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猫语才能拯救世界》 1、倒霉到家了 漫天大雾,路上行人俱是摇摇晃晃地向着某个方向前进。尽管这条大道上挤满了人,整个世界却沉默得可怕。常喜乐跟随着人流慢慢向前走着,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她走过一条小河,又在一个长案前坐下。对面坐着个男人,他一身紫袍,头戴一顶黑帽,黑色长发垂下一缕,勾在手执的毛笔上。 他看也不看常喜乐一眼,只自顾自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问:“叫什么名字?” 常喜乐下意识觉得把名字告诉陌生人不是什么好事,然而她沉默的时间越久,胸口前越沉闷不已,似乎有什么力量不断催促着她回答。 “……凭什么告诉你?”常喜乐紧咬着牙关,不肯遂了眼前这人的意。 这人听见这话,终于抬头瞧了她一眼。这一看,立刻诧异道:“怎么是个生魂?” 常喜乐深吸了一口气,憋着股劲儿反问他:“问人名字前,不该先自报家门?” “我的名字?……哈,说出来怕你吓死。”他嗤笑一声,拿起毛笔,以笔杆指了指常喜乐眉心的位置,冷冰冰地又问了一遍,“叫什么名字?” “常……”这下她的眉心似有火烧刀钻一般剧烈疼痛起来,常喜乐觉得这一瞬自己的魂魄都逸散了,以至于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常什么?”这男人眉头紧锁,抬手将桌上的册子翻来翻去。 常喜乐低头瞥了眼,只看到那册子上密密麻麻写着不同的人名,后面还跟着一串时间。 “不对。”没等常喜乐多看几眼,男人就合上了册子,他细细打量着面前这女孩,皱眉道,“这上面根本没有姓常的人。” 然而,不等常喜乐再开口说话,就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铃铛声,虽然距离极远,听在耳边却十分清晰。仔细再分辨,其中还伴随着喃喃的呼唤声。 两人尚且对视着,常喜乐就看着这怒目圆睁瞪着自己的男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事实上,这并不是男人位置发生了变化,而是常喜乐的身体在迅速地后退。 男人自然不依,他还没弄清这生魂是怎么一回事,就这么放她离开,岂不是算他失职? 他匆匆把毛笔往桌上一拍,就想把人捉回来,然而这一抬手却莫名被什么力量打了回来。他倒吸了一口气,收回手,只见手背上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道,耳边犹回荡着方才那声凄厉的猫叫。 要知道,寻常的东西是不可能在他身上留下伤痕的。 等他再抬头,那姓“常”的姑娘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啧。”那男人颓丧地坐回位子,把“常”这个字单独写在一张空白的纸上,过了会,他又补了“长”“昌”两字。 “这下又要加班了。”夜色中,一个声音缓缓叹道。 等常喜乐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耳边再次传来铃铛声,她眨了眨眼,等到眼前的重影合二为一,终于看清了床边站着的是谁。 面前的女人看着约莫三十多岁,她一身蓝色大褂,长发在头顶束成个丸子状,手提着个铃铛,闭着眼,嘴里还念念有词。 她眉目清秀,乍一看长相和常喜乐有五分相似。不过,一定要深究的话,不如说她和常喜乐的妈妈唐柿心有八分相似才对。 “小姨。”常喜乐坐起来,乖乖地叫了一声这好久不见的小姨,唐柚。 唐柚慢慢地睁开了眼,看着自己这多年未见的亲侄女,表情也不怎么热络,只是问她:“你才来山城多久,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常喜乐今年八月底刚上大一,考了个离自家十万八千里远的学校。既然考上了,纵然唐柿心有一万个不舍得,也没有不让孩子读书的道理。她只是一边替女儿准备着行李,一边碎碎念地自我安慰道:“说来倒也巧,你小姨现在就住在山城,到时有啥事,她也能照拂着你点。” 常喜乐对这小姨,实际上却很不熟悉。只知她从小离经叛道,长大后更是执意出了家,把外公外婆气了个仰倒。后来她没再回过家,哪怕逢年过节的也只是寄封信回来,信封上指明只写给唐柿心,气得她爹妈又是一个仰倒。 这家里,要说唐柚能听进谁的话,估计也就是她的大姐唐柿心了。 常喜乐临走前,唐柿心收拾着行李,又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不过她忙,没事你也少烦她。” “大概是水土不服吧……”常喜乐回忆到这,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小姨,就是在这么窘迫的境况下。 常喜乐头一回来山城,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习惯——地势、天气、饮食等等,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能适应的。而且,她最近不知触了什么霉头,水逆得不得了。 按说一帆风顺哪是人生,人生在世遇到点倒霉事再正常不过了。可常喜乐这段日子实在也有些太倒霉了! 她喝凉水能呛着,走平路会绊倒,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点外卖商家不给筷子。上述这些倒还能暂且忍耐,然而就在昨天,她和室友出去聚了一次餐,大家吃的喝的分明都一样,结果就她一个人发了高烧,上吐下泻后就脱力了一般昏迷不醒,可把另外两个室友吓坏了,连夜联系导员给她送进了医院。 “你刚才可是差点死了。”唐柚面无表情地探了探常喜乐的脉搏,确定已经稳定下来后才收回手。 据医生说常喜乐的病因是食物中毒,原本病情也已经稳定下来了。然而等唐柚终于奉她那大姐的命令来探望侄女,一来到病房里,却发现常喜乐已然没了呼吸心跳,仔细探查后,其三魂七魄里还少了一魂一魄。 唐柚按下护士铃后,便拿出随身的铃铛来,想试着把她逸散的魂魄召回来。然而她再三呼唤都没有结果,直到方才那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凄厉的猫叫响起后,常喜乐才慢慢醒转。 唐柚看着门口那只白猫旁若无人似的踱步进来,轻轻一跃就跳到了病床上,被常喜乐自然地揽进了怀里。 “太夸张了吧小姨。”常喜乐颇为顺手地撸了把猫的毛,没把唐柚说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她现在除了虚弱些,没有任何不适,哪有要死的迹象? 虽然她们大学生平常很喜欢说些“死了蒜了”“笑死了”“气死了”“啊我死了”一类的话,但“想死”只是一种状态,咱不能真的去死不是? 不过,没想到小姨这样看似古板的人,也喜欢这么夸张的说话方式。 “……”唐柚回想起她大姐耳提命面叮嘱着不许把她把离家后学的那些“封建迷信”教给常喜乐的话,忍着没再详细说明常喜乐方才是怎么个“将死”法。 只是她端详了常喜乐片刻,还是没忍住问:“你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 很倒霉算吗? 常喜乐想了想,回答她:“我最近常常做梦,总是梦见些不认识的人。” 唐柚听到“梦”这个字眼,追问道:“梦里的人认识吗?看得清脸吗?” “不认识,看得清。”常喜乐老实回答。 “……”唐柚沉默了半晌,从身上摸出了个小荷包递给常喜乐。 “这是什么呀?”常喜乐接过这个小荷包,上头的针线繁复,模样非常精致。她看着就迷了眼,端详了片刻后想打开荷包看看里面有什么,却被唐柚制止了。 “这是……”唐柚顿了顿,找了个年轻人能接受的说法,“我从庙里求来的,很灵,随身带着能保你平安,还能保财运亨通。” “真的吗!”常喜乐一听到“财运”两个字,其他的全都抛之耳后了,她对这荷包的喜爱立刻更上一层楼。 “嗯,务必随身携带。”唐柚木着一张脸点点头,勉强补充道,“不然就不灵了。” “好的!我必须连洗澡都带着!”常喜乐正答应着,突然听见走廊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她的视线移向门口,见一位护士气喘吁吁地赶来,大概是方才听到了护士铃。 “病人醒了,请为她检查一下吧。”既然常喜乐已经没事了,唐柚也就不再多留,她礼貌地向护士颔首以示道谢。等她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对常喜乐叮嘱道,“记住,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告诉陌生人你的名字。” 常喜乐正在配合护士姐姐检查,听到这话立刻下意识点了点头。等她想起来问“那在梦里呢?”的时候,唐柚已经不见了踪影。 常喜乐的身体的确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太过虚弱,还需要再留院观察几天。 她百无聊赖地靠在枕头上,摸出了手机查看信息。 室友群不时有人把课件的照片传上来,是给常喜乐留的。班里也有要好的同学来问她近况。爸妈则和她打了个视频通话。 等常喜乐一一回过消息后,指尖缓缓停留在一个被挤到列表很下面的聊天框上。 那人的头像是一张照片,画面里是个坐在湖边上的白发青年。清晨的大雾笼罩万物,使他的身形若隐若现。这人在身旁支了个画架,正聚精会神地写生。有一束阳光透过雾气照耀在他画板的顶端,正补上了那一片空缺,使整幅画都有生命般活了起来。 这照片是常喜乐亲手拍的,一度被她奉为年度最满意的照片。 备注是“男朋友”。 然而,这位占据着男友身份的家伙上一次给常喜乐发消息,已经是几天之前了。 常喜乐点进聊天框,看着界面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常喜乐生病那晚痛得不行时发的。 [喜乐]:救命,我真的觉得我要死了。 而后再无回音。 常喜乐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边的白猫在她怀里蹭了蹭,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常喜乐干脆放下手机,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安心地撸起小猫来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我曾听过你的名字 说来神奇,在拿上小姨送的荷包之后,常喜乐没再在梦里看见些古怪的人了。 医院生活实在无聊得有些恼人,常喜乐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到窗户边。屋外阴雨连绵,路上连平时出来散步的病人也没有,叫人心情都黯淡了。 这几天她的病情总是反复。一到夜晚,她的病情总会加重,等到日出来临,她才又好转些,这么一来,她就一直出不了院。 可是再闷在病房里,她就要憋坏啦! 常喜乐伸了个懒腰,她瞥了眼桌子上亮起的手机屏幕,是室友群里发来的消息。 小艾:[呜呜喜乐你什么时候回来,想你!] 任清随后跟上:[附议] 常喜乐嘴角微微扬起。 (^v^):[众爱卿不要心急,等朕微服私访完就回来] 小艾:[陛下速速,你不在,任妹这几天老做噩梦呢] 任清:[确实] 常喜乐挑了挑眉,又问了几句学校里的情况,划出聊天框后,没忍住又看了眼那个头像。 过了三天,如果不多往下划拉,已经很难找到这个头像了。 这三天里,他一言不发,好像世界上根本没这么个人似的。 常喜乐正打算放下手机,界面顶部突然推送了一条博文,标题赫然是:“姐妹们!不要再去猜他是不是真的爱你了!” 常喜乐对这种情感帖子一向不怎么感兴趣。 然而今天,她手指一点,还是没忍住看看里边具体说了些什么。 帖子的内容却很简单,正文还没有标题字数多。 “因为真正的喜欢不需要猜,藏也藏不住。” 常喜乐挠了挠头,后退几步仰躺在了病床上。她往下划拉,评论里有很多人在分享自己的经历。 “暧昧了三个月,他还是没有表白。说真的姐妹们,不表态就是不喜欢!!” “我只是无意提到了这几天大概要来例假,他就突然找理由说最近没空,要取消周末的约会。我真的气笑了。。” …… 都说旁观者清,常喜乐看着评论区这些事迹,也觉得那些恋人毫无疑问是不够爱的。 然而轮到她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她的食指尖有规律地在屏幕上点了点,终于也打下了两行字。 “我生了重病进医院三天,男朋友别说来看望我,连发个消息慰问也没有。” 等发送完之后,她又觉得没劲儿,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结果没听见手机落地的声,倒听到只小猫哀哀地叫。 常喜乐一转头,才发现那只小白猫不知什么时候溜达到她这间病房来,刚一上床,就被她丢的手机偷袭了个正着。 “哎哟,陛下,对不起呀——”常喜乐很不好意思地讨饶,把哼唧的小猫抱进怀里,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仰头望天花板。 这小白猫在她们这层楼的病人之间很出名。它在这的资历甚至比一些新来实习的护士都老。小猫不由任何人养着,只是按时来各个病房巡视一番,因此被戏称是“陛下”在微服私访。因为它长相可爱,性格又温柔,大家都喜欢它,时不时还给“陛下”进贡些美食。 “陛下”哼唧了几声,过了会儿又乖乖在常喜乐怀里找个位置躺好了。 常喜乐轻轻挠着“陛下”的后颈脖,喃喃道:“是不是因为天气不好?” “不然,我的心情怎么这么差?” 小猫不出声,过了会儿,轻轻打起了呼噜。 常喜乐没忍住笑起来,心想,怎么还跟猫聊上了。 她没忍住又拿起手机翻看,意外地发现刚才发布的评论已经收到了许多回复。 “呃……如果不是异地恋的话我很难想象有什么正当理由能解释这一点。” “回楼上,我生病的时候,男友还在国外,一得知消息他二话不说就坐飞机回来陪我了。说实话是真爱的话距离根本不是问题。” “往好处想,说不定他只是死了呢?” “姐妹,你这时候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让自己心情好起来,心态好康复得才快!为男人悲伤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意义!” “说得对,女儿当自强!” 常喜乐看着看着,心态又发生了变化。 说的对,整日患得患失的根本没有意义。 两个人在一起当然是奔着变好的目的去的,如果任意一方一直在走下坡路,那说明这段感情有些问题。解决不了,就应该即时分开。 她想得太入神,没发现怀里的小猫什么时候又坐了起来,靠在她颈边,似乎感受到了常喜乐情绪的起伏。 “如果他给不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常喜乐摸了摸猫的头,下定决心,宣布道,“我就和他分手!” 就在这时候,“陛下”突然挣开了她的怀抱,往床下窜去。 被小猫压住的被窝尚且留着余温,常喜乐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悲痛道:呜呜,怎么连小猫都不理我! 她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被单,才发现一直放在枕头旁边的荷包突然不见了。 那可是小姨说能带来财运的荷包!常喜乐一转视线,看到离开病房的“陛下”嘴里叼着疑似她荷包的东西。 “别跑!”情场失意但绝不肯再破财的常喜乐难得有了精神头,一下也从床上跳起来,她踩上拖鞋就要去缉拿这个小“强盗”,“狗皇帝,纳命来!” 然而猫的反应速度大概是普通人比不了的,何况常喜乐还是个病人,等到她跑到病房门口,那小白猫早没了踪影。 这条走廊上有许多间病房,从常喜乐这一间向左右延伸开,也不知道那小猫是往哪个方向逃了。 犹豫就会败北!二分之一的概率罢了,常喜乐没纠结半秒就选了个方向追去。 这一会儿因为天气不好,大家都待在病房里休息,没什么人往外走,走廊上空荡荡的,显得常喜乐的脚步声格外明显。 她毕竟身体虚弱,等跑到走廊的尽头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双手撑在窗台边沿,往下看时,果然发现那只小白猫已经跑到了楼底,向医院外跑去。它嘴里叼着的赫然就是常喜乐的荷包。 但常喜乐已经没有体力了,何况等她追出楼,在外面的追捕范围就太大,想找到一只猫何其困难?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除非这小猫再不回这层病房,不然常喜乐总能想办法捉住它。 这么自我安慰着,常喜乐平复了呼吸,慢慢往自己的病房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她就听见走廊末尾的病房里传来非常了不寻常的咳嗽声。这咳嗽声其实不大,然而却异常急促,常喜乐甚至没有听见她换气的间隙。 她犹豫了几秒,从病房门的玻璃窗往里望去,只看见病床上的女人单手紧握着桌沿,眉头紧皱。她过了会儿就不再咳嗽了,但痛苦的表情依旧,似乎是呼吸不上来。在剧烈挣扎下,她甚至翻下了床。 常喜乐不再犹豫,她猛地推开病房门,跑到病人的床边按下紧急呼救铃,随后就试着扶起她。 但护士赶来仍然需要一段时间,这期间很可能就是救援的黄金时间。常喜乐不敢坐以待毙,她四下张望了一番试图分析情况,这一看就瞧见桌子上放了一盘切成片的苹果,看样子已经被吃了几块。 联系到这病人窒息的症状,常喜乐问她:“您是不是噎着了?” 病人尚且还有意识,她捂着胸口,艰难地点了点头。 等到护士赶来,仔细为这位名叫戴山雁的病人检查身体后,有些后怕地对常喜乐说:“你刚才的急救措施很有效。” 常喜乐刚才照着军训时急救演练教导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对这位病人进行了紧急处理。尽管这是她第一次尝试,最后仍然成功地帮助病人把卡在嗓子眼的苹果片给吐了出来。 这急救方法相当得耗费体力,等护士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常喜乐和戴山雁对坐在地板上。这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面色苍白,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更需要急救。 “小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名为戴山雁的病人约莫二十大几岁。她五官深邃,原本是艳丽的长相。但因为脸色苍白,显得这姣好的面容带上一层破碎的美感。她紧紧握住常喜乐的手,不时还咳嗽几声。 “我也是凑巧路过。”常喜乐难得遇上这样的紧急情况,说不后怕是假的。如果她今天没有凑巧路过,说不定戴山雁就这样窒息而死了。 想到这,她心里对“陛下”的责怪又少了一分。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戴山雁想了想,从床边桌上的向日葵花束中抽出一把,用手腕上的头绳把花束的根部绑起来后,郑重地递给了常喜乐:“有人跟我说,向日葵象征着朝阳、精力充沛和健康。我借花献佛,把这花送你几朵,也祝你早日康复呀。” 常喜乐接过花,觉得今天阴郁的心情也放晴了,她轻轻地抚了抚尚且沾着水珠的花瓣,抿嘴一笑:“那就借你吉言啦!” 不过,常喜乐打算离开的时候看到了病房墙上的钟表,分针秒针不停转动,昭示着现在的时间:四时二十二分。 她莫名觉得这数字熟悉,回头看了眼病床前挂着的病床卡,上面填写了病人的基本信息,其中就包含了病人姓名:戴山雁。 听的时候没有感觉,然而姓名一旦变成纸上的文字,看上去就直观了许多。 这个名字,她曾经看过的。 常喜乐皱眉,思索着在哪儿见过这名字。 