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男妾是大佬》 1、第 1 章 宰相府的后院永远弥漫着一股清苦的药味。 裴宁又病了。 起因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却让他本就孱弱的身体迅速垮了下去。 这一病,足足昏迷了半个月。 这次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宰相府的主母带着一众女眷日夜烧香拜佛,才勉强将裴宁从阎王爷的殿前抢了回来。 裴宁倚在床边,脸色苍白如纸,手中的帕子上斑斑点点的血迹。 “少爷,您就喝一口吧……”贴身小厮有福捧着漆黑的药碗,声音里带着哭腔。 裴宁摇了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意:“太苦了……放一会儿吧。” 有福还想再劝,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宰相裴铭德携夫人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衣衫褴褛的道士。 那道士须发皆白,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人心。 “道长,求您救救我儿……”裴夫人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几乎要跪下来。 道士捋了捋长须,目光在裴宁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转身将裴铭德和夫人拉到门外,低声说道:“令郎如今已无性命之忧,二位不必担心,但要彻底逆天改命,还需一位命格贵重之人冲喜才行。” “命格贵重之人?”裴铭德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这要何处去寻?” 道士微微一笑,神色淡然:“不急,不急。三日后,去城东寻,自然会有配得上小公子的贵人。”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只是,无论美丑,无论男女,大人可莫要嫌弃才是。” 裴铭德听得一头雾水,正想再问,回头一看,哪里还有道士的影子? 与此同时,城东的荒郊野岭中,萧煜从昏迷中醒来。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针在脑海中搅动。他试图回想自己是谁,来自何处,可记忆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勉强撑起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锦袍早已破烂不堪,露出几道狰狞的伤疤,像是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斗。 四周荒无人烟,只有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 就在他茫然无措时,一名衣衫褴褛的道士出现在他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终于醒了。” 道士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裳递给萧煜:“换上吧,你这模样可不成体统。” 萧煜换好衣服,依旧茫然:“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道士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说道:“可还认得我?你这孽畜,偷我丹药,打伤仙君,私自投胎成人犯下大错,今日就是你还债的日子。” “呵,你是谁,胆敢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萧煜虽然受伤失去记忆,但是经年养成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该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了。” 说罢,他手中拂尘一挥,萧煜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次昏倒在地。 道士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都是孽缘,你前世打伤仙君,致使他这辈子病体缠身,阎王爷判你嫁予裴宁,都是你该还的债了。” 他从萧煜怀中摸出一块造型古朴的玉佩,玉佩通体莹润,上面刻着一个“煜”字,正是六皇子的身份象征。 道士掐诀施法,将玉佩上的“煜”字改成了“玉”,又将玉佩的光泽尽数抹去,变成一块毫不起眼的假货。 “从今以后,你便不再是六皇子萧煜而是农家子玉郎。待你二人真情互付那一日,便是你恢复记忆之时。” 裴宁是在前一刻才知道自己要被冲喜的消息的。 他身体不好出不了房门,难得从丫鬟小厮嘴里问出点话来就得了这么个消息出来。 如今突然知道自己多了一房妻妾,免不得脸上尴尬,手足无措。 周母今天穿戴的要比平日喜庆一些,握着裴宁的手说道:“那丫头我已经看过了,是个有福的,往后进到你房里,要多疼人家。” 周母没敢说实话,宁儿从小被养的水晶一般的人,连脏话都没说过半句,哪里能接受自己这房妾室是男人啊! 三天前玉郎被找到时候她也接受不了,可是想到那天高人在自己眼前白日消失的事就心里发紧,那道士是真有几分本事,就是他把宁儿从阎罗殿前拉回来,说的话没有不信的道理。 再说,大燕民风开放,富贵人家纳男妾娶个夫郎的也不是没有,虽然总说上不得台面,但到时候低调一些就好了,宁儿不喜就放在房里当个摆设,左不过多一双筷子吃饭的事。 但裴宁只是另一种感觉,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长,因此对于男女之事从来不敢有半分奢望,只求能在父母膝下承欢,如今知道自己要有了一房妾室,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那姑娘她长什么模样。”他忽然开口问道。 古书上说娶妻纳妾要有三书六礼,既来之则安之,自己这副身子虽然不行,但既然成了他的人,合该被他宠着娇惯,自己得备着些礼物。 周母一时尴尬的接不上话,在脑中想着玉郎的样貌,心虚说道:“乡下丫头,身子骨有些壮,模样倒是端庄,右眼底下有颗小痣,八字与你很合,宁儿你不要嫌弃人家。” 裴宁也想到不会有什么正经人家的小姐嫁给自己这个病秧子,没有感到意外淡淡说道:“出身什么的不碍事,只要端庄守礼就好了。” 他想好了,要是自己这位妾室不识字自己就教她,与她描眉临字,春天赏花,夏日游船,秋天赏月,冬日围炉煮茶。 “我都给你安排好了,这是你房里的第一个,是个贵妾,进门该有的礼都不能少,得到祖宗面前上柱香,然后就送你房里来,东边的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就让人住在那里。” 这安排很是合理。 裴宁点点头:“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周母又交代几句后带着一种裴宁看不明白的眼光离开了,身边都是丫鬟小厮在装潢房屋,所谓冲喜,就是要将喜事变得热热闹闹的,才能冲走晦气。 他想了想,喊了自己的贴身小厮:“有福,把我去年的那块玉佩找出来。” 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被送到了裴宁的手上,这是去年生辰大哥从外地送回来的,上好的羊脂玉雕刻着莲花,能看的出价值不菲,只是他一直嫌弃模样秀气没带过几次,如今送给自己的房里人正好。 日光透过玉佩照在他常年不见日光的雪白肌肤上,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更莹白。 正畅想着未来的生活,随着房外传来的一声新娘子落轿子,裴宁的心又被勾了出去了。 喜庆的声音接连不断,接着他听见了噼啪的一声,那是新人在过火盆。 只是脚步声音有些闷闷的,与他设想的有些不同,看来母亲说的很对,骨架是有些大。 接着就是撒喜糖的声音,喜糖落在地上众人去捡,喜婆撒过三遍,伴随着一声声道贺,新人进门了。 裴宁最先看见的是一双穿着红鞋的脚,并不秀气的朝自己走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为何一个姑娘家有一双如此大的脚。 接着看见的是新娘宽阔伟岸的身材,宽大的肩膀走进来的阴影能把自己直接罩住。 接着看见的是一张没有被盖头遮盖的脸,母亲没有骗他,是还端庄,秀气的眼睛下有一颗小痣惹人恋爱,饱满的嘴唇樱桃一样诱人。 只是性别有些不对。 是个男人! 裴宁的大脑还被反应过来手上就被塞上一条金丝腰带。 京城风俗,丈夫要为新娘缠上一条金丝腰带,取个彩头,本是富贵人家娶妻的风俗,寓意着富贵缠腰。 裴宁的手被塞上那条金丝腰带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腰带,又抬头看向眼前的人——那张脸确实端庄秀气,眉眼如画,右眼下的一颗小痣更是平添几分风情,可偏偏……这是个男人。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握着腰带,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煜却神色自若,微微侧身,低头看着他,脸上除了抗拒还带着一些茫然的平静。 “你……”裴宁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你是……” 萧煜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裴宁苍白的脸上,用着生硬的语气说着极度温驯的话:“奴家唤作玉郎,是给相公冲喜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第 2 章 裴宁坐在床边,有些尴尬望着椅子上那人,今晚本该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但是此时相顾无言,只有尴尬对坐。 他终于明白了白天母亲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总不能把人塞回去,裴宁扶额,招手让萧煜过来。 穿着宽大红袍的男人低着头挪到了裴宁身前,跪在床边的脚踏上,露出一段光洁的后脖颈。 裴宁一手撑着自己头,一手用手摸索萧煜领口上的花纹。 金线缝制的团圆吉祥纹,一看就知道是家里绣娘的手笔,看来母亲相当重视对方啊。 手指在对方脖颈上不断摸索,突然触碰到了什么凸出来的东西。 裴宁这才注意到他领口下若隐若现的疤痕,蜿蜒如蜈蚣攀在锁骨处。 鬼使神差地,他弯腰伸手去碰,萧煜却猛地攥住他手腕,拒绝他接下来的动作。 “你?”裴宁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完。 “相公吃药吧。”大概是不想触碰这个话题。 萧煜开始没话找话,双手端起一旁备好的药汁,只是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个没拿稳,漆黑的药汁撒在了裴宁胸口。 “呀!”萧煜短促地惊叫一声。 他低着头,鸦羽似的睫毛剧烈颤抖:“奴莽撞,求相公责罚。”那声线刻意放得绵软,像是蝎子的尾,带着点勾人的劲。 他一时慌乱,领口松了几分,漏出大半个胸膛出来。 裴宁没责怪他,望着他胸前那道狰狞伤疤,只诧异道:"这伤……疼吗?家里可还有父母兄弟。" 萧煜闷哼一声,破碎画面在脑海中翻涌,脑海中依旧是一片迷雾:"奴当真不记得了,许是……许是逃荒时落下的旧伤。" 裴宁已经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了裴煜记忆丢失被家里卖了的事,有些心疼望着对方。 他解下腰间香囊,将白日里备好的玉佩仔细收进去,又轻轻系在萧煜腕间:“既入了我房,往后便不必称奴,以后称自己名字就好了,这块玉佩给你,正好称着你的名字。” 萧煜收好香囊,淡淡的药香弥漫在他指尖,像是药香的主人,他乖顺回答:“玉郎知道了。” 这夜裴宁睡得及其安稳,连咳嗽都少了很多,他没允许萧煜上床,他是睡在拔步床外的贵妃榻上的。 裴宁半梦半醒间,他恍惚见有人立在窗前,指尖摩挲着香囊里的玉佩,背影浸在月色里,不似凡人。 次日清晨,周母带着一大堆果子补品前来看望裴宁。 裴宁此时已经梳洗完毕,正坐在桌前用膳,昨日他睡的极安稳,今天破天荒的要求下床吃饭。 萧煜有自己的屋子,裴宁还没习惯身边有其他人,便让他回自己房间呆着。 周母一进门便见幼子脸色红润病体已去的模样高兴地眼泪都出来了,当下便给了萧煜许多赏赐。 母子二人小坐片刻,周母便提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这次你生病身体大好,得去山上道观还愿,娘想着带着你房里的玉郎一起去,一是为了显示诚心,二也是让玉郎给你身子祈福,保佑你康健。” 玉郎毕竟是他的房里人,周母还是想来知会自己儿子一声。 裴宁一向是不信这个的,而且他也觉察出来萧煜不愿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便替他拒绝了。 裴宁淡淡一笑,摸着母亲的手说道:“玉郎性子腼腆不爱说话,还是留在孩儿这里算了,别出去让人笑话,更何况有母亲舐犊情深,您诚心还愿,便能抵的上千个上百个玉郎。” 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周母被儿子哄得开心极了,便放弃了坚持此事,又叮嘱了几句裴宁要注意身体后便回去了。 裴宁本以为这段事会就这么过去,没想到几天他后正在卧房看书,玉郎走进来跪下对他说:“玉郎想去给相公上香祈福。” 裴宁十分诧异,他这几天正心情大好,也许是冲喜真的有用,他每日咳血越来越少,连带着苦药喝的少了,差点将自己这房男妾忘在脑后。 裴宁看着自己身前跪着的男人,与宽阔的肩背比,腰身也太细了,不像是个农家汉子,倒像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 像谁呢?倒是有点像自己。 自从洞房花烛夜后,他还是第一次仔细看这人。 原本挺直的腰背正弯下讨好跪在他身前,腰间系着一个香囊,倒是他之前给他系上那个。 裴宁搁下手上书籍,手指在案几上叩出清响。 他披着雪狐裘懒懒倚在圈椅里,面色仍透着病气,眸光却冷冷扫过跪在青砖地上的萧煜:“祈福?” 萧煜垂首盯着地面纹路叫人看不清他脸上模样:“听闻道观有株千年银杏,取叶入药最是止咳,玉郎想为相公取来。”他声音恭顺,听不出半句虚假。 “倒是有心。”裴宁执起茶盏,白雾氤氲了眉眼,“三日后辰时启程,从库房带株雪参过去,那道主是我老友,算是我给他的礼物。” “过来。”裴宁忽然开口。 待萧煜膝行至案前,他忽然倾身附耳对他说:“祈福共三日,那道观偏殿真武大帝像后面便是一道暗门,第二天没人看守,从那里走,一路可离开京城。” 萧煜猛然抬头,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若是要逃跑还是劝你早做打算,我裴家三代在朝经营,捉一个逃奴还是不怎么费力气的。” “玉郎不知相公是何意。” “知不知的有什么打紧的,重要的是有没有了这份心思。” 裴宁懒懒倦回椅子上,又打量着地上的人,男人垂着头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似乎是有点被吓到了。 罢了。 他想了想,自己刚才有点过了。 毕竟是个乡野长大的,没怎么见过世面,又失了记忆。 “我乏了,三天后你跟着母亲走,我让有福跟着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若是受了委屈就回来告诉我,莫要丢了脸面。” 萧煜正欲磕头谢恩,忽然又听见裴宁说话:“抬头。” 他胆战心惊抬起了自己的脸,不懂裴宁又要干什么。 裴宁在那张端庄秀丽的脸上流连忘返,又在那颗眼角的小痣下定格半分。 是张招蜂引蝶的脸,裴宁虽不好男风,但多少也能判断出这是一张受欢迎的脸,自己房里人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三天,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无端生出了写醋意。 裴宁指尖轻叩桌面,忽觉喉间腥甜翻涌。 他借着拢紧雪狐裘的动作掩住咳意:“去库房里取个帏帽戴上,母亲祈福一般都是女眷,你不大方便,这三天都戴着,不许摘。” 萧煜是在辰时走的,走的时候裴宁听见动静,看见了一尊观音似的雪白身影上了马车走了。 这几天他的咳嗽又严重了,每晚都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里闹腾的除了父母家人,似乎就是玉郎了。 这几天他心情不大好,连带着多年好友吴子锋来探望自己都不大有兴趣。 吴子锋今年二十三岁,在国子监领了个闲职,恰逢休沐便拎着补品过来探望裴宁。 “你坐。”裴宁依在床边冷冷看着自己这位幼年时便熟悉了的好友。 裴宁一身雪白的狐裘披在身上,更显得他病弱了。 “本以为裴少爷人逢喜事精神爽,怎么还是一副病秧子样子,我之前的传闻都听错了。” “不是传闻,确有其事。” “那让我见见佳人可好。”吴子锋打趣道。 “那倒是不巧了,前两天母亲上山还愿,那佳人也跟着去了。” “真是没想到,都打趣你开不了荤,没想到你倒是最先特立独行的,不说了,最近朝里出事了.......” 国子监虽不是朝中要地,但是一旦有了风吹草动还是多少能够打听一点的,吴子锋知晓自己这位好友关心四方外事,有心给他讲讲最近京城中锦衣卫都出动的事。 正说着,门外传来车马声,随后有丫鬟进来报道:“少爷,有福和玉郎回来了。” 吴子锋脸上瞬间转惊为喜:“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位佳人我今天非见了面不可。” 说罢,拿起扇子啪的一声甩开,站起来朝门口张望。 只见一雪白身影,浑身上下被斗笠遮的严严实实的,露不出一丝肌肤,规规矩矩走到房中间给裴宁磕头请安。 身后跟着有福,手中捧着一罐子银杏叶。 裴宁依旧依在床边,神色有些冷,眼神却一直黏在玉郎身上:“祈福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 玉郎跪在地上,声音里有些疲惫:“一起都安好,为相公祈福,玉郎不敢有异心。” 几日不见,玉郎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粗哑,身形似乎也有些笨拙,裴宁很想现在就脱了他这身雪白斗笠看看身上是不是多了几处伤,那一定是背着自己偷偷逃跑留下来的。 可惜现在身边多了个电灯泡,让裴宁不得不让玉郎先回去,晚些时刻再检查。 任凭吴子锋如何张望也没有看见萧煜一丝一毫面容,让他大失所望。 “承安你家这小郎君还真是神秘,大白天一身斗笠围得严严实实的,干什么要?” “我让的,长得不堪入目,得遮丑。”裴宁轻咳几声,从床边桌子上摸了一个苹果扔给吴子锋。 “还张望什么?刚才你说到哪了,继续讲。” 吴子锋嘿嘿一笑扶正自己被打歪的帽子,坐到座位上接着说道:“这几天朝中不大太平,锦衣卫和东厂都出动了,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听说连太子和四皇子都牵连其中。” 裴宁眼神微动,并没有说话。 吴子锋继续讲道:“这几天朝中氛围诡异,我爹说他连句话都不敢说呢,公事难办,我们国子监都连累了,你不晓得那些特使.......” 吴子锋一直到了傍晚才走,他拒绝了裴宁的留饭邀约,踏上马车回头对裴宁拜手告别:“承安,快回去吧,下次再来看你。” 一直等到彻底看不见人影,裴宁才裹紧身上的狐裘回屋。 他忽感喉咙腥甜,像是又要咳血,有福捧着药碗从一众丫鬟小厮的包围下挤了进来道:“少爷,该喝药了。” 裴宁强压下不适,看着几日不见的有福说道:“不用了,先用膳,把玉郎叫进来,我要他作陪。” 有福答应一声出去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第 3 章 萧煜进来的时候,屋内的火盆烧的正旺,裴宁脱了狐裘,正坐在桌前用膳,身边有两个人伺候着,裴宁似乎有些漫不经心,手中握着一本书正在时不时的看。 已经是四月的天了,可屋内依旧要点燃火盆,裴宁的下巴比他离开那天还要尖,双眼下泛着乌黑,怎么看都像是又病了一场。 这是又病了? 光顾着看裴宁,一时有些走神,裴宁有些不满哼了一声,萧煜被提醒后才记得行礼。 “坐吧,陪我吃饭。”裴宁没刁难他,只是有些不满的看着他身上穿的厚实黑衣。 都给他做了好几身新衣服了,怎么还穿这件老土的。 萧煜做好,自从进门后裴宁一直对他不温不火的,他一直想试试裴宁对自己的态度,今天正是个好机会。 上汤豆腐,三丝小菜,凉拌木耳,红烧鹅掌,荷叶虾仁粥,都是滋补的好物,这几样菜都很对他的胃口,萧煜没忍住多吃了两口。 裴宁虽然日常生活没有亏待他,但衣食住行还是不能和正经主子比,往往是做什么给他吃什么,萧煜嘴意外挑剔,有时遇见不喜欢的干脆一块子都不动,今天这顿饭格外符合他的胃口,令他食欲大增。 这顿饭吃到了末尾裴宁也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就在他以为今天裴宁就是让他陪着吃顿饭的时候,裴宁突然开口说话了。 “吃饱了吗?”坐在主位的裴宁慢条斯理用白布擦着自己的手。 萧煜不明所以点点头。 “那就好,去把衣服解了,有福你们都出去把门带上。” 有福瞪大了眼睛,连忙就要跪下,声音透着慌乱:“少爷,少爷您身子骨不行啊.......” 萧煜显然也误解了,双手立马紧张攥起,想着一会自己要是没忍住把裴宁揍了该怎么收场。 裴宁一拍桌子,两抹红霞飞到了腮上,连呼吸都多了几分急促:“说什么呢?我是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原来是检查伤口,裴煜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反应过度了,等众人走后乖乖将一身衣服都脱掉,留一身雪白的腱子肉暴露在空气中。 裴宁的目光自从裴煜脱掉衣服后就一直黏在他的身上,与裸漏在外的肌肤不同,萧煜身上常年见不得光的地方十分白,似乎比他还要白上几分。 且身上大部分都是肌肉,精壮且具有爆发力,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劳作的健壮身体,裴宁有些好奇的上前捏了捏裴煜的胸肌,发现虽然坚硬,但手感意外很好,让他没忍住多摸了两把。 转了一圈后发现萧煜身上除了那几道狰狞的旧疤外,再没有添新伤,他满意点点头,让萧煜穿好衣服。 “你这嗓音是何缘故。”裴宁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与母亲到道观后,玉郎绝非敢有半分异心,馆主说要是亲近之人日日在佛前口念佛经,便能使人身体康健,玉郎听闻便向馆主求了佛经,日日跪在佛前念诵,以求相公身体康健。” 裴宁挑眉说道:“你到我房里才这么些时日,竟对我如此上心,真是难为你了。” 萧煜跪在地上,缓慢移动到裴宁身前,强忍着厌恶将手放在裴宁身上,感受着另一个人男人的灼热存在:“玉郎遭家人遗弃,若不是相公,玉郎只怕要流落街头,这是玉郎的福气,怎还敢有不满。” 裴宁被他这一番真情流露弄得有些尴尬,连忙让人起来,正想着说几句软化哄哄对方,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有福气喘吁吁推来房门,自觉忽视了屋内两人的暧昧动作说道:“不......不好了,公子,东厂,东厂来咱家了。” “什么!” 裴宁大惊,如今朝中东厂西厂相互对立,东厂遭阉人把持一家独大,朝堂上下莫不对其讳莫如深,连太子都要对其礼让三分。 朝官一向与东厂不合,这次前来,怕是有事要发生。 但想到之前并未传出过对自己父亲不利的谣言,裴宁一颗悬着的心又稍微放下。 东厂虽然跋扈,但也不能无凭无据抓人。 “莫慌,你再去前厅打探情况,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特使来临,全家都要接见,这是规矩。 有福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几个丫鬟进来给裴宁换衣服,裴宁转头,发现萧煜还站在原地,似乎此时才想起来有这号人似的,他摆了摆手说道。 “你先回去吧,这几天不太平,少出门。” 裴宁是被轿子抬过去的,他一过去便觉得大家紧绷的氛围更加紧绷了。 厅内静的掉一根针都可以听见,主座上正端坐一位身穿劲装面白无须的男子,身后站着六个猿背蜂腰的太监,正在认真品茶,他的眼睛极为细长,就算不看的人时候也有一股妖异感在。 此人正是东厂督主手下左指挥使崔六喜,号称东厂都主都下第一红人。 裴铭德见裴宁姗姗来迟,向上拱手道,“大人,我裴家上下十几口人能到的都在这了,您请自便。” “都到了就好,那就搜查吧,裴大人,这也是宫里的意思,不要怪罪我。” “岂敢岂敢,大人为圣上做事,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自然甘愿效犬马之劳。” 几个下属领了上司命令,很快就四散开了在府里翻箱倒柜,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裴宁站在下首,亲眼看着自己爹与太监虚与委蛇,崔六喜虽然衣着举止多效仿文人,但从他那略显尖细的嗓音与神态中,还是能够看出他是个太监。 想到白日里吴子锋与自己的对话,描述场景与如今别无二致,裴宁有些悬着的心逐渐放下了。 日头渐晚,正想着这伙人什么时候走,门外有人禀报,只见那人走到崔六喜耳边说了些什么后。 只见崔六喜听完话后脸色一边,转身眯起眼睛,笑着说道。 “裴相,确实没有找到,不叨扰了。” 但是崔六喜虽然这么说了,但是从身体上丝毫没有想要走的打算。 裴铭德不解问道:“左使还有何不妥之处。” “不妥倒是没有,只是还有点事没有办完。”崔六喜扶着裴铭德的肩膀站起来,扫视在场众人说道:“贵府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前不久宫里跑出了一个刺客,咱这在下面当差的,自然也得给圣上分忧不是,既然来了就都出来见见吧,免得刺客躲在裴相家里,惹了什么不得了的麻烦。” 他这么一说,众人哪里还敢有反对的意见,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各房丫鬟小厮婆子家丁全都整整齐齐站好,连刚买进来的十来岁的小丫头都出来了,任凭崔六喜检查。 崔六喜走下台来,在每个人的脸上仔细检查,天色渐晚,到了后面逐渐有些看不真切,到了后面他便命人拿了油灯过来,跳动的火焰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配上崔六喜那张妖异的脸,更显得诡异了。 裴家众人立在廊下大气也不敢喘,有些身体不好的,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崔六喜越是走到后面越是焦躁不安,在最后一个人脸上用火光照射后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时他几乎失去控制了。 他泄愤般的将火油灯仍在地面上,铜制成的器具在碰到地面时猛然发出了一小点火花,但转瞬即逝,灯油洒落一地,很快就熄灭了。 几乎是他摔东西的一瞬间,周围那些身上带刀的高大男人几乎是同一时间齐刷刷亮出了自己手中的刀剑,齐刷刷看向了崔六喜。 “左使?” “没事!把刀给我放下,裴大人是朝廷命官,要有礼貌。” 崔六喜以手拂面,发丝凌乱,竟有一股妖异之态。 “对不起了裴大人,我吓到你们了,兄弟们都是把脑袋栓在刀剑是过日子的,他们反应过激了。” “那大人找到了吗?天色渐晚,本相的家人也该休息了。” 崔六喜脸上似有不甘的表情,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裴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发现萧煜不在这里,先不知道这狗太监是不是要找的人是他,但是凭借这个私自不来就足够萧煜被抓回去下狱了。 在场的人全都摸不出声,已经胡子花白的老管家颤颤巍巍站出来说道:“大人,都在这里了,一个不少,一个不多。” 眼见再也搜不到什么,崔六喜拱手朝裴铭德告别,就要转身,忽然听见人群中一道颤颤巍巍的女声。 “好像....好像还有个人没来。” 这声音极小,混在人群中不认真听根本听不见,若不是崔六喜听力惊人,怕是也要被糊弄过去。 他施展轻功,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嘀咕的小丫鬟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一把掐住了小丫鬟的脖子,手上不断施压,仿佛一条咬紧猎物紧紧不放的蛇。 “奴.....奴婢也是发现少一个人,是二公子房里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崔六喜并未过多刁难他,转身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裴大人,你这该解释一下吧。” 而裴铭德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拍手说道:“我就说少一个什么人,大人见怪,那人是我儿子房里的妾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因为刚入门的,加上前几天去道观祈福,我等全然忘记了他的存在,这就给大人找来。”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崔六喜说着,一甩衣拜坐在了椅子上。 众人正要取寻找萧煜,却从院子外面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不用找了,我已经来了。” 只见萧煜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身穿黑衣的他仿佛与夜色都融为了一体。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萧煜连忙走到中间下跪说道:“玉郎现在才到,特来向大人赔罪。” 崔六喜有些好奇看着自己身前跪着看不清面容的精壮男人,用鞋子去勾男人下巴,转头对着裴铭德开玩笑说道:“我当宁少爷房里藏了个什么金丝雀,没想到也好此道啊!不知宁少爷的身子骨撑得住吗?” 裴铭德显然有些尴尬,不想回应这件事。 就在崔六喜转头看见自己脚尖勾着的男人的是谁的时候,他瞳孔骤缩,瞬间坐直,把脚规规矩矩放在了地上。 裴宁敏锐察觉到了崔六喜的变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是不是冲撞了大人。” “没事,没事,这位贵人容貌真是惊呆我也,常年在宫中,见惯了我们这等俗物,偶然一见这美玉,反倒失了心神。” 裴铭德上下打量二人,见一身华贵衣服气质妖艳的崔六喜,又看看跪在地上一身普通衣服灰扑扑容貌只能说的得上是端庄的萧煜,怎么看都是前者更符合某些审美吧。 “这位....额美玉叫什么。” 萧煜闷闷回答:“玉郎,前几日刚入府邸的。” 崔六喜欢喜的差点要蹦起来,真是的来全不费工夫,本来就是想抓个刺客,没想到这次竟然抓到了流落在外的皇子。 六皇子遭遇刺杀流落在外,他这次来本想是来抓逃窜在外的刺客,却没想到遇见失忆的皇子本人,太子正为此事发愁,如今看来,自己要多了大功一件。 他定了定心神,狭长的眼睛里透着笑,转头对裴铭德说:“即已查明没有刺客,本官就先告退了,今天多人叨扰,裴大人见谅。” 还未等裴铭德反应过来,就飞也似的离开了,庭院中的人瞬间鱼贯而出,只留下尚且懵逼的裴家一家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第 4 章 崔六喜在路上几乎是飞也似的狂奔,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这个时辰宫内早已宵禁,但崔六喜手上有着太子给的腰牌,几乎是畅行无阻般进了东宫。 到了宫内倒是被阻挡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崔六喜靠在殿外的墙上抱着手臂歪着头听里面的莺歌浪语,太子殿下显然精力很好的,两根红烛燃尽,崔六喜把墙上的木纹都数了三遍才等到人出来。 “你今天最好找我有要事!” 被打扰了好事,太子殿下一脸不悦坐在椅子上。 “殿下!属下今天找到六皇子的踪迹,六皇子失忆,正藏在裴相家中。” 太子殿下出来的画面太美丽,崔六喜选择闭上眼睛说话。 “真的!老六还真是命大,还以为他已经死了,传我令......”太子又惊又喜,摸着下巴就要下令,但又觉得此事重大,老六还存活一事不能走漏风声,再传令下去保不齐被探子发觉,太子微微皱眉,思索对策。 “还是你去吧,做稳妥一点。”太子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将这个决定交给崔六喜执行。 “属下定不辱使命!” 一枚猩红的指甲爬上太子的脊背,接着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水蛇般的从后面爬到了太子怀里。 “臣妾等的好苦,殿下还不回来吗?姐妹们都等不及了。”女人浑身放浪,身上穿的不比太子多多少,崔六喜听见女人的娇喘整个耳朵根都红了。 太子安抚怀着女人,对崔六喜说。 “去吧,做的干净一点,我今晚等你好消息。” 没等崔六喜走出房门,背后就传来了放荡的声音。 太子依旧是那副模样,他生来就是太子,天潢贵胄中的天潢贵胄,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伺候他们的宫女太监在他的眼里和家具没有两样。 崔六喜出了殿门抬头看向天空,叹了口气,晃散了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 裴府离这里很远,深更半夜探子暗杀必须小心谨慎,崔六喜点了几个好手,换上趁手兵器,趁夜色奔赴裴府。 此时内,裴府一处房屋内灯火通明,裴宁支着手肘看着一旁小心落座的萧煜。 “你是说你害怕被抓走所以才藏了起来?” 萧煜点点头,但脸上的慌乱出卖了他。 “混账!”裴宁也是气急了,喉咙瘙痒,瞬间一口腥甜就要鱼跃而出,但他好强,绝不允许此时自己流露脆弱,憋红了脸,狂咳不已,萧煜吓了一跳,瞬间就要跪在地上。 “不许跪!” 裴宁也是被气极了,但他身体无力,涨红着脸,颤抖着伸出手,有福哭着跪在地上劝说:“少爷,注意身体!” “把这孽障拉出去,打十大板,好好长长记性。”