也没有拘着妒女剑。 妒女剑完成了围着禹乔转三圈的日常任务后,就飞到周边查看情况。 等妒女剑重新归鞘,李寄一脸古怪道:“刚才,妒女剑在这绕了一圈。” 禹乔:“有问题?” “对。”李寄呼出了一口气,“这外边的屋子是没有人居住的,但再往前走两里路,就有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潜伏在那一座巨石之后。” 此刻,走在最前面的微生叙也正好停下脚步:“到了。” 禹乔看向前方,看到了一个破烂不堪的房屋,视线越过矮墙,还可以看到主屋。 今夜的月羞涩,半藏在云后。月光不如前几夜亮,但这屋子里却没有亮灯。 李寄将一直转动指针的金盘放回乾坤囊,皱着眉,拔出了半截的妒女剑:“不对!这人的家里怎么会有那么重的阴气?” 禹乔拦下了李寄,让她不要冲动,先观察一下后再做决定。 微生叙也是赞同禹乔的观点。 可当李寄将那半截妒女剑塞回剑鞘后,这昏暗的屋子里忽然间亮了一下,随后传出了一声极其凄厉悲痛的尖叫声。 第959章 谈守节最近走路都在飘。-芯·完,夲!鉮*占. ,首!发. 虽白日里被他人轻视鄙夷,但夜里美妻娇儿环于身的他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谈守节先前就有猜到月娘的身份不一般想,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个日日与他夜里厮混的鬼妻居然是睢阳王独女。 知晓月娘身份纯属偶然。 城内的文人都喜欢每月去当地某庄园里举办诗书会,探讨近日所读书籍。以谈守节多年落榜的身份自然是参与不了这种宴会的,但他对此一直心向往之,也无数次幻想自己某天高中后会被人专门邀请,大谈胸中抱负,得二三知己。 于是,谈守节便刻意避开了正门的守卫,躲在了庄园侧门,将耳朵紧紧贴在门缝中,期待着能听到这些文人的高谈阔论。,精¢武/暁`税¢网, *冕?费\阅.毒* 但里面的文人先提及的不是《诗经》,也不是《论语》,而是在城郊养老的睢阳王。 谈守节没有见过睢阳王,但却见了他两年前进城时坐的马车。 这座再普通不过的小城上第一次迎来了尊贵的王爷,睢阳王的马车附近都是一群围着观看的民众。 谈守节自持读书人身份,自以为高风亮节,倒是没有凑上前去观看,只是站在较高的阶梯上远远看着那宝马香车。 他想,若是他有一日高中返乡,说不定也会有如此阵势。 院内的文人们还在讲着睢阳王的相关事迹,又提到了他的独生女寿安郡主。,我/地*书^城* ,已¨发?布^蕞/鑫¢彰.結^ 谈守节听见了一个年轻男子感叹道:“听闻寿安郡主国色天香,有倾国倾城之貌,只可惜佳人命薄,两年前便撒手人寰,让睢阳王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 又有一个男子道:“可惜啊!因为她未婚而亡,死后也不能入祖坟。听说,那睢阳王与王妃求见了皇族宗室许久,但宗室那边就是不让她入祖坟。不过也是,毕竟规矩是不能坏的。这睢阳王也真是的,也不知道给郡主配个冥婚。配了冥婚后,这郡主想入祖坟不就方便多了吗?” 谈守节在门后也跟着点头。 可旁人的下一句话便让他彻底怔在原地。 “可惜未能见得佳人一面。李端月,她本可以成为大周的皎皎明月啊!” 李端月? 谈守节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面前这扇木门。 这不是月娘的名字吗? 谈守节都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他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 一开始,他也觉得不可能。 他只不过一个寻常书生,怎会引来王族贵胄之女主动上门呢? 但冷静下来后,在心底细细分析一下又觉得真有这个可能。 首先,月娘的那件珠袍,便就是寻常人家买不到的。谈守节在月娘睡着后,偷偷起身观察过她的珠袍,上面穿着的玉珠和珍珠,颗颗都是上等货色,在昏暗的室内都能散发莹莹的光。谈守节在城中首饰珠宝店铺中都看不到成色这么好的玉珠和珍珠。 其次,月娘谈吐文雅,气质非凡,十分精通贵族礼仪礼节。谈守节写戏剧本子有向她请教,是月娘点出了剧本中旦角礼仪不对的问题。 …… 谈守节越想越激动,回到家后就向月娘求证了此事。 她一开始还不愿承认,等谈守节将证据摆出来后,她才勉强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谈守节呼吸紧促。 他想起来李端月先前说的话,她说一年后要带着他和孩子拜访父母。 第960章 李端月也握紧了他的手:“妾信谈郎是信守诺言之士,才夜奔来此与谈郎私会,还请谈郎务必遵守三年不照灯之约。¨零′点~看,书+ _首^发?” “谈郎先前多年苦学未能上榜,无非就是运气差了些,也没有大儒引路。妾的父亲门客众多,还结识了不少世家大儒。一年后,妾必定央求父亲为谈郎引荐……” 谈守节神情恍惚,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在得知了李端月的真实身份后,他心胸顿开,看什么都觉得明朗,一条康庄大道自他脚下徐徐铺展开来。 他只需继续往前走,就能轻松获得他想要的一切,就像戏中的谈生一样,三愿皆成,荣华一生。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今天下午。 谈守节近日心情好,又想着囊内还有余钱,便想去书馆买些书来,却在买书之时看见了书馆老板被家中婆娘各种嫌弃。¢微¨趣*晓,税,网! /已?发+布,罪~芯-璋,截/ 原来,这书馆老板是逃荒到此的外地人,后又入赘进妻子的家里。 他看见往日里总是对他嫌弃鄙夷的书馆老板就这样毫无尊严地被自己的妻子当街暴打,心底涌现出来的不是快意,而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谈守节想起了他和李端月。 现在,他是人类,月娘不过是个鬼魂,自然是他要比月娘高一等的。 可一年后,月娘化成了人,月娘的身世远高于他,他是否会跟书馆老板一样被迫入赘,从此毫无尊严呢? 这个想法让谈守节开始有所不安。-叁.叶-屋_ `追.罪_芯¢章^結¢ 茶楼里有说书人,他后来路过茶楼门口,就听见这说书人在讲宋定伯捉鬼的志怪故事。 有人赞宋定伯机智,又有人斥责宋定伯言而无信。 有一个大汉笑道:“人鬼殊途。这鬼物残忍,若宋定伯不设计捉鬼,那鬼便就要害了宋定伯啊!” 谈守节在门外听了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啊,人鬼殊途。 夜里,李端月又如往常一样来。 谈守节与她云雨之后,又突然想起了白日的遭遇,辗转难眠。 与他共枕的李端月没有任何呼吸声,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若不是谈守节摸着她的脸,发现她已经阖上了眼皮,他都要怀疑李端月是否真的入睡了。 “月娘……”他低声唤了她,没有听见她回应,才彻底放心下来。 李端月今夜倒是没有带上他俩的孩子阿瑜过来。 谈守节翻了一个身,侧身背对着睡在里面的李端月。 今夜月色晦暗不明,但这两年夜里的无灯生活,他的眼睛早就习惯了黑暗,很轻易就看见了柜台上那盏已经落灰的灯盏。 他已经有两年没有使用它了。 谈守节在想,月娘一直叮嘱他不能用灯照她,是不是就证明了她的弱点就是灯光? 谈守节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膛,仿佛就要冲破了胸骨皮肉的阻碍。 他按了按自己的胸膛,像是要将这颗心脏按回到它原来的位置,却仍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弧度。 本朝虽沿袭前朝科举制度,表面公平公正,看似一汪碧绿的清水,但这水底沉淀堆积了多少污垢泥沙又有何人知晓? 他寒窗苦读几十载,还不如人家投个好胎,从小就有名师教导,不愁吃穿住行,不忧笔墨纸砚,还可以凭借家中势力暗箱操作,高中榜首。 像他们这种卑贱之人,除了真正的天赋异禀,又有谁能赢得了那些人呢? 第961章 回顾过来,他一直都被压制着,被漠视,习惯了被命运世俗摆弄,好不容易在“鬼妻”月娘上找到了掌控感,但月娘真正成人后,他还能掌控她吗? 谈守节掌心下的外凸弧度随着他紧促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愈发明显。¢齐′盛^晓!说?枉? ¢庚*薪+蕞`全.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胸膛快要被撑破而慌张掀开衣领时,却发现他的胸膛平坦,没有任何凸起。 谈守节呼出了一口气,翻身下床。 他轻手轻脚地慢慢逼近那许久不用的灯盏。 他不是不守信,只会鬼物不可控,他只是想像宋定伯那样掌握主动权。 而且,他和月娘有两年的夫妻情谊。 月娘那么敬爱他,想必在事后也不会去与他计较。 只是用灯看一眼就好了。 谈守节擦拭掉了灯盏上的落灰,终究是点亮了这台灯盏。 许久未见烛光,他还有些不太适应,微阖着眼缓和了几秒,才再一次睁眼,拿起那台灯盏,一步一步地往床榻处走去。 烛火摇晃,投下的光像一个固定的圈,一点一点地将前面的物件禁锢,又一点一点地把它们抛弃,直到这个“圈”将床榻上的李端月完全圈住。*0.0\暁`税^旺, .更_鑫+嶵*筷¨ 相伴两年,这是谈守节第一次在灯下看清李端月。 只是,还没等他发出赞美吾妻甚美的感慨,他就听见了突然睁开双眼的李端月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尖叫。 谈守节因为她过于凄厉的叫声而被吓得后退了两步,灯盏的烛光也摇晃的厉害。 他在摇摇晃晃的烛光里看见那个夜夜与他缠绵的鬼妻,她下半身在这一瞬间开始化作了白骨。 谈守节腿脚一软,被吓得瘫坐在地,手中的灯盏也被打翻,掉落在一旁的草席上。 草席瞬间被点燃,这股火势从草席开始快速蔓延到了附近的座椅上。 火光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仍在痛苦尖叫的李端月。 “你骗我!” 此时的李端月再无往日的温婉静谧,上半身虽为人,但白皙的身躯全被扭曲的黑线占据了一半。漂亮的珠袍也在这一瞬间化作了一条条蠕动的蛆虫。 “你骗我!”她像一个刚从棺木里爬出的死尸一般,尖叫着发出了质问,“为什么不遵守诺言?为什么不守信?” “还有一年,”她面目狰狞,双眼泛红,“还有一年,我就能彻底复生成人了!” “都被你给毁了!” “全部都被你给毁了!!” 她仰头大笑,笑中满是绝望与不甘,身上的蛆虫掉落了一地。/躌+4?墈?书¢ _追*最.新-璋¨結. “月娘?!”谈守节声音颤抖得厉害,他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边避开地上的蛆虫,一边试图解释,“为夫只是想看看你,为夫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啊!” “呵。”李端月止住了笑声,那双向来柔情似水的眼睛冷漠地像一把冰做的刃,“既然如此,便用你的命来补偿我吧!” 她说完,就拖着下半身的白骨往谈守节所在方位飞扑了过去。 谈守节脸色灰白,惊恐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却还是被李端月抓住了脚,拖到了她的身下。 “月娘,”他涕泗横流,试图让李端月放过他,“我们做了两年的夫妻,你难道忍心让我死去吗?还有阿瑜,还有我们的孩子阿瑜啊!” “月娘,”谈守节强忍着不适,伸手试图去触碰李端月的脸,“我是你一直都敬爱的夫君啊?愿与君效梁上燕,这是你说过的话,难道你都忘了吗?” 他以为她还是那个性情温顺的妻,试图用爱去将她感化,却看见悬在上方的她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 “这样的话,你居然也会相信?” 谈守节心中咯噔一下,伸出的手也停在半空,不可置信地开口:“月娘,你在说什么?” “我是谁?” “我是睢阳王女,是大周的寿安郡主,是当今天子的堂妹。” “丞相之女是我闺中密友,太师之子是我儿时玩伴。平时饮的是太平猴魁、西湖龙井,吃的是凤髓龙肝、山珍海味,睡的是金丝楠木,坐的是小叶紫檀。” “京城中有多少家世好、外貌好的好儿郎跟在我的马车后求爱,我会看得上你?” “要不是为了能复生为人,我怎么会愿意跟你这样人品低劣、獐头鼠目的贱奴欢好?” “你还真是……恶心至极!” 依旧还是那张脸,但脸上的神情却截然相反。 目露鄙夷,一脸轻蔑,矜贵傲然。 这才是真正的李端月,不是那个温良贤淑、事事顺从的月娘。 “谈守节,我不介意给你编织一场虚假的美梦,可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梦里醒来呢?” 谈守节眼光涣散,溃不成军。 他以为是他掌控了她,却不知道是她掌控 了他。 李端月的手已经掐上了他的咽喉,她身上的蛆虫掉落在他的身上,竟也腐蚀掉了他身上的衣服。 谈守节呼吸愈发不畅,脸色也变成了难看的青紫色。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会命丧于此之时,一把剑忽然飞进了火海,刺穿了李端月的肩膀。 李端月被剑气掀飞,还瘫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的谈守节被突然冒出的黄裙少女拎住了衣领,从四处都被火点燃的破屋里拖了出来。 李端月心有不甘,也追了出来。 在一人一鬼都从破屋中出来之后,“轰隆”一声,整个破屋就此坍塌,全部都被火海给吞没。 “我的家。”谈守节目光怔怔地面前的火海,跟疯了一般,手脚并用,就要往火海里爬,“我的圣贤书啊!” 第962章 谈守节想进去,但腿脚却被人用力踩住,像一只不能断尾的壁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在此刻消亡,满脸泪水,悲痛欲绝。 “我的状元!” “我的锦绣前程!” “全没了!全没了!” 谈守节不明白。 他只是点了一盏灯,可为什么却丢失了一切? 居住的家没了,辛苦积攒的书没了,李端月许诺的大好前程没了。 他哽咽着,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任由泪水全部滴落在地。 出来后的李端月见他这副模样连连冷笑,还想对谈守节动手,却被李寄的妒女剑逼退。 “收手吧。”李寄一脸凝重,“执念太深,有时候反而会反噬到你自己身上。” 李端月冷笑:“因为那个贱奴,我化人失败。反噬?我现在这副样子,命也没了,魂魄半散,还会怕什么反噬吗?” 蹲在一旁的段谒川趁着李端月注意力被引走,抓起了谈守节的头,快速从他的脖颈间拽下了一条平平无奇的红绳。 “那你的父母呢?”禹乔从李寄身后探出了头来,与李端月对视,“你不怕反噬到了你父母身上吗?” 看清禹乔面容后,李端月一愣。 待听清她的话后,李端月又是一愣。 她才注意到这周边都被一群身穿黑甲的兵卒包围住了。 而她的父王母妃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父王,母妃。”即便满心怨怼与愤恨,在看到了双亲的那一刻,都化作了两行血泪,“失败了,还是失败了。” 半身白骨,满身蛆虫。 谈守节避之不及,睢阳王夫妇却含泪上前。 高傲如寿安郡主哭得像一个还能坐在父亲肩上骑大马、窝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孩那样:“我不能再做你们的女儿了,我不能再陪着你们了。” 微生叙用焚天鼎挡在了李端月与睢阳王夫妇之间:“停一下。” “郡主身上的蛆虫对人身有伤害,”微生叙示意睢阳王夫妻二人去看仍趴在地上的谈守节,“会腐蚀掉衣服和人皮。” 睢阳王见多识广,又为了女儿能复生拜访了多位能人异士,自然能看出出现在谈守节家附近的这四人不是常人。 “敢问仙人,有什么办法能转移掉我女儿身上的蛆虫吗?”睢阳王一脸诚恳,甚至还想跪下,被微生叙用灵力托扶起。 “客气了,办法自然是有的。”微生叙从乾坤囊里拿出了一枚丹药,“请郡主张开嘴。” 在李端月犹犹豫豫地张开嘴之后,微生叙将手中药丸弹射进了她的嘴里,又收起了鼎:“此为还阳丸,能让你还阳一日。” 吞咽下去药丸的李端月下半身开始恢复,身上的蛆虫也纷纷化为白尘。 她又变成了那个身穿珠袍的月下美人。 睢阳王妃震惊之余,抱着李端月,苦苦哀求微生叙:“仙人,我家月娘虽然性子傲了些,但也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求求仙人开恩,能不能了却她的心愿,让她彻底变成人?” “一日只有十二时辰,真的太短太短了。”睢阳王妃紧紧揽着女儿,脸庞湿润。 已经将红绳收好的段谒川神情有些不忍,但眉眼温和的微生叙却轻扯嘴角:“不能。” “与儿女生离死别的又不止你一人,”微生叙淡笑,“若我同意让你的女儿复生化人,这对天底下所有失去儿女的母亲公平吗?” “不仅只能还阳一日,”微生叙继续道,“一日过后,她还会魂飞魄散。” 第963章 “这是为何?!”睢阳王急切道。 “天意如此。”微生叙没有多说。 若人人都如李端月这般行事,那人世间不就会乱套了吗? 李端月倒是一脸平静:“是我过于贪恋人间了。我想要逆天而行,遭到反噬也很正常,我只求不牵扯到双亲性命,让他们夫妇能安享晚年即可。” 她是堂堂郡主,拿得起,也放得下。 睢阳王妃却仍不甘心,四处张望,直到看向了站在火光前的禹乔。 她气度容貌都异于常人,一身雪青色宽袖衣裙被夜风吹拂,即便站在火光前,却还是能让人第一时间注意到她。 睢阳王妃忽然松开了双手,跑向了禹乔:“还请神女成全。” 作为四人之中唯一的凡人,禹乔表示自己的压力有点大。 她自然是没有办法的。 况且,先前微生叙与他们说了,他算到睢阳王为能复活李端月做了一些恶事。恶因结恶果,这些恶事的后果都反馈到了李端月身上。 见禹乔都摇头拒绝了,睢阳王妃脸色发白,差点跌落在地,但却被禹乔搀扶起来了。 “王妃,”禹乔叹气,“一日的时间的确不长,所以更应该好好珍惜啊!” 李端月走上前,从禹乔手中接过了自己的母亲。 她心中有些后悔,这两年为了复生一直待在谈守节身边,非能留出时间与父母相见。 谈守节用灯火照她,不仅让前两年做的努力化为乌有,还将她的魂魄驱走飞了一大半。 李端月也清楚自己的结局,能得最后一日与双亲相处,她已经很满意了:“母妃,女儿想吃母妃做的云片糕了。” 希望破灭后,睢阳王妃都顾不上用帕子擦泪,随意用袖口拂去了脸上的泪水,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好,母妃这就给你做。” 看见仍趴在地上哭嚎的谈守节,李端月还是没有按耐住怒气,嘲讽道:“谈守节,我还是少骂了你。你写的那些什么文章都是狗屁不如,这两年要不是我夜里替你修改文本,又让我父王在暗地替安排抄书的活。就凭你,你以为你挣得到钱吗?” “你怨得没错,这世道的确不公,但你也绝非你想象中的这般品德高洁。若不是我父王找来的异人说你身上有玄机,可以助我复生,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李端月没有忍住,踢了他一脚:“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你心中有欲,但因为家中贫寒,无人嫁你。你助我复生,我帮你解欲。但你太过贪婪,解了欲,还想让我做你心目中以夫为天的贤妻,还想要我一个鬼来替你生子。” “我都许诺了,在复生之后,会让我父亲为你介绍名师。你却还做着娶我为妻的赘婿梦,想让我成为助你登顶的青云梯。关键是你想就想吧,却又不愿让我压你一头。” 李端月恨恨道:“我怕错就错在因为你多年未能中榜而心生了那么点怜悯,以为你整天念着四书五经,也能沾染点圣贤之德。要不是那异人说不能强求,我早就让父王把你给拘在囚牢,任我使唤。” 谈守节抬起了头:“还有阿瑜。他天赋异禀,定是能连中三元的奇才!”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生出了妄想。 李端月魂散,可阿瑜是睢阳王的外孙啊! “阿瑜?”李端月大笑,“我要三年才能化人,和你在一起的这两年一直都是鬼的形态。夜夜的欢好是假的,天赋过人的儿子自然也是假的。解欲又不是非得用那法子。” 第964章 “原本,我俩的这场交易是可以成功的。若你不失信,”李端月冷眼看着他陷入无尽的悔意中,“我化人复生,你得名师教导,科举时我父王也会在暗处替你打点一二。状元自然是中不了的,但却可以助你入个榜,当一个闲官,虽不能大富大贵,但至少可以不愁吃穿,安然度日。” “是你亲手毁掉了一切。” 李端月挽着父母大笑而去,谈守节心灰意冷,也跪地不起。 睢阳王夫妇想让女儿复生的幻想破碎,谈守节三愿皆成的美梦落空。 他们被心中的欲蒙蔽了双眼,抬头看天,还以为这天上真的有两轮月亮。 但夜空终究只会升起一轮明月,即便瞧见了第二月,但那也始终都是虚无的幻影,从未真实存在过。 今夜发生的事情还是太多了。 回去的路上,禹乔都还在感慨。 先前李端月在屋内发出尖叫的时候,李寄就想直接冲进去,把李端月给捉住的,但却被微生叙拦了下来。 “先听听他们怎样说吧。”微生叙给了禹乔和段谒川一人一个耳贴,“把这个贴在耳朵上,可以在屋外听见他们在屋内说什么话。李寄师妹能力出众,自然是可以不用的。” 禹乔如实照做。 有微生叙在du场摇骰子的先例在,他这么爱吃瓜似乎也能接受了。 段谒川还从兜里掏出来一把花生瓜子:“一起吃,别客气,先前从戏班茶楼那边拿的。” 原来主角团每一次都在最后出手是为了能多吃点瓜啊! 他们四人站在屋外听着,倒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拼凑出来。 李寄摇了摇头:“李端月为死而复生,越界接触凡人,被谈守节搞得魂魄涣散。睢阳王动用私兵,仅为了让女儿复活,就用尽了手段,这势必会引来上位者猜忌,虽能安享晚年,但还是不如之前自由。谈守节贪欲过盛,明知是鬼,依旧不顾后果想要与鬼结合,以至现在一无所有,后半生也会穷困潦倒。” 微生叙摇了摇头,轻笑道:“我可不觉得睢阳王会放过谈守节。” 段谒川叹气:“要是李端月知道真正能让她死而复生的不是谈守节本人,而是谈守节脖子上那条最普通不过的红绳,她会不会被气死啊?她还挺嫌弃谈守节的,虽然没有真与那谈守节欢好,但接触还是会有的。” “估计会。”禹乔点了点头,语气懒散。 回到了客栈后,禹乔匆匆洗漱了一番,就想直接上床睡觉,却看见走之前关着的窗户又被打开了。 难道是客栈店小二趁着他们出去偷偷进来了? 禹乔的睡意减半。 她只放了一些寻常衣物在房间里,值钱的东西都放在李寄的乾坤囊里了。 禹乔随便检查了一下,衣物没有丢,房内摆件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难道是外面的风太大了? 禹乔不解,走到窗台上想要将窗户重新关住,却又在窗台上看到了一朵硕大的重瓣花。 自从那天发现了酢浆草之后,一连几天早上她都能收到花,只不过禹乔先前一直以为是妒女剑为她采来的。 这还是头一次在夜里收到花。 禹乔拿起来这朵肥硕的花,低头嗅了嗅,花香清雅。 妒女剑刚才一直在李寄的剑鞘内好好待着,所以是谁给她送了这朵花呢? 另外,每日清晨的鲜花估计也是这个人送的吧。 禹乔累坏了,也懒得去想,把花放在了桌上,就没有再去管什么。 她以为她今夜还会梦到那个名唤扶翊的青年,却没有想到这一夜无梦,直接睡到了第二日中午。 还没有睁开眼,禹乔就先开口跟妒女剑打了个招呼:“妒女剑,别飞到我脸上。” 说完,她就听到了李寄的笑声。 睁眼一看,李寄就坐在她的床边,妒女剑也靠在床榻上。 “你怎么来了?”禹乔有些诧异,从床上坐了起来。 李寄笑道:“一直没有起来,我们都担心你是不是昨晚受了凉。” 禹乔伸出了一个懒腰:“放心吧,我好着呢!只是昨晚太累了,就多睡了一点。” “那你就先梳洗吧。”李寄站起,拿走了恋恋不舍的妒女剑,“我去把你的午饭端上来。等你吃完后,再收拾一下,我们就要继续往东走了。” “我和微生叙讨论了一下昨夜寻得的神器,那神器先前是用来拘魂的。这些年一直被谈守节戴着,倒是帮他固魂健魄,阻挡邪风入体,让他没有生过什么大病,与鬼相处也没有被吸掉阳气。李端月夜夜和谈守节相处,魂魄也受到了神器滋养。” “睢阳王找到那位异人还真有点本事。若是李端月在谈守节身边待了三年,还真有可能化做人。”李寄叹气,“可惜的是,这神器不能帮你解除姻契。” “没事,其实这婚契也没有影响到我。”禹乔不以为然。 安抚完李寄后,禹乔从床上下来,视线扫过了桌子上,微微一愣。 昨晚放在桌上的花不见了。 与它一同消失的,还有先前送来的那些花。 枯萎的花全部没有了,只留下了插满一茶杯的粉色长春花。 那个人进来了。 第965章 禹乔皱起了眉。 洗漱更衣后,她就将这杯花放在了窗台上。 李寄这时也将饭菜全部端上,禹乔也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就收拾了行李,和李寄一同离开了这里。 时光流转,暮色渐浓,又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他”手里拿着为她寻来的花,刚攀爬到了房间窗台上,却看见了空荡的房间和那一杯发恹的长春花。 她又离开了。 “他”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骷髅身,明明没有摸到心脏,却还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难受。好像有人将“他”的全部骨骼都揉碎成一滩软泥一般。 “娘子……” 刚摘的花掉落下去,意外掉落在了一个路人怀里。 路人疑惑抬头,却好像看到了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蹿了过去。 过路人揉了揉眼,只以为是自己刚才是眼花,随手将这花给扔了。 这束花又被砸到了一个蜷缩在街头、衣不蔽体的瘸腿乞丐上。 这乞丐接了花,看着花痴痴地笑了:“月娘,这是我给你买的花,好看吗?” 无人回应,但那乞丐的眼睛却在一瞬间变亮,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心情激动,呼吸急促:“我中了!我高中状元了!” “哈哈哈,我是状元!我是大周寿安郡主的主婿!睢阳王是我的岳父!哈哈哈……” 不会有人去在意一个名叫谈守节的老书生是死是活,正如不会人在意这街边的乞丐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禹乔等人赶了几天的路,中途在一个废弃的寺庙中休息了一下。 废弃寺庙内周围荒无人烟,可就没有小城方便了,什么东西都没有。 为了能给禹乔做晚饭,微生叙献出了自己的焚天鼎,用这青鼎给禹乔煮了鱼汤。 这鱼还是李寄去河里现捉的。 段谒川直呼不公平:“微生物师兄!为什么我先前想用你的鼎煮个清水面条,说什么你都不愿意,现在却可以把鼎拿出来给我老乡熬汤?怎么,鱼汤煮得了,怎么面条就煮不了了?” 他忿忿不平道:“难道你这焚天鼎也变成了神器,生出了意识,嫌弃清水面条味道不好,不愿意煮?我要控诉你看人下菜碟!” 微生叙保持微笑:“首先,请段师弟牢记一件事情。微生物是家父的名讳,我是微生叙。” 段谒川“切”了声,小声嘟囔,阴阳怪气:“第一,我不叫物,我叫楚雨叙。” 禹乔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段师弟,你在说些什么?”微生叙双眼一眯,嘴角还是带笑的,但手上却开始捻起了诀。 虽然他有些疑惑不解,但直觉告诉他这不会是什么好话。 段谒川立马滑跪:“师兄,是我错了。我该这么小肚鸡肠,也不该这么失礼,对你直呼你父亲的名字。” 微生叙也懒得和他计较。 等炖好了鱼汤后,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鱼汤。 用了香甜的鱼汤,谁还会念着无味的清水面条啊! 段谒川立马就将刚才的忿忿不平抛之脑后,欢快地享用起了鱼汤。 因为庙内环境简陋,大家也没有太挑剔,收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和衣而眠,由被拔出剑鞘的妒女剑负责站岗。 禹乔本来是和李寄挨在一起睡的,但妒女剑非要凑过来了,还躺在她和李寄的中间。 禹乔是不敢跟一柄出鞘的剑睡觉,她睡觉不老实,万一不小心被割伤就不好了,于是睡到了墙角。 入睡之前,她借着火光,看了眼墙上破损的壁画。 第966章 这所破庙似乎也曾香火鼎盛过,有好吴风遗韵的画师在庙内的墙上用兰叶描等技法画出了仙风道骨的天神天女。 赭红色的壁,青绿色的画底,黑笔勾勒的线条中有石黄、朱砂、蛤粉等各色颜料点缀其中。 虽然墙皮被岁月剥落,画上也起了霉点,但色彩依旧鲜亮无比。 在一众面身破损的天神天女中间,有一个身穿彩色锦衣的少男,面若好女,艳若桃李,眉眼带笑。 深夜、破庙、壁画,这三个元素组合起来,怎么看都觉得不正常。 禹乔从包袱里掏出了牌位,选择抱着牌位睡觉。 好歹也是一个神器呢。 据微生叙说,她这个牌位可比那截红绳厉害多了。 将脸贴在冰凉的无字玉石牌位上,禹乔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混沌间,禹乔先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还没等她皱眉发出抗议,一道尖锐的唢呐声将她彻底震醒了。 幽怨睁眼,一入目的却是满室白幔。 她发现自己跪倒在地,堂上摆放着数十口棺木。 一个身穿白色丧服的年轻妇人趴在一口棺木上失声痛哭,有一位白发老妇颤颤巍巍向她伸手:“阿翊。” 原来,她又梦见扶翊了,梦见她又穿到了扶翊的躯体里。 扶翊的情绪太平静了,平静到她感知不到他的任何情感,只能感觉视线晃动,感觉到他快步上前,搀扶起了这位老妇,听见他在低声安慰这位老妇。 禹乔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了一些事情。 云渚扶氏乃军事世家,历代为将,军功赫赫,满门忠烈,镇守边疆,但扶氏儿郎均未活过四十岁。 好不容易,扶翊的父亲熬过了四十岁大关,又老来得子,便想着让幼子扶翊走文官的路,从小习武,但不从军。 扶翊的确也没有辜负家族长辈厚望,在一个月前的殿试被天子钦点为探花郎。 但虽能想到在他高中游街之时,北方游牧民族戎狄与间谍里应外合突袭卫国边疆,他的父亲因旧伤复发、战死沙场;小叔因做出了错误判断,不仅葬送了他自己的性命,还连累了长子也被戎狄斩于刀下。 消息及无头尸体抵达京城已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扶氏虽是大家族,但比扶翊年长的扶氏男子均死在了边疆,比扶翊年幼的连剑都拿不起,尚未及冠的扶翊倒成了一家之主。 禹乔安静地待在扶翊躯体内,看着他安慰家中女眷,看着主持葬礼,看着他去接待前来祭拜的客人,看着他摔盆送葬……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他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像卸掉了全部的力,瘫坐在了地上。 现在已经深夜,房间漆黑,他没有点灯,只是一直静静地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扶翊现在的状况太奇怪了。 禹乔能感觉到他此刻情绪就像一座火山,看似平静,实则火山岩浆翻滚。只需要一个契机,这座火山就会开始一场灾难性的喷发。 禹乔犹豫片刻,正想开口宽慰他两句,却听见扶翊主动问起了她。 “你来了,对吗?”扶翊的气息很稳。 从他与来客的话语往来中,禹乔知道距离上一次见面又过了一年。 她有些诧异,他居然没有对着她说什么“子来乎”。 “是的,”禹乔回答,“你的说话习惯改了?” “嗯。世家说话的风格向来如此,但你更喜欢民众俗语,我就去学了。” 第967章 禹乔:“那也是很好学了。” 禹乔听见扶翊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轻笑。 “我还以为你会安慰我,安慰我的家人族人都死得其所,安慰我人死不能复生,让我继续向前看。”扶翊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在安然坐在山林亭台里的富贵仙人,声音带笑,“结果,我一直等啊等,一直没有等到你的安慰。” “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又猜错了?你或许根本没有来,就跟之前一样。和上一次一样,你又是隔了一年才出现。你可知我在这一年里做了什么事?” 扶翊开始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讲他买到了一只很英武的老鹰样式纸鸢,讲他端午去与好友赛了龙舟得了第一,讲他不是闲人,一直都有在准备科考,讲他参加了今年的春闱,又参加了殿试,最后考中探花,讲他骑着高头大马游街,特别威风…… 渐渐地,他讲到了儿时父亲从边疆带回来的肉干,讲到了两岁时小叔为他亲手雕刻的小木剑项链,讲到了他幼年调皮,干了坏事,被关在祠堂反思,是堂兄给他偷偷到了烧鸡…… “扶翊,”禹乔突然开口,叫停了他,“还记得去年答应我的事吗?” 被打断叙述的扶翊没有说话。 禹乔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说:“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放纸鸢吗?我现在想放纸鸢了。” 他还是没有回答。 禹乔叹了口气,还是选择直接揭穿:“扶翊,开灯吧,然后把眼泪擦掉。” 当她戳破了他伪装的这一刻,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感汹涌而出。 扶翊不再掩饰,他蜷缩在地板上,双手抱臂痛哭。 禹乔安静地等他哭完。 等哭声渐渐止住,扶翊擦干了脸后,还真的拿着一个纸鸢,离开了房间,翻身上马。 为了方便下葬,扶翊是住在城郊的院子里。 制止了想向母亲通报的下人,他背着纸鸢,纵马在山野中狂奔。 他倒是在夜风中发泄了情绪,禹乔却快要吐了。 这颠来颠去的,真的太晕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这死嘴好端端地突然提什么放纸鸢。 扶翊听见了禹乔在他的体内干呕,将速度控制变缓了:“抱歉,刚才是我情绪失控了,没有注意到你。” “你知道就好。”要不是知道扶翊看不到她,她都想翻一个白眼给他看看。 “我打算明天一早去面见圣上。”他紧握缰绳,让马慢慢地走路,“边疆战况激烈,戎狄嚣张,将我父兄的头颅高悬示众,说我扶氏一族徒有虚名。” 禹乔感觉到他的眼眶又开始湿润了,但他的声音却异常坚定:“我要带他们的头颅归家,我要证明即便云渚扶氏只剩下我一人能拿得起剑,也不是不容他人诋毁的。文章可以写虚言,但扶氏的战功却不是虚的。” 禹乔叹息,想起了葬礼上那位拽着扶翊的手不放的老妇:“可你母亲不见得愿意放你离开。” “现在扶氏面临了很大的危机,若我不站出来,家中女眷和还未成长的小辈该怎么办?”扶翊单手摸了摸背上的鹰形纸鸢,“虽然父亲安排我走文官的路,但身为扶氏子,我怎么可能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 扶翊的视线很好,看到了不远处的宽敞之地:“一年前的纸鸢,到了今晚才终于可以翱翔于天了。只可惜,看不到它。” “看不到也没关系啊,白天只能看到形,但晚上却可以感受它的魂。”禹乔想起了自己立的“天上仙”人设,端了起来,“万物有灵。” 扶翊一怔,身下的马也停下了步伐。 “你先前说你是天上仙,我一开始还是有点不信的。”扶翊道,“我现在信了。” “你知道就好。”禹乔抬起了下巴。 扶翊听出了她话语里暗藏的得意,笑着说:“那今后就麻烦上仙保佑我了,保佑我百战不殆,保佑我逢凶化吉,保佑我能带家人归京,保佑我能带别人的父亲、儿子回家。” 禹乔:“准了。百战不殆,逢凶化吉,福寿绵绵,所愿皆成。” 扶翊听后一笑,又驱着停下的马继续往前走:“多谢上仙,上仙法力无边。” 得到恭维的禹乔心情非常好,继续用扶翊的眼睛看这夜景:“你抬一下头,我想看月亮。” “好。”他倒也听话。 扶翊视力惊人,用他的眼睛赏月和用自己的眼睛赏月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禹乔正想夸上一句,却忽然在这片安静的旷野里听到了画帛撕裂的声音。 随着这声音的逼近,天上的那轮月也变得越来越大,似乎已经从天上掉落到了她眼前。 “你还在吗?” 她听见了扶翊在叫她,只是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 满耳都是画帛撕裂声,眼前皎白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禹乔的视线开始模糊,眼里也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出薄薄的泪水。 隔着眼泪,她只能勉强看清眼前仍是皎白色的月,只是这圆润的白月渐渐远离。它又变成了壁画上的月,而壁画蓦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彩色锦衣的少男。 唇红齿白的年轻少年郎用帕子替她擦掉了眼泪,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耳朵完全红透:“你,你终于醒了。” 第968章 禹乔拍掉了他的手,自己揉了揉眼睛。 等感觉眼睛恢复后,她才放下手,打量了一圈。 深夜,破庙,壁画。 和她入睡前的场景一样,只是李寄三人却不见了踪迹。 “我的朋友呢?”她将手搭在了怀中的牌位上,目光警惕。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面容姣好的少年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发红的耳朵,矜持地半垂了眼,“反正,我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姑娘一人躺在这里。” 他还是按捺不住,悄悄抬起眼睫,偷偷地看着头发披散的禹乔。 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种好看不需要绞尽脑汁地去想该用什么成语来形容她,她光是坐在那就已经成了“美”的别称。 “会不会是,”他露出了犹豫的表情,瞧着禹乔的脸色,吞吞吐吐地说,“会不会是你的那些同伴都抛下你跑了啊?”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啊?”禹乔还没有说什么,这个少年就先替禹乔委屈上了。 禹乔微眯着眼,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是啊,”瞧见这人的脸越来越红,禹乔嘴角笑意加深,抬起一只手,勾动手指,示意他过来,“他们实在是太可恶了,还是你好。” 少年见禹乔这样,整个人像是被泡在蜜酒坛子里,晕乎乎的,向禹乔靠近:“是啊是啊,我最好了。” 他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我好喜欢你啊,我会永远只对你一个人好的。” “是吗?”禹乔嘴角笑意不改,手却握紧了怀中牌位,趁其不备,用牌位直接捅他的肚子。 “哎呦!”沉浸在美人笑容里的少年没有反应过来,被捅得直接往后一倒,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精心梳妆好的发型也因此变凌乱了。 禹乔用牌位捅完肚子后,又举着牌位站起,敲着这个彩衣少年,一边敲一边骂:“还想骗我?啊呸,真以为我没有看过《聊斋》啊!” “痛痛痛,”少年被打得东躲西藏,即便被禹乔打成这样了,还试图想更了解禹乔,“《聊斋》是什么啊?是一个人的房子吗?” “呵,”禹乔开始蓄力,冷笑道,“这就与你无关了!” 最后用力一击,彩衣少年倒地,寺庙晃动坍塌。 禹乔被迫闭眼,可再一次睁开眼就看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 她回到了现实,不过现在已经天亮了。 “张姑娘,你醒了!”李寄在看到禹乔醒来后,呼出了一口气,“幸好你及时醒来了,我还以为你会被那画妖蒙蔽,不愿意从画中世界里出来呢!” 微生叙替禹乔把了下脉,见她无碍才放心了下来,松开了手:“你若是晚一点醒来,我们就要入画去找你了。” “老乡,你没事就好。”段谒川也说了一句废话,示意自己还在。 禹乔慢慢坐起,摸了摸怀里的牌位:“就这点小伎俩,还迷惑不了我。” 她看向了墙上的壁画,那个处于天神神女中的彩色锦衣少年发型凌乱,鼻青脸肿,好不可怜。 看来,这牌位还真有点东西。 “你们先起开一下。”禹乔示意李寄等人让开,又举起牌位,站在了壁画前,“我先做个尝试。” 当她用力将牌位砸向墙上壁画时,壁画居然会凹陷了下去,而她手里的牌位完好无损。 “乖乖,这玩意还挺好使的。”禹乔高看了这牌位好几眼,没有再把它塞回包袱里了,直接拿在手上,“我们继续赶路吧。” 微生叙说,这画妖未沾染什么恶因,禹乔又已经教育过它了,就先暂时放过它。 第969章 等他们四人走后,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少年才从这墙画中出来。 壁画妖有些心疼地抚摸着身上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彩衣,抽了抽鼻子:“我把我最好看的衣服穿出来给你看,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他哭哭啼啼地修复自己脸上的伤,还从壁画里抢走了天神神女的衣袍,重新做了一件漂亮的彩色衣袍,还抽泣着将被禹乔砸坏的衣服缝补好。 “终于好了。”壁画妖呼出了一口长气,将缝制好的旧衣收起,美滋滋地又换上了新的衣服,“又变得漂漂亮亮了。” 想到了禹乔,壁画妖脸又是一红。 他捂了捂熟透的耳朵,痴痴傻笑:“嘿嘿,穿得漂亮,才可以勾引她。” “那些人都叫她张姑娘。原来,她的名字叫张姑娘。这名字真好听,好喜欢!” 壁画妖开始嘿咻嘿咻地打包自己的东西。 他打算去找自己一见钟情的张姑娘。 “有道是,烈女怕缠郎。”画妖越想越美,“之前都是我吓到她了。要是我再温柔一点,她就不会被吓到。然后,我就可以一直缠着她,陪着她,保护——或许她不要我保护。” “嘿嘿,反正,等她彻底习惯我的存在后,我就可以娶她做我娘子啦!” 还没有等画妖的美梦做完,一只白骨手却落在了他的肩上。 “娘子?”粗粝阴鸷的嗓音在画妖耳边响起 画妖浑身一抖,咽了口唾沫,一卡一卡地扭过头去。 一个身披黑布的白骨骷髅架子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壁画妖的眼睛对上了两个又大又黑的空洞。 他听见这个骷髅幽幽地开口说话:“她是我娘子。” “她?你说的是张姑娘?不可能。”壁画妖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你都死了,你还是个骷髅,张姑娘她是人。你怎么可能是她的丈夫呢?而且,看你成色,你也不是什么新鲜骷髅。说不定你活着的时候,人家张姑娘都没有出生呢?” 壁画妖说得畅快,但说完就后悔了。 “呵。” 壁画妖看见了眼前的骷髅冷笑一声,扭动着手腕向他逼近。 他明明害怕地退后好几步,却还在嘴硬:“反正,你就不是。而且,你一个骷髅架子,别说张姑娘了,我看了都害怕。张姑娘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 “你你,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好歹也是一个妖,我怎么可能会怕——” “嗷!别打我的脸!” “别打了,别打了。” “呜呜呜,我不喜欢她了,别打我的脸啊!” …… 等那骷髅又重新拢上黑布离开后,画妖的脸又一次肿成了猪头。 他心疼地抚摸着衣服上被恶意扯破的大洞,又哭了起来:“呜呜呜,别动我刚缝好的衣服啊!” “我的脸,我的衣服,我和张姑娘的爱情都被那个可恶的骷髅给毁掉了。” 禹乔丝毫不知道她的一个追求者此间已经被炮灰掉了。 她和李寄三人离开了破庙后,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名叫新石城的地方。 这新石城从外面看着倒是人来人往,无比热闹,可等禹乔四人过了城门后,才发现城内街道荒凉,与城外形成了鲜明对比。 “好重的妖气。”李寄皱着鼻子,眼神锐利地观察周边环境,“只有沾染了恶因的妖才会有这么浓重的妖气。” 禹乔却发现这城里居住的百姓有一个很奇怪的生活习惯。大部分的人都喜欢用一块布将自己的头发全部包裹着,一点发丝都没有暴露出来。这倒显得禹乔四人成了异类。 第970章 禹乔指出这一点的时候,段谒川还在跟她吐槽:“知道明白我俩是穿书,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我俩到了中东呢!” 禹乔眯着眼睛看了眼太阳,借着段谒川的吐槽往下说:“我好奇的是他们多久洗一次头。这么包着头,头应该很容易油吧。头发软细塌的,在这里根本生活不了一点。” 微生叙只是去观察了一下刚才路过大娘的脸色,回过头来却发现禹乔又和段谒川挨在一起说着那些奇怪的话了。 她似乎一直和段谒川很有共同语言。 当她和段谒川一直说话的时候,他和李寄都插入不进去。 就好像……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微生叙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减淡了几分。 “张姑娘,”他还是主动上前,像是无意间打断了禹乔和段谒川,“这天色不晚了,我们或许应该找一家客栈休息。” 见禹乔似乎还有继续逛着玩的想法,微生叙提醒了她一下:“张姑娘,上一次蛇毒发作已经是十日前的事情了。” 回想起自己蛇毒发作的样子,禹乔也顾不上和段谒川一起吐槽了:“你说的对,我们得去赶紧去找一家客栈。” 见她的视线被拉回,微生叙嘴角勾起的笑加深了许多。 在禹乔的催促下,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客栈,定了四个房间。 这客栈老板是一个看着有些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他见禹乔四人要定四间房,还有点惊讶,犹豫了片刻,这才咬了咬牙,低声提示:“呃,各位客官,真是确定了要四间房吗?为什么不两个人住一间房呢?两个人住不就更好一些吗?又能省钱,还能互相照料。你看,你们要不再想想?” “哦?”佩戴了微生叙给的遮颜珠,禹乔挑眉道,“你这老板倒是有趣,其他人都巴不得客人能多住房,你却反其道而行。多谢老板好心,但我们还是定四间房。” “哎呦,”老板露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们是外来人,估计还不知道我们这新石城发生了什么。” 老板目光怜悯:“你们啊,只看到这新石城外面热闹,却不知道那些皆是假象。进了这个城,可就不好出去。” 