戴山雁见常喜乐站在门口不动,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她:“对了,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病房呀?” 她轻轻地把垂落的鬓发挽在耳后,赧然笑道:“等有空的时候,我来找你玩呀?” “……嗯?”常喜乐还没回神,她望向戴山雁,瞟到床边桌子上摆着的日历。 九月十七日。 [戴山雁,九月十七日申时中期故。] 常喜乐想起来了。 她前几天的梦里,那个古怪男人手上厚厚的一本册子里记录了无数姓名和时间,当时常喜乐随意瞟了几眼,就曾经看到这一行字。 有这样巧的事情吗? 不不,也许只是常喜乐在医院待的这几天,偶然听过她的名字呢? 常喜乐犹豫着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住院的呀?” 戴山雁也不觉得这问题奇怪,微笑着回答了她:“就在今天上午。” 常喜乐的心一沉。 戴山雁的住院时间,远远晚于常喜乐做梦的时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原谅你了 走在回自个儿病房的路上,常喜乐的脚步慢了下来。 除了“戴山雁”这个名字外,是否还有其他眼熟的姓名呢? 这一层的病房全是单人病房,各个病房里的人其实不太会见到彼此,因此常喜乐其实认识的人并不太多。她没地方查证,叹了口气,不禁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这时,安静的走廊上突然传来急促的奔跑声。然而这脚步声很轻快,既不像病人、也不像成人。常喜乐刚把视线从病房的门边移开,就感觉有个温暖的小家伙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怀里。 等她低头看清是谁,才笑吟吟地打趣着问道:“是谁家的小调皮蛋在乱跑呀?” 扑到常喜乐怀里的是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她仰起头,一笑就露出整齐的门牙来,甜甜地喊:“喜乐姐姐——” 这小姑娘名叫徐婉佳,就住在常喜乐对门病房,她前几天发了场高烧,入院检查时却因被发现“疑似胆结石”而住院。因为年纪小做不了手术,尚在观察期。小姑娘性格十分活泼,对常喜乐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也很有好感,这两天不时来找她串门聊天。 常喜乐蹲下来,与她平视,叮嘱道:“一个人的时候要小心别到处乱跑哦,万一摔倒了怎么办?妈妈会担心的。” “妈妈出门买东西了啦。”徐婉佳吐了吐舌头,看常喜乐难得严肃的样子,歪头不解道,“可是姐姐你刚才也在跑呀!” 刚才常喜乐的跑步声在这安静的楼层里实在太过明显,这才把一个人待着无聊的徐婉佳小朋友也引了出来。 “哈哈……”常喜乐意识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这时她反而像是干坏事被现场抓包的小孩,心虚地笑了两声,挠挠头保证道,“那姐姐以后也注意,不到处乱跑。” “乖姐姐!拉钩!”徐婉佳学着大人表达夸奖的方式踮着脚摸了摸常喜乐的头。等两人拉完钩后,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紫色的千纸鹤,小心地捧着递给了常喜乐,“这个送给你,大姐姐你要早日康复哦。” “谢谢佳佳!”挥别徐婉佳之后,常喜乐心情很好地回了自己的病房。果然小孩子不熊的时候还是十分可爱的! 等她在床上坐好之后,刚才被打断的思绪才又涌现出来。她沉默了片刻,干脆坐到桌子前,拿出纸笔试着回忆梦里的内容。 一般来说,常喜乐从前不管做什么梦,在醒来的时候,记忆都会如同被橡皮擦过一样慢慢褪色,梦的具体内容都是记不清的。然而这几天,她做的梦却始终清晰得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她稍微一回忆就默出几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来,后面还附上了她记得的时间。她刚开始写的几行字还很流畅,然而过了段时间行笔就逐渐凝滞。 毕竟她当时也只是随意瞟了几眼,并没有觉得那小小册子上记了什么很有用的东西。 最后,她慢慢地写出了“徐婉佳”的名字。 这一行字当时在册页上的末尾部分,常喜乐其实不是很确定当时看到的到底是“徐婉佳”还是“徐婉好”一类的字眼。但册子上所有相邻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时间都很接近。 因此,常喜乐还记得,那个名字后面跟着的时间,似乎也在申时。 申时,在15时到17时之间。 常喜乐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时四十二分。 她心里莫名有点不安,几乎是顺从了本能站起来,往徐婉佳在的病房走去。 从外面听,房间里安静得反常。 “佳佳,姐姐可以进来吗?”常喜乐敲了敲门,但没有听到回应,她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这一下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 徐婉佳不知什么时候搬了个凳子爬上了病房里的窗台,伸着手想要够到临近窗户的树枝上的一只小鸟。那树枝看着离得近,实际上却离窗台有着不远的距离。小孩子对空间的把控尚且不准确,只觉得差一点就能够到了,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却不知自己几乎要失去了平衡。 这可是五楼! 常喜乐推开门,疾跑几步往窗边赶去。一阵风吹过,聚精会神的徐婉佳就在这时晃了一下,往窗外的方向倒去。 常喜乐拼命地伸手往前够,也只来得及抓住徐婉佳的脚脖子。 她喘着粗气,心脏狂跳,想要把徐婉佳拉上来,却一时使不上更大的劲儿。十岁小孩儿的体重已经很有些分量,何况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又是头朝下,使得大脑充血,难以冷静。她无法自控地挥动起手臂,想抓住什么着力点,这下连带着她的身体也晃动起来,让常喜乐拉她上来的难度更高了。 常喜乐的额角流下汗水,感觉手腕越来越使不上劲儿。 “佳佳!”这时候,徐婉佳的妈妈张钧婵终于回到了病房,她尖叫着跑到窗边,跟着常喜乐一起把吓破胆的徐婉佳拉了上来。 常喜乐坐在地上,心跳还在剧烈地跳动,她怔怔地看着抱住徐婉佳又哭又骂的张钧婵,又慢慢将视线移到了墙上的钟表,秒针一步一步地走着,将时间推到了下午的四时四十四分。 怎么会这样……? 她只觉得额尖冒出冷汗,不知道是为了徐婉佳的劫后余生,还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和梦境相映照了。 为什么她梦见的人都在对应的时间发生了意外?那其他常喜乐所不熟悉的名字呢?那些人现在又怎么样了? “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常喜乐回到自己病房的时候,张钧婵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她表示着感谢。这位母亲不敢想象,假如常喜乐没有这样巧地走进病房,拉了徐婉佳一把,等张钧婵站在窗边时,将会看到多么惨烈的一副景象?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小孩子好动又不懂事,还是尽量别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呀。”别的再多的宽慰话,常喜乐也说不出来了,等她一个人坐在床上,仍在发愣。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还虚弱,这一下午又因为跑动出了许多冷汗、受到了惊吓。总之,常喜乐当晚就又发起了高烧,病情比过去几天都要严重得多。 她迷迷糊糊的,也没力气按响床边的铃,只觉得虽然意识醒了,可全身却动不了一丝一毫,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似的。 等她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自己站在了医院住院部外的大草坪上。她左右张望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外头依旧下着毛毛雨,天色尚且漆黑,显然现在并不是散步的好时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不对,其实有一个人。 在通往草地中央的小径上,一位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在雨中漫步。他戴着顶相当不衬他的黑色太阳帽,手上拿着个小册子,漫步向常喜乐走来。 “叫什么名字?” 熟悉的问题,冰冷的公事公办的语调。 常喜乐努力眨着眼,想看清楚他的相貌,然而帽檐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她只能看见他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这人纳罕道:“是你?” 是你? 这一句话包含的情绪十分耐人寻味。 难道他曾经在哪见过她不成? 常喜乐觉得头痛不止。 “今天的事情和你有关?”那人继续追问,“为什么她们还活着?” 他今天的目标其实并不是面前这女子,然而他在整个医院转了一圈,都没找到那两个在册子上陈列的,理应游荡在此处的亡魂。 “我不知道!”常喜乐并不是胆小的人,然而此刻她却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威胁之意。她有些紧张地后退了一步,不慎跌坐在地上。 一瞬间大雨倾盆,那些雨滴穿过她的身体落在草地上,她只觉得全身冷得发抖。常喜乐仰头,望着这男人,她紧盯着他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面庞——那双冰冷的眼睛就藏在这阴影里。 “不要和他对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面前这男人却没有动作,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 常喜乐没再试着看清眼前这陌生人的模样。那温柔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叮嘱道:“低头,闭眼,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低头,闭眼。 那黑衣男人就眼看着跌坐在面前的姑娘再次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啧。”他叹了口气。 “真的不想再加班了……” 等到常喜乐再有意识时,她已经回到了温暖的被窝里。 窗外下着大雨,这磅礴的雨声让人仿佛感受到了骤降的温度与寒凉的天气。常喜乐身上没有沾上一滴雨,然而她发着高烧,却反而打起了冷颤。她微微颤抖着,不断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妈妈、爸爸…… 这时候,却感觉有温暖的东西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她吃力地慢慢睁开眼,才看到一只雪白的小猫卧在她枕边。 小猫默默舐去常喜乐滴挂在眼角的泪水。 臭小猫,抢了东西还知道回来看我呀? 常喜乐白天的怨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此时此刻,她的确最最需要陪伴。不是隔着手机屏幕的遥远的问候,而是触手可及的温热体温,让她知道,一切只不过是噩梦一场,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她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摸摸小猫毛茸茸的脑袋,然而因为没有力气,最后只是有些无力地将手掌盖在它的头顶。 “好小猫,原谅你了……”常喜乐与小猫对视,外面的大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露出皎皎的圆月。是了,今天是中秋来着,爸爸妈妈傍晚还给她打了视频电话祝节日快乐。只是外头一直下着雨,看不见圆月,才老让她忘了这事。 在月光照耀下,常喜乐望进小猫湖蓝色的眼睛,它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 “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呀……”常喜乐沉沉睡了过去,只留下这句喃喃呓语。 等到她再醒来,是被夜间查房护士的说话声惊醒。 “怎么发烧了?”温柔的护士姐姐轻声自言自语着。 等到护士姐姐妥帖地为她检查完身体,头顶着清凉贴,常喜乐又睡着了。 这次,一夜无梦。 而在她枕边,那个精美的荷包已经妥善地被放在了她伸手可得之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财运 “大概是昨晚办公室窗户没关好?” “我走之前明明检查了呀,而且别的都没事,就只有病房信息单被打湿了。” “真是怪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从窗户洒进病房,在自然光照下常喜乐睁开了眼睛。她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不过,病房外似乎有人在私语。 常喜乐掀开被子下床,打开病房门时,就看见昨晚照顾自己的那位许护士正和另一位张护士讨论着什么。 许护士姐姐笑着对常喜乐打了声招呼:“今天起得早呢,看起来气色不错,等会给你量个体温。” 常喜乐乖巧地点点头,都说一觉治百病,这一晚睡醒,她几乎觉得身体已经好全了。不过当下最吸引她注意的还是另一件事。 她看向许护士,就见她怀里拿着的文件夹上的一沓纸已经被雨水打湿大半,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这病房信息单是给护士看的,好快速了解病人的基本信息和最新情况,这一来,许护士对有些病人的情况就拿不准了。 她们刚才应该就是在讨论这件事。 “电脑上应该有信息备份的,你去看看。”张护士拍了拍许护士的肩膀,宽慰她,“小问题,没事的啊。”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呢。”许护士摇摇头,又说,“我查房的时候,发现好多病床上挂着的病床卡都不见了。” “哎,有些病人觉得这东西暴露隐私嘛,就会自己拿掉,也正常。”张护士“害”了一声,觉得这更不算事儿了,“行了,我还有事儿,你先忙哈。” “好嘞。”许护士点点头,但等张护士走后,她还是若有所思,喃喃道:“可是为什么正好都在昨晚呢?” 她转头,注意到常喜乐已经等了她好一会了,这才回过神,弯着眼睛说:“我先给你量个体温吧?” 常喜乐的身体情况恢复得非常好。 等她再做几个检查,都没有问题后,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出院了。 她开开心心地收拾了带来的行李,坐在沙发上不时晃着小腿,拿着手机在寝室群里宣布。 (^v^):[请各位注意!] (^v^):[喜妃回宫——] 小艾:[不是陛下吗?咋又变嫔妃了] 任清:[这不是重点] (任清拍了拍(^v^)并夸她可爱) 任清:[你可以出院了?] (^v^):[没错!聪明的任妹~] 任清:[ok,我们来接你。] 小艾:[恭迎喜妃回宫——] (^v^):[爱你们!] 这时候,很久都不发一言的第四位室友杨瑰司突然冒泡了。 王鬼:[我有点事,就不来了] 群里这就陷入了沉默。 杨瑰司从军训开始就不怎么爱说话,也更喜欢独来独往,常喜乐等人和她一直都不太熟悉。因此这句来接常喜乐本身就没把杨瑰司算在内。 常喜乐挠了挠头,发了个“收到”的可爱表情包,就放下了手机。 总之,能出院就很棒!再在这个小房间待下去,她就要长蘑菇啦! 等任清和方信艾到了医院,常喜乐也差不多办完了出院手续。她在这里的东西不算很多,收拾来去就是个小行李箱——还是任清她们后来根据常喜乐写的信息帮她整理好带来的。 常喜乐从护士前台往回走时,远远就看见走廊上扎眼的两个人。任清扎了个长辫子,斜斜地顺到左肩,她穿着米色连衣裙,怀里还捧了一束盛放的向日葵。旁边没骨头似的歪在任清肩膀上的就是方信艾,她留个大波浪卷发,穿着紧身的短上衣和短裤,手里拿着个棒棒糖吃得正开心。 方信艾一看见常喜乐就兴奋地挥着手臂,跑上前抱住她。这一抱用的劲儿可大,没一会儿常喜乐就有点喘不上气儿了,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咳……小艾,可以了。” 方信艾这才松开手,她上下打量了常喜乐好几眼,啧啧叹了几声:“小可怜儿,都瘦成这样了,病得吃不下饭吧?” 常喜乐在医院这几天穿的都是病号服,也没带几件自己的衣服来。这会儿挑了件oversize的短袖和黑色五分裤穿上,上下装都宽大,县得手臂和腿看起来细条条的,有些过于瘦了。 方兴艾痛心地摇了摇头,干脆单手拿过常喜乐的行李箱,任清则放弃了递花的动作,狐疑道:“你还能拿得动花么?” “呜呜,主要是医院的伙食不太美妙。”常喜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感动道,“中午请你们吃饭!” 医院给病人提供的伙食以营养清淡为主,常喜乐却是个喜欢重口的,这几天她吃得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三人正商量着中午吃什么,准备离开,就听见对面病房门“吱呀”一声微微打开了一点。一个小女孩有些羞怯地躲在门后往外看。 “佳佳。”常喜乐认出是谁,叫了她一声,徐婉佳才肯出来。 她看着方信艾手边的行李箱,瘪着嘴问:“姐姐,你要走啦?” 常喜乐蹲下来和她平视,耐心道:“嗯,姐姐恢复健康,要出院啦。佳佳送的千纸鹤很有用哦!” 徐婉佳勉强笑了笑,歪着头问:“那你还回来不?” 常喜乐摇了摇头。 这小姑娘的眼眶就立刻跟变戏法似的红了一圈,抱住常喜乐不撒手。 “哎哟,别哭。”常喜乐最见不得可爱的小女孩哭,她从口袋里掏纸给徐婉佳擦眼泪。想了想,从随身带的包里拿笔在餐巾纸上写了一串数字递给徐婉佳,“姐姐给你留电话号码,要是想姐姐了,就让妈妈打过来好不好?” 徐婉佳点了点头,眼泪还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但总算不拦着她走了。她看着常喜乐几人离开的背影,把这张纸巾收收好,生怕它被自己的眼泪浸湿了泡坏了。 “这就有忘年交啦,姐姐?”方信艾还在打趣,觉得刚才露出温柔一面的常喜乐很有些新奇。 “小孩子忘性大,其实不哄她,过几天也就好了。”任清则是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她一向很注重隐私保护,像常喜乐这种随便把电话号码给出去的行为她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小孩子虽然忘性大,但是那一刻的难过也是真实存在的嘛。”常喜乐笑了笑,背着手和她们并排走,认真道,“这时候,给她们留下一个念想,是特别特别重要的。” 就像她小时候和最好的朋友分别的那一天。 即使现在早就不会再为此伤心了,但那一瞬间知道,他们永远不会再见面的事实时,流了好几天的眼泪也是实打实的。 