这几个字几乎裴宁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七八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架主了萧煜。 终于一口鲜血要上不上的,裴宁拼着最后一口力气,指挥人把裴宁拉出去才噗嗤口吐鲜血昏迷过去。 “少爷又昏迷了!” 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声,一瞬间裴府乱作一团,打板子的,请御医的,责问的,扯着嗓子大喊的,闹哄哄变成一锅粥。 周夫人刚躺下,听见外面的呼喊声,绝望道:“又怎么了?” 庭院内,萧煜趴在地上裤子脱了半天,也没等到行刑,偏头去看,旁边几人光顾着看热闹了。 “几位老兄,还打吗?” 几人面面相距,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不打吧少爷下令了不太合适,打吧这个时间纯属添乱。 萧煜已经摸透了几分裴宁脾气,咬着袖子闷声说,赶紧打,打完后我好伺候少爷去。 萧煜最终还是没挨到板子,他被关回自己房间,等少爷醒了再处置。 夜色中崔六喜猫一样蹲在裴家屋檐上,与身边的人面面相距,他们大老远来,看了好一场热闹。 一夜没睡的太子就等来这个消息,“你是说你们守了一夜也没找到下手机会?” 崔六喜心虚不敢看太子,只好说:“昨晚裴宁晕厥,房门有人监守,属下们实在没找到下手机会。” 昨晚他们几个人蹲在房梁上蹲成了猫头鹰也没寻找到空虚,只好灰溜溜回来给太子禀告。 “也罢,不急一时,你们回去严加看守,只要找到下手机会就尽快刺杀,务必记住不要走露老六还活着的消息。” 太子有些焦急来回踱步,似乎是在思考对策。 “属下一定保密,只是厂公那里,我不太好交代。” 他投靠太子一事,虽然已经是东厂人尽皆知的秘密,但为太子办事和拿着东厂的人为太子办事这区别可大了去了。 太子终究只是储君,一字之差,千差万别,东厂是皇上的东厂,闹到皇上那边,说一个结党营私也不为过。 太子略一思索,从腰间解下自己腰牌扔给崔六喜。 “这个好办,父皇让我主持皇陵修复工作,你提了腰牌去东厂要人,就说是为我办事,这样上面问起来也好回答。” 崔六喜令了腰牌,便推了东厂事务,一心一意为太子办差去了,可他运气不好,前几天裴宁一直昏迷不醒,房间里总有人进进出出,萧煜就住在裴宁旁边根本找不到下手机会。 等到三天后裴宁悠悠转醒,人员减少,崔六喜以为终于找到下手机会,却没想到裴家多年未归的大哥回来了。 遭遇东厂搜家,裴宁昏迷,周夫人得了心病整日吃斋念佛,裴铭德感叹自己还是老了,给在外从军的大儿子写信,让他回家主持家务。 这一行为是秘密进行的,除了裴家人谁也不知道,毕竟将领私自归家乃是大罪,若不是家里实在是少个主心骨,裴铭德也不会让大儿子回来。 因此当崔六喜隐秘在暗处看见一个普通汉子进了裴宁房间时并未注意到这是裴家久未归家的大公子裴宁。 裴宁从弟弟房中出来后久直奔主厅,见到他爹第一句话就是:“父亲我们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还没等裴铭德回复,第二句就是:“为什么弟弟房梁上站满了杀人的暗探。” 刚从幼子昏迷的哀伤中恢复过来的裴铭德险些眼前一黑,一串串打击让他回想自己是不是最近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是不是自己生活太过于奢靡以至于有人看不惯他,要给他使点绊子。 老天爷,要不是朝廷不许官员养死士,他说什么也要买上一堆放在家里看门。 裴擒安抚住自己颇受打击的父亲说道:“既然被我看出来了,父亲就不用担心,我刚看了,人也不多,今晚我睡在承安房间里,再在外面埋伏上些人,听我安排,咱们把幕后之人抓住。” 事到如今,不听也没办法了,裴铭德握着长子粗糙的手,看着对方因风吹日晒而显得逐渐平庸的面庞,有些愧疚说道:“一定要小心!” 当年他与夫人生了长子裴擒,七岁时因官场纠葛被送往平北侯处充作义子,跟随侯爷学习武术,等到他与夫人想把儿子接回来的时候,小裴擒一甩袖子大声说:“我要跟随义父从军。” 之后就是多年如一日的军旅生涯,几年难得见上一面,所以裴铭德与夫人对这个孩子总是有些愧疚的。 不过裴擒丝毫没有这些复杂情感,他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当年被送走只当自己拜师学艺去了,丝毫没有离开家的不舍心态,因此露出一口大白牙,握住父亲说道:“父亲相信我吧。” 深夜中,一只铁棍撬开了窗户,无声无息往里面吐些白色烟雾。 等到确认里面的人彻底没了动静后,几抹黑色的人影悄无声息撬开了房门,手持钢刀,朝着床上沉睡的走过去。 裴擒伪装成裴宁躺在床上,等了许久也未见刺客动手,还以为今晚上不来了,谁知却听见了隔壁的打斗声。 还有人大喊救命的声音。 瞬间火光四起。 “杀啊!” 埋伏在周围的人叫喊着瞬间冲进了裴宁的屋子,却对屋内的平静茫然无措。 “看我干什么!去隔壁啊!”裴擒恨铁不成钢看着闯进屋子里的蠢货,一抬腿就朝着西屋的墙上踹,主屋与西屋子原本是一间,后来萧煜来了才用竹子隔成了两间屋子。 因此裴擒没用什么力气就踹开一个窟窿,只见狭小的房间内,桌子椅子乱飞,萧煜手拿着一个板凳腿正顶在一个刺客的喉咙上,见他来了,瞬间转惊为喜:“来人了,快帮忙。” 萧煜与暗探缠斗,他本只想先拖住人狂喊救命,谁知却不知激发了什么记忆,越打越顺溜,甚至最后还能与人缠斗了几下。 裴擒无语,抬腿加入了这场战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第 5 章 战场有了裴擒的加入,瞬间就转变了形式,裴擒常年习武,一身武艺都是战场中厮杀得来的,寻常高手根本近不了他身。 原本四五人围堵萧煜一人,留他一个拼命闪躲,而现在裴擒一人就能对战三四人还丝毫不见吃力,萧煜对自己这位“大舅哥”眼中满是敬佩。 白天里裴擒来找裴宁说话,虽然只是小声说悄悄话,却也让萧煜趴在门缝上听了大半,知道了两人正是兄弟关系。 也让他今晚留了个心眼,没有彻底睡死过去,不然现在的自己应该彻底变成了一摊烂肉。 一把短刀朝萧煜面门刺来,电光火石之间他拿着手里的板凳腿朝一侧打飞。 “小心!”他出言提醒自己身旁的裴擒。 侧身避开朝自己刺过来的短刀,萧煜转身继续与人缠斗,只是越是拆招喂招就越是感觉熟悉。 宫里的手笔? 裴擒有些惊讶。 眼见几乎是不可能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杀掉六皇子,刺客们眼见打不过,不再恋战,破窗户要逃,外面手持武器的众人面对会轻功的刺客根本就用不上,几个来回间,就跑出去了一大半人,幸好裴擒眼疾手快,在最后一人要踏窗而逃的时候反手劈在对方后颈部。 那人身子软软倒下,径直晕了过去。 萧煜提着板凳腿还要去追其他人,却被裴擒拦住了去路。 “有个活口就行了,莫要再追。” 萧煜看着对方凝重神色,点了点头。 吩咐家丁们今晚一定要看好门户后,萧煜拉上了父亲,一起夜审刺客。 “废物!” 太子一脚踹在了崔六喜身上,往日里云淡风轻的气度全然看不见。 “居然就这么跑了,本宫养你们是敢什么吃的?堂堂东厂左使,老六也就算了,本来他的武功即使父王特意派人去教的,你们这群废物居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打个落花流水,还丢了个暗探在里面。” “殿下,莫急!”崔六喜挨了一记窝心脚,但丝毫不敢怨怼,连忙摆正自己的位置道:“属下也觉得蹊跷,单说六皇子身手高强也就罢了,可偏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混小子,昨夜已连夜查了对方底细,殿下您猜他是谁?” “谁?”太子坐回自己位置上,不耐烦转动着手里的扳指。 “裴家大郎,裴擒。不知什么缘故让他私自回京,人证物证我已封存好,只待之后殿下有用到的那一天。” “呵。”太子脸上难得有点笑意,“你倒是乖觉,不过不能功过不能相抵,此次已经惊到裴家,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然后再做打算。” 说完太子一顿,漆黑的眼珠盯着崔六喜道:“丢的那个人嘴严不严。” 崔六喜额头上瞬间冒着冷汗,跪在地上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属下已经调教过他们了,一但被抓就第一时间自尽,绝不留下任何破绽。” 方才太子口中话语已显示出杀意,常年在宫中生活的崔六喜冷汗已经流便了全身:“这批探子都是东厂的精锐,若是一个不留,在厂公那里也说不过去,还望太子看在厂公的面子上绕他们一个性命。” 崔六喜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很快光洁的大理石砖上就出现了血迹。 不知道他磕了多久,太子终于大发慈悲。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东厂办事不利,一人下去令二十鞭子,崔六喜身为左使,消极怠工,罚在殿外长跪一天。” “谢主隆恩!”崔六喜重重将他磕在地上,浑身松了一口气。 同一时间,裴宁躺在卧房中悠悠转醒,便看见自己父亲和兄长一脸严肃看向自己,而旁边的地上,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衣衫不整的男人。 裴宁第一时间便问道:“刺客抓住了吗?” 他这几天身体极度虚弱,每天清醒的时日只有大半,往往一整天都在昏迷,昨天兄长小声与他密谋,将他换了衣服瞒天过海换了出来。 初次知晓有人要杀自己裴宁也是瞬间背部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听从了兄长的意见,主动起身换了衣服到另一僻静院落。 如今醒来,第一时间就是问刺客有没有抓住。 裴擒和父亲对视一刻,叹了口气说道:“还是我来说吧。” “承安,你可知为何有人要杀你。” 裴宁想了想到:“我深居简出,既无功名在身,也不外出交友,大概是我们裴家惹了什么仇人,要杀我泄愤。” 裴擒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如你所说,你自小体弱,连门都不出怎么会与人结仇,只能是有人与我裴家结仇,可我裴家上下清流,即便是被仇杀,也不应该是被宫里派人所杀,昨夜我连夜审了那刺客,承安,你可知你身侧睡的是个什么人?” 裴宁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刚醒来注意到地上有了五花大绑的男人,裴宁只以为是被抓的刺客,注意力全在兄长和父亲身上,全没注意长什么模样,现在被兄长提起,仔细看过去,发现那竟然是萧煜! “兄长这是何意。” “哼!你以为那刺客是来杀你的吗?是来杀你的好妾室的,身手不菲,失去记忆,身上还有新伤,不就是最近朝中杀害六皇子的刺客还能是谁?我昨晚也审了他,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连当初卖他的那户农户也找不到了,外面东厂和大锦衣卫将京城翻个底朝天就是为了找他,分明是借我们裴家给他养伤呢。可怜你被牵涉其中,昨夜就不该救了他,我看现在就绑了他送到大理寺由皇上处置。” “等一下兄长。”裴宁赶紧伸手去拦。 “也许事情不是这样的。”裴宁赶紧想了想。 “玉郎,玉郎他很乖的,他不是那样的人,兄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哦?” 裴擒简直要被自己可爱的弟弟气笑了。 他走到萧煜边上,一脚将人踹翻在地,踩着萧煜的胸膛鄙夷说道:“承安你真是被养的太好了,像这个培养出来的死士我杀过的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出来,下贱到给男人当妾室也能干,若他身份真的没问题,有着一身武艺为何不早早离开,还留在你身边干什么?” “图你脾气大?图你身体好?” 萧煜心想,我也想走,可昨天晚上才知道自己会武功,早知道在去道观的路上就跑了,还巴巴想着规划路线呢。 可他现在嘴巴被堵着,一句话也说不了,只能用目光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裴宁被自己兄长说中,自知理亏,可他从小到大有一个优点,就是想要什么一定要得到,从小体弱的他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并不多,萧煜就算一个,虽然是意外得来的,但是让裴宁放弃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个一向好强矜贵的少年掀开被子朝自己兄长下了跪。 膝盖触及地面的瞬间就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但裴宁毫不在意,目光平视而安定看向自己兄长说道:“玉郎已与我结为夫妻,且他丢失记忆,之前种种与现在的玉郎毫不相干,承安万般不能丢下他不管,若是会连累裴家,承安自请带着玉郎离开京城,远离纷扰,望兄长成全。” 萧煜在旁边有些诧异看向裴宁,似是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说话。 裴擒气急,就差指着裴宁的鼻子骂:“我看你是被他蒙了心,这就是个给你解闷的玩意你还当真了,兄弟,你若还喜欢,京城什么样的没有,别说一个玉郎,十个玉郎哥也给你找来,可他是个灾星,留在家里只会给你带来祸端。” “他若是灾星,为何锦衣卫与东厂不直接来要人,偏要半夜来杀人,这当中定有隐情。” “这......宫里的事我们怎么知晓,如今皇上年纪大了,储君之争夺日渐激烈,我们下面这些臣子,自然不知道那些隐情。” “兄长是臣子,承安只是一介庶民,管不了这么许多。” “你!” 裴擒第一次知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罢了罢了,像什么样子。”裴铭德用手拍了拍桌子,制止了两兄弟争吵。 “事已至此,全当不知道罢了,承安身体虚弱,等再好了就即刻启程,老家祖宅正好还空着,就搬过去养身体吧。” 裴宁大喜:“多谢父亲。” 裴擒不解:“父亲你也糊涂了?” “糊涂?我问你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私自归家这事你义父知道吗?要是把人交出来别人问起来我们怎么说?” “都是糊涂账,上面要是不追查,就这样过去了,再说你父亲官至宰相,还不至于被一个刺客就牵连下来。” 裴铭德用上位者的语气把大儿子的话搪塞了回去,实际上他还有更多难以说出口的理由,之前给裴宁断言的道长言论总让他心有余悸,从前他也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可自从萧煜来到了裴家,虽然裴宁身体依旧虚弱,也总是动不动就咳血昏迷,但是御医诊断后却再也没有说过有性命之忧。 而且他总也隐隐约约觉得此事不简单,不能简单把萧煜交出去。 “去看看你娘吧,她很担心你们两个。”裴铭德叹了口气,将这些话藏在心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第 6 章 裴宁决定要搬离京城一事,虽然遭到了周夫人的阻止,但还是未能改变裴宁的决心。 他跪在母亲床前,看着母亲这几天为他忧愁而变白的几根头发愧疚说道:“孩儿不孝,不能侍奉在爹娘床前,但孩儿已经成人,有些事该让孩儿自己去面对了。” 周夫人从一开始的绝不接受,到现在已经能逐渐听裴宁说话:“有些事终究拦不住,我以为我们能够护你一生,你既心意已决,娘就不说什么了,但你兄长为你指派的那几个暗卫你可一定要带在身边,朝中凶险,此事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若是遇上事自己解决不了就尽快回来,裴府永远是你的家。” 裴宁眼睛一酸扑到了周夫人的怀里:“都是我不好,让爹娘操心。” 这一派母慈子孝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是一派和睦,可偏偏落在萧煜的眼睛里就让他眼睛喷火,酸倒了牙齿,平白生出些不该有的嫉妒之心的。 “做给谁看呢?”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要走之前,裴宁还是决定亲自审审萧煜,他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他和自己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 屋里气氛压抑,萧煜身上的绳子还没有被解开,依旧是那副赤身裸体被五花大绑的模样。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萧煜跪在地上,实在是感觉疲累,昨晚裴擒审了他一晚,问他什么他都实话实说不知道,失去的记忆宛如白纸一样被不知名的存在抹去,任凭昨晚萧煜怎么回忆都没想起来。 实话实说却只换来一次次毒打。 因此他敷衍回去,嘴里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酸气:“我说不说还有什么关系,相公不都替我做决定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小性子,裴宁头疼看着对方:“如今只有你我二人,我已决定保下你,从今以后你我二人共进退,总该对我说句实话。” “实话就是,我想不起来,我一醒来就被卖了接着就被塞到了轿子里嫁给你,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吗?