老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自己用布包裹的头,给出了最后的忠告:“唉,要不是看在你这姑娘有些合我眼缘,我也不会在这里跟你们说这么多。把头发包起来,别被它发现了。” 回到房间里,禹乔都还在琢磨着这个老板所说的话。 为什么不能把头发露出来? 结合李寄先前说这个城市妖气过重,难道这妖怪会专门盯着那些露出头发的人来杀? 禹乔还在思索,却听到了有人在敲她房门。 是李寄来了。 李寄没有多说废话:“张姑娘,这里隐匿的妖物多,我和两位师兄商量了一下,打算在此多逗留几日,除掉这些害人的妖物,以免它们危害百姓。” 她走进禹乔房间里,在房间四角都扔了一个石头,还叮嘱道:“我现在先去除妖了,估计要很晚才会返回客栈。我已经用灵石在你房中布阵,不会让妖物闯进。另外,微生师兄和段师兄都在客栈里,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你可以去找他们。” “行,那你去吧。”禹乔将怀中的牌位给她看,“放心,别忘了我是有神器的人,不用太担心我。” 虽然客栈老板有所提醒,但出门抓妖的李寄依旧没有将头发包起来:“我倒要看看不包发能引来什么样的妖物,把全城百姓都吓成了这样。” 妒女剑也发出了一声高昂的剑鸣,表示自己也很厉害。 李寄走后不久,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微生叙早在天黑前就送了晚饭过来,禹乔吃完饭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是出门叫了个店小二送一桶热水过来。 和李寄等人乘坐飞舟赶路的这些天里,禹乔都没有洗过澡、洗过头。 虽然李寄每天都会给她施展清洁术,但禹乔总觉得还是有一种清洁不到位的错觉。 店小二接过银钱,爽快答应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和旁人搬了一大桶热水过来。 他们搞出的动静比较大,还惊动了住在禹乔隔壁房间的微生叙。 微生叙还以为禹乔这边出了什么问题,匆忙赶来,手诀都捻了一半,却见着禹乔叉着腰,正在指挥着两个店小二将一桶热水移到了房间中央。 “欸,”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禹乔回头一看,却看到了微生叙,“你怎么来了?” 明明佩戴上遮颜珠,看不到那张足以倾倒神魔的面孔,可她转身后发丝飞扬的瞬间,微生叙仍听见了自己身躯内那并不正常的过快心跳声。 微生叙掐掉了手诀,微微一笑:“没事,我忽然听见了大动静,还以为你这边需要我帮忙。” 禹乔知道微生叙是担心她房内会进妖怪,她朝离开的店小二点头致谢,随后才与微生叙解释道:“哦,没事,只是我突然想要洗个澡。放心吧,李寄出门前已经在我房中布了阵法,不会有妖物闯进的。” 第971章 “洗澡?”微生叙一愣。 在修仙界,过了筑基期,修仙者们都是用清洁术解决洗漱问题,干净又快速,还能节省精力和时间来修仙。 “是啊。”禹乔挽起了衣袖,伸手试了一下水温,“可能养成了习惯,不用水清洗,就觉得不舒坦。” 她拨弄出了哗哗的水声,微生叙也不知为何,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他的耳廓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粉红色,手握成拳,抵在了唇边:“既然如此,我就先行离开,不打扰你了。” 也没等禹乔回应,微生叙就匆匆转身离去了,还被门磕着了头。 “这是见鬼了?”听见那重重的磕头声传来,禹乔有所不解。 她将房间门窗都关闭好后,就褪去了身上的衣物,拔去了头上的发簪,摘去了所佩戴的遮颜珠,将自己都浸泡在浴桶的热水之中,浑身暖洋洋。 禹乔舒服地眯起了眼。 她先静静享受了一下,才开始用手拨起水来清洗身上部位,还用了水瓢,浇了点水在头发上。 满满一水瓢的温水灌下,哗啦啦地淋在头发以及裸露的肩膀上,其余的淋在了浴桶的水面上,又激起了哗哗的响声。 水声潺潺,汨汨不断。 微生叙头一次觉得修仙者五感敏锐不是一件好事。 自禹乔房间回来后,他就坐在了床上闭目打坐。 从自己在问天宗药峰看到的第一本药书开始,他在心中默念着药草的名字及用途,可那哗哗作响的水声一直都在他的耳边像一条小河一样在流淌。 微生叙又想起了先前在别处客栈听到的雨声,敲磬一般敲打着黛瓦,像张姑娘上了屋顶敲磬。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被这水声所携带走了。 流水带着他的心从平缓的沙地上静流,又带着它穿过了狭窄湍急的峡谷。 在流水的尽头,微生叙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新娘。 头带金冠,额配金饰,耳坠明月珰,红唇轻抿,莞尔一笑:“微生叙。” 他蓦然睁开了眼,瞳孔猛缩,呼吸不稳。 微生叙心里羞愧异常。 他这样隔墙偷听,与那些好色之徒有什么区别。 微生叙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将自己的五感封住,不再听那流水声,专心背起了书中知识。 微生叙听水声越听越烦躁,无独有偶的是禹乔也越洗越烦躁。 刚开始入水,她还觉得水温正好,可渐渐地却觉得这水温越来越热。 古代没有恒温浴缸,别人洗澡,水温都是越洗越凉,怎么她洗澡却越洗越热? 禹乔本来还想多泡一会澡,但实在受不了,还是离开了浴桶,快速用细葛布巾擦了身,还将湿漉漉的长发也包了起来,草草穿上了里衣。 明明已经从那桶温水中走出,可体内的灼热感依旧。 禹乔低头想要系好里衣衣带,却越系越烦。 怎么一直都扎不好结? 她的动作幅度有点大,将包住头发的细葛布巾也不小心弄了下来。 湿漉的长发因此垂落,一缕一缕的湿发在里衣上留下了一条条的水痕,将被濡湿的布料都紧紧扒黏在禹乔身上。 这冰凉的触感倒是让禹乔体内的燥热感减退了。 禹乔的意识短暂地清醒了一下。 不是水越来越热,而是她体内的蛇毒提前发作了。 她也顾不上里衣的衣带只打了一个简单的结,快步把放在桌上的牌位抱在了怀中,用它来消解体内的灼热感。 第972章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泡了热水的缘故,以往靠牌位能缓解一二的蛇毒却越来越烈。 禹乔难耐地躺在了床上,双颊泛红,将身体蜷缩着,只觉得口干舌燥,天地颠倒,眼前仿佛也起了雾,迷迷蒙蒙间还以为自己置身于诡静的山林白雾之中。 她在林雾中看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入口,直接在这诡异的寂静中被一点点累积的灼热逼疯。 忽然间,禹乔听见了枯枝被踩断的声响。 嘘,有人踏入了这片安静的密林。 不,这是她的猎物。 她像一尾万物复苏下流动的雌蛇,依据本能向无辜的猎物快速逼近。 等手指碰到了门,禹乔才从粘稠中清醒了一些,像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梦。 原来,刚才是有人敲响了房门。 打开了门,禹乔懒洋洋地靠在门上,掀开了点眼皮去瞧。 一个骷髅站在了门外,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她的透视眼又开始发挥作用了。 是微生叙,还是段谒川,禹乔已经无精力去细细辨认。 只这骷髅出现的那一刻,体内的燥热游荡得更为迅猛。 而且,他摸起来比牌位更加冰凉。 蛇捕猎是什么样子的? 禹乔舔了舔干燥的下唇,突然袭击了他,将眼前的猎物拖进了自己的巢穴。 她咬着了猎物的咽喉,想要将自己的毒液注入进猎物的体内,却难过地发现她是一条无毒的束带蛇,她锋利的尖牙内没有储蓄好的毒液。 那就只能用缠绕猎杀了。 先紧紧缠绕猎物,直到猎物窒息死去,才将其完整吞进腹中。 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见猎物迟迟没有窒息,她就不耐烦地先享用了他。 “借用一下。”她失神喃喃道。 猎物是个好猎物,只是一直说着一些他应该在上的话。 禹乔撇了撇嘴,不听他的话,直到灼热被压下,才给了他一个机会。 能不能把握这个机会,就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山林翻涌,雾气渐散。 禹乔的眼皮已经彻底阖上了,但也能感受到那个被她拖入巢穴内的猎物正用着布巾擦干她的湿发,还能听见他在低低地一直重复着两个字。 这两个字他从捕猎开始前,一直说到了捕猎结束后。 一切事情都等到明天再说吧。 她沉沉睡去了,又在骤然间被人推醒。 “怎么了?”禹乔将脸埋进了被窝里,又被推了几次后,她才懒散地探出了头来。 一睁眼,她先看到的却是那位白发金瞳的有情道师尊。 他那张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此刻神情肃穆,眉头急促,连语气也发生了变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做了什么?” 估摸出了禹乔的蛇毒发作的时间,夙谌又一次下界。 他依据在段谒川体内打下的弟子印记,根据指引找到了禹乔四人居住的客栈。 刚一落地,同李寄一样,他也先嗅到了这城内浓重的妖气。 只是,夙谌没有想到当他进入禹乔的房间后会看到这种场景。 房间中间摆着浴桶,地上都是水和掉落的衣物,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的恶战。 那位本应该饱受蛇毒折磨的凡人张禹乔却安然地睡在床上,呼吸平稳,睡颜恬静。 夙谌眉毛紧蹙,只觉得奇怪。 禹乔蛇毒发作后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安稳? 倒像是有人在他赶来之前就替她先解了蛇毒。 第973章 夙谌神色凝重,又探查了一下禹乔体内的蛇毒。 她体内的蛇毒的确是被排出来了。 他是清楚段谒川三人的实力的,刚才又用灵识探了段谒川和微生叙的方位。 微生叙正在打坐修行,周身灵气充盈,定是修行了有一段时间。 段谒川正在床上睡觉,被子依旧是被踢翻的,但人估摸着是睡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传音给李寄,李寄说她正在某户人家中捉妖。 那会是谁帮她排解蛇毒的? 又是用什么方法替她排解的? 为什么这种方法排解得更为透彻? …… 夙谌坐在床边,看着禹乔思索着心中涌出的这些问题。 他在思索之时,见熟睡中的禹乔翻了个身,侧着身背对着他。 那些散落在她肩上的发丝也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而全部顺着后背滑落到了床榻上,露出了她的脖颈。 他看见她的脖颈上有着几个暗红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搁着了。 夙谌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他修的是有情道。 这世间的情有多种,他的师尊就带着他旁观了多种。 亲情,友情,爱情……春末见花凋而悲哀是情,盛夏听蝉鸣而怜悯也是情;晚秋观南山而悠然是情,凛冬赏傲梅而昂扬还是情。 他见证了那么多情,又看了那么多因情而诞生的诗书,却还如同朽木一般迟迟不得勘破。 夙谌这时才猛然发觉自己的指腹已经贴在了禹乔脖颈上的那几处红痕之上。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男女情爱后会在彼此身上留下了一些奇怪的印记呢? 是谁趁着禹乔蛇毒发作、不能自理之时强迫了她? 夙谌收回了指尖,继续扩大灵识将客栈里里外外都过了一遍,甚至客栈周边也用了灵识探查。 没有任何收获。 唯一特殊的是掉落在禹乔房间门口的那朵粉色月季。 夙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突然涌现出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修真者除妖魔而护人间是正常行径的,他只是在烦躁有人或妖物居然对被他庇护过的凡人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迫切地想要抓住这个罪恶滔天的恶人或妖物。 夙谌推醒了禹乔,问出了那两个问题。 禹乔本来就因为蛇毒发作耗损了不少精力,好不容易能睡了,这眼睛才刚眯上,被人突然推醒了,烦得不得了。 先前,她意识迷蒙混沌,知道晚上会来找她的无非就是微生叙或段谒川,没想到睁开眼居然看到的是夙谌。 原来,刚才被她拉来寻乐的是夙谌。 她迷迷糊糊地想,师尊果真是一个高危职业,这可就怨不了她了。 睡意还在禹乔脑海中发作。 按照以往经验,夙谌现在突然闹了起来,估计也是为了要个名分。 她眯着眼,打着哈欠支起了上半身,双手摸寻到了夙谌的脸,随便敷衍地亲了一口:“好了,还在这明知故问呢?我会负责的。” 她亲完就倒在枕头上继续睡,眯了一会,又后知后觉地发现夙谌虽然给她做了清洁,但却没有给她穿衣。 “记得,”禹乔声音都受了睡意都影响,变得有些含糊,拉了拉他的衣角,“记得帮我穿衣服。” 她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说完后就放心地睡死了过去。 夙谌完全被那突然的一吻定在了原处,一动也不曾动过。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好像过一个五百年,让沧海变桑田,让深谷变山陵;又好像也才过了一个弹指的时间,唇上似乎还留有她的余温,柔软的触感还在。 她为什么要吻他? 为什么说会对他负责? 她又要对他负起什么责任? 是……是因为爱吗? …… 夙谌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清心咒,才将那些浮躁的心思彻底压了下去。 凝视着那张素白的脸,他呼吸还是如往常一样平稳,心跳也还是如往常一样节奏不改。 禹乔是误会了,误会与她发生那种事情的是他。 不过,他理智地想着,这个误会或许并没有解开的必要。 禹乔会对他说出负责的话,估计也是接受了与她发生此事的对象是他的事实。 他毕竟也是与禹乔相熟的,所以禹乔才会那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但如果,被她知道真正与她做这事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或是一个妖物,她定是会受不了的。 她被父亲放弃,被逼着嫁给丑陋的蛇妖,后又不得不远离母亲和故土,被迫结了婚契,又中了蛇毒。 她不能再受到打击了。 他会好好保护她的,即便强迫这事会损害他的名声。 夙谌想明白后,低头看见她的手上还抓着他的衣角。 他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地慢慢拨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衣角解救了出来。 想起了禹乔所交代他干的事,夙谌莫名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虽然说是认下了罪名,但还是不能越过界限。 夙谌垂下了眼睫,捻诀作法,替睡在被窝里的禹乔变出了一套舒适的衣服。 房间杂乱,也应该清理一二。 依旧是使用了术法口诀,只是在看到掉落在门口的花后,夙谌目光冷冷,弹了弹指,让还在盛放的花朵瞬间化为了粉雾。 ta带来的东西还是不应该存放于她的房间里。 这种趁人之危的货色,迟早是要被清理的。 第974章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浑浊且沉甸的感觉逐渐消散,禹乔的意识开始复苏。 浑身都有痛感传来,连口腔里隐约也有酸痛感,切牙与尖牙钝钝的,像是咬着了什么硬东西。 如果不是禹乔还有点印象,她都要以为自己昨晚经历的不是男女之事,而是在大口享用烤猪肋骨,还日的一声想将猪肋骨咬成糊糊。 这种冰山款师尊怎么看起来硬邦邦的,玩起来也是硬邦邦的呢? “牙疼。” 她闭着眼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想伸手摸一下自己的牙齿,却发现自己抬不起手。 心中有了猜想,禹乔慢慢睁开眼了,首先看到果然不是客栈房间屋顶,而是寒风掣旗,冷月悬空,夜雪无声落,塞北万里明。 她似乎站在了高处,能眺望到影影绰绰、重重叠叠的远山,亦能看到远处连成一片的营帐。 朔风凛冽中,她听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不同于祓除畔浴的闲适悠然,不同于葬礼夜奔的低沉喑哑,现在音色未变,却多一种跋涉过万水千山的沉稳。 “牙还疼吗?”他在问她。 附身进扶翊体内,她身上及口腔内的酸痛感也在慢慢被剥离了。 “不疼了。”禹乔回答道。 这周边环境特征明显,禹乔看了还有些恍然。 前几天晚上,扶翊还在和她说他要去从军,现在他就已经站在了边关城墙上。 她还能感觉到扶翊的肩膀是受了伤的。 “据上一次过去多久了?对了,你及冠了?”禹乔问,“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未及冠。” “昨日及冠。”扶翊周围还有守城的士兵,他走到了无人暗处,低声回答,“又跟先前一样,隔了一年。” 他笑道:“是不是仙界和人间之间存在于某种阻隔?我感觉你好像到了时间就会突然消失。可惜了,上一次的纸鸢,你还是没有看到。” “你现在这是当将军了?”禹乔看出那些守城的士兵是以扶翊为首的,“好快啊!” “承蒙祖荫罢了,”扶翊倒是看得清,“再加上我父亲镇守边疆已久,边疆十二城的百姓无人不知他的名讳,边军也多敬仰他。他的部下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父亲生前对他们有恩,他们自然也愿意替父亲多教导我一二。若我只是寻常百姓,现在估计也就是个伙夫。” “现在战况不好吗?”禹乔继续问,“你这么晚了,还不去营帐休息,难道是想搞夜袭?” 扶翊闻言叹息,双眉紧蹙:“战况的确不好。此城名唤睢城。先前有探子得到消息,说是会戎狄会举兵袭击另一边城季阴。边疆粮草本就储藏不足,睢城先前又被戎狄攻占过,被夺回才不到三个月,也就只有五万斛存粮,最多可支撑一年。” 毕竟也是一国之君,禹乔问道:“你上面的人将睢城的粮草分走给季阴?” “是。” 扶翊揉了揉眉,声音也有些疲惫:“不仅是粮草被分走了一半,兵力也被分走了。我还是太年轻了,加上扶氏现在就我一人在,我虽然也当了个小将,但话语权并不大。” 禹乔倒是有些惊讶:“这么轻易草率?让我猜猜,恐怕是有人与戎狄暗中勾结,季阴得了粮草和兵马后就投降于戎狄了,戎狄又率了兵马对睢城进行突袭?” “是。”扶翊闭了闭眼,右手紧握成圈,指甲都掐了进去,“睢城现有将士,算上伤残士卒以及城中青壮年的百姓,也才勉强凑出了9000人,而对面的戎狄却有足足10万大军,其中过半都是戎狄多年培养的精锐之师。” 第975章 “我放弃了外围营寨,将全部兵力都收缩到了主城做防护,又集中了全城的粮食统一分配,融了民间铁器做箭镞。我就这样守了五个月,这城中的粮草还有一个月就要没了,但因为戎狄占据季阴,援军想要到这必须得绕远路,至今仍迟迟未到。” 扶翊仰头看天。 晦涩暗沉的夜空一半被弯月照亮,边关月配塞外雪,天地间似乎都是白的。 干裂的唇上也落上了雪,探出的舌尖品尝到了冰凉的雪,他脸色晦暗,继续说道:“连续几日,戎狄挑衅,我都闭门不出,就想乘戎狄懈怠之时,在雪夜带队突袭,出城盗一些粮草回来,火烧戎狄粮草,但派出的斥候却说戎狄戒备森严,根本无法靠近粮草。” “他们主帅应该也是知道了我的谋算。”扶翊喃喃道,“季阴已经被占据了,但睢城绝对不能沦陷。要是睢城沦陷了,那就真的麻烦了。” 他是睢城军民的精神支柱,心中的恐慌与不安也就只敢与禹乔说了。 禹乔问了下他的作战方式,倒是发现了些问题。 扶翊先前是走文官路子的,虽然也练武学兵法,但天天看六书五经,他更偏向于儒将,作战风格过于正派了。扶翊从文转武也才一年,思维还未完全转变,被那些书给固化了。 其实,这并不算是缺点,但现在敌我差距太大,照他这种风格,也只能这样苦哈哈地守城,慢慢耗掉城中资源。 “你这样可不行。”禹乔直接指出,“有时候,你要想歪一点。” “哦,”扶翊倒是不知道这位神秘莫测的天上仙居然也会懂得战役,语气恭敬,“愿闻其详。” 禹乔问:“你说,你夜袭的谋算已经被戎狄主帅猜出了,他派人严守粮草?” “是。” “那为什么不将计就计呢?”禹乔道,“他只以为你要劫粮草,你可以假装在劫,但实际上去破坏其他重要资源。你注意到了吗?这雪越下越大了。你选的时间倒还不错,再过段时间,这云层估计就会把月光完全遮住,戎狄的视线受阻。我或许可以给你讲一个草船借箭的故事……” 禹乔在讲草船借箭故事之时,还普及了一下游击战。 扶翊的思绪渐渐明了,紧皱的眉也舒展了开来。 “……攻心为上。戎狄人多信教,你也可以从他们的信仰入手,比如伪造所谓的天罚,让底层兵卒心生畏惧。”禹乔越说越嗨,“……还可以将染病的牲畜尸体扔到他们的水源处和营帐里,散布瘟疫的谣言,引起他们的惶恐。” “然后,在他们最害怕的时候,又故意引导他们的将领知道谣言真相。将领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去强行压制因谣言而不安的兵卒,因为他们知道这个谣言会乱军心。”禹乔道,“在底下兵卒开始相信将领的话之时,才开始真正投毒。这不仅可以消耗兵力,还可以挑拨戎狄士卒和将领的关系,加剧他们的内部矛盾。期间,你还可以频繁派人突袭骚扰他们……” 一连下来,禹乔说出了好几条计谋,什么假装投降趁机纵火,什么空城诈降诱敌深入。 “对了,戎狄估计也知道会有援军,你还可以派老弱病残携带少量粮草,在别处故意诱敌去劫粮,趁他们分散了兵力,去劫了他们的粮草,劫不了就烧……” “派死士给戎狄主帅和副将下春天的药,然后让别人撞见,散播副将上位谣言,挑拨主帅和副将关系……” 第976章 “收集城内所有人的排泄物,熬煮成金汁,泼在他们身上。哦,也可以在武器上涂抹金汁……” …… 扶翊从先前的专注开始变得目光涣散。 “总而言之,就是要做打不死的小强,也就是曱甴,恶心死他们。反正,他们越乱,就对你越有利。”禹乔有些意犹未尽地做了个总结,“你身边的人也都知道你的为人,你突然搞出这些事来,难免会被人怀疑你的本性和你扶氏一族的家风,所以你可以虚拟一个军师出来,假装收到了这位神秘智者的来信建议。” 禹乔继续道:“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能活能赢就是行,别人或许还不会因为这些计谋而针对你。等过了这关就说不定了。你就先立好一个靶子。等有人来找你麻烦了,说你不入流,你就把这个靶子推出去。” 见扶翊久久不语,禹乔假咳了几声:“其实,这些谋算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真的是他们之中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扶翊失笑:“是,纯白茉莉花上仙。” “我方才只是在思考水中投毒的那个办法,毒药成本太高了,换成泻药或许可惜。”禹乔说了那么多,扶翊听着听着倒是觉得沉重了五个月的心忽然轻飘了许多,“还要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不然我还这样傻傻地死守城门。我还是太纸上谈兵了。” 禹乔:“你只是经验不足罢了。这些日子里忧思过重,钻入了死胡同。你先去安排吧。” “好。” 扶翊抬头看了一下天。 这弯月果真给厚实的云所遮蔽,雪又还在下,视线受阻严重。 他也不磨蹭了,快速召集了人马,将计谋安排吩咐了下去。 做完一切后,扶翊站在城墙上,看着那一队人马悄悄潜出城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看到了信号弹后,他才终于松了一口长气,露出了笑容了。 “先前说要放纸鸢,但却老是错过。”解决完一桩事后,扶翊才有空想起与禹乔的约定,“眼下,估计也是找不到卖纸鸢的摊位了。” “纸鸢……哦,对了!”禹乔眼睛一亮,有想到了一个法子,“雨天可以在纸鸢上绑上铁片和硫磺,吸引雷电,劈向戎狄阵营。桀桀,把他们都电成翻出肚皮的鱼,桀桀桀……” 扶翊强忍着笑意。 真正的上仙真的会笑得这么阴险吗? “别笑。”禹乔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没好气道,“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想个好办法出来。” “我知道。”扶翊隐于人后,轻声与她说话,“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先前你来我学俗语,却让我在弃文军后极快地融入了边军群体。边军多为家境不殷实的普通民众,我若用世家腔调与他们说话,他们定会对我有些排斥。” 扶翊伸手,任由雪花落在掌心之中,看着雪花们融化,看着它们在他的手掌心里汇聚成了世界上最浅的湖泊。 他继续笑道:“现在,在我以为自己将会跟这个城市一同死去时,你又突然出现,给了我那么多的建议,帮助我脱困。你不仅是我的恩人,还是全睢城百姓的恩人。睢城之难,城中百姓也都心知肚明,大多求神问佛,祈求帮助。可众神不语,只有你站了出来。” “夸过头了,夸过头了,”禹乔心虚极了,“我并没有做些什么。你先前也看过《老子》,‘天地以万物为刍狗’,神明不语也定有它的搭理。或许,你我的相遇正是神明的安排。” 被夸了后,禹乔又思索了一下,随后又给出了建议:“你先前说大多边城的粮草并不多,等朝廷派发又要等许久。粮草重要,但万一运粮过程中遇到了什么事,那就糟糕了。我建议,你或许可以尝试推行屯田制。” “屯田制?” “利用士兵和农民开垦荒地。” 禹乔随后为扶翊做了一个详细的科普,并将该制度的优劣都同他说明白了,为他提供了一个比较系统的解决方案。 她在科普之余,忽然觉得这些话语场景似乎很是眼熟—— “可是,曹魏后期屯田制都崩溃了,屯田土地都被当地豪强侵占了……” “我们可以吸取历史教训来规避啊,禁止官员私自兼并,还可以建立监督体系……” “但是,我感觉这个制度还是有很多问题……” “哪个制度没有问题哦?林宝乐,你不要老是畏手畏脚的。”一个长发高束的女子不耐烦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这天底下就没有完美的东西。” “谁说没有的,”另一个年轻女子忽而回头嗔了一眼,“禹乔陛下,你说句话啊?” 禹乔停顿了一下。 她停顿得太久了,让正在认真倾听的扶翊都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啊,”禹乔心中有些怅然若失,收起了回忆,继续说了下去,“然后,还可以采取‘冬耕晒垡’来减少春旱的影响……” 扶翊也能感知到她的心情:“刚刚是我戳中了你的伤心事吗?” “只是想起了旧人旧事罢了。” 禹乔想,她把她们一起携手合作摸索出的路径用在了另一个卫国上。 她们或许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但她们的思想成果却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这个世界,而她是一个搬运灵魂、播撒魂光的使者。 第977章 禹乔还在出神,倒是扶翊听到有急促的马蹄蹦走声传到了城墙外。 过了一会儿,一个瘦到两颊凹陷的小卒眼睛发亮地前来禀报。 有禹乔提供思路,又有城中老将与扶翊详细谋划,这个计谋成功了。 派遣出去的小队不仅获得了箭,还意外盗走了戎狄的盐,烧了戎狄存放布料的地方。 盐在古代也算是重要的战略物资。盐被盗势必会对戎狄军队造成一定的影响。 等禹乔慢慢回神,扶翊已经去与军中老将商议明日议程。 禹乔毕竟也是跟夜轻歌一起打过战,她在扶翊的身体里,借着扶翊的听力和视力获取到了更多的信息,在发现不对后也出声提醒了扶翊几次。 扶翊与老将商定完明日作战议程后,也没有直接回营帐休息,去了各个重要场地巡了一遍。 等他回到自己的营帐,距离天亮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到底还是世家出身的,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多少了,他还一定要做完全身清洁才入睡。 因为体内有禹乔在,扶翊在清洁之时一直秉持着绝不低头的原则,让禹乔大呼没趣。 “这天上的仙子都像你这般……”扶翊斟酌着,选了一个稍微好听的词,“无所畏惧,不拘小节的吗?” “啊对对对。”禹乔毫无顾忌地败坏神仙们的名声,还套了先前看过的电视剧剧情,“有一个神为了自己的爱人,还想要毁灭三界呢。” 扶翊哑然:“这真的是神吗?” “他原先是的,但因为他太神了,所以升了一级,进化成了神经。” “神经,”扶翊念了一遍,总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感觉你们神仙的世界很是复杂?” “因为真神已死。”禹乔又开始装起来了。 扶翊见她突然装正经就觉得好笑,嘴角也上扬。 他的行军床旁有一面铜镜,扶翊走到床边的时候,禹乔倒也通过那面铜镜看到了他现在的样子。 肤色不如先前白皙了,皮肤也粗糙了许多,脸颊有些凹陷。可能是为了节省物资吧,他比先前瘦了好多,看样子的确是吃了很多苦头。 “我肩上受了点伤,现在想要换药。”扶翊将里衣半褪,露出了被纱布包裹着的肩膀,“上仙,你或许可以先离开。” “总感觉下一次与你见面,又是一年后了。”他声音听着轻快了许多,“眼下,战况紧张,一年后说不定就不一样,到时候我定会完成与你放纸鸢的约定。” 禹乔在心里嘀咕,这什么时候走可不是她做决定的。 没想到这个念头刚起,她就忽然感觉眼前一黑,睁眼后就看到了客栈房间的天花板。 身体的奇异反应也终于再一次传递给了她。 牙齿依旧还是有些酸痛,身体各处也像是被什么硬东西搁伤了。 禹乔从床上爬起,看了眼身上手感绝佳的里衣,又看了眼被明显清理过的房间,还是没忍低骂了夙谌几句。 可能是受蛇毒和透视眼的影响,她对于那场欢好的记忆并不深刻,只音隐约记得这体验是有史以来最差的一次。 真是奇怪,受透视眼影响,看着是骷髅就算了,怎么摸起来也有种在摸骷髅的感觉?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还在心里说夙谌小话。 只能说不愧是拿着冰山型角色卡的男人,全身上下摸起来都摸不出柔软的地方,就连那处似乎也…… 第978章 等等,不对。 禹乔的脚刚一落地,脑海中忽然闪现了几个昨晚的欢好画面。 昨晚似乎用的不是那处。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很悚然的想法。 透视眼效果持续的时间有这么短吗? 如果昨晚透视眼没有发作的话,那昨晚真正与她欢好的真的是人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她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禹乔承认,她的确不会回避自己的欲望,但这不代表她是什么都吃得下的异食癖。 和一个骷髅? 禹乔拒绝联想。 抓狂了一会后,她又想起了自己似乎还把前来替她解毒的夙谌误会了。 “没事的,没事的,”禹乔自我安慰道,“夙谌这么一个练无情道的好苗子应该不会同我计较。至于之前是不是和骷髅,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毒解了,玩也玩到了。” “张姑娘,”恰好这时,李寄敲响了禹乔房门,“张姑娘,你醒了吗?” “来了。”禹乔暂时抛下这些事,扯了件外袍随便披上,就去给李寄开门去了。 除了一夜的妖,李寄依旧是精神抖擞。 她端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大碗气味香甜的粥。 “你果真醒了。”李寄端着粥进来,将粥放在了桌上,“喏,夙谌师叔说你身体有些不舒服,准备了金丝枣燕窝粥。不过,他刚才突然被宗主叫走了,就托我来把粥交给你。” 听见夙谌离开后的消息,禹乔更放心了。 夙谌估计也没有把昨晚的乌龙当回事吧。 真是的,好好一修无情道的好苗子,怎么就去学了有情道呢? “那下次见面,我定要向他道谢。这粥看着也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也和我一起吃吧,”禹乔前去洗漱,抽空还继续问道,“对了,李寄你昨晚抓妖怎么样了?” 见那柄天天都会前来骚扰的妒女剑不在,禹乔又提了一口它:“妒女剑呢?” “妒女剑嫌弃身上难闻,还在我房中熏着香呢!昨晚抓妖的话倒是都很顺利,抓了几个害过人的小妖。”李寄也没有和禹乔整一些虚头巴脑的客气话,在桌前坐下,还从乾坤囊里拿出了自己碗,舀走了一些金丝枣燕窝粥,“你知道我昨晚追杀妖物追到了哪吗?” “哪啊?”禹乔那边已经洗漱完了,一听李寄这语气,就知道有瓜可以吃,立马跑过来了,“快说快说。” “这新石城城主的小妾是一只狐妖,”李寄也顾不上喝粥了,直接和禹乔说道,“她不知听说了哪里的谣言,以为吃人心可以增进修为,早日修炼成仙,就潜伏在城主附近,每隔七日就要吃一人心。” 李寄继续说道:“她还是一只妒忌心极强的秃毛狐狸,因为嫉妒人类头发茂密,还会在吃了人的心,将死者的头发给全部剃光。这就是新石城人人用布裹头的原因。他们以为头发会为他们招引妖物过来,但又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愿自己将头发剃光,于是就选择将头发用布包起来。” 李寄说着话,觉得口有点干,自己倒了杯冷茶,喝了一大口后,继续道:“新石城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城中百姓人人自危,都想离开新石城,但人都离开了,狐妖就吃不到人心里。所以,狐妖就蛊惑城主,让城主下令新石城只进不出,又让城主派人去周边城镇乡里多招揽人进城,为她提供更多的心脏。” 第979章 这狐妖故事倒是和禹乔先前看过的电影有些相似,禹乔喝了一口香软的粥,问道:“听说狐妖大多都性情狡黠,阿寄昨晚捉她一定不容易吧。” “阿寄?”李寄目光一愣,像是被这个称呼冲击到了。 “怎么了?”禹乔一脸疑惑地放下了碗,“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吗?称呼仙长,就显得过于疏离了,直呼你的名讳,又感觉好像有点怪怪的。咱俩都那么熟了,以后你也别叫我张姑娘了,直接叫我乔乔就好了。” “好哦。”李寄傻愣愣地应了声,反应过来后连忙将碗端起,做着要喝粥的样子,将头垂下。 等平静下来后,她才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乔乔”,见禹乔应了声,又羞涩低头喝起了粥来。 等碗底见光了,李寄才想起了禹乔先前还问了她事情,连忙擦干净嘴,回答道:“这狐妖的确不太好抓,她都不是自己动手的,而是收了几个小妖做徒弟,让这些徒弟们去替她办事。” 李寄皱眉道:“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可以掩盖身上的妖气。若不是我遇上了城主的长子,估计找到她得费上不少时间。” “城主的长子?” “是的。”李寄点头,还有些愤慨,“这狐妖也太过嚣张了。她迷惑了城主,让城主苛待他的夫人以及子女。这位令狐霄公子其实有察觉到不对,但却被这狐妖害得走不了路。昨夜,我误闯了他的房间,是他将先前发现的不对都告诉了我,让我成功地抓住了狐妖。” 禹乔下意识地将眉心蹙成一团:“这位令狐公子……是真的腿脚不便吗?” “是的。”李寄没有注意到禹乔眼神中一闪而过疑虑,“我还答应了城主夫人,请微生师兄去替令狐公子看病呢!有微生师兄在,令狐公子的腿定能恢复如初。我已经把这事情跟微生师兄都说了,微生师兄也答应了下来。当时段师兄和你都还在休息,就想着等你们都醒来后再一起去城主府。” “也行。” 禹乔心想,这样也好,可以顺便也可以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虽然李寄实力的确是毋庸置疑的,但这个狐妖能让新石城百姓惶恐那么久,肯定也是有些本领在身上。 狐妖真的会这么轻易地被抓走吗? 既然今日有了安排,禹乔也不再磨蹭。 等李寄带着空碗离开房间后,禹乔也开始更换衣物,随便用簪子将头发挽起。 她想起了先前那个进入过她房间里的人,或者说不能称ta为“人”。 禹乔走到了紧闭的窗户前,吸了一口气,推开了窗户,心沉了下去。 窗前还是如往常那样摆放着一束沾了晨露的鲜花。 果然又跟来了。 禹乔没有去动这束鲜花,只是将窗户重新关上,随后就离开房间去找李寄等人了。 妒女剑那边还没有熏到足够时长的香,一直不肯入剑鞘,还是禹乔主动出马,在它的剑柄上扎了一个香囊,妒女剑这才乖乖听话。 段谒川本来还在睡着大觉,被微生叙直接从床上拖了起来。 “真是的。”段谒川打了哈欠,“我做牛马好歹一年也有几天是可以睡到十二点的,到了这以后再也睡到十二点。” 可怜的孩子啊。 摆烂王禹乔怜悯地给了他一块糕点垫肚子。 对比一下,禹乔忽然发现自己还蛮幸福的。 新石城城主府离客栈有一些距离,但城主夫人却派了府中的马夫驾着马车过来接送,车厢内还有茶水甜点。 “乔乔,城主夫人姓杨。杨夫人性格坚韧温和,这一点跟你母亲很像。”李寄在马车上同禹乔说道,“城主被迷惑这段时间里做了不少荒唐事,是她在暗中周旋,减少了城中百姓磨难。” “杨夫人和城主共同生育了两子一女。可惜的是,令狐二公子早逝。小女儿令狐萦,小名燕燕,今年才五岁。本来好好的一个小女孩,也被这狐妖害得心里生出了病,不愿开口说话。”李寄细细与禹乔讲了城主府中的大致情况。 微生叙听着了李寄对禹乔的亲昵称呼,指腹蹭着杯盏。 段谒川倒是只听内容去了,没有像微生叙一样注意到称呼,一边努力往嘴里塞甜点,一边还开口询问:“我有点好奇,城主最后怎么了?李师妹,你刚才都没有提到城主。” “城主么?”李寄撇了撇嘴,“他与狐妖夜夜厮混,体内精气神都没了,自然是重病在床,现在都是杨夫人在处理城中的大小事务。” “那这杨夫人还挺厉害的。”段谒川自然是不会诋毁这位会给他留小点心的好人,“要是这狐妖是杨夫人故意引来的,想要借此来谋取城主手中权力,这就很有意思了。” 他还用手肘轻捅了下禹乔,与禹乔说小话:“老乡,这不就跟小城版武则天吗?” 李寄没好气地说道:“那你就小瞧杨夫人境界了。在杨夫人看来,还是城中百姓性命更为重要。故意设计引来狐妖,势必会对城中百姓带来危害。” 谈话间,一直行驶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禹乔随着几人从马车上跳下,原来他们已经抵达城主府了。 没想到的是,杨夫人居然携着一家老小和家仆就在门口等候。 第980章 或许是因为先前一直受狐妖困扰,这位杨夫人的面容有些憔悴,但果真和李寄说的一样,与禹乔在这个世界的母亲苏慧很像,都是外柔内刚的慈母。 见李寄等四人从马车上下来,杨夫人还特意行礼道谢。 李寄自然是连忙搀扶起了杨夫人:“杨夫人,降妖除魔是我等修仙者应该做的事。况且,您昨晚已经同我道过谢了。” “若是仙人及时出现,揭穿了那狐妖真面目,我和我这一对儿女估计都在那狐妖手下活不了多久。”杨夫人叹息,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禹乔、段谒川和微生叙,“敢问哪位是能为我儿治病的仙人?” 禹乔立马把微生叙推了出去:“正是这位。” 微生叙本就站在与禹乔身旁,被她这突然一推,居然也被推到踉跄了几步。 做了坏事的禹乔心虚上前扶住了他。 微生叙倒也不恼,脸上仍带着云淡风起的笑,眉眼带笑轻瞥了眼禹乔后,才对杨夫人颔首道:“见过杨夫人,在下复姓微生,乃问天宗药峰弟子。” 杨夫人眼睛一亮,脸上的憔悴都少了几分:“居然是问天宗弟子。那就劳烦仙人治理一下我儿的腿了。” 她犹豫了片刻,又让身后的婆子将躲在人后的令狐萦也带了出来:“另外,还有一事,不知是否可以麻烦仙人。这是我的小女儿,小名燕燕,先前被那狐妖哄着关进了祠堂里。等我们找到后,她就不愿意开口说话了。” 见微生叙都站稳了,禹乔也就不搀扶着他了。她看向了那个躲在杨夫人身后的小女孩。 五岁的小女孩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眼睛也圆圆的,怯怯地抓着杨夫人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四个突然上门的陌生人。 她注意到了禹乔在看她,抿了抿唇,把头埋进了杨夫人的身上。 等禹乔转移自己的视线后,她又悄眯眯地偷偷去看禹乔,被禹乔当场抓包后,脸瞬间红透了,转身去抱住乳娘的大腿。 杨夫人一脸慈爱,摸了摸燕燕的小脑袋,转而对禹乔笑道:“看来燕燕很喜欢仙人您呢!” 禹乔摸了摸佩戴在胸前的遮颜珠,先前燕燕的这些小举动,让她还以为自己忘记带遮颜珠了。 “燕燕很可爱,我也很喜欢她。”禹乔也笑着回答道。 微生叙这边也点头答应杨夫人会替她再看看燕燕的症状。 杨夫人笑道:“那就多谢几位仙人了。我儿令狐霄因腿脚不便,就没有在此跟着我们一起等候仙人,还请仙人勿怪。” “无妨。”微生叙并不在意。 杨夫人见此也不多说话了,亲自领着禹乔等人前去令狐霄的住处。 他们从正门进,经过了不少楼阁花园,杨夫人也为他们介绍了一下这城主府的布局。 令狐霄的住处正处于城主府的西北角,环境清幽,左边是风雅的竹林怪石,右边却种着雍容华贵的牡丹。 牡丹花前坐着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他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背对着门,让人看不到他的面孔,只能看见他正举着一个木勺,正在细心浇灌牡丹。 段谒川对禹乔小声说道:“凭我多年看古偶的经验,这绝对是一个美男子。” 禹乔一脸怀疑:“不是,古偶?你不会是姐妹吧?” “不是,”段谒川翻了个白眼,“谁规定直男不能看古偶了。” 杨夫人倒是没有听到他俩的窃窃私语,高声唤了一声令狐霄的名字。 第981章 年轻男子执勺的手一顿,回过了头来。 如段谒川所说的一样,这真是一个美男子。墨发束冠,面如冠玉,长着一双细长妩媚的眼,但气质却干净文雅。可能因腿伤不得外出,他的肤色也比寻常男子要白皙得多。 看见到禹乔等人,他倒也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只是放下了木勺,用双手将轮椅调转,很是坦然:“在下令狐霄,见过四位仙人了。因在下腿脚不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这倒是无事。”为首的微生叙开头道。 早在引路的时候,杨夫人就已经知晓了禹乔四人的姓名。她特意上前,为令狐霄做了个介绍,着重介绍了能治疗他腿伤的微生叙。 微生叙也不同他们多说废话,在杨夫人简单的双方介绍后就直接提出要给令狐霄看腿。 令狐霄也是个爽快人,倒也直接将裤腿掀上。 令狐霄的腿格外细白,禹乔感觉自己老是盯着别人的腿看,也怪不好意思的。 她调转了视线,却又正好逮住了又在偷看禹乔的燕燕。 她起了逗小孩的玩心,干脆凑到燕燕的奶娘身旁逗起小孩玩了,到了后面干脆从奶娘手上接过了燕燕,抱着她玩了几次举高高。 没有一个小朋友会拒绝举高高。 燕燕还是不说话,但却被禹乔逗得咯咯笑。 奶娘想要抱走她,她都不愿意,用肉乎乎的手圈着禹乔脖子不愿松开。 杨夫人本来一直紧紧盯着微生叙为令狐霄的腿施针,满脸都写着担忧,听见了燕燕的笑声,惊讶抬头。 就连腿上扎满银针的令狐霄也在旁笑道:“自从那件事后,已经好久没有听到燕燕的笑声了。” 禹乔捂住燕燕的眼睛,回眸去看那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被微生叙扎成刺猬了,明明疼得直冒冷汗,但他还是挤出了一丝笑,那双妩媚的眼睛也因眼中冒出的水光而变得多情了许多:“多谢张仙子开导燕燕了。” “逗个孩子玩而已,也不算开导。”禹乔想了想,天天跟着李寄等人蹭“仙子”的称呼也怪不好意思的,顺口解释了一下,“我只是一个凡人罢了,还是不用叫我仙子了。” 在梦里可以随便糊弄人,但在现实禹乔可不想去糊弄,因为人家说不定真会求仙人办事求到她的头上来。 她一个没有法力的普通凡人,又能干些什么呢? 还不如提早说开。 令狐霄有些惊讶,但微生叙的针在此时又扎了下来。他被痛得呼出了声,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和禹乔继续说话。 抱着孩子玩可以,但一直抱着孩子玩就不可以了。 禹乔趁着燕燕不注意,抓住机会,将孩子重新塞回到了奶娘怀里,动作迅速又无情。 燕燕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眨了眨那双大眼睛,后近距离看到自己的奶娘,嘴巴又抿起来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放下了燕燕,禹乔就跑去和李寄、段谒川一起看微生叙施针。 微生叙的动作快极了,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扎了三针过去。 禹乔跑过去看的时候,微生叙正好也在收尾了。两指一撇,所有扎进体内的针全部都漂浮了出来。两指一捺,漂浮的针又整整齐齐地摆放进了针包里。 他这一手倒是让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得眼睛直愣。 “微生仙长,这下是治好了吗?”杨夫人轻声询问,双手紧握,都不敢移动视线。 第982章 “稍等。”微生叙又拿出了一枚药丸,让令狐霄服用,“令狐公子的腿没有什么大碍。用完这枚药丸,再过个半刻钟的时间,微生公子就可以重新站起了。” “当真!”杨夫人大喜,立马又想向微生叙行叩拜礼答谢,“多谢仙人救了我儿的这一双腿。我早已经吩咐下人为仙人去备好了宴席,都是些粗茶淡饭,还请仙人们勿要嫌弃。” 听到立马能站起的消息,令狐霄反倒有些呆愣,像是根本不信自己能那么快就站起。 可过了一刻钟后,他的确颤颤巍巍地从轮椅上站起。 虽然他先前久久没有使用双腿,导致他这一站起就立马摔倒在地,还是段谒川上前将他搀扶回了轮椅上。 杨夫人这下更加欣喜了,立马又发出了邀请,想要让禹乔几人这些天都住在城主府里。 段谒川的“不”字都说了出来,却被李寄立马出言制止,直接答应了下来:“好,那就有劳杨夫人了。” 李寄在与杨夫人谈话间,偷偷地将指针转动的金盘展示给禹乔看。 懂了,原来城主府中藏有神器。 禹乔眨了眨眼,顺便将一脸困惑的段谒川按住:“客栈里还放有行李,可能要借夫人的马车一用,回客栈将行李也收拾过来。” “这自然可以的,”解决完一桩心事的杨夫人笑道,“若是方便的话,仙人们也可以直接让府中的丫鬟婆子替仙长们收拾。” 微生叙也看到了那个金盘:“这倒是不麻烦杨夫人了,我们自己回去收拾就好了。” 等禹乔几人回去拿上行李回来,正好也到了饭点,在与杨夫人一家用完餐后,杨夫人就让贴身婢女带着他们去了安排好的住所。 禹乔四人住的客房也在西北角,离令狐霄的住处很近,甚至禹乔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令狐霄住处的竹林。 