不惹可爱的小女生流眼泪,是常喜乐女士秉持的为人道理。 所以,保护童心,大人有责! 常喜乐满意地握了握拳。 “话说,你男朋友没来接你吗?”方信艾说话总是一茬跳一茬,她看见医院门口携手走出去的一对情侣,立刻想到本寝唯一一位脱单了的女士。 常喜乐实话实说:“我总感觉,我可能要没有男朋友了。” “这么快?”方信艾惊讶道,“你们不是刚在一起一个月不到吗?” “果然因为颜值开始的感情最终还是会败于人品!”常喜乐悲愤道,“从我生病到现在他就没来看过我,也没跟我说过话!隔壁专业就小组合作过一次的女生都好歹发消息来关心我一回呢。” 任清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说什么呢,你生病那天,还是你男朋友背你来的。” “是呀,他看着可着急了,当晚还留下来陪护了。”方信艾点点头,示意任清所言非虚。 “诶?”常喜乐面露惊讶,她生病那天吐得昏天暗地,意识迷迷糊糊的,就记得趴在谁的背上颠簸着进了医院。她还以为是辅导员之类背的自己呢。 “他后面没再来吗?”方信艾眨了眨眼睛,她们以为常喜乐的男友会在这陪护,所以这几天忙着上课,也没再来医院看望。 常喜乐摇了摇头。 这几天住院,来看望她的也就只有小姨而已。 …… 哦,一定要说的话,还有那只不时来微服私访的小猫。 本来还打算捉住那只不问自取的“小偷”教训一番,不过想到最难熬的那天晚上,那只又悄摸把荷包还回来的小猫,常喜乐也就不生气了。 只是可惜没机会告别,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说到这,常喜乐想起什么,摸出了身上随身带着的紫色荷包,露出了个神秘的微笑,宣布道:“哼哼,朋友们,我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什么决定?”任清和方信艾难得异口同声地问。 …… “怎么会这样啊!!” 商城四楼,福利彩票旁的桌子前,坐着三个女孩儿。其中短发的女孩面色苍白,她手拿着个硬币,双眼直盯着面前那张浮满碎屑的纸,看起来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了。 旁边顺便参与一下的方信艾也哀嚎了一声:“买了二十,中了二十,岂不是等于没买?” 常喜乐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很是不甘心地看着自己的那几张彩票。她连买了三张彩票,竟然一个子儿都没赚回来! 一旁的任清则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冷静地站起来去兑奖,走前落下一句话:“午饭我请客。” 她中了两百。 两个人目送她的背影,一个面带崇敬,一个更加幽怨:“……怎么会这样?” 方信艾重重地拍了一下常喜乐的肩膀,安慰道:“你最近都倒霉成什么样儿了,竟然还能鼓起勇气选择来买彩票,我也是很敬佩你的,朋友。” 常喜乐拿着那荷包,都快把这布料给揉皱了,她盯着这布上的花纹,简直要给它看穿个洞来,抓狂道:“小姨说了,这是给人带来财运的嘛!不应该呀……” 远处的某座山上,一位坐在巨石上打坐的道姑突然打了个喷嚏。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初见 “一般来说,这种都是来自长辈美好的祝愿啦,你懂吧?”听常喜乐介绍完这荷包的由来后,方信艾表示这事儿她熟啊! “像我姥,甚至会拿烧纸灰泡的水给小辈喝,说是能治百病。那咋可能呢?妥妥的封建迷信嘛!可你要说她有什么坏心思吗?其实也没有。”方信艾拍拍常喜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心意领了就可以了,但也别太信。要是这东西真能保财运,你小姨不就自个儿先当上亿万富翁了?” 说得也有道理。 常喜乐沉重地低下了头,决定把这个装满小姨祝福的荷包奉为精神意义上的吉祥物,仔细地放在了书桌抽屉里。 等她在寝室收拾好了行李,又想起了方信艾她们在医院说的话。 她们说,当时是安平背着她去的医院。 可他为什么再没有出现过呢? 常喜乐看了眼手机,和方信艾、任清说了声就出门了。 说来可能很荒谬,常喜乐和安平是男女朋友关系,可除了在手机上联系他,竟然不知道要再去什么地方才能找到他。 这要是让感情经验丰富的方信艾来看,她一定会断言常喜乐遇上了渣男。但常喜乐又总觉得,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今天是周末,学校路上的人不怎么多。等常喜乐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就顺着树林里的小径走到了学校最西面的一个湖泊旁。这座湖名为林环湖,它离山城大学的主图书馆很近,被树林环绕,不远处还有孔雀园。夏季时,湖面被荷叶覆盖,星星点点冒出秀丽的荷花随风微晃,据说不少人会专门跑到这里写生。 她和安平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常喜乐刚来山城上大学的时候,有些水土不服。她总是睡不着,又不愿意就干巴巴地在寝室里躺着,所以某个再次惊醒的清晨,她就干脆拿着相机出去采风了。 山城大学的面积很大,而且道路四通八达。常喜乐一路拍一路走,等她漫步查看着照片,再抬头时,已经走到了一片树林里。 她慢慢地沿着林间小径往里走,过了一会儿就看见这片静静仰卧在山城角落的湖泊。 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开,自顾自地随风在湖面飘荡,荷叶掩映着荷花,有白色的小鸭子在其间戏水。 在湖边沿数级台阶上,坐着个一身白衣的青年。他在身边支了个画板,专心致志地在写生。 画作已经完成了大半,他笔下的荷花荷叶,包括那把头钻进湖里的鸭子那红色的脚蹼,都活灵活现,好像下一秒要从纸张上走出来了似的。 常喜乐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幅景色,只觉得这人的存在像是融于景中,那样恰到好处。倘若再多一人就显得拥挤,少一个人却显得孤寂。 她下意识地举起相机,想把这个画面留住。 下一秒,日出的光芒穿过林梢枝叶,照射在湖面,晨雾随之散开。水波潋滟如同浮光跃金,金色的光线由水面反射在他身上,金色的纹路在白皙的脸颊上流动,好似神明留下的印记。 常喜乐就正巧拍下了这一瞬间。 也是相机这咔嚓一声响,终于叫那人注意到了身后有位不速之客。 他停下了笔,微微歪头朝向常喜乐,却一言不发。 常喜乐打开了相机的图库,找到了她刚才拍出的那张照片,露出个满意的笑来。她有些赧然地拿着相机走近那男人,停在了距他一步之遥的位置。 “你好,很抱歉打扰到你!我刚才在边上觉得这一幕很美,所以拍下了这张照片。”常喜乐正举着相机解释,在看清他的长相后,觉得语言都空白了一瞬间。 这人穿的衣服白,肤色更白,好似长年没有晒过太阳一般。他一头白色短发,鼻梁挺翘、薄唇微抿,最妙的是他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漂亮得让人一对视就移不开眼。 是混血儿吗?常喜乐只觉得呼吸都窒了窒,这双蓝眼睛就如同他们面前这座湖泊般一眼望不到底,常喜乐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眼前这人的反应就像他的面相一样冷淡,常喜乐等了会,才发现他将视线移到了自己手中的相机上。 见状,她干脆又走上前一步,把相机递给他,好让他能看得更仔细一些。 他却毫不在意画面中的自己,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抚摸了一下屏幕上的荷花,以及荷叶下戏水的小鸭。 他的视线在自己的画作和这照片中间流转了几个来回,等到常喜乐开始担心他也许不喜欢被随意拍进照片里时,这人才终于感叹似的说了一句话。 “像真的一样。” 这人的音色乍一听很冷,然而说话却一字一顿讲得很清楚,因为语调不紧不慢,倒显出几分温柔来。 “嗯?”常喜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啊,原来他会说话啊。 “我再怎么画,都不够像。”他干脆放下了画笔,眼睛还是盯着常喜乐手上这台黑色的机器,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似乎是在问相机的原理。 但常喜乐也不过是个有点灵气的业余爱好者,关于相机拍摄照片的原理,顶多是知道有那么回事儿罢了。 不过,她注意到他话中的关键词,“不够像”。 他的画是写实的风格,一笔一划都力求复刻面前的场景,实际上,在常喜乐看来,他画得已经足够像了。要拿人作的画和机器拍摄的相片做对比,未免太不公平。 没想到,下一秒,他竟然揭下了面前这幅画,作势要撕掉。常喜乐差点没拿住自己的相机,单手覆在了男人的右手上,按住那张无辜的画,瞪大了眼睛问他:“为什么呀!” 男人低下了头,显得很有些闷闷不乐。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够像,应该重画。” 这是什么道理?常喜乐皱着眉头。 尽管他们并不认识,而这幅画将会如何也完全不在常喜乐该管的范围内。可这是一幅好画,她不希望它被毁掉。 “你有没有听说过木乃伊情结?” 他把注意力从手上这幅画移开,盯着常喜乐,摇了摇头。 “古埃及人觉得,只要身体不腐败,灵魂就可以获得永生。所以他们把人的尸体制作成木乃伊。”常喜乐试着措辞,“保存、延续生命是一种本能。后来人们想要试着把美好的事物保存下来,于是发展了绘画。为了力求真实,又逐渐发展了摄像。” “时间一刻不停地流逝,生命也是如此。你把这池荷花画下来,是希望一直能记得它的样子,对吗?”常喜乐盯着他的眼睛问。 他慢慢点了点头。 “可是荷花的生命重要,你的也很重要呀!”常喜乐又看了那幅画一眼,诚恳道,“这是你一笔一划,花了宝贵的时间画出来的,应该好好保存。而且,你真的画得很像!” 那抓着画纸的手慢慢松了下来,似乎是看懂了常喜乐眼中的情绪,他颔首,问她:“你喜欢这幅画?” 常喜乐用力地点了点头。 面前这人终于流露了情绪,他微微一笑,说:“我也喜欢你的……照片。”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常喜乐弯了弯眼睛,问他,“如果你想要这张照片,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我回头导出来发给你。” 她熟门熟路地掏出手机,刚想问“是我加你还是你加我”,就看见这人的眼中又浮现出了困惑的情绪。 他低头避开常喜乐的视线,只是说:“我没有手机。” 这算是一种拒绝方式吗? 现在的大学生哪有没手机的呢?开学以来,报道、选课、购物、获取教学信息,没有手机几乎是寸步难行。 但大概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也许这位同学有他自己的困难。 常喜乐想了想,又问:“那我把照片打印出来给你,可以吗?”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但没有联系方式的话,我该怎么找到你呢?”常喜乐抓了抓头发,突然想起来还没问过他的名字,“啊,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常喜乐,怎么称呼你?” 这样简单的问题,面前的男生却显得很为难。 也许这是位很注重隐私的人。 毕竟,他总不会要告诉她:“我没有名字”吧?常喜乐挑了挑眉。 “安平。”还好,这一回他没再推辞,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叫安平。” “你可以来这个湖边找我,我会在这里等你。” “好的,那就下次见。”常喜乐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毕竟没有睡好,她有些困了。 等走了几步,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头:“那个……我好像迷路了,或许你认识去东苑的路吗?” “我送你。”安平干脆站起身,把画板这些都收了起来,和常喜乐一起往树林外走。 安平对这学校简直熟悉地可怕,他完全不需要看地图就知道在哪里应当拐弯,用最近的路线把常喜乐送到了东苑寝室。 “我们明天几点见呢?”分别时,常喜乐在迈上台阶时,才突然想起来这个关键的问题,回头问安平。 “你来,我就会在。” 安平的声音犹在耳畔,然而面前却已经不见他的身影,简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走得还真快。”常喜乐嘀咕了声,又转头回了宿舍大楼。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见面礼 “诶?” 他们为什么不干脆当天去照相馆把照片洗出来呢?还费这个劲等到第二天。 等常喜乐回笼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醒的时候想到这个问题,又懵了会儿,觉得自己果然是没睡够,连带着智商也下降了。 前几天军训刚结束,室友杨瑰司就去她在校外租的房子住了,她在这寝室床位只做个挂名。因此这几天,她们寝室一直都只有三个人同住。 常喜乐眯着眼睛拉开了床帘,就看见任清抱着腿坐在桌子前看动漫,而方信艾则聚精会神地对着镜子化妆。 方信艾从镜子里瞧见常喜乐醒了,立刻喜笑颜开,站起来小跑着踮脚扒在她床沿上,眼睛眨巴个不停。 “有话直说。”常喜乐用食指点了点她的脑门。 “嘿嘿……陪我去吃学校附近那家新开的川菜呗,听说超超超好吃!好吃到身边死了个人都不知道!”方信艾弯着眼睛笑,让常喜乐很难拒绝。 常喜乐不太能吃辣。 但她非常喜欢吃辣。 在美人的视线攻略下,她心一横眼一闭,搭上方信艾谄媚伸出的手,朗声道:“起驾——” “得嘞!” 任清没来,因为她吃辣会上火。 常喜乐不得不承认任清是理智的,等她喝下了第三大杯冰牛奶,还在微微哈气来缓解辣意的时候,已经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您真的吃饱了吗?”方信艾怀疑常喜乐完全是喝牛奶喝饱的,不过她本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人左手拿着纸巾右手拿筷子,一边擦汗一边吃菜,一直到桌上的饭菜都被扫荡得差不多了,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 她捂着肚子,摆了摆手说:“不行了……太撑了。” “我们去街上逛逛吧,消消食。”方信艾提议,常喜乐则欣然同意,她这回出门就是要把前段时间拍的照片都洗出来,因此已经提前在手机上导好了照片。 “哇,我在文艺汇演上跳舞的样子简直是英姿飒爽!”方信艾靠在透明玻璃柜旁边,一边等常喜乐一边翻着已经打印好的照片,“这张的任妹在打哈欠,好可爱啊嘿嘿,你把这几张照片发我好不好?我要时常观摩一下!” 偶尔还能翻到方信艾拿着相机拍下的几张照片,有常喜乐跑步跑着把鞋踩掉了的,还有全班围坐成一圈玩丢手绢的。 常喜乐笑眯眯地托着脸,看方信艾为了这些原本已经有些淡忘的回忆而惊叹,她等到最后一张照片打印好,才拿起来仔细地端详。 这一张照片里总有许多细节,常看常新。譬如现在,常喜乐才发现那里头完成到一半的画作,其上方正好被一束阳光照亮,初升旭日一般让整幅画闪闪发亮,美得像一场梦。 常喜乐看得太过专注,连方信艾说话也没听到,她凑到常喜乐身边来看了眼,惊叹一声道:“好美。” “嗯哼!”常喜乐微微抬起头认下了这句夸奖,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这张照片无论从色彩还是构图来看,都是她迄今为止拍得最好的一张。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感觉……”方信艾夸的却无关构图或色彩之类专业的部分,她捏着下巴凝神思考,最后肯定道,“绝对是个美人啊!” “……这重要吗?”常喜乐左看右看,这照片里也只不过拍到了安平三分之一的侧脸罢了,再被雾一挡,能看见什么东西? 方信艾这个俗人并没有领略到常喜乐引以为傲的那部分,真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不过,真正好的作品应当是雅俗共赏的,想起那青年惊人的相貌,常喜乐也就释然地点点头,诚恳道:“的确是个美人。”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完全没见过这个地方呢……”方信艾看着照片思索了一会,不等常喜乐回答,就又被路边骑着三轮车卖瘦肉丸的流动铺子吸引了。她大喊一声“大哥请留步!”就冲出去准备买下一碗。 她不是刚午饭吃撑吗?常喜乐惊讶片刻,收拾了照片跟出去。 “大哥下次见哈。”方信艾拎着塑料碗,心满意足地和常喜乐往宿舍走。 路上她们经过超市时,这妮还被一架烤肠机捕获,毫不犹豫地买下了一根烤肠。 “小艾,还是要量力而行啊。”常喜乐看她分明已经撑得吃不下了,却还是一直在购买食物,忍不住提醒。 方信艾苦着脸摸了摸肚子,苦恼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很饿很饿,明明肚子已经饱了,心里却老觉得空荡荡的。” 正说着,两人发现超市外的台阶上,侧卧着一只睡午觉的白猫。它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看起来格外可爱。 “小猫~嘬嘬嘬。”方信艾小跑着过去蹲在一边观察这只猫,不过不管她怎么轻声呼唤,那猫也依旧不为所动地闭眼睡觉。 等常喜乐慢悠悠地跟上来,站在方信艾边上时,那猫才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觉得很困倦。 “是蓝眼小猫诶。”方信艾抱着膝盖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在哪见过它,“这不是校园墙上说的猫学长吗?” “猫学长?”常喜乐觉得这词很新鲜,也蹲下来观察这只白猫。 这猫似乎已经很习惯被人围观,它只是默默地和她们对视,没有反应,也不打算逃跑。 “是呀,都说流水的学生铁打的猫,这只蓝眼长毛猫可是咱学校的吉祥物呢,所谓一猫传三代,人走猫还在。”方信艾一本正经道,“咱们大一新生见了它,还得叫声学长。” “学长也不说给新生准备点见面礼。”常喜乐听了觉得有趣,也跟着开起玩笑来,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小猫眯了眯眼,并没有挣扎。 “诶,校园墙上明明说,学长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绝对不让任何人摸它,小心被挠呢……难道传言有误?”方信艾惊讶了会,想了想,决定忍痛贡献出自己的烤红肠。 然而她刚一伸手,还没碰着人家呢,猫学长就站起身,一甩尾巴跳上台阶,没过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还真是高冷。”方信艾也不怎么恼,正好省下一根烤肠,她站起身,冷静地咬下一大口烤肠。 她一伸手又揽住常喜乐的肩膀,举着根烤肠像举起一根神圣的权杖:“摆驾回宫——” 第二天,常喜乐醒得很早,但这并不是因为失眠,而是她知道自己还有件事情要做。 她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拿了塑封好的照片出门。这一回她从靠谱的任清那儿讨来的学校地图,一边对着手机一边认路,终于再次走到了那一片湖泊。 漫步在林间的时候,常喜乐还在想:他真的会在吗? 毕竟,起这么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在树林边缘远远地就看见那人又坐在台阶上。