说我出身卑贱让我嫁给你当妾我就要嫁,说我是刺客没有证据就要直接就要杀了我,裴大人,好相公,我从上到下这条命被你们裴家捏着,我怎么敢半分隐瞒,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果然! 裴宁知道自己猜对了,从一开始萧煜就不愿意嫁给自己,不过是因为家里的权势才对自己百依百顺。 萧煜对这段过往简直是咬牙切齿,将这些过往吐豆子一般都吐出来了,发泄完毕闭着一只眼去看裴宁,却没有看见意料中的怒火交加。 “说完了吗?说完后就说说以后。” “有福,进来给刺客大人解绑。” 裴宁笑着拍了拍手,有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腰间正挎着刀,和之前见到的温软气质完全不同。 “你以为我到现在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吗?之前去道观还愿的时候没少搞小动作吧,还弄到了迷药洒在有福的茶水里,不过你也算聪明,没有直接逃跑,不然你就不会现在才吃苦头了。” 萧煜大惊:“你居然全都知道。” 裴宁让有福扶自己起来,走到已经松绑的萧煜身前,用手捏了捏他身上因被久久久束缚而留下青紫印子的肌肉。 “你真以为你相公我只是一个废人吗?你也太小看我裴家了,我大哥义父是平北侯,自小跟随他学习武功,十分亲厚,朝廷不许官员豢养死士,可我大哥心疼我,我十四岁那年羡慕皇亲国戚家里豢养死士,也想要,我大哥就为我弄来了有福。” 裴宁用自己苍白纤细的手掐住了萧煜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平北候专门养出来的准备放在敌国的探子,你说养在我身边看着你这小小的刺客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主子。”有福红了脸,似乎有些尴尬。 萧煜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打走裴宁的手低下头气势瞬间下去了一半:“你既然一早知道为何现在才说。” “本来是想要等你自己狐狸尾巴藏不住了,没想到中间遇见这事,只能提前告诉你了,啧,少了我一大乐趣。” “恶劣。” “感谢评价。” “现在能好好说实话了吗?六皇子是不是你刺杀的。”裴宁神情严肃,开始和萧煜讲正事。 “我.....我真不知道,我丢了记忆,全然忘却,一醒来我的各项身份还是你们裴家人告诉我的,我真不知道。” “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此事颇有疑点。”裴宁皱着眉头思考。 “按照我母亲的说话,她是偶然买到你后才去求签发现你命格与我极其相配,可卖你那户农家根本没留下一点靠谱信息。” “看来只有先找到卖你那人才能找回你的记忆。” “天下之大,这茫茫人海如何去寻。” “先离开京城再说吧,好美人,你可是又欠了我们裴家一大把债。”裴宁笑嘻嘻抬了一下萧煜的下巴。 “松手。”萧煜皱着眉躲开了裴宁的手,既然已经全部说开,萧煜也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裴公子,你我这场结合既然是意外,你看什么时候放我走。”萧煜言辞恳切,企图打动裴宁。 但却没想到裴宁突然神情一变,反手掐住了萧煜的喉咙:“玉郎,告诉你,这不要说走这个字。” “呵!”旁边有个身手莫测的高手站着,哪怕萧煜再不爽也得先忍着,只能逞些口舌之快。 “裴公子真是好有兴致,放着娇妻美妾不去娶,反而对我这貌若无盐的男人有了兴趣。” “有兴致算不上,不过.......”裴宁的眼神落在了萧煜饱满的嘴唇上,红润润的,配上倔强的表情,很是诱人。 “你倒不算貌若无盐。” “暂时不要想着从我身边离开,属于我的东西若是我没有不想要就没有丢弃的道理。” “玉郎,你得明白你没有那个资格。” 这番话说的有几分敲打的味道了,萧煜哪里还不明白。 他跪在地上,声音放软,不情不愿说道:“相公说的,玉郎都知道了。” 你个半残病秧子,等我恢复记忆,看不弄死你,萧煜默默在心里扎小人。 “这就对了。”裴宁满意极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归乡(一) 三天后,几辆马车在夜色掩盖下无声无息离开了京城。 说来也怪,自从决定带着萧煜离开京城后,裴宁的身体就一日好过一日,每天清醒时间越来越长,仅仅三天就能让他下床走动,连御医都啧啧称奇。 他好的快,便也走的急切,正好那天是黄道吉日,裴宁就拉着萧煜拜别父母,一路往乡下去了。 走的急,好多东西没来得及收拾,裴宁坐在马车上依在萧煜身上哀叹自己的宝贝小马没有带走,顺便调戏他这房美妾。 “玉郎,你说我们这一走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声音懒洋洋的,仿佛他们这次离开不是为了躲避追杀,而是郊游踏青去了。 他伸出自己白洁如玉的手指,看着他们在阳光下变得透明。 萧煜脸红到耳朵根,转过头去不去理他,他这几天也看明白了,裴宁就是把他放在身边当宠物,他越是挣扎,对方越是觉得好玩,自己要是对他百依百顺了,说不还能少点磋磨。 见萧煜不理他,裴宁说了一句没趣。 将嘴里的果核吐到萧煜手里,裴宁掀开帘子问道:“有福还有多久才到。” 腰中挎剑,换了一身打扮的有福坐在马上苦笑回头:少爷,才刚走了半日,还早着呢。” “真慢,继续走吧。”裴宁缩回马车里。 窗外景色如春,这个第一次离开家的少年好奇张望着外面的世界。 裴宁小时候被父母带出来过几次,那是他儿时为数不多的自由记忆,后来身体随着年龄越来越差,他也出不了门,就再也没见过外面的天地了。 “你向外看看,说不定能找回你的记忆。”他回头拽着萧煜的手,引他去看窗外景色。 但另一个人完全无法体会到他的心思。 “少爷,关上窗户,你身体还没好。”萧煜无奈用身体为他遮盖了一点户外的风的。 男人精壮的身体带来了一些热量。 “好玉郎,叫我什么?”裴宁笑嘻嘻捏住萧煜的脸皮。 “相公……相公。”萧煜脸红着换了个称呼,这也是裴宁的恶趣味,就爱看他脸红的不行,先前装乖的时候还能做一做戏,如今两人都说开了反而脸皮薄的不行。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呼隆一声巨响,将两人吓了一跳。 萧煜掀开帘子,看见有福灰头土脸向他苦笑:“少爷,车轮坏了,您先下来休息吧。” 原来是前面的小厮赶车时不小心,将车轮撞上一块巨石,虽然马车和货保住了,但是车轮却坏了。 有福爬到前面车底看了情况,确定一时半会修不好,抹了抹脸上的泥,走到裴宁面前道:“少爷,车轴伤了一时半会修不好,刚听人说这周边有一镇子,要不您先去周围逛逛。” 裴宁本来就有意去看看路上风土人情,因此很爽快就拿上钱带上萧煜就去逍遥快活去了。 萧煜这一路上都在考虑如何跑路,眼见马车坏了心里沾沾自喜,正欲说老天助我,看我甩了这个病秧子,就见着那个身穿黑衣的清秀小厮面无表情跟上了。 从前萧煜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时候,只当他天生害羞,情绪不多,如今知道了他身手深不可测,就把他当成个只会动刀的杀神,连带着被他靠近都觉得周围温度降了不少,尤其是看见了对方怎么处理之前抓住的刺客尸体,下刀丝毫没有犹豫,暗红的血液中央是黄的白的肉块,但有福没有丝毫不适,挽起袖子十分麻利,宛如在分猪肉一般轻松。 萧煜毫不怀疑裴宁这是故意在向他示威。 裴宁领着有福都走远了,看萧煜还不跟过来催促道:“干什么?还不过来。” “来了。”萧煜垂头丧气跟上。 到了城镇,三人正闲逛着,裴宁正感叹还是百姓人间烟火好啊,就发觉萧煜不见了,一回头,萧煜正被卖姑娘家的胭脂水粉的摊子吸引了。 “呆子,看什么呢?一会都跟丢了。” 见萧煜眼神黏在一串火红的水晶耳串上。 裴宁敲他脑壳说道:“喜欢啊!叫相公,相公给你买。” 萧煜瞬间红了脸:“说什么呢。” 本朝好男风,摊主也算是见多识广,见了两人亲昵模样瞬间什么都明白了,笑嘻嘻将耳串奉上:“公子好眼光,这耳串是小老儿从吐蕃国寻来的,我敢说在就京城都寻不见这种品相的。” “只要,只要十两银子。”老板伸出自己粗短的十根手指,心虚说道。 老板对着耳串大夸特夸还将裴宁捧的天上地下绝代风华,裴宁高兴,正要掏钱买,身边忽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小姑娘,脏兮兮的,看见他就要骂:“你个傻子,被骗了都不知道。” 裴宁自然知道老板在夸大,只不过千金难买他愿意,这点小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对这小姑娘倒是感觉新奇,喜她机灵泼辣。 裴宁有意逗逗她,于是便蹲下身子对那小姑娘道:“我怎么就被骗了,你若是说上来,银子就归你了。” 哪知小姑娘不按套路出牌,趁着裴宁不注意一把夺了他手里的银子就跑了,边跑边做鬼脸:“大傻子,上当了吧。” 裴宁体弱,被那小姑娘推搡瞬间就被摔了个屁股蹲,他脸皮薄,立刻叫着要有福去追。 有福尴尬提醒:“少爷,咱们刚出京城,您现在身边没有其他暗卫,我不能离开您身边。” 反倒是萧煜憋不住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刚才还想着逗人家呢?你个少爷公子哥装什么。” 裴宁脸上挂不住,狠狠捏了一把萧煜胸前的肌肉,惹得萧煜举手投降:“错了错了,好相公,奴家错了。” 好不容易看见裴宁吃瘪,萧煜乐的这几天的坏心情都一扫而光。 临走前萧煜又让裴宁给他把小摊上的东西全都包圆了,美名为做相公的该大方一点。 三人又逛了一会准备找家酒店歇歇脚吃个饭,寻到了本地最大的酒楼处,只见巨大的招牌上写着金碧辉煌的“通天”二字。 “好气派的字,不知这酒楼有何通天之处。”裴宁感叹。 几人被牌子吸引,正欲进去,却见正门处吊着一把宝剑,旁边牌子写着:拔出此剑者,即为剑主。 只是后面又跟了一行小字:十五文一次。 看来是老板搞得什么促销活动,裴宁感觉新奇,从兜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小厮:“我们仨一人一次,不用找了。” “好嘞这位爷,您先请。” 裴宁最先跃跃欲试,上前将手放在剑柄与剑鞘上,只见他眉头紧皱,但那刀身却一点也不见变化。 仿佛本来就是一体。 果不其然,裴宁本来倒也没报太大希望。 下一个是有福,只见他将手放上去后,脸色逐渐发红,手臂肌肉逐渐颤抖,却依旧不见刀身。 有福试了有一炷香发时间,最后也败下阵来,走到裴宁身前懊恼道:“少爷都是我太没用了。” 不是你的错,这奸商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设置能拔出来的选项。 裴宁摸着有福的头安慰道。 最后一位上场的萧煜,本来大家都觉得拔不出来了,萧煜本人也是这样。 只是刚将手放上去,稍微一用力,听见唰的一声,雪白的刀身就被露了出来。 店家没说错,果然是把宝刀,明晃晃的刀身似乎因为出鞘而发出龙吟之声。 “恭喜这位公子,拔出宝剑!” 萧煜还呆愣着,屋内不知何时跑出来一伙人,把萧煜围的水泄不通。 中间一相貌矮小的中年男子手捧宝匣说道。 “此剑名为不悔,是我家主人偶然所得,不忍宝剑蒙尘,特此挂在酒楼处,宝剑有灵,自择其主,今日公子拔出宝剑,即为剑主。” “另有宝匣奉上,还望公子接受我家主人好意。” 萧煜正欲接受,身上突然被不知道什么东西一撞,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别接,这东西害人性命。” 萧煜听着眼熟,低头去看,泥丸一样的小人,正是白天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这东西害人性命。”小姑娘脆生生的拉着他衣角悄声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归乡(二) 孩子的声音清脆,稚嫩的童声说着让人胆寒的话,仿佛往人群里扔了一块石头似的,瞬间寂静了无比。 萧煜敏感察觉到现场氛围变了,捂住孩子嘴说道:“小姑娘家家的,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你个傻子。”小姑娘张口咬了他一口,萧煜吃痛松开手,就见她灵巧钻出人群,一瞬间就不见了。 “这孩子倒是有意思。”裴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 那老板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依旧捧着木盒笑着问道:“公子还接受这宝剑吗?” 对方越是平静,萧煜就越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东西不管吉不吉利都不能要了,内心深处总有着声音告诉他不该接受。 “不......”萧煜刚想张口拒绝,裴宁就捏了一下他的手,制止了他往下说话。 “这东西我们要了。”裴宁笑着说。 他们很轻松就拿上剑走了,整个过程没有经历丝毫阻拦。 “别说话,有人跟着。”见萧煜欲言又止,裴宁开口提醒。 等他们左拐右拐走了两条街后,有福才开口说道:“好了,已经没人跟着了。” “这东西不能拿。”萧煜看见手里的宝剑,只觉得宛如烫手山芋一样。 “不拿咱也被人盯上了。”裴宁从他手里夺过宝剑,扔给有福道:“看看,有没有下什么腌臜东西。” 有福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说道:“只是把普通的剑,品相也只是中上,没有什么特殊的。” 裴宁拿到手里抽出刀身,也看不出什么个所以然出来:“我们几个刚才两人拔不出来,偏到了你手里就成功了,我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刀剑认主全是人为编造,这其中必定有诈。” 三人低着研究一番,终于在那刀鞘处看见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暗扣。 “正是了,这暗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若是扣上,任凭有天大的力气也打不开。” “我试刀之前,记着有人碰了一下刀。” “这瞒天过海的法子虽然不高明,但是确实有效,只是不知道为何废了这么大力气把刀送到我们手上。”裴宁将剑扔到了萧煜身上。 “你的东西,好好带着,说不定是旧相识,有人费尽心机送到你手上,不收着岂不浪费了幕后之人的心意。” 萧煜拿着宝剑,触手生凉,却丝毫找不到熟悉感,他从剑身能看清自己倒映着的脸。 “我是谁呢?”这个问题萧煜不敢细想,也不能细想。 另一边,“通天”酒楼内,崔六喜听着底下探子的来报:“左使,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在裴宁离京的路上制造了一起意外,又将剑送到了他们手上。” “很好。”崔六喜眯着细长的眼睛饮了一口茶。 “吩咐你们的事也办的不错,务必在路上想办法劫杀,要是能干的好,本使就在厂公面前提上你们几句。” “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了不多,自个掌握着吧。” “是。” 天色已黑,马车那边虽有众多侍卫保护,但是夜路难走,又不知对方深浅,几人不敢托大,而且裴宁的身子也有些撑不住了,今天逛街走路消耗太多,到了晚上裴宁便感觉胃里翻涌,恶心不制,三人便随便找了一处酒楼住上,等着明早再启程。 今晚除了裴宁外无一人敢睡,有福睁着两只大眼睛蹲在窗户边,像只无聊的猫一样时不时打着哈欠。 萧煜抱着剑靠在床边,借着蜡烛的微弱火光擦拭剑身,两人就这么谁也不说话。 长夜漫漫,头上瓦砾似有声响,萧煜被惊到刷的站起来:“谁!” “没事,是只黑猫。”有福打着哈欠说着。 萧煜没有动,因为他亲眼看见了有福在说话的同时瞬间反转身子,飞跃到房顶上,几下便没来动静。 有福口中衔着自己的杀猪刀,翻身拎着一具尸体下来了。 “早就注意到他了,真笨。” “还有多少。”萧煜冷汗直流,他不敢想象此时此刻外面有多少人盯着他们。 “很多很多,我去解决他们,你守着公子不要吵醒他。”有福蹲在窗边一边身子已经探了出去,又想起来什么,把身子转了回来,盯着萧煜看了一会。 萧煜被这眼神盯得发毛,刚想说看着我干什么,就听见对方用无奈叹口气道:“不要逃跑,办得到吗?” “办得到,办得到。”萧煜点头如捣蒜,只要现在能把这具杀神请出去,现在就是让他爬裴宁的床都行。 刚说完就见有福变成黑色的条状物跳了下去。 裴宁目睹他与人缠斗,见刺客大多都围绕在有福身边,火也烧不到这里,忙塞了几样金银细软准备跑路。 老天爷天赐的良机,傻子才留在这痨病鬼身边。 萧煜正欲从后窗那里溜出去,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身体下意识转身,就看见一只明晃晃的钢刀插在自己方才呆过的地上。 还好现在萧煜身上带着不悔剑,不用在像上一次那样拿着板凳腿与人逃命,卸下包袱,萧煜有了上次被追杀的经历,这些日子也在有意在脑海中复盘一些武功知识。 记忆虽然都忘记了,但肌肉记忆不会骗人,此时身临其境了,对付刺客也更加得心应手了。 两人从窗边一路缠斗到卧房中央,从一开始的落入下风,到打成平手,到后面萧煜甚至隐隐都有了占了上风之意。 他对这变化又惊又喜,不着急斩杀对方,反而拿对方喂招。 刺客见自己打不过萧煜,顿了几下,跳到一边脱了自己面罩,露出清秀的容貌来:“别打了被打了,你还没认出我来吗?” 萧煜看见他容颜一丝熟悉的感觉也没有,只当这刺客知道自己要死了胡言乱语,提刀就要刺过去。 那刺客边挡边躲,到后面直接完全逃命,狼狈不已。 只见他被萧煜一脚踹翻,看着明晃晃的刀尖就在自己面皮上一寸,那刺客口中慌不择言,一股脑的将萧煜的信息都说了出来:“你名叫陈清,江湖中人,你爹被皇室所杀,为了报仇你去刺杀六皇子,却不想重伤伤了记忆,当时你在京城到处都是抓你的人,兄弟们只好把你卖进富贵人家里去养伤,没想到那是宰相府,兄弟们没法把你接出来,只好在路上接触你,那不悔剑就是证明,本想把剑送到你身边指望你恢复记忆,却没想到你现在还没想起来。” “你胡说!”