她皱了下眉,将窗户关紧后,转身与聚集到她房间的三人说:“所以,神器的具体方位,大家都有头绪吗?” 李寄摇了摇头:“我昨晚闯入城主府的时候,这金盘指针都没有转。这金盘有时候并不怎么灵验。” 微生叙慢条斯理地说道:“李师妹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废柴段谒川发出了小小的抗议:“怎么不问段师弟啊?” 李寄忽略他,追问道:“师兄是说城主府?” “嗯。”微生叙颔首道,“那狐妖在此逗留了这么久,为什么这府中的妖气不重?” 李寄也反应过来了:“还真是。昨晚要不是有一只妖逃进了城主府,我都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只作怪的狐妖。” 禹乔在旁猜想:“难道是那狐妖拿到了神器?那个神器刚好又能隐匿掉身上的妖气?” 段谒川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一副“老师,我要抢答”的姿势:“可是,作乱的狐妖不是被李师妹除掉了吗?” 禹乔眼皮一跳。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缓缓开口,“这个狐妖还有一个帮手?” “不对。”禹乔说完,又进行了反驳,“或许不是帮手,而是死去狐妖的头儿。” 其余三人也因她说出的话而屏住了呼吸。 “那我们就得小心了,我们在明,那个妖在暗。”微生叙压低了嗓音说道。 段谒川在旁狂点头,点成了小鸡啄米。 晚饭自然也是在杨夫人的热情招待下吃的。 不过,吃完晚饭后,李寄还特意到了禹乔的房间又往四个角落里分别扔了一块灵石,说是要布置加强版阵法。微生叙也在禹乔房间前洒了些药粉后才离开。 禹乔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却想起了昨晚那个疑似骷髅的闯入者。 还是靠自己比较好,禹乔睡觉前特意将牌位也揣进了被窝。 她双手握住了牌位,想着要是有什么坏人妖魔啥的闯进了房间来,她就举起牌位直接砸。 抱着这样的想法,禹乔安然入睡。 她今夜睡得安稳,没有做梦附身,没有中途被蛇毒折腾醒,却不知道房间的窗户上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 那些长着锋利口器的虫咬破了窗纸,一点一点地钻进了窗格,又像一条瀑布一般从窗户上一泻而下。 感受到了阵法的阻碍,这些虫也像生了智一般,分成四股“溪流”开始冲刷起了四个墙角的灵石。 待灵石松动后,阵法破灭。 四股“溪流”交汇,慢慢地涌向了禹乔所在的床上。 一双细长的血眼也赫然出现在了窗格后。 不远处是风吹竹林的簌簌声,一个幽怨的嗓音合着这些声响念叨着—— “爬上去,爬上去……” 见有爬虫已经爬到了禹乔的床边,这古怪的声音又带着些许癫狂的喜悦。 “头发,头发……” 还没等它的呢喃结束,只见床上居然闪过了一道透亮的白光。 窗格后的血眼也因这突如其来的亮光闭上了眼,等它再一次看向室内,地上都掉落着黑虫的尸体。 它察觉到了不对,正欲离去,下一秒,一根白骨刺进了它的身体。 它不可思议地回头一看,一个披着黑布的骷髅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不许,”白骨又被这个骷髅推进了几寸,“伤她。” 第983章 那双血眼内迸射出了血泪,它尖叫一声,又号召出了一群虫飞向骷髅,自己却化作了真身就此逃离。 等骷髅摆脱了难缠的飞虫,它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骷髅没有追去,只是捡了掉落在地的白骨,用身上黑布擦去了上面的血迹后,重新将这根白骨塞进了胸腔中。 隔着窗格缝隙,“他”看不见她的面容,只能看见她的一头黑发披散了出来。 就这样怔怔地看了许久,抬手隔空一扫,满地的虫身均已不见,又将那白骨手放在了窗格上,翻了下手背,破损的窗纸均修复如初。 “他”的实力似乎又长进了许多,但会长进到什么程度,“他”全然不知。 “他”没有过往记忆,像刚诞生的婴孩般,默默地观察学习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事物。 但好在有她这个羁绊在,若没有她,他估计会做山中的一块怪石或者一株枯木,没有任何思想地坐在草地上,从早待到晚。 是她唤醒了“他”,又远离“他”,把“他”一步步地牵扯进了世间来探知一切。 那位老者说,只有夫妻才会做那些事。 她果真就是“他”的娘子。 只是“他”现在这副模样可能会吓到她。 若等“他”的实力恢复了,记忆恢复了,“他”说不定就可以以人的形态来与她相见。 “他”就静静地站在窗前守了一夜,守到天光渐亮,留下了一朵花后悄然离去。 禹乔是被一声尖叫声吵醒的。 突然被吵醒的她有些烦躁,揉着眼睛,跳下床去,就往外面冲:“谁啊?一大清早的,叫什么叫?” 不知道的还以为穿越到了柯南剧场版呢! 昨天才分析出这城主府中有古怪,今天一早就突然有人在外面尖叫。 禹乔下意识地产生一种不安感,总觉得开门就会看到一具尸体,尸体旁会有一个被吓到尖叫的路人甲。 当她打开了门,却被一道亮光闪住了眼 禹乔抬手遮了一下,微眯着眼去看,却发现刚才闪到她眼睛的是一个铮亮的光头。 等等,光头? 禹乔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还真是一颗又圆又亮的光头,像被河水冲刷圆润的 超大版鹅卵石,在阳光下反射着光。 这颗光头还在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向她逼近—— “救大命,老乡,我不活了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全没了!” 光秃秃的头还是太过亮眼了,禹乔也在这时才辨认出顶着这光头造型的是段谒川。 见段谒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她扑来,禹乔立马来了灵活转身,让段谒川直接撞到了半掩的门上。 段谒川一时不察,撞到了门后,又不小心滑了一跤,直挺挺地栽进了禹乔的房间里,与地板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备受打击的“秃毛狗”倒在地上,沉浸在自己今早一系列的倒霉事中,情绪失控,哇哇大哭:“我的风流倜傥,我的潇洒不凡啊!全没了。” 段谒川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了,正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忽然感觉自己的头被人敲了三下,还听见了禹乔的惊呼。 “我去!真变光头了啊!” 段谒川:……呜呜呜 他抬起了灰扑扑的脸:“除了好奇,老乡你就没有别的情绪了吗?比如同情。” 禹乔想了想,蹲在他的旁边,竖起了大拇指:“你的头型还挺牛的,你居然不是扁头!” 段谒川沉默了一会,哭得很大声了。 这么大的动静,李寄和微生叙也不可能没有听见。 第984章 还是李寄把在地上撒泼的段师兄提了起来,十分耿直道:“段师兄,没事的,就算是光头,你也还是有个人样。” 李寄努力安慰道:“而且,段师兄你肤色还挺白的。你想,你要是黑起来,从远处去看别人还会以为是一颗卤了很久的去壳茶叶蛋呢!” “师妹啊,”微生叙轻叹了口气,“你还是先别说了,你段师兄刚才都想自掐而亡了。” 禹乔一看,果真看见段谒川正将双手卡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还露出了一副英勇就义般的表情。 “好吧,”李寄还是说了违心话,“段师兄,你光头的样子真的很俊俏风流。” 见段谒川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禹乔觉得还是得她亲自出马,她也很和善地摸了摸段谒川的光头:“乖,摸摸头。” 十级冲浪选手段谒川立马放下了双手,迅速作答:“你坏。” 李寄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话说,你好歹也是一个修仙者。”禹乔问道,“应该可以施展你学来的仙术把自己的头发变出来吧。” 段谒川一脸绝望:“我哪里知道我的头发会突然全掉光啊!我就学了洗头发、剪头发、弄发型的法术。” 微生叙轻咳了几声:“我倒是能让段师弟长出头发,但段师弟你也要知道师兄的实力因下界被削弱了一大半,我施针后不会立马见效,要过一日后才能长回先前那样。” “所以,我这一整天都要顶着这个光头到处走?”段谒川心如死灰。 禹乔去拿了块布盖在段谒川的盖头上:“谁说的,你也可以像新石城百姓们那样用布包着头,就当体验当地风俗人情了。头顶一块布,全球我最富。瞧瞧,多有首富的气质啊!都没有那么废材了。” 段谒川咬牙切齿:“我谢谢你啊!” 禹乔莞尔一笑:“不用谢啊!” 李寄却注意到了禹乔房间的灵石有被动过的痕迹,心中突然一紧,开始前前后后仔细打量起了禹乔:“乔乔,你昨晚没有遇到什么怪事吗?你有没有感觉到有哪里不舒服?” “这倒是没有。”禹乔顺着李寄的视线,转了一个圈,“我昨晚睡得还蛮好的。” 见禹乔没有大碍,李寄也松了一口气。 微生叙那边已经开始往段谒川头上扎针了。 段谒川昨天见了微生叙给令狐霄扎针,还以为也会被扎得痛不欲生。 他都做好了表情管理,却发现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怎么好像没有那么痛?” 刚说完,段谒川就感觉到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这让毫无防备的他顿时痛得五官乱飞。 微生叙微笑扎针:“你猜。” 李寄不愧是全书最有事业心的人。 在微生叙和段谒川还在关注头发时,她在检查完禹乔身体后,就想去段谒川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 走之前,她还不忘把禹乔推进了房间屏风后,顺便扔了件外袍给禹乔:“你怎么只穿了里衣就出来了?快去换衣服。” 李寄守在屏风前,等禹乔换好衣服后,她才去了段谒川的房间。 换好衣服的禹乔在屏风后洗漱,时不时还探出个头来幸灾乐祸地欣赏了一下那颗扎满银针的“水煮蛋”。 废材男主段谒川小小地愤怒了一下,连老乡都不叫了:“张禹乔,你别笑。你再笑的话,我就……我就抓住那个让我一夜秃头的妖物,将它的头发也全部剃光。” 第985章 禹乔抓住机会,又往他心里捅了一刀:“说得你好像比李寄还厉害似的。” 在李寄绝对的战斗力面前,段谒川哑口无言。 微生叙偏还在这个时候突然加重了力度,疼得段谒川又龇牙咧嘴了起来。 “抱歉啊,”微生叙露出了带有歉意的笑,“手滑。” 面对能帮他长头发的微生叙,段谒川也同样哑口无言。 等禹乔洗漱完,李寄也回来了。 “段师兄房间的窗纸破了,”李寄面色严肃,“床榻下有一只爬虫的尸体,虫子的口器上还留有一根头发。” 她说完还拿出了那根头发:“段师兄,你怎么也长白头发了?你不是已经进入金丹期了吗?还会变老吗?” 段谒川顶着一头的银针,有气无力道:“师妹,这不是重点。” “没事,”李寄道,“我到时候会烧掉虫子尸体和段师兄的白发,就需要借用微生师兄的药虫一用,辨别那妖物的方位。” 微生叙说了声“好”,门外也同样响起了一道声音——“什么妖物?” 房中四人看向了门外,只见令狐霄拄着一根拐杖站在门口,一脸惊愕地看向房内。 他的视线落在了禹乔身上,眼神恍惚:“这是?张仙子?” 禹乔这才想起,她起床后光顾着看段谒川的光头去了,都忘记戴遮颜珠了。 不过,看到了就看到了吧,禹乔对他点了点头:“是我,不必叫我仙子。令狐公子,你怎么来了此处?” “这……”令狐霄还有些恍惚,似乎不理解一个人样貌怎么会发生那么大的转变,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只有这样的面孔才能和那神秘气质相吻合,“我方才听下人说听见这里有人在尖叫。” “我便想过来看看。”他别开了眼,不敢再直视,“虽然知道仙人们或许并不需要我的帮助。” 没有再看禹乔了,令狐霄才想起了刚才所听到的内容,继续问道:“我方才好像听到仙长们在讨论妖物,可是府中的妖物不是已经被李仙长除掉了吗?” 他不敢看禹乔,却敢看段谒川的光头:“这位仙长的头发是怎么一回事?割去头发这种行为倒看着像是那只狐妖干得出来的事。” 禹乔接到了李寄投来的眼神,隐瞒了下来:“哦,没事,昨晚,这位段仙长未关窗睡觉,且又忘了施术法,导致有爬虫钻进了他的头发。他觉得头皮瘙痒,不好睡觉,一气之下用术法把自己的头发全搞没了。醒来后,他却开始后悔了,正在央求微生仙长来为他施法,将头发变回来。” 禹乔一开口,令狐霄又不得不看向她。 他很轻易地相信了禹乔的话:“既然这样,那在下就放心了。” “张——”他下意识地想喊“仙子”,又念起禹乔先前说的话,“张姑娘,下人们已经备好了早饭。既然张姑娘和三位仙长都醒来了,我便让下人们将早饭都端上来。” “那就麻烦令狐公子了。”禹乔也客气客气地回答,“令狐公子多练习走路,说不定再过两日就可以正常行走了。” “借张姑娘吉言。” 段谒川在此时突然吃痛叫出了声。 “抱歉。”微生叙嘴角笑意浅了几分,“方才走神,手又重了。” 段谒川敢怒不敢言。 方才的叫声让禹乔转过头去看,等她转回来后,却见令狐霄还犹犹豫豫地侧身站在门口,一副要走不走的模样。 “令狐公子,还有谁那么事吗?”禹乔奇怪地问道。 “张姑娘,”令狐霄摇头一笑,倒像是在自嘲,“母亲昨天就已经将李仙人诛妖的事情告知于众了,城中民众欢喜,想在今夜举办诛妖庆典。” “不知道张姑娘,”他停顿了一下,“以及三位仙长是否愿意出府游玩?” “再说吧。”禹乔先将令狐霄敷衍走了 令狐霄走后,又有几个丫鬟将早餐都端了上来。估计是听令狐霄说了李寄等人都在禹乔房间,这些丫鬟们将四人的早饭都端送到了禹乔房间。 在丫鬟们进来之前,禹乔就佩戴好了遮颜珠。 等丫鬟们走后,禹乔上前把房间门窗都关上,李寄也又扔了几块灵石布阵。 微生叙也把段谒川头上的银针都拔了出来,还用布把段谒川的光头包了起来,维护了一下段谒川岌岌可危的自尊。 做完一切后,四人都坐在桌前,开始商量昨晚的事。 “昨天,乔乔的猜测没有出错。这城主府里的确还藏着一只妖物,段师兄失踪的头发就是证明。”李寄道,“或许是知道段师兄是修仙者,也怕惊扰到住在隔壁的我和微生师兄,它就没有照先前那样取走段师兄的姓名。” 失去头发的段谒川完全陷入了一种怨男的状态:“呵,就只盯上了我?估计是知道我这个软柿子好捏,还是沙瓤。头发,呵,我有白发,头发还会打结,怎么就专盯上我了呢?禹乔的头发明明比我的头发好看那么多,这妖物怎么就不割走禹乔的头发?” 微生叙皱眉:“的确。昨晚饭桌上,杨夫人也曾提到了受害者头发亮黑浓密的特征。那秃毛妖物对头发的执念那么深,按常理应该会盯上乔乔。” 李寄奇怪地看了微生叙一眼。 微生叙察觉到李寄视线:“李师妹,怎么了?” 李寄有些不太开心地撇了撇嘴。 “乔乔”这个称呼明明一开始是她叫的。 第986章 禹乔倒是没有太在意称呼。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了房间窗户前。 一打开窗户,她又看到了一朵沾了露水的花。 禹乔拿起了那朵花,低头轻袖,心中也明白了为什么那妖物没有盯上她。 是“他”在这里一直守着。 “乔乔,”李寄不甘示弱,叫得格外大声,“你站在窗前是有什么发现吗?” “没什么。”禹乔把花放回了原地,关上窗,重新走回到桌前坐下,“我只是觉得我们得在天黑之前找到躲在城主府的那个狐妖。眼下杨夫人已经将消息散播出去了,今晚民众聚集,又都以为狐妖已死,不再用巾布裹发,怕会引得那狐妖乱开杀戒。” “说的也是。”李寄这个行动派立马就在指尖弄出了一团火来,将捡来的虫子尸体和段谒川的白发烧掉了,“引路的话就劳烦微生师兄了。” “好。”微生叙也不多言,拿出了引路虫。 可能是因为令狐霄喜清静,城主府西北处这一块都比较安静,来来往往的人也少,再加上昨晚李寄就同杨夫人说过不需要丫鬟小厮们贴身伺候。 禹乔四人跟随着引路虫走出了客房。谁知这引路虫一时围着客房打转,转了一圈后,再禹乔的床前停留了片刻,后又继续绕着四人的客房转,转到了第五圈,才引着禹乔四人进入段谒川的房间,随后又朝竹林所在方向去。 “这个方向是令狐公子住的地方?”李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是的。”微生叙蹙眉,“可我昨天为他施针似乎没有感受到他身上有妖气。” “哼,”段谒川摸了摸自己被布裹着的秃头,恨恨道,“说不定是他用了神器来遮蔽妖气呢?” 禹乔:“跟上去看看呗。” 引路药虫领着他们四人穿过了竹林,进入了令狐霄住所的小院内。它停在了小院右边的牡丹花丛中,钻进了一朵正在盛开的牡丹花中,软塌塌地趴在了牡丹花花蕊上。 段谒川傻眼了:“不是,我寻思着这朵牡丹花里躲不进狐妖啊?难道是这牡丹花修炼成妖,昨天一眼相中了我,但知道我坚定的修仙之心,便想割掉我的头发留作纪念,缅怀这份还未开始就结束的恋情?” 其余三人皆露出了难以言说的表情。 微生叙探出手,将趴在花蕊上的引路药虫收起,转头和李寄、禹乔道:“我估计是这牡丹花下的土肯定埋了些什么东西。” 李寄也赞同他的想法,弯下腰去用术法轻撇去了一点花丛下的土壤。 被师兄师妹无视的段谒川一脸希冀地看向了禹乔,禹乔立马抬头看天:“哎呀,今天上午这月亮还真亮啊!” “呵呵,真是够了,”段谒川木着脸,“你好歹也装像一点,大白天的哪有什么月亮?” “怎么没有,”禹乔转移目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段谒川的头,“又大又圆又亮。” 段谒川:…… 还没等段谒川对禹乔发起语言反攻,正在挖土的李寄还真发现了这牡丹花丛下埋着好几只黑虫和一团打结的头发。 只是还没有等李寄继续往下挖,禹乔就先注意到了令狐霄正低着头拄着拐杖从院子门口走进,用身体挡住李寄:“令狐公子。” 李寄听见后,立马用术法将牡丹花从下刨出的乱土恢复成原先的样子。 听见禹乔声音后的令狐霄抬起头,他倒是没有想到刚见过面的禹乔怎么跑到了他的院子里,神情有些错愕:“张姑娘,您这是在——” 第987章 “赏花呢。”禹乔说起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扭过头去想看看李寄有没有把花丛收拾好,结果却发现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 禹乔:…… 这三个天才隐身居然不带上她? 怎么之前不带着她一起隐身? 要不是感觉到李寄握了握她的指尖,禹乔都以为这三个人都离开了呢? 禹乔轻咳了几声,指着一朵莹白似玉的牡丹花,开口寻问:“昨日来这,我就被令狐公子养的花给吸引了。欸,令狐公子,这是什么品种的牡丹啊?” 令狐霄的注意力完全都被禹乔牵扯住了,依靠着拐杖慢慢走到了花前:“这叫‘玉楼春’,出自洛阳。” 令狐霄行走的姿势并不好看,但他面色坦然,似乎并不在意,继续谈着自己心爱的牡丹:“因为像雪一样白,细皱的花瓣重重叠叠,远远看去竟像是一座小塔,又被人称为‘白雪塔 ’。还有旁边那朵姚黄……” “哦。”禹乔假模假样地拉长了语调感概,一抬头就看见了令狐霄的脑袋后突然多出了一张嘴,这张嘴挪动着两瓣唇,在拼命给她做口型。 禹乔:…… 这一看就是段谒川会做出的事。 真是的,别搞啊,她真的会忍不住笑出声。 禹乔转移视线,继续看花。 她猜出段谒川及其他人是想她从令狐霄这边再打听一些狐妖的事情:“令狐公子,倒是很有闲情雅致。” “无奈之举罢了。当时突然无法行走,便想着寻找一个寄托。”令狐霄抬手,轻轻抚过眼前“玉楼春”的花瓣,狭长的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禹乔若有所思。 她后面又各种套话,但令狐霄说出的内容倒和他先前告诉李寄的是一样的。 她根本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这狐妖小妾仗着能迷惑城主极其嚣张。 禹乔也觉得打听不到什么了,就想随便找一个借口溜走,却被令狐霄问住。 “张姑娘,你是凡人,为何会跟三位仙长一起?” 禹乔随口应付:“我被妖物掳走,是这三位仙长救了我。我无处可去,就跟着他们三人四处游荡。” “抱歉,提及张姑娘的伤心事了。” “说不上伤心。”禹乔盯着眼前的“玉楼春”看。 “但人与仙毕竟有所不同,他们能寿与天齐,但凡人不可以。”见禹乔一直盯着花看,令狐霄笑着拿了一把剪子,剪下了那朵牡丹,递给了禹乔,“张姑娘,或许你可以留在新石城。” “新石城民风淳朴,虽然因为狐妖一事受了点影响,但眼下狐妖已除。张姑娘是我城主府中的贵客,我城主府也能多照拂张姑娘。” 令狐霄话音刚落,好好的庭院忽然刮起了大风。 这风也古怪,其他地方不吹,偏偏就把那朵白色牡丹吹成了“光杆司令”。 令狐霄看着眼前花瓣全无的“玉楼春”,目光异常疑惑:“今天这风……还真大啊。” “是啊是啊。”禹乔干巴巴地回答着。 眼看令狐霄还想给她摘花,禹乔找了一个借口跑了:“哈哈,这风太大了,我有点冷,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就急匆匆地小跑跑出了院子。 “欸,张姑娘。”令狐霄还想去挽留,忽然感觉手中的拐杖似乎被什么东西砍掉了一截,突然变矮了,差点因没有拿稳摔倒在地。 他低头一看,却见地上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令狐霄还在疑惑,禹乔这边刚离开院子,就被李寄等人拉到了一旁说话。 第988章 妒女剑又开始围着禹乔转圈圈,李寄皱着眉,有些严肃:“这位令狐霄虽然身上没有妖气,但在背地里讲旁人,也不是一个君子。” “管他干什么,先管正事吧。”禹乔低头思索着,“你们刚才是已经排除了令狐霄的嫌疑了吗?” “嗯。”微生叙道,“他那腿是被狐妖所伤的,我昨天与他施针治疗,就是为了排除掉他附着在他腿上的妖气。方才,李师妹也用神器妒女剑去试探了。他不可能是那妖物。” 段谒川想要逮住妖的心十分急迫:“城主府的人说多不多,但说少也绝对不少。那么多人,我们不可能一个一个去排查,这样效率太低,动静也太大。” 禹乔忽而抬眼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让它主动出击了?” 她说完就拔下了自己用来挽发的素簪,任由自己的一头黑发如瀑布般垂下。 禹乔抓起来了一把乌黑发亮、宛若锦缎的头发,笑道:“那个妖不是对头发有很深的执念吗?引路虫最先在我窗前停留,说明这妖一开始盯上的就是我。但我昨晚是抱着神器牌位入睡的,估计是恐惧我怀中的神器,它才没有对我动手。想必它对我的头发很是满意,那我们就可以用这头发来诱她出来。” 段谒川怨气又重了:“还真是哦!所以,我是替补上位?” 禹乔将手里的长发甩出去:“做我的替补,你无须自卑。” 李寄也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只是可能有些危险。” 危险吗? 禹乔又想起窗台上的花:“不是有你们在吗?” 她将头发重新挽起,眯着眼抬头看天:“无缘无故地突然披着头发坐在庭院中,恐怕也会惹来怀疑。但今天阳光正好,我洗个头坐在院中等头发晾干也算正常吧!” 才刚洗完头不久,又要洗头,禹乔叹息,为了捉妖,她真是付出了太多。 午饭照例还是同杨夫人一家一起吃的。 禹乔见人多,特意在饭桌上提出了要洗头的想法。 杨夫人自然很是热心地吩咐底下人去准备。 禹乔本来是想随便洗个头,但城主府的丫鬟们得了主人的命令,对禹乔洗头这一件小事都格外上心。 听说,禹乔要在室外洗头。这些丫鬟们干脆就在院中摆了一个斜靠背的竹榻,让禹乔躺在上面,只要将头发都散落下来就行了。 竹榻旁边还摆出了一个香炉,一个丫鬟还在香炉里点了清甜淡雅的香。 禹乔躺在榻上,能感觉到有一个丫鬟在用木梳为她梳通头发,后来又不知在她头上洒了点什么,换了一把梳齿密的篦去细细梳头。 这个丫鬟还细声细语地为禹乔解释:“张仙长,刚才为你洒的是我家夫人的秘方,可以香发……” 这丫鬟的声音柔柔的,梳起来头来很是舒服,禹乔洗着洗着差点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洗完了,那丫鬟还用了细葛布包裹头发。等头发水分吸干后,她又用宽齿梳又梳了几遍,这才算完。 “你们就先退下吧。”禹乔拿了块手帕盖在脸上,遮挡视线,声音迷糊,“我自己在这晒晒太阳。” 李寄和微生叙各自都找了暂时离开城主府的理由,实埋伏在了周边。段谒川就被安排在客房里悼念着他逝去的头发。 那些丫鬟们也都退了下去。在走之前,她们还很贴心地帮禹乔调整了一下竹榻的位置,调整到了树底下,但光却可以完全拢住禹乔的头发。 离开客房院子后,这几个小丫鬟还在低声议论禹乔的头发长得有多好。 午后阳光温暖,禹乔想着反正李寄和微生叙都在暗地里保护她,就十分放心地让自己躺在榻上睡了个午觉。 一开始只觉得浑身像是浸泡在温泉里,有一种不刺人的舒坦。可渐渐的,那些落下来的光越来越烫。 她明明是正面躺下,却感受到有灼热的光炙烤着他的后背,双手也越来越重,疲惫感在浑身上下游走,肩膀和腹部又在隐隐作痛。 “将军,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透,你且去一旁休息一下吧。” 一道粗犷的男子嗓音在禹乔身旁炸开来,禹乔浑身一抖,立马睁开眼。 她又入梦了,附在了别人身上。 这次先看到的是脚下的土,双手还握着一把锄头。 扶翊这是在耕种? “扶翊。”她发出了声。 面对下属体贴的建议,扶翊本想摇头拒绝,却在听见禹乔在唤她后同意暂停,放下锄头去一旁休息了。 “上仙来了。”扶翊特意找了一个无人的僻静地方,用手帕擦了掉脸上的汗,“你还真是掐着时间来,距上一次见面又过去了一年。” 借扶翊的眼睛,禹乔看到了有不少军民在田里耕种:“这是实行屯田制了?” “嗯。”扶翊的心情很不错,“效果还不错。至少现在不用老是担心粮草很快就没了。” “你先前出的那些谋划,”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声,“让我又撑了五个月,终于等到了援军。” “援军怎么那么久才来?”禹乔发现了不对。 她刚问完,就感觉他的面部肌肉在往下落。 他没有在笑了。 声音也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涩与愤怒。 “因为我们一开始就被放弃了。”扶翊轻声道,“季阴和睢城里的所有粮草、耕牛,甚至包括人,都是献给戎狄的物资。” 第989章 禹乔凝眉:“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这个场合,也不方便谈论这种比较敏感的事情,禹乔又补了一句:“等你事情忙完后,找个没有旁人的时候说。” “嗯。”扶翊轻声道。 他的语气恢复到了先前的平静,但内心情绪却不得平静。 与他同感的禹乔只觉得心脏处像是压了一块秤砣,沉甸甸的,有一种窒息的闷痛感。 “要麻烦你同我一起劳累了。”扶翊并没有久坐,又拿着锄头准备帮忙耕种,“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在军民面前说了,今日要与他们一起参与耕种。我不能言而无信。” 共感就这一点不好,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却还是累到发慌。 禹乔叹气:“这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你这样做也挺好的,可以拉拢人心。等等,你还说你不能言而无信,我的纸鸢——” 扶翊此时已经下地了,闻言笑道:“好,眼下边境安宁,等我忙完后,我就带你去放纸鸢。” “放心吧。”他刻意低下头,没有让人发现他在自言自语,“就算这次又放不了,但下次、下下次,只要我还在,我答应过你的事情都会兑现的。” 禹乔又感受到了背后的灼热感,恹恹道:“你先把你手头活赶紧做完吧。” 扶翊低笑了几声,果真加快了手上速度。 可等他将所有事情忙完后,太阳也沉到了远山的山顶。 禹乔已经累到不行了。 扶翊可以忍耐这些劳累,但禹乔是忍耐不了一点:“哥,你歇会吧,我求你休息一下,好吗?你刚才牵扯到了身上的旧伤了。” 此时,扶翊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了。他刚与几位当地官员商讨完睢城发展问题,正想提笔写一份文书,听见禹乔在他体内抱怨,一脸恍然:“抱歉,你先前没有出声,我方才都忘了你还在。” 禹乔无精打采:“你厉害,还是你厉害。” 扶翊干完了地里的活,又忙着去处理军中的要务,这里一个谈话,那里一个商议,让禹乔梦回以前被皇位支配的恐惧感。 不过,她还是会偷懒的,但这扶翊也太过实诚了,一点懒也不偷。 不行,她见不得这种高能量的活法。 “先休息一下吧。”禹乔开始怂恿他把笔放下,“你也应该懂得松弛有度的道理。这样时时刻刻都紧绷着,有时候还会影响你办事效率。你现在肩膀还在痛呢!” “桀桀桀,摆烂吧,来跟我一起开摆吧……” 扶翊强忍着笑意,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这位上仙她自己的身份:“纯白茉莉花上仙,开摆是何意?” “就是休息的意思。”禹乔一听这称呼,收敛起了自己的嘴脸,“这是我们神仙的话,你不懂也很正常。” “好的,仙人发话,翊不敢不从。”扶翊放下了笔,扭扭了手腕放松。 “还说要放纸鸢了,你这一次又要食言了。傍晚时分,卖纸鸢的店铺估计早就关门了。” 扶翊嘴角翘起,禹乔能感觉到他现在的情绪欢喜中带着几分得意,纳闷开口:“你在得意什么?” 扶翊不急着回答,笑着从他的榻下撤出来了一个纸鸢。 竹作骨,绢为衣,红黑黄三色在雪白的绢布上画出了一只炯炯有神的老鹰。 “我自己做的。”他拿着这只纸鸢,左右来回摆晃,像是模拟纸鸢飞天,“援军来了后,我去探望一个阵亡士兵的父母。他父亲先前在江南做过卖纸鸢的生意,会做纸鸢。我就向他学,还交了束脩。怎么样?” 第990章 他体内那些积攒的疲惫似乎在此刻被清空,一直沉甸的心也变得轻快了几分。 “做得很好。”禹乔借他的眼睛去看纸鸢,“这鹰也是你画的吧。” “是。”扶翊点头笑道,还找了一块黑布将纸鸢盖上,“我们现在就出去,睢城的太阳还不会那么快落下。只是得用布蒙住纸鸢,要是被旁人看见了,有损我的威严,我就不好管住他们了。” 禹乔觉得好笑。 先前看他熟练处理军务,军中士卒都对他有敬有惧,还以为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将领,没想到背地里还会为自己的威严担忧。 扶翊将黑布严严实实地裹住纸鸢后,临走前还不忘带上刀刃、弓箭:“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他找了一个去周边巡逻探查的理由,牵了匹马暂时离开了这里。 他虽然找了一个这样的理由,却也切切实实地驱马巡逻了一遍,还逮到了一个仗着军士身份向普通民众索要钱财的害群之马。 禹乔吐槽:“还说是要带着我去放风筝呢,实际上就是为了亲自去逮这个人吧。” 按军规处罚完的扶翊只是笑笑:“一举两得。” “你倒是会利用时间。”马被控制着朝无人的原野跑,禹乔啧了一声,继续道,“现在没有人了,可以说一年前的事情了吗?” 她的话语刚落,就见本在奔跑的马突然间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那种沉重的感觉又来了。 好像密不透风的网,根本不让人挣脱。 禹乔还想开口,这马又突然跟离弦的箭一样飞快地往前跑,只能感受到耳畔呼呼的风声灌入,霞光下的世界也跟着摇晃。 还是跟三年前一样靠纵马发泄情绪。 等跑了一圈后,扶翊喘着气,控制缰绳让马放慢一点走。 他闭了闭眼,语气沉重:“戎狄所在地域土壤肥力低,一年来种出的粮食根本无法全部满足需求。他们来犯,就是为了争夺物资。” “本来,按照以往,季阴、睢城等周边小城都会默认被戎狄击退,让戎狄洗劫城中粮仓,戎狄也会在获取物资后,又装作敌不过我军而退回。但戎狄人野蛮,有时候城中粮草不足,”他哽住了一下,咬牙道,“便会故意掳走孩童和年轻女子——” “为食!” 禹乔被他的话语一怔。 在穿成被俘虏的灵王时,她就听过灾民易子而食的故事。 这样人吃人的场景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并不少见,无非就是吃法不同。 “太过血腥残忍了。”禹乔皱紧着眉。 扶翊继续说道:“这本来是两方都默许的约定,但却没有想到戎狄在三年前突然违约。在获得季阴和睢城物资后,他们又突然夜袭退守到泓阳,我父兄率军退守泓阳,毫无防备,就这样被戎狄割走了头颅。戎狄这样撕毁约定,朝堂内的人都以为睢城抵抗。他们觉得与其浪费资源救助,倒不如在后方做好备战,反正睢城也只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小城罢了。” 禹乔从他说的话中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等等,你父兄……” 扶翊的眼前是碎金色的迟暮之景,他的面孔也跟着透露出了迟暮之色,意气不在,双肩上像是搭了什么重物似的。 “是的,”他的手紧紧握住缰绳,“那种罪恶的勾当,我父兄都知道。” “戎狄人没有说错,我扶氏一族真的徒有虚名。” “你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知晓这件事的?” 第991章 “援军到来,解了睢城之困后,军中举办庆功宴。”扶翊的声音哽咽,“我死守睢城之举在他们称赞。席后,有父亲的旧部酒醉后找我,说我与我父亲不同。然后,我就从他的嘴里套出了全部的真相。” 他在笑,但这笑声悲怆。 “我父兄在边境名望太高了,怕功高盖主,为了向圣上表明臣服之心,他明明有屡战屡胜的能力,却假装战败,同那些朝堂的人一同默许了那种荒唐的勾当。” “忠君是真,爱民如子是假。”扶翊泣不成声,“原来我扶氏未被多疑帝王打压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来我在京城的安稳日子是踩在那么多无辜民众的尸首之上。” 他的头上悬着的是无数边城百姓的尸体,压在他肩膀之上的是那一双双沾满血迹和泥沙的脚。 他的情绪起伏太大了,不小心从马上跌落,摔在了地上。 禹乔也因此感到了痛感。 “上仙,”跌落下马后,扶翊没有站起,只是倒在草地之上,看着天上鱼鳞似的云,“我知道我有罪,我会用自己的一生来赎罪,我不会再让这样丑恶的勾当再次发生,扎根于此,绝不返京。可是,我又在想,我是多么傲慢啊,我凭什么觉得自己的生命可以与那么多民众的生命相提并论?” “我身上的罪,永远都无法赎完。” 禹乔的心情也很复杂。 这的确不是她所在的卫国了。 为减少麻烦,为了节约兵力,朝堂上下都默许了献城换平安的荒唐举动。 “纸鸢……好像坏了。”扶翊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背上的纸鸢竹骨断裂,“抱歉,不过我想你在知道这些事后,也不会想要放纸鸢了。” “的确。”禹乔道,“如果你想让我来安慰你,那很抱歉,我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我知道,可是我要如何弥补?”他情绪焦灼,“那么多条人命,我该怎么样才能弥补过来?我想将一切罪恶披露出去,又不得不考虑这会不会为睢城又引来了一个人祸……” 天上霞光渐渐黯淡,禹乔只觉得天上的鱼鳞云都慢慢连成了一片,扶翊的话渐渐地也有些听不清了。 禹乔突然惊醒,脸上用于遮光的手帕也掉落在地。 她又被拉回到了现实。 禹乔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庭院里只有她一人在,安静到连风似乎也被静止了一般,连客房内隐约传出的段谒川哭诉声也没听到了。 所以,现在是进入到了哪一步? 是妖物来害她,却被埋伏在此的李寄抓走了,还是说这妖物压根就没有来? 她在心里嘀咕着,想去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帕。 弯下腰,视线颠倒,禹乔看到一个颠倒的世界,也看到自己躺着的竹榻后方多了一双颠倒的腿。 她猛然直起腰来,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扯住了她的头发,头皮刺痛。 为了不扯痛头皮,她不得不往后靠,将身体贴在了倾斜的靠背上,回过上半身去试图拯救她的头发。 “燕燕?” 在看清来的是谁后,禹乔一愣,随后又觉得很合理。 一般大boss前期都是以非常无害的形象出现的。 那个害羞的五岁小女孩此刻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依旧还是粉雕玉琢的外貌,但她此刻面色潮红,眼神痴迷,双手紧紧抓住了禹乔的头发。 “姐姐,”这个据说被吓得说不出话的小女孩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用自己的脸去蹭禹乔头发,目光狂热,声音甜美,“你的头发好美啊!” 她舔了舔唇,把脸埋在了那散发着迷人香气的头发上:“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的头发。” “能不能把你的头发……全部给我?” “求求你了,我只要头发。” …… 她还在痴迷地央求着,禹乔却冷笑着将自己的右手往榻下伸,掏出了自己的牌位:“头发不给,给牌位,你要不要?” 她说完就把牌位往燕燕脑袋上砸,沉浸在极品头发上的妖毫无防备,当下就被砸出了燕燕的体内。 燕燕的身体软趴趴地往后倒,被禹乔及时拉了回来。 被打出燕燕体内的狐妖看着也是个比燕燕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模样,穿着好看的橘黄色衣裙,毛茸茸的狐耳立起,只不过她的头却是秃的,寸草不生,一根头发也没有。 “呜呜呜,”见禹乔盯着自己的光头脑袋,这狐妖立马就掉下了眼泪,还用双手去捂自己的光头,两只狐耳也耷拉了下来,“别看我!” 它还想逃,却被微生叙拦住。它又改换了一个方向,李寄拿着妒女剑迎了上来。 它捂住脑袋,四下无助张望,看到了一旁的灌木,就想化作狐型,跳入灌木丛里。 谁知灌木丛里冉冉升起了一颗闪亮的光头。 顶着光秃秃脑袋的段谒川满脸幽怨:“还我头发,还我头发!” 在失去头发的重大打击之下,段谒川都不废材了,爆发出了强大的撒泼打滚能力,直接把小狐狸按在地上摩擦。 “呵,”成功制服狐妖的段谒川从地上爬起,十分傲然地拍掉了衣袍上的灰,“想当年,我可是能与大妈大爷抗衡的菜市场擂主,民间矛盾化解大法的缔造者,街道办著名谈判专家。小小狐妖,拿下!” 第992章 李寄走近,将手中的妒女剑收起,脸上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还对着禹乔说:“段师兄又开始犯病了。” 禹乔抱着昏过去的燕燕,嘴角抽搐。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段谒川靠着夙谌给他狂塞灵药,已经升到了金丹期。 身为金丹期修士,居然还会采用这么朴素的斗架方式,段谒川还真是……不忘初心。 不愧是敢和菜市场大妈砍价的男人。 人才中的天才,难怪能在世界剧情里成为主角。 段谒川自以为耍了个大帅,心情格外畅快,见那狐妖还在试图咬断绳子逃跑,更是笑得一脸得意:“别忙活了,这可是我师尊特意找人为我专门定制的捉妖绳,像你这种修炼不到位的小妖,是挣脱不开的。” 听他这么一说,那狐妖果真死心了。 无法用双手来遮蔽秃秃的脑袋,它只能可怜巴巴地试图用狐耳而遮挡一二。 段谒川残忍一笑,拎着小狐妖的两只狐耳,让狐耳竖起:“呵呵,你不喜欢光头,觉得没有头发很羞耻,那为什么要割走我的头发呢?!不许挡,和我一起接受众人的目光与太阳的‘烤’问吧!你带给我的痛苦,我要双倍偿还。” 那小狐妖一脸绝望,还因为段谒川不让它用耳朵遮光头的行为而发出了尖锐的求饶声:“呜呜呜,仙长,”那小狐妖哭得仿佛肝肠寸断,“求求你,给我一块布。我认罪,我什么都说。我只是想要头发而已,从来没有害过人。” 它哭得好不可怜,要是在场还有旁人在,旁人都会为之动容怜悯的。 禹乔将昏迷的燕燕抱在了竹榻上,回过头说:“你怕什么?反正我们四人都见着你光着脑袋的模样了,遮不遮都无所谓了吧!” 那狐妖表情呆滞,似乎是想通了,哭声渐渐止住,只是仍在抽泣。 微生叙开口问:“不是说要认罪吗?可以交代事情吧。” 小狐妖耷拉着头:“我说我说,只是能不能劳烦这位男仙长不要再捏着我的耳朵了,好痛!” 微生叙嘴角含笑看了段谒川一眼,段谒川一脸忿忿地松开手,还有些不甘:“哼,等审完你后,我再来施展我的报复。” 小狐妖闻言浑身一颤,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要落下了。 李寄拔出了妒女剑,被剑光闪到眼睛的小狐妖强忍着泪水,吸了吸鼻子,交代着:“先前被这位拿剑的女仙长斩杀的狐妖是我的姑姑。我们这一分支的狐狸定居在新石城城郊的荒山上,生来就是秃头,即便后来潜心修炼成人,也还是秃头,修炼不出头发来,除非是变成了狐仙。。” “我们做妖的,生了灵识,能做的无非就是两件事,一件是修炼成仙,一件是前往妖界,为妖王效力。只是我们这一分支的狐狸都是秃头,这一届妖王爱美,嫌弃我们幻化不出有头发的人形,就不收我们这一支的狐狸了,因此家中多数姊妹多是选择修仙,我也一样。我前年才修炼成人。” 小狐妖继续道:“我有一个姨母,她一直在外游历,但有一天她突然回到了荒山。我去拜访她的时候,她告诉了一个修炼成仙的秘诀,想要让我随她一起下山。” “哦,”禹乔挑眉,“不会是跟头发有关吧?” 小狐妖忍不住去看禹乔的头发,痴痴道:“是的,她说这是一个隐世仙人告诉他的,‘狸髡千人,得为神也’。成神啊,自然就是有头发了的。姐姐,你的头发真美啊!啊,好漂亮的头发,能不能把你的头发给我啊?你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 第993章 (“狸髡千人,得为神也”出自《列异传》) 见它又变得癫狂起来了,禹乔默默举起了牌位。 小狐妖见着那牌位打了一个寒颤,满脸忌惮,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老老实实地继续交代着:“我一开始也不太相信,想着还是正正经经地修炼吧,但却没想到我居然会被姨母强行掳走,还被她所要挟,不得不为她办事。” 李寄不太信,右手一直握着妒女剑:“既然你们觉得只要头发就可以成神,那为什么还要害那么多人的性命呢?” “不,不是我害的。”小狐妖泪眼婆娑,“姨母说头发也是要讲究质量的。一定要那种黑亮柔顺的长发才可能帮助我们成神。新石城大多数人的头发质量都很好,因此她选择靠魅惑城主,掌握整个新石城。但她不放心我,觉得我挑选的头发质量差。每到深夜,她都会亲自出马,去寻找城中头发最茂盛最黑亮最顺滑的人。” 小狐妖颤颤巍巍地说道:“为了保证我能顺利找到她挑选的人,也为了保证这些人不会跑掉,姨母便将他们残忍杀害。” “狐妖鼻子灵,我就可以嗅着人血气息来找到被她挑中的人,然后趁着尸体未完全凉透,将那些人的头发都剃光。” 它很是委屈:“所以,我真的没有杀人。我也想过反抗姨母,但我的能力根本比不过她,只能听从于她。当然了,我也想顺便捡一点她不要的头发。我也想成神,我也想拥有头发。” 微生叙问:“既然你是无辜的,那为什么在李寄将你姑母斩杀后,你不急着离开,还留在了这里?” 小狐妖怯弱开口:“好吧,我的确有一点私心。我这段日子为姑母收集了几百个人的头发,眼看就能完成成神的目标,自然是不愿意放弃。” “而且,”它停顿了一下,语气又变得狂热了起来,“我看见了张姐姐的头发。天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美的头发!我能感觉到张姐姐这一人的头发带来的修炼效果就可以比得过一百人的头发!” 段谒川一脸菜色:“既然你是因为我老乡,也就是你口中的张姐姐的头发而留下来的,那你为什么不去剃她的头发,反而剃光了我的头发?” 狐妖忌惮地看了眼禹乔抱着的牌位,弱弱开口:“她有秘器,我不敢,也割不到。” 段谒川追问:“所以,你就退而求其次,割了我的头发?想留下我的头发来助你成仙?” 小狐妖瞪大了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怎么可能?你的头发质量那么差!” 段谒川:“……所以,你是为了什么?” 狐妖羞愧道:“泄愤罢了。其他两位仙长的头发质量也很不错,但我有点慌。” 段谒川面目狰狞:“好好好,你割我头发泄愤,你清高!你了不起!” 见受了刺激的段谒川气得直跳脚,就要伸腿去踹小狐妖,却被李寄及时揪住衣领。 李寄面色肃穆,话虽然是对段谒川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小狐妖看:“好了,段师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她们身上没有妖气?” 小狐妖一脸感激地看着李寄,连忙回答:“那是因为姨母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秘器,可以将人全部拉入她营造的幻觉中。她把这个秘器就藏在城主府中,只要踏入了城主府后,所有人都会受秘器印象,以为她是貌美发密的美人。我就只能躲在燕燕的身体里了。” 第994章 “哦,”李寄松开了妒女剑,任由妒女剑又围着禹乔打转,“那我们可以给你一个待罪立功的机会,只要你帮助我们找到秘器,我们就不向你追究了,放你离开。” “真的吗?”小狐妖眼睛一亮,随后黯淡了下去,“可是,我也不知道她藏在了哪里?” “那你就带着我们去你们藏头发的地点。”李寄说道。 “好。”小狐妖答应了下来。 为了不惊扰到城主府内的其他人,李寄特意给在场的人和妖都施展了隐身术,拿着金盘跟在狐妖身后。 小狐妖因为要带路,腿脚倒是没有被绑住了。 它先带着禹乔、李寄等人去了令狐霄的院子,指着那簇牡丹花丛说:“这里埋的是那位男仙长的头发。” 段谒川被微生叙拉住了,双手紧握成拳,神情悲怆。 禹乔敲了敲他的光头:“没事的,没事的,等过了今天,你的头发又能长出来了。” 小狐妖被段谒川这反应吓得特意走在了李寄旁边,见段谒川被微生叙拉住了后,才放心地继续带路。 “所有的头发基本上都埋在了这里,”小狐妖带着禹乔四人来到了狐妖姨母之前住的院子,指着院内树下的地面,说道,“你们挖开来,就能看到了。” “是吗?”队伍战斗主力李寄站了出来。 自那老狐妖被李寄斩除后,杨夫人就让人将这个院子封住了。李寄自然不用担心会吓到人。 她双手捻诀,将小狐妖所指方向炸开,果真看到了这树底下埋着许多人的发髻。 “那个,现在可以放了我吗?”小狐妖期期艾艾道,“我,我真的只是想要头发而已。” 它看向了段谒川:“这位男仙长应该也能体会到没有头发的痛苦了吧,但这份痛苦却在我们这一脉很是常见。妖界审美不知在什么时候向人看齐了。没有头发,我们总是被其他的妖所嘲笑,几乎妖界没有几只妖会看得起我们。” “我们想靠修仙,获得头发,但修仙是多么难啊!我们这一脉的前辈都没有一个修仙成功了的。忽然有一天,得知可以靠收集人的头发来得道成神,我很难不心动。” “这,”段谒川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认真想想,回答道,“这倒也是。” 禹乔摸着怀中的牌位:“为什么你会那么相信那个隐士的话呢?” 小狐妖回答道:“因为姨母说,她的秘器就是在那个隐士家中找到的。” 