安平的身边照例支着个画架,不过他并没有在作画,而是两手向后撑在地上,仰头望着那棵大榕树。 常喜乐一靠近,他就回过头,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台阶,示意她过来。 “你是几点到的呀?”这一回,她坐在了他的身边,惊叹他到的时间之早。 安平微微偏头,他抬起手朝侧前方指了个方向,说:“太阳升到这儿的时候。” 好特别的描述时间的方式,常喜乐眨了眨眼睛。 她很快想起自己今天的主要任务,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那张照片递给安平:“我昨天也是睡糊涂了,其实可以直接和你去把照片打出来的,也省的今天再跑一趟了。” 安平双手接过这张照片,端详了很久,他仔细地用手抚过照片上的荷花,似乎很喜欢。良久,他才问常喜乐:“再见一面,不好吗?” “什么?”常喜乐还没有反应过来。 “今天再见到你,我很开心。”安平说出这句话时,好似在说太阳东升西落一般自然。 常喜乐笑得见牙不见眼——安平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啊:“我也是!”见到你很开心! 安平这才抬起头和她对视,他微微仰起下巴,对她说:“我也有东西给你。” “是什么呢?”常喜乐问。 安平用目光示意她看身后,常喜乐回头,才发现那画板上夹着一幅新的画。 巨大的榕树底下,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短裤的短发女孩,正对着画框外的方向举起相机。她一动不动,因为拍摄得太过聚精会神,以至于连过路的鸟儿都放下了防备,将她当做什么草木似的,落在她的肩膀上稍作歇息。 这画的分明是常喜乐。 “好漂亮!”常喜乐惊叹,“这个送给我吗?” “你说过,喜欢我的画。”安平微微弯唇,似乎很满意常喜乐的反应。 “是的,谢谢!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常喜乐不住盯着这幅画瞧,她从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惊喜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也因此,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安平静静地注视着她,轻声说了句话: “你说的,见面礼。”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谁在说话? 那一天,安平曾经承诺“你来,我就会在”。每当常喜乐来到林环湖的时候,安平总是在。 然而常喜乐出院这天,想来林环湖找他,这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她自顾自在湖边坐了一会儿,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过了好久,她才站起来往外走。在经过学校住图书馆侧门时,她听到了一声很尖细的“救命!” 这声音像是四五岁的小女孩,听上去十分急切。常喜乐下意识转头环视一圈,视野内却一个人也没有。 “救命!救救我……我下不去了。” 常喜乐蹙眉仔细听,终于发现声源在自己的头顶。她抬头细看,这一回总算发现了活物。然而那是一只小花猫,正趴在图书馆边大树的枝干上瑟瑟发抖。 这听起来让人难以置信,但是,常喜乐不得不说,她听见一只猫在呼救。 “……我的病是不是还没好?”她喃喃着,过了会反应过来,当务之急是把这只小花猫救下来。 她小时候在外婆家长住。上山下河爬树捞鱼无不在行的,这会儿把身上的包往地上一放,相当潇洒地把手撑上树干,慢慢地爬了上去。 这只小花猫攀得不算特别高,等常喜乐上半身与它处在同一水平线的时候,才谨慎地伸出手臂,声音尽量轻柔地呼唤:“嘿,小猫,我来带你下去。” 小花猫从她爬树开始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常喜乐。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想取得一只受惊小猫的信任是很难的,常喜乐很怕一不小心吓到它,让它受惊从这么高的地方蹿下去就糟了。 然而,出乎常喜乐意料的是,小花猫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就慢慢爬到了她的手臂上。 她弯了弯唇,把小花猫妥善地抱在怀里,开始思考下树时脚该踏在哪个地方。她只能用到一只手,故而格外谨慎,以至于她完全没发现在树下不远处站着个男人,他双手抱臂,脖子前也挂了个相机,饶有兴致地看完了常喜乐和猫沟通的全过程。 等到她离地面还有一米左右的高度时,他突然出声赞叹:“没想到学妹不仅拍照有灵气,爬树逗猫也是一样在行啊。” 常喜乐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声源处,随后就错过了左脚的下一个落点。 面前视野快速变化,她只来得及把小花猫护在怀里,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人怎么能这么倒霉……!”就从树上滑落下来,砰得一声摔在地上。 “嘶……谁啊?”常喜乐这一跤摔得头晕眼花,她艰难地坐起来,第一时间查看怀里那只小花猫的情况。 有她这个人体肉垫保护,小花猫一点事儿没有,还有闲心舔舔她的脸颊,说了声:谢谢你!” “唉……不客气。”常喜乐被舔得脸颊痒,偏头又叹了口气——她的屁股摔得好痛。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常喜乐睁大眼睛又看向怀里这只小花猫,它刚才是不是说谢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常喜乐还想再确认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现了问题,然而小猫却突然噤声了。它一听见不远处那男人的笑声后就缩了缩身体,躲进常喜乐的怀里。 常喜乐这才想起害她摔跤的那个罪魁祸首,那男人一身运动装,半靠在图书馆的外墙上,此刻正低头掩着唇在偷笑。 “陈墨芯?”常喜乐认出来这是摄影部的会长,名叫陈墨芯,今年大三。这人因为长相出众,言辞幽默,对部里的成员又格外关照,因此很受欢迎。 然而常喜乐却并不怎么喜欢他。譬如现在,他分明害得常喜乐从树上摔下来,第一反应却是偷笑。 “啊……抱歉,吓到你了吧?”陈墨芯停了笑意,等喘匀了气,才走上前来向常喜乐伸出一只手。 怀里的小花猫不等他靠近就突然向另一边跑开,一眨眼钻进了一处灌木丛里。常喜乐还没弄清到底是猫开口说话了还是她疯了呢。她略过了陈墨芯搀扶的手,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她拍拍身上的灰,仍旧望着那丛灌木若有所思。 陈墨芯丝毫不觉尴尬地收回了手,弯唇笑道:“抱歉,看到你这么认真地和一只猫说话,一个没忍住就……” “你没有听到吗?”常喜乐皱着眉,回头问陈墨芯,“它刚才和我说谢谢。” “嗯。”陈墨芯歪了歪头,一本正经地说,“小猫喵喵叫了两声,还舔了舔你的侧脸,应该是在表达感谢吧?” “不是。”陈墨芯并没有听到,常喜乐摇了摇头,不打算和他多说,“算了。” “等一等,喜乐。”陈墨芯却往外跨了一步,因为个子高,很轻易就挡在常喜乐的面前,他说话的语调十分温柔,循循善诱地问她,“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什么你要退出部门呢?” “如果你说的是部门团建那天的事,我想我们没有什么误会。”常喜乐皱了皱眉,突然想起来,她的倒霉大学生涯,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大学的社团、部门在招新时总会进行面试,虽然大都说是根据个人能力以及与集体的匹配度进行筛选,但方信艾很确定地和她们总结了一个规律。 “但凡帅哥美女,我就没见过被拒的。” 平心而论,常喜乐长得很好。她脸小,下巴尖尖的,生着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笑起来时有卧蚕。鼻头小巧精致,嘴唇薄而红润,唇角自然地微微翘起。即使什么也不说就站在那,也似乎总带着笑意,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而她又的确喜欢摄影,过往的作品集极具个人风格,因此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地就进了摄影部。 而部长陈墨芯,则对她多有关照。 半个月前部门团建,大家商量着一起去学校后山一个叫观月台的平地露营。据说这是摄影部的老传统了,找一个周末去山上采风,夜里甚至能在树林间找见萤火虫。 常喜乐只在五六岁时,在外婆家后山里瞧见过萤火虫。那时乡野间人烟稀少,也没有现在城市里那即使在夜间也宛如白昼的灯光。萤火虫在林间如星星般四散开,让年幼的常喜乐看呆了。 那时的小常喜乐可没有摄像机。 因此,这样美轮美奂的情景,至今也只在她的记忆中,逐渐模糊,最后甚至让人怀疑会不会只是梦一场。 常喜乐的确很想找机会再去拍一次萤火虫。 然而,和一群并不熟悉的人去露营,似乎并不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常喜乐自认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但和她抽签在同一帐篷的学姐不知为何却有些不待见她。她们在一个帐篷里,可不说交谈,连眼神交流都被刻意避免。 常喜乐虽然有些郁闷,却也不太在意。朋友嘛,贵精不贵多。 晚上吃饭的时候,常喜乐也独自坐在人群边缘,默默地查看相机。每当有人靠近她,那位学姐就不动声色地搭话将人带走。 最后,只有陈墨芯走到她身边,递出一杯橙汁饮料,然后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关心她:“感觉你的情绪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既然没有明面上的矛盾,也只需要近距离相处这一晚,常喜乐就不打算挑明。她只是摇了摇头,望着夜空中高悬的月亮,轻声说:“只是有些想家。” 陈墨芯很理解似的笑笑,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嗯,再过段时间就是中秋了,家里人一定也在挂念你吧?” 如果刚才说想家只是托词,这会儿常喜乐却真的被这句话勾起了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回家看望外公外婆了,这回要是拍了照片,一定要多多打印些出来,等回去了送给老人家。 想到这,她眼眶就有些泛红。 陈墨芯了然地拍了拍常喜乐的肩膀,不放心似的叮嘱道:“你们初来乍到,在我心里就像亲弟弟妹妹一样,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尽管可以和我说,不要憋在心里。” 在这样隐隐被排斥的有些孤立无援的环境下,任何人的善意都能比往日发挥数倍的作用来。常喜乐点了点头,而在她没看到的角落,有几人正悄悄打量着这对在人群之外并坐的男女。 等到了半夜,常喜乐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了几次也没睡着,只听见旁边的学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吵到别人并非她的本意,但身边躺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睡不着也正常。她干脆坐起身,拿着相机出了帐篷。 七八点的时候同学们纷拥着去了树林里一遭,但不知是因为人多还是月明,并没见到萤火虫的踪影。现在晚上十一点多,月亮已经隐入了云层。常喜乐想碰碰运气,再去找找看能不能见到萤火虫。 她便顺着记忆往树林里走去,手机里还存着前辈们留给他们的地图。地图上显示观月台往西下一百米左右的小河边有机会见到萤火虫。 这一路很有些昏暗,常喜乐谨慎地顺着小路慢慢走。过了大概五分钟,便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在这个无月的深夜,星星却为树丛盖上薄被。草木间星星点点泛着荧光。常喜乐连呼吸也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这些美丽的生灵。她悄悄地在河边找了个大石块坐下,谨慎地将相机的静音模式开启,把闪光灯关闭,然后便开始拍摄。 其间,甚至有胆大的萤火虫飞到了她的手指上,常喜乐屏着呼吸,为它拍了一张特写照。 等到这些星点光亮慢慢散去,常喜乐才意犹未尽地呼出一口气来。她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膝盖,慢慢往营地方向走回去。 然而,山间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大雾。在这雾中,这短短一百多米的路显得格外漫长。常喜乐很确定自己是在原路返回,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走出树林,一直到她再次回到那小溪的石头边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迷失了方向。 她不信邪地又走了两遍,却还是没有找对路。时间渐晚,深夜在树林里迷路可不是什么好事,但除了继续走似乎也别无他法。突然,在雾里隐约出现了个人影。 “同学。”在这地方看到人,极大缓解了她的恐慌之情,常喜乐小心地唤了一声,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回去的路。 那人原本靠在树干上,听到呼唤后,才慢慢转过头来。 常喜乐看清面前这人的面目后,好悬没叫出声来。 仔细一看,这哪是人?分明是一只穿着男人衣服的黄鼠狼。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讨封 然而那黄鼠狼看到人却不害怕,相反的,它嘴角咧开,露出个笑来,似乎很高兴。 常喜乐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她屏住呼吸,一时不敢说话。 “你叫我同学?”见常喜乐不说话,那黄鼠狼先搭腔了,“那你看我,像人吗?” 在一分钟前,常喜乐还可以安慰自己,只不过是一只黄鼠狼偷了人的衣服穿,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对吧?对的……吧? 可是这一刻,她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 这只黄鼠狼,居然在说人话。 常喜乐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倒吸一口气。不是做梦。 “嗯?你说呀,你看我像人吗?”黄鼠狼看她不说话,也不着急,很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当然像了,它直立行走、穿着衣服、会说话、能做人的表情,仅仅隔了几米的距离,却以假乱真到让常喜乐以为它是同行的学生。 常喜乐却不敢回答它。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考虑着是否可以沿着那条小溪跑开。 “大晚上的在漫雾的山林里乱跑,可是会迷路的哦。”它提醒着,循循善诱着,“回答我,我就给你指路。” 它为什么这样执着于这个问题?常喜乐皱着眉,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审慎地说了一个字:“像。” 眼前这黄鼠狼的嘴角咧得更开了,它对着常喜乐鞠了一躬,随后指了指身后,便在浓雾中跑远了。 等到看不见它的踪影,常喜乐才脱力一般坐在了地上。她的颈后早就冷汗涔涔,手心里也不住冒汗,腿软得没力气再走路了。 是做梦吧?动物怎么会说话呢?常喜乐不住对自己说,方才回答完那黄鼠狼之后,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明知道现在不该睡觉,然而她的眼皮却越来越沉。随着头一点一点,常喜乐靠着身旁的大树阖上了眼睛。 过了几十分钟,在黑漆漆的树林中出现了亮光。那并非萤火虫去而复返,而是某些林间生物的眼睛在虎视眈眈。 然而,不知为何,它们没有办法靠近。 在黑暗中与未知的东西僵持了许久后,这些生物才不甘心地离开了。 常喜乐是被舔醒的,她睁开眼睛,觉得手心痒痒的。低头看,才发现身边卧着一只雪白的蓝眼猫,正低头舔着她的手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呀?”常喜乐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小猫的体温让她有了实感。她眨了眨眼,还有些恍惚,不禁想:我刚才是不是在做梦? 大雾在刚才就慢慢散开了,月亮也从云层遮蔽间现身。等缓过劲儿,常喜乐才扶着树干慢慢站了起来。小猫见状也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它漫步向着前边走去,与黄鼠狼刚才指的方位一模一样。 常喜乐福至心灵,决定跟着小猫一路往前走,竟然真的找到了回观月台的路。 等她整个人都被月光笼罩后,方才那只引路猫又不见了踪影。 常喜乐四下观望了一番,大家早就都睡了,就连那几个自称夜猫子的人也打起了呼噜。常喜乐悄声回到自己的帐篷边,拿出手机,一看时间,才发现竟然已经凌晨四点了。 看来她真的睡了很久。 常喜乐皱眉,更觉得自己刚才是做梦了。也许只是树干硌得她头疼,所以才做了噩梦。然而分明是睡了一觉醒来,常喜乐却还是觉得疲惫不堪。她捂了捂胸口,觉得有些心悸。 等她轻手轻脚地钻进帐篷打算眯一会时,却发觉另一边睡袋里的人不对劲。 对比学姐,这人的身形似乎太高大了些。 常喜乐微微撩开帘子,就着月光看那人的脸。 这是陈墨芯。他闭着眼睛,睡得很沉。 常喜乐的包连着手机都在这帐篷里,她很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帐篷。 那这是怎么回事? 哪怕陈墨芯是走错了帐篷,那学姐又去了哪呢? 常喜乐皱眉,想要确定一件事。她轻轻地把自己带的行李塞进睡袋,又盖了件外套在头顶位置。乍一看,还以为睡袋里躺着人。 随后,她干脆地离开了人群,又走回了树林。她在树林外围找了棵树靠着,尽管眼皮仿佛有千钧重,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再睡。她强撑着精神打开自己的相机,打算再看一遍过去一天采风的成果。 这一看,常喜乐的手抖了抖。 映入眼帘的是大雾中,一个人的背影。 说是人有些不恰当,那东西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小男孩那么高,穿着不合身的长袖长裤,而衣领那下本该光洁的脖颈处却是一圈绒毛。 “你看我,像人吗?” 这个诡异的问题在常喜乐心里又荡了一圈,她清楚地认识到那根本不是梦。而且,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也许,自己根本就不该回答它。 …… 次日晴朗的早晨,阳光普照大地,蝉鸣未息。 有人特意起了个大早,她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向场地中央的一个帐篷,掀开幕布的角。 