萧煜半信半疑,努力觉得对方口中说得是真话,可脑中却丝毫想不起来关于对方说的真实记忆。 “清哥想起来了吗?我们小时候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葱油饼,还有梅娘也在等你回去呢。”男人嘴巴越说越快,目光恳切。 萧煜努力回想记忆,可脑浆翻腾,什么也想不起来。 “对了对了。”男人继续说道:“我是小平啊清哥,帮里兄弟们为了你折损了不少,义父也生气呢,你快跟我回去,回去看见我们的家就好了,一定能想起来。” “住嘴!我让你住嘴!” 萧煜努力回想起记忆,可眼前的景象逐渐被血雾所侵染,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阻碍着他回想起自己的记忆,他挥舞着手中的刀剑,仿佛这样就能驱散自己脑海中的血雾, “你走,你走啊!我想不起来。”萧煜怒嚎着,眼中流出血泪,已经完全失了理智。 “想不起来什么?”一道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气氛。 萧煜睁眼去看,只见一身黑衣的有福在血色的世界中显得那么明显,杀神就是杀神,身上带着刚屠杀完后血腥气,一靠近他萧煜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火灭了三分。 “我……” 再眨眼眼前就全都变成了血红色。 自称为小平的男人的鲜血从脖颈处喷满了萧煜全身,变成了一个小人体喷泉。 而他的脚边,滚过来一个圆形的东西,小平的眼神还不甘的望着他。 “回家.....哥.....” 他的嘴巴在用力说着这些话。 萧煜呆愣了片刻,脖子刚机械而缓慢抬起来,就见有福的拳头直面朝自己攻过来,随即便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是在马车上,窗外是蓝天绿柳,马车慢慢悠悠在官道上晃悠,旁边那人香气扑鼻,美好的那晚仿佛就是个噩梦,萧煜眨眨眼睛,确认自己没做梦。 只是身上那人显然是把他当成了人形肉垫,压得他浑身酸痛。 见他醒了,裴宁停止了哼歌,凑过脸来:“醒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当然是不好的,萧煜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问道:“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有福说你走火入魔了,要不是及时打昏你,你下半辈子就整天躺在床上吧。” 萧煜心想对方下手真狠。 “你那天晚上听见了多少。” “什么也没有听见,我睡的可香了。”裴宁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看向对方。 即使那天萧煜到后面失去理智也知道他们弄出了多大动静,裴宁本来睡觉就比常人要轻,不可能听不见,说自己没醒,不过是借口罢了。 他脑中正神伤,一边恐怕那天那个叫小平的人说的是真话,一边又觉得那伙人是诓骗他。 在他左右摇摆之际,裴宁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给你看个人。” 裴宁掀开帘子朝外面喊:“彩娘,看这边。” 只见一个瘦皮猴一样的小女孩坐在前面马车上,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朝这边挥了挥手。 萧煜看见觉得眼熟,才察觉是那天提醒他们是骗局的小姑娘。 “这个女孩机灵,我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找到她。” 裴宁揽住萧煜肩膀,笑着说: “正好你缺个孩子傍身,我收她做义女,认你当义母可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幽州(一) 成功有了孩子傍身的萧煜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裴宁看出来他心情不好,正好这天到了幽州地界,有意带他出去散散心。 幽州太守是裴家门生,裴宁这次前来,主要还是为了别的。 “你要替我找记忆?”萧煜斜眼看他,眼中带着不可思议。 “反正你也跑不了,这几天你闷闷不乐的,本少爷心情不好,还是帮你了了这桩心事吧,免得让人说我裴家苛待下人的。” 裴宁一挑他下巴,拇指与食指合在一起搓了一下,欣赏萧煜因害羞而略显薄怒的脸颊,顺带着吃了一口嫩豆腐。 说是要找,可天下之大,又该从哪里开始。 萧煜有些担心。 “不急,人在世总该有些痕迹留在世上,那伙人给你送的剑所用铁矿只能在幽州找到,你父母被皇室所害,还有人大量收养孤儿培养刺客,身手不低,顺着尾巴找,总能找到的。” “幽州太守与我父亲有旧,这几天就拜托他一下,看看能不能帮我们找到一些线索。” “你不是说你那天晚上你什么都没听见吗?” “本来是想当个事不关己的捂耳猴的,谁知你这几天蔫了吧唧的像只晒干的咸鱼似的,为夫还是喜欢之前的你。” 裴宁说完就要靠近他与他亲昵,萧煜身手灵活,飞快躲开了。 “啧。”小心思扑了一空的裴宁略带惋惜道:“还是之前好啊,身子软的像没骨头似的,说跪就跪,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裴宁后悔看向自己的手,后悔之前没多吃几口豆腐 萧煜不语,只是下车找彩娘去了。 彩娘刚来的时候还是一只黑不溜秋的瘦皮猴,被裴宁用好饭好菜养了几天,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了,只是还是黑,扎着两只冲天辫,平时提着裙子跑起来,活脱脱一只穿了裙子的李逵。 这模样实在是不太雅观,因此没过几天,裴宁就给她把衣服换成裤子,这样看起来只像李逵了,美观了不少。 彩娘倒是不关心,依旧每天休息的时候撒着欢的跑。 裴宁这时候就爱喊:“彩娘,跑慢点,别摔了个狗啃泥。” 彩娘总会摆摆手说:“放心吧亲爹,没事。” 裴宁说要收彩娘为义女的时候,这个流窜各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叫花子在确定对方不是找自己麻烦后一刻也没有犹豫给裴宁下跪磕头。 “干爹今天收了彩娘当义女,干爹以后就是彩娘亲爹,是再生父母,再造爹娘,以后有彩娘一馒头吃就不会让干爹饿肚子。” 说完砰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那模样生怕裴宁反悔似的。 一串流程下来把队伍里的人都看呆了,众人纷纷哈哈大家,反倒小丫头脸不红心不跳的。 萧煜醒来的时候,彩娘已经和大家相熟了,轮到自己的时候,他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 最后只好说自己是裴宁的书童。 彩娘一拍自己的大腿:“我知道了,你是爹的相好。” 说完还用手指比了个圈,另一个手指在里面来回□□模拟某种动作。 “东村的孙秀才就是这样,他和他的书童润儿,白天一起读书,晚上就钻一个被窝里了。” “赵大娘说这叫相好的。” 萧煜无语,脸红之极,但又不能反驳,只好承认了这种关系。 小车慢慢悠悠,一行人不久就到了幽州,幽州地靠水路,商业发达,裴宁没着急去见太守大人,反而在城里住了几天,买了好多东西,将本就满满当当的货车塞的更满了。 没办法,只好又多花了银子买了几匹马车。 等到将能买的新奇玩意都买了之后,裴宁才约定去拜见幽州太守。 幽州太守看上像个身材魁梧的武将,姓孙,见了裴宁很高兴,问他裴家人的身体情况。 裴宁笑着一一与孙太守说了,并提起大哥裴擒的事迹,捡些重要的说给太守听。 “我以武入仕,承蒙你父亲提携,如今已离开京城十三年了,真是恍如隔世。” 孙太守摸着胡子感叹,说罢看向裴宁身后:“这位小兄弟是谁,怎么之前没见过。” 萧煜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的身份,有些萎缩,捏紧了拳头,看向裴宁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慌张。 裴宁倒是没多大反应,只说了萧煜是他侍卫,其他的便是与太守聊些幽州风土人情。 他这几天的吃喝玩乐没有白费,裴宁将孙太守哄的很是高兴。 裴宁说罢便提起了此次前来目的:“此次叨扰太守,主要还是有一事相求,我有位义弟,被贼人所伤,如今失了记忆,忘了自己身份,只知道故乡大约在幽州境内,我那义弟拜托我来帮忙,我等身单力薄,还望太守能帮忙找找。” 原来是帮忙找人。 孙太守摸着胡子说道:“这个简单,你等现在这里住下,我府下有一主事,专管户籍,此人博闻强记,有他在,定能找到你们要找的人。” 裴宁几人大喜,连忙道谢,随后众人便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因幽州与他们的目的地不远,所以裴宁便命一半人带着行李物资先走,收拾好老屋,轻减行装,他们留在这寻找身世。 孙太守所说的主事姓刘,大家都管他叫刘半白,一只眼睛带着点白色的浑浊,远远看去,仿佛瞎了一样。 其实大概是已经瞎了。 裴宁去找他的时候,他正佝偻着身子趴在地上看书,瘦弱的病态脊梁像虾子一样拱起来,好的那只眼睛几乎贴在了地上,另一只泛白的眼睛就这么向上转动着看着开门进来的人。 这模样活像一只鬼。 裴宁吓了一跳。 见有人开门,黑暗中的男人快速跳起来拍了拍身上,歪着头看向他,虽然苍白依旧还有几分血色的脸颊表明他还是个活人。 后来才得知,刘主事两只眼睛生的奇异,虽然尚能视物,但一只近视一只白日里看不见,所以才这样看东西。 解除误会后裴宁等告知自己此行的目的,却没想到刘半百盯着萧煜的脸出神。 “刘主事?幽州户籍中可有类似的人存在?” 刘半百眼神涣散,没有回答裴宁的话,尚且完好的那只眼睛迷茫盯着萧煜看,仿佛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 裴宁敏感站到了萧煜身前,还未开口就被刘半白一把拽开。 这个男人衣着破烂身材瘦弱仪态猥琐,可力气发倒是出奇的大,一把就将裴宁拽开到一边。 “公子!” 还好有福在一旁护住了裴宁才没能让他受伤。 裴宁刚想发怒,就听见刘半白拍着自己的帽子跳脚骂道:“眼熟,眼熟,怎么这么眼熟,你别打岔。” 萧煜心一怔,心脏扑通扑通跳。 “不对不对......不是你......但像啊!.......” 刘半白神情癫狂,嘴里念念有词一些萧煜听不懂的话。 随着刘半白的神态越来越癫狂,萧煜也越来越期待。 “幽州东山.....不对.....应该不会活着.....” 刘半白用浑浊的那只眼睛看向他,混黄的眼珠里倒映着萧煜的影子,而他自己神态越来越癫狂。 “你今年几岁了?” 萧煜也很想知道自己几岁了,只能诚实回答自己不知道。 “实在是像!实在是像!你应该是他啊!” 这几个字刚说完,刘半白就眼睛一翻,口吐白沫晕过去了。 萧煜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反倒是裴宁在一旁哈哈大笑,仿佛看了一处滑稽剧似的,嘲笑完后吩咐人给刘主事找大夫医治。 刘半白醒来的时候,先看见的是萧煜,看见他关切的眼神便说:“等会让我先想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幽州(二) 眼见他躺在了床上半响,萧煜急切问道:“刘主事,想起了吗?” 刘主事看了萧煜半响,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众人,接着眯起眼睛,盯着萧煜看了半响,在萧煜热切又期待的眼神下,刘主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说:“饿了,想吃东街的烧鸡。” “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被耍了一次又一次,裴宁生气,上前就要揍人。 可惜以他的武力值并没有起到任何威慑的作用,刘主事连眼都没眨一下,尚且完好的那只眼睛就这么挑衅看着他,萧煜赶紧把他拦了下来。 “别动气,别动气。” 裴宁无奈,只好出门吩咐人出去买一块烧鸡去。 “我还要一壶黄酒!”刘主事在后面加了一句。 “还有什么想要的?一起说了”萧煜低头问道,但是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一只颜色惨白指节根根分明的手指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接着萧煜就听见他以极低的声音问:“你名字里是不是有个“玉”字” 这对也不对,因为从那晚别人的口中他本来的名字应该叫陈清的,他失去记忆后的名字叫玉郎。 萧煜迟疑点点头,刘半白抓他的手更用力了,眼睛死死盯着他,□□的眼球眼球和尚且完好的那个眯起盯着他,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中。 刘半白似乎在透过他辨认谁,而后萧煜看见了刘半白张口却没发出声音,那嘴中的口型分明在说:快跑! 萧煜浑身一颤,刚想开口问,身后就传来的声音让他浑身一激灵。 “你们在聊什么呢?”裴宁顺势拦住他的腰,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没什么,没什么。”萧煜打着哈哈掩饰。 刘半白则转过身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叫,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萧煜自己臆想。 萧煜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他有很多话想要问刘主事,可碍于裴宁在这,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发生什么了,让你紧张成这样。” 萧煜很显然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即便不说话,裴宁从他脸上略到慌乱的神情和扑通扑通跳跃的心脏声也能猜的出来。 “我......”萧煜嘴巴卡壳,大脑飞快运转。 “算了。”裴宁戳他脸蛋。 “你不说我以后也能知道。” 三人正在屋内等着刘半白的吃的,忽然屋外传来一阵紧张的脚步声,只见有福脚步匆匆进来,手上还提着刚买的烧鸡。 刚才裴宁打发人出去买肉,有福自告奋勇去了。 “肉,肉,我的肉。”一闻见肉味,刘主事顿时从床上诈尸,扑到了有福跟前,去夺他手上的油纸包。 没去管饿虎扑食的刘主事,一进门有福就凑近裴宁,小声说道:“少爷,我刚在街上看见了东厂的探子。” 裴宁神色紧张:“看清楚了吗?没认错?” “错不了,有一个还曾经参与过袭击裴府的行动,他的剑我认得。” 有福说认得那八成就是了。 裴宁皱眉思索,自从离开了京城,他的神经一路上都没有放松过,大哥给他安排了不少暗卫,但若是东厂要派人劫杀,在路上是最容易的。 所以这一路上都提高警惕,还好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 只是本以为东厂已经放弃了追查,却没想到出现在这里。 可惜裴宁放松了警惕,拨了一半人马运送物资,这一下就少了一半的战斗力。 探子能够追到幽州,不论是不是朝着他们来的,都必须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 裴宁问道:“他们发现你了吗?” 有福摇摇头说道:“没有。” 这次幽州之行,他们一行人的行动根本就算是高调,若是东厂探子们的目标真是自己,不用多费心就能找到他们。 萧煜在一旁听着,思索了一番问道:“孙太守,他靠得住吗?” “他离开京城的那年我才不到六岁多一点,尚不记得他为人处事,不过之前在家的时候父亲说他是个忠义之士。” “只是十三年过去了,恐怕沧海桑田,人也会变的。” 此时此刻也只能赌了,裴宁吩咐有福带上人继续去盯着探子,而他则从萧煜腰间抽出不悔剑,一剑劈到了刘半白的脖颈中间。 不悔刀锋利的刀刃离刘半白脆弱的脖颈血管只有一指的距离。 “我没空和你绕圈子,说,玉郎究竟是谁?” “原来你叫玉郎啊!”刘半白自顾自地啃着烧鸡,丝毫没有将裴宁的威胁放在心上。 “这不是你原本的名字吧,不像个人名,倒像是个被人玩赏取乐的宠物。” 他抬起头,眼神丝毫没有留给此刻威胁他性命,掌握他生死大权的裴宁,而是一直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了萧煜身上。 这番话说的萧煜脸色微红,不知该如何解释。 “自然不是他原本的名字,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有意思,真有意思!”刘半白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你不知道他是谁你给他取这个名字?” 刘半白忽然凑近裴宁说:“随便在路边捡野男人回家是会害死你的知道吗?” 他忽然靠近,往前挪了几步不悔剑的刀刃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但是他丝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裴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要掺和这事了,他的事,你管不了。” “管不管得了我都要管,他都进我裴家门了,自然是我说的算,你说不说,不说你的那只眼睛也保不住。” 