禹乔却不以为然。 要是真这么容易靠别人的头发修炼成神,那在现代第一个飞升的应该是理发师。 “这秘器如此厉害,连那三位修士都可以被它蒙蔽。”禹乔指着李寄三人道,“这么好的东西,别人会轻松给你吗?” 禹乔瞧着那小狐妖脸色发生变化,轻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这秘器的用处,见你姨母找到这个,便想了一个法子来骗骗你姨母?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 小狐妖脸色苍白,神情恍惚。 “有点惨啊。”段谒川发出感慨,“本以为找到了一条出路,结果却发现这条路的尽头是石壁。” 可能也是生出了怜悯,段谒川将那捉妖绳解开,嘴里也劝导了一二:“还是不要相信旁人的鬼话,走什么歪门邪道,还是踏踏实实地修炼吧。” 小狐妖恍惚点头。 “那我就此离开了。”小狐妖表情懊恼,“都怪我轻易相信旁人,又被姨母蒙骗。总而言之,我会洗心革面,专心修炼,多做善事。” 段谒川摇头感概,还同禹乔讲:“估计这狐妖的姨母同先前的李端月一样,都是被人骗了。” “是吗?”禹乔不动声色,后退了几步。 段谒川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只以为是禹乔嫌弃他的秃头,有些伤心:“老乡,不带这样的啊!” 话音刚落,段谒川只感觉有什么东西突然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伴随而来的还有李寄的话。 “妒女剑,去!” 段谒川定睛一看,只见前面才刚走了几步的小狐妖就这样突然被妒女剑刺穿了身体,直接倒在了地上,连发表遗言的机会也没有。 “这!”段谒川一惊,“这怎么突然就要杀了她?” 被刺穿的小狐妖变成了色赤无毛的狐狸原型,妒女剑又飞回到了李寄手里。 李寄从乾坤囊里掏出了白色丝绸为妒女剑擦拭剑身:“师兄,当然是因为她说的都是谎话啊。” 见段谒川还是一脸困惑,李寄在旁解释道:“她说要挑选质量好的头发,说头发能成神,可为什么却直接就这样把剃来的发髻草草埋在地里,丝毫不珍惜呢?” 李寄示意段谒川去看那埋入地里的发髻:“而且,这些头发的质量看着都不如师兄您的头发。” 李寄后面还带着段谒川去了燕燕住的院子里。 在燕燕的房间地板之下,全部都是用一个又一个木箱精心放置的头发。 “先前死的那只老狐狸的确是她的姨母,但真正主导一切的可就不一定是那只早死的老狐狸了。”李寄表情沉稳,“比起相信妖说的话,我更愿意去根据它们的行动举止来判断。” 第995章 李寄说完就从燕燕的床帷上扯下了一个悬挂在此的铃铛,段谒川眼前一晃,被这个房间里浓重的妖气震惊到了。 他有发怔,像是不明白这两只狐妖的想法:“根据这‘狸髡千人’的说法,它们明明只需要头发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杀害他人性命?” 李寄有些奇怪地看了段谒川一眼:“段师兄,它们是妖物,也是兽。它们不是人类,没有经过道德教化。兽类之间肆杀是正常的事,狼吃兔,虎吃狼。人命在它们眼中算不了什么。” 禹乔看不到什么妖气,摸了摸下巴:“剃头发其实也挺麻烦的,活人稍微动一下,就很可能会剪坏。。” 特别是它们没有现代理发店里的便利工具。 “你瞧,”禹乔指了指盒中的头发,说道,“你看这小狐妖剃下的头发就很是齐整,基本上都没有中断过。它只是一个小妖,妖力有限。无论如何,活人就意味着还是有风险。” “还是直接把人杀了之后,再砍下他的头,慢慢地剃光比较省力。” 段谒川看向禹乔眼神很是惊恐。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位小狐妖的声音—— “这样他就不会乱动了,也不会突然惊醒,发出怪叫,去引来其他人打断我剪发。” 它在抱怨着。 段谒川僵在了原地,只觉得耳边吹过了阵阵阴风。 被他这样看的禹乔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有说错什么吗?还是说,我其实不是人类,真实身份是九尾妖狐?” 段谒川掏出了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没事没事,老乡啊,你有时候的想法还挺吓人的。” 微生叙见段谒面色苍白,想了想,宽慰了几句:“也不是所有妖物都会这样的。还是会有踏踏实实修炼的好妖,不过妖物修炼自然是比人类要慢得多。” “为什么?”段谒川不满道,“这多不公平啊!” 这次回答他的是李寄。 “天道是很公平。”李寄又在燕燕房间窗前的海棠树下发现了好几个头颅骨,“六道轮回,善恶有论。善人继续为人,恶人便贬入畜牲道。这小狐妖看着无害,实际上前世却因妒忌其他女子头发比她繁茂,便借旁人之手害死好几名无辜女子。现在投胎成了秃毛狐狸,若她潜心修炼,又多结善果,将前世的恶抵消了,即便这世无法修炼成仙,但下一世便可重新投胎做人。” 李寄摇了摇头:“可惜的是,它还是被内心的欲望所掌控了。有欲望不是件坏事,但要自己掌控欲望,而不是被欲望控制。” 微生叙盯着李寄,微微眯起了眼,轻笑了几声:“看来,这段时间,李师妹又长进了不少。” 李寄没有否认,只是点了点头。 段谒川却面露了黯然之色。 后续,禹乔和李寄也同杨夫人说了此事。 杨夫人大惊,在看到苏醒后的燕燕可以重新说话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小狐妖居然如此狡诈。”杨夫人揽着燕燕感概,“特意立了一个显眼的招牌替它遮挡,自己却躲在暗处使坏。要不是仙人们观察细致,恐怕这新石城又将落在它的掌心里。” 李寄也赞同道:“的确,在被我们发现后,它也故意向我们示弱,将全部过错都推到另一只狐妖身上,还想找机会逃走。” 又说了几句,杨夫人倒也没有再说狐妖一事了,脸上带着欢喜的笑:“想必我儿已与仙人们说了今晚举办庆典之事,我也再此替新石城的百姓们来邀请仙人们前去游玩放松。新石城虽比不得京城繁华,但小城有小城的风韵,仙人们可借今夜庆典好好领略我新石城的风土人情。” 第996章 “好。~墈`书-屋? ?更?芯,嶵·筷+”李寄在看过身旁伙伴表情后,答应了下来。 也是,白天为了诱捕狐妖花了不少精力,晚上倒是可以放松一下。 新石城先前一直笼罩在狐妖的阴影下,几乎所有娱乐活动都被迫暂停。民众都不敢出门,大多都躲在家中足不出户。而现在狐妖已除,城中百姓均跑到街道上,各种铺子也重新开了起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杨夫人在经过李寄同意后,将两只狐妖的尸首放在集市中央示众,让还有些不安的百姓彻底放下心来。 禹乔在城主府用过晚膳之后,就与李寄等三人一同出来游玩。 本来杨夫人和令狐霄本也想在旁陪同,但都被微生叙以不想惊动百姓的原因拒绝了。^墈!书~屋¨暁¢说¢蛧+ ?更¨芯,最,筷^ “新石城百姓肯定见过杨夫人和令狐公子,若他们相陪,我们就别想好好享受这个夜晚了。”微生叙一边说道,顺手买下了两个糖人。 他将其中递给了李寄,将第二个糖人又递给了禹乔:“喏,拿着。方才看你一直盯着那做糖画的老伯,就买来给你和李师妹都尝一下。” 一旁的段谒川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师兄,我也想吃糖人。” 微生叙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拿出了点银钱给段谒川:“好的,师弟自己去买糖人吃吧。” 解决完段谒川后,微生叙又眼神温柔地看向了禹乔:“乔乔,这糖人味道如何?” 禹乔接过了糖人,嗷呜一口直接咬在糖人脑袋上,咬得咔咔作响。,暁·税?Cm^s′ !首^发¢ 只是还没有等她回答,段谒川已经欢欢喜喜地直接将一个糖人递给了微生叙,还特意怼在了微生叙嘴上。 段谒川唇边绽开了一个充满智慧的笑容,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嘿嘿,师兄,你也很想吃糖人吧?哎呦,别这么别扭嘛,师弟给你买了。” 禹乔在一旁也露出了顿悟的表情。 微生叙:…… 段师弟在问天宗被那么多弟子嫌弃果真是有原因的。 他有些头疼,但还是接过了糖人,皮笑肉不笑的:“多谢段师弟了,我对甜食不感兴趣,原先只是想买给李师妹和乔乔吃的。” 段谒川“哦”了一声,看到了前面的招牌,眼睛一亮:“唉,老乡,李师妹,前面有卖酥山的,咱们一起去吃吧!” 禹乔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见禹乔答应,李寄自然也没有拒绝。 段谒川回头看了一眼微生叙,憨憨一笑:“既然师兄对甜食不感兴趣的话,师兄要不先去其他地方转?也省得师兄一直在旁边等着,耽误了师兄玩乐。” 微生叙的脸肉眼可见地白了一度。 “行啊!”微生叙挤出了一丝笑容道,“还是段师弟贴心。” 啊,怎么办,突然想卖师弟了。 不过,估计卖不出去吧,还是附赠一瓶灵药。 段谒川见微生叙甩袖离去,面上表情也有些僵硬,还有些不解:“微生师兄,这是怎么了?” 李寄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禹乔的眼珠子已经黏到了周边小吃上,继续咔嚓咔嚓地吃着糖人,含糊道:“不造啊,估计是去找地方挣钱了吧。” 段谒川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口袋,庆幸方才微生叙给的银钱多,还剩下不少钱:“不管了,我们先去吃酥山吧!” “好。”禹乔收回了视线,紧盯着不远处的酥山招牌。 新石城里的酥山和禹乔先前吃过的味道不太一样,里面的确放了一些时令瓜果,但却还放了木姜子、梅子醋、肉桂、花椒油等进行调味,成分太过复杂,就像男扮女装的男同gay爱上了有性别认知障碍的女同拉子。 第997章 禹乔吃了一口,就不太想吃了。′m¨z!j+g?y¢n′y,.?c*o′m` 放着不吃怪可惜的,但她的命要是没了就更可惜了。 见过段谒川吃得津津有味,禹乔不由得生起了敬畏之心。 李寄表情有些失控,但还是有坚持在吃。 她即便吃得痛苦,还是很是贴心地替禹乔解决了没有吃完的酥山:“还是不要浪费了。” 这一刻,禹乔看见李寄整个人都在发亮,亮到足够支持迪迦打完二十个剧集的怪兽。 “感恩有你。”禹乔慎重道谢,连忙逃离了这个摊位。 她也没有走远,只是跑到其他卖手工的摊位上去凑热闹。 新石城的酥山虽然味道诡异,但这里手艺人的手是真的巧,居然可以在核桃上雕刻出一座宫殿。 禹乔看得入迷,只是看着看着,拿着核桃雕刻的人却突然变成了一架白骨。 很好,看来是透视眼又发作了。 禹乔叹气,环顾了四周。 闹市瞬间变成了“鬼”市,人声鼎沸下行走的都是一具具骨头架子。?微¢趣?晓*税+网? ?庚¢芯`醉~快/ 禹乔拍了拍身旁的一副白骨架:“你的腿先前被折了,现在还没有好透,今晚游玩还是得注意一点。” 白骨架大惊:“你如何知晓的?” 装大佬就要话少,禹乔神秘一笑:“你猜。” 她说完就退出了人群。 真是可恶,这个金手指怎么不用在现代背景的世界里呢? 她在现代世界有这个能力说不定还可以成为全球顶尖的骨科医生,看病都不用患者照x光了。 禹乔这边还在感叹自己失去了成为骨科专业大佬的机会,却忽然发现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她找不到了李寄和段谒川了。 她的确可以分辨出李寄、段谒川和微生叙的骨头架子,但前提是旁边不会有第四副骨架。 禹乔回到先前吃酥山的摊位上,也没有找到人。 这就有点麻烦了。 禹乔想了想,还是没有到处乱走。?顽*夲¨榊\栈? ¨首^发+ 她本来打算就留在原地等李寄他们找来,但无奈这街道上的骨架实在太多了。 她被挤得差点摔倒在地,好在被一个骷髅架拎住了衣领,没有摔倒。 “谢谢。”禹乔刚站稳没多久,但又被挤在了骨架中。 还是先前扶她的骷髅拎着她挤了出来,轻车熟路地带着她转入了一条荒僻的小巷里。 这条小巷似乎都没有人居住了,禹乔直接坐在了一户人家门口的青石阶上,招呼着那位救她于水火之中的骷髅架也一同坐下:“哎呦,刚才累死了,你也一起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眼前的骷髅架和寻常骨架不太一样,白骨上有许多深深浅浅的划痕。 禹乔眉头一皱。 能在骨架上留下这么多划痕,眼前这副骷髅架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也不好随意打听别人过往,只是在这副骷髅架坐在她身旁后,跟这副骷髅架说些别的话:“你也是住在新石城的吧?” 骷髅头左右摇了摇。 “不是啊,”禹乔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眼神,“那估计是被人从外地骗来的。没事啊,现在狐妖已除,那个色欲熏心的城主也倒下了,你可以在这里好好生活了。” 她说完话后,却没有等来身旁骷髅的回话。 禹乔又转过头去看,目光正好撞到了这副骷髅的颈椎部位。 禹乔目光沉沉。 这个人的颈椎骨上也有很深的一道划痕,就像是有人在上面砍了一刀。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凝重,吓到了这个人。 眼前的白骨骷髅颤动了一下,头骨也移到了另一边。 “抱歉。”目光有时候也是一把伤人利器,禹乔没有看他了,只是盯着自己脚骨的前足部,吐槽起了刚才的酥山,“嗨哟,你吃了新石城的酥山吗?我跟你讲,千万不要吃。要是吃了,你一定会后悔自己为什么可以直立行走。因为太难吃了,难吃到会丧失做人的欲望,宁愿变成山林里的狼。” 她听见了身旁人发出了低沉的笑。 原来还是可以发出声音来的。 禹乔心想,等李寄他们找来,说不定可以请微生叙帮个忙治一下这个可怜人。 在月下看自己白花花的脚骨,越看越觉得像是在看白花花的银两。 禹乔摸了摸口袋,果真摸不出什么钱了,难怪她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这条巷子偏僻,一直躲在这里,只会加剧李寄等人找她的难度,还不如直接回到城主府。 见外头的骷髅大军少了一些,禹乔想了想,同身旁的骷髅架说:“可以麻烦你送我去城主府吗?是这样的,我也不瞒着你了。降伏狐妖的是我的同伴,他们很厉害的。你刚才帮了我,为了答谢你,我可以拜托我的同伴帮你一个忙。 ” 眼前的骷髅头骨点了一下,又摇了一下。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 禹乔从石阶上站起,这个骷髅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揣测,这个人估计是答应了送她去城主府的请求,拒绝了她的答谢。 走出了小巷,这一带的人的确少了一些,但还是“骨山骨海”的。 禹乔叹了一口气,又艰难地试图往“骨”群堆里挤,不出所料,又被挤了出来。 这一挤出,她后退了好几步,倒是撞到了那个跟在她身后的骷髅架。 这一撞倒是让禹乔发现了不对。 这触感似乎有些不同。 第998章 【这章只有一千字,没有什么太多内容,建议宝子们可以留着到明天晚上看。?山′叶¢屋· *免.肺/跃_毒/ 今晚发烧了,白天只是喉咙痛,没想到一下班就烧了起来。更。一千字也是因为参加了码字活动。第一次参加这种团队活动,不想拖拖别人。】 就好像她撞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副真的骷髅架。 等等。 真的骷髅? 禹乔忽然感觉自己被扯进了一个无声时空里,什么声音都在离她而去,只有背后的触感在逐渐清晰。 面前的“白骨大军”突然发生了骚动,所有“白骨”都尖叫着试图往别处跑。 所有人好像都掉进了一口沸水锅,被沸水烫去了皮肉,白骨错落,累累堆加。?x/i?n.k?s·w+.?c?o·m\ 禹乔还听见了有人在嘶喊。 “救命啊!妖怪吃人了!” “快跑啊!前面还在堵什么?再不跑就没有命了!” …… 甚至还有人壮着胆子朝禹乔方向喊:“姑娘快跑!” 禹乔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她的眼睛现在信不得,只能靠她的触觉去摸索。 她抓住了身后骷髅的手骨,慢慢地转过身去。 远节指骨、中节指骨、近节指骨…… 她从外向内地一点点去摸索,那段混沌的记忆似乎也慢慢撤去了纱帷。~白!马·书.院¢ +醉\新/蟑-踕/耕*新\哙¨ “是你!” 禹乔的声音被混乱的场合吞没。 她磨了磨牙,无心在此刻跟这个骷髅追求先前的事。 她刚才的一撞,估计是把这具骷髅做的伪装都撞开了。 正在游玩的百姓们忽然在街上看到了一个白骨骷髅,自然是惶恐不安的,说不定还以为是先前作乱的狐妖又卷土重来了。 “你……” 她刚想开口,让这具骷髅假装被她击败,安抚下受惊的群众,却没想到这具骷髅借着她的身体作掩护,将一根不知从哪掏出的木棍递到了她手心里让她抓稳。 “娘子……”他的手骨冰凉,搭在了她的手腕上,这让禹乔想起了那晚的触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杀……” 他带着她握着的木棍戳向了自己的胸椎骨。 这像是按下了某种神秘的机关,眼前的白骨骷髅十分迅速地开始解体,乒乒乓乓地掉落在地。 禹乔低下头看着落了一地的白骨。 倒还识趣。 她转过身,举起了手中的小木棍,又开始唬人了:“麻烦大家都安静下来,这妖物已被我降住了。没有危险了!妖物已经死了!” 沸腾不止的场面因为她说过的话而渐渐安静。 禹乔想了想,怕这些人不信,又加了一句:“先前降服城中害人狐妖的也是同伴。我保证这个骷髅不会害人。若诸位不信,倒可以随我一起前往城主府。” 骷髅散架、白骨落地的画面太有冲击力了,原本心惊胆战的民众也都都纷纷放下心来,感激的有,趁机想要讨要好处的人也有。 禹乔斜眼瞧着那舔来各种奉承的中年男人,嘴角似笑非笑:“想要报答我?行啊,替我把地上的白骨收拾一下,帮我送到城主府里。” 见那中年男人面色犹豫不决,禹乔又加了一剂猛药:“别怕啊。反正这骷髅已经不会再害人了,只不过呢,我云游四海,曾听闻凡人若是触及到这种罪孽深重、满身伤痕的骷髅,就会从适合开始皮肉溃烂,乃至蔓延到全身。” 见那中年男子的双腿都在发颤,她轻笑道:“别怕,都说了是传闻。不过呢,我也从来没有试过,毕竟我是修士。” 中年男子佝偻着背,一直点头,也不说话了,只是畏畏缩缩地退到了人群后。 第999章 她刚才放出去的话成功地唬住了一大片人。 见围观群众渐渐退散,禹乔这才开始蹲下身来,准备收拾这落了一地的白骨。 “你倒是舒服了。”禹乔用小木棍戳了戳白骨堆中的一根骨头,“就是辛苦我要把你这一堆骨头带走,我现在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带,身边也就只有一块黑布,206根骨头啊,你让我怎么把你带走。” 而且,这堆白骨总归是不能随便放在闹市里的。 被她戳中的白骨动了动,似乎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禹乔正在思索她该用哪种方式带走这206根骨头,却听见了段谒川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哎呦!”段谒川气喘吁吁地小跑到了禹乔身旁,“老乡,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和师妹一吃完酥山,就没看见你了,还叫上了微生师兄到处找你。微生师兄本来还想动用他的药虫来找你,但集市里的人太多了,气味也太过繁杂。不过,没事,找到人就行。” 他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话后,才注意到了禹乔面前的白骨堆:“欸,这些骨头是从哪冒出来的?刚才我见这里聚了那么多人,还听见有人在尖叫求饶。” 禹乔瞥了眼周围的路人,低声与段谒川说道:“先别管那么多了。你不是乾坤囊吗?先帮我把这堆白骨都收起来,等离开这里后我再与你慢慢解释。” “好。”段谒川虽不解,但还是听禹乔的话,将这堆白骨都收了起来。 “有206块白骨。”禹乔叮嘱道,“颅骨29块,躯干骨51块,四肢骨是126,不要搞少了。” 段谒川一边收拾骨头,一边和禹乔搭话:“这个我先前在公基常识里看到过,老乡,你也考公考编呐!” “不考。”禹乔又重申了那个令人幸福的数字,“五千万。” 段谒川一脸悻悻:“也是,你都是有五千万的人了。要是我有五千万,我还考什么公啊,直接躺平了。” 或许是又被五千万刺激到了,段谒川加快了收捡骨骼的速度,可在把地面上的最后一根白骨扔进了乾坤囊后,他疑惑地环顾了四周,又看向了禹乔:“这也没有206根啊,少了一根躯干骨。” “少了一根?”禹乔也跟着看了周围地面,没有发现白骨,“不可能啊,它崩塌的整个过程我都看见了,我也没有看见有骨头飞走了的。” “哎呦,206根骨头只是平均数,说不定这死人之前只有205根骨头呢。”段谒川并不在意,收拾好了乾坤囊后,他在给李寄和微生叙都传递了密语后,同禹乔继续说道,“我们先去和李寄师妹和微生师兄汇合吧。” “行。”禹乔拎着那根小木棍,起身答应了下来。 一开始,还是有人因为好奇跟在她和段谒川身后。禹乔就和段谒川去抄了小道,将那些人都甩开了。 “这边人太多了,刚刚李寄师妹给我发了密语,说咱们还是在城主府集合。”段谒川说道。 “这……”禹乔也有些不太好意思,“本来大家出来就是为了玩,想要放松一下,却因为我而提前回城主府。” “嗨哟,说得好像之后都不会一起出去玩一样。”段谒川摆了摆手,“放心吧,李师妹和微生师兄也都不会这么想。而且,你也不是有意如此,我猜是先前的眼疾又犯了吧。” “是。” “我还蛮好奇的,老乡,你先前说你看不见人脸。那在你眼中,我们这些人是什么样子?” “骷髅。”禹乔回答道,“看到的是你们的骨头。” 第1000章 “骨头啊,”段谒川若有所思,随后虎躯一震,拍了拍系在腰间的乾坤囊:“那我刚才装进囊内的骷髅,不会是你从哪挖来吧……” “不是。”禹乔叹气,“如果我说他是自己突然出现,跑过来找我的,你信不信?” “突然出现来找你?” “摁。”禹乔应了下来,“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我这些天里每天早晚都会在住所窗前发现一朵花,有人在给我送花。而且,有时候我的花放久了,都枯萎发臭了,也是他进入了我的房中,将那些臭花扔掉。你被割头发的那一夜,估计也是他守在外面,替我挡住了狐妖的进攻。” 段谒川咋舌:“不会这个人就是那堆骷髅白骨吧?” “是的,我被他缠上很久了。” 段谒川皱眉:“那也不对啊。他都已经化作白骨了,想必已经死了很多年。都死了那么久了,若还能用那副躯体的骸骨行事,不是变成了妖,就是变成了鬼灵。但方才收捡白骨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任何妖气和鬼气,就跟普通的白骨没有什么区别。” 禹乔耸了耸肩:“那这个我也不清楚了。其实,我有怀疑,当初在洞穴里和我结契的真的是蛇妖吗?会不会是这具白骨?因为他方才在喊我‘娘子’。” “啊?”段谒川真的有被吓到。 若禹乔说的是真的,他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比起犯下血腥大罪的蛇妖,和一具骷髅架成亲似乎更好一些。 但那是骷髅啊! 段谒川的眉毛纠结地都快要打结了,只能叹气说道:“还是我们这群穿书的人惨。你一穿就被父亲背叛,和人不人、妖不妖的玩意定了亲,而我一穿书过来,就面临着苦修。” 段谒川看向禹乔,语气较为慎重:“反正眼下无人,我也和老乡你摊牌了说。其实,我们两个人是穿越到了我大学室友写的小说《我就要用这剑捅破天!》。他当时写的时候,是用了我的名字去写,所以我穿成主角,你呢就穿成了配角。” “这样吗?”知晓剧情的禹乔故作惊讶。 窄巷内,月光也跟着变窄,禹乔只瞧见了段谒川头骨的顶端上落有月光,还泛着白光。 她看不清段谒川的表情,却觉得段谒川的情绪低落下来。 先前李寄杀小狐妖的时候,他的情绪就很低落了,但可能是顾忌着他们,不想破坏他们的心情,才强行将情绪压了下去,故意做出欢喜的模样。 “怎么了?”禹乔直接开口,“你心情不好。” “的确有点不太好。”段谒川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或许很幼稚吧,其实,我一直有一个英雄梦。” 他踢走了一颗小石子:“反正,就是觉得我和别人都不一样,我能成为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嗐,谁年轻时候没有中二病啊!” 因为巷子越走越窄,禹乔也从并肩走转变成了跟在他身后走:“但想要拯救世界的中二病少男长大后却去考公考编了。” 段谒川嘿嘿一笑:“没办法呐,大英雄也是要吃饭的。小时候还能披个床单,假装自己是迪迦奥特曼,等出了大学之后,也不得不考虑生计了,不然床单都买不起。” 他自己还乐了起来:“嘿,我还真没钱去买床单。我舍不得自己挣的歪瓜裂枣,我的床单还是从家里拿来的。没办法,一千八的工资不允许我随便乱花钱,能省则省。” 禹乔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其他的工作,这个世界上又不止有考公考编这一条路可以选?” 第1001章 “可能……是逃避吧。”段谒川的笑声止住了,“或许很可笑吧,我一直坚信自己是个天才,但高考考不好,上了二本院校;大学也碌碌无为,浑浑噩噩地玩过去了;想考研,又怕自己考不上,还去准备了考公考编。结果什么都没有抓住。我好像真的很平庸。” “其实,人都还挺矛盾的。禹乔,我先前在图书馆的时候看到了一本书。那本书叫什么《山月记》,是个小日本人写的。其他的故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却还记得其中的一句话——‘我深怕自己并非美玉’……” “我就处于一种半信是美玉、半疑非美玉的状况中,但糟糕的是我是真的去刻苦雕琢过,但发现无论我如何雕琢,我的同学们早就用不知从哪获取的资源远远超过我了。不敢去陌生大城市里闯荡,又不想自己的一辈子都绑定在老家附近。” “我感觉,好像我正式地接受了一份工作,我就开始真正接受了自己的平庸,真正地变成了普通人。”他有些迷茫地呢喃道,“然后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地重复着上一代的命运,攒钱、结婚、生子……” 段谒川假装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其实吧,发现自己穿书后,我还蛮开心的。我在想,我果然是个不平凡的人。穿书唉,有几个人能真正穿书!我果然是一个天选之子。但平庸的人到哪里都是平庸的,我一百岁了,都快老死了,都还没有筑基。” “本来还想宽慰自己,我和大家走的路线都不一样,我属于大器晚成,我走的是逆袭路线,但现在这段时间和李师妹、微生师兄一起闯荡,就不得不面临我一无是处的事实了。” “李寄师妹被宗门看好,据说是新一代最有可能成仙成神的人物,微生师兄也被视为药峰下一任峰主。我如果没有主角光环,恐怕一辈子都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与他们两个接触不了。他们两个早就发现了那狐妖的不对劲,就我这个傻瓜被蒙蔽其中。即便穿成了龙傲天,我依旧会把龙变成一条癞皮蛇。” 段谒川像是随口抱怨,还没有等禹乔回答,他又语调激昂了起来:“哎呀,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啦。傻就傻呗,平庸就平庸呗。对了,囊里的那堆白骨,你会怎么处理?” 谁发牢骚会说那么一大堆的真心话。 禹乔知道他不想别人对他多评价。 这孩子还挺能藏的,平日看着是阳光开朗大男孩,但实际上却会背地里内耗。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大多人的一生都活在与自我的博弈中,或许在之后段谒川就会慢慢发现找到平衡点。 禹乔很配合他,岔开了话题:“白骨的话,先带回去让他恢复成先前模样吧。” 他们又穿过了一条小路,聊的也都是新石城风俗之类的话,就好像刚才段谒川的自我剖析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意外。 回到城主府,微生叙和李寄也都提前回来了,都在禹乔的卧室里等着。 段谒川还在眉飞色舞地讲述他是如何在茫茫人海中艰难且成功找到了佩戴遮颜珠后平平无奇的禹乔的,禹乔则蹲在地上,将乾坤囊里的白骨都倒了出来。 她自己重新数了数,还真是205根骨头。 先前在人多的市集街道,李寄没有放妒女剑出来,现在拔出剑后,妒女剑就又开始各种蹭蹭。 关于这堆白骨骷髅的事情,段谒川方才也和微生叙和李寄说了。 李寄也好奇地蹲了下来:“这堆白骨上的确附上了一层捉摸不透的能量,居然能跟我们这么久。它现在还可以立起来吗?” “不知道啊。”禹乔用木棍又怼了几根骨头,“现在没有路人了,你可以恢复原状了。” 她话音刚落,这一地的白骨就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莹光,从脚到头开始组装,又变成了先前那具的骷髅。 已经看了无数个白骨骷髅的禹乔接受良好,倒是李寄和微生叙都纷纷露出了忌惮的表情。 见那骷髅还在四处摸索,禹乔猜测“他”应该是想要用什么东西来遮蔽身体,便随便从自己包袱内拿出了一匹布给这骷髅披上。 “他”也不嫌弃,接过来布就披上,上下颌骨一动,一声缱绻且温柔的“娘子”又冒了出来。 微生叙眸色晦暗,倒是李寄先皱着眉问了出来:“别乱叫,你知道娘子是什么意思吗?” 那白骨骷髅也不回答,头骨未动,依旧是注视着禹乔。 还是禹乔主动问起了别的。 “姓名。” “不知。” “年龄,好吧,你已经死了,那死龄是多少?” 也是摇头:“不知。” “哪里人?什么身份?” “不知” …… 禹乔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可这个白骨骷髅架就是回答不出。 唯独在一个问题上,他没有再回答“不知”了。 禹乔问:“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这架骷髅架里冒出了有些耳熟的笑声:“你是我娘子。” 微生叙垂眸,掩饰掉了眸中的冷意:“或许真是那蛇妖结错了姻契。凭我们修为还不足以看清,这恐怕要请夙谌师叔前来一观,再做定夺了。” 第1002章 “也是。”段谒川听后,立马去用灵器发了条简讯给自己的师尊。 他是夙谌的关门弟子,手头上自然是有能快速与夙谌联系对接的办法。 只是世俗界和修仙界终究还是隔了一道,传简讯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收到。 段谒川发完后,就打了一个哈欠:“已经发了,不过师尊过来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我先去睡个觉,今天可把我累惨了。” “既然如此,要不大家都散了吧,等夙谌来了再说。”禹乔也懒得继续在这和骷髅大眼瞪小眼,直接把骷髅推给了段谒川,“这骷髅来历不明的,还是放你那屋子里头吧。” 段谒川看着那一身刀痕的骷髅架,打了个寒颤,一脸惊恐:“我把你当老乡,你把我当冤种!不不不,这放不了我房间里头。我直男,放我屋里头不合适。这是你老公,放你屋里头!” 禹乔被段谒川这番言论满头黑线:“啊!” “啊什么?”段谒川搓了搓手,“不行,我要是晚上做噩梦,突然惊醒看到床边立着个骷髅,我绝对会被吓死的。” 最后,还是微生叙挺身而出。 他轻摇着脑袋,一脸无奈:“罢了,还是放在我房间里吧。乔乔和这个骷髅是不是签订了姻契,我们还无从获知准确的答案,的确不适合放在她房间里。就算是签订了姻契也不适合。乔乔与他并不相熟,签订也不是诚心的。这份姻缘契也没有实际上的意义。段师弟又怕骷髅,还是由我来代劳吧。” 段谒川一听,立马撒腿就跑,生怕微生叙反悔。 李寄还在与禹乔说话,微生叙转身看向了那个一直立着不动的骷髅,微微一笑:“走吧,无名公子。” 刚才他们的对话也都被这骷髅听了去,微生叙能感觉到这骷髅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好。” 骷髅答应了。 微生叙一边引路,一边却也在暗中观测。 他真的很好奇。 即便是签订了姻契,也不足以让人死而复生。 这架骷髅是靠什么才驱行于世的? 况且当时,在场的除了那蛇妖,也就他们这四人在。 就算是蛇妖失误,那和禹乔结契的为什么不是他们这些在场的人? 偏偏是一个被埋进土里的骷髅。 为什么就不是他呢? —— “为什么就不是他呢?” 一个白发老人拍案而起,气得吹胡子瞪眼,“分明就是他动了邪念,起了歪心思!” 一旁,有人在试图劝解:“樊长老,您先冷静一下,妖王的确不可能会去与魔族勾结……” 还没等旁人将话说完,那白发老人又红起了脖颈,继续与人争执,一口咬定会是那妖王不安好心,试图想要把血煞门魔头放出。 战况愈吵愈烈,连宗主出面制止,也不济于事。 被赶出吵架圈的宗主灰头土脸,在看见自己那天资卓越的师弟夙谌正静静地坐在一旁发呆,便也挨了过去。 “哎呦,真是的。”问天宗宗主坐在夙谌身旁,理了理衣裳,吐槽道,“这老樊头也真够倔的。是不是学剑都这个样?我看李寄那丫头倒没有这样倔啊!他们峰还是少了点万物大爱,希望李寄那丫头不要像了他们。” 宗主说完了话,才发现身旁这个一向敏锐的师弟居然还是一副出神的模样,一直盯着案板上青瓷装的茶汤,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来了。 这多少有些稀奇了? 宗主猛拍了一下夙谌的肩:“你这小子这是在想什么?连宗主的话都不听了?” 第1003章 肩膀上的重击让夙谌瞬间回过了神来。 “无事。”夙谌看了眼宗主,视线随后又落在了那茶汤上,“没有在想什么。” 宗主摇了摇头道:“师弟,和师兄还说假话哦!那你说说,我方才与你讲了什么?” 夙谌:“……” 夙谌叹息,从案板上将那碗青瓷茶盏端起。 “我只是在想,”他垂下了眼睫,像是在遮掩些什么,“太一峰今年新开的青霄琉璃花长势不错,花瓣如青玉琉璃,看着脆弱,但却可以用来炼器,很好看。” “青霄琉璃花?”宗主哈哈大笑,“那花在太一峰长了八百年,你都没有注意到。现在终于看到它了?” 宗主有些欣慰地点头:“师弟,看来你已经悟到了什么是‘情’。” “情?”夙谌表情错愕。 他身体小幅度地晃动了一下,那盏中的茶汤便荡出了层层涟漪。 宗主将手放在茶盏上方:“先前看你一直看着这茶汤出神,就让师兄来看看这让你出神的理由是什么。” 夙谌皱眉,下意识地就想去制止,但宗主的手已经撤离,他猝不及防地看到茶汤中的倒影。 圆形茶盏里,明亮澄澈的嫩绿茶汤漾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水波荡漾到了杯壁,又折放了回来,却把那杯中倒影荡得愈发清晰。 满头金玉钗,嫁衣艳如火。 茶盏中央倒映着的不是夙谌,而是初见时的禹乔。 她在对着他笑。 夙谌心头一窒。 他几乎舍不得眨眼,但茶汤的涟漪又将穿着红嫁衣的禹乔抹去,取而代之的是着青色寝衣的禹乔。 那被丢在地板上的寝衣,她还穿在身上。 头上发钗全无,黑发自然垂落,还泛着氤氲的水汽。 粉黛未施的她眉眼却依旧动人,歪了歪头看向他。 “我会对你负责的。” 夙谌眼神恍惚,手中的茶盏因为他而掉落在地。 茶盏没有摔碎,但那清脆落地声却把旁边那群吵架的人都给镇住了片刻。 宗主笑眯眯地看着失态的夙谌:“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呢,只是最后那一句真是她对你说的?” 夙谌少见地没有用灵力,亲自弯腰捡起了那掉落在地的茶盏:“……是她对我说的。” 宗主有些惊奇地看向夙谌泛红的耳尖:“看来传闻都是真的了。” “什么传闻?”夙谌有些不解。 “自然是你太一峰弟子要迎来师母的传闻了。”宗主笑道,“听闻师弟这些日子都在采买女子的物件,还让人在你院子旁重新搞了一个园子。” 夙谌仍是表情淡淡:“都是些嚼舌之徒,竟传到了师兄的耳里。” “是为那姑娘买的吧?” “……嗯。” 宗主故作长叹:“看来,距离你勘破有情道真谛,飞升仙界也不远喽!难怪见你最近功力渐涨,说话也多说了好些字。” 夙谌微微皱眉:“我答应了要对她负责,若是飞升了,她——” 还没有等他说些什么,夙谌就接到了段谒川发来的简讯。 【张禹乔有难,师尊速来!】 宗主正在拿案上摆着的灵果,没有多去注意,只是开口追问道:“然后呢?她怎么了?” 宗主拿到灵果,一转头才发现夙谌的人没了。 “师弟呢?我那么高大一只的师弟呢?” 宗主一脸懵,但看了眼不远处仍在吵架的那一伙人,轻叹了口气,还是选择先将手中的灵果先吃了。 夙谌接到了段谒川的简讯,焦急万分。 他一路上都在想她遇到了什么难。 是蛇毒又发作了? 是那个恶人又来纠缠她了? 第1004章 还是,有哪个妖兽又看中了她皮囊? 他料想了那么多场景,却在赶到指定地点后看见了床榻上睡得正香的禹乔。 她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估计是做了一个好梦,只是翻了个身,盖在身上的被子却被牵扯得掉落在地。 原来,“有难”指的是她晚上睡觉会掉被子。 夙谌走上前,将被子捡起,给被子施了个清洁术后才将被子轻轻地盖在了禹乔身上。 这的确也算有难吧。 禹乔是凡人。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给她盖被子的话,她就会着凉感冒;若是着凉感冒了,她定会浑身难受。 小病拖久了,也是会酿成大病的。 夙谌下意识地忽略掉了队伍中的微生叙是药峰弟子。 他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睡着后的禹乔。 宗主说他对禹乔动情,可是他才与禹乔见过几面,接触时间也短,他会对禹乔动情? 除了那晚的一吻,他和禹乔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过界行为。 可偏偏是那一吻,却让他决心要肩负起她的一生。 对于段谒川几人在世俗界的锻炼,夙谌先前并不想多插手,只是想趁机多磨练一下段谒川、李寄和微生叙,但现在他忽然想插手了。 禹乔所结的姻契还是太过碍眼了。 夙谌这般想着,却忽而感知身后有什么东西袭来。 他转身避开,用两指擒住打来的白骨,却顺着那截白骨看到了一个骷髅。 夙谌眉眼一冷。 夙谌想,这才是禹乔的“难”吧。 他正想对那骷髅出手,却被及时赶到的微生叙叫停。 “先别打了。”微生叙先瞥了眼睡在榻上的禹乔,转而同有些针锋相对的夙谌和白骨骷髅低声说道,“你们难道想吵醒她吗?” 微生叙此话一出,夙谌和骷髅也都纷纷收回要战的架势。 等到了院子外,微生叙才与夙谌解释:“师叔勿怪,这白骨骷髅也是会护住乔乔的。它估计是察觉到有旁人闯入乔乔房间,唯恐乔乔遭到迫害,这才会过去想要对你动手。” 微生叙话音一转,语气微妙:“话说,师叔怎么一来就直奔乔乔的房间?” 夙谌性冷,除了手下弟子,对宗门内其他后辈关注度不高。 眼前的微生叙在月光下虽笑得温和清雅,却让他想起了药峰那位说话也弯弯绕绕的峰主。 他盯着微生叙,没有回答微生叙的问题,反而揪着微生叙对禹乔的称呼问道:“你叫她‘乔乔’?” 用这么亲密的称呼吗? 他可是记得这位微生叙先前可是老老实实、正正经经地称呼禹乔为“张姑娘”的。 微生叙闻言一笑:“哦,这个啊。” 微生叙像是不甚在意地继续回答道:“相处得久了,自然是有些情谊了,叫得太客套,反而会伤了彼此之间的感情。反正,乔乔本人并不介意。” 夙谌的目光仍紧盯着微生叙。 过了一会,他才收回视线,表情和语气依旧是冷淡的:“段谒川说禹乔有难。” “哦,看来是段师弟传话有误了,”微生叙微笑着道,“不然,我都要同这个不通人事的骷髅一样,误会师叔是登徒浪子了。” 夙谌并不想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多费口舌,这样毫无意义。 毕竟他和禹乔还有那一吻后的约定。 他转而问起了那骷髅:“这是怎么一回事?” 微生叙顺势将先前发生的事都与夙谌一并说了,还特别补充了一句话:“乔乔怀疑这骷髅才是真正与她结了婚契的人。” 夙谌蹙起了眉,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也掀起了些许波澜,像茶盏中荡漾来的层层涟漪:“与他?” 显然,他也不并不相信这一论断。 夙谌因为这话也才正式地观测起了那白骨骷髅。 原先,他只以为这是未去轮回的魂灵驱使着这副旧躯,可认真观测后,却越看越心惊。 夙谌连掐了好几个手诀,又动用了灵器,可依旧无法在这躯白骨骷髅里看出任何信息,就好像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只是普通的骷髅架。 可普通的骷髅架又怎么会这般自由行走于世? 他陷入了沉思,却诞生了一个更令他感到心惊的想法。 眼下的修仙界,单论实力的话,也可以说是以他为首。 他只最接近成仙的那一个,天赋比他还高的李寄还尚在成长阶段。 连将要成仙的人都看不透的,会不会是神? 这想法一出,又被夙谌自己打消。 今时不同于往日,神均陨落,怎么还有神能残留于天地间呢? 比起这个,更让夙谌诧异的是,根据古神遗物打造出的灵器显示与禹乔结姻契的还真是这个骷髅架。 他将结果,微生叙温润的脸上笑意全无:“这怎么可能?” 这两人交谈过程中倒是都没有注意到这白骨骷髅突然小幅度地转过了头骨,两个空荡荡的眼眶看向了禹乔所在的那个房间。 外面发生了什么,睡着的禹乔一概不知,她只知道自己又做梦附身了。 只是这一次,她来的时间点实在不凑巧。 扶翊此刻正身处战场上杀敌。 第1005章 扶翊是军队头领,自然是冲在了最前面,手中的红缨枪一扫,就结果了好几个戎狄人。 眼里看到的是硝烟四起的战场,耳里听见的也都是战斗时的嘶吼声,像是乱糟糟的一出大戏,可那遍布的尸首和扬起的血液却在宣告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禹乔处于扶翊体内,却感觉到扶翊的体力正在飞速流失。 很长时间未见,扶翊身上的旧伤依旧未愈,新伤却增添了不少。 禹乔躲在他的躯壳里默不作声,不想出声干扰到他。 这场战役打得比禹乔想象中的还要久,禹乔都有些佩服扶翊了。 他都累成这样了,还能硬扛着啊? 打得最后,戎狄退散。 心知军队疲惫的扶翊没有乘胜追击,但见那戎狄头领就这样逃去,依旧还是不甘心,从身后抽出弓箭。 只是长时间拿着红缨枪杀敌,再加上他肩膀又落了伤,虽将箭搭在了弓上,但他的手一直在抖,再加上那戎狄头领还骑在马上,扶翊对了几次好几次都没能瞄准目标。 好不容易瞄准了,只是没有等扶翊将箭射去,却听见了体内传来了另一道女声。 是她来了。 “偏了,往左移。”没有桀桀桀的怪笑,她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笃定,“等我说了‘射’字之后,你再将箭射出。” 这种笃定让扶翊下意识地听从了她的话。 他果真将箭头往左偏了一下。 “很好,”她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像是一个夫子,与他同骑于马上,贴身教导他搞如何射箭,“就是这样。” 扶翊知道眼下情况紧张,他应该全心全意地放在这支箭上,可却还是忍不住走了神,耳廓处痒痒的,像是她在采了河边的蒹葭,桀桀桀地用蒹葭的尾去扫他的耳朵。 “射!” 扶翊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只看见那箭如得了神助般从走卒的头顶穿过,直接射中了最前面的戎狄头领。 扶翊眸色倏紧,神情都有些恍惚。 真射中了? 禹乔借着扶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满意结果。 被射中的戎狄头领从马上跌落,那些戎狄人都哇哇地乱叫个不停。 她得意之余,还带着点不满:“你方才走神了。” “抱歉。”扶翊回过了神,轻笑一声。 还没等禹乔继续吹嘘,扶翊也跟着从马上栽了下去,陷入了昏迷。 “不是?”眼前突然一黑的禹乔表情错愕,“扶翊,你也中箭了?” 昏迷的扶翊无法回答禹乔问题。 昏迷暂时屏蔽了扶翊的五感,禹乔也被迫关进了小黑屋。 搞什么鬼? 她在小黑屋里也干不了什么事,只能隐约听见旁人在说话,但也听不太清楚,只能听见几个字,什么军医、难熬的话,也能感觉到扶翊身躯在发烫,浑身都不舒坦,伤口处也痛得厉害。 真是遭了老罪啊。 依照以往从梦中脱离的速度,禹乔已经做了要长期被扶翊伤口折磨的准备了,却不曾想眨眼间,她就从这梦中脱离。 眼前依旧是黑的,但灼热感与疼痛感却不在了。 禹乔睁开眼,还以为自己从梦中醒来了,却不曾想看到的会是一张胡茬脸。 “将军,”那胡茬脸看见她醒来后,欣喜若狂,“您终于醒了!哈哈哈,我就说那庸医不可信吧,说什么大罗神仙都救不来了。啊呸!我都说了我们将军会逢凶化吉吧!” 她这是还没有从梦中脱离? 居然给她跳过了最难熬的时间段? 第1006章 果然,下一秒,扶翊的声音响起:“咳咳,别说了。没有把我昏迷的消息传出去吧?” 禹乔听见那胡茬脸回答道:“没有,而且戎狄那边也忙着去救他们的头领,无暇顾及咱们。嘿,将军,你那一箭真是厉害啊!” “好。”扶翊在胡茬脸的帮助下坐起,“把药就放下吧,你们都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先待一下。” “好。”那胡茬脸估计是扶翊心腹,还挺听扶翊的话,将药碗搁置在榻前的矮台上,便和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等营帐内没有旁人后,扶翊才微喘着气,笑着将那胡茬脸送给他的赞扬给了禹乔:“上仙,你那一箭,咳咳,还真是厉害啊!” “那必须厉害啊!”禹乔毫不客气地收下赞扬,“对了,上上次见面时,你已及冠。那你现在应该是二十二岁?” 扶翊摇头:“不对。” “怎么不对?”禹乔反问,“不是按一年一年地来吗?” 她听见扶翊长叹了一声后,才悠悠开口:“上仙,你已经有三年没有出现了。” 三年? 间隔和先前不同了。 禹乔还在思考其中原因,扶翊却又叹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不愿见我了呢。”他自嘲一笑,“毕竟我身上的罪孽太重。” “第一年,我以为你在天上公务繁忙,一时忘记而已。第二年,我以为你在暗地里考验我,看看我是否还有资格得你相助。”他缓缓说道,“到了第三年,你还未出现。我就在想,果真是因为我招惹了太多的恶果。” “不过,上仙宽厚。”扶翊轻笑道,“我这三年里战役不断,但却屡战屡胜,即便是身入困境,也会柳暗花明。你还是在暗处庇佑我,对吗?” 禹乔:…… 不是的,单蠢的孩子,你这是犯了唯心主义错误,你应该更相信你自己的战斗力。 想到这,禹乔清了清嗓子,沉稳且慎重地吐出来了一个字:“嗯。” 会脑补的人真是好用啊。 扶翊听出她又故意装正经,面上又是一笑:“你猜我当时为什么执着射出那支箭?” “为什么?” 扶翊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借了榻边拐杖的力,从榻上下来,又走到了营帐门口。 “上仙,”他掀开了营帐布帘的一角,将帐外的荒漠之景露出,“我们已经快打到戎狄老巢了。” 黄沙之上似有苍鹰飞旋,不见鸟身,却可听到尖锐洪亮的鸟鸣。 因为营帐不远处还有士兵看守,扶翊只是掀开了一下,随后就将布帘放下。 他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重新往榻上走,禹乔听见他的声音也在跟着发颤。 “战役……终于要结束了。” 看得出来回到榻上的扶翊心情很是轻快。 