看到两个睡袋中的人靠得如此近,她捂住嘴低呼了一声:“墨芯学长,你怎么和我们喜乐学妹睡在一起呀!” 说是低呼,然而声音却足以吵醒周围的几个人。其他帐篷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探出脑袋来,看向掩着嘴的林悦,就她刚才说的话窃窃私语起来。 陈墨芯也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刚醒的时候,眼神没了平常带有的温度,显得十分冷漠。他的右手还搭在另一边的睡袋上,他阖了阖眼,似乎在整理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右臂下意识拢紧了些,触感却怪怪的。 陈墨芯睁开了眼睛。啊,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制止林悦,她就语调夸张地往下说了:“喜乐学妹,快出来吧,你是不是走错帐篷啦?就算和学长关系好,也不至于连晚上都待在一块吧……” 听着她似是而非的话语,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你在说什么?”意料中的声音却从完全没想到过的方向传了过来。人群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那个短发的漂亮女生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林悦精彩的脸色。 陈墨芯掀开了睡袋上的外套,里面自然是没有人的。他弯了弯唇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会?”林悦显然也有些不可置信。 “昨晚我在树林里迷了路,一直没有回来,学姐都没有发现。可是你今早连我的脸都没看到,就断定睡袋里的人是我。你是靠什么认的人,又为什么断定是我走错呢?”常喜乐那圆眼睛头一回没了笑意,她冷冷地盯着张口结舌的林悦。 昨晚还感情很要好的同窗们现在就像是事不关己的看客。只是仿佛吃到什么大瓜似的精神起来。 常喜乐环顾一圈,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她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中央的帐篷前,利索地拿上自己的包和外套。在俯身拿外套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地和陈墨芯对上了眼神。 对方像是终于睡醒了,眼神里又盈满了笑意,完全没有对自己睡在不该在的帐篷里感到迷茫或者慌张。 “抱歉。”陈墨芯盯着常喜乐的眼睛,他原先就觉得她这圆眼睛像猫眼,好看极了。这一会儿她眼神里泛着怒意,就从豢养的家猫成了有性子的野猫,挠得人心里痒痒的,“大概是昨晚起来后,回错帐篷了。” 说着抱歉,语气里却毫无歉意。 没有诚意的道歉,不知是否无辜的人,常喜乐无心再回应。 她撤回手,把背包甩在肩上,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宣布:“我退出摄影部。” 原以为是一群爱好相近的人聚在一起交流心得,看来并不是。 只不过是大了两岁,大了两级,就真把大学当做是什么勾心斗角的小社会,仗着自己有所谓的资历就欺负起人来么? 常喜乐没有兴趣打谁的脸,收服人心,也没兴趣努力地站上所谓小社会的顶端。你一但和谁争斗,就意味着被拉进他们的评价体系,从此没有输赢可言,只会成为一丘之貉。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天亮了,她径自向山下走去。 陈墨芯看着她的背影,却显得饶有兴味:“有缘再会,常喜乐同学。”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借运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可惜呢。”图书馆旁,陈墨芯听完后背着手叹息,他眼睛弯弯的,语气听起来倒不怎么可惜。 常喜乐不睬他,她心里还记挂着刚才那只开口说话的猫,觉得自己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医生,我幻听,我觉得这个症状真的有点严重。我不仅看见黄鼠狼假扮人,还听见猫说话了!是不是跟我前段时间生病有关系,我最近总是频繁地做一些非常诡异的噩梦。”某医院的耳鼻喉科诊室内,常喜乐坐在椅子上,努力描述自己的情况。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神情凝重地听她描述,在检查过她耳部的情况后发现并没有问题,喃喃道:“没听说过这种情况呢……” 正说着,门口候诊的下一位短卷发阿姨听见常喜乐说的话,突然探进头来问:“姑娘,你说你遇见黄鼠狼扮人啦?” “是的呀。”常喜乐回头应她。 “哎呀,它有没有问你它像不像人?”阿姨追问道。 “您怎么知道的?”常喜乐原本只当是阿姨候诊等得不耐烦了才来搭话,没想到她竟然一句话就说到了要点。 “我家老汉以前也遇到过啊!他原本去山里采菌子的,结果一晚上没回来,给我急的啊!差点就报警了。”阿姨一说就来劲了,她干脆走进诊室找个凳子坐下,“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回来了,跟我说他遇见黄鼠狼讨封了。” “讨封?”常喜乐头一回听见这说法。 “就是那修炼的黄鼠狼在成人前遇见了瓶颈。要越过这道坎,它就专门去找野外迷路的人,问他‘你看我像不像人啊?’你要是说像,那它就借了你的运势,修成了;你要是说不像,那它一身修为就打回原地,白练。” “我那老汉遇见的是个憨憨黄鼠狼,它要问‘像不像人?’也就罢了,居然想一步登天,问他‘你看我像不像神?’要知道这话一说出口,那借的运势就是个无底洞,没人借的起呀!我老汉说不像,那黄鼠狼就记恨上他了,一路跟到我们家捣乱了一年咧,后面搬家了还没完,一直到请了大师来才解决。” 常喜乐被这异闻传说讲得一愣一愣的,她还没来得及多问几句,就听见一旁的医生用笔尖在桌子上敲了敲,提醒道:“封建迷信不可取啊。” 阿姨急了:“你没亲身经历过,咋知道是封建迷信嘞?” 其实医生方才也被阿姨说的故事给吸引了注意力,看了看表才好悬忍住好奇心,他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好了,我给她看完就给你看啊,后面的人该等急了。” “诶,好嘞。”一听这话阿姨就不恼了,好整以暇地坐端正了等医生给常喜乐诊治完。 那医生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常喜乐身上,他又咳嗽了一声,谨慎道:“你的耳部在生理功能上是没有问题的。我个人建议,你这种情况,要不要考虑去精神科看一看?” “哎呀,你怎么说话的嘞,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去什么精神科呀?”阿姨听了又咋呼起来。 常喜乐知道耳朵没问题,也不是之前食物中毒的高烧导致的并发症之后,也就没再多问了。医生也只是根据病症给出建议,出现幻觉、多梦确实有可能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至于要不要去就诊。 ……还是算了。 “又去医院啦喜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方信艾一边照着镜子,一边问她。 “没,就是耳朵有点问题。”常喜乐想了想,还是没把最近的怪事告诉方信艾。一个人说自己能听懂猫说话,听起来的确精神状态堪忧。常喜乐打算自己再去验证一番。 “耳朵有问题?难道高烧还会影响听力?你听不清吗?”方信艾顿时紧张起来。 倒不是听不清。事实上反而是听懂的东西有点太多了。常喜乐打了个哈哈表示自己没事,随后站起身准备出门。 “你又要出门呀?”方信艾今天就没看到过几次常喜乐,她这刚一回来又要出去了。 “去跑个校园跑!”常喜乐伸了个懒腰,这校园跑每个学期要跑100公里才能达标,她住院那几天一直没有跑步,进度已经落后了。 “那我也要去!”方信艾也站起身,转头问任清,“任妹你去不?” 原本在追番的任清一改往日清清冷冷的常态,不时哭不时笑的,等听见方信艾唤她,才艰难地从剧情里抽离出来分给她一个眼神,纳罕道:“你今天不吃晚饭了?” 方信艾桌上林林总总摆了一堆零食甜点,然而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摇摇头:“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胃口,不吃了。” 任清就干脆地换了身运动服,她边穿边向常喜乐揭发:“你没回来之前,她暴饮暴食可严重了。” “哎呀,说这个干什么!我反正也没胖,多吃点怎么啦,快走吧走吧。”方信艾不爱听这话,推着两个人的背就要出门。 然而几人一打开门,迎面和一个高个儿女生四目相对了。 这人一头长长的黑色直发,齐刘海,在两鬓留了个公主切,穿着黑色抹胸和牛仔裤。她化的妆容偏哥特风,嘴上涂了口黑,眼线飞扬,一双三白眼显得人有些凶。任清低头看了眼她手边的行李箱,这才打了个招呼:“你好,杨瑰司。” “忘了和你们说。”杨瑰司晃了晃手机,“辅导员要求外宿报备,但我不符合外宿要求,所以搬回来了。” 方信艾自从开学以来就和杨瑰司有些气场不和,因此这会儿站在一边不吭声。常喜乐感受到臂弯上默默抓紧的手,和杨瑰司对上视线。对方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们这个方向,直白到有些不礼貌。 “你是不是瘦了?”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杨瑰司突然问方信艾。 方信艾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被人夸瘦令她很是受用,连带着看杨瑰司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她主动邀请道:“我们打算去校园跑,你要一起吗?” “不了。”杨瑰司摇摇头,“让让,我要进去收拾行李。” “那好吧。”方信艾也只是客套一下,说完就拽着常喜乐和任清往楼下走了。 等到这三个人慢慢走远,杨瑰司才回头又看了她们一眼,她神色古怪,喃喃道: “……这地方是什么鬼?”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鬼司 等三个人走到了楼下,方信艾还在暗自高兴。 她转头笑眯眯地问常喜乐:“你和我也有好几天没见了,有变化的话看着会更明显。你有没有觉得我瘦了?” 常喜乐认真打量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方信艾长得高,体重本来就轻,这一瘦就更明显了,甚至连她胸前的骨架形状都若隐若现。 “这段时间胡吃海喝的,却还瘦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任清默默泼冷水,一般这种违背常理的情况有可能是身体的某个功能出现了问题 方信艾不高兴了,转头道:“吃不胖还不好?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儿,别咒我了。” “暴饮暴食对胃不好,健康饮食很重要的!”常喜乐见状不妙,捋了捋方信艾的头发给她顺毛,任清则沉默不语。 等跑完步回宿舍的路上,常喜乐还不时注意着路边有没有小猫。 然而人似乎想找什么的时候就总是找不到,常喜乐瞪大眼睛看了好久,也没见到一根猫毛。 “你左顾右盼地找啥呢?”方信艾问,她跑完步后显得有些焦躁,急着回宿舍,“快回去吧,我有点饿了!” “我在找猫。”常喜乐收回视线,“是我的错觉吗?感觉学校里的猫变少了。” “不是错觉。”任清走到了往常流浪猫聚集的一个巷子口,然而在这里也没有看到猫,她皱了皱眉,肯定道,“猫的数量就是变少了,在这半个月里。” “哎,说起来上次咱们遇见的那只猫学长,也很久没人在校园墙上发它了。我前几天还看到有人问它去哪了呢。”方信艾皱了皱眉,也耐着性子告诉常喜乐。 回寝室的路上天色已经很黑了,大街上行人倒是很多,人声鼎沸得好不热闹。方信艾一直捂着肚子赶路,走在另外两人的前边,然后突然放轻了脚步,回头对她们做了个“嘘”的动作。 常喜乐和任清对视了一眼,也很配合地轻声走过去,这一看,就瞧见树后面蹲着只小黑猫。 “喜乐。”方信艾用气音对常喜乐说,“你找小猫想干什么来着,带回去养?” “不是,就是想找找看。”常喜乐盯着那小黑猫看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听到。过了会她才突然反应过来:我是能听懂猫说话,但它如果不叫,我就什么也听不到呀! 方信艾慢慢地蹲下来,想降低这只猫的警惕心,她伸出手做出个迎接的姿势,模仿着猫的叫声“喵喵”起来。 这只黑猫看起来却很戒备,它弓着身子,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了。然而方信艾却没感觉出不对,还欣喜地对常喜乐她们说:“它回应我了耶!” 饶是任清对猫不熟悉都觉得情况不对,她上前想提醒方信艾:“猫弓身子可能是要攻击人,你别离太近。” 常喜乐的反应更快一些,她当机立断地几步上前把方信艾往后拽去,就在这一秒,那只黑猫叫了一声扑了上来,只差一点抓花方信艾的脸。 黑猫落地后就钻进了灌木丛不见踪影,方信艾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郁闷道:“我有这么不招猫喜欢嘛……我以前在猫咖的时候猫缘可好了。” 听她这么说常喜乐才突然反应过来:对啊!她干嘛要这么费劲儿地满世界找猫,去猫咖看一看不就好了吗? 然而常喜乐很快又神情凝重起来,只因为刚才那黑猫喵喵叫的时候,她也听懂了其话里的意思。 常喜乐再次听懂了黑猫说话,但这话里的内容,却更让她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她艰难地转过头,盯着方信艾的肩膀。 刚才,那猫弓起背故作凶恶地说:你背后那个黑影要是再过来一步,我就挠死你! 可方信艾身后空无一人,更别提什么黑影了。 “你在看什么呢?”方信艾注意到常喜乐的视线,回头望望,什么也没看着,她拧着眉头嗔怪道,“好了喜乐,下次再陪你去猫咖撸猫,快回宿舍吧,我要饿死啦!” 常喜乐还想说点什么,但连她自己都觉得刚才的事匪夷所思,告诉方信艾又有什么用呢?于是她又叹了口气,心想:明天还是再去趟医院吧,去精神科挂个号看看。 这么一打岔,没了常喜乐作中间调剂,方信艾又和任清闹着别扭,几人就这么一路无话地回了寝室,没想到里头却热闹得很。 寝室里分明只有杨瑰司一个人,却传出很多个人交谈的声音。常喜乐打开门,看见杨瑰司上半张脸戴着张黑色面具,正对着电脑说话。电脑屏幕上映出她的脸,左下角则不住飘出一行行字来好不热闹,画面上不时还蹦出些烟花或者列车。 似乎是在某音上会刷到的直播类型。 电脑屏幕右下角还有个女生的脸,她妆容精致,看起来因为连到了喜欢的主播而感到很兴奋:“鬼司,我叫容容,关注你好久了!最近我总是听到隔壁房子有女人的哭声,但房东却说里面根本没住人,你说那有没有可能是鬼呀?” 正说着,那姑娘一墙之隔外就传来了一阵似有若无的呜咽声。 “她怎么在寝室里直播啊……”方信艾很不高兴地嘀咕了一句,干脆回到座位上打算拆零食吃。然而说来奇怪,一回到宿舍,她又不觉得饿了。 常喜乐和任清因为不想入镜,只站在原地不动。 杨瑰司转头瞥了常喜乐她们一眼,对着镜头说:“我室友回来了,我们速战速决。我关注你了,私信告诉我你家地址。” “啊……还要发地址吗?”容容愣了愣,有些不想这么随意地把私密信息发出去。 “信不过我?”杨瑰司弯了弯唇,无所谓道,“或者你敢亲自去敲一敲隔壁的门让我看看,也是可以的。” 容容还在犹豫,杨瑰司则没这么多耐心:“好了,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今天的连麦就先到这里。” “等一等!”容容连忙阻止,“鬼司,我关注你好久了,我相信你的。” 过了会,杨瑰司的手机震了震。她看了眼屏幕弹出的信息,拿出个形似八卦盘的东西来,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约莫两三分钟,杨瑰司睁开眼睛,斩钉截铁道:“报警。”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对不起 “诶?”容容瞪大眼睛,纳罕道,“警察还管捉鬼的吗?” “不是鬼。”杨瑰司言简意赅,“里面有个被绑起来的女人。那间房也是你房东的?报警,先别告知房东。” 随后她也不管弹幕里一片哗然,干脆关掉了直播,看着门口面面相觑的两个人,摊了摊手说:“请进。” 常喜乐慢慢回到座位上,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你不好奇她后面到底会不会去报警吗?” 听起来似乎是很严重的事情,假如那网友因为不相信杨瑰司的话,没有报警怎么办? 杨瑰司没有看她,过了会才说:“人各有命,报不报警是她的选择,过多干涉她人因果对我没好处。” 常喜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整个宿舍再次回到了一片死寂。 她想起刚才杨瑰司的直播风格,和她平常无意刷到的美女直播都很不一样,于是干脆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鬼司”这两个字,网页上一下子就跳出了一堆帖子。 “鬼司”,从三个月前起开始活跃在互联网直播间,专门替人看生活中诡异的猎奇事件。她虽然戴着面具,却难掩五官秀丽,且言辞犀利、眼光独到,看什么说什么都准,因此广受网友喜爱。 这样说来,能不能向杨瑰司讨教一下,这听见猫说话算个什么事呢? 但和人家实在不熟,突然请人帮忙又似乎有些冒昧。 唉,算了!反正听见猫说话也不怎么影响生活嘛,常喜乐纠结半天,干脆不想这件事,扎起头发准备去洗漱。 等她洗完澡吹完头发,收拾收拾准备上床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任清转发了个帖子给她。 帖子名字是:“鬼司今天又连麦了!” 里头是一张直播截图,正是杨瑰司和刚才与她连麦的容容。 帖主发了好长一段文字讲述事情后续:[我是这个容容的好朋友,她在鬼司下播后犹豫了很久,和我商量之后就真的报警了。警察来之后,发现那个房间里绑着一个被房东非法拘禁的女租客。她本来不在容容隔壁的那一间房,是好不容易爬到有窗的房间想求救的……唉,等被找到的时候,她人都瘦脱相了。总之鬼司说得真的很准,难以相信但是崇拜!] 这帖子一发出来就热度极高,评论区也热闹非常,有许多都是刚才在直播间好奇后续的网友。 “我靠这个房东也太恐怖了吧,要是这个容容一直没在意的话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她了……” “话说这次也不是灵异事件诶。” “对啊,每次听鬼司算命,听得津津有味的,最后都发现是走近科学。” “毕竟这个世界相对于人来说,鬼才是稀有物种吧?” “没人好奇吗,她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知道房间内的情况的?比起有没有见到鬼我更好奇这个!” …… 任清的“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最后却没再说话。 常喜乐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她拉开抽屉,拿出被自己放好的那个紫色荷包,抿了抿嘴,将它妥善放在了衣服胸前的口袋里。 第二天,常喜乐一大早就去了那个她曾经住过好几天的医院,这里的精神科医生还算有名,常喜乐打算顺便去住院部看看——也不知道戴山雁和徐婉佳身体好些了没有? 