刘半白话中有轻蔑之意:“那裴公子尽快试试,看是您的手快,还是小老儿我的嘴硬。” “你!” 刘半白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裴宁蹙着眉与他对视。 片刻后裴宁败下阵来,一把将人推开,转身离开。 “玉郎,既然刘主事不愿意说,那我们就不要再打扰人家了。还立在那里干什么?” 萧煜听了后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下,但身子还是倾斜往裴宁那边走了,刘半白被裴宁推开后怔住了。 裴宁见萧煜动作缓慢,嘴上就带了三分火气:“你个蠢货?不会走路吗?还不滚过来。” “哦。”萧煜嘴上应了一声,不情不愿朝裴宁走过去。 但是刘半白还是抓住了他的手。 “东山........”刘半白说:“出城往东,有一块大石头,站在上面看能看见的最东边的一座山,去那里,能得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多谢主事。” 虽然过程有些不愉快,但萧煜还是很诚恳感谢了对方。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吧。”刘半白用手背擦了擦油腻的嘴巴,抬头向上看去,也不知道看没看清,只听见他说道:“这次走了之后别来找我。” 萧煜深深叹了口气,朝刘半白行跪拜大礼,之后转身去寻裴宁的脚步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幽州(三) 裴宁其实没走多远,他在门口处将萧煜和刘半白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萧煜走上前来,拉住裴宁的手说道:“咱们去东山吧好不好。” 裴宁不知道自己生哪门子气,阴阳怪气道:“去什么去,东厂的探子都找上门来了,这个时候还不赶紧跑路还惦记着你那个破身世,反正那山在那又不会自己跑路,等过了两年再说吧。” 过个两年黄花菜都凉了,萧煜心想。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萧煜也已经摸清楚了裴宁的脾性,拉着他的手说道:“我知道的,可我知道夫君疼我,我一睁眼看见的人就是夫君,我身份卑贱,又身怀罪过,是您不计前嫌帮了我这个有罪之人,我知道相公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和我这个小小的妾室计较的。” 说完还拉着人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放。 “相公听听奴家的心跳,是不是真心的。” 裴宁心脏砰砰地跳,俗话说的好,小别胜新婚,萧煜吃透了他的脾性,用着洞房花烛夜那一晚的套路对付他,还没怎么样,就把裴宁勾的魂牵梦绕了。 “咳!”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裴宁赶紧把自己的手从萧煜丰厚的胸肌上撤了下来。 只是手上还残留着方才的触感,裴宁脸红道: “要不是我.....咳.......你看谁家里能容忍你这样的混账。” 抬头去看,却看见萧煜不知道什么时候远远走在了他的身前。 两人从刘主事那边离开,回到住处便看见彩娘坐在门槛上抱着一个苹果啃。 “爹!”她举着啃了半拉的苹果打招呼。 裴宁上前摸了摸彩娘的头问道:“怎么现在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彩娘说着:“刚才来了位先生,说是太守大人要请大家过去。” 裴宁与萧煜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他们今天才刚拜访完刘主事,孙太守为何会无缘无故请下人们过去。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原本他身边还有护卫跟着,但是刚才大部分都和有福出去去监视东厂暗探了,现在裴宁身边只有两个护卫跟着,加上萧煜在内,勉强能够称得上是战斗力的只有三个半。 那半个是彩娘,对于裴宁来说他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出力了。 正当三人决定先在此处等有福回来的死后,身后的护卫突然侧身飞跃,以飞快的速度为裴宁挡下一支暗箭。 几乎在同时,萧煜也感应到身后有人朝自己放了一支冷箭,飞快从自己腰间抽出不悔刀,萧煜侧身躲过,以应对刺客。 “不好!有刺客,保护二公子。”两名护卫上前把裴宁护在身后。 萧煜也提起十二分精神,四处观察可能存在的刺客在哪里。 “好一处调虎离山之计。”许久没有的紧张感让裴宁心脏狂跳,久违的神晕气短的感觉也瞬间涌上了全身。 好在这次没有吐血,可以不给人添乱。 彩娘不知道从哪里举起了一只铁锅扣在脑袋上,跑到裴宁身边说道:“爹,我保护你。” “你就别添乱了。”萧煜将彩娘夹在腋下问道:“往哪撤?” “孙太守那里是信不过了,得往城外走,去东山,走。” “好,就去东山。” 只是他们现在想走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四面八方而来的弓箭显然表明了这里埋伏的刺客不止有一人。 裴宁身边的侍卫因为保护他而受了点轻伤。 萧煜奋力躲剑,一面还要护着怀里的彩娘周全,见侍卫挂彩,几步扭转就走到他身边说道:“张大哥,你还好吧。” 他还记得面前这个护卫的名字,知道他姓张。 “没事。”张护卫将小臂上的断剑拔出。 箭头深入骨中,好在只是射在了小臂上,暂时不影响性命。 “那就行,相公,接住你闺女。”萧煜怀里抱着彩娘影响他发挥,将怀中的彩娘扔到了裴宁怀中, 周围的刺客显然不打算露面。 这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被包围者显然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裴宁被众人护在中间,眼神清明,只有他尚有余力思考。 “那边!”裴宁指着一处中间的巨石,“那边是死角。” 众人顺着裴宁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那快巨石下面有一隐秘的角落,若不是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 “去那边。”众人齐心合力朝着死角移动,周围隐藏的刺客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的意图,进攻更加猛烈了。 几乎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们一行人就要到了巨石下,眼看就要脱离被挟制的局面,裴宁余光看见一只红色的箭头朝自己射过来,他本想躲开。 可惜他身子弱许多,肌肉压根跟不上大脑反应,裴宁眼神涣散,想着那箭头一定会让他瞬间丧命。 比死亡来的更快的是萧煜,只见他来不及反应,侧身将裴宁从原来的位置撞开,而自己却来不及躲避。 “噗!” 裴宁第一次知道人的鲜血可以是不是暗红色的,那么鲜活的血液就从萧煜胸口如花一样绽开。 那一瞬间对萧煜来说就像是慢动作一样,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推开了裴宁自己堵了上去。 “这次不会又倒霉失忆吧。”萧煜在脑中想着。 萧煜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有幸于他之前锻炼出来的健壮身体,他没有一瞬间昏迷过去。 “玉郎!”裴宁将自己的手放在对方胸口上捂住,可是却阻挡不了血液从萧煜的身体中流出。 因害怕而产生的生理性反应让裴宁眼中湿润,迫切想要做点什么。 萧煜神智还勉强保持着清明,也许是这具身体曾经遭受过比这还致命的攻击,除了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外,只感觉身体不断变冷。 “先别哭,受伤的是我啊。”萧煜身体也寒冷而不断发抖,但还有力气揶揄他。 “你个蠢货,为什么要替我挡。”裴宁拼命按压萧煜身上的伤口。 裴宁用力按压萧煜身上的伤口,胸口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一阵阵的,萧煜很想说你老人家别压了,一会他没死就被裴宁给按死了。 可惜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说话,生气随着鲜血一起涌出体外。 只能用苍白的嘴唇颤抖着说上一句:“没关系。” 裴宁眼含热泪,捂住萧煜胸前洞口的手更加用力,颤抖着身子问身边的人:“还能撤离吗?” 令两位侍卫身上多少都挂了点彩,但还没影响到战斗力,只见一位侍卫口含剑柄,从身上撤下里一块白布扎住头发。 “二公子,其实我们都挺羡慕你的,你一出生什么都有。”裴宁半跪在地上,颤抖着看着自己侍卫做出这些举动。 “像我们这些人,天生的草芥烂命,我真的很想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可大公子对我们有知遇之恩。”侍卫继续说着,仿佛在书写自己的告别书。 另一位侍卫似乎知道了同伴要做什么,与他对视一眼,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站起来重新包扎自己受伤的手臂。 “你要知道,你能活下去,不是因为我们主人是你哥哥,而是因为我们也同样有高洁的品德。”侍卫说出这句话时候仿佛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 裴宁心底的巨石瞬间落下,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举动,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喉咙仿佛生锈的钟表,什么也发不出。 “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若是能活着出去,记住我的名字,为我立个碑,好叫我们活在世上不籍籍无名。” “我叫李笋,春笋的笋。”他说着,身体已经率先走了出去。 “我叫张芳铭”另一个男人说着,跟随着同伴的身影离开了藏身的地方。 四周的敌人仿佛黑云似的突然出现,裴宁只感到一阵的胆颤心惊。 那天裴宁几乎将此生的血和泪都流干净了,那已经不叫厮杀了,根本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两名侍卫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撕开了一条生的道路。 从太守府离开有条隐秘小路,这是他们刚搬进来就发现的,但是道路狭窄只能容纳一个人走路,只要离开就能甩掉那群刺客,裴宁现在只需要思考的只有怎么快速带裴宁离开这里。 咬牙将萧煜扶到自己肩上,在以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竟然会拥有这种力气,几乎是颤抖着一步一个脚印的将萧煜背了出去。 走不动就跪在地上爬,膝盖与手掌磨出了血痕也毫不在意。 “玉郎,不许睡,给我好好活着。”从萧煜胸口处渗出的血水浸湿了裴宁的衣衫,落到地上与血肉模糊的手掌烂肉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爹,你歇一歇吧。”彩娘哭着哀求裴宁停下里歇一歇,这个昔日里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此时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爬。 “不能停。”裴宁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句话,仿佛他多快一分,身上的人活命的机会就能多一分。 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自己了,身体只剩下机械的重复的动作, 还好两名死去的侍卫为他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裴宁终于爬到那光亮眼前,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幽州(四) 裴宁醒来的时候,先感觉到的是手掌和膝盖处钻心的疼痛,接着意识回归,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他挣-扎着坐起来,急忙去确认周围是否还有人活着。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趴在床尾,是彩娘,看着小姑娘还活着,除了瘦了一点身上皮肉都好着,裴宁稍微放下心来,接着便四处张望,渴望在这狭小的茅草屋里寻找到萧煜的痕迹。 这时候门开了,进来的是有福,手上还端着一碗药。 见他醒了没有多惊讶,走到床边将药碗放下,似乎在等他开口。 裴宁也猜想到自己现在能够安然无恙的躺在这里多半是因为有福找到了他们,他泄气般躺回去接着说道:“他还活着吗?” 有福点点头,没有说话,上前掀开他的被子,默默为他上药。 “玉公子他还在昏迷中,已经找了大夫看过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句话瞬间将裴宁的心定住了,他松了一口气,接着就要起身去看看对方。 只是一动就感觉到双腿无力,膝盖那里更是仿佛针扎了一般,每走一步就要像有人在挖他的膝盖骨。 “公子,您的伤还没好,现在不能走路。”有福端着膏药无奈说道。 “那赶紧给我上药。”裴宁听话躺回了床上。 淌着血水的皮肉一沾上膏药就让裴宁疼的呲牙咧嘴的,但他硬生生忍住了,太阳穴突突的跳,裴宁有些生无可恋问道:“我昏睡了几天了。” “两天了。”有福试图轻一点为裴宁上药,但是效果似乎没有那么好。 “还真是久啊!”裴宁咬牙感叹了一句。 “那些侍卫身上都服用过一股特殊的毒药,死后身上会发出一种只有经受过训练的人才能闻到的气味,是奴才不好,我闻见味道后就赶过去了,还是迟了一步让公子受伤了。” “不怪你,是我犯蠢了。”裴宁感叹一句,心道自己不该托大,平白浪费了两条人命。 “还剩多少能用的人,对了,若是有机会,记得去院子里捡一些那两个侍卫的遗物,回去做个衣冠冢。”裴宁说道。 有福点点头,想了一下说道。 “除去折损的,现在身边能称得上是战力的只有不到十余人,大多数人多被孙太守囚禁了,但应该还活着。” 裴宁料想到也是这个结果,说道:“孙太守被东厂策反,现在外面估计对我们设置了天罗地网,要怎么离开?” “幽州是孙太守地界,仅凭我们恐怕难以离开,我已飞鸽传书给老家那边去请救兵去了,不过三五日,我们必定能够等到救兵。” “但愿吧。” 上好药后,有福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把轮椅,把裴宁放到上面推着他到另外一个房间。 另一边,萧煜正躺在床上昏迷,胸前的伤口已经被欸简单处理过了,不再渗出血液,尚且微弱的胸腔祈福代表他还活着。 “还好我身上带着一点药,浅浅处理了一下,暂时保住了命,只是玉公子这么久了还没醒过来,还是早点找个大夫才好。” 裴宁操作着轮椅上前握住了萧煜的手,还是温热的,亲眼见到人还活着,两颗豆大的泪珠从裴宁的眼眶中滚出,带着余温落到了萧煜的手上。 而萧煜的睫毛似乎在此时动了动,裴宁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昏迷中的萧煜一直在被噩梦困住,在噩梦中他看见一只遍体通红的的野兽,足下有红云半生,奔驰起来可越野千里,拼命逃脱只为甩掉自己身后的仙人们。 金黄的宝塔笼罩在它的头顶,伴随着仙人洪钟一般的声音,周围传来的余震就足以让萧煜肝胆俱裂。 好在他没有实体,以观众的位置观看这场精彩的追逐战。 “你这孽畜!还不快于我伏法,为仙君偿罪。”有鹤发童颜手持法器的仙人立在云上,问罪于下界巨兽。 “我不!”巨兽哀嚎生如洪钟,仿佛从时间的尽头传来,可奇异的是萧煜竟然能够理解它的语言。 “伏法!”“伏法!”“伏法!” 数百个披甲的仙人出现在他头顶,皆横眉竖眼,发如恶鬼,面如凶煞,让他乖乖认罪伏法。 巨兽的口中继续吼出足以毁灭一座小山的声音。 萧煜只听见它辩解道: “那仙君平白让捉我回去当坐骑,我不过是打伤了他,为何要我偿命,你们仙人口口声声念的天道公正,这就是你们的公正吗?” “伏法!”“伏法!”“伏法!” 天上傲慢的仙人没有回答它的问题,金色的光芒愈来愈盛,仙音在他四周缭绕,即使萧煜现在没有实体也依旧感觉道被影响了,而那凶兽已然快要失去理智。 “放我走吧!”雄兽脚下的红云越来越微弱,胸腔与空气迸发出的共鸣声音,这次即使不用听懂也能意会到对方心思。 他的不知为何为对方揪心,明明只是自己的梦,却仿佛这一切自己都经历过。 故事上演到最紧要关头,萧煜有心吃瓜看戏,看这凶兽最后能否从这仙人手下逃走。 忽然手上一滚烫,萧煜下意识去看,意识一黑再睁眼就对上了裴宁漂亮清明的眼神。 “你.........”萧煜大脑昏昏沉沉,眨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病秧子今天怎么这么好看? “玉郎!”裴宁瞬间惊喜,上前半抱住了对方。 “等一下,等一下。”萧煜刚醒来大脑昏沉,还没反应过来就受到了裴宁热情的拥抱。 他急忙想用手去推对方,却不小心带动了胸前的伤口。 “嘶!”