他还在与禹乔说着三年往事:“你不在的第一年,我将那些被占的城都一一收复了。因为屯田制在边城的推行,边军物资匮乏问题也被解决。” “你不在的第二年,戎狄和另一支游牧民族联手,想要对我大卫边城发起进攻,他们失败了,我离间了他们。因为我屡战屡胜,陛下想要奖赏我,我把那些奖赏都换成了那些令人心惊的真相。陛下停了我的职,但戎狄又突然来袭,他又不得不继续启用我。” “我为那些无辜的惨死的人都立衣冠冢,在城中办了一个堂,专门赡养那些遗孀遗孤……我的父兄已死,只能由我替他们负荆请罪了。边城百姓虽在得知真相后,对我充满怨怼,但见我有如此诚意,这些年又一心扎根边城,没有说原谅,但也不再怨恨于我。因为他们或许也知道,真正做了那个决定的人是谁。” 第1007章 禹乔能感受到他的心似乎比三年前要更放松了一些,但依旧还是沉重的:“你的心依旧不安宁。” 扶翊沉默了很久,坦诚道:“我无法安宁。” 他失笑道:“你知道吗?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说我是傻子,母亲怨我,家族憎我,边民恶我,我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连你也没有出现。”先前扶翊都是努力在笑着的,唯独说到了这句话,却控制不住地转为黯然。 扶翊本想端起矮台上的药碗,但不知为何又突然将药放下,继续道:“我处于那种境地的时候,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不再惴惴不安,不再羞愧难当。但之后我官复原职,这种安宁就再也没有过了。” “好像只有将我身上的一切,甚至包括我彻底毁去,我才能真正安宁。”扶翊自嘲道,“可我还是贪婪的,不想就这样被摧毁掉,恐怕此生都会如此。” 禹乔若有所思。 “好了,该讲到你不在的第三年了。”扶翊继续道,“第三年,没有什么大事,还是打战。只是陛下下了命令,要我灭戎狄。其实,每日这样搜刮生命,我也有些麻木了。我好像成为了‘侵略者’。” “不过,没关系,”他又笑了起来,心情又轻快了几分,“战役要结束了。” 禹乔用自己先前的经验告诉他:“那打完之后,你要做什么?” “继续待在这吧。”扶翊指了指营帐布帘,“这一块以后将成为了我大卫地盘,土壤松垮,肥力少,得要好好谋划,召集农官一起想想,有没有什么可以改善的办法。” “不止这一件呢,”扶翊扬起了眉,“还有啊,边城那群孩子的学堂应该重建了;军队老兵较多,如何安置也是一个问题……” 他缓缓向禹乔展现他眼中的未来,禹乔也在他絮絮叨叨的话中慢慢阖上了眼睛。 她陷入了沉睡。 但这一次睡醒后,就真是回到了现实。 还是跟以往一样,妒女剑顶着新剑穗,立在床榻前等着她来系。 禹乔下床后洗漱梳头更衣,换好了剑穗,却没有等到李寄来敲门。 她有些好奇,拿着剑出门一看,却看见院中热闹非凡。 长发成功的段谒川正举着他失而复得的长发到处炫耀,还追着微生叙,要微生叙帮他剪个发型;李寄一身正气凛然,肃着脸向不知何时来的夙谌请教;一个白骨骷髅背对着众人蹲在一簇花前,似乎在思考该送哪一朵花。 见禹乔出来后,微生叙掐个诀,直接把段谒川搞了一个简单造型,夙谌也是草草写了一道密语给李寄,骷髅也不再犹豫,挑选了一朵最喜欢的花摘下。 微生叙快了一步:“乔乔,先前有城主府的婢女端了早饭来。我们都将自己的那份吃掉了。你的那份早饭就被我放入鼎内,即便现在拿出也如刚出锅那般。你可先用早饭?” “好,那就麻烦你把早饭放入我房间桌子上了。” 禹乔说完后,便绕过了微生叙,也绕过了夙谌和骷髅,将手中的妒女剑还给了李寄:“物归原主了。它刚才不愿意飞,我就送过了。” 李寄直接拆穿妒女剑的小心思:“哪里是不愿飞?它就是想被你拿着。” 被吐槽的妒女剑异常乖顺,李寄把剑插入剑鞘后,继续和禹乔说:“我刚才听了他们谈话。夙谌师叔说,那个骷髅很大可能就是与你结了姻契的。” “好吧。”禹乔回头看了一眼还拿着花的骷髅,“我现在也想开了。结就结呗,反正也是要解除的。” 禹乔和李寄边说边往房间里面走,其余几人也默默跟上。有了头发的段谒川也跟只花蝴蝶一样,飞了过去。 禹乔房间内,微生叙已经将早饭都摆在桌上了。 禹乔正想落座吃饭,夙谌却先说了别的事。 “张……”夙谌念起了微生叙对禹乔的称呼,也跟着改变了一下,“乔乔,能否把你的那个牌位再接过我看一下?” 禹乔的动作停了一下,还是直接坐下:“被我放在床边,你自己去拿吧。” “好。”夙谌内心有些失望。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失望什么。 是在失望禹乔对他忽然改变的称呼无动于衷吗? 拿了牌位过来,禹乔这边也没有他的位置了。坐的位置都被宗内的小辈占了,他想站在禹乔身边,却看见那骷髅早就站在了禹乔身后,还将刚摘的小花别在了禹乔松垮的发髻上。 夙谌见此,便退到了窗前,先观测起了这块牌位。 禹乔往嘴里塞了一个小肉包,见夙谌一脸凝重地看着这方牌位,含糊问道:“这牌位是有什么问题吗?不是神器,是魔器?” 夙谌摇头:“不是,的确是神器。” 他看不透其中奥秘,只能感受到这牌位与那骷髅之间的确存在某种关联。 他看了眼禹乔身后的骷髅:“只是证实了当初与你结契的正是你身后的那副骷髅罢了。” 也证实了那副骷髅的确在仙位之上,虽然神力全无。 第1008章 见禹乔仍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夙谌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李寄、段谒川等人在一旁开始商议起了接下来的行程。 既然神器到手,又除掉了妖,他们决定要在今天离开新石城,继续按照金盘指引方向往东走。 禹乔提议,骷髅既然都跟了上来,就干脆也把它带上,之后遇到机会了也方便解除契约。 再加上之前这骷髅能替她赶走狐妖,想必一定战斗力还是有的。 虽然模样看着有些吓人,但看惯骷髅的禹乔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 “这姻契这么难接触,总感觉双方都到场才能彻底接触,”禹乔看向了还站在窗前的夙谌,“夙谌,你说对吗?” 夙谌的手里还拿着那块牌位,还在思索这骷髅是何来历,听到禹乔叫他后,中断了思路,回了一声“嗯”。 不过,禹乔的话也提醒了他。 这骷髅存在的变数太多了,还是得将其来历找出。 夙谌不得不暂时放弃想插手段谒川等人行程的想法。 等禹乔的早饭都用完后,段谒川等人也将行程定下,都回到各自的房间收拾东西。 那骷髅还傻站着不走,禹乔能理解,因为这玩意大脑空得只剩下骨头了。 但夙谌还傻站在窗前不走,禹乔就不明白了。 “你是还有什么事要单独跟我说吗?”禹乔指挥着骷髅出房间,扭过头来问道。 她看到了夙谌还拿着牌位,心中暗道不妙。 难道夙谌要将这个牌位带走? 想要和禹乔说的事自然是有的。 夙谌缓缓上前,将手中的牌位放在了饭桌上。 想到将要说出口的事,他莫名感到了一种陌生的紧张。 夙谌半垂着眼,想要掩盖内心的情绪,还是控制住了语速开口说话:“那晚,你跟我说的话……” 夙谌这一提,禹乔才想起了那一晚后半夜她把夙谌认错的糗事,表情也跟着不自然了起来:“啊,你说这个啊。” “嗯。”见她想起,夙谌向来平直的唇线也发生了起伏,“我平日里都住在太一峰里,回去之后造了间屋。” 夙谌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有点热:“凡人的一生的确短暂。不过,也别怕,我手上有不少灵药,可以延长寿命……”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禹乔挠了挠头,一脸尴尬地中断了夙谌的话,“就是那个,呃,是个误会。” 禹乔继续解释:“因为当时受了蛇毒影响,再加上我眼睛这里犯了点小毛病,就让那个骷髅先为我解了毒。不过,那个时候我意识不清,就误把随后来的你当成了它。” 禹乔用眼睛余光悄悄观察夙谌表情,见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变化,便松了一口气:“夙谌,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应该没有让你产生困扰吧?” 夙谌抬起眼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禹乔。 他表情如禹乔所见那般冷淡平静,藏于袖中的手却紧握成拳。 没有困扰? 怎么可能会没有困扰? 就算是认错人了,但也是她亲口对他说的会负责,连宗主都窥见到了。 他在太一峰阳光最好的地方造了间屋子。屋子里有女修者常用的一切物件和鲛纱衣裙。 屋子中间是池塘,池塘里种了白玉莲。 这些都是为她而准备的。 可她却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夙谌喉咙一哽,终究还是闭眼吐出了那两个字:“无事。” “哦,那就好。”禹乔在心里给他点了一个赞,不愧是被她看中的无情道好苗子,“那我现在要收拾东西了,就麻烦你先离开一下。” 第1009章 “好。” 还是那座不多说话的冰山,凉凉的,禹乔都不尴尬了。 她东西也不多,稍微收捡一下就搞好,一出房门就把包袱丢给那骷髅去背。 都跑上门来了,不使唤一下,岂不是可惜了。 夙谌估计是回到修仙界了,微生叙担心骷髅会城主府的人,还特意又给骷髅施展了术法,可以让他人都看不到骷髅。 段谒川还将自己以前的旧衣拿出来了,说是要给骷髅换上。 他吐槽道:“这顶块布还更吓人了,还是穿上衣服好一点。” 这骷髅有些懵懂,倒也听话,在段谒川的隔空指挥下穿好衣裳,继续背着禹乔的包袱。 辞行的时候,那令狐霄见禹乔仍与段谒川几人站在一起,就明白她定是不会留在新石城了。 生平第一次动心,就以这样的情形落幕。 他轻叹了口气,只是扬起笑来送她离开。 令狐霄看向禹乔的眼神太过明显了,语气也很不同,从新石城离开后,被李寄拎上飞舟的段谒川还拿着他来打趣禹乔:“呦呦呦,又来了一个。” 禹乔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了,伤到你了,一百多岁的单身狗?” 段谒川这下是真的被伤到了,哭唧唧地躲到了角落里不出来,说是要自我疗伤七七四十九天。 接下来几天,都是在飞舟上度日。 微生叙的焚天鼎已经沦落为最好用的锅。 说要自闭四十九天的段谒川兴冲冲地往鼎内扔了盐、八角、桂皮、香叶、草果等调味料,蹲在他旁边的禹乔也高高兴兴地往鼎内丢了黄豆芽、土豆、玉米等配菜。 香喷喷的兔肉火锅就要完成了。 微生叙努力保持微笑,咬牙切齿道:“焚天鼎,这是我药宗宝器焚天鼎,是用来炼丹、熬药的。” 他看向了在场唯一一个正经人:“李寄师妹,你说是吧。” 李寄手捧着碗,两眼放光:“是的,微生师兄。不过,好香啊,好奇怪,真的好香啊,怎么会这么香……” 微生叙:…… 他看了眼眼睛亮亮的禹乔,只能强行压下那些不满。 罢了,她开心就好。 不过……真的还挺香的。 微生叙拿上碗和筷子,也跟着坐在鼎边等待开饭。 四个人全围着焚天鼎,唯有那白骨骷髅还傻站在远处,看着还怪可怜的。 禹乔召唤他过来,也塞了碗筷给他,让他坐下。 她也不知道骷髅能不能吃饭,但无所谓了,反正这样看着倒也没那么可怜了。 这骷髅拿了筷子和碗,都还有些懵懂。 他还将一根筷子递给了禹乔,递完后还指了指禹乔的头发:“插……” 禹乔一头黑线,想起了他解体前递来的木棍:“这不是发钗。” 恰好这个时候,鼎内的兔肉可以吃了。 禹乔也懒得和他继续解释,着急去抢兔肉吃。 白骨骷髅就坐在一旁,观察着这四人是如何用碗筷的。 为了避免自己的焚天鼎被煮入味了,微生叙提议要下飞舟休息几日。 段谒川摸了摸有些空荡的调料袋,也在一旁附和。 李寄就干脆找了一块无人的空地停下了飞舟。 下了飞舟后,四人一骷髅就赶往距此地最近的城镇。 越往东走,这地方就越繁华。 没走几步,禹乔等人就来到了一个名叫东辰的小镇。 说是小镇,但路却修得格外宽敞。路上也都是络绎不绝的车马,镇上的人穿的都是质地不错的丝绸。 这镇居然比新石城还要大,基础设施远超新石城。 第1010章 “这地方……真的是镇吗?”段谒川看见连路边摆摊卖货的老人都是穿着一身丝绸。 禹乔看着这路边小摊和商铺卖的多是些蚕丝、丝绸:“看来,这个小镇的纺织业还挺发达的。” 李寄有些不懂,却注意到了墙上随处可见的红色图腾:“这图案是马?我记得好像这镇口的门墙上就挂着一个铜质的马头。这个镇的人崇拜马?” “好像是。”微生叙点头,也打量起了周围,“这一路过来,凡事拖拉货物的活都是牛和驴,马却身披丝绸,轻松地走在最前面。” 被施了障眼法的骷髅倒是紧跟在禹乔后面。 禹乔他们还是如以往那样去找了一家客栈。 可能是这镇子的经济太过繁华,住宿一晚的钱都是新石城价格的三倍。 一时间,所有人的钱加起来都只能住两间房,还只有一个晚上。 没办法,李寄又开始在街头表演胸口碎大石,段谒川又假扮起了乞丐,禹乔也跟着微生叙钻进入了赌坊。 忙碌了一个上午后,禹乔四人终于攒够了钱,向客栈老板要了四间中等房。 恰好,这时也到了饭点。 微生叙将想去禹乔房间的骷髅安置在了自己房间后,就和其他人到了这个客栈的大堂里吃午饭。 随便点了几个菜后,段谒川便感叹这有钱地方的人是真大方,随后就扔了下一个银两给他。 大堂里也都坐满了人,一大半都是些外地商人。 堂内还坐着一个说书先生,脖子细长,头却大得出奇,摇头晃脑的时候都让人怀疑这脑袋会不会忽然掉落下来。 折扇一开,醒木一拍,他倒是做足了起势的范,却把禹乔吓了一跳,差点把筷子上夹着的红烧肉掉下。 估计是这堂内坐的都是外地人,这说书先生用折扇送风,不说那刀光剑影的江湖传奇,不说那荡气回肠的历史旧事,却说起了蚕的来历。 “各位看官,今儿都是从外头来的,为的都是咱东辰镇的丝绸。丝绸从何而来啊?蚕。但这蚕又从何而来?这里头就有一个故事。”这个说书人又开始摇头晃脑,“咱今天就来说道说道这其中的故事。” “唉?”段谒川倒是对这说书人要讲的故事有些感兴趣,“这是要讲神话故事了?是要讲嫘祖的故事吗?” 因为段谒川这一说,禹乔也跟着听了起来。 见大堂上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那说书人神情有些得意,摇着折扇,说了下去:“话说千百年前,我们当地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男主人要出门远行。这偌大的家中就留了一个女儿在。” “这男主人的女儿年方二八,长得那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这家中的人都走了,这女儿也孤独哇。刚好,家中还养了一匹骏马,一般都是由女儿来亲自喂养。” 段谒川用手肘怼了怼禹乔:“欸,居然不是讲嫘祖。” 禹乔没好气地肘击了回去。 微生叙笑意黯淡,低头喝了杯茶清口。 李寄放下了碗筷,好奇地听着说书人讲这故事。 说书人摸了摸胡须,继续说道:“长途跋涉,也少有信件,那女儿是愈发孤独,思念父亲。有一天,她又去喂马。看着马吃草,她这思父之心啊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就跟马开着玩笑说,马儿啊,要是你能把我父亲带回来,我就嫁给你。各位看官,你们说这寻常人家的马能听得懂人话吗?” 段谒川在底下很捧场地高声回答:“不能!” 得了说书人的目光后,段谒川转头就跟禹乔、李寄说:“我打赌,这马肯定是听懂了这个女儿的话。嗐,他这么问,肯定有问题啊!一听就知道。” 那说书人还不知底下有个“两面派”,还以为自己能营造出了一个悬念,借着说道:“按常理,这马当然是听不懂人话的,但奇怪的是这户人家的马能听懂。” “听到女儿这话,这马立马挣断了缰绳,逃离了马厩,直接往奔向了那男主人所在的地方。那男主人忽然看见了家中的马,那是又惊又喜,立马就跨上了马。” “谁知啊,这马却开始朝着家中的方向悲鸣。这男主人啊,就怀疑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就骑着马赶紧回去了。”那说书人笑得奇妙,“这马兑现了诺言,将父亲带了回来,那这女儿会信守诺言吗?” 说书人也不得底下人回复,继续把这个故事给讲完了。 后续就是男主人对马精心喂养,马却开始不吃不喝了,每次看到女儿经过,它就开始兴奋。男主人也觉得奇怪,弄清了其中原因后,勃然大怒。为了家中名声,男主人将马射死,剥下了马皮,放在了院子里晾晒。 恰好,此时女儿和朋友在此地玩耍,就被这马皮卷走了。 经过了几天的寻找,女孩和马皮化作了蚕,正在树上吐丝作茧。 说书人拍了拍醒木:“后来,附近妇人发现这种蚕茧纹理厚重,能收获很多蚕丝。从此以后,咱们当地人就开始养蚕缫丝,那将那棵树命名为‘桑’,音同‘丧’,表示悼念那个女儿。” “不知各位看官,对这个故事有何看法?”说书人又开始晃着脑袋了,“这故事中的马可以说是至纯至善,相信了女儿的话,却落得个被剥了皮的下场,实在是可惜了。也为了纪念这故事中的善马,辰为马星,咱们当地就把小镇命名为东辰。” 故事讲完后,满堂都在议论,说的无非都是惋惜马儿、痛骂失信者的言论。 “只能说是善恶终有报。”还有一名大汉冷笑,“言而无信,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李寄听到旁人这样议论,又想了想故事,总觉得有些奇怪,恰在这时又听见了禹乔在冷笑,不由得问道:“乔乔,你在笑什么?” 禹乔接过了微生叙递来的茶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替女儿毁诺、射杀马的是男主人,这马皮怎么不把男主人给掳走?还有这马,明明有能力带回男主人,为什么不直接带回来?它这是把女儿当做了奖励的物品吗?” 第1011章 禹乔低头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承诺这种东西,都是要建立在双方都知晓认可的基础之上。随口一句戏言都能成真的话,那些天天喊着说会被天打雷劈的人怎么还活蹦乱跳的?故事中的这个承诺并不成立,只是马的单方面认同。” 段谒川一拍大腿:“对啊!难怪了,我说我怎么感觉这个故事怪怪的!” 李寄也在一旁点头。 “还有更值得琢磨的呢。”禹乔放下了茶杯,细细道来,“她的戏言是为了父亲而许的。为什么这个戏言一定是跟嫁娶有关呢?因为她掌握不了任何资源,比如家产。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与马进行置换,除了她自己。” 李寄和微生叙或许还有点不太明白,段谒川作为现代人,倒是一下子就get到了禹乔的话。 禹乔是在讲传统社会下女性的失权。 禹乔又指了指客栈外路过的人:“故事中,蚕的形成是献祭了女儿的命,但在现实中何尝又不是如此呢?这个镇生产丝绸,可不要忘记这些丝绸都是谁在织。养蚕缫丝的是妇女,可穿着丝绸、在外休闲游玩的却没有她们的身影。这个镇靠纺织发达,却还是以‘马’为图腾。” 李寄顺着禹乔的手看向了客栈外。 是的,他们先前一路走来时,在街道上看到的基本上都是男子,鲜少看见有妇人上街,先前新石城都没有如此。 李寄若有所思,微生叙则眼神温柔地看向禹乔。 段谒川摇头道:“这女儿还怪可怜的,被马皮强行掳走。被迫化成蚕后,还要不断吐丝工作。” 台上的说书人已经说起了别的。 他醒木一拍,却又一脸神秘地讲起了最近发生的奇怪事件。 “各位看官,听到先前故事,大家伙估计都觉得这不过是先人的杜撰罢了。”说书人摇头叹息,“但你们可知,最近我东辰镇还真就发生了两起妙龄女子被马皮掳走的事迹。” “镇东有户人家的大女儿心灵手巧、蕙质兰心,最擅长养蚕,还养出了蚕王来。用她养出的蚕纺出的纱那可真是比天上仙子穿的仙衣还要好看,散发着比珍珠还要柔泽的光华。” “可就在某天上午,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出去有事,家中就年迈的母亲、妻子和三个女儿。那户男主人出门后不久,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在屋子里纺纱。大女儿见奶奶坐在院子里,还想着今天风大,去拿了件毯子想要给奶奶披上。谁知就在此时,那户人家中养的马突然倒地暴毙。马皮突然脱落,裹着那大女儿就离开了。” “无独有偶,镇西有一户人家,因为家中骏马突然惨死,便剖下了马皮去晾晒。夜里,男主人被院子动静惊醒,端着灯出去后才发现,这原先瘪扁的马皮竟变得鼓鼓囊囊起来,像是马皮里装进了什么东西。” “那男主人壮着胆子,将耳凑进去一听,却悚然从这马皮中听见了自己女儿的哭喊声……” 大堂内的其他外地商人都发出了惊呼,还有人问是不是有马妖作祟。 李寄一听,刻进骨子里的抓妖dna动了,立马抬手将客栈伙计招来询问:“这说书先生讲的可是真事?” 那店小二原先还爱搭不理的模样,见微生叙又扔了点碎银子出来,这才眉开眼笑地殷勤说道:“是真的。那两户人家还一直不愿办葬礼呢,估计是接受不了。” 第1012章 那店小二还故意压低了声音,却跟禹乔这一桌的人说:“那第二户人家就住在我家隔壁,当时闹出的动静还挺大的。大家伙半夜都起来去围观了,我也亲眼看了。那姑娘的确是被困在马皮内,哭得厉害呢!” “哦,仔细说说。”微生叙又扔出了点碎银。 店小二欢喜地收好碎银,继续道:“原先啊,那第二户人家的男主人想要用刀剖开马皮,结果刚把刀捅进去,这立刻就冒出了许多鲜血,马皮内的女孩还在喊着问,父亲为何要杀她。” 段谒川一惊:“不会吧,这父亲是把他女儿给误杀了。” 店小二神秘莫测地点了点头:“马皮里面都没声了呢。” 段谒川倒吸了一口凉气。 店小二也来劲了,继续说:“这男主人手里毕竟也是落了一条人命在的,整个人慌得不得了。大家伙都散开了些,也怕这人杀红了眼,还有人去报了官。谁知道,这马皮突然就立起来了。” “真立起来了?没有借外力?”李寄忍不住追问。 “是啊,我亲眼看着它立起来了,然后逃走了。”店小二说道,“这谁敢去追啊。只是看着它跑进了镇上的祠堂。等官府的人来了,他们在祠堂里找了半天,这马皮居然连带着惨死的姑娘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只剩下了一只死去的蚕摆在供案上。” 店小二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这第一户人家之后也出去找了大女儿,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只在那大女儿常去洗衣的河岸边发现了一条死去的蚕。” 李寄紧皱着眉:“这听着还真像是妖会做出的。” 店小二听李寄这样说,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呢?我就是这样想的。但不过啊,其他人都觉得这是马神的警告。几位外地客人进镇前估计也看到了咱们镇口悬挂的马头吧。咱们镇因为这女化蚕的传说,都是以马为尊。先前说的那祠堂里供奉的就是马神。” 禹乔念起自己被献祭的经历,开口问道:“不会你们镇也搞什么要把少女献给马神的祭祀吧?” 店小二点头,还真应下了:“是啊,每十年祭祀一次,选定的女子将会成为马神的妻子。在祭祀结束后,她就成为祭司,住在祠堂里,终身伺候马神。” 见这一桌的人都神情大变,这店小二还觉得奇怪:“为何做出这种表情?这镇上谁不想去成为祭司啊?整天待在祠堂里,什么都不用做,平日里和马神雕像说说话,吃喝都不用愁,还风风光光的。” 那店小二那嘟囔着:“镇上的女子都以此为荣。嘿,要不是我是男子,我都想去做了这马神的妻子了。” 见李寄、段谒川和微生叙都担忧地看向自己,禹乔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那店小二见禹乔几人都不吭声,还以为自己已经成功说服了他们,心中得意万分,继续说出了一些信息:“为什么说这是马神的警告,也是有原因的。一个月前,祭祀如期举行。本来选中了镇东那户人家的大女儿,就是第一个被掳走的。她心灵手巧,最适合成为马神的妻子了。但那户人家死活不同意,说是有人觊觎他大女儿能养出多丝的蚕王来,估计这样设计,想要让他家生意败落。” “大家都在劝说,但他就是不答应,将自己的二女儿推了出去。他那二女儿养蚕就差了点意思,又是出了名的懒,平日里也寡言寡语的,一点也不讨喜。这成为下一任祭司的美差落在了她头上,她自然是很乐意的。” 第1013章 店小二气愤道:“本来还好好的,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居然把自己的脸给毁掉了。这下好了,给马神送了一个丑女为妇,这马神肯定会生气啊!但没办法,祭祀已成,也退不了人了。” “这次第一个遇这事的又是那大女儿,所以大家伙都怀疑是马神发怒了。” 李寄又追问了那两户女儿失踪人家的具体地址,还问了这供奉马神的祠堂在何处,问完后就将这个店小二打发走了。 “我们今天下午要不先去那两户人家看看?”李寄问道。 她冷哼一声:“我可不相信什么马神的警告,这估计就是有妖在借此作祟。既然是妖作祟,还是尽早将妖抓住处死,才能防止其他无辜少女因此丧失生命。” 段谒川满脸同情:“这镇上的女子还真是遭罪了。每日辛勤劳作也就罢了,还会被选去做什么马神的妻子,现在又被妖物害死,被处处针对。” “是啊。”微生叙也在一旁叹息。 禹乔提议现在就去,反正都用完饭了。 他们四人倒是走得迅速,却将被留在房中的骷髅忘得一干二净。 站于房间中央的白骨骷髅之前一直保持静止,在禹乔踏出客栈后,他像是有所感悟一般,僵硬地走到了窗前。 他没有全部打开窗子,只是开了一个小缝,刚好就瞟见了底下有一道粉色的身影蹿过。 而她今天穿了粉色的罗裙。 她又走了。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又”字,就好像她曾经很多次这样不告而别,而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白骨骷髅将窗子缝隙合上,又开始漫长的等待。 禹乔他们所住下的客栈正处于镇子中央,这就方便去寻找。 因为两户人家一东一西,相隔甚远。几人为提高效率,便商量着要兵分两路。 李寄坚持道:“四人里我能力最强,而乔乔是凡人,能力最弱。按道理,应该由我跟乔乔一个队,这样遇到什么事情,我也能及时保护他。” 微生叙虽还是笑着的,但这笑怎么看怎么奇怪:“李师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最容易出问题的难道不应该是段师弟吗?按你这最强者保护最弱者的道理,你应该是和段师弟组队。” 段谒川不理解他们俩怎么就突然硝烟弥漫了,抖了个机灵,选择了加入:“哎呦,老乡就应该跟我一起。咱俩明显有很多共同语言,一路上聊天也不无聊啊。” …… 最后,禹乔还是选择和李寄一起去镇东。 笑死,李寄是队伍战斗主力,她肯定的是抱李寄的大腿啊! 听了禹乔的选择,李寄很是高兴,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话。 两人很快来到了第一个女子失踪的那户人家里。 这户人家大门紧闭,李寄敲了许久的门,才有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警惕地打开了一丝门缝:“你们是?” 见敲门的是两个年轻女子,这老妇人脸上的警惕褪去了一半,但还是不开门:“你们有什么事?” “请问,这是何秋娘的家吗?”禹乔发问。 何秋娘正是那第一个被马皮掳走的大女儿,她那做了祭司的妹妹叫何慧娘。 刚褪去的警惕又重新回到了那老妇人的脸上,“你们想要做什么?” “别慌。”李寄解释,“我们是下界历练的修仙者,听闻何秋娘被马皮掳走,至今下落不明,特意前来相助的。” 那老妇人一听李寄这话,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似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没有,这不是何秋娘的家,你们找错了。” 那老妇人也不等李寄接着解释,一下子又将大门关上。 禹乔和李寄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没办法了,”李寄双手捻诀,施了个隐身术,“只能用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办法了。” 禹乔也被施了隐身术,还被李寄带着上了屋顶。 站稳后,禹乔低头一看,就看见刚才开门那老妇人又蹒跚着朝屋内走去,不一会儿屋内又响起了哭声。 李寄见院中无人,便带着禹乔又落到了院子里。 李寄开始四处搜查线索,禹乔想了想,仗着自己有隐身术往哭声方向走。 只是当她走进后,屋内的一声怒喝又将这些哭声给压住了。 原来,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在家。 禹乔好奇地把头探进去看。 这屋子内光线较为黯淡,就点了一盏灯。 屋内放的都是些养蚕缫丝的工具,手摇纺车就有足足五架。 一个长着红色酒糟鼻的中年男子正对着一个中年妇女破口大骂:“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现在好了,福气都被哭走了。秋娘没了,慧娘也不在家了,咱们家就这么点人,以后怎么养蚕缫丝?你们都不要吃饭吗?都饿死算了。” 那中年男子对着老妇人的态度稍微好了点:“娘,方才敲门的人是谁?” 老妇人哭丧着脸:“又是那些来打听的。” 那中年男子有些气愤:“这都第几个了!现在是见了咱家有难,个个都来踩我一脚?” 中年男子继续骂骂咧咧,直到他的视线忽然落在了房门处的地上。 他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指着地上突然多出的影子,哆哆嗦嗦地说道:“这这这!你们看,看到了没有?没有人在外面,怎么地上多出了一道影子?” 站在门边的禹乔听他这话,低头一看,果真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呀,忘记了。 方才,李寄急着进来,似乎还没有把影子隐去。 第1014章 屋内的其他女子虽被吓得脸色煞白,但基本上还可以维持体面,只有那中年男子吓得直跳脚,还一直往那群女人身后躲,尖叫着:“是秋娘!是秋娘回来了!秋娘啊,爹平时对你那么好,” 那中年男子的尖叫声如魔音入耳,禹乔也懒得继续吓他了,双手捂耳,立马跑开了。 李寄也听见了屋内的动静,刚好也结束了手头上的事,便先带着禹乔从何家院子里离开。 禹乔刚一落地,就跟李寄吐槽起来了那何家汉:“这种男的也是外强中干,只敢在窝里横,先前训斥妻女,倒是很能逞威风。他看见我的影子,误将我的影子当做鬼影后,就立马吓得躲进了自己老母亲的身后。” 李寄被她逗笑:“的确,那尖叫声还挺大的。” 吐槽完了人,就该说正事了。 李寄专门挑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子,与禹乔边走边说,仍怕隔墙有耳,还又施了术法:“可能是距离事情发生过去了有些日子,我并没有在何家发现有什么特殊的线索,马厩那边也都是人平日里留下的痕迹,也没有发现什么妖气。这就有两种可能。” 李寄偏头看着禹乔:“第一种可能是这个妖的实力强到可怕,或许和上一次的狐妖一样手里也握有神器。” 禹乔与她对视,心领神会,将第二种可能说了出来:“人为。” 她话音刚落,就有穿堂风迎面袭来,发丝吹拂,衣裙猎猎作响。 禹乔摸了摸手臂,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非经过教化的妖和心性难测的人,她也不知道,对于那些被掳走的女子而说,面临哪一种情况会更好一些? 回去的路上,禹乔和李寄一路无话。 禹乔在想,当初那条想要与她成亲的蛇妖修炼千年,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大妖了。它能力如此强盛,李寄都还可以看出它的妖力。若真是妖,这妖的实力真的是强到令人忍不住担忧。 若是人,敢这么明目张胆跑到人家中强行掳走年轻女子,那这些人背后一定有某种靠山在。 回到了客栈,微生叙和段谒川已经在大堂内等候了。 见了禹乔来,微生叙的脸色明显一下子和煦了许多。 他掏出了一个用荷叶包裹着的东西递给了禹乔:“回来时在路边看见有人在卖炙鹌鹑,觉得你应该爱吃,特意买了一个给你。” 他说完,又瞥了眼李寄:“李师妹的也有,不过放在段师弟那里。” 段谒川心虚地交出了一个荷叶包:“哈哈,李师妹,这看这事闹的啊,这鹌鹑有些想不开,撕下一半的身体逃走了……” 李寄也无所谓,只是懊恼自己刚才怎么不去给禹乔买点小吃。 “好,多谢了。”禹乔接过了炙鹌鹑,招呼着同伴离家,“去我房间里说点事吧。” 其余三人都答应了下来,随着禹乔一起上了楼。 做好了防泄密的准备工作之后,四人都坐在了禹乔房间的桌子旁讨论。 微生叙先说。 他和段谒川去的是镇西第二个被马皮强裹掳走的那户人家里。 那户人家姓周,被掳走的女儿叫周杏儿。 与何家的不配合相比,周家人倒很是配合,那错杀周杏儿的周父还一直痛哭流涕,各种咒骂那马皮妖。微生叙和李寄临走前,这周父甚至还下跪磕头,拜托他们俩尽早把马皮妖除掉。 第1015章 “看着,这户人家对女儿还算不错,是不是?”段谒川说道,“但我去看了这女孩的房间,光线最差,面积最小,房间里都是纺纱工具。她的床褥都是最差的,但她的父亲和弟弟都穿着锦缎。” 微生叙接着他的话,继续讲下去:“不过,很让人怀疑的是,我并未在周家发现残留下来的妖气。我们去的也太晚了,地面残留的血迹早就被清理了。” “我在何家也没有发现。”李寄立马回复,顺便也将自己所发现的问题和两个猜测告知。 禹乔抓足时间吃了几口炙鹌鹑,等李寄说完发现后,她才掏出了手帕,随便抹了把嘴巴:“我在想,这会不会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人类团伙作案?” 禹乔嘴里的新鲜词让微生叙很感兴趣,他眼神温柔地看向禹乔,问道:“何以见得?” 禹乔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如果真是个实力强盛的大妖,我觉得它行事或许会更为嚣张一些。凭它的能力,抢走周杏儿不是件很轻而易举的事情吗?怎么还会让被马皮裹着的周杏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禹乔继续道:“先前周父发现周杏儿之时,为什么不直接把周父杀了?惹了那么多人围观,它怎么还沉寂下去了,不赶快将马皮下的周杏儿掳走,反而让周杏儿被周父害了性命?” 段谒川又抖了一个机灵:“哦,我明白了,它是社恐!” 禹乔:“……一边玩去吧你。” 李寄若有所想:“乔乔分析的的确很有道理。不过,既然是人为的话,他们是如何做到让马皮自己行走的?” 禹乔摸了摸下巴,摸到了油渍,又默默拿起手帕,继续擦嘴:“会不会用了戏法?就类似于那种欺骗人类眼睛的障眼法?” 段谒川冒头:“魔术!” 禹乔又把他按了下去。 李寄百思不得其解。 微生叙却有些认同禹乔的猜测:“或许真是人为。目前被马皮裹走的两个女孩除了都是女子外,两人都在养蚕缫丝上是出了名的好手。何姑娘更擅长养蚕,周姑娘更擅长缫丝,据说周姑娘似乎对家里的纺纱机进行了改良,提高了纺纱的速度。” 微生叙接着说:“我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地里觊觎这两位姑娘的手艺,想要控制她们来为其做事?” 四人又商量了一会,中途还喊了店小二来送了晚饭。等夜色降临后,他们才分别离开禹乔的房间里并商量着明天去一趟镇上的祠堂。 方才和大家一起在房间吃过饭,禹乔皱了皱鼻,总觉得这房间有一股味,便走去打开了窗户。 她又在窗台前看见了一朵花。 直到看见了花,禹乔才猛然想起她忘记了什么。 她忘记了那个骷髅。 微生叙回到房间,一打开门就看见了站着不动的白骨骷髅。 “抱歉啊,”他将房门关上,转身淡笑,“我们都把你给忘了,她也一样。” 那白骨骷髅默不作声,只是慢慢地低垂下了头骨。 一个连人形都没有的怪物罢了。 她连能化作美男的蛇妖都嫌弃,还会喜欢上一个骷髅吗? 那姻契不过也是有名无实罢了。 微生叙放下了心。 只是在入睡前,微生叙又听见了那骷髅在低声呢喃。 “娘子……” 又来了。 微生叙翻了个身,有些不耐。 天天夜里都在那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你两个字,跟个怨夫似的。 微生叙眼神不善。 第1016章 还是说那个骷髅在跟他炫耀姻契? —— 微生叙都在骷髅玩起了宫心计,禹乔倒是自在地躺在床上。 她倒不觉得自己忘记骷髅,是有什么对不起这骷髅的,只是将放置在窗台上的花收好。 禹乔估摸着今天晚上差不多又是蛇毒发作的时候,便等着夙谌前来替她排去蛇毒。 等到迷迷糊糊地陷入了半睡半醒之间,禹乔忽然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努力掀开了点眼皮看,看见白发金眸的夙谌穿着一身白衣正坐在她的床边。 禹乔不满地拍去了他的手:“你干嘛用手戳我的脸?” 夙谌将手收于袖中,表情淡淡,却轻咳了一声:“解毒。” “行吧。”禹乔也懒得与他计较什么,直接把手心摊开,“就麻烦你先帮我把蛇毒给解了。” 夙谌迟疑片刻,握上了禹乔的手。 禹乔闭着眼睛,问道:“好像你每一次来解毒都是晚上来的。这蛇毒真的有这么难解除吗?难道我要一直这样吗?” 夙谌没有说话,却抿紧了嘴唇。 “不会一直这样的。”见床榻上的女孩陷入了沉睡,夙谌才敢握紧她的手,“对不起。” 就算是下界削减了实力,就算是那蛇妖有千年的道行,这蛇毒也不应该需要解了那么次。 可能在一开始,他就先动了情,还为自己特意寻了个理由,一个能让他与禹乔接触的理由。 禹乔澄清误会的那一天,夙谌一个人在那新搭建的房子里坐了许久,看着那开满半个池塘的白玉莲。 他的情因为她而被勾起,而他也因为她开始观照万物,觉得万物中处处有她的影子,又开始移情于物,对世间万物也起了怜悯之心。 宗主说,他快要悟出有情道真谛了,他会成为这一千多年来第一个飞升成仙的人。 可夙谌还不想那么早成仙。 他还想多看看她,即便不接触也行。 夙谌慢慢地松开了禹乔的手,将一个小瓷瓶放在了床头,还留了张纸条。 他替禹乔掖好了被子后,又看了她几眼后,才离开了这里。 回到了问天宗,夙谌直接去了藏书阁。 他还是想要弄清那个骷髅的来历。 可翻遍了好几本记载神界的书,夙谌都没有发现什么相关记录。 他想起了与禹乔初见的那个山洞,那个骷髅当时就埋在他们的脚下。 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 或许是习惯了在梦里附在扶翊身上,禹乔昨晚没有梦到扶翊,早上起来还有些不太习惯。 感谢还有一个段谒川,不然习惯晚起的禹乔可能还会有些不太好意思。 禹乔几人洗漱完后,在大堂里吃早饭。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那骷髅却跟了上来,一副也要与禹乔几人同行的模样。 禹乔见周围人毫无异色,便猜出应该是微生叙为这白骨骷髅施展了障眼法。 段谒川有些忌惮地看了白骨骷髅几眼,小声去问微生叙:“你怎么把我老乡的老公也带上了?” “老公?”微生叙今天的脸色不如昨天好,有些苍白。 “哎呀,就是丈夫的意思。”段谒川拍了拍微生叙的肩膀,乐呵地解释道,“我们那的特殊叫法。” 微生叙一大早被那白骨骷髅逼着施法,本就心情不佳,听见段谒川还承认了那白骨骷髅是禹乔丈夫的身份,心情更是差到了极致。 他头一次丢下假笑面具,拂去了段谒川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口吻冷淡:“我怎么知道?” 段谒川一愣:“微生师兄,你这是更年期到了?” 微生叙虽不懂“更年期”是什么意思,但见吃饭的禹乔忽然一笑,便也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微生叙正想回击点什么,却听见客栈外有人发出了尖叫哭喊声。 一个路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客栈内,面色惶恐:“不得了了!马皮妖又来害人了!” 禹乔四人默默交换了眼神,放下了饭碗,走出了客栈,穿着段谒川旧衣的白骨骷髅紧跟其后。 现在路边的人都在议论昨晚发生的事情,禹乔四人很快就打听出来了。 原来,这附近有一家姓胡的人家,他家二女儿也是纺织的一把好手,就在昨晚同样被马皮裹住了。因为周杏儿死于马皮内的先例,那胡家人也不敢动这包了人的马皮,只让人将人连带着马皮送到了祠堂里。 段谒川抚掌道:“那正好啊!我们正好可以去祠堂里看。” 可真到了祠堂后,禹乔几人却发现祠堂门口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四人根本无法挤进去。白骨骷髅估计还是担心会在众人面前露馅,倒是没有选择挤入人群里。 禹乔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都能看见放置在祠堂内那个巨大的马皮人茧了,却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年轻女人带着一队拿着武器的男人忽然挡在了祠堂门口。 那年轻女人估计就是那位毁容的何慧娘了。 只见她抬了抬手,底下原先沸腾的人群也都安静了下来。 何慧娘用本地方言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段话,禹乔问了本地人才知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这是马神降下的惩罚,茧中的女孩已经因窒息死去。为了能够求神宽恕,她将要关闭祠堂,要把马皮人茧放在马神案上供着。 随后,她走入祠堂里,祠堂的大门也被紧紧关闭。 禹乔微眯着眼看着祠堂门上的巨大牌匾。 现在人群退散,段谒川终于挤到了禹乔身边。 他也跟着禹乔一起抬头看牌匾:“看来,这一切的真相都藏在这祠堂内。” 第1017章 微生叙和李寄也越过了人群,走了过来。·顽_夲_鰰`戦^ ¢庚`新/最!全, 微生叙抢先一步,站在了禹乔身旁:“进去守?” 禹乔耸了耸肩:“也只能这样了。” 她一回头,却看见了那穿着衣服的骷髅站在不远处。 微生叙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轻笑道:“他能看得了吗?” “反正都跟来了,我们可以假装他也可以看见。”禹乔招手示意白骨骷髅过来。 祠堂大门紧封,想要进去就得让李寄施个穿墙术的术法,再配个隐身术。 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这个未免也太生猛了一些,为了不吓到路人,禹乔等四人连带着骷髅都先跑到附近小巷中变法。~白·马+书¢院~ `蕪*错+内.容- 等李寄的术法成真,他们才从巷子里离开,大摇大摆地行走在街道上,穿过那道厚重的大门,进入了这镇上的祠堂。 方才禹乔光顾着看那放置在堂内中央的马皮人茧去了,倒是没有注意过这祠堂的装潢,一进来的时候差点被堂内柱子上的一个个马头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祠堂,马的元素也过于多了吧,堂内前后左右各一根柱子,但这四根柱子外表都被巴掌大小的马头所占据,密密麻麻地紧挨在一起。 马皮人茧后是一尊又高又大的彩绘雕像,马头人身,着男装,左手扶桑树,右手手心捧着一条雪白的蚕和几个蚕茧。\w?e\i?q~u\b,o^o-k!.?c,o·m_ 要不是这堂内还有外人在,禹乔都想冷笑了。 还真有意思。 故事中被迫化蚕的是女孩,生活中养蚕缫丝的也是女孩,而他们却造了一个性别为男的马神来专门供奉。 这马头人身的雕像下摆放着好几个垫子,那位带着面纱的新祭司何慧娘就跪在最中间的垫子上,双目紧闭,一直用着本地话在念着什么。 这何慧娘身后还有几个妇女也跟着她念着,那一些拿着武器的壮汉也满脸肃穆地立在两旁。 堂内有四根柱子,禹乔与李寄三人交换了眼神,都各自选择躲在一根柱子后。 不过,禹乔的身后多了一条“小尾巴”。 骷髅架跟在了她屁股后面。 禹乔回头看了一眼他,倒是把随身携带的牌位扔给他拿着。 牌位可以说是她这个脆皮人类唯一的武器,禹乔一般出门干大事都会带上,好用是好用,但真的很重。 白骨骷髅倒也好好接过,听话得很。 先前传闻说这何慧娘性格懒散,不爱干事,但禹乔今日一见,倒觉得她还蛮勤快的。 一个上午过去了,她还坐在那用本地话念叨着。 她念的语调极其平缓,一点起伏也没有,最是容易让人昏昏欲睡,即便是谨慎如李寄都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段谒川就更不用说了,这孩子睡得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不过,也幸好段谒川睡觉不打呼噜,不然距他最近的微生叙就往他身上扔几根银针。 原先大家也这样干等着也无聊,禹乔就做了接近那马皮人茧的第一人,只是这马皮的毛并未褪去,有些碍于观察。但她将耳朵贴在了马皮上,的确听见了有呼吸声从马皮下传来。 这贴耳的动作又让她发现了一个细节,在这张马皮上一些不起眼的地方,似乎都被粗针刺穿过。 禹乔眸光一闪,本还想继续凑近看,却忽而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隔着马皮顶了一下她的耳朵。 第1018章 禹乔一惊,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选择退回到了原位。~d.u_o′x^i~a?o?s+h_u`o·.′c^o~m¨ 等何慧娘带着人下去吃午饭了,禹乔和微生叙按照计划也从祠堂内离开,先到附近小摊里随便买些吃食填填肚子,随后再重返祠堂,继续看守,让段谒川和李寄出去解决午饭。 他们刚一换完,何慧娘又带着人来继续念叨了。 下午还是如上午一样乏味无聊。 禹乔几人都知道重头戏在晚上,李寄也跟段谒川去补觉去了,微生叙在柱子后看起了医书,禹乔便观察起了身旁白骨骷髅。 只是仍没有观察出什么,禹乔也只能说上一句这个骷髅头骨的骨相不错,若是披上了人皮,应该也算是很五官俊朗。¨s′o,u·s+o-u`2\0-2`5+.?c¨o*m?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何慧娘带着那几个中年女子和壮汉护卫离开后不久,禹乔四人终于听到了别的声响。 禹乔紧盯着声源,段谒川抹掉了哈喇子,李寄也将手搭在了妒女剑柄之上,微生叙也收好了医书。 结果,原来是有一只老鼠跑过。 禹乔四人皆是满眼失望。 段谒川一下子就颓成腌菜了,对着禹乔做口型:还要等多久。 禹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8′1~k!s.w?.^c!o?m¢ 等到段谒川的头又开始小鸡啄米,禹乔终于听见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这个声音似乎是从祠堂中央的马皮里传来,声音很细碎,像是蚕食桑叶的声音。如果不注意去听,反而容易被忽视掉。 只是还没有等禹乔把这一发现告诉昏昏欲睡的李寄等人,一道更加重的声响从雕像那边传来。 段谒川也被吓醒了,其余几人,包括禹乔在内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雕像。 这彩绘雕像前摆着一个案桌,案桌上铺着一张垂到地面的黑布。案桌上摆着烛台、香台,还有一些干果、水果为贡品。 此刻,又有一道重声响起,果真是从那案桌下传来的。 李寄此刻已经拔出了妒女剑,放轻步伐,步步接近,禹乔也从身后的白骨骷髅手里抢过来牌位,同样跟了过去。 