医生在检查常喜乐的各项指标后,认为她可能是压力大了,但情况不算太严重,休息几天即可。 然而常喜乐自觉并没有什么压力,现在才刚开学一个月,课业并不繁重,人际交往也没什么问题。过段时间就要放国庆回家了,她正期待呢。 但既然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常喜乐也就稍微放心了些。 走出诊室后,常喜乐去了住院部四楼。她一出电梯就看到之前负责照看她这个病房的许护士。 “又见面啦。”许护士向常喜乐打了个招呼,她的面容不知为何有些憔悴,她看到常喜乐也有些意外,“身体好些了吗?还有不舒服吗?” “我好多啦!”常喜乐点点头,又问,“我想来探望一下徐婉佳,可以吗?” 小丫头大概就是忘性大,明明说着舍不得喜乐姐姐,要经常联系喜乐姐姐,可是到现在却连一个电话都没给她打过。 不过看在她给自己折的千纸鹤的份上,常喜乐还是拎着水果和玩具决定大发慈悲地来看望一下小姑娘。 然而许护士却面露难色:“这……你应该是探望不了了。” “怎么,她出院了吗?”常喜乐问,“这么快呀。” “不是。”许护士叹了口气,她左右望望,才凑近常喜乐轻声说,“她昨晚出了意外,没抢救过来。” “……什么?”常喜乐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却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 “她……”昨天还抱着她的腰说舍不得姐姐,手掌肉肉的暖乎乎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就这么去世了?常喜乐眨了眨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她忍着声音中的颤意问,“我可以问问是怎么回事吗?” 许护士摇了摇头:“这个我们不能透露的。” “这样啊……我知道了。”常喜乐低下头,又想起来什么,问她,“请问,戴山雁现在怎么样了?” 那天她明明答应了戴山雁要常来玩,然而她出院得匆忙,也忘了和她道个别。这回怎么也是应该再看看她的。 许护士的表情却很怪异。 常喜乐走在住院部外的草坪上,有些怔怔。 她脑海里还回荡着许护士刚才说的话。 “戴小姐昨晚生命垂危,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呢。” 怎么会这样呢?常喜乐隔着玻璃看着戴山雁躺在病床上。原本秀美的女子现在却虚弱地宛如一张薄纸。她前几天送的向日葵还被常喜乐妥善地养在宿舍的花瓶里,蓬勃地绽放着呢。常喜乐默了默,从怀里拿出小姨给的那个绛紫色荷包,郑重地请许护士代为转交。 小姨说过,这荷包能保平安。那一天拿上荷包后,她的身体就痊愈了,因此常喜乐衷心希望希望戴山雁也能够挺过去。 她坐在草坪中央的石椅上,怀里还捧着方才特意买的鲜花。 然而,这鲜花却不知何时才能送出去了。 “你在干嘛呀?” 陌生的有如孩童般的姑娘音调在身边响起,常喜乐愣了愣,有瞬间还以为是徐婉佳在逗她说话。她猛地抬起头四下望了望,才发觉声源似乎在自己的脚边。 她低头看去,就见到“陛下”站在自己的脚边,绕着她的小腿转圈。常喜乐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顶,小白猫仰起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现在,她甚至不为能听懂猫说话而受惊吓了。因为她真的很需要和谁说说话,不管和谁,不管说什么都好。 然后“陛下”又喵喵叫了几声。 这几句话常喜乐也听懂了。 它说:“能不能把那个紫色的小包给我呀,求求你啦!” 紫色小包?常喜乐疑惑了一会儿后悟了,说的是上次被它抢走的那个荷包。 “你不是已经还给我了吗?怎么又要抢。”常喜乐失笑,她在身上摸了摸,才想起来小姨给她的那个锦囊已经被她赠给了戴山雁。 她弯下腰摸了摸“陛下”的脑袋,轻声说:“荷包不在我身上噢,我把它送给更需要的人啦。你可不许再去抢啦……咦?” 她和仰着头的小白猫对视着,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的眼睛是黑色的吗?我怎么记得……” 那天晚上,在月光下卧在她身边的分明是只蓝眼小猫,难道是她病糊涂了,才记错了吗? 小猫只绕着她打转,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陛下。”常喜乐抿着嘴,突然说,“我好难过。” “下雨啦!下雨啦!”有几滴水落下了小猫的头上,它抬头望了望,撒腿跑开了,临走还叫嚷着,“我讨厌下雨!” 常喜乐伸手揩掉了脸颊上的泪水,没忍住笑骂了一声:“笨猫。” 然而话音刚落,却真有细细密密的雨点先后了打在她身上。周围散步的病人或者医生先后跑进了楼内避雨,常喜乐却依旧坐在原地。 她坐在原地,垂着眼,任由自己的眼睫、头发都被雨水打湿,却不为所动。 过了会,头顶的雨突然停了下来。 耳边依然有雨声磅礴,她抬眼,见半米外还是大雨倾盆,雨并没有停。 于是她抬起头,才看见石椅后面站着个男人,他举着把伞撑在常喜乐的头顶,而他自己的身体则有大半在雨幕中逐渐被打湿。 他的眼睛是湖蓝色,此刻和常喜乐对视,看起来深不可测。 “……你怎么才来呀?”常喜乐问。 安平没说话。过了一会,他抬起手慢慢擦去常喜乐脸颊上的水珠。这水珠像断了线似的怎么擦也擦不完。因为那并非雨水,而是常喜乐的眼泪。 “对不起。”他说,“我来晚了。” 安平在医院一楼的便利店买了毛巾来,一边拆开包装,一边走向坐在椅子上的常喜乐。 他默默地给她擦拭着头发,而他自己的发尖还不时在往下滴水。 常喜乐回过神来,从他手中接过另一条毛巾,淡淡道:“弯腰,低头。” 安平乖乖地低下头,常喜乐把毛巾覆在他白色的头发上,点按着把上面吸附的雨水吸走。一开始还一切正常,过了会她似乎心中有气,力道慢慢加重,最后干脆来回搓了搓,把安平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他平常最讨厌淋雨,也最讨厌头发被弄乱了。 安平抬起头,眸光微闪,有些委屈地看向她,然而却难得什么也没有说。 常喜乐问:“你这些天都去哪了?” 安平又拿起毛巾继续为她擦干头发,诚实道:“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废话嘛。 “什么事?”常喜乐追问。 一向对她予取予求的安平却难得拒绝了回答:“我不能告诉你。” 常喜乐气笑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饿死鬼 “不能告诉我?”常喜乐反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也突然消失,完全不联系你,即使回来了也不告诉你为什么,你会怎么想?你不会生气吗?” 安平思考了一会儿,却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不生气,我会自己找到你。” 常喜乐:? 她指了指自己,问:“你的意思是,我找不到你,是我的问题吗?” 渣男!巧言令色、巧舌如簧!做错了事情还一点都不知道反省。常喜乐想起来了,就在这家医院,她曾经说过:如果安平给不了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她就分手。 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安平的神情变化了。他审慎地观察着常喜乐的神色,突然问:“我不在,你感到悲伤吗?” 常喜乐盯着他,想说“才不是”。可话一出口就有些哽咽,她眨了眨眼想把泪意忍回去,最后自暴自弃道:“对,我不能觉得难过吗?” 于是常喜乐眼前突然一黑。等她反应过来,发觉安平将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纯白色的发丝微微蹭到了她的脸颊,男人声音闷闷的:“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有生命危险,我必须去救她。” 常喜乐愣了愣,她下意识问:“那人救回来了吗?” 安平抬起头,很珍惜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点头说:“是的,人现在好好的。” 常喜乐松了口气。她一直没有见安平有什么特别要好的亲人或朋友,但能让他如此伤心的,一定是重要的人。 人没事就好,生死之事面前,不应该拘泥于小节。 但她还是埋怨道:“但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至少让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吧?” “你保证,你不会再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常喜乐伸出手来,“我们拉钩!” 安平勾住她的指尖,神情却有些复杂:“拉钩?” “就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呀,你没听过吗?”常喜乐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又没听过这句话,她有些爱怜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办安平,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不一样。” “好啦!我们一起回学校吧?”窗外雨势已停,常喜乐收拾好心情往外走。她走了几步回头,见安平还低头站在原地,向他招手道,“愣着干什么,走呀?” 安平注视着面前这人的身影,她逆着光,周身围了一圈金色光晕,让人不自觉就向往起来。他没有往前走,而是低声喃喃着:“可,我不确定我究竟能否回来,又该怎么告诉你呢?” 常喜乐弯着眼睛喊他:“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快来呀!” …… 等常喜乐回寝室的时候,却被里面的情景惊呆了。 “你胡说什么!不要以为你那些把细骗得过网友就能骗过我。我都查过了,开播这么几个月你抓到过鬼吗?一个神棍,凭什么说我身上有鬼啊?”方信艾在过去几天就显得很暴躁,虽然理智告诉她要忍耐,然而这火总有压不住的一天。这会儿她指着杨瑰司破口大骂,与平时的她大相庭径,毫无形象可言。 杨瑰司就显得冷静很多,即使方信艾的手指尖都快戳到她鼻子上了,她也只是双手抱臂淡淡道:“我如果真想害你,就什么也不说,等着你死,然后我们全寝保研。” “你,你还咒我死??”方信艾更愤怒了,她一扬手就想甩杨瑰司一巴掌。 任清不知道去哪儿了,常喜乐忙拽住方信艾的手腕,防止她把一场口角演变为恶性事件。 前几天方信艾暴躁的时候,只要待在常喜乐身边就能好一些,然而今天却丝毫没有效果。方信艾只瞥了常喜乐一眼就甩开她的手,这一下力大无比,把没有防备的常喜乐推倒在地,连着带倒了一边的椅子,发出巨大的响声。 “喜乐……你没事吧?”听到巨响,方信艾这才清醒过来,她弯下腰想扶起常喜乐,然而她这一蹲下就再没力气站起来,干脆把头伏在膝上痛哭,“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我最近是怎么了……” 常喜乐还在发懵,她看着自己现出红印的手腕。刚才方信艾推她那一把力道相当大,根本不是她这个小体格能拥有的力气。 杨瑰司冷眼看着方信艾,向侧边伸出一只手,对着的正是常喜乐的方向。 常喜乐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你觉得我是骗子,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能知道那女生的隔壁房间有人被绑着吗?”杨瑰司很顺手地从抽屉里拿出一罐红花油,牵起常喜乐的手腕慢条斯理地为她涂抹,“后续并没有相关人员来找我调查,足以证明我本来与这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杨瑰司明明是在和方信艾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常喜乐。说到这,她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看着常喜乐:“你是不是想让我帮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向冷漠待人的杨瑰司突然如此吻温和,令常喜乐微微戒备,问:“我想,你就会帮吗?” “唔……”杨瑰司转了转眼珠,抬起右手用食指和大拇指互相搓了搓,“大概需要一点交换?” 常喜乐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要什么,钱吗?” 杨瑰司弯着眼睛又笑起来:“哎呀呀,不要这么戒备嘛。室友一场,我总不会敲诈你。” “只是我很好奇。”杨瑰司笑够了之后,逐渐收敛起笑意,很认真地问她,“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昨天她背上还没有东西,你一走,它就又来了?” “你说的东西是指什么?”常喜乐迅速抓住她话里的重点。 “喏,就她背上那个,你看不见?”杨瑰司朝方信艾的方向努了努嘴,她已经哭累了,现在仍然伏在膝上抽泣,“她刚告诉我你昨天也一直盯着她的背看。” “我其实没有看见,是……”常喜乐摇头,她刚要张嘴再说点什么,但心神一转后,及时住嘴,只是不慎磕到了自己的舌尖,嘶了一声 难道要告诉她,是猫看见的吗,这种荒谬的说法谁会信? “是吗……?”杨瑰司狐疑地打量着她,就在这时,一边的方信艾突然又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食物就毫无形象地往嘴里硬塞。她已经饱得不行了,然而即使撑到干呕,也一刻不停地在进食。 常喜乐握住方信艾的肩膀想让她保持清醒,却完全阻止不了她。 “好吧,我虽有办法,但只能治标不治本。”杨瑰司摊了摊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纸,又随手用食指从桌上水杯里沾了点水,然后聚精会神地在那纸上写写画画些什么。水渍在黄纸上留下一道浅痕,随后慢慢风干不见了。 杨瑰司对着符纸吹了口气,然后按在了方信艾的背上:“得嘞。” 方信艾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揉了揉眼睛,茫然道:“我在干嘛?嘶……我的肚子好痛。” 杨瑰司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个饼干递到她面前,问:“还吃吗?” 方信艾怔怔地看了这饼干一会儿,然后突然捂住嘴,冲到了厕所。随后两人就听见厕所里传来一阵干呕声。 “她短期内应该都不会再想吃东西了。”杨瑰司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地拉开凳子坐下。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常喜乐问。 “饿死鬼附身,听过吗?”杨瑰司抬头看她。 常喜乐点头。这种话总是用来形容那些饿坏了的人,从前作文课上老师列好词好句时就偶尔提到这类词,列举这样的比喻手法。 但杨瑰司所说的版本和这种传统的比喻大有不同。 小时候,杨瑰司和外婆一块儿生活,就住在某座山上的小村庄里。那村里有个四十多岁未娶的男人,平时只出门打些零工维持生计,然后把大部分的钱都用来赌博。等到输个底掉,再重新去打零工,如此反复。他一向只会赌自己拥有的东西,绝不欠账赊账。这样一来,无论再怎么输,大不了也就是从零开始,钱总归可以再挣么。 然而有一天也不知怎么的,他和几个村外人打了一宿麻将,输红了眼,连着还向他们借了好多钱,最后全输出去了。 光靠打零工可平不了这个账,那男人就干脆找了门路出海去了。大家都说他这一走是为了躲债,不会再回来了。 然而一年后,那男人竟然回来了。他回来时正是晚饭时间。那几户人家还围着桌子吃饭呢。那男人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钱拍在那几个外乡人的桌子上,然后就自顾自去厨房拿了晚饭开吃了。 因为他乍一下还了这么多钱,这一家人虽然有些不满意他不问自取来吃饭,但也没说什么。 然而过了会,大家都觉得不对劲,这男人把这饭桌上四人份的菜全一扫而空之后还是觉得不满足。他的小腹已经鼓得像气球一样了,可他还嚷着饿,还要再吃。 那户人家的妻子觉得他是出海的时候过狠了苦日子,看着怪可怜的,打算再去厨房给他煮碗面。可她刚站起来就被丈夫拉住了。 那丈夫仔细端详着这男人,只看他双眼无神,直喊饿,觉得不能再给他吃了。从前也听说有人因意外饿了很多天,然后一口气吃了大几人份的饭菜,最后喝水,食物在胃里膨胀,就这么活生生把人给撑死了。 这人要死在自己家,算个怎么事儿?于是这丈夫摆了摆手,让男人上别处吃饭去。 然而这男人没有吃的,脾气却突然变得狂躁异常。他一把掀翻了桌子,打伤了来阻止他的妻子和丈夫,最后跑了出去。 等到众人在山林里找到他的时候,只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可他竟然是饿死的。 当地有老人说,那男人在海上的船只出了事故,一直在无边无际的海面飘荡了很久。最后船上的粮食早已用完,等海上的其他商船遇见他们时,那船上只剩下了那个男人。 很难说那些消失的人都遭遇了什么。而活着回来的那个男人,谁都不知道他在船上的那么多天,究竟是靠吃什么,才成功地活了下来等到救援。 有老人家说,他这是被那些饿死的冤魂附身,所以才会无度地索取食物,直到死去为止。 “你的意思是,方信艾也是类似的情况?”常喜乐问。 杨瑰司点点头,补充道:“她不停暴食却一直变瘦,这根本不符合自然规律。我觉得十有八九是被饿死鬼缠上了,但不知道诱因是什么。” 常喜乐纠结半天,还是觉得这说法太荒谬:“虽然你说的感觉很有道理,但……我其实是唯物主义来着。” “真是拜托了。”杨瑰司翻了个白眼,“那你说,为什么我刚才画了张符纸,她就恢复正常了?” “可能,你对方信艾背部的敲打动作,让她得以吐出自己过多摄入的食物?”常喜乐试着用常理来解释这些事,“不过,为什么你说贴符纸只是治标不治本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大师 “因为我道行不够呗。”杨瑰司很洒脱地拍了拍手,直白道,“刚才水印在符纸上甚至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等它完全干了之后,就没用了哦。” 常喜乐试图理解,但失败。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认同方信艾是被鬼附身了。 “你先别忙着关心她了。”杨瑰司挑了挑眉毛,告诉她,“你知道你现在妖气缠身吗?” “我?”常喜乐指了指自己,“怎么说?” “从你回来开始。”杨瑰司用指尖点了点她的手指、肩膀、背,最后流连到了她的颈窝,“你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没感觉。”常喜乐最近唯一烦心的事就是听懂猫说话,但小猫又能有什么威胁呢,更别说妖气了,“如果照你说的,方信艾被鬼附身,那说不定那饿死鬼也试着缠过我们?所以才有你所说的妖气。” “一看你就是外行人,妖和鬼可不一样。”杨瑰司嗤道。 等方信艾面色苍白地掩着嘴走出厕所的时候,就听见杨瑰司在给常喜乐“科普”。 “我问你,你们在梦里有没有见过陌生人?”杨瑰司看了眼方信艾,干脆连两人一起问了。 这样的梦很常见,方信艾和常喜乐都点了点头。 “那么,陌生人的脸,你们能看清吗?”杨瑰司继续问。 