萧煜皱眉捂了自己的伤口,伤口因裴宁的靠近而突然裂开,裴宁见状赶紧起开。 “你没事吧!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胸口的疼痛弥漫到全身,萧煜摇摇头,这时他也感觉到了身体异样,麻痹感从胸前弥漫到四肢,身体昏昏沉沉的,绝对不是他平时的状态。 哦,对了。 萧煜想起来了,他为了给裴宁挡剑自己中了一下,现在活着就算是自己命大了。 “咳咳。”萧煜咳嗽两声,顾不上醒来多休息问道:“咱们现在什么情况。” 他昏迷前清清楚楚记得他们被一伙黑衣人包围,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彻底跑出去。 裴宁摇摇头,接着有福与裴宁一起将他们的现状告诉了萧煜。 “还真是棘手!生死困境也不过如此了吧,其实还有个方法,他们要的是我......”萧煜刚想说出心中所想,脸颊忽然就猝不及防挨了裴宁一巴掌。 鲜红的掌印飞快出现在他的脸颊上,他惊讶转头看向裴宁。 “想都别想!”萧煜甚少看见裴宁这般动气的模样,显然是用了自己十成十的力气,也是这段日子身体好了打他都有劲了,要是搁在之前在裴府,一巴掌还不能在裴宁脸上留个红印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东山(一) 萧煜诧异抚摸自己脸颊,那里还残留着裴宁掌心的温度。 他垂下眉眼道:“可这也许是你能活着的唯一机会了。” 这番话可说的是他心中所想,虽然他救了一次裴宁的命,彼此之间已经谁也不欠谁的了,可如果能够舍弃他一个保全裴宁活下来的话,萧煜甘愿牺牲自己。 “你.......”他张了张嘴,有些犹豫,但又坚定的说出来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场意外,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裴宁见萧煜还在反抗,怒极反笑说道:“看来是这段时间对你太好了,让你平白生出了可以自己做主的错觉,玉郎,你什么时候觉得你的命是自己的了?” “你!”到了这个时候,萧煜也不惯着他的脾气,脸颊避开了裴宁伸过来的手,想要争辩几句,可惜身受重伤,实在是提不起力气,想发火也显得是那么的有气无力。 他努力想要辩驳几句。 “书上说大丈夫不拘小节,就算我死了,你之后为我报仇也就算了,到时候在我坟前告诉我一声,我也能安心去了。” 裴宁一挑眉,有些诧异萧煜口中能说出这番话,裴宁心中知道,他与萧煜两人虽不能说无情,但那点稍显不足的情谊在旁人眼里根本就不够让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之前为他挡刀裴宁感激万分,如今他却与他商量要送自己去死,裴宁只感觉自己的心尖在滴血。 就算再没有情谊,裴宁也不会为了保自己的命而再去舍弃他人。 他这番模样,让裴宁想起了前不久为他而死的两个侍卫,也是这样的,甘愿牺牲自己就为了救下他一个废人! 他们为什么总要这样?当英雄很容易吗?为什么他们总要为了他牺牲自己。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两个身体差到要命的家伙谁也不肯低头。 眼见两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有福摸摸头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却实在想不到该说什么,忽然他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过来。 正是彩娘,见萧煜与裴宁都醒了,十分欢喜扑到了裴宁怀里,说着:“爹,你们吓死我了。” 裴宁怀里被撞进了一个沉甸甸的小东西,彩娘脸上的表情都皱成一团,鼻涕眼泪都黏在一起,脏兮兮的,裴宁又是嫌弃又是感动的,抱着彩娘安慰。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多久就不再哭泣,摸摸肚子对裴宁说道:“爹,我饿了。” 彩娘的出现暂时缓解了屋内的气氛,四个人挤在小小的一间破屋内,共同分一块炊饼,商量之后的对策。 “我们最晚后天就要离开这里,外面的人满世界都在我们,我们藏不了多久的。”有福忧心忡忡说道。 裴宁听闻摇摇头说道:“不行,这个时间转移病患就是要他的命,那至少也要多多待几天,玉郎的伤势不好,如今我们几个孤立无援,平时做事越小心越好。” 萧煜脸色苍白,想要反驳几句却终于没有张开口,他现在身体虚弱,要是真想不拖累对方一刀抹脖子撞墙上算了,可现在还不是不至于吗?说到底,他内心其实也是希望自己活下去的。 不过也许是刚才的情绪太过于激烈,他现在已经比刚醒来时多了几份血色,神色好了不少。 晚上睡觉的时候,裴宁是挨着萧煜睡的,也许是怕他背着自己做出什么傻事,裴宁一整晚都神经紧张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浮现在他眼前的就是那晚的场景,漫天而来的飞箭将地上的人扎成一个个活靶子,身后的萧煜奄奄一息马上就要丧命,他背着对方在看不见尽头的通道里不停爬行,因为但凡慢了一步身后的黑暗就会将他吞噬。 他已许久没有挨着萧煜睡觉了,在家的时候,他有时候会让萧煜睡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只要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自己就能安然入睡,后来离开了父母庇佑,在路上萧煜有意白天特意避开他,他身体又不好,甚少去到外面去。 晚上在马车上睡觉又嫌弃两人太挤,萧煜就跟着去睡大通铺,大家虽然都知道萧煜是他的男妾,但对萧煜还是很敬重的,偶尔有两个不长眼的说两句酸话,裴宁总能在之后的几天里看见那个人吃苦头。 他鲜活,开朗,走到哪里都有办法让自己活得很好,这样的人不该被困在他的身边。 人在逆境中会生出些胡思乱想的念头来,萧煜也没睡太安稳,他胸前伤口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一次肺部,极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忽然听见旁边似乎有人在小声啜泣。 萧煜急忙睁开眼睛,却看见了泪水布满了脸颊的裴宁。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这种状态下的裴宁,自从他嫁给这个病痨鬼,平日里示人的样子都是逞强居高临下的,甚少见他露出这脆弱的一面。 美人梨花带雨,粉面带嗔,两腮水光粼粼的,让人看了瞬间心生爱惜。 萧煜不知不觉间整颗心都化了。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裴宁的语气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变得极其轻柔缓和,仿佛意识到了对面的男人此时十分脆弱。 自己在尽力不要破坏这份美好。 裴宁似乎没有想到萧煜会醒,瞬间一激灵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你怎么也没睡。” 看不见美人流泪,萧煜似乎有几分可惜,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道:“伤口痛,所以睡不着。” 月光洒在两人中间,使裴宁可以清晰看见萧煜胸前的伤口上的清晰模样,随着呼吸起伏,那白色的纱布不断被血液浸染。 本来就十分愧疚的裴宁此时更加揪心,可他到底做不到抱着萧煜痛哭一样的样子,只好装作没听见对方的回答:“等找到你的记忆,你会离开吗?” 萧煜听闻莞尔一笑道,今晚的裴宁意料之外的软萌,他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我能不能走我做得了主吗?夫君都说我是你的人了,我连命都是您的,怎么敢自己离开。” 再听见自己白天这句话,裴宁脸有些红说道:“我那是太气了,如今咱们也算是过了命的交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好,那我就不放在心上,夫君做噩梦了吗?” 到底是第一次出遇见生死关头,萧煜的心软成一滩水,又靠着裴宁那边挪了挪身体。 裴宁小幅度点点头,把头靠近萧煜身体一侧,小心翼翼移动,确保自己睡着了之后也不会触碰到萧煜的伤口后,伴随着萧煜平稳的呼吸声,裴宁安稳入睡了。 第二天清晨,裴宁坐在窗前为萧煜换药,眼见拳头大的伤疤还没有愈合他就有些用心忡忡,忽然听闻窗外有两声乌鸦叫。 有福正坐在屋里给彩娘编辫子,听闻叫声,一跃到窗台边缘,那窗外站着的正是有福安排的潜伏在周围的侍卫。 那人手中提了两包东西,都交给有福后又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人走后,有福走到裴宁跟前来,将那两包东西放下,接着就说:“公子,这个地方我们呆不下去了,今天必须要走。” 裴宁一惊:“有人被发现了吗?” 有福摇摇头道:“今早探子们看见一伙官兵入城,一打眼就知道是奔我们来的,不出一天他们就能将这里翻个底朝天,所以得尽快离开。” 裴宁皱眉,萧煜知道他担心自己,出言劝道:“离开这里生死未知,但留在这里一定会死,而且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你看。” 萧煜试图从床上起来下地,但是腿脚刚一接触地面萧煜就感觉腿脚好像不是自己的,要不是有福眼疾手快,萧煜就要整个人甩在地上。 “我没事!”他摆摆手,强撑着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仅这一点动作就让他出了全身的汗。 “你还是好好坐着吧。”裴宁叹了一口气,你这幅模样就算没人追杀你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得先想办法弄一辆马车。 有福说道:“这个好办,马有现成的,就是缺个现成车厢,不过可以去集市上去租。” “还有一些行头,有些一时半会不好找全,实在不行就只能偷了。” “事态紧急,有时候可以用一些非常手段。” 裴宁仰天叹气,仿佛做出这个决定他今后的人生就改变了什么。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有福摊开手说道:“公子,我们没钱了。” 日日生活中深宅后院的纨绔子弟第一次听见“没钱”这两个字,他似乎有点不太敢相信这个词竟然会与自己联系在一起,怀疑是自己一时间听错了话。” “从京城带来的银子一大部分都让您在路上花了。”有福脸上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 “现在咱们还剩下的让我在前两天带您逃命的时候花了。” “所以说。”有福顿了一下。 “现在大家分散开来身上的钱都不多,他们伪装也需要钱,少爷您好好想想咱们怎么买一个车厢好带方便脱身。” “我有钱。”彩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顶着梳了一半的头手捧几枚脏兮兮的铜钱说道:“爹,我这里有。” “你就别碍事了。”裴宁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摸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 “少爷,您身上带的那块玉早就让我给当了。”有福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他。 “那怎么办?”裴宁大脑有些宕机,身为富贵人家的公子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 “用我这个吧,还好带着。”萧煜从自己腰间解开一块玉佩交到裴宁手里,触手生温,上面还雕着莲花图案。 正是他与萧煜第一次见面时他从给对方的那一块。 “我身上那块玉不是好玉,还好把这块带着。”有福,你抓紧找个当铺当吧,咱们争取今晚就出城。 萧煜虚弱笑着说。 裴宁将那块玉扔给了有福说道:“快去吧。”接着回头看向萧煜,用着带些歉意的语气说道:“抱歉,之后再还你一块更好的。” 萧煜摇摇头说:“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只不过是暂时放在我这。” 有福的动作很快,很快就在傍晚来临前置办好了东西,萧煜与裴宁不便露面,便分别装扮成了怀孕的妇人与貌美的女郎。 对此萧煜的意见十分大,他控诉道:“为什么我就是要临盆的妇人,他则是貌美的女郎。” 萧煜此时正往肚子上绑着一块布条,再穿上衣服遮盖,那模样看上去真像是即将临盆的妇人。 “那当然是......我家玉郎,风华绝代,貌美无双,我这个做相公的不忍心你被人看去,只好牺牲色相,自己上阵了。” 裴宁此时已经梳好了少女发髻,还未上妆,未换衣服就已然像个偷穿兄长衣服的英气女郎。 随着他不断逼近,萧煜听见自己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你理我远点。”萧煜感觉到自己有点不对劲。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东山(二) 总之这场女装风波还是以裴宁的胜利宣告结束,也不知道萧煜哪根筋搭错了,被裴宁逗了几句就羞红了脸,老老实实任由人给他打扮好,穿上衣服,抱到马车上。 有福带他们躲避的这处小城名为土家堡,原先只是为周围几个村镇提供落脚地的地方,随着不段有人迁居至此,五十年前朝廷派人过来修建了城墙,算是一个小小的城了。 此地往来客商颇多,距离幽州中心治北府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躲藏地方。 他们不在一起走,有福雇了一个车行的人驾车,自己则带着彩娘在不远处跟着。 萧煜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外面的景象了,撩开车厢内的窗帘偷偷朝外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乌央乌央的都是黑漆漆的人头。 萧煜身上穿的厚实,头上又带了纱帽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可从裴宁的地方看去,能看得见萧煜藏在厚实衣服下皮肤的上的冷汗,能看见他因马车颠簸疼痛而不断颤抖的嘴唇。 “再忍忍,出了城就好了。”裴宁说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心虚,他们现在根本保证不了之后的安全。 萧煜点点头,身上快要虚脱一阵阵的出着冷汗,脑仁一阵阵疼,他还是太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他似乎有了幻觉,上次这么疼自己还是骑在马上,有人喊他回头,接着........ 今天出城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们,赶车的人将有福提早准备好的路引拿出来给官兵看。 一个粗眉冷峻的官兵问到:“你这车上坐的是什么人啊!” “是小人的娘子和娘子家的妹子,我家娘子身怀六甲快要生了。” 另一个官兵掀开帘子往里面张望果然看见了两个穿红带绿的妇人,其中皮肤较黑那个,面容憔悴,腹部隆起了一大块,显然是要生了。 官兵点了点表示没问题,正要放他们离开,忽然又听见有人说“慢着!” 来的是个身骑骏马的人,神态傲居,身穿常服,地上这些人一看见他就口称:“千户。” 原来是个千户,裴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 好在那千户大人只是例行公事,并没有真的怀疑他们,只是对地上的官兵说道: “最近有贼人潜入土家堡,你们搜查就这么不仔细吗?” 说罢对着马车说道:“例行公事,还望两位娘子海涵。” 就算不海涵也得海涵了,只能赌一把了,萧煜重伤不能动了,裴宁坐在马车上压低了嗓音说道:“各位军爷,我家姐姐身怀六甲,实在是不方便走动,各位能不能通融一把,不让我姐姐下车。” 裴宁声音原本就属于一种晴朗的少年音,常年的气血不足加上可以压低放缓,听上去倒真像是个女人。 萧煜坐在里侧,脸上已经惨白,咬着嘴唇一句话都不敢说。 裴宁继续演戏:“我家姐姐这几日就要生产,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为了配合他,萧煜这时候痛苦的闷哼了几声,几个士兵在地上不敢上去仔细检查,那千户大人到是一甩鞭子下马道:“既然着急出城,那就赶紧检查,不为难你们,等我检查了车厢上是否藏了其他人你们就可以走了。” “你!” 那千户一门心思要检查,裴宁知道自己再争辩反倒会引起他的疑心,待在车上担心一会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多有得罪了。” 那人正要上车忽听得身后有躁动声,只见几匹疯牛在街市上横行,原来是有福见他们被官兵盘问许久,便解开了傍边牛马行的牲畜,任由他们在街上奔走。 这一下慌了神,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身后,官兵们也顾不上维护秩序,忙到身后去阻止那群发疯的牲畜了。 见此是个好机会,有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跟前,给了赶车之人一块银子将他打发走,又将彩娘扔到车上,说道:“走!” 