响声过后是悉悉索索衣服磨蹭间发出的声响,一道重重的呼吸声从案桌下传来。 禹乔注意到那垂至地面上的黑布被轻挑上了一些,就像是有人在乘机观察外面的情况。 李寄也沉得住气,想等着这案桌下的人出来后,再将里面的人抓住。 这案桌下的人也足够谨慎,观察后又等了一会儿才终于掀开了黑布,从桌底下钻出来。 就站在案桌旁的李寄冷笑一声,顿时将身形亮出,对准钻出的那人用上了妒女剑。 案板上的烛火跳动得厉害,李寄刚一挥出的剑被迫停下。 正处于剑下的既不是凶神恶煞的妖,也不是獐头鼠目的人,而是一个估摸着十岁的女童。 “孩子?”李寄懵了,右手拿着妒女剑仍停滞在那女童的脖颈之上,左手却掐诀解除了禹乔、微生叙和段谒川身上的术法。 这女童被突然冒出的人和剑吓得满脸苍白,余光又见原先空荡的场所内又突然冒出了三个人,更是吓得连牙齿都在上下打架。 段谒川皱了皱眉,想起了在现代抖音刷到的防诈骗防拐卖视频,还是起了点警惕性:“李师妹,不要放松警惕。万一这孩子是用来掩人耳目的,那就不好了。” 第1019章 微生叙也赞同点头。/1′1.k′a?n¨s,h!u¨.*c¨o′m~ 禹乔的目光在那女童消瘦的脸庞上转了一圈。 拿着剑一直对着孩子似乎也不太好,李寄想了想又从腰际的乾坤囊里取了条绳子,让段谒川来把这个女童绑起来。 等段谒川将女童的手脚都绑起,李寄也稍微放松了一下,正想妒女剑收起,好好盘问一下这个女孩,看看能不能从她的嘴里挖出点什么,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喝。 “放开她!” 被在雕像案桌下声响牵绊住了,禹乔也在这时突然想起了自己听到马皮处传来的细碎声响。 她和李寄等人回头一看,只见祠堂中那鼓鼓囊囊的马皮瘪扁了下来,一个浑身粘着血的年轻女子从马皮内钻出,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脚底下还有一些针线刚从马皮里掉落下来。 这年轻女子拿着剪刀,一副凶煞恶神的模样,狠狠瞪着禹乔几人,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放开她!” 禹乔四人面面相觑。 微生叙倒是反应得快,露出了笑意,试图安抚这个受惊的年轻女子:“你应当是昨晚被裹进马皮里的胡姑娘吧。+求/书-帮^ .哽!芯.最*筷~你先别急,我们不会伤害你们。我们是下界历练的修士,听闻镇上发生了几起女子被掳的事情,便特意潜伏于此,想要抓住这幕后黑手,解救你等无辜女子……” 微生叙温声细语地说了那么多话,段谒川也马上将那女童手脚上的绳索给解开了,让女童跑到那胡二娘身旁。 满身是血的胡二娘将女童拦在了身后,但手里的剪刀依旧紧紧握着,脸上的惧怕警惕之色不改。 李寄以为是自己的妒女剑吓到了她们,还特意将剑收了起来:“放心,我们没有恶意。” 胡二娘冷笑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说着是修士,看着倒像是来此作乱的恶妖在故意假冒。” 李寄、微生叙解释,这胡二娘仍是不信的。 段谒川想了想,悄悄挪到了禹乔身边,用手肘捅了捅禹乔,低声道:“老乡,你把你戴着的遮颜珠取下,你去马。” “能行吗?”禹乔看了眼有些无奈的微生叙和李寄,“微生叙的气质已经够仙了,李寄也是一脸正气。” “老乡,”段谒川道,“不要对你的脸失去信心,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要不是你被那蛇妖束缚住了,我都要以为你是传说中的古神了。¢小^税!C`m`s_ .蕪′错¨内~容-” “行吧。”禹乔把牌位又扔给了跟在她之后的骷髅怀里。 “那个,”她慢慢朝着惊恐的胡二娘走去,摘下了佩戴在脖颈间的遮颜珠,“我们本来就是为了你而来到这里的,你没事就好了。” 胡二娘表情错愕。 刚才禹乔站在李寄、微生叙身旁的时候,胡二娘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长相平凡的年轻女子。 但她一出声,仿佛枯燥无味的世界忽然掀起了五颜六色的波澜。还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但通身的气派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莫名地让人移不开眼睛。 随着她的走近,那张过于平凡的脸也在一瞬间完全了蜕变,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九天玄女。 晕黄的烛火里走出来了一尊瓷白瑰丽的神女。 胡二娘完全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她面带浅笑,步步靠近,又看着这样的人间绝色动作轻柔地用衣袖替她擦去沾在脸上的马血。 “别怕。”眼前的神女轻声道。 胡二娘莫名地觉得眼眶有些发酸,手里的力气也被卸了一半。 “哐当!” 那把血淋淋的剪刀掉落在地。 胡二娘终于相信了这群人说的话。 禹乔安抚好受惊的胡二娘后,李寄这边也施了术法,让浑身脏兮兮的胡二娘变回了先前干净的模样。 微生叙本来还想询问那个女童,胡二娘摸了摸女童的脑袋,摇头道:“各位仙人,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我吧,阿珠说不出话来。” “哦,是天生的吗?”微生叙问道。 “这倒不是,听说是被她亲娘在小时候喂了哑药。”胡二娘解释道,“或许,各位仙人会觉得残忍,但没办法小孩子最是喜欢哭闹,为了不被发现,只能喂她哑药。” “生活在祠堂里,还不能被发现?”禹乔轻轻蹙眉,:“她的母亲身份是不是比较特殊?” 胡二娘明显更信任禹乔,点头道:“是的,她娘是上一任祭司。” 段谒川有所不解:“按照你们当地的说法,祭司不是这所谓马神的妻子的吗?要终身侍奉马神。” 胡二娘冷冷看他一眼:“这位仙人,你猜这祠堂里没有男人?” 段谒川被她的目光刺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想起了现任祭司——那个毁掉自己面容的何慧娘,垂下了头,低声道:“原来如此。” 李寄眼内闪过一丝不忍:“所以, 所谓的马皮掳人是你们策划的一场逃离?” “是。”感受到禹乔在握自己的手,胡二娘的面色缓和了许多,吐出了一口浊气,慢慢说道,“我们这些女子从小就被教着如何养蚕缫丝。每天早早起来,做了一家的早饭后,就要开始喂蚕、缫丝、织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都被关在房间里,根本逃脱不了。” “嫁娶也是没有的,因为那些父亲都舍不得我们这些做女儿的手艺。唯有成为祭司,才能得以摆脱。但成为祭司,又另有苦楚。” 胡二娘握紧了禹乔的手:“等我们这些做女儿的年纪大了,纺纱的速度慢了,会怎么办呢?” “女儿是一定要有的。如果没有,便可以与旁人互换一下,那就变成了一个新的妻子,又可以继续生出女儿来。” 第1020章 这话说完,胡二娘的眼眶便开始红了。 胡二娘强忍住泪,继续说:“一开始,不是没有其他女子想要逃出去,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抓回来了,离开这个镇的路口都有人看着。本来,我也就这样认命了。但没想到,前任祭司突然病死,镇上的人就急匆匆地推了何慧娘进去当了祭司。何慧娘当了祭司后说在祠堂里发现了一条密道,这个密道是通往镇外的,但还没有完全挖通。” “因为何秋娘养得一手好蚕,她父亲又舍不得把她交换出去,便打算找个人让秋娘怀孕,继续留在何家养蚕。何慧娘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借着女化蚕的故事,用马皮将何秋娘包裹住,再偷偷将其运到祠堂,让何秋娘躲进祠堂的地道里。” 妹妹在堂上拜神念经,姐姐在堂下挖土通道。 禹乔默然。 段谒川看着那巨大的马皮,不解发问:“这么大的一张马皮,一个人全部剖下,动作还要那么快,还不能发出太大声音,这很难做到吧?” 胡二娘点头:“一个人当然是很难做到的。” 她话锋一转:“但要知道,这家里头可不止有一个女子,姐姐、妹妹、妈妈、奶奶……所有人一起杀马,一起剖皮,一起缝合,一起制造了马皮成精、裹女而去的事件。” “若是怕被发现,何慧娘弄来了蒙汗药,我们平常都进不了药铺的。把药掺进饭菜中,就不担心那些男人会醒来了,也不担心马会挣扎。” 禹乔听着胡二娘轻声轻语地说着这话,眼前仿佛也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月夜之下,所有幼年时期、少年时期、中年时期、老年时期的女子都握着那柄经常使用的菜刀或剪刀,戮力同心,在一个被处处压制的地方,借着“杀马”完成了弑父、弑夫、弑子,用最厌恶的针线缝出了一条血迹斑斑、通往自由的道路。 李寄、段谒川和微生叙都陷入了沉默。 禹乔则看着胡二娘的侧脸,轻问道:“这祠堂下的地道是前几任祭司一起挖的,对吗?” 胡二娘只是淡笑着看向了不远处。 在她目光所及之处,女童阿珠正好奇地围着妒女剑转,妒女剑也学着阿珠转圈圈,一人一剑都转得晕乎乎的,差点摔在了那马皮上。 忽然,在祠堂内的人都听到了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李寄、微生叙都收起了所有情绪,警惕地看向脚步声来源处,将禹乔、胡二娘和最弱的段谒川护在身后。 妒女剑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将女童阿珠护在身后。只是它忘记自己的身材有多苗条了,阿珠轻松绕开了妒女剑,兴冲冲地跑向脚步声传来的地方。 “欸!” 李寄刚想出手阻止,但来人却又加快了步伐,将真面目暴露在了众人眼中,正是那位戴着面纱的新任祭司何慧娘。 何慧娘见祠堂内突然多了那么多人,也是下意识地将阿珠藏于身后,浓眉蹙起。 见站出来的胡二娘对她轻轻摇头,何慧娘紧皱的眉才浅了几分:“你们是?” 胡二娘便将禹乔四人的来历也都说了一下。 见胡二娘这么说,又见了站在李寄身后的禹乔,何慧娘也神情恍惚地认同了这一说法。 “那些人都睡了,只是阿姐突然传了消息过来,说见阿珠迟迟没有回来,就让我先过来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何慧娘忍不住又看了禹乔一眼,随后解释道。 第1021章 何慧娘眼睛毒辣,一下子看出了李寄才是这群人当中的战斗力巅峰,对着李寄说:“仙人们,你们现在也知道真相。你们说,这里有没有妖?” “没有。” 何慧娘眉眼瞬间变得阴沉。 李寄把躲在柱子后自省的妒女剑召来了,对她微笑:“这是马神的诅咒。为了平息马神之怒,必须把所有被马皮裹着的少女及时送到祠堂里。不然,全家惨死。神明的事情,我们这群修士干涉不了。” 何慧娘微愣,眉眼的阴沉之色立马退散,只是笑道:“不愧是仙人。” 段谒川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凑了过去:“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的地道是不是还没有挖通?需不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啊?” 或许是镇上的男人们给何慧娘留下的坏印象过于深刻,何慧娘明明听见了段谒川说话,但还是假装没听见,主动去与禹乔沟通。 段谒川悻悻地将缩回去,还是禹乔重复了一遍段谒川的话,这何慧娘才终于开口回答。 她摇了摇头,神色忧虑:“挖到了巨石,这两天都没有任何进展。” 李寄注意到了何慧娘对段谒川、微生叙的忌惮,想了想将妒女剑收好:“要不这样,我一人下去帮你们用术法帮你们挖通,可以吗?我可以把剑留下。” 何慧娘有些犹豫:“这……” 她斟酌着想了许多,终究还是顶着暴露一切的风险,选择相信了李寄:“好。” “李寄,我也同你一起下去吧。”禹乔在旁边提出,还从白骨骷髅里把牌位拿过来,“我想去看看。” 怕骷髅会吓到胡二娘、阿珠等人,骷髅身上的术法还未解除,何慧娘看见禹乔凭空变出了一个玉色的方正东西,顿时就被禹乔的“法术”所震惊了。 “好。”李寄答应了,她倒是不担心禹乔会给她添乱子,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何慧娘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 何慧娘先掀起了盖在案桌上的黑布,先让阿珠带着胡二娘进去。胡二娘进去之前,还将马皮里藏着的物品都拿了进去。 李寄弯腰进去前,何慧娘主动道:“这位李仙人还是把剑带进去吧。” 李寄诧异看她,她的眉眼却极其放松:“这镇上来往的外地人多。我虽常被困于家中,但还是听说过你的名字。十三岁斩蛇,很厉害。我相信你。” “好。”李寄拿起妒女剑弯腰进去。 接着就是禹乔了。 禹乔还用语言暗示骷髅不必跟上,弯腰钻进了案桌里。 这案桌下有几块石砖被挪开了,露出了一个窄洞。好在里面有李寄接应,禹乔跳下去后平稳落地。 等她站稳,李寄又去接应了何慧娘。 这个地道也不高,必须得弯下腰。光线也很难,要不是阿珠从小荷包里拿住了火折子,不然都看不清路。 何慧娘摸索着走到阿珠那边,从袖子里拿出了蜡烛,用阿珠的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阿珠和何慧娘走在最前面,李寄断后。 禹乔躬着身体,也不顾不上自己的衣裙是否干净了,在这个简陋的地道里摩挲着前行,也注意到这地道还挺复杂的,弯弯绕绕,还有好几个路口。 何慧娘边走边解释道:“这些我的前辈们挖出来的,只是她们当时只挖了一条道。但为了方便我大姐和其他女子,我又特意根据祠堂地图及周围地上环境,又挖通了几条道路。” 她指了指旁边几个洞口:“这几条道虽然无法通出镇外,但有的通往附近少人的小巷,有的通往祠堂内院的花园丛旁,也方便她们能在夜晚出来透透气。” 第1022章 禹乔也看向了那些黑黝黝的洞口,能感觉到有风灌入,也难怪何慧娘她们不担心这地道会没有空气。 何慧娘又带着这一行人往前走了一段路程,终于走到了尽头。 道路尽头点着两盏灯,有两个灰头土脸的年轻女子正坐在一块巨石上,正是在外界眼中失踪已死的何秋娘和周杏儿。 何慧娘做了解释后,这两位年轻女子看向李寄和禹乔的眼睛都是亮的。 李寄是实干派,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观察起了这堵住路的巨石。 禹乔则在后面拿出了几个药瓶,这是微生叙偷偷塞给她的,暗示她都给这些女子服用,瓶外还附上了药名及作用,都是些调理身体的药,能帮助迅速恢复精力。 微生叙拿出的药丸自然不差,有些萎靡的何秋娘和周杏儿吃了药丸后,精神面貌明显有所改善。 阿珠黏着禹乔,禹乔把怀中的牌位放下,借着昏暗的灯光顺手给她编了个小辫子,对着一旁的何慧娘说道:“有考虑让阿珠恢复正常吗?” 面纱遮住了何慧娘的大部分脸,但她的眉眼却将惊讶的情绪准确传递了出来:“阿珠都这么大了,还可以治好?” 禹乔笑了起来,像昏暗中光泽闪烁的珍珠:“当然可以。我的同伴中有一位修士,是修仙界第一大宗问天宗药峰弟子,最擅长医药。他方才偷摸着跟我说了,虽然他下界能力有所减弱,但他有七成把握能治好。只是,你们愿意让阿珠去尝试吗?” 禹乔继续道:“放心吧,李寄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今晚一定能帮你们把路通出去。如果你们愿意,你们今晚就可以逃出去,但逃之后呢?不能言语,总归还是不方便的。” 何秋娘和周杏儿明显露出了心动的表情,何慧娘也顾不上什么偏见了,啊立马答应了下来:“好,那就麻烦神女的那位仙人同伴了。” 李寄那边已经动手捻诀,让堵路的巨石悄无声息地化作了沙。 这只是基础术法,李寄的确如禹乔所说的那样很快就帮何慧娘她们将道路通到了离东辰镇大约五公里外的山林里,中途还避开了很多容易塌方的地方。 何慧娘、何秋娘等都纷纷表达了感激之情。 见通道已经完成,何慧娘仿佛卸下了包袱似的,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何秋娘想了想,低声恳求起来了禹乔:“神女,既然你那位仙人同伴能有把握治好阿珠的嗓子,那我斗胆恳求他是否可以将我妹妹慧娘脸上的伤疤除掉。” 禹乔还没有回答,何慧娘就先摇头拒绝了。 “大姐,我还得待着这,”何慧娘方才拿的蜡烛已经熄灭,她又拿出了一根,用穴内的灯火点燃烛心,黑色影子都落在了土壁上,“还有很多匹马没有被杀死。” 何秋娘只是叹息,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劝了。 “走吧。”何慧娘用手中蜡烛照亮,冲着禹乔和李寄点头,“我们先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抱着牌位的禹乔也问了何慧娘今后该如何安排何秋娘她们。 何慧娘回答道:“现在让她们逃出镇也不太妥。她们虽然有技巧,但身无分文,也走不远。只能先让她们继续躲在这,找机会筹出点银两来。” “总是会有出路的。”她忽而笑道,“我阿娘为了取了这个名,我可不能辜负了这一个‘慧’字。” 禹乔想起了新石城的那位杨夫人,城主倒下后一直是她在管理新石城。 比起这里,新石城那边倒是较为开放。 “或许,你可以让她们去新石城。”禹乔说道,“准备辆车,让她们前往新石城。目前,掌管新石城的是一位姓杨的夫人,我们曾经帮助过她,你直接让秋娘她们报上李寄的名字,杨夫人应该也会多关照你们。虽然离这有一段距离,但也可以保证东辰镇的人找不到那里去。” “新石城?”何慧娘显然有些心动,“好,多谢神女告知了。” 从案桌底下钻出去后,李寄、禹乔和何慧娘三人身上都难免沾到了泥土。 何慧娘想去拍掉衣裳上沾着的泥土,却发现李寄已经为了她施了清洁术,身上的脏污处都消失了。 她动作停顿,慎重地对李寄道了声谢。 “各位仙人,你们就先离去吧,后续我会安排好这里。”何慧娘又对着禹乔等四人行了个礼,“我跪坐在假神下,终于还是盼来了真神。何慧娘在此真的谢过各位了。” 禹乔四人也从祠堂离开,重新回到了客栈休息。 众人精力耗尽,倒是也没有注意到那白骨骷髅去了禹乔的房间。 骷髅将禹乔房中的旧花拿走,出去了一趟,采换了新的花。 它倒也没有在房中久留,见禹乔睡得香甜,又悄悄退回到了微生叙的房中。 一夜无梦,禹乔一觉醒来后就去找了李寄、微生叙等人商议。 一个时辰后,东辰镇的人就发现他们的街头出现了几个人自称是仙人下凡。 第1023章 微生叙施展医术为人义诊,李寄单手念诀隔空劈石,段谒川则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老气横秋地同路人说:“我呢,不是我们修仙界宗门的最后一个修士嘛,你们肯定猜不到我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岁了,和我的朋友们下界历练,但这次我是真的要永远地离开这里了,因为我飞升成仙的师尊特意为我开了个后门……” 禹乔就很简单了,既不要表演才艺,也不要念99叨乐,直接摘下遮颜珠,坐在街头就可以了。 他们太新奇了,已经有很多人真相信了段谒川的鬼话,开始跪拜在地求仙人庇佑。还有一个年轻男人冲到了禹乔面前,砰砰砰地连磕了好几个头,差点没把禹乔吓一跳。 那个年轻男人本来还想再往前,直接跪在禹乔的脚边的,但好在被施了人像幻术的骷髅拦了下来。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禹乔四人的目的终于达成了。 三位失踪女孩的家属找了上来,恳求禹乔几人拯救镇上的无辜女孩。 禹乔装模作样地微微颔首,答应了下来。 人当然是不可能找出来的,禹乔几人又一次来到了这三个女孩的家中,摇头晃脑地走了几圈,脸色渐渐凝重。 旁边的人一看也跟着脸色发白,好像真有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将要发生。 李寄知道的术法多,唬起人来更是厉害。 只见她右手两指并拢,点了点盆里清水后,猛然指向一处地面,那地面也忽然爆闪出了一抹黑色火光,转瞬即逝。 “不妙啊!”李寄本就一身正气凛然,双眉一皱就很像救民于水火之中的正道魁首。 东辰镇的人完全都被唬住了,直接将禹乔这一行人奉为了贵客,住宿的钱都被免了。 这几天,李寄白天日常糊弄,微生叙晚上医治阿珠,段谒川在一旁阿巴阿巴,禹乔蹲在段谒川旁边阿巴阿巴。 无所事事的段谒川揪了根草,叼在嘴巴,给自己拟了一个历经风帆的大侠人设,一脸沧桑道:“她们逃,又能逃到哪里?这样的境遇是普遍存在的。” 禹乔高看了段谒川几眼:“没有办法,境遇逆转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而且,我估计何慧娘也会知道这种办法是无法长久的。她是个聪慧的女孩,远比我们想象得要更坚韧。” 段谒川摸了摸下巴:“反正咱俩没事,或许我们可以给她们搞些钱。有了经济基础,她们行走于世至少也会更有底气。” “行啊!” 几天后,阿珠的喉咙被治好了,禹乔和段谒川将这些天搞到手的钱都偷偷塞进了案板石砖下的通道里。 做好铺垫的李寄惊慌失措地大呼:“此乃神罚!此乃神罚!都是报应啊!” 李寄按照先前与何慧娘商议的那样,坐实了神罚的消息,带着禹乔几人飞上飞舟,直接离开了。 禹乔站在飞舟上往下一看,这地面上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急得团团转的“蚂蚁”。 演技爆炸的李寄褪去了刚才的惊慌,沉稳地拍了拍禹乔的肩:“放心吧,我还给慧娘她们留了几个灵器并教了她们怎么用。” 微生叙皱眉:“这,师妹,我记得问天宗似乎有规定,不能将灵器送给人类使用。” 李寄摇头:“微生师兄,我这不是送,而是借。我在这些灵器上打了精神烙印,我随时可以将灵器封闭,让它们毫无用处。而且,我还能感应到它们所在的位置。等我们收集好了灵器,我就会顺着感应去找到慧娘她们拿回灵器。” 第1024章 “这也好。”微生叙也是偷塞了几瓶灵药,对李寄的处理方法也算满意。 李寄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这里明明无妖,但放眼望去又觉得妖无处不在。有的妖不是妖,有的人也不是人。” 熬了好几个大夜就是为了挣钱的段谒川已经缩在了角落里睡着了,白骨骷髅抱着两盆刚种下的小花,禹乔也在一旁给发出剑啸的妒女剑更换完剑穗后也打了一个哈欠。 禹乔这几天基本上都泡在赌场里,要不是微生叙的药丸和李寄的术法支撑着,她都要猝死了。 她揉了揉眼睛,本想起身跟段谒川一样随便找个角落窝着睡觉,刚一动身,就觉得眼前一黑。 这时,有人揽过了禹乔的肩,让禹乔顺势靠了过去。 虽然隔着好几层布料,但禹乔还是能感触到布料下的坚硬骨骼。 但她实在太困了,也就没有在意这些了。 前段时间夜夜无梦,入睡前的她也本以为这是最寻常不过的一次觉,睡醒后一切照旧,还可以嘀咕几句骷髅的骨头太硬了,却没想到在半梦半醒之时会听见哭泣声。 一开始是一个男人压抑的哭声,随后越来越多的哭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男女老少的都有,组合成了嘶哑的人间绝唱。 一半的睡意得到满足,已经完全消散。 另一半的睡意被越来越多的哭声强压了下去。 禹乔突然睁开了眼。 看着眼前风格鲜明的塞外风光,她明白她又一次做了那个梦。 只是这一次不同于以往,她能动手脚,能自由做出任何表情,低头一看穿着的也是现实中所穿的烟紫色纱裙。 她没有附在扶翊的身体里了。 这让禹乔觉得有些新奇。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就是在睢城城门外,身后就是高大厚重的城墙,前面是几个耕地播种的寻常百姓。 能这么悠闲自在地在城门外耕种,禹乔猜测,在上一次附身后,扶翊已经成功地战胜了戎狄一方,边城终于赢来了长时间的安宁。 在扶翊体内待了那么多次,她也算是见证了他与这片土地的羁绊,见证了这座边城的变化。 禹乔就想着进城看看。 战役中禁闭的城门大开,有几个孩童在城门口玩耍,城门两侧还有好几个守卫站着岗。 禹乔从这些守卫面前经过,这些守卫也没有拦下她盘问。 禹乔正在心里嘀咕的时候,一个小男孩为了躲开同伴的扔来的沙包,没有注意脚边的石子。 眼看这小男孩就要摔在地上,禹乔连忙伸手想要去扶住他。 下一秒,她的手就这样直接穿过了这个小男孩的身体。 小男孩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禹乔一低下头,就看见自己的脚上叠着一个屁股。 她这是……变成没有实体的鬼了? 虽然碰不着小男孩,但禹乔总觉得穿过别人的身体有些奇怪,还是走远了一些。 她选择穿过城墙。 城墙内的景象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街道的路修得格外平整,地面也很干净,有不少人都在路边支着摊位卖东西。 她从这些小摊小店面前走过,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经常经历战役的人都格外珍惜现在的和平,话里的戾气很少,大多都是感恩,感恩苍天降福,感恩大地丰饶,感恩新帝贤德,感恩扶翊护国。 第1025章 原来,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原来,那个提出以城换和平的皇帝下台了。 禹乔听着听着,就被一阵烤馕的香气吸引。 她顺着香气的指引来到了一个卖馕的小摊,正馋得直流口水,转眼却看见这小摊附近有一个卖纸鸢的店。 这店主为了招揽客人,特意将制好的纸鸢悬挂在门口。 有微风吹过,固定住的纸鸢们因为这风好像也获得了飞翔的快乐,纸鸢上系着的彩色飘带也如波浪般起伏着,吸引了不少孩童。 禹乔就站在这群孩童中,同这些小萝卜头一起抬头看着挂得最高的老鹰纸鸢在飘来飘去。 一群小孩捧着脸:“哇!” 禹乔也学着他们捧着脸:“哇!” 一片“哇”声中,混进了一个“奸细”。 一个男人低沉的笑声传来,这声音对禹乔来说格外耳熟。 她转过头去,果真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窄袖圆领袍的年轻男人倚在店铺门口笑。 禹乔眨了眨眼,认出了扶翊来。 他面容还是清隽俊秀,眉眼间的凌云之气也没有散去,既有历经沙场的坚毅沧桑,又有一种奇异的天真感。 一群还没有到禹乔腰处的“小豆丁们”看见扶翊后,哇得更大声了,一股脑地全涌向了他,叽叽喳喳地喊着“将军”。 扶翊也笑着去摸他们的小脑瓜,一个都没有落下。 这样一个手里沾满血的人居然会那么受小孩子的欢迎。 扶翊似乎只是过来买东西的。 他摸完这群小孩子的头后,笑着问了句“功课做完了没有啊”,成功地把那群“小豆丁”们吓得屁滚尿流,仓惶逃离。 禹乔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吓跑了小孩后,扶翊这才提起一旁的布袋,从店门口离开。 禹乔想了想,干脆就跟在他身后。 期间,她还尝试着跳进扶翊的体内,想试试看能不能重新附在扶翊身上,可还是一次次地穿过了扶翊的身体。 扶翊似有所感,摸了摸脖子:“怎么感觉凉凉的?” 躲在他身后的禹乔面无表情地冒着鬼气。 哦,可能是被她的银发簪碰到了吧。 禹乔成功地变成了限制文的变态,尾随着纯情俏郎回到了他家。 扶翊的将军府很是简陋,好在门墙还算高,能挡得住小偷。 这府里也没有几个人,一路走来,禹乔也就看见了几个慢悠悠散步的老大娘。 扶翊这是发展银发经济么,雇佣老人干活? 扶翊与那几个大娘打了个照面后,就进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个圆形石桌,他将布袋的东西都倒在了石桌上,原来这些都是做纸鸢的材料。 禹乔好奇地坐在另一个石凳上,看着他娴熟地开始制作纸鸢。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鹰形状的纸鸢就赫然制作出来了。 扶翊检查过后,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还特意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 纸鸢尾部的彩色长飘带就垂在了桌面上。 禹乔抓不住飘带,就鼓起腮帮子去吹桌面上的飘带,还真被她吹动了一下。 禹乔备受鼓舞,趴在了石桌上,双眼紧盯着彩色飘带,用嘴去吹。 桌面上一共落了六根飘带,她刚才已经将一个飘带吹下桌去了,还剩下五根飘带。 禹乔又鼓起了腮帮子吹。 第二根飘带被吹下桌了。 第三根也是。 …… 禹乔吹得正起劲,眼看要将第四根飘带吹下桌了,却见扶翊忽然将全部飘带都攥在了手里。 “上仙,是你吗?”他轻声问道。 不愧是能够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人,足够敏锐。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扶翊松开了飘带,又将飘带全部都放在石桌上:“是你吗?是的话,能不能像刚才那样吹落一根飘带?” 禹乔还没开始吹呢,忽然起了风,院内的树被吹得簌簌作响,桌面上的飘带也全部被刮下了桌。 扶翊喃喃道:“原来只是风。” 禹乔气得发出尖叫,但扶翊却依然还是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模样。 等这阵风停了后,她干脆又尝试着吹扶翊的手。 扶翊忽然左手手背有一阵借着一阵的凉意传来。 风不可能只往这左手手背吹,也不可能吹一下停一下,倒像是有人在特意吹他的手。 刚刚沉寂下去的心又狠狠跳动了一下,他眉眼泛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是上仙吗?是的话,吹右手手背上一下。” 他说完就放下了纸鸢,估摸着大致方位,将右手放了过去。 果然,不一会儿,他的右手手背也被凉风吹过。 扶翊就这样成功地和禹乔接头了。 他是开心了,禹乔却因为一直吹气,吹得口干舌燥。 她想去喝扶翊杯里的水,手却直接穿过了杯子。 好不容易跟扶翊传递了喝水信息后,扶翊将杯中的水倒出,禹乔兴奋地用嘴去接,还是失败了。 “抱歉。”扶翊满脸歉意。 禹乔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他道哪门子歉啊。 “我还以为会见不到你了。”扶翊轻笑一声,“这下好了,你又出现了。不过,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之前附在我身上的时候,至少还可以听见你说话。现在你说话,我都听不到了,还得靠你吹气的方式交流。” “不过,”他心情很好地往一个房间走去,手里还拿着新做好的纸鸢,禹乔不明所以地紧跟其后,“终于可以兑现诺言了。” 他推开了房间的门。 禹乔抬眼一看,看到了满室的纸鸢,都是老鹰形状的,只是用色搭配、画风等细节都有所不同。 “你喜欢哪一个?” 第1026章 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做出来的? 禹乔走进了房间,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地将全部的纸鸢看了个遍。 有的纸鸢实在是挂得太高了,加上现在他们又有沟通困难,禹乔看来看去,最后挑中了一个放在最低处的黑色纸鸢。 门窗已关,室内无风。 扶翊见一个挂在低处的纸鸢飘带忽然被吹动,就明白禹乔挑中了这个纸鸢。 他笑着上前,将这个纸鸢取下:“这纸鸢放在这里也挺久了,我先拿到院子里去修正一下,再带你出去放,怎么样?” 一根飘带被吹起。 扶翊嘴角笑意不改,知道她这是同意了。 修正纸鸢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扶翊确保纸鸢能够起飞后,就拿着纸鸢往门外走,对着空空如也的身旁道:“走,带你‘忙趁东风放纸鸢’去。” 扶翊的头偏向右边,温柔的眼神全给了右边,站在他左边的禹乔无奈耸肩。 路上,他又开始说起了这一年半内发生的事情。 是的,比起上一次的三年间隔,这一次只跨了一年半,但在这一年半内大卫边域就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这一路走来,难免会遇到几个百姓。 扶翊倒是不摆什么架子,都温声与他们打招呼,而那些人也笑着回应,倒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我前几日收到了母亲的家书。”扶翊继续说道,“自我将父兄过错披露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给我寄过信了。我知道她在怨我狠心无情,怨我不能让父兄死后能保持忠义的名望。但现在,她给我寄信了。” 虽然扶翊可能听不到,但禹乔还是在旁边说了声:“挺好的。” 扶翊的唇角翘得特别高:“她在信中说,说我当舅舅了,姐姐们都生了小外甥和小外甥女,说当初连剑都拿不起的堂弟也要议亲了,说她这几年也想通了,怨过恨过,但却还是忍不住挂念我。” 禹乔不服气:“切,我的妈妈们也很挂念我!” 听不到禹乔回答的扶翊继续笑着说:“她还在信中同我说,说我也该想想成家立业的事了,问我这几年在边城有没有碰到喜欢的女子。纯白茉莉上仙,你猜我后面回信的时候是怎么回答的?” 禹乔仗着他听不到,胡乱地说:“啊,我爱边塞的雪,爱边塞的月。亲爱的娘,我的心中装满了这片土地……” 扶翊闷笑:“我说我喜欢上了一盆茉莉。” 禹乔诧异:“人花恋?可以的,这很聊斋。” “我打算明年回去一趟,拜见新帝,也去见见她。”他情绪高昂,眼里仿佛也落有星光。 …… 两个存在沟通障碍的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边走边聊,聊到了目的地。 扶翊环顾四周,对这片空旷且无人的环境很满意:“终于可以兑现诺言了。” 扶翊估计也是怕禹乔会像先前一样突然离开,找到了地点后,就立马开始准备放纸鸢了。 在将纸鸢发飞之前,他面色忐忑地朝着空气轻轻问了一句:“你还在吗?” 禹乔翻了白眼,也鼓起了腮帮子往他的手背上吹气。 感受到了手背的凉意,他的表情轻快了许多:“那就好。总担心你会突然离开,就跟之前一样。” 恰好此时,有东风吹过。 扶翊高举纸鸢,开始逆风小跑。 禹乔就干脆盘腿坐了下来,看着他适时放线,让纸鸢开始飘浮于风中,渐渐地越飞越高。 扶翊光顾着跑,有好几次都跑到了禹乔所在的地方,踩了禹乔好几次。 第1027章 禹乔冷笑着想,扶翊应该庆幸她现在不是实体。 控制着纸鸢飞起后,扶翊看着空无一条的身后,心又莫名咯噔了一下。 她又走了吗? “你还在吗?”他又开始问这个问题了。 禹乔叹气,又苦命地走到了他旁边,开始对着他的右手背使劲吹气。 “你还在。”他又眉开眼笑了起来。 纸鸢借东风而飞入云霄,扶翊控着线道:“真不是不容易。十八岁许下的诺言,竟然过了那么长才成功兑现。纸鸢已经飞起,是将它放走,还是将它收起呢?由你决定吧。如果选择放它走,就吹一下;反之,则两下。” 禹乔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往他的手背上吹了一下。 “是放走啊。”他倒也利落,确定好后,就直接掏去了匕首,割断了纸鸢的线,抬头看着那纸鸢又被袭来的风给送到了别处的云端。 这附近有低矮的灌木,有几片叶被风从枝条上夺走。 禹乔在看不到纸鸢后,瞬间被那几片在空中打着转的落叶吸引了。 风过后,四周寂静,像是所有的声音都被这股风给带走了。 扶翊想,她或许也被风带走了。 可他转眼一看,却发现一片绿叶仍奇怪地悬起,一会儿落,一会儿起。 她还在。 她的一次次突然离开,让他产生了一种时刻紧绷的忧虑。 扶翊静静地看着那片绿叶起起伏伏,倒是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他收拾好了自己的心绪,扬起了笑,正想要上前,但那片悬起的绿叶却突然坠入,再也没有被吹起过。 扶翊刚扬起的笑凝固了,浮浮沉沉的心也彻底沉落下去。 她离开了。 禹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离开了。 她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直接揪走了。 头脑眩晕,手脚发酸,耳旁又是凄厉的哭声。 她以为自己会梦醒,却被那双无形的手推入了另一个时空。 再次睁开眼,她却看见了熟悉的城墙,城墙上挂着的还是写着“睢城”的牌匾,但这牌匾却没有黯淡了许多。 她心有所感,看向城门。 城门打开,但城门前却空荡荡的,没有耕田的农民,没有玩耍的孩童,没有站岗的守卫,整个睢城像一座安静的死火山。 这很奇怪。 禹乔皱起了眉,她刚才才看到了一个安宁祥和的睢城,可现在这座边城却彻底失去了以前的光彩。 难道是戎狄又卷土重来了? 禹乔在心中猜测,也踏入了这座“死火山”之中。 干净的街道此刻却异常凌乱,空气中也有极浓的腐臭味。 禹乔走了许久,根本看不到一个人。 所以,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禹乔的视线落在了皲裂的石砖土壤上,又落在了干涸的水井里。 她想,她找到答案了。 是天灾。 睢城的告示栏里还填着几张破破烂烂的文书。 好歹也是看过扶翊处理过军务,禹乔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字。 最开始的文书都是安抚鼓励的话,后面文书的内容就变成了开放粮仓,定下了官府每日放粮的时间、地点和每家每户所能领取的量。 再后来,每家每户能领取的粮食量在不断减少,还掺夹着几张强调秩序律法的文书。 有组织群众逃离的文书。 有告诫疫病传染的文书。 …… 这些未被撕下的文书拼凑出了一个残忍的事件。 先是边城陷入了干旱的极端环境,田里种不出庄稼,幸好粮仓储存较多,支撑了一段时间,等待着朝廷的援助。但随着粮仓粮食的减少,睢城里开始发生了好几次食人的惨案。 第1028章 扶翊厌恶人食人的行为,强行镇压住了,安排军民分批次带粮逃往其他地方。 但就在最后一批人即将离开之时,城中突然爆发疫病。 为了不让疫病蔓延到其他地方,扶翊下令封锁城门,睢城的最后一批人被留在这里不得离开。 但这群人当中肯定会有人不满,发泄怨气,进行反抗。 大开的城门就证明了这一点。 这些可能患了疫病的人都逃出去了。 禹乔紧皱的眉就没有松开过。 她开始担忧扶翊来了。 不过,扶翊好歹也在战场上混了那么久,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被这些逃走的病患害了性命。 重要的是她此刻还站在这。 她这几次的入梦都是与扶翊有关。 禹乔想,如果扶翊死去的话,她估计早就回到现实中去了,从这一场梦中惊醒。 她开始回想了一下扶翊所居住的地方,准备先找了过去看看。 越往里走,这空气中的腐臭味就越重,禹乔甚至还看到了路边有几根白骨。 当她找到了扶翊的家,穿过了好几道高墙,果真听见他院子里传来了响动声。 禹乔松了一口气。 她就猜到他还没有走。 扶翊先前也说过,他与睢城的羁绊很深,他不会轻易放弃睢城的。 况且他混迹于患病的民众中,估计也担心自己会患病,从而不敢离去。 禹乔吸了吸鼻子。 她总觉得这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 扶翊这是受伤了? 她加快了脚步,穿过了他院子里的门。 刚一踏入,禹乔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住了。 血。 遍地都是黑红的血。 浓重的血腥味让禹乔干呕了好几声。 这院子里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人。 这些人蓬头垢面,满脸毒疮,眼睛血红。 有的人趴在地上,用舌头舔舐着地面;有的人则三五成群,捧着几块肉啃食。 在极度的饥饿和干渴面前,几乎没有人能保留最后的人性,全部都化作了啃食同类的兽。 人本来就是动物。 禹乔实在受不了,又弯下腰干呕了几声。 等舒缓了一下后,她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才开始试图在这一张张人脸上搜寻。 可无论怎么找,她都没有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扶翊去了哪里? 禹乔茫然地站在这片血腥之地,耳边是苍蝇嗡嗡的声响。 或许他躲在了暗处,或许他离开了睢城。 禹乔还在想着,却看见那个趴在地上舔血的人抬起头了,糙糙地用衣袖揩了揩嘴。 他起来后,脚步轻浮地往一个地方走去,有些气愤:“白浪费那么多血了。” 禹乔的目光追随着那个人,看见他拨开了几个啃食生肉的人,从这些人的身后拖出了一个血津津的东西。 这是半具尸首,一半是被刀剃掉了血肉的斑驳白骨,另一半还穿着被血染红的半边衣裳。 耳边嗡嗡的声响越来越重,模糊的血肉间还停留着一些绿头苍蝇。 舔血的人挥走了这些苍蝇,扒掉了那半边的衣裳,目光贪婪地注视着还未被割下的主食。 切割的声音响起,禹乔也弯下了腰,将手伸了过去。 禹乔的手穿过了那个人的胸膛,穿过了那些盘旋的绿头苍蝇,也穿过了那刻满深浅不一划痕的白骨。 她找到了扶翊。 …… 恍惚间,一道冷冽的男声从满耳的苍蝇振翅声冲出。 “禹乔!” 禹乔好像被人推了一把,右手也像是被人用力攥住了,身体也失去平衡 ,直接往后倒下去了。 她倒进了舒适柔软的床榻里。 一睁开眼,就看见床边坐着的是白衣胜雪的夙谌。 他的双眉紧蹙,手还搭在禹乔的右手手腕上:“禹乔,没事吧?” 红着眼睛的李寄还带着哭腔:“乔乔,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已经昏迷五天五夜了!” 李寄身后是面容憔悴的微生叙和满脸愁容的段谒川。 看着眼神恍惚、像是仍处于幻梦之中的禹乔,夙谌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传出了一阵钝痛:“没事了,都结束了。你已经回来了。” 他的话像是刺激到了禹乔。 原先还安静的她突然开始趴伏在床边,不停地干呕着。 夙谌嘴里念着咒,右手慢慢抚摸着她的后背。 李寄也一脸心疼地端来了水,在禹乔结束干呕后,将水递了过去:“乔乔,喝点水吧。” 微生叙观察着禹乔的反应,眉头紧锁:“乔乔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夙谌见禹乔已经平复下来了,才收回来右手,停止念咒:“或许跟那个姻契有关。” 段谒川愤愤不平:“难道是那个骷髅搞得鬼。”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禹乔推开了李寄递来的水杯,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直接从人群后抓住了那个白骨骷髅。 禹乔揪住了骷髅的衣领,抬起头用目光仔细地将眼前的头骨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配对。 完全符合。 她闭了闭眼,再一次睁眼后扒开了骷髅身上穿着的衣裳,将里面斑驳的白骨都露了出来。 “是一样的。”她喃喃道,全手开始在那一根根刻满凌乱划痕的白骨中摩挲,“一模一样。” 那白骨骷髅也安静地接受着禹乔的检查。 “扶翊,”禹乔停下了动作,轻声道,“是你,对吗?” 第1029章 扶翊会笑着说“是我”,但眼前丢失所有记忆的白骨骷髅只会疑惑地重复禹乔的话。¢武·4`墈\书/ ·埂.新?醉?全` “扶翊?”他的声音像砂纸打磨,粗粝至极,与梦中清朗的声音完全不同,“是你,对吗?” 见他这样,禹乔一愣。 亲眼见证认识的人惨遭分食,她的感官与精神情绪都达到了双重的刺激,乃至从梦中醒来后精神仍滞留在那一片血腥脏污的场景之中。 她亲眼看见这架骷髅是如何形成的,自然也不会认错。 眼前的骷髅的确是扶翊。 那个阴差阳错与她结姻契的也的确就是扶翊。 原来,他一直在她身边。 或许就是因为姻契,他们结成了这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丸^本*榊-戦, ?免?沸^越+犊′这也造成她能走近他的过往,明明身处其中,但却无从改变。 禹乔的情绪起伏太大,完全是依靠骷髅扶翊的支撑,才得以继续站稳。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血腥味,耳畔似乎还围绕着嗡嗡声,禹乔还有很多疑惑。 他是武将,明明就有自保能力,为什么还会被那些患了病的民众轻易分食? 他为什么不反抗,那滩尸首周围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痕迹在? 他丢失的那一根白骨在哪? …… 可眼前的骷髅回答不了她的疑惑。 他失去了记忆。_k!a!n`s,h_u+a?p.p?.¨n`e?t? 禹乔平缓了呼吸,抱住了这具骷髅。 硬邦邦的,抱着一点也不舒服。 他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用手骨拍了拍她的肩:“别怕。” 禹乔闭上了眼,好像又看见了倒在血泊的那具尸首。 躯体的肉远比脸颊的肉丰盈,所以他的头颅是最后被处理的。 头歪向了左边,黯淡无光的眼睛看向了那个挂满了风筝的房间。 恍惚中,禹乔好像看见那两瓣苍白干裂的唇轻轻挪动了一下。 他在说,别怕。 等彻底平复心情后,她才松开了这具骷髅,转身看向了神情各异的那几人:“放心,我没事。” 李寄长叹了一口气,上前将水递给了她:“你是被梦魇住了吗?” “嗯。”禹乔点了点头,接过来水杯,用水润了润干渴的嗓子,“这些天谢谢你们照顾我了。” “老乡,你这就生分了。”段谒川也凑了上去,“来来来,还是先躺回床上吧。” 禹乔也顺着他的话,靠坐在了床上。 夙谌还坐在床边,又搭上了禹乔的手,传送了一些灵气过去:“好些了吗?” 禹乔苍白的脸渐渐地红润了不少:“多谢。” 微生叙出去端了一碗肉粥回来:“你昏迷了那么多天,要不要先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算了。”禹乔有些抗拒。 她现在很难有食欲。 见她精神状态好多了,段谒川才敢询问:“所以,老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做了什么恐怖的梦吗?你叫那个骷髅扶翊,‘扶翊’是这个骷髅的名字吗?” “这个骷髅的确叫扶翊。”回答段谒川问题的却是夙谌,他的目光似乎只会落在禹乔身上,“在发现与你结契的是这个骷髅后,我就回到了问天宗查找了相关书。你这些天昏迷不醒是梦见了他吗?” 禹乔讶然,点了点头:“是的。” 她看向了那副骷髅:“其实,在我与他结契后,我就开始梦见他了,只是这些梦都断断续续的,梦见他从一个世家子弟变成了镇守边疆的武将。” “前几天,”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梦见了他死前的场景。” 段谒川好奇地问:“他死得很惨吗?难道是因为功高盖主,被皇帝下令砍掉了头?” 第1030章 禹乔半垂着眼,轻声道:“我倒宁愿是这样。\如^闻·罔. -已¨发~布!蕞-芯\彰·结^” 她没有再多谈自己的梦境,转而问起了夙谌:“我想问一下,你在你们宗门有找到记载了他的书吗?” “等等,不对,他不是修士,你们宗门应该是找不到他的生平事迹。”