两人的回应不再相同。方信艾摇了摇头,而常喜乐却犹疑地点了点头。 多么似曾相识的问题,在医院时小姨也这么问过她。 “看不清才对。”杨瑰司给了方信艾一个肯定的目光,然后慎重地看向常喜乐,“人很难凭空想象出没见过的长相。如果你在梦里看清了陌生人的脸,那就说明有陌生的魂魄进了你的梦境,想迷惑你。而妖有实体,入不了你的梦。这就是鬼和妖的区别” “那我们该怎么办?”方信艾非常关心这个问题,刚才她虽然一直控制不住地顾着进食,神智却还有一丝清明,连带着对“饿死鬼”故事的科普也听进去了。现在她对自己被鬼附身深信不疑。 “啊,他们一般都长相很好,然后想诱惑你跟着他们走啊□□啊什么的。反正别答应就好了,都是些弱弱的家伙。”杨瑰司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你身上这个应该不一样,这只有点强。” “照你这么说,这只鬼在哪呢?”常喜乐原地转了一圈,试图找到杨瑰司所说的在她看来根本不存在的物质。 “不在。”杨瑰司坐回椅子上翘了个二郎腿,很潇洒地开了把折扇,“开玩笑,我可是鬼司,一般道行的小东西得靠边站。” “你真的很厉害吗?”常喜乐问,“但网上都说你是下一代走近科学的传承者。” “那是因为!”杨瑰司瞪大了眼睛直起腰来,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了情绪,“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比起妖魔鬼怪还是人比较多好吗?哪来那么多神神怪怪都让我碰上了。” “嗯,遇见几率不高。在我们寝室的几率却是二分之一。”常喜乐点点头,心平气和地反驳她。 杨瑰司却显得有些心虚,她干咳了两声,摸着下巴说:“嗯……放心,我会对你们负责的。” 由于杨瑰司个人的体质问题,她、包括与她亲近的人,都更容易遇到些奇怪的事情。 因此她帮这些室友解决问题,绝不是因为她乐善好施,而是因为“个人的因果应该由个人承担”,她改变了他人的命运,就该为此负责。杨瑰司很信奉这个道理。 “你说你无法完全解决小艾的问题,那她之后该怎么办?”常喜乐还记着杨瑰司刚才说的治标不治本一言。如她们所见,方信艾再这么暴饮暴食暴瘦下去,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我得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会遇上这东西。”就好比那出海归来的男人是被同伴的亡魂惦记。被这样的东西缠上总有契机,杨瑰司问方信艾,“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胃口大涨的?” “大概,军训结束之后?”方信艾试着回忆了一下。 常喜乐想起来一起洗照片那天她惊人的饭量,当时还以为这只是单纯军训后的报复性进食。 “那天前后,你身边有发生不寻常的事吗?”杨瑰司接着问。 “不记得。”方信艾想了好一会,垂着头有些沮丧,“最近总觉得很饿,脾气不好,记性也差了。” “没事,慢慢想,晚点把你那两天的行动路线写出来。我们一起去看看。”杨瑰司拍了拍方信艾的肩膀,随后注意到身侧的常喜乐迅速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 在“砰”的一声响后,常喜乐的椅子断了条腿,原地散架了,常喜乐本人则坐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她倒是没什么额外的情绪,只是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腰,方信艾则丧丧地转过头,见怪不怪地问:“这是你九月月坐塌的第几把椅子了?” “第四把。”常喜乐苦中作乐,“楼下的宿管阿姨又要念叨我好久了。” 方信艾唇角一勾,合着她的声音一样齐声学道:“哎呀,小姑娘家家的也不胖嘞,怎么这么费椅子,是不是天天把腿翘在椅子上呀?”然后两个人对视着笑起来。 杨瑰司看常喜乐还有心情笑,觉得很匪夷所思:“你还有心情笑呢……?” 常喜乐站起身拍拍裤子,开始收拾椅子的残肢,她冷静道:“习惯了。” 第一把椅子的时候觉得是巧合。第二把的时候有些恼火,第三把的时候已经开始无奈。第四把的时候就毫无波澜了。 说到这,她想起什么似的问杨瑰司:“你对黄鼠狼讨封有没有什么研究?”如果那医院的阿姨所说是真的,听起来这像是在杨瑰司的研究范围内。 “这个很简单的,它跟你说话时你别理它就好啦,就和处理梦中鬼的方法一样。”杨瑰司听过这种志怪故事,她迅速地套公式。 常喜乐冷静道:“嗯,那如果应了它之后,该怎么补救?” “为什么要应啊?信我,它如果要修成人就不能造杀孽,只要不理它,等到天亮就什么事儿都没有。”杨瑰司皱着眉,就像学霸不能理解学渣提出的“为什么不换种方式解题”的古怪思路。然而她看到常喜乐一言难尽的认真神色后,突然悟了,“啊,你已经应了是吧?” 常喜乐点点头,手上还拿着个椅子腿儿,叹口气:“要是你早点回宿舍住就好了。” “所以,杨大师,应了之后怎么办?”常喜乐诚恳地讨教道——如果杨瑰司真的能解决自己“倒霉”的问题,常喜乐不介意为此改变一下自己一直坚持的人生观。 然而杨瑰司眨了眨眼,说:“我不知道啊。” “你不是堂堂鬼司吗?”常喜乐盯着她的眼睛。 “我是走近科学的传承者啊!”杨瑰司硬气地认下了这个曾被她引以为耻的封号。 好吧。 常喜乐决定还是继续做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许这一切都不过是个巧合,因为她一直暗示自己会倒霉,所以才会下意识地把一切事情都引导向badending。你看,这其实可以从心理学来解释吧? 杨瑰司看常喜乐这副懒得挣扎的样子,还是道:“通常来说,黄鼠狼在修炼成人的时候遇到了门槛,会去借人的气运。所以在认可它是人后,那个被讨封的人在一段时间内会异常倒霉,严重者甚至会丧命。但只要熬过了那个期限,黄鼠狼便会来报恩,它所享受的福泽即为你的福泽,等到那时,一切就苦尽甘来了。” “前提是,你福泽绵长,能熬到那个时候。”杨瑰司说得嘴巴有点干,原本这件事算是常喜乐自己的因果,不用她负责的。 但看着常喜乐听到自己可能会有的遭遇后毫无波澜,只露出如此淡漠的神色,却让她想起了某个人。杨瑰司叹了口气才说:“如果是我师父的话,说不定能知道怎么帮你解决。” “你师父是谁?”一直认真旁听的方信艾没忍住问。 “她是常乐山上常乐观的一位大师,其实我们没有实际的师徒名分。但她教了我很多,算是有师徒之实吧?”杨瑰司仰着头,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来,“如果你诚心去问她,也许她会帮你。” “常乐观……?”常喜乐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好像很熟悉,但不是因为这观和自己名字类似。 她好像在哪儿听见过这个道观。 “没错,就在山城那座常乐山上。”杨瑰司拿出手机就准备联系人。然后电话嘟嘟了好几声后,就只剩下机械女音说出固定的台词。 杨瑰司关掉手机,在一阵沉默中说:“我师父不太用手机,所以经常联系不上。” “真的吗?”方信艾将信将疑,但鉴于杨瑰司刚帮了自己,还是决定给她个台阶,“联系上最好,联系不上也正常。之前在网上看名校老师录播课程的时候,我也总是尊称他为我的老师。虽然咱们压根没见过面,但人的确教了我很多。” “她真是我师父!”杨瑰司听出方信艾的言外之意后反而急了,似乎受到了比说她是坑蒙拐骗要更大的侮辱,她咬咬牙干脆道,“我直接带你们上山。只要能见到师父,不管是否相识,以她的秉性,一定会帮你们的。” 常喜乐终于在自己的记忆里读档完毕。 常乐观,就是她小姨唐柚待过的观嘛。 这么一来,常喜乐对杨瑰司所说的真实性更加怀疑了。 因为在常喜乐很小的时候,曾经非常相信鬼神之说,而且常常为此做噩梦,害怕得睡不着觉,甚至于多日高烧不止。 彼时出家的小姨收到消息,千里迢迢地赶回了老家。她握着常喜乐的肩膀,认真地说:“乖,喜乐。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怪。” 小喜乐抽噎着问:“可是小姨你不是出家了吗?电视上那些人出家都是去抓鬼的呜呜呜呜。” “不是的。”唐柚想了想,对她说,“正因为我在那,所以我才知道,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怪呀。你不相信小姨吗?” “真的吗?”常喜乐当然是相信小姨的,传说里她去的地方是古时候妖鬼横行的坟林,如果连她都说不曾见到鬼,那应该就是没有……吧? 常喜乐相信了,并且一直信到现在。 或者说,她必须相信。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安心地活下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酒吧 “这是不是可以算是去秋游?我来山城之前就听说常乐山是这里的名景,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去?”方信艾对此很感兴趣,她一拍手问,“我们什么时候去?” “周末去?在这之前,我们先解决你暴饮暴食的问题吧。”杨瑰司看了眼她贴在墙上的课程表,提醒道,“后面三天都是满课哦?” “啊——”突然从灵异问题拉回到现实,方信艾没忍住发出一声哀嚎。 正说着,任清从漫展回来了。她一打开宿舍门,方信艾赶忙小跑着去门口迎接她。前几天她脾气暴躁,和任清老闹矛盾,这会儿觉得抱歉,希望能挽回一下友谊。 然而任清拎着卡通袋子一言不发,一直到被方信艾挽着手臂缠到座位边上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了似的甩开她的手:“你别一天天这么忽冷忽热的,心情好就逗我两句,心情不好就甩开我,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我很忙,我自己最近也很烦,天天做噩梦,没心情应付你!” 方信艾尴尬地站在一边有些下不来台。她有心想说明自己可能是被鬼附身了,但到底这只是杨瑰司一言之词,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自己心里还犯嘀咕呢。真讲出来了反而像个可笑的借口。 “既然你烦我,那我就不缠着你了。”她本来就好面子,这么一来干脆就放弃,回了座位不说话。 晚上,常喜乐敷着面膜坐在椅子上,手机自动推送了一条消息。 “您关注的鬼司刚刚发布一则动态。” 常喜乐昨晚才关注的杨瑰司,她好奇地点进链接,还以为杨瑰司又要开直播了。然而身后那桌子前的人却没有什么动静,看着又不像。 鬼司:[今天不播] 冰冰冷冷四个字,她倒是言简意赅地交代完了,评论区则炸开了锅。 “为啥不播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还打算听这个睡觉呢!” “哈哈哈哈哈鬼司看到你这个不得气死,咱可是灵异恐怖频道的你怎么拿来助眠啊!” “是不是室友不让播?昨天鬼司说她搬回学校宿舍了,可能不太方便。” “啊?那以后这么长时间难道都见不到鬼司了吗呜呜我接受不了啊!” 说实话,常喜乐也很想看她连线直播。此时作为现生朋友的好处就来了,她立刻戳了戳杨瑰司的小窗。 (^v^):[鬼司大人——今天不播了嘛?] 王鬼:[?这是什么称呼] (^v^):[我看大家都这么叫你,千呼万唤高冷的鬼司大人出来连麦] 王鬼:[感谢这位微笑粉丝的关注,主播今天不播呢~~~~] 常喜乐没忍住想笑,又因为在敷面膜生生忍住了。 (^v^):[是怕我们介意吗?] 王鬼:[是原因之一,不过想播总有地方播。我今晚在研究方信艾的事。你听到了吗,她又开始拆零食包装了。] (^v^):[是饿死鬼又回来了吗?你能看见它吗?能给她再贴一次符吗] 虽然不是很想相信。但一想象着也许有只鬼在她们宿舍里游荡,常喜乐就起鸡皮疙瘩。 王鬼:[哦~我们的唯物主义喜乐对这些封建迷信还挺好奇的嘛,怕了?] 杨瑰司看起来倒是游刃有余,一点儿都不惊慌。 (^v^):[想要打破封建迷信必须研究其原理,找出其中漏洞,然后从源头击破。这就是走近科学的真谛!] 王鬼:[……鬼不敢来,因为姐很强。方信艾估计只是习惯吃夜宵了。不能再给她贴符。你知道人生病的话,是不提倡太依赖打抗生素的,为什么?] (^v^):[细菌会产生耐药性?] 王鬼:[鬼也一样。杀不死它的只会让它更强大。] ……这么一说,鬼同志还挺励志的。 杨瑰司紧接着发来几张图片,分别是两处地名的概述。 一处是学校后街新开的酒吧,叫rotwein,有段时间方信艾迷上了那儿的驻唱,时不时就去点上几杯酒喝。 一处是离学校两站地铁的一家无名鬼屋,已经开了有两年了,在网上很火。据说不止一个人觉得里头扮演鬼的npc有点奇怪。 王鬼:[方信艾军训结束后主要是去了这两个地方。鉴于明天满课,时间紧张。你认为哪里有问题的可能性更大?] 以常喜乐多年看法制新闻的经验,她大胆猜测: [有没有可能她是在酒吧被人往饮品里下了药品才导致了这种不同寻常的生理反应?] 王鬼:[扯吧,没听过这种作用的药。] 常喜乐坚强地继续推理:[假设有人有药,他不可能只生产一颗,也不可能只对一个人使用。不如我们去问问有没有顾客出现类似情况?] 也罢,反正总归是要去一趟的。 第二天下课后,三个人站在了教室门口。任清路过她们的时候停了一会儿,几人面面相觑,方信艾刚打算开口,下一秒任清就头也不回地径自离开了。 往常,任清都是和方信艾结伴走的。 杨瑰司没处理过这种人际交往关系的问题,她只觉得气氛尴尬,回头问:“要叫上她一起吗?” 不然总觉得像在搞小团体。 方信艾肯定道:“她不喝酒的,肯定不去。” 等她们三个人到了那家名为rotwein的酒吧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进门的时候灯光昏暗,只影影绰绰能看到人影交错,坐落在各自的位置。他们细声交谈,一起听着舞台上的乐队唱歌。 今晚的客人来得很多,三个人找了一会儿才在吧台找到位置坐下。方信艾驾轻就熟地点了杯莫吉托,并且试图给另外两位新手小白一点过来人的建议,常喜乐盯着单子犯了选择困难症,杨瑰司则拒绝喝酒。 她自然道:“我师父说过,饮酒伤身。况且我醉了就办不了事。” “好吧。”方信艾托着脸,把注意力转向那位正闭着眼唱着轻柔歌曲的驻唱。 “喏,就是那个红色头发的男人,看上去是不是超带劲的。”一首歌结束,方信艾把手掌作喇叭状对着那男人“woo”了一声。 常喜乐看着杨瑰司若有所思的样子,问她:“你在想什么?” “这家店很干净。”杨瑰司微微倾身靠近常喜乐,说话间气息闹得她耳朵微痒。 “干净?”常喜乐四下望了望,由于光线昏暗,其实看不太清店里的卫生状况,她困惑道,“新店开业,保持卫生也是基本的吧?” “不是这种干净。”杨瑰司慢慢转头,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我从前去过一些酒吧,里头乌烟瘴气的,最容易滋生坏东西了。” “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没有那种阴森的气息,可能因为是新店。”杨瑰司猜测。毕竟无论是鬼是妖是坏人,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扎根作恶都需要时间,他们也要在和自己相性更好的环境才能壮大自身。 常喜乐刚想问她们是不是要无功而返了,就见杨瑰司突然站了起来。她撂下一句“等着。”,没有多做解释就向二楼楼梯处走去了。 常喜乐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身旁又坐了一个人。 “嗨,没有什么想喝的吗?” 一瞬间,常喜乐觉得后颈起了鸡皮疙瘩,几乎觉得有气息拂到了她的耳后。她猛地转过头,却发现这人离她坐得其实很远,保持着应有的社交距离。 即使光影昏暗,常喜乐也看得出这位身穿夏威夷风衬衫的男人五官深邃,金发碧眼,是个外国青年。 他笑眯眯地递了份店内设计好的菜单来:“你可以尝试些想喝的。” 常喜乐翻了翻这个菜单,上面尽是些听起来很浪漫的名字,每杯饮品边上都附带一张图片。然而凭这些,她看不出这些饮品各自的特色是什么。 “我的酒量不好。”另一边的歌声又响起来,附带着人群的欢呼声,常喜乐不得不凑近了告问他,“有饮料可以点吗?” 正说着,她余光瞟到一杯看着相当漂亮的饮品,颜色火红,状似橙汁。她手指着这张图片问:“龙舌兰日出,这个怎么样?” “你不一定喝得惯。”这男人诚实道,他拍了拍手,一位调酒师走来向他点了点头。 然后他说了一串常喜乐听不懂的话,只见这调酒师点了点头,而男人则转回头冲她微笑了一下,说:“祝你今晚愉快。“随后他就离开了。 常喜乐还在琢磨刚才那男人说的是什么语言,调酒师已经将一杯漂亮的饮品放在了她面前。 “多少钱?”常喜乐还在状况外,但记得钱货两讫的道理。 “我们老板说请您喝。”调酒师笑眯眯地说。 这家店的老板居然是个外国人。这么一想,她拿出手机查了查,才发现这店名“rotwein”也是德语,意为红酒。 “是的,我们老板的女友喜欢喝红酒,所以才取了这个名。”调酒师又问,“还有什么需要为您服务的吗?” “我想问,如果我想要改善饮食习惯,吃点什么能让我胃口大开呢?”常喜乐还惦记着她之前的猜测,试着往相关方向提问。她低头抿了抿这杯酒,下一秒就皱起眉头,的确有些喝不惯。 “据我了解,适量喝酒可以促进胰腺分泌消化液,增加食欲。”这么刁钻的问题,这位调酒师还是面不改色地回答了她,听起来也很合理。 然而方信艾并不酗酒,只是偶尔来酒吧小酌一番,喝酒促进食欲这一点理论没有办法完全解释她这段时间暴饮暴食的行为。 常喜乐眨了眨眼,目光有些迷离,她费劲道:“好,那没事了,谢谢你。” 调酒师却没急着走开,他面带微笑地递给常喜乐一张名片:“我们老板喜欢结交朋友,假如你有意向去投资些什么,不妨问问他的意见。” 常喜乐接过名片,点过头后又摇了摇头 开玩笑,她这样的穷学生,要拿什么去投资,未来三十年的彩票运吗? 调酒师递出名片后就离开了,走前,他张嘴说了些什么。然而因为此时场上的歌声达到了最激昂的部分,所以常喜乐只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并没有听清内容。 [我们老板最喜欢结交朋友了。不过和他交友,如同赌博。] [而所谓赢家,屈指可数。] 常喜乐低头仔细看了眼手上的名片,设计得很简洁,上面用花体写了个名字:“steve”,后头附了一串电话号码以及一个邮箱。 “喜乐,让我来尝尝你的酒好不好?”方信艾已经有些醉了,她把头靠在常喜乐的肩上,对她那杯色彩鲜艳的酒很感兴趣。 常喜乐任她品鉴,并且由于拗不过她的盛情邀请,也尝了尝她的饮品。 等杨瑰司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靠在一起的两个醉鬼。 “嗝,奇怪,我平常可是千杯不倒呢!可我看你怎么是歪的”方信艾搂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常喜乐,疑惑地和杨瑰司对视,下一秒她就撒开常喜乐,对着驻唱的红发帅哥大喊,“帅哥!我好喜欢你呀——woo!再来一首!” “……因为你的头是歪的。”杨瑰司忙接住倒到她怀里的常喜乐,这位倒是不吵不闹,还冲自己笑了一下,看起来十分乖巧。 然而她实在无力把兴奋过度的方信艾也一块带回去,到最后没法子了,不得不召唤来了任清,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个人拖回了宿舍。 任清没想到她们三个人一起来了酒吧,扶过方信艾的时候表情很微妙。 离开前,方信艾还在对那红发帅哥飞吻。杨瑰司搀着常喜乐,回头又看了眼店内。 这酒吧干净到容不下一丝藏污纳垢的地方。要么是的确没有鬼怪,要么就是它的道行远胜于杨瑰司,因此她才看不出来。 但昨天,方信艾身上的鬼还能被她那功力不深的符咒驱赶片刻,就足以说明这鬼并没到这样藏匿行踪于无形的程度。 总之,这里没有能解决方信艾问题的东西,几人算是白跑一趟。 