禹乔喃喃道,“他是卫国人,云渚扶氏……或许,我应该去查看史书和地方志书。” 夙谌却回答说有。 “有吗?”禹乔有些疑惑。 见禹乔抬眼看向自己,夙谌下意识地抚平了衣服上褶皱,沉声道:“嗯,他死后成神了。” “成神?”这下发出惊呼的就不止禹乔这一人了。!萝~拉?暁·税- `勉!沸\岳+独. “不是吧?”段谒川满脸写着质疑,忍不住转过去身,围着这具骷髅打量着,“就他这样的,是神?不是,神长这样?这么寒碜?” 李寄和微生叙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眼神惊愕,看着也是有些不相信。” “今时不同往日。”夙谌解释道,“以前天地间灵气充沛,修炼成仙的难度也较小。他是靠民众信仰成神的。他算是比较坎坷的神明。” “靠信仰?”禹乔也是不信,“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不是被敌军杀死,也不是被皇帝赐死,而是被他所保护的那群人分食而死的。” 微生叙愣住了。 李寄也喃喃道:“难怪乔乔你醒后反应会那么大。*齐?盛¢暁′税,枉′ ¨首`发·” 段谒川打了寒颤,对身旁的骷髅莫名起了敬意。 禹乔问:“所以,你是说那些吃了他的人又后悔了,开始敬他为神?” 夙谌沉默一会儿,回答道:“书上记载,卫国边城因旱致馑,他为此以身饲民。” 禹乔在心中道了声“果然”。 “然后呢?”她继续问。 夙谌道:“灾年过后,边民重返旧地,因感其恩,收捡了他的骸骨,埋葬在一个地方,还为他建了一座庙,塑了金身,常年用香火供奉。” “他曾大战戎狄,庇护边城百姓,因此庙中香火不断。有部分将领称,在战前拜他,战役基本上都能获胜。正是这些信仰让他神格完整,成了神明。” 微生叙不解:“既然是神,那为什么他却没了神力?是和万神陨落有关吗?” “这倒不是。”夙谌道,“还是人心贪婪。” 他慢慢解释道:“他虽为战神,但战的本意是为了安宁与和平。因此,他只能庇佑正义之师取得胜利。他所庇佑的人先前是被侵略者,但却在得了势之后,转变成了侵略者。” “侵略失败,死伤无数,总是要找一个东西发泄的。”夙谌道,“他因民心成神,也因民心而失去供奉,被迫沉睡。” “后来,卫国被灭。他成神前是卫国人,新的朝代为了巩固统治,禁止民间祭拜他。再后来,沧海变桑田,世间万物俱变。他所埋葬之地,就成了一座山。” 禹乔接过了话:“他就葬在那座山洞里。” “嗯,”夙谌道,“当地人发现坍塌的旧庙,翻看志书后知晓了这庙祭拜的是谁,又重新修建了旧庙,奉他为山神,但随后旧庙因少有人来,这庙又荒废了不少。” “所以,我们当时所在的那个废弃的破庙就是他的庙。”禹乔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我当初醒来后,就觉得那神像看着有些亲切。原来是他。” 夙谌看向了床榻被褥旁的那块玉色牌位:“对了,当初卫国人收捡他尸骨时,特意取了他的一根胸骨,做成了一个无字牌位。后来,那千年蛇妖误入旧庙,找到了被丢弃的牌位,感受到牌位内隐约有不可琢磨的神力,便收走了这牌位,供自己使用。” 第1031章 禹乔顺着他的逻辑,继续说道:“所以,当时蛇妖将我的血抹在那牌位上时,我就与扶翊结了契。-如`文!网· ~最/薪′蟑?結,哽·歆/哙/扶翊排斥蛇血,那些蛇血也就流入了我的伤口内。” 夙谌点头:“他也因此被唤醒,只是因为神力流失,没了过往记忆,还保持着死后的样子。” “他会恢复吗?” 夙谌皱眉:“这我无法确定,但的确感觉到他身上的能量比上一次更多了一些。” 一切似乎都明了了。 禹乔拿起了那块经常被她抱在怀里的牌位,久久不语。 整个房间也陷入了一种安静怅然的氛围。 段谒川后知后觉,嚎了一嗓子道:“等等,我去!师尊,你刚才居然说了那么多的话!” 微生叙反应过来了:“恭喜师叔境界有所突破。” 李寄也收起了怅然的情绪,顺带着道了声恭喜。 禹乔:“……重点是这个吗?” 被段谒川这么一嚎,禹乔沉闷情绪也少了不少。-第\一?看?书¨网* +追?蕞*芯¢璋¢劫~ 她终于感受了点饿意,看向了微生叙:“那个,我有点饿了,能把肉粥给我吗?” 见她终于肯吃东西了,微生叙也暗暗松了口气:“好。” 在夙谌说起扶翊之前,微生叙就把肉粥放入了焚天鼎保温,现在取出来,依旧还冒着热气,没有凉掉。 见禹乔有些虚弱,他端了粥,还细心地问:“需要我帮忙喂你吗?” “不用了,”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禹乔拒绝了提议,“我自己来吧。一碗粥,我还是端得起的。” 她心想,一勺一勺地喂实在是太磨蹭了,倒不如她直接拿着碗倒入嘴里。 禹乔也的确是这样做了。 微生叙见这碗粥被她吃得干净,摸了摸乾坤囊:“要不再吃枚养神丸吧?你这几天陷入梦魇之中,肯定耗损了不少精力。” 只是还没有等他拿出养神丸,夙谌却先一步从宽袖中拿出了药品:“用我的。” 微生叙动作一滞,见禹乔已经吃了夙谌的药丸,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得有些奇怪。¨我¨地¨书/城* `芜·错·内¨容· “的确了。”微生叙低眸道,“师叔手里的都是好东西,我炼制的丹药还是差了点。” 段谒川在给骷髅扶翊穿衣服。 禹乔先前扒开了扶翊身上的旧衣,查看那些划痕后,也是忘了给他拢上。 听了扶翊的死因后,段谒川对这位大兄弟倒也没有那么怕了,倒是对了一种类似于对大体老师的敬意。 狠人啊! 他听见微生叙这话后,乐呵乐呵地运用了自己的超高情商作答:“哎呦,微生师兄也不要这么妄自菲薄吗?你炼制的丹药的确差了点意思,毕竟你手里的珍贵药材少。我师尊手里的好东西多得很。炼丹的原材料都是纯天然的,质量比你那人工养的高多了,自然效果也会比你炼的好。” “所以啊,微生师兄,不是你技术有问题,是因为原材料的问题。” 微生叙皮不笑肉不笑:“呵,多谢段师弟安慰了。” 李寄见禹乔眉眼仍有些疲惫之色,贴心地提议道:“要不我们大家还是先出去吧,让乔乔先休息一下。” 其他人也都同意了。 等他们都走了后,骷髅扶翊这才慢慢地抬起脚骨,准备离开。 禹乔见了,开口叫住了他:“等等,扶翊,你先留下来。” 骷髅用手骨指了指自己:“我?扶翊?” “是的。”禹乔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床边,“你是扶翊。” 她叹了口气,轻捏住了他的一根指骨:“我都在想,是不是你先前就察觉到了自己活不长久,才会那么执着地想要完成放纸鸢的约定?” 他最后看向的那个房间,多了很多新的纸鸢,有一部分纸鸢估计是他被自己放走了。 她说话的语调很轻,像纸鸢上的彩色飘带:“扶翊,你剪了那么多纸鸢的线,却始终无法剪掉自己的线。” “那些人为了让自己心安,估计是拿了你父兄做的恶做借口。你被这根线牢牢掌控着,所以你想干脆就赎罪好了,就一直不反抗,对吗?” “最后几次,我没有附在你身上,也是因为你不想让我跟着你痛,对吗?” 骷髅歪头看她。 禹乔也没想从他嘴里知道答案,只是继续捏着那根指骨,顺势躺下。 她侧卧着,轻声道:“我好像越来越无法接受身边人的死亡。” 所以,她要提早离开。 禹乔之前想,这个世界就很好了。 李寄也好,段谒川也好,微生叙也好,他们是修士,岁数比她大了那么多,却还是一副年轻的样貌。 他们都会活得很长很长。 她死后,他们依旧面貌如初。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还 会毫无防备地目睹这么一场惨痛悲哀的死亡现场。 捏着冰冷的指骨,感受着指骨上的划痕,禹乔才敢闭上眼,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可以睡一个不被打搅的觉。 因为她确定自己再也不会进入那个梦,也再也不会附在那个名叫“扶翊”的年轻男子身上。 第1032章 这个突如其来的连环梦让禹乔调养了好一段时间。 段谒川和微生叙被留着照顾她,李寄倒是去周围巡逻了几遍,顺带着收拾了几个害人的妖,还给禹乔带回了好几种可口的糕点。 “抱歉啊,”禹乔捻起了一块李寄带回来的芙蓉糕,糕点还有些热气,“这段时间,是我耽误了你们的行程。” 李寄爽朗一笑:“嗐,这有什么的,一直赶路也很累,不过是中途休息了一下罢了。” “我现在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禹乔小口地咬下了那块芙蓉糕的一角,“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 李寄为她倒了水:“这个倒不急。” 倒水间,李寄瞥见了安静地站在禹乔身后的那架白骨骷髅,好像自禹乔醒来后,她对这个骷髅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的确是更加亲近了一些。 李寄犹豫了片刻,还是同禹乔说了真话:“其实,我们留在这调休这么久,也不全是因为你一人出了岔子。” 禹乔这就有些好奇了,放下了吃了半块的芙蓉糕,问道:“是段谒川出了什么事吗?” 李寄面目惊讶:“乔乔,你怎么猜出来是段师兄出了事情?” “还真的他呀,”见李寄这反应,禹乔肯定了心中想法,淡淡吐槽道,“毕竟,他在你们三人中的确是实力最弱的那一个。对了,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寄神色凝重:“乔乔,天地分六界,六界对立又统一,秩序从未打破过。可就在很久之前,魔界突然冒出了一个血煞门的派别,这个派别主张‘大清洗’策略,认为天地不公,只有灭掉六界,才能让天地法则重新划分,趋于平等。” “修真界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血煞门镇压封印。但近一百多年,这封印隐隐有了即将解除的趋势。段师兄原先是一个凡人,他所住的地方离这封印之地极近,又被人诱骗到了封印地中,让血煞门魔头的一丝煞气入体。” 李寄叹了一声气:“你昏迷当天,其实段师兄那边也在被体内这煞气折磨着。夙谌师叔下界,不仅是为了破你所经受的梦魇,更是为了压制住段师兄体内的煞气。好在,在你醒来前,段师兄那边已经被夙谌师兄用神器完成了压制。这些天里,又让微生师兄帮忙调理了一下段师兄的身体。” 禹乔拿起了那半块已经凉掉的芙蓉糕:“那我们就还是得要早点出发了。早点找到更多的神器,段谒川体内的煞气才能完全被消除,你所说的那个血煞门才能重新被封印。” “可你……”李寄神色忧虑,明显是担忧禹乔的身体。 “我已经没事了。”禹乔嫣然一笑,拍掉了衣服上掉落的糕点残渣,“已经恢复如初了,我感觉自己现在都能扛得起一个段谒川。” 见禹乔都这么说了,李寄倒也没有再坚持:“好,那我去跟两位师兄说一下。” 李寄说完就离开了禹乔房间,顺带着将门关上。 禹乔这才招呼着身后的骷髅坐下:“扶翊,坐在我右手边。” 骷髅扶翊乖乖听话。 李寄刚才透露的消息让禹乔有了一种即将迎来大结局的紧迫感。 这些天里,她有意识地去引导骷髅去做一些扶翊生前会做的事,教他认字,教他和军师有关的东西。 禹乔在想,是不是等他想起了一切,他的神力就能恢复? “还记得我昨天提出的问题吗?”禹乔喝了口茶,慢慢说道,“一个小城算上伤残士卒以及城中青壮年的百姓,只有9000人,可他却遭到了敌方10万大军的围困。城内粮草即将告急,这个小城的将领该如何守住这座城?” 第1033章 她期待他的回答,他却说了一句“不知”。 好吧,禹乔收回期待的眼神,她就知道他不会那么想起。 她叹着气,又将自己在梦中说过的话又对着他重新说了一遍。 还是得慢慢来啊,禹乔心想着。 因为第二天要启程,禹乔还特意睡了个早觉。 在坐上飞舟前,她还特意打量了一圈段谒川。 段谒川被禹乔看得毛骨悚然,连香喷喷的肉饼都不吃了:“我这是犯了什么事吗?” “没,就是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昨天李寄都和我说了。” “哦,那个事啊!”段谒川放下心来了,继续啃着肉饼,含糊道,“哎呦,没办法,谁让咱是主角呢!酷不酷?只有主角才有这种待遇,老乡你就是一路人甲,别想了,接受现实吧!” 他用极其自恋的口吻说道:“龙傲天男主就是这样的!放心吧,在小说后期,我都成神了!嘿嘿嘿……” 见他如往常一样,禹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给他:“哦,龙傲天,那你打脸了你的前未婚妻吗?小说里的废材流龙傲天都是前期比较废,只有你嘛……” 段谒川一怒之下,张开血盆大口,又啃了一个肉饼:“我这不是废!那是因为我是新时代00后龙傲天!尊重女性、三观超正版!” 禹乔:“可以的,你高兴就行。” 反正在半个时辰后,新时代00后龙傲天就会被他的天才师妹揪着衣领,直接扔到飞舟上。 飞舟上,灰头土脸的“龙傲天”又搓起了他的“苍蝇手”,表情谄媚地试图去抱起了李寄的“大腿”:“嘿嘿,还得是李师妹厉害啊!缺了谁,都不能缺了李师妹呀。咱们这个队,缺了李师妹就会散啊!李师妹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禹乔与微生叙对视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 可能是段谒川体内煞气的突然发作,让大家都有了一种紧迫感。 禹乔他们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加快了进度,平常都是在飞舟上渡过的,在发现有神器踪迹后才落地,快速解决了一下,拿到了神器就走。 这一个月下来,居然找到了三个神器。 尽管如此,李寄脸上的忧虑之色还是没有消解,反而每日都有在增加。 “我方才收到了我剑峰师姐的消息。”李寄跟段谒川、微生叙说道,“说宗门的长老们都去了封印地,其他宗门也派了长老弟子前去。估计是血煞门封印又出了问题。” 禹乔坐在旁边了,也听到了这话。 李寄他们倒是也不避着她。 “不要那么悲观嘛。”段谒川忙着夹焚天鼎内炖着的鸡肉块,“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么多的神器了。” 禹乔也在旁点了点头。 她记得这个世界的剧情结局是传统的he结局。 虽然因为她的加入,世界剧情完全发生了变化,但沙雕文里一般都不会有be结局的。 微生叙也在宽慰道:“李师妹还是不要太过忧虑了,宗门长老们定会有办法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多找几个神器。毕竟封印地在世俗界,长老们的实力被迫削弱,只有借助神器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尽管如此,李寄依旧双眉紧蹙:“可我总觉得怕会有意外发生。” 不过,微生叙倒也说得对。 再怎么担忧,眼下他们最重要的事还是尽量多找出神器。 只是除了问天宗外,修仙界也有其他宗门在寻找神器。 神器哪是那么轻易可以随便获取的? 第1034章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禹乔四人一无所获。 好不容易,等到了金盘指针转动,李寄眼睛亮起,操控着飞舟快速飞向金盘指引的方向。 他们停留在了一处江南小镇上。 凡是神器出没的地方,都会发生了一些怪事。 这个小镇也不例外,说是发生了好几起夜里死人的案子,但官府却始终没能抓到作恶之人。 禹乔四人带着一个骷髅扶翊都偷偷潜入了现场,李寄一眼断定是有妖在作恶,现场的妖气格外浓郁。 “金盘也在转动。”李寄低头看着指针晃动的金盘,低声道,“或许这妖手里就拿着神器。只要抓到了杀人的妖,我们就能找到神器了。” 为了能快速捉到妖,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行动,去四处打听当地相关消息。 禹乔现在身旁有了一个曾为神的骷髅,手里也有牌位,李寄倒是不担心她的安危,只是给段谒川多塞了好几个护体的灵器。 段谒川很受伤。 他一边严肃地表示自己是一个能够成神的潜力股,一边又动作极快地将李寄给的护体灵器收入囊中。 交代一番后,四个人就朝着不同的方向前去打听了。 禹乔这边倒是顺利,虽然带上了遮颜珠,但她去与旁人搭话,那些人都非常配合地告诉了她很多信息。 她走在前面,被施了障眼法的骷髅扶翊走在后面。 找着找着,禹乔看见了一个卖纸鸢的小店。 她突然停下来步伐,站在了店门口。 “乔?”身后是骷髅扶翊的声音。 他在疑惑禹乔为什么会突然停下。 “扶翊,看那个。”店铺里挂了很多种的纸鸢,禹乔指着这一墙的纸鸢,“好看吗?你觉得哪个形状的纸鸢最好看?” 她说完就偏头看向了骷髅扶翊。 如果他还是人形,禹乔还能看看他的表情来判断,可现在他只是一个骷髅,禹乔看来看去也只能看到他头骨上的划痕。 骷髅扶翊听了禹乔的话后,的确有在认真地观察那些纸鸢。 最后,他抬起来手骨,用中指指骨指向了最右边的那个纸鸢:“它。” 那个纸鸢是黑色老鹰形状的。 禹乔心情复杂。 即便是失忆了,他都下意识地选择了她所要的老鹰形状纸鸢。 “好。那我们买这个吧。” 禹乔带着他走进了店内,向店老板买下了这只做工精巧的纸鸢。 扶翊做的老鹰纸鸢很大,但这小镇上的纸鸢仿佛浸了江南水乡的秀气,形状大小要比扶翊做的更小,但在细节上却比扶翊处理得更为精致。 她买了下了这个纸鸢,就让骷髅扶翊背着。 走出店门后,禹乔就发现骷髅扶翊的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一直在用另一只手骨偷偷去摸纸鸢下坠着的飘带,脚步都有些轻快。 禹乔轻笑了一声,倒是没有去揭穿他。 从纸鸢店出来,禹乔走了几步路就发现前方拐角处聚集了很多的人。 她还听见了这群人时不时发出了一两声惊呼,像是看到了什么离奇的事情。 出于好奇,禹乔带着骷髅扶翊挤了进去。 骷髅扶翊估计是怕人群会把刚买的纸鸢挤烂,还特意将纸鸢高高举起,生怕别人不小心碰到了。 禹乔挤进人群后,才发现这是有人在街上替人治病。 只见有一个脸色苍白的老人正捂住腿躺在一个竹架之上。竹架旁站着一个面色焦灼的中年男子,应该是这老人的儿子。 有一个头发黝黑的中年女子穿着百种布料缝制的衣袍,正嘀嘀咕咕地围着这老人念咒,左手里还拿着一个装了清水的铜钵,右手则晃动着一串果壳手摇铃。 “退!”这中年女子念着念着,突然对着人群吼了一句。 所有观望者都退后了几步,禹乔也被一个热心的大娘拉着往后推。 这大娘瞅着禹乔,似乎觉得她还怪顺眼的,还抓了把瓜子给禹乔:“小姑娘,看着点,这姜神婆要救人了。” “哦。”禹乔倒是好奇,这姓姜的神婆救人为什么会惹来那么多人观看。 下一刻,她就知道答案了。 待人群退后,那姜神婆突然从那装了清水的铜钵中取出了好几枚的银针,蹲在地上,用银针去插那老人的影子。 对影子做针灸么? 这能治得了病? 禹乔好奇地继续看了下去。 按常理,这针是不可能插立在一片平坦的石砖道上的。 但这姜神婆插的银针还真就立在了这人影上,就像插进了人体中一样。 而且,那竹架上躺着的老人还的确有了反应。 禹乔不清楚这有没有治好,但却注意到老人的面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也不再捂住腿了。 禹乔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人群,用了李寄教她的法子,发去了简讯。 她想,她找到关键人物了。 的确如她所料想的一样,赶来的李寄掏出了金盘。 金盘指针转动了几下,最后指向了那神婆所拿着的铜钵。 眼下人多,不好行事。 禹乔四人连带着骷髅扶翊都蹲守在周围,等这神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之后,才顺势跟了上去。 后续的一切都很顺利。 这姜神婆果真是有问题的。 她获得了神器后,夜晚用神器控妖杀人,白天却用神器治病救人。 本来一切进展都很顺利,但偏偏在快要获得神器的时候,出了一个意外。 有一群妖突然袭击了禹乔四人。 第1035章 段谒川被吓得哇哇大叫,紧紧跟在李寄身后,寻求庇佑。 李寄挥使着妒女剑,阻挡着这些妖的袭击,护住身后的废材师兄。 这群妖则试图避开妒女剑,从李寄身后把段谒川抓来。 三方人就这样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惨遭无视的禹乔从口袋里掏出了大娘给的瓜子,一边磕瓜子,一边对身旁的微生叙道:“要来点瓜子吗?” 微生叙尝试过加入其中,但却被那群妖一脸嫌弃地打了回来。 他轻喘了一口气,无奈道:“谢谢,不需要。” “哦,那就帮我拿一下牌位。” 禹乔抬手把骷髅扶翊招了过来:“扶翊,去帮李寄他们。” 骷髅扶翊将纸鸢放好,从身躯里抽出了一根白骨,也冲向了妖群。 有了骷髅扶翊的加入,“老鹰捉小鸡”的场面这才开始被瓦解。 段谒川松了一口气,转而就看见了禹乔在一旁嗑瓜子,满脸震惊加不可思议。 “老乡!”他控诉道,“在这关乎我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居然在一旁嗑瓜子?” 禹乔心虚地将瓜子和瓜子皮都藏起来:“哈哈哈,你看错了!” 段谒川愤怒了。 见妖群被骷髅扶翊压制住了,他才跑来继续跟禹乔控诉:“你居然偷偷藏零食不给我吃!有没有老乡情和同伴爱了?” 禹乔无语道:“我就是一个凡人,我能帮上什么忙?不帮倒忙就算不错了。” 段谒川一时语塞,后又继续说道:“那你好歹也装一下啊!露出点担忧的表情来了啊!在旁边说一句‘啊,好害怕!啊,好担心’。” “等等,”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些妖不攻击你?” 禹乔语气有些得瑟:“不知道啊,可能是因为我不是龙傲天吧。哎呦,真是的,我拿着牌位都在他们跟前晃悠了,欸,他们就是不攻击我。” 乱得瑟的结果是惨痛的。 因为在禹乔说完这话的下一刻,她和段谒川就被两个小妖突然抓走了。 禹乔一脸懵,随后立马忘本:“不是,你们抓我做什么?我就是一个凡人,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就路过这的。” 段谒川明明也被抓住了,却还在那里嘎嘎乐,如唐老鸭转世,语气极其幸灾乐祸:“哈哈哈,她就是跟我们一伙的,她还是我老乡呢!” 禹乔怒吼:“你个傻叉!你自己被抓了,还笑得那么开心?你以为我们是去海底捞吗?就算真去了海底捞,你就是几盘肉卷!” 段谒川的嘎嘎声戛然而止。 他垂头丧气,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欢快样。 这小妖估计也不精通抓人业务,好几次差点把段谒川从高空上扔了下去,吓得段谒川双腿哆嗦,痛哭流涕,紧紧抓住“劫匪”不放。 “哥啊,别放手啊!” “you no jump,i no jump!” 等禹乔和段谒川被抓回了这群妖怪的老巢,两个人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禹乔被风吹成了“梅超风”,段谒川则脸颊通红,还连打了十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都变沙哑了:“老乡,我好像烧起来了。” 禹乔看了眼他那被扯得松松垮垮的衣领:“那的确很烧了。” 段谒川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满眼幽怨:“为什么就我被吹发烧了?我还是金丹期修士呢!金丹期!” “段傲天,是你太虚了。”禹乔开口嘲讽。 段谒川又怒了:“我已经一百多岁了。百岁老人啊,虚一点不是很正常吗?你就要这样伤害一个百岁老人的心吗?你身为华夏人,难道忘记了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了吗?” 第1036章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禹乔翻了个白眼,“那我还真是比不过你,不知道是谁刚才要八十岁老太挥舞着几万岁的老剑保护你。” 斗完嘴,禹乔才开始打量他们所处的环境。 他们现在身在一个山洞,身上都被特殊的绳索捆绑住了。 这山洞可比那千年蛇妖的山洞豪华多了,石壁上都悬挂着琉璃盏,还挂着各种金玉器具,地上还铺着一系绣着花团锦簇的地毯。地毯之上还摆着一具镶嵌了玉石的软榻。 禹乔和段谒川都被放在了地毯之外,那些小妖也都规规矩矩地不敢踏足这地毯上。 禹乔还在打量着,就听见了有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呦!抓到了?”一道极其慵懒的男声响起。 只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年轻男子忽然掀开了闪烁的珠帘,赤足踏上了这地毯上。 上扬眼,下垂眉,白肤红唇,妩媚惑人,姿态慵懒。 段谒川盯着他那头浓密的长发,和禹乔小声嘀咕:“那秃毛狐狸还是没有完全说谎的。这人估计就是妖王楼弃了。你看,他的头发又多又密,这些小妖也都没有一个是秃子。” 禹乔也瞅了眼其他小妖:“耶?还真是唉!” 段谒川悲哀道:“这个世界还能给秃头一条活路吗?” 两人在这窃窃私语,等聊完后才注意到那红衣男子已经走到了面前,笑脸盈盈地俯视着禹乔两人。 他轻抬了左手,制止了想要行礼的小妖们,脸上笑意不改:“我记得,我好像说是要抓段谒川和李寄。段谒川是抓到了,那李寄怎么变成了凡人?” 禹乔眼睛一亮,连忙开口:“就是就是!都抓错人了!” 抓来禹乔和段谒川那两个小妖一看就是新人,很耿直地回答道:“妖王大人,你给我们的只是普通的兵器,那李寄拿的可是妒女剑啊!我们打不过她,也很正常。” 那红衣妖王楼弃依旧是笑着的,语调都是慵懒随性的,但说出的话却不太美妙了:“一群废物,抓不到人,还在这里推卸责任。你们就是没有用心,不够努力。” 被骂的是那两个小妖,哭的却是段谒川。 “好熟悉的话语。”段谒川含泪道,“好像我见习碰到的傻叉领导。痛,太痛了。” 那两个小妖也被感动得差点喊出了“知音”二字。 楼弃轻啧了声:“好了,李寄没抓到,那神器呢?拿到手了吗?” 两个小妖羞愧低头:“没有。因为神器在李寄手上。” 楼弃:“……废物。” “罢了。”楼弃懒懒打了个哈欠,还抬起宽袖遮了遮,“反正段谒川在咱们手上就行了。” 段谒川试图挣扎一下,选择出卖队友:“为什么一定要我呢?你看,我旁边这位人,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她可是跟了一个刚刚苏醒的旧神结了姻契。” 这一次,震惊的就成了禹乔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楼弃耸了耸肩,“我只是需要你体内的煞气。” 段谒川懂了,冷声道:“妖界这是选择和魔界血煞门勾结了吗?当初血煞门可杀了不少的妖,你可还记得!” 楼弃微笑:“傻孩子,我当然不记得了。我那时才刚出生。”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楼弃笑得格外妩媚多情,“血煞门承诺给我的利益很大。对了,别用‘勾搭’这词,搞得我好像跟那群丑八怪有了私情似的,只是一次合作罢了。” 段谒川毕竟也是在问天宗混了那么多年,也受了点影响:“你这是在与虎谋皮。你可知血煞门一旦从封印中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吗?你想让六界都不得安宁吗?” 第1037章 “其他五界与我何干?”楼弃高声笑道,“只要我妖界不乱就行了。” 段谒川气急:“你!” 禹乔抓住机会急忙开口:“那可以把我给放了吗?反正你只需要段谒川,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罢了,和他们都不熟的。” 楼弃听后又笑了起来。 他似乎有些嫌弃禹乔那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长发,还动了动手指,用妖术给禹乔挽了一个梳得齐整的发髻。 楼弃这才弯下腰来,笑盈盈地用左手食指挑起了挂在禹乔脖颈上的遮颜珠:“好妹妹,这是问天宗出品的灵器。你告诉我,问天宗的人怎么会把灵器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 “这遮颜珠的用料可不小气。”他指甲尖尖的,说完话就割断了遮颜珠的绳子,“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会把这等宝——” 遮颜珠掉落在地,楼弃的瞳孔也在这一刻瞬间放大。 这天地间居然有这等容貌存在! 他怔怔地接着把刚才未说完的话说出来了:“宝贝儿!” 禹乔嫌弃皱眉:“别乱叫。” 楼弃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温柔到让禹乔觉得毛骨悚然:“怎么是乱叫呢?就是在叫你啊,宝贝儿~” “是为夫,啊,孟浪了,都怨在下没有把这群小妖管好,”楼弃明明可以动用妖力帮禹乔解开绳索,他偏要自己手动去解,“这么能让他们这样对你呢?真是过分了。” “瞧,都把我家宝贝儿的手腕都弄红了。”楼弃捧起了禹乔的手,满脸怜惜,“来,让为夫——啊不,是在下替你吹吹……” “不是?这对吗?”被忽视的段谒川大叫道,“就这点勒痕还吹什么吹啊!再吹就要舔上去了!你是狗吗你?” 楼弃惊讶回头:“呀!居然被你发现了。” 这下轮到段谒川傻眼了:“妖界这是没有妖才了吗?退步那么严重。连狗都可以当妖王了?妖王的b格呢?别的妖王原型要么就是九尾狐、龙啊、虎啊什么的,你怎么就是只狗?” 在心上人面前被人这样嫌弃,楼弃的笑容顿时浅了几分:“呵,我天狗一族可是上古奇兽。” “什么?”有些耳背的段谒川更傻眼了,“舔狗?!” 他像是遭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我是穿错书了吗?舔狗都可以当妖王了?我的傻叉室友究竟在乱写什么小说啊!我难道真不是穿到龙傲天小说里吗?” 楼弃没有管这个神神叨叨的段谒川,反而小心翼翼、眉开眼笑地邀请禹乔坐上他的软榻:“宝贝儿,来,坐这里,这里舒服!” 禹乔不为所动,冷眼看他:“呵,见色起意。刚才叫你放人,也不放人。” 楼弃有些哀伤地叹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这洞内的其他小妖都傻愣愣地看着禹乔:“呦,都在傻站呢?没事做了吗?” 那些小妖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匆匆退下。 段谒川对禹乔的反应很满意:“对,老乡,不要给他好脸色看。这楼弃就是一个坏的,他还和血煞门合作!” 楼弃听后却动了动手指,也将段谒川的绳索卸了下来:“段兄说这话可就不对了。什么与血煞门合作,我只是做了一回间谍,打入了血煞门内部而已。” “段兄,”楼弃捡起来那颗遮颜珠递给段谒川,笑吟吟道,“我是来加入你们的,怎么可能是个坏妖呢?” 段谒川一脸正义,不为所动:“呵,鬼话连篇。” “这我可不认了,我是妖,妖是不会说鬼话的。段兄别对妖产生偏见。”楼弃还动了妖力,替段谒川驱掉了风寒,“人妖仙一家亲,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 段谒川被这厮的厚脸皮震惊到了。 这合理吗? 他傻愣愣地又看了眼恢复了样貌的禹乔,又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很合理。 段谒川发现自己还是修为还是不够。 因为楼弃这厮为了能够勾引禹乔,还真就亮出了真相。 妖娆美艳的男妖不见了,只剩下一只毛茸茸的小兽。 那小兽形状像狸猫,脑袋的毛却是白花花的,两颗红色圆眼睛像两颗圆圆的红宝石。 “汪!”天狗还奶呼呼地对着禹乔轻吠了一声,圆眼睛滴溜溜地转。 禹乔突然间觉得手心有点痒痒的。 段谒川冷哼道:“不要脸了!老乡,你不要被他这副样貌蒙骗了。” “汪汪?”天狗失落地垂下了它的小耳朵。 段谒川:“装模作样!矫揉造作!” …… 李寄看了眼骷髅:“确定是这里吗?” 骷髅扶翊点了点头。 微生叙有些焦灼:“估计是了。他毕竟与乔乔结了姻契,能够感应到乔乔的位置。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将乔乔和段师弟都救出来吧。谁知道这妖王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三人也不多说废话,立马下舟,决心要救出被抓走的禹乔和段谒川。 李寄一脸担忧:“乔乔只是一个凡人,段师兄还那么弱,他们肯定害怕极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李寄用妒女剑杀了上去。 奇怪的是,与他们对打的妖很是敷衍,只打了一二下,就莫名其妙地退了下去。 李寄就这样带着骷髅扶翊和微生叙轻松找到了妖王老巢。 “呵!妖物!快放了我的同伴!” 心急的李寄拿着妒女剑就冲了上去。 可当她冲进去后,却看见面貌恢复的禹乔正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兽坐在一张华丽的软榻上,段谒川也乐呵呵地蹲在一旁“嘬嘬嘬”地逗着小兽玩。 其乐融融,岁月静好。 第1038章 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李寄差点没拿稳手中的妒女剑。!暁*税¢宅. ′已,发*布.嶵?新?蟑¨結? “为何站在这不动?”后来的微生叙还有些疑惑,直到他踏入了山洞,也跟着李寄一起陷入了沉默。 走在最后面的骷髅扶翊倒是默默将手中的白骨又重新安回到了自己的身躯内。 “呀,你们来了呀?”还是禹乔先发现李寄等人来哦,笑着对着他们召唤,极其自然,“来来来,随便坐。” 段谒川还沉浸在“嘬嘬嘬”之中,只是敷衍地喊了声“师兄师妹”,又继续逗着小狗玩。 李寄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将妒女剑收起,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乔乔,段师兄,你们没事就好。对了,那妖王呢?” “你和段谒川被抓后,我本想通知夙谌师叔的,却先收到了剑锋师姐的信件,说是妖王已经在背地里与魔界血煞门勾结在一起了,还设计让前去镇压封印的长老们都陷入了幻境里。e_z\晓`税!网/ ~首!发-连夙谌师叔都无法从幻境里走出来呢!” 李寄忿忿道:“若我抓到了他,定要将他的兽皮给扒了。居然和血煞门勾结,他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 “冤枉啊~”忽然一道格外造作的男声在这山洞里响起。 李寄和微生叙立马警觉了起来。 微生叙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焚天鼎还是个武器,立马掏出了满是肥兔火锅味的焚天鼎,准备应战。 二人看了半天,这才发现原来刚刚发出声音的正是那只趴在禹乔怀里的毛茸茸小兽。 下一秒,小兽变成了一个妩媚妖冶的红衣美男。?j_w¢x*s?.^o¢r*g^ 他身姿妖娆地躺在禹乔的大腿上,领口大开,胸脯半露,话虽然是对李寄等人说的,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禹乔:“我那都是为了能从血煞门那边掏出点消息来,人家早就为了宝贝心肝儿弃恶从善了?” 楼弃说完还冲着禹乔妩媚眨眼。 微生叙的面色在楼弃出现的一瞬间变得极冷。 李寄也是看他极其不顺眼:“呵,你就是妖王李寄?一看就不是什么作风正派的人。” 楼弃也不恼,只是继续笑着,勾来了禹乔原先放在他头顶的手,带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胸肌上:“宝贝儿,怎么不继续摸了呀?你快摸摸我的心慌不慌。” 楼弃有些得意地看了微生叙几眼。 就这么一个一百来岁的小年轻,还想觊觎他的宝贝儿。 只是他刚得瑟了一下,却猝不及防地被禹乔嫌弃地推下了榻。 “呵。”禹乔脸上再无刚才的笑容,整个人冷若冰霜,还极其嫌弃地用段谒川的衣服擦手,“恶心死了。” 段谒川也不“嘬嘬嘬”了,一脸嫌恶,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咦咦咦!” 被突然推翻落地的楼弃有点懵。 不对啊,他不是已经靠一身的好皮毛俘获宝贝儿的心了吗? 微生叙终于笑了。 他缓步上前,俯视着倒在地上的楼弃,虽然没有说话,但那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嘲讽。 楼弃在心中冷笑,扭头却对着禹乔又抛起了媚眼。 禹乔仍是不为所动,坐如钟。 段谒川也是嫌恶撇脸,站如松。 楼弃想了想,又变出了真声。 禹乔立马表演了一个变如脸:“呀!是谁家的小狗狗呀?” 段谒川满面春风:“嘬嘬嘬。” 楼弃在心碎中终于明白了。 敢情这两人就是单纯喜欢毛茸茸。 他还是叹着气,变回了人身,眉目忧郁:“唉,难啊!” 李寄面色不虞,用妒女剑指向他:“呵,我们还是回到正事上来吧!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和血煞门勾结,那为何到了现在还用幻境困着我问天宗的长老们?” 第1039章 “别生气嘛,”楼弃笑盈盈地用手指别开了剑,“你年岁还没过百吧,小姑娘家的乱生气会很容易长皱纹哦。`晓/说^C′m\s· +唔*错~内.容`” 见李寄的剑又指了回来,他又轻笑道:“这你还得问问你们修真界的领头人。不是说夙谌他的实力又增强了吗?怎么连一个幻境也破不了?” 楼弃又回看了一眼冷冰冰的禹乔,怀念着被她rua遍全身的舒爽感:“哎呀呀,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解了那封印不就行了吗?” 李寄的妒女剑没有放下,冷哼道:“那便一起走。” “好。” 楼弃也果真说到做到。 他毕竟也是一个妖王,修炼了万年。-4·0¨0!t+x_t?.*c~o¢m, 若真要和李寄等人动起手来,还是能轻松赢过李寄和微生叙的。 “为了方便打入那血煞门内部,我可真是煞费苦心啊。”楼弃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对着禹乔说,“放着妖界的大宫殿不住,反而跑到这人间的山洞中。” 他领着禹乔这一众人走进了一个金碧辉煌的石洞里,说是在这里搭了传送道,能直接传送到封印地。 没有摸到小狗的禹乔一脸冷酷:“哼,关我什么事。” 段谒川还在一旁捧着禹乔的话:“就是就是。我老乡已经有丈夫了。虽然有点老,但人家实力强。” 楼弃顺着段谒川的目光,这才注意到这群人中还有一个白骨骷髅。-衫′巴?看_书/网^ ^醉′歆`蟑*洁¢耕-辛~快? 一个连脸都没有的骷髅而已。 楼弃没有放在心上,不以为然。 等用了传送道后,李寄、微生叙和段谒川果真都在一群人中看见了自家的师尊。只是他们都被困在了幻境中,像失去了意识的植物人一般,根本无法回应。 “师尊!”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师尊后,李寄双眼一红,愤怒道,“你为何还不解了这幻界?” 这位白发老头虽然脾气暴躁,但这些年真的是把李寄当做了亲闺女一样去照顾。对李寄来说,他就是自己的第二个父亲,剑峰内的师兄师姐们也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别急嘛,”楼弃看着不远处闭目打坐的夙谌,摸着下巴,轻笑道,“在解除幻境之前,我倒想看看自己的老对手究竟是被什么困住了。” 李寄还来不及怒斥他荒唐,就和禹乔等人一起被楼弃带进入了夙谌的幻境中。 “我去。”段谒川一睁开眼,就立刻认出眼前是在什么地方,“这不是我太一峰吗?” 禹乔也好奇地打量了起来。 此刻,他们所有人都身处于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间,前方是青石板铺出的小道。看着似乎和世俗界的没有什么区别,但却莫名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看到了熟悉的场景,段谒川显然有些兴奋,开始给禹乔介绍起了这太一峰的一草一木。 “哼,龌龊之徒。”段谒川斜眼看了仍挂着妩媚笑容的楼弃,“我师尊可是正道魁首,修真界第一人,品行高洁,还想用幻境诋毁我师尊。” 楼弃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段谒川带头,走在最前面。 等爬上了山顶后,段谒川还指着一丛花给禹乔看:“青霄琉璃花,怎么样好看吗?” “哇,的确好看。”禹乔凑近去看,却见一只指甲尖尖的手替她摘下了一朵花,并把花递给了她。 摘花人正是楼弃。 “虽是幻境之花,也是可以摘取的。只是带不出幻境罢了。”楼弃又摘了一朵青霄琉璃花,轻轻插在了禹乔的发髻之上,满意地端详着,“是好看的,别摘了。” 第1040章 “哦。′k!a-n!s`h′u^c_h¢i,./c+o\m¢”禹乔在受了可爱小狗在自己怀里突变男人的剧烈冲击之后,只要一看见人形楼弃,就自然进入到了省电模式。 楼弃只觉得她可爱,还想再往她身旁靠过来一些,却被一根白骨挡住了。 是那个没有脸的骷髅。 他挡住了楼弃,不让楼弃靠近。 段谒川挤挤眼,捂嘴笑道:“嘿嘿,干得好!对于这种破坏婚姻的第三者就该如此,扶翊将军干得好!” 段谒川笑完后,突然发现了不对:“唉,这地方怎么突然多了一个院子?我记得之前明明没有的。” 楼弃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那好啊,咱们就进去看看。” 段谒川发出楼不屑的笑声:“呵,你以为我师尊会跟你这个觊觎我老乡的变态一样吗?” 他骄傲仰头,第一个踏入了院子,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快掉了下巴。 向来清冷孤高的谪仙人却在这时化作了柔柔的春水。 他眉目带笑,将一朵白玉莲簪在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头上。?兰^兰¨文`学` ?首*发~ “你怎么站着不动了?”禹乔轻推了段谒川一把,也踏入了这院子中。 她还些奇怪段谒川的反应,但转眼却看见了一个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站在她的对面,只不过头上簪的花不同。 直到楼弃发出了嗤笑,还放任自己沉浸在幻境中的夙谌这才注意到了院门口的这些人,看见了簪着青霄琉璃花的禹乔。 手中多出的白玉莲掉落在地,他身旁的幻影却诚实地更换了模样,仍是禹乔的脸,但头上簪着的白玉莲却变成了青霄琉璃花。 楼弃倚靠在院门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品行高洁、正道魁首?” 夙谌没有想到。 他生平中为数不多的任性却将他所有肮脏的心思都暴露在他人门前。 他有些狼狈地偏过头去,不敢去看禹乔和这群宗内后辈的脸。 楼弃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吃个瓜,突然又多出了一个情敌来,狭长的上扬眼里也闪过了冷意。 和夙谌斗了那么久,他也算了解夙谌这人的性子。¨我!的·书\城/ .埂/新¨最^哙~ 不戳破了,夙谌还会自己憋着。 戳破了之后,等他想开了,就不一样了。 敢情是他给自己的追爱路上添堵。 楼弃懒懒伸了个腰:“罢了,就这样吧。” 他嘴里开始念出咒语,打了一个响指。 响指过后,所有人都从幻境中出来了,重新回到了现实。 楼弃心中不悦,逮着刚才还在叫嚣着自己师尊冰清玉洁的段谒川问:“段小弟,你说我是觊觎你老乡的变态,那你师尊是什么?” 段谒川:“倾城绝恋。” 纵是妖王楼弃都要被他的双标震惊到了。 现在问天宗的门槛都这么低了吗? 什么品德低的妖魔鬼怪都能进去? 段谒川此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不屑道:“你那是龌龊,我师尊这是隐晦而又酸涩的暗恋。啊,暗恋,绝美的暗恋啊,像是吃下了一颗苦杏仁,明知有毒,明知味苦,却还是独自一人消化。” 别说楼弃了,对禹乔抱有同样心思的微生叙都有些受不了。 禹乔的确有些惊讶。 她觉得自己与夙谌相处甚少,又一心觉得夙谌是误入有情道的无情道好苗子,倒是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心思。 从幻境中出来后,她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夙谌,却见从幻境中清醒的夙谌却羞愧得低下了头。 喜欢她的人很多,她只是惊讶了一下,就移开了视线,看着李寄跑去找了她自己的师尊。 李寄的师尊是一个白发老头,浓眉大眼的,衣服也的确很破旧。 在所有人都还有蒙圈的时候,李寄的师尊第一个站了出来,怒气冲冲地对着楼弃发难:“啊呸!老子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说着什么共抗血煞门的誓言,却立马跑去跟血煞门勾结,还故意施计,将我等都困在这里。” 楼弃摊开双手,无辜一笑:“樊长老,您这就误会我了。我那是故意与血煞门结盟的,都是为了能打进内部,好获取到他们的消息。你看,要是我有坏心思的话,可就不会只给你们布了个幻境,直接杀了不好吗?” “你!”樊长老气愤道,“油腔滑调,谁知道你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信算了。”楼弃故意唉声叹气道,“早知道就不解除那幻境了。” 还是一个自称是问天宗宗主的老人站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禹乔错觉,她总觉得这个老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止是这问天宗宗主看她,场内几乎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地打量着这个显得格格不入的美貌凡人。 这宗主倒是情商很高,没有摆什么谱,而是说大家要携手一起共度难关 。 禹乔也顺便给了楼弃一个手肘,楼弃立马乖乖配合。 “你们要是现在真去加固封印了,真就是中了那血煞门的计。加固不成,反而助推了封印的解除。”楼弃语调懒散道。 “血煞门这些年在封印里头可不安分啊,在封印里头搞了一个逆转咒。你们越借用神器的神力,这封印解除得反而更快。你们的方向完全就是错的。” 宗主皱紧了眉:“那我们该如何才能加固封印?” “很简单。”楼弃看向了那个傻乎乎地还在为自家师尊辩解的段谒川,“借用血煞门的煞气就可以了。这孩子体内不就有一股煞气吗?” 第1041章 楼弃说这话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几乎在场的人都可以听到了这段话。 段谒川傻乎乎地回头,还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是的呀,段小弟。”楼弃轻笑,意有所指,“你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吧。” 段谒川乐呵地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没办法了,我可是龙傲天。” 禹乔可就没有段谒川这般乐观。 她注意到有很多人看向段谒川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前来封印血煞门的人可不止有问天宗一派。 夙谌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倒也没有继续逃避,只是抬头沉声道:“诸位在幻境中耗损较大,何不先休息一下,明日再商议此事?” 他在修真界毕竟也是大佬级别的人物。 他一开口,其他人倒也没有什么异议,各门派都拿出自家的宝物,三四下就变成了亭台楼阁,还设置了结界。 禹乔自然是和李寄他们一起进入了问天宗的地盘。楼弃也想跟着进来,但他妖王的身份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楼弃也只能遗憾离去,临走前还给禹乔抛了个飞吻。 问天宗的长老们对禹乔身后的骷髅扶翊很感兴趣,年轻一点的小辈则对禹乔比较殷勤。 段谒川从来没有这么骄傲过,站在禹乔旁边,拍了拍胸脯叫嚣着:“看到没?大美人,我老乡!” 这傻子。 在这么重要的时间节点上,他居然还是这反应? 禹乔一脸冷漠地走开,却看见了夙谌和宗主站在较远的地方,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她目光闪烁,正想试图靠近看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却见微生叙忽然站在了她面前。 微生叙是药峰弟子,同药峰长老打了照面后,转身却看见禹乔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夙谌。 他心中一突,快速靠近。 见禹乔疑惑看他,微生叙瞥见了段谒川,轻声问道:“乔乔,你觉得那楼弃说的话会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这里头是不是会有什么阴谋?” “难说。”禹乔回头看了眼仍沉浸在欢乐中的段谒川,也压低了声音,“楼弃说要用段谒川体内的煞气,你说着该如何将那些煞气从段谒川的体内引出来?” “若早能引出来,段谒川也不会被煞气影响了那么多年吧。”她回过头,盯着微生叙说道。 微生叙脸色微变。 虽然平日会说些嫌弃的话,但这些天相处下来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都是假话。 微生叙声音有些干涩,说出的话轻得连禹乔都差点没有听到:“所以,这是要献祭吗?” 李寄从剑峰师兄师姐们的手中得来了灵果,欢欢喜喜地跑来献给禹乔:“你俩在这说什么呢?来,乔乔,这个灵果给你吃,凡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见李寄过来,微生叙和禹乔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刚才的话题。 禹乔笑着接过了那颗灵果:“好啊,谢谢了。” 骷髅扶翊此时也从一众长老中逃出,沉默地抓着纸鸢,站在禹乔的身后。 问天宗的弟子将房间都安排妥当了,连不需要睡觉的骷髅扶翊也被安排了一个房间。 禹乔在床上翻来覆去,却依旧睡不着觉。 她干脆就从床上醒来,一打开门却看见了骷髅扶翊正守在了她的门口。 她只觉得好笑:“这外面有结界,里面住的又都是修士,哪有什么坏人啊?” 骷髅扶翊站在月色下散发着莹莹的光,这银光倒是掩盖掉了那一身的刻痕。 第1042章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但脚步却依旧没有挪动。 禹乔干脆就指挥他从房间里搬出了一条长凳,两个人并排坐着看月亮。 骷髅扶翊或许是在真的赏月,但禹乔的心却飘到了别处。 她还在想与微生叙的谈话,又想到了夙谌与问天宗宗主在私下谈话后又悄悄离开了结界,还想到了那个说着不知道自己是美玉还是瓦砾的段谒川。 禹乔终究还是从长椅上站起,制止了想要跟来的骷髅扶翊,一个人去找夙谌的房间。 在分配房间的时候,她听到了问天宗弟子似乎说过夙谌的房间就在这附近。 禹乔找来之时,夙谌正巧从外面回来。 他那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带着几分疲倦,却在看见禹乔的那一刻,脸上倦意一扫而空。 夙谌是真没有想到禹乔会在撞破他心思之后独自来找他。 他心中有一种隐秘的愉悦,更多的却是诸如担忧、惶恐等负面情绪。 “你……”他垂下了眼睫,不敢去看她,怕会从她的眼里看到厌恶,轻声道,“……有什么事吗?” 禹乔直接说破:“你们是想要将段谒川献祭了吗?” 夙谌沉默了许久,轻声道:“不是我。” “啊?” “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很心累,”夙谌道,“但他毕竟是我的弟子。” 禹乔却道:“这只是你一人的看法,其他人的呢?” “他们会不会怕段谒川因此逃跑,为他布下天罗地网,再将他囚禁了起来?” “他们会不会嫌弃段谒川体内的煞气太少,先将他逼成魔,趁着他体内煞气大增,再将他献祭给封印?” 夙谌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似乎没有想到禹乔会想到这些:“这……你的猜测有些奇怪。” “奇怪吗?”禹乔挑眉笑道,“在人性面前,这很正常。” 禹乔继续问:“如果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你会选择牺牲段谒川吗?” 夙谌沉默了。 他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 夙谌是标准化的正道魁首,是芸芸众生、六界安宁大于一切的守护者。 但为了拯救他人,随意掠夺另一个人的生命,这也是一种对生命的践踏。 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凝滞住了。 禹乔见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忽然笑出声。 “别那么紧张,”禹乔笑道,“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对吗?万一有两全之法呢?” 她又朝着夙谌走近了一步:“夙谌,我想让你替我去找一样东西。要得很急,你能马上给我吗?” 感觉到她的接近,夙谌屏住了呼吸。 或许是禹乔的笑声带给了他一丝勇气,他轻掀起眼睫,注视着她的眼睛。 “好。”他回答道。 夙谌这人做事还真利落。 禹乔刚提出的要求,他还真就迅速满足了,一下子就搞来了一盘糕点,速度快得惊人。 “这,”夙谌还有些犹豫,“你确定你要的是这个?” “我确定。”禹乔有些满意地看着糕点,“还有我说的那些,都要麻烦你了。” “好。”夙谌虽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禹乔拿了糕点,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她光去顾着手上拿着的糕点,倒是没有注意到路,转角就碰上了一个人。 “嘿黑,又被我抓到了吧。我就知道你肯定背着我去吃了独食!” 这欢快的声线让禹乔不用抬头就知道,她撞的人是谁。 “那你呢。”见盘中糕点没有掉落在地,禹乔松路一口气,抬头看向段谒川,“你大晚上的到处晃悠什么?” 段谒川得意一笑:“我在睡前掐指一算,又夜观天象,算准了你会去吃独食,特来此拦截。” 第1043章 禹乔似笑非笑地看他:“真是这样?” 她也懒得跟他装下去了:“段谒川,你真要这样一直假装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 段谒川还在装傻:“哎呦,老乡,你说什么?” “躲在这偷听多久了。”禹乔问道,“别说你没偷听,你觉得你瞒得过你师尊吗?要不要我替你把你师尊叫回来?” 段谒川的笑容僵硬住了。 他摘下了自己假笑的“面具”,又给自己带上了一张新的“面具”,笑嘻嘻地说道:“居然被你发现了。” “好叭,我也没有偷听到多少。”他双手摊开,无辜道,“你向我师尊走近后,你俩的谈话我就没听到了。” “你要被献祭了。” 段谒川依旧是一脸笑嘻嘻:“哎呦,放心吧,包逆转的,哥是龙傲天,啊不,段傲天!” “你要死了。” 段谒川还是没个正经样:“记得集齐十个神器,可以复活一个段谒川。哦,记得复活前,要说上一句‘复活吧,我的友人’!” 他还捶胸顿足道:“可恶啊,那么霸气的经典龙傲天台词,居然被我白白浪费掉了。” 禹乔也是服了他,就干脆找个台阶坐下,静静地看着他继续演。 直到他演不下去了,她才冷笑道:“演啊,怎么不继续演了?” 段谒川悻悻地坐在禹乔旁边。 他试图去偷拿禹乔盘里的糕点,手刚伸过去,就被禹乔拍掉了。 “至少让我当个饿死鬼啊。”段谒川抱怨道,一脸控诉地看向禹乔。 “你真还想死啊。”禹乔侧过身,将盘子藏好,不让他拿。 摸不到糕点的段谒川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办法,谁让我是会背富强民主的新时代青年呢!” “其实,在我来这之前,宗主来找过我。把事情都给跟我说了。”段谒川道,“宗主很好,没有讲一大堆的大道理,只是让我考虑了一下。” 他得意道:“嘿,你猜怎么着,我直接答应了!” “傻。”禹乔说他。 他却眉飞色舞道:“哪傻了?酷毙了,好吗?” “我先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从小就有一个英雄梦,觉得自己能拯救世界。”他自嘲一笑,“但现实还是太残酷了,我就是一个废材,什么事都干不好。脑子里像是装满了整个太平洋,晃一晃脑袋,还能听见鲸鱼的叫声。” “我或许该就这样接受自己的平庸,但我还是不甘心。” “我不想过着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的生活。我想认识很多很多的人,想被很多很多的人知道。我不想再被挤到角落里当一朵发霉的蘑菇,我想像电视剧里的大侠一样,做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没办法呀,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穿书唉,这可是主角的配置。可我都穿书了,还是一个平庸的废物,永远被那群天才的光芒笼罩着。” “但是,现在不同了。” 禹乔侧回身去看他。 他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夜光珠:“老乡,我要当英雄了!” “一个真正的英雄,一个会被很多人敬仰的英雄。在我牺牲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光芒都比不过我。” 他举起双手,前后左右地比划了一下:“前面,咯噔!后面,咯噔!左!右!所有的舞台灯光都会聚焦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会成为唯一的焦点!” 他笑得真的很开心:“我一直都有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穿错书了,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一个小配角,但现在我可以确定了。我就是主角!” “我小时候就做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的英雄梦,现在我要圆梦了。” 他还在笑,禹乔却注意到了他眼角的泪花。 “段谒川,”她终于拿出了那盘点心,递给了他,“你从来都是自己的英雄。” “好煽情哦,真的要受不了。”段谒川假装在撩发丝,揩掉了眼角的泪花,拿起了一盘糕点吃,“鸡皮疙瘩都要起出来了。”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这盘糕点,低头含糊道:“小时候,电视啊报纸啊,所有的声音都在告诉我们,我们是新世纪的太阳,我们是社会的希望,我们可以改变世界。” “可长大后,社会却告诉我,不是这样的。”他吃糕点的时候,又偷偷抹了泪,“付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根本成为不了天才,学雷锋做好事会被人讹钱,诚实是愚蠢加情商低,虚伪远比真诚受欢迎。” “我们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改变不了世界,连自己都无法改变。” “这群从小就开始给我画大饼的骗子,我怎么还真就被骗了呢?” 他吃下了最后一块糕点,拍掉了手上的残渣:“不过,没关系,我还是成为主角了。一百二十七岁,不靠父母,不靠师尊,全命拿下了主角的位置,未来可期!” 见他将所有糕点都吃完后,禹乔这才满意地将盘子收回:“其实,我穿的书和你的不一样。” “段谒川,你真的是主角,是我穿的这本书中唯一的主角。”禹乔笑道,“只是,你不是逆袭打脸的龙傲天主角。” “啊?真的吗?那我是什么类型文的主角?”段谒川有点小激动。 “沙雕文主角!”禹乔恶魔低语,“沙雕文还想给我搞be,做梦吧你!” 段谒川大惊失色,突然反应过来了:“不对,你刚刚给我吃的糕点里放了什么?” “巴豆。”禹乔从台阶上站起,露出了经典反派的邪恶笑容,“谁说引出煞气,不能另辟蹊径的?” 果然,还是得多回顾原剧情啊。 第1044章 要知道在原书剧情里也是一样的。 视死如归的段谒川在前往献祭之前,大吃特吃了一顿,最后吃到胀肚子。 微生叙就替他调配了了一些药,想清空他的肚子。 没想到段谒川居然就这样把体内的煞气排出来了。 最后,的确还是打出了be结局,不过be的是段谒川的面子。 社死也是死。 段谒川捂住肚子,一脸绝望:“但你这也太另辟蹊径了吧!” 禹乔慈爱地看着这个一百多岁的傻孩子:“还在这跟我唠呢?别拉裤兜里了。” 她刚说完这话,段谒川的腹部发出一阵鸣叫。 “啊啊啊……”段谒川也顾不上什么了,直觉从台阶上站起,噔噔噔地跑下台阶,“厕所!厕所在哪?” “往那棵枯树下跑。”禹乔双手靠放在栏杆上,给他指出了方向。 段谒川根本没有精力想禹乔是不是在骗他,一手捂肚子,一手捂屁股,狼狈地跑到禹乔所说的枯树下,果真看到了一个类似于长方体的单人小隔间,而他仙风道骨的师尊夙谌神情尴尬地站在了隔间旁。 “快进去吧。”夙谌对着他点头,还往外走了好几步。 “好。”段谒川苦苦维持着他最后的尊严,一直强忍着,才没有在夙谌面前放出一个屁。 夙谌等段谒川进去之后,就快步离开这个地方。 还没有等他走几步,就听见了身后的隔间里爆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巨响之后是稀稀拉拉的声响。 这是关门弟子,这是带到大的嫡传弟子。 夙谌绝望闭眼,屏住呼吸,颤抖着双手,哆哆嗦嗦地围着身后的隔间搞出了一个结界,隔开了声音和气味。 站在二楼的禹乔看见他的脸都紫了,刚想笑出声来,就见着李寄慌慌张张地举着妒女剑跑来,她的身后是许多同样惊慌失措的问天宗弟子,还有两三个面色严肃的长老。 “乔乔,”见了禹乔,李寄忙扑上去,将禹乔护在身后 ,举着剑警惕地四处张望,“刚刚是什么声音?是不是药王又突然背叛我们了,带着小妖攻进来了。” “还是说,”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一震,“封印解除了,血煞门里的魔头们都逃出来,危害四方了?” “那个。”禹乔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解释一下,什么都不知道的李寄说不定真的会去劈开段谒川的隔间。 段谒川现在正处于最脆弱的时候。她不能让他再脆弱下去了 ,不然真要变成“脆脆鲨”了。 禹乔从李寄身后探出了身,指向了柳树下的隔间,示意众人去看:“其实,刚才发出的声响来自于那里。段谒川在那里面解手。” 李寄相信禹乔说的话,只是这也…… 她心情微妙道:“段师兄还真是不同凡响。” 人群中某个很有危机感的长老却眉毛皱起,表情怀疑:“真的?” “是真的。”这次回答是夙谌。 禹乔瞥了他一眼。 很好,脸不紫了。 但却变绿了。 不愧是煞气,真毒啊! 禹乔小幅度地往离夙谌最远的地方挪了一小步,又偷偷地再挪了好几个小步。 见众人心目中如谪仙般的修仙界第一人以这样的面目见人,那位不知名长老心中的危机感更重了。 长老忧心忡忡道:“定是有别的大事发生?不然,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你的手还在不停地捻诀!” “我捻的是清秽留香诀。”夙谌的双手都快打出火星了,他怎么会发现不了禹乔那嫌弃意味很重的小动作呢,心碎了一地。 第1045章 弟子,这是弟子。 面孔瘫痪的夙谌一边继续双手掐诀,一边快速将禹乔制定的排煞计划说了出来。 “荒唐!太过荒唐了!”不知名长老自然是不信的,“筑基后的弟子都不食五谷,身体接近于仙,怎么可能会排泄呢?能排出什么?” 禹乔暗想,难怪这段谒川活了那么久了,那煞气还在体内呢。 微生叙此时也从房中出来,走到这里碰巧听见了这位长老的话,想起了自己那尊满是肉香味的焚天鼎,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几声。 李寄也是心虚地眼神乱飘:“那个师叔啊,我们下界历练,其实……其实吃了不少的食物。” 不知名长老还是不信,说要带着几个弟子亲自去看一下。 夙谌阻拦无果,只能叮嘱他们解开结界后,记得还要把结界加回去。 禹乔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 不用多长时间,那长老就惊慌失措地带着那几位弟子跑回来了,脸都变得紫一块绿一块的。 那句经典龙傲天夸赞词终于被用在了段谒川这个虚假的龙傲天身上了。 一个紫着脸的问天宗弟子眼皮抽搐,不停地干呕着:“呕,恐怖如斯!呕呕呕,恐怖如斯啊!” 这一夜,段谒川的名字被永远地镌刻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禹乔很满意。 其他围观弟子都一脸震撼地跑去了。 其他长老也想跑,却被一脸死寂的夙谌叫住,说是要一起商议如何用煞气巩固封印。 禹乔都不敢去想象那个场面。 她默默为夙谌等人点了一支蜡,将盘子塞回给夙谌后,就快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凡人啊,还是做凡人好啊。 禹乔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系统514。 这统还是抽了个好的角色给她。 她溜到了自己房间门口,却看见了骷髅扶翊还坐在那条长凳上看月亮。 感觉到了禹乔的靠近,他的头骨往禹乔的方向移动。 禹乔根据他上下颌骨和颧骨的变化,判断出他是在对着她笑。 “我困了。”禹乔快走几步走上前,扑在了硬邦邦的骨架上。 她很信任地闭上了眼睛,只感觉骷髅扶翊正抱着她,将她移动到了床上。 晚上做了这么大的事,禹乔很心安理得地睡到了中午。 推开门,四下静寂一片。 禹乔还跑去昨晚站着地方,看了眼柳树下的隔间。 隔间已经被拆除了,只是那一片区域还是笼罩了一层泛着蓝光的结界。 “真是惊人啊!”禹乔发出了感叹。 禹乔还是没有出结界。 问天宗的大部分人都去巩固封印了,结界内只留了几个负责后勤的问天宗弟子。 那些弟子都知道禹乔的凡人身份,卯足了劲地给禹乔做人间美食,但都毫无意外地失败了。 “还是我来吧。”微生叙突然出现,接过了这些弟子手中的锅勺。 “你怎么在这?”禹乔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跟其他人一样都走了呢?” “被留下来熬药汤给段师弟喝。”微生叙无奈叹气,“他整个人都被拉虚脱了,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不过好在,体内的煞气都被排出来了。” 始作俑者禹乔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哈哈,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不对。”她突然反应过来,想起了昨夜夙谌又紫又绿的脸,默默地拖着板凳往后退了几步,表情微妙,“你,那个你接触了段谒川?” 微生叙看她后退了几步,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第1046章 他继续熬煮着锅里的粥,顺便看了眼焚天鼎里熬着的药汤,神色淡定:“我给自己施了结界,出来了又往身上施展了五个清秽留香诀。” “哦。”禹乔又默默地拖着板凳往前走了两步。 微生叙往粥里扔了好些个东西,米香中混杂着一股奇异的香。 禹乔吸了吸鼻子,又往拖着板凳往前走了两步:“那我们找到的那些神器能派上用场吗?” “已经被拿去用了。”见粥熬煮得差不多了,微生叙用灵力洗了个碗和勺,给禹乔盛好了粥,“药汤也差不多了,我去给段师弟送去了。” 禹乔见他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一脸认命的表情,又往自己身上施展了结界。 锅里的粥还有很多,禹乔招呼着那几位问天宗弟子一起吃。 那些人眼睛都粘在了锅里头,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全都一脸惊恐地拒绝了禹乔的好意,说什么筑基后坚决不吃人间食物。 这是被段谒川吓到了啊。 禹乔也没有强求。 等问天宗其他人都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每个人身上都笼罩了一圈的蓝色结界,虽然毫发无损,但脸上都是一副或呆滞或绝望的神情。 李寄见了禹乔后,更是灰溜溜地跑远了。 禹乔一头雾水。 李寄再次出现在禹乔面前已经是三天后了。 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脸上看着也没有那么绝望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一回想三天前发生的事情,李寄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封印的时候,我还听见了封印下血煞门魔头在骂我们。” “那些魔头一开始还在骂妖王楼弃言而无信,等我们,呃,用段师兄的煞气,加固封印的时候,那些魔头全部崩溃地骂我们无耻,然后他们尖叫着打成了一片。” “用完了半桶煞气后,他们绝望自杀了。” 禹乔:…… 还真是跟原文一模一样啊。 不愧是沙雕文。 反派死得真是够草率的了。 原文说,经此一役后,所有参与过活动的人都患上了洁癖。 李寄眼神呆滞道:“我练了那么久的剑,找了那么多的神器,却没有想到居然是靠这种方式打败了血煞门。” 禹乔安慰着这个剑心破碎的小姑娘:“没关系了,但这个结果虽然有些恶心,但是至少没有一个人死去。虽然段谒川是自愿的,但你愿意看见他死吗?” 李寄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说得也是。” “现在血煞门已除,”李寄眼神有些忐忑,“乔乔,接下来,你想做什么?你想不想和我一起修仙?我带你进我们剑宗吧!” 禹乔还没有回答,却听见了敲门声。 房门没关,来的是微生叙。 微生叙微笑道:“李师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只说了药宗呢?乔乔明显是更适合在药宗的。” 李寄冷哼一声:“药宗哪里好了?听说一进去就要背六十六本基础药书。” 微生叙保持微笑:“听说剑宗每日要在五更天起来练剑。” 李寄和微生叙你来我往之时,一道虚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只见段谒川一脸菜色,颤颤巍巍地拄着一根拐杖走来。 禹乔见到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后退。 段谒川显然有些受伤:“老乡啊,你后退的动作是认真的吗?你知道吗?现在的我真的出名了,修真界的人都知道了我的名字,还知道——” 他一脸悲愤,却再也说不出那半句让他伤心的话。 禹乔心有不忍:“那啥,抱歉了,毁了你的英雄梦。” “唉,罢了,”段谒川低垂着脑袋,“反正我这下是真确定我就是一沙雕文主角了。该死的室友,我就不该相信他会用我的名字写些什么好东西。” 段谒川又在和禹乔说着那些奇怪的话。 微生叙眸色加深,李寄也有些不开心地踢了踢地板。 事已至此,禹乔只能为段谒川死去的名声说了一句“节哀”。 “不过,毕竟你是我老乡嘛,我也不会和你多计较的 ”段谒川的头慢慢抬起,“老乡!哪个地方都没有我们太一峰好!拜师还可以赠送一个外冷内热的丈夫。” 毕竟也是当着骷髅扶翊的面挖墙脚,段谒川还用眼睛余光去观察不远处的骷髅:“你看,你也是穿书。女生一般穿的都是女频,居然是女频,多几个丈夫也是很正常的。我家师尊虽然年纪大,但年纪大会疼人啊。” 段谒川极力推荐:“他还是清白之身。男洁!男德!通通都有!还是修真界第一人,洞府宝贝多的很……” 微生叙忍不住反驳,李寄也紧跟其后。 禹乔看着他们三人吵得面红耳赤,打了一个哈欠。 “那个。”在他们吵累了之后,她终于开口恢复道,“我想继续留在人间。”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 “我不想成仙,也不想长生不老。我觉得先前那样四处游历就很好了。”禹乔招呼着骷髅扶翊过来,“你们就各回各峰吧,我就和扶翊继续游历,顺便也可以去看看何慧娘她们。” 话是这么说,禹乔做也是这样做的。 一天后,她收拾好了行李,让骷髅扶翊背着,就和问天宗弟子们告别后,就踏上了路途。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用扶翊的白骨做指针,转到哪里就去哪里。 只是走着走着,突然身旁蹿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兽,汪汪汪地叫着。 头顶上空突然多了一个飞舟,身后传来了段谒川欢快的声音。 “老乡,等等我啊!哎咦,师尊,别害羞了,走快点。” 前方的大树底下,微生叙坐在树根上用着一方青鼎在煮着鱼汤。 身旁的骷髅扶翊用手骨戳了戳禹乔的手,禹乔反握住了他的手骨,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她永远在路上,身旁都是能始终与她并肩同行的人。 第1047章 扶翊第一次察觉到身体有异样是在十七岁生辰的第二天。 那天本该也是极其普通的一天。 跟以往一样,他早起读书练功 ,再去与家中长辈请安,去参加各种宴会高谈阔论…… 可就在他拿起毛笔的那一刻,他忽然听见自己的体内传来了一道极其陌生的声音。 “我的天啊,这么早起来看书?” 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说的也不是世家常说的话,而是街巷中寻常百姓说的俗语。 话语中透露出了惊叹、敬佩等情绪。 很好听。 扶翊动作一顿,只觉得恍惚中好像听见了一滴水坠入池面的声音。 啪嗒。 他反应过来,这才注意到手中毛笔上蘸着的浓墨已经滴坠在了宣纸上 。 看见纸上墨黑色的一点,扶翊也不知道为什么,忽而轻勾了一下嘴角。 下一刻,他刚搁下毛笔,又听见了自己的身体里传来了那个女子的声音。 “咦?他在高兴什么?”她自言自语道。 居然能知道他的情绪吗? 扶翊挑高了一边的眉,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他的路是家族长辈们为他铺就的。 这一条极其宽敞平坦的路,金玉为砖,孤本作墙,没有拦路的虎,也没有绊脚的石。 他在这条道路上步步向前,前途是看得见的富贵荣华,身后是无数双家族长辈们的手。 他们在推动着他前进。 他们的确是为了他好,却也真正地将他化作了一个木头傀儡。 在这条单一的道路上,他难免会产生一种孤独感和被束缚的茫然。 但现在,这平淡如水的生活中突然被扔进了一块玉石。 他对这块“玉石”产生了好奇。 她是谁? 为什么能待在他的体内? 为什么能与他共感? 扶翊带着这些疑问,开始完成被安排好的日程。 用早饭的时候,她在说话。 她似乎很喜欢那道琥珀核桃酪,见他只吃了一口后,还在可怜兮兮地叹气:“哎,怎么不多吃一口?” 原来喜欢吃甜食。 扶翊眼中带笑,将那碗琥珀核桃酪又端了回来。 他不太喜欢吃甜食,却还是将那碗甜丝丝的酪吃完了。 去拜见长辈的时候,她也在说话。 她用他的眼睛看到了一朵盛开得正欢的白芍药,声音很是轻快:“芍药好看。” 扶翊也下意识地去看见了那朵芍药。 依照如今社会风气,大家多是赞美喜爱梅兰竹菊,亦或是喜欢不染淤泥的莲。 前头已经有了雍容华贵的牡丹,芍药在本朝并不受关注。 他以为她是喜欢芍药,却又听见她轻快地说道:“呀,芍药下的酢浆草也可爱。” 这一路走来,她又陆陆续续地赞美了许多的花花草草。 她倒是不偏心。 外出参加曲水流觞时,她说得话更多了。 张兄一脸陶醉地念出新作的诗,她点评:“堆砌太多,建议送去帮助秦始皇修长城。” 李兄狂放不羁地袒胸露乳,她发出了尖叫:“啊,麦艾斯!瑶池的水都洗不净这双眼了。胸口的毛都打结了。” 扶翊虽然对她说出的话有些不太理解,却觉得异常有趣,总是忍不住想要发出笑来。 他又听见了她在嘀咕。 “这小子怎么回事?那么高兴?” 她突然转化话题:“哎!那碗牡丹燕菜要被流水带走了!” 看来她看上了牡丹燕菜。 扶翊伸长手臂,拿走了那碗牡丹燕菜。 她果然很满足:“真不错呢,这小子还挺会吃的。” 第1048章 扶翊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旁边的人问他在笑什么。~精?武?小¨税~旺? ?埂/薪+蕞¢全′ 他也只是摇了摇头,不多言,只是将那碗牡丹燕菜吃完了。 宴会过半,扶翊端起玉杯,正欲喝下杯中清酒,却在杯中倒影中隐约见着了一双眼睛。 他一怔。 这是她的眼睛吗? 好漂亮的一双眼。 再去看时,杯中只倒映着他自己的眼睛。 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后,他回到了家中洗漱沐浴。 比起奴仆伺候,他更习惯自己一人洗浴,但却没有想到在这时也能听见那女子的声音。 “哇,好大。” 扶翊有些茫然。 大? 什么好大? 他环顾了四周,又低头一看,却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e~z?k/s,w·.?n~e^t* 但她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了。 “这身材真不错,以后袒胸的请按照这个标准来。” 扶翊的大脑在这一瞬间空白一片。 她忽然在看他的身体。 那方才,她看的是什么? 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女子? 他以为她会回避的。 他心中羞愤,耳朵也烧得通红,匆匆地洗完了这个澡 。 身躯内的她很疑惑:“唉?他怎么突然害羞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彻底平静后,扶翊摸了摸耳朵,感觉不到热意后,才准备开口与她交流。 他该怎么说? 说“汝为何人”,但这似乎有些严肃。*墈+书¢君! .更\歆\最+全+ 说“尔乃何人”,但这似乎有些生硬。 扶翊在这里想,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不就是说一句话吗? 他为自己的反应摇头一笑,却想起了倒映在清酒上的那双眼睛,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一面镜子。 受光线影响,镜中映着的人像有些模糊不清,但他却在自己模糊的面容上又隐约得瞧见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扶翊忍不住嘴角上扬,轻声问道:“汝为谁?” 她果然很惊讶。 再然后,他就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了。 连叫了几次,她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像是今天所听到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扶翊有些失望地放下了镜子。 是他吓到她了吗? 扶翊以为她会在第二天出现,但一觉醒来后依旧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第三天也没有。 第四天也是。 …… 他在日日等待中在那条康庄大道上继续孤独前行。 就在扶翊接受了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后。 在上巳节祓除畔浴时,他又听见她的声音了。 “哇!” 扶翊的耳朵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又想起了她一年前的点评,又羞又恼地快速擦干身体,穿好了衣服,绝不低头。 她很不满他的行为,酸溜溜地“切”了一声。 扶翊光顾着穿衣了,倒是没有留意到潮湿的发。 她却注意到了。 她在关心他。 扶翊忽然觉得这一年中积攒的郁气一扫而空,心中轻快得像在山林间自由穿行的雀。 这一次,他终于和她搭上了话。 她说她是天上的仙。 他坐在亭中想,的确只有仙人能如此行事了。 他们相谈甚欢。 可就在扶翊答应要带她去放纸鸢的时候,她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扶翊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却比去年少了些不安。 她应该还会再一次出现吧。 这么想着,他还是没有去放纸鸢。 他去市集上买了一只做工精巧的纸鸢,一直放在自己的书房内,等着她再一次出现。 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扶翊在准备科举之余还去学了民间俗语。 她说的是民间俗语,要是学会了这个,或许能更方便与她沟通。 第1049章 一切又是按照长辈们料想的那样发展,他即将踏入朝堂,成为家族的第一个文官。*看?书¨屋.暁*说′蛧~ ~更\芯.最,全¢ 但扶翊万万没有想到,他那远在边疆的父兄们却出了意外。 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家里哭声一片,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中。 他根本来不及难受。 死去的父兄、叔伯要安葬,葬礼要筹办,要应对前来悼念的亲友或带着诋毁之言的人…… 扶翊麻木地奔走应对,却在快要崩溃之时忽然听见了一声极低的轻叹。 她来了。 她似乎感受到了他心中无法言说的悲伤,安静地陪着他应对了白天的一切,又在他一人独处时温柔地开导他,借着之前的纸鸢约定,让他释放自己的情绪。 她的确是一位仙人。/芯!丸.本-鰰/栈? *最¢新~彰·結!埂?鑫^快\ 一位很好的仙人。 还说要祝他百战不殆,逢凶化吉,福寿绵绵,所愿皆成。 放纸鸢的约定到底还是没能实现。 她又消失了,而扶翊也奔赴了战场。 身后没有无数双手继续推着他走了,那条康庄大道也开始坍塌破碎。 为了家族,他选择了另一条从未走过的道路。 他跌跌撞撞地在边城中成长,还未替父兄报仇,却陷入了一场绝望的困境之中。 就在扶翊茫然之时,她又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了。 她提出了很多的可行的策略,像是亲历过战役一般。 扶翊的心因为她渐渐安定了下来。.k¨a*n′s~h¨u+q+u′n?.¢c,o?m/ 他是无措的纸鸢,被风无情戏弄,而她是那根牵引着他的线,让他反而借着这股风直上青天。 她消失后,他也成功脱困。 就在步入正轨后,扶翊却又在偶然间得知了父兄们战功赫赫背后的丑陋真相。 他不想去相信,但事实却让他不得不信。 信念在此刻崩塌。 他吃过父兄作恶所结成的果实。 他是共犯。 他同样有罪。 扶翊因为这滔天大罪而寝食难安时,它又一次出现了。 她每一次出现的时机都很巧。 只是放纸鸢的约定还是没有完成。 扶翊继续赎罪,替父兄赎罪,替自己赎罪。 这几次下来,扶翊也摸清了她出现的规律,基本上都是隔一年后再次出现。 可这次却出现了意外。 一年后,她没有出现。 两年后,她还是没有出现。 是啊,像他这种罪孽深重的恶人是不配得到仙人的垂怜的。 但这几年战役中,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屡战屡胜。 她消失的这三年里,扶翊成功地护住了边疆的百姓,也将所有罪恶都暴露了出来。 他在漫天的谩骂声中松了一口气,却仍不得不得安宁。 他在战争杀戮中也渐渐变得麻木。 就在他试图射死戎狄首领的时候,她又出现了,又一次帮助了他,也又一次消失。 那个放纸鸢的约定,每次都阴差阳错地未兑现。 他念着这个约定,在贫瘠的边城里学会了如何做纸鸢,并做了一屋子的纸鸢。 本以为这一屋子的纸鸢都不会被她看见,但她又以一种看不见的状态出现了。 放纸鸢的约定终究还是兑现了。 看着空中的纸鸢,扶翊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有了些不安。 他的不安是对的。 扶翊没有想到天灾居然会如此可怕。 他好不容易打造出的安乐之城变成了炼狱般的存在。 他因此奔走忙碌,争取将边民安排妥当,却没想到疫病突然在睢城爆发了。 第1050章 为了其他边城百姓的安危,他不得已关闭城门,将自己连同那些病患一同被锁在这。?求-书¨帮~ \冕.肺+粤~渎` 在知晓父兄过错之后,扶翊就下定了决心,要用一生守护着这里,与边民共存亡。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人性。 被饥肠辘辘的病患们包围时,扶翊是错愕的。 他想与他们说,他这几天一直在翻找方志医书,也在以身试药,争取能快速消除疫病。 可在那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中,扶翊忽然明白这些人是听不进去这些话的。 他们想吃了他。 他的确能够反击,却听见了他们又说起了父兄的过错。 是的,他有罪。 他间接害死过他们的亲朋好友,让他们的亲朋好友变成了戎狄的盘中餐。 扶翊想,这是因果报应。 他没有反抗,倒在了那个院子里。 最先吃的是腹部和大腿。′精?武_晓′税_徃^ ¨埂.欣~醉,快/ 很痛。 他们的刀工很差,还碰到了打仗时落下的旧伤。 扶翊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他看着漫天的落叶,又想起了被她吹得起起伏伏的那片叶子,忍不住又扬起了笑。 她会来吗? 但他不想她来了。 这个场面太过血腥了,会吓到她的吧。 他只是有些遗憾。 那么多纸鸢呢,可她只放飞了其中一个。 扶翊静静地感受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最后一眼留给了那满室的纸鸢。 他在沉沉的睡意中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好像还不知道她的名讳。 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他中途似乎还做了断断续续的梦,梦见灾难过后有人收了他的尸骨,梦见有人在给他上香…… 他在这些梦境中忽然听见了另一道空灵威严的声音。!0?0`暁_说~王* _最?鑫.蟑,踕¨更*芯?快. 这个声音在问他,是否愿意成神。 夙谌问,他的罪恶是否被洗清。 这个声音答,是。 夙谌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答应。 她说她是天上仙,如果成了神的话,或许就可以找到她了吧。 他终于从这长久的睡眠中醒来,醒来后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他在天地间不断寻找,却依旧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他只能做到只有等待。 可他一直等,等到自己被迫沉眠,却依旧没有等到她。 失去了信仰与供奉,他又变成了死去的那副模样。 沉眠、被唤醒、跟随…… 夙谌彻底恢复记忆的时候,禹乔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看着神力恢复、样貌如初的夙谌,她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啊,夙谌”。 他陪着她度过了最后三日。 第一日,他陪着她去给她的母亲苏慧扫墓。 禹乔说,之前她带他来见苏慧的时候,苏慧差点昏死过去。 第二日,她陪着他去了睢城旧址。 过去荒凉贫瘠的地方变成了一座郁郁葱葱的山。 禹乔说,难怪她结了契后,会觉得他的神像看着有一种亲切感。 第三日,阳光普照,春风和煦,他们找到了一片空地,放飞了一只老鹰形状的纸鸢。 “这才是真正完成了约定。”虚弱的禹乔枕在他肩膀,这样说道。 扶翊也点了点头,听着她的呼吸声越来越轻,也听见了身后的啜泣声。 她的友人们都躲在后头哭泣。 禹乔说她不是仙,可她说的那些祝福语还是都一一兑现了。 他的确百战不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又在死后成神,也算得上是福寿绵绵。 他曾有三愿。 一愿边疆战役结束。 二愿睢城灾害结束。 三愿能够与她相见。 明明所愿也算皆成,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受? 除却懵懂失忆的那几十年,他真正与她相处的日子也就这三日。 那个阴差阳错结下的契,她终身未解除。 她还是他的妻。 她死后,他的记忆与神力又开始慢慢消退了。 时而沉眠,又突然苏醒。 他茫然地发现自己的身旁躺着一个白骨骷髅架,只记得这具白骨似乎是他很亲密的人。 失忆的他背着这具骷髅,抱着一块无字的牌位,在这片陌生的大陆上继续行走。 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隐约记得身后背着的白骨是他的娘子,只记得要给娘子晒太阳,要给娘子穿好看的衣服。 为了其他边城百姓的安危,他不得已关闭城门,将自己连同那些病患一同被锁在这。?求-书¨帮~ \冕.肺+粤~渎` 在知晓父兄过错之后,扶翊就下定了决心,要用一生守护着这里,与边民共存亡。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人性。 被饥肠辘辘的病患们包围时,扶翊是错愕的。 他想与他们说,他这几天一直在翻找方志医书,也在以身试药,争取能快速消除疫病。 可在那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中,扶翊忽然明白这些人是听不进去这些话的。 他们想吃了他。 他的确能够反击,却听见了他们又说起了父兄的过错。 是的,他有罪。 他间接害死过他们的亲朋好友,让他们的亲朋好友变成了戎狄的盘中餐。 扶翊想,这是因果报应。 他没有反抗,倒在了那个院子里。 最先吃的是腹部和大腿。′精?武_晓′税_徃^ ¨埂.欣~醉,快/ 很痛。 他们的刀工很差,还碰到了打仗时落下的旧伤。 扶翊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他看着漫天的落叶,又想起了被她吹得起起伏伏的那片叶子,忍不住又扬起了笑。 她会来吗? 但他不想她来了。 这个场面太过血腥了,会吓到她的吧。 他只是有些遗憾。 那么多纸鸢呢,可她只放飞了其中一个。 扶翊静静地感受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最后一眼留给了那满室的纸鸢。 他在沉沉的睡意中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好像还不知道她的名讳。 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他中途似乎还做了断断续续的梦,梦见灾难过后有人收了他的尸骨,梦见有人在给他上香…… 他在这些梦境中忽然听见了另一道空灵威严的声音。!0?0`暁_说~王* _最?鑫.蟑,踕¨更*芯?快. 这个声音在问他,是否愿意成神。 夙谌问,他的罪恶是否被洗清。 这个声音答,是。 夙谌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答应。 她说她是天上仙,如果成了神的话,或许就可以找到她了吧。 他终于从这长久的睡眠中醒来,醒来后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他在天地间不断寻找,却依旧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他只能做到只有等待。 可他一直等,等到自己被迫沉眠,却依旧没有等到她。 失去了信仰与供奉,他又变成了死去的那副模样。 沉眠、被唤醒、跟随…… 夙谌彻底恢复记忆的时候,禹乔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看着神力恢复、样貌如初的夙谌,她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啊,夙谌”。 他陪着她度过了最后三日。 第一日,他陪着她去给她的母亲苏慧扫墓。 禹乔说,之前她带他来见苏慧的时候,苏慧差点昏死过去。 第二日,她陪着他去了睢城旧址。 过去荒凉贫瘠的地方变成了一座郁郁葱葱的山。 禹乔说,难怪她结了契后,会觉得他的神像看着有一种亲切感。 第三日,阳光普照,春风和煦,他们找到了一片空地,放飞了一只老鹰形状的纸鸢。 “这才是真正完成了约定。”虚弱的禹乔枕在他肩膀,这样说道。 扶翊也点了点头,听着她的呼吸声越来越轻,也听见了身后的啜泣声。 她的友人们都躲在后头哭泣。 禹乔说她不是仙,可她说的那些祝福语还是都一一兑现了。 他的确百战不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又在死后成神,也算得上是福寿绵绵。 他曾有三愿。 一愿边疆战役结束。 二愿睢城灾害结束。 三愿能够与她相见。 明明所愿也算皆成,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受? 除却懵懂失忆的那几十年,他真正与她相处的日子也就这三日。 那个阴差阳错结下的契,她终身未解除。 她还是他的妻。 她死后,他的记忆与神力又开始慢慢消退了。 时而沉眠,又突然苏醒。 他茫然地发现自己的身旁躺着一个白骨骷髅架,只记得这具白骨似乎是他很亲密的人。 失忆的他背着这具骷髅,抱着一块无字的牌位,在这片陌生的大陆上继续行走。 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隐约记得身后背着的白骨是他的娘子,只记得要给娘子晒太阳,要给娘子穿好看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