彼时的杨瑰司还没有意识到,她虽然能判断一个地方有没有鬼魂,然而心里有鬼这样的事,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见面的理由 第二天,方信艾和常喜乐对坐着痛定思痛。 “抱歉,我不该沉迷喝酒、欣赏帅哥。”方信艾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的确不太了解自己的酒量。”常喜乐则干脆决定戒掉这还没让她沉溺进去的酒。 既然酒吧没有问题,下一步就该去鬼屋调查了。 “所以这家鬼屋叫什么名字。”常喜乐问。 “无名鬼屋。” “没有名字吗?那在各类app上,玩家要怎么获取它的信息?” “我是说,这家店取名就叫做无名鬼屋。”方信艾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常喜乐的头。她之前去这鬼屋不是为了玩,而是出于兴趣去做了一周的鬼怪npc兼职。 几人特意去查看了各个app上关于“无名鬼屋”的用户评价,不少人都感叹“实在是太恐怖了!”这对于一个鬼屋来说非常正常,甚至算是好评。 “有三个人都提到,第三个关卡角落镜子里的小孩npc老是自言自语,不知道设置的意义在哪里。”常喜乐注意到评论中的一些共同点。 方信艾抬头附和:“是啊,我之前就在镜子后面负责拽人脚脖子,没人的时候我觉得无聊,但和他搭话他都不带理我的。” “可是,雇佣童工不是违法的吗?”常喜乐发现了盲点。 “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杨瑰司拍板。 “不儿,为啥我也要去鬼屋啊?”第二天下课后,常喜乐抱着教室门框不肯迈脚。方信艾拽着常喜乐的手臂,杨瑰司则试图说服她。 “你不是也觉得鬼屋有问题吗?”杨瑰司反而疑惑她临阵变卦。 “我说鬼屋可能性大!我又没说我要去!!!我很没用的,去了只会添乱。”常喜乐使劲摇头。 “宝贝,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很有用!”杨瑰司甩出一张传单给她看,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鬼怪,其中有一行红字格外触目惊心。 [四人成团,人均半价!] “他们家只能四个人起玩,人不够的话就得拼路人。但我们要做的事不方便让普通人参与,所以……” “我不是普通人吗?我也是普通人啊!”常喜乐悲愤道。 “一个看见黄鼠狼扮人的倒霉普通人?”杨瑰司慢条斯理地问她,“你还要不要我找师父帮你了?” “我们快走吧,再晚天就黑了。”常喜乐松开门槛,整了整衣襟,无事发生一般地准备和她们携手出发,她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优雅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方信艾点了点传单上的红字:“四人成团,我们还差一个。” 杨瑰司探头看向坐在教室里迟迟没离开的任清,敲了敲门问:“你去吗任清?” 方信艾昨天被她扶着回了宿舍,今早不尴不尬地道完谢后,还是没能回到原来要好的状态,因此她没有吭声。 常喜乐则预感任妹会拒绝,不仅是她上次就拒绝了一起去酒吧,还因为任妹也怕鬼。从她之前总说被有鬼的噩梦吓醒就能看出来。 任清果然摇了摇头说“不去”。 等走到宿舍楼下,方信艾还叹气:“那我们少了一个人,要拼路人吗?” 杨瑰司想了想,问她俩:“你们还有什么可靠的熟人吗?其实要求不多,能保守秘密,不多管闲事,胆子比你俩大就可以。” 就像恶犬喜欢追着害怕它的人咬,鬼亦如是。只要你不害怕鬼,它就无法奈你何。 然而她们来这学校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认识的人虽然多,关系好的却很少。盘算了一番,竟然没有符合条件的人。 方信艾想了会儿,忽然转头问常喜乐:“你男友有空吗?” “诶?”常喜乐愣了愣,说实话,如果不是方信艾提起,她都没想起安平。 “你有男友?”杨瑰司微微惊讶。 “有,但不怪你不知道。他俩跟我平常看到的情侣完全不一样,人家热恋期都恨不得一天到晚在一块,到晚上了还互送对方回寝室黏糊个没完。”方信艾其实老早就想问了,“而你却一天到晚地和我们宅在宿舍,你真的有在谈恋爱吗?” 常喜乐的确和安平见面不多,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和安平一起坐在林环湖边,或者一起待在画室。她拿着相机拍面前的风景,而安平则安静地画她。 至于寻常的恋人是怎么相处的,常喜乐并不了解。 “那你不会觉得这样的恋爱很无聊吗?一点儿也不刺激。”方信艾真心实意地感到疑惑。 “可是,他真的长得好漂亮哦。”常喜乐眨眨眼,诚恳道,“一看到他的脸,有什么气都消了。” 方信艾不得不承认:“这倒确实。” 安平身边几乎没有什么别的朋友,他的确很适合保守秘密。然而常喜乐不禁想,他的胆子大吗? 他看起来总是很温柔,有书卷气。然而他们平时在一起交流的时间太少,常喜乐从没问过他怕不怕鬼。 想到这,她干脆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v^):[你怕鬼吗?] 过了整整十分钟,安平都没有回复。 常喜乐收起手机,坚强道:“他平常也不太爱看手机的。” 方信艾上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还是杨瑰司形容她那世外高人一般的师父。说实话这些人的师徒关系、情侣关系,感觉还不如她和她邻家大哥之间的关系密切呢——至少每次放假她向邻家大哥发起夜宵邀请的时候,对方都是秒回。 她突然回想起来:“你是不是说过,他之前还告诉你他连手机都没有?” 常喜乐回想起来,也觉得好笑:“这是真事儿,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在为拒绝我找借口呢。” 那天在林环湖边上,安平将他为常喜乐作的画送给她后,这一幅画也就被常喜乐做成了她的社交头像。她美滋滋地把画纸卷好放在长圆筒里,准备等放假了再带回家裱起来。 “喜乐,你的头像好漂亮哦。”任清是第一个发现常喜乐的头像变了的人,原本她的头像是一只小白猫形状的云。 “什么头像,让我看看~”方信艾立刻赶来凑热闹,她点开常喜乐的微信头像,新图像过了一秒才刷新出来。下一秒两人就听见她的赞叹,“好好看!这是手工绘制的吗?” 常喜乐点了点头,就又听方信艾疑惑地“诶”了一声。她抬头有些不确定的问:“这和你今天打印的那张照片是在同一个地方对不对?” “没错,我跟你们说,那片湖超级漂亮,日出的时候去最美了!”常喜乐一提起这两天的经历就很兴奋,回想起来还是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安平总是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她觉得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那种小精灵。 “啊,找到了。”任清拿出她从学姐那要来的学校地图,点了点地图最西边的一片树林区,“是这里吗?” “这不是重点吧!”方信艾摸着下巴,敏锐如她,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问常喜乐,“这幅画,是不是你那张照片里的那个美人给你画的?” 她在“美人”一字上着重强调了一下。 “对。”常喜乐又点了点头,不过这一回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以方信艾的感情经验来看,这种类似于交换信物的行为通常处于一段新感情的萌芽期,而常喜乐本人却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这点。 事实上,常喜乐原本是没有意识到的。 “原本”。 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意识到了。 事情还要从她和安平早上的分别说起。 常喜乐和安平一起静静地欣赏完了整个日出的过程,随后她伸了个懒腰,笑着问安平:“这一次,你还是要告诉我,你没有手机吗?” 安平偏过头看她,似乎不太明白:“手机,有什么用呢?” “可以让距离遥远的两个人联系到对方?”常喜乐从没听过这个问题,她歪了歪头试着概括。 安平还在消化这句话的意思,而常喜乐则突然不再纠结这件事了。 她依旧不觉得一个在社会生活的普通人会没有手机,或者说,不可能连手机是做什么用的都不知道。说“没有”大概只是为了拒绝她而递出的台阶罢了。 很多人尽管互通了联系方式,可平生里甚至一个字也不会和对方讲。而有些人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却可能已经共享了极为深刻的回忆。 经过了这两天,安平还是不想和她交换联系方式,那幅画也不过是对那张照片的回礼而已。 缘分不能强求,既然安平不愿意给,那她也不该强求。 “我明白了。”于是常喜乐释然地笑了笑,对他说,“那么,有缘再见吧。” 她站起身,打算回寝室再睡个回笼觉。 安平也站了起来,问她:“今天要送你回去吗?” 常喜乐摇了摇头,她拿出手机晃了晃,得意道:“我已经找到学校的地图咯!” 安平盯着她口中所说的“手机”,若有所思,连常喜乐再和他道别也没有反应。 等常喜乐快要走进树林的之后,安平突然问:“明天,还会再见面吗?” 常喜乐的脚步顿了顿,她回过头,有些不明白安平的意思:“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没有事情,就不能见面了吗?”安平反问。 “那倒也不是……”常喜乐微微张了张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人与人见面,总是需要理由的呀?” 比如,我有话要对你说。 比如,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比如,那家店听说好好吃的,我们一起去尝尝吧? “理由?”安平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常喜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为难的表情。 等到常喜乐都要不忍心地说“好了好了不用想了,其实没有理由也是可以见面的。”时候,安平才抬起头,似乎终于找到了非常标准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因为我爱你。” “所以,想和你一起晒太阳、一起欣赏风景、一起坐着浪费时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猫尾 诶? 常喜乐眨了眨眼。 诶?????? 这算是表白吗? 同学你的进度条也太快了吧说实话虽然你长得貌美又似乎很有才华但咱们今天也只是第二次见面呀真的可以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表白吗! 常喜乐遇事喜欢凭着经验来处理,然而此刻的情况却让她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宕机了片刻。 她从小到大并不是没有被人表过白。只是对她来说,一切的感情都应该是有迹可循的。可能是从邻座男生带的一顿早餐开始,可能从隔壁班男生频繁路过自己的窗边开始,可能从某个人一句带着脸红的搭讪开始。 有些人喜欢你,打眼一看就知道了。 常喜乐能瞧出这些感情的起点与终点,可是安平的这条线实在起得太突兀,他上一秒看起来还对常喜乐没什么兴趣,下一秒的表白却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过对于告白,出于礼貌,无论如何是应该要给出答复的。 要答应安平吗?这当然是不太现实的,未免太快了些。可是要拒绝他吗?一和他那仿佛沁着水雾的蓝眸对视,常喜乐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的大脑胜似一团浆糊,下意识握紧了手机,这时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事情,她匪夷所思道:“可你甚至连手机号码都不肯给我一个呀?” 安平的眼尾耷拉了下来,似乎不明白常喜乐突如其来的愤慨情绪是从何而起。他相当自然地用指尖蹭了蹭常喜乐的手背以作安抚,低声道:“你说的手机,我真的没有。” “你能告诉我在哪里能拿到吗?” 等到常喜乐站在手机店的柜台边,看着推销员认真地向安平介绍现在时兴的手机款式都有什么优点时,才终于信了他没有手机是事实。 老天,那他开学那阵是怎么完成报道的?有不少手续都得靠网络界面才能顺利进行呢。常喜乐根本无法想象。 “我们的运行内存是……有着实时云端存储技术……能够隔空手势互动……”安平听着面前的女人滔滔不绝的介绍,没忍住打断了她说话。 “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联系别人的手机。” 常喜乐面色古怪地看着他:这简直是一句废话。 “啊……”推销员则凭着良好的职业素养稳住了表情,心里没忍住埋怨:这人长得好看,嘴却毒的很。他说只想要最基础功能的手机,意思是嫌她刚才介绍的那些全是废话了。 她笑着说:“那这些手机都能满足您的需求呢,您可以自己挑选一个喜欢的。” “好的。”安平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常喜乐,伸手指了个与她手中那个相同款式的手机,随后刷卡付了钱。 在常喜乐认识的人里,这年头用刷卡付账的人也是少之又少了。大家都在用手机附带的支付软件。 等他们走出店门,常喜乐非常耐心地为他下载好了基础软件,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她才郑重地说:“你刚才说的事情,我需要考虑一下。” “什么事情?”安平仍然面色新奇地研究手上这个小方盒似的玩意,没明白常喜乐的意思。 “考虑你的告白呀。”常喜乐蹙眉,开始怀疑安平刚才那段表白的郑重程度,这种事是能这么快就忘掉吗? 难道人在表白完后不会辗转反侧茶饭不思同手同脚吗?常喜乐从小到大的感情经验在安平面前一点作用都没有派上。 他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表白过后等待结果的焦虑,实际上常喜乐本人看起来反而要更紧张一点。 “我爱你,需要你考虑什么呢?”安平还是不解。似乎对他来说,“我爱你”这句话从说完开始就已经完成了闭环,他只是表达,却没有等待过回应。 安平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他难道是把“我爱你”当成“你好”一样量级的词汇在使用吗? 常喜乐指着他,难得发火了:“那么请问你是在开我的玩笑吗?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随便支配他人的感情!如果你只是随便说说的话,我想我们以后也不必再联系了。” 安平这才有些紧张地盯着她,他观察了一会儿她的表情,过了会儿,才终于对某些事情的逻辑恍然大悟了:“如果,你考虑的结果是同意,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常喜乐被打断了情绪,她皱着眉,觉得面前这人果然只是个不可靠的随便找人表白的风流美人,“但如果你无论对什么人都能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我想我也不必再考虑了。” “我已经将近半年没有和人说过话了。”安平诚恳道。 “噗……”这句话听起来一丁点儿可信度都没有,更像是用来哄女孩子的花言巧语,但由安平这张脸说出来却莫名得像实话,常喜乐没忍住笑出声来。 安平对这个话题却很郑重,他用双手握住常喜乐的肩膀,不错眼地盯着她,重申道:“是真的。” “好吧……那我再考虑考虑吧。”常喜乐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背过身,和安平挥了挥手示意道别,随后便回了宿舍。 …… “你们说,认识第二天就在一起,是不是太快了?”常喜乐坐在座位前纠结半天,终于决定请教自己的智囊团们。 “不快。” “很快。” 任清和方信艾同时作声,她们对视一眼,颇有些互不相让的意思。 “我跟你说,两天都不算快了,我和某任前男友见面第一天就确认关系了呢。”方信艾举了个身上的例子。 “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任清则淡淡地表示反对。 “诶,你谈过恋爱吗你?”方信艾不服气。 “那他怎么变前男友了?”任清寸步不让。 见俩人又斗起嘴来,常喜乐抬手哭笑不得地劝架,一时就把这让人头疼的问题抛之脑后了。 而某位信口就一句“我爱你”的安姓男子,正盯着手机列表里唯一一个名为“常喜乐”的聊天框,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说,加了好友之后,就能和对方保持联系吗?”他喃喃道。 她怎么不说话呢? 从前,总是安平盯着聊天框独自等待回应。谁能想到如今却角色互换了呢? 杨瑰司听常喜乐说完,点评道:“你们俩真是没有一点情侣的样子。” 但她又拍了拍常喜乐的肩膀,安慰道:“不回消息很正常。真的有这样的人,我师父就很少搭理我,但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方信艾则问:“那你们平常要见面的话,一般都怎么联系对方呢?” 总不能是靠缘分随机遇见对方吧! “去湖边,或者画室。”常喜乐看了看时间,“现在这个点,他大概在画室。” 因为已经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已经骑着车涌向了食堂和小吃街。三个人逆着人流来到一栋大楼前。 “我怎么对这楼一点印象都没有呢,里面甚至没有人诶?”方信艾双手叉腰,仰头观察这栋安静的建筑,有些疑惑。 这座建筑看起来很有年头了,和最近学校翻修过的其他白色大楼格格不入。它用了红砖起楼,大门被疯长的藤蔓沿着边框缠绕,在门前垂下紫罗兰的花朵,如同一道门帘。 大楼的台阶前原本卧着几只猫咪在晒太阳,它们一听见人的脚步声就四散跑开了。 “我们才开学多久,哪能对每个建筑都熟悉?至于学生……应该都去吃饭了吧?现在正是饭点呢。”常喜乐没觉得哪里不对,她就像回家一样轻车熟路地抬脚往里走去。 这栋楼也是山城大学除了宿舍楼外难得没有电梯的教学楼,几人爬到四楼的时候,脆弱的女大学生方信艾已经开始喘不匀气儿了。 见那画室远在走廊的另一头,方信艾扶着墙恢复体力,她和杨瑰司自觉地站在楼梯口,对常喜乐挥挥手说:“你去找找吧,我们在这等你。” 常喜乐耸了耸肩膀,慢慢地朝着走廊最末间走去。 这一层楼平常都是极安静的,然而今天她却听见那末间的房里传来好多人的争执声。 是安平的同学或者朋友吗? 常喜乐忽然想到,这么多天,她从来没有见过安平这一边的朋友,一个都没有。 随着距离变短,房间里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是她吗?” “谁呀?谁来啦?” “是我们的大嫂呀!” 这些声音有男有女,有稚童有老人,交杂在一块儿好不热闹。 但在最后,这一切都被一道沉静的男声盖住了。 “嘘。”他说,“她来了。” 尽管这人已经把音量放得极轻,然而常喜乐却立刻就听出来,这是安平的声音。 她按下门把手,打开了面前这道她无比熟悉的木门。 然而,那画室里却空无一人。 画板上尚且有幅显然没画完的落日余晖图,正对门口的大方窗边上有只猫正悄然离去,只剩条蓬松的大白尾巴轻甩着消失在常喜乐的视线中。 常喜乐慢慢走进房间,她弯腰凑近这幅画——上面的颜料还没有干。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