一行人离了土家堡,奔驰了半日才敢停歇,临了看见不远处有个小溪,大家便在此处停歇。 萧煜胸前的伤口已经又裂开,血水渗透了衣服流到最外面已经成了粉红色,有福拿了刀子用火消毒后将伤口处的烂肉割掉,再给萧煜重新包扎好。 这一番操作下来直接要了萧煜半条命,加上今天白天一直马车奔驰不停,萧煜直接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裴宁瞬间慌了神,萧煜的身体软软靠在地上,曾经那张端庄秀丽的脸上此时眼窝凹陷,嘴唇苍白,再也不复曾经看见那般生机勃勃。 有福解释道:“暂时没事,但如果三天内醒不来的话,必死。” “怎么会?”裴宁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身受重伤能够醒来本是万幸,在加上长途奔波,身体早就受不了了,他能坚持到现在才晕倒已经是身体好的了。” 裴宁想到自己以往命垂一线的时候,往往就是被太医用参汤吊着命,才没有早早去见阎王爷,问道:“此地离治北府三日之内能否赶回。” “能,但得快马加鞭才行,而且此时药店一定会被严加看守,我们去了只怕是自投罗网。”有福有些揪心。 “那便好。”裴宁翻身上马,对着剩下三人说道:“我想到一人,也许有药,三天内必定能够回来。” 说罢,拿上萧煜的贴身配剑,不顾有福诧异的目光,一甩鞭子,策马扬长而去了。 “少爷!” 有福跟在身后大喊,可惜裴宁已经走了十丈远,不久就远远看不见身影了。 “注意安全!” 呼啸的风并没有把有福的祝福送到裴宁耳边。而是仿佛刀子一样能把人的耳朵撕裂,距离上次骑马已经快过了十年,这些年身体不好再也没有试过,只凭一腔热血就敢上马,裴宁也是后知后觉才感到害怕。 开弓没有回头箭,好在他现在身体已经好了不少,只要多加注意,往返来回三天没问题的,裴宁在心中暗自给自己打气。 刚刚他想到一个人,也许那个人能帮他,要是他运气更好点,也许不用去东山,直接就能知道萧煜的身世。 刘半白!你可要好好等着我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东山(三) 时辰已到子时,苍蓝的天空下,有一座幽静的小屋。 刘半白坐在屋内,借着微弱的烛火使劲辨别身前的书籍,时节漫长,他就坐在这个小屋内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将自己的一颗心都扑到了这些古旧发黄的纸张上,再没有心去关心其他的事了。 也许是他维持这个头伸向前,脖子后缩的动作太久了,身体僵硬,脑子越来越累。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身边老有人走来走去。 但谁会来打扰他这个穷困潦倒的主事呢,刘半白摇摇头,只当自己这几天神经太敏感,就然出现了幻听, 刘半白动了动身体,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身体关节,让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下,他浑浊的那只眼睛已经几乎看不清东西,但还保留了一点视力,不至于完全瞎了看不见。 “咔吧!”桌上的一直炭笔不知为何掉到了地上。 刘半白俯下身子去捡,那炭笔滑溜溜的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刘半白半趴在地面上,右手无力的在地上摸索。 忽然他摸到了一个又凉又硬的东西,但是触感却不大对劲,他用了力伸手一握,手掌心却被划出了一道锋利的伤口。 他后知后觉抬起头往上看,只见裴宁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自己跟前,自己刚才握住的就是他手上那把剑的刀刃。 “别来无恙啊!刘主事。”他笑着说,脸上却满是狰狞神态。 深夜中裴宁宛如厉鬼一般出现在刘半白身前,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明,若不是他可以肯定自己面前的是个活人,他都要以为对方是朝自己索命来的。 刘半白眯起眼睛半响才认出自己身前的男人是谁,他吓了一跳,裴宁的出现让他感觉很意外,一骨碌爬起来朝门窗外看看,确定没有人后才稍稍放下心来关紧门窗。 “你为何来?疯了吗?现在外面满城都是找你们的。还有,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来按照我吗?”他压低嗓音小声说。 “没办法么这不是。”裴宁撩开自己凌乱的头发,这时候刘半白才发现自己面前的人身上穿的似乎是女装。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赶到这里来的,一个身体虚弱十几年没有出过门的废人,竟然能做到在追捕下独自策马回来找他,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东厂探子一路追我们到外面,根本不会留意我一个病秧子的行踪,也根本不会想到我奔驰一天一夜就是为了找你,我的主事大人。” “我需要一颗十年以上的人参,还有告诉我玉郎的身世。” 裴宁刷的一声抽起自己的剑,虽然因为这几天用力虚脱有些不稳,但他还是尽力维持住自己的手臂,努力恐吓刘半白。 “说!不说我把你的脑袋现在就割下来回去给玉郎炖汤喝。” “裴公子,我看我们之间存在一点误会,你先把剑放下。” “不存在误会的,这次别想着装疯卖傻,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裴宁说着,那锋利的剑刃就要往刘半白脖子上去。 豆大的冷汗从刘半白额上冒出来,他这次看出来刘半白是动真格的,加上又是深夜,生怕这疯子真的做出来什么。 “我说,我说。” 几乎没怎么经过心理斗争,刘半白就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裴宁。 “你可知当今皇上的六皇子吗?” 裴宁心中一惊,六皇子最近传出被刺杀的那位,也是萧煜之前要刺杀的目标。 他维持住脸上表情,努力不让对面的人看出端倪,可惜他忘了对面的人是个半瞎,自己就算故意在对方面前做鬼脸刘半白也不一定会注意到。 “自然是知道的,六皇子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与那个无关。”刘半白摆摆手说道:“我今天要说的事是一宫围密事。”刘半白接着问道:“如今圣上还剩余的皇子中只除了两位公主外,成年的只剩下三位皇子。” 裴宁接他话说道:“太子身份贵重,四皇子有贤德之名,六皇子身居简出,不常在朝上露面。”" “那你可知为何六皇子一向低调?” 裴宁想了想道:“大概是性格内敛,或者是母妃身份低微,不得宠爱。” “都不是。”刘半白摇了摇头说道,“而是这位六皇子是在宫外养大的,四岁多才抱养回宫的。” 裴宁听到了这桩不得了的故事,心脏怦怦乱跳,可接着又问道:‘但这和玉郎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因为当年生下来的孩子是一对双生子,那位夫人因意外救下了意外流落民间的圣上,不久就有了孕,且隐瞒了自己诞下双生子的事实,后来生子一事瞒不住,只好两人抽签,选一子送还给皇家,一子为煜,一子为玉,煜入宫内当天家富贵的皇子,玉在身边当一个平凡人。” 裴宁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真相:“所以,玉郎就是那个留在民妇身边的孩子?是六皇子的同胞兄弟?” “大概是这样,我当年不过也就是一个小小举人,那位夫人性情桀骜,断不肯入宫为妃,当年要不是被意外发现,断不肯送亲生骨肉离开身边。” 裴宁只感觉自己脑内更乱,他绝不会想到自己身边的玉郎有这样离奇的身世,况且亲兄弟之间阋墙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那位夫人后来怎么样?”裴宁接着问。 “不太好。”刘半白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后来不知道惹了什么仇家,对夫人要赶尽杀绝,我这只眼睛就是在当时受伤的,夫人重伤不治,那个孩子也失踪了。” 裴宁咽了咽口水:“所以,那个孩子就是玉郎。” 刘半白点点头,“夫人娘家姓陈,他的名字应该是陈玉,那天我见你来,就认出了他,被你捡到,他背后的人一定在策划什么阴谋,你可要小心啊!” 裴宁只感觉脑内轰的一声炸开了,玉郎,陈清,陈玉,这三个人终于串联起来了! 他们三个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幼年陈玉跟随母亲生活后来遭遇仇家追杀意外失踪,实则是被人故意掳走,有人暗中培养孤儿,洗脑陈玉并安排他日后刺杀六皇子煜。 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但看见兄弟之间互相残杀似乎就是他愿意看到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向皇上复仇。 裴宁觉得自己的推理实在是非常正确。 话说到最后,刘半白从自己的库房中掏出了一只三十年的人参递给了裴宁。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了,把它带走吧,也许还来得及。” 裴宁没有说谢,只是上马前问了一句道:“我还去东山吗?” 刘半白揣着袖子依靠在门柱旁,因为眼瞎听不清裴宁的话,待他重复了好几遍后说道:“去吧,那里当年还留着夫人的旧人,夫人还留着东西给陈玉呢。” “走了,有缘再见。” 裴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转身策马离去,只留给刘半白一个潇洒的背影。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东山(四) 将人参揣在怀里藏好,裴宁愈发感觉到身体虚弱,一天一-夜奔驰骑马对他来说已是极限,大-腿的内-侧的皮肉早已被磨出血液,烂的不成样子,腰身酸痛,到后面已经几乎感受不到自己腰部一下的肌肉,裴宁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几乎是下一刻就要从马上摔下去。 裴宁能坚持到现在,全靠自己的意志力坚持着,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休息一下,等状态好点再继续赶路,可他知道自己若是慢了一分,萧煜醒来的机会就会少一分。 身下的马儿有些不满叫了一声,裴宁歉意摸了摸它,长途跋涉,最辛苦的是身下的马儿。 他一路上都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裴宁几乎是觉得有老天再眷顾自己,又行了半日,裴宁只觉得十分疲惫,浑身上下宛如被折腾散架了一般,脑子也有些不清晰了,全靠这认路的马儿他们才能朝着正确的方向移动, 迷迷糊糊间,裴宁感觉自己似乎要到了极限,撕下两串布条,将自己固定在马鞍上,这个简易的装置可以暂时保证自己行在马上不会立刻摔死过去。 做完这一切,裴宁稍微放下心来,闭上眼睛,彻底昏死了过去。 月光下,一人一马慢悠悠走在土路上,那马儿似乎很任性,走了几步就不肯动了,反而到旁边长满小花的草地上啃食上面的嫩叶。 马背上的人晃晃悠悠的,偶尔会垂下来一只苍白色的手,似乎已经断了,没有知觉似的,马儿似乎也在意自己背上的这位昏迷的主人,要是察觉到背上的人快要落下来了,马儿就会小跑似的颠一颠,等把那双无力的手臂甩上去了才满意。 这片野花地的嫩叶格外好吃,仔细吃饱了草,又到旁边的小溪里饮了个半饱,马儿欢快的撅起蹄子,畅快打了个饱嗝。 上下的颠簸差点让马背上的裴宁掉下来,一节黄白的,萝卜似的东西掉到了马儿身前。 这东西似乎是突然出现的,它伸出自己的蹄子确定没有危险。 之后它低头嗅了嗅,谨慎伸出自己的马舌头卷到嘴里咬了一口。 “呸!”马儿嫌弃的吐了两口唾沫。 什么东西,又干又苦的,马儿摇摇头,也许是吃饱了休息够了,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力气又回来了,它就沿着既定好的方向回家。 马儿欢快踢着自己的蹄子奔跑在小路上,它心情颇好,觉得自己的力气像是用不完似的。 只是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身前的东西,那似乎是一座山,白白胖胖的,凭空出现在小路上,马儿打了个喷嚏,用它小小的脑仁思考为什么此时为什么会有一座山突然出现。 马儿吐了口唾沫,有些不耐烦想要绕过路离开,可似乎怎么走都是绕着大山转圈。 马儿打了个喷嚏,烦躁甩了甩自己的头,这一甩终于让裴宁身上岌岌可危的两根布条断裂了,只是神奇的是,裴宁没有掉下马,而是似乎身下被人托举,用一种缓慢如落叶的姿态落了下来。 马儿用鼻子碰了碰主人,见人昏迷始终醒不来,忽然也觉得眼皮重得像铅,没多久就站着睡着了。 裴宁是被旁边草叶上的露水滴醒的,一睁眼就看见了蔚蓝色的天空,马儿在旁边悠闲的吃草,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美好。 最先感受到是麻木,再然后是疼痛,与刀子割肉一般的痛苦不同,身上传来的是一阵一阵自体内而外发的钝痛,尤其是双腿内-侧最惨不忍睹,皮肉已经烂的不成样子,裴宁小心翼翼去挪动他们,还好只是伤到了表皮,找个支撑物也是能够慢慢移动的。 身上还有其他数不尽的青紫伤口,要是放个三个月之前,这个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一定不会想到自己会受到这种伤害后居然还能够活命。 也许是老天爷眷顾他,在不知不觉中,裴宁的身体逐渐一日好过一日。 “你做的很棒。”他上前拍了拍那匹带他回家的马,若不是马儿认路,此时他还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他茫然张望四周,自己不知已经何时回到了之前的营地,他们之前留下的痕迹还在,但已经看不见人的影子了。 裴宁只感觉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敢想象他们遭遇了什么,脑内正做这最坏的打算,忽然感觉身前一空,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他伸手朝胸-前掏去,果然感觉空荡荡的,半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丢了什么,他把从刘半白那里得来的人参丢了。 “该死的!”裴宁暗骂了一句,一想那根来之不易的人参就忍不住心口疼,气极想给自己一巴掌,一抬胳膊又酸痛难忍,就想着算了吧。 说不定人设就掉落在不远处,裴宁这样安慰着自己,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爬起来在这四周去找,有福他们走的很匆忙,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线索,裴宁一边寻找一边试图找到有没有有福给自己留下的线索。 四周没什么遮蔽物,因此在他看见那个骑着棕色大马的人朝他奔来的时候,裴宁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这里地带宽阔,急速奔驰的马儿带来的震撼足以让大地颤-抖,当裴宁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力量是朝自己袭来的时候,他几乎是瞬间就往外扑了出去。 还好那人没打算瞬间就要了他的姓名,待尘土落定后,一杆银枪插到了他的身前。 裴宁顺着武器往上看,只见武器的主人颇为眼熟,仔细辨别,竟然是那日在城门口阻拦他们的千户! 千户大人鹰鼻深目,模样不似中原人,神态傲居看着底下狼狈不堪的裴宁。 他翻身下马,走到了裴宁身前,声音里满是威胁:“交出同犯,不然现在就抓你回去见太守大人。” 裴宁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知道点内情的,说要抓他回去而不说直接杀了他,这位千户大人虽然嫉恶如仇,但是脑子还不算太死板。 “不知道。”裴宁咬死了这么说,虽然他能够大概猜出有福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想到下落不明的三人,裴宁心里又是一阵抽痛,也不知道玉郎能不能醒过来,他现在已经找到了他的身世,自己一定要将这些话都说给玉郎听。 裴宁脑子活络,开始想着自己怎么从这俊俏的千户手底下脱身,如果对方知道的多一点,说不定裴宁不但能顺利逃脱,还能身边多一个助力。 毕竟他们的通缉令上只说了是钦差要犯,没有说他亲爹是当朝宰相大人,当朝宰相大人的幼子,自己虽然是个不成器的,可他裴宁虽然不能说在朝堂只手遮天,但说几句话还是做得到的,东厂那边要的是玉郎,他只是顺带的。 只是可恨这些年他除了吃喝玩乐竟是一点本事也没有学会,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自保的能力偶读没有。 这时候裴宁多羡慕他的大哥,年少从军,一身的武艺,少年时他见兄长勤勉用功总是庆幸自己身体不好不用受这些苦楚,到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少。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裴宁知道自己那点子三脚猫功夫遇上真正的习武功之人根本不够看,只好乖乖趴在地上不动,任由那千户审问自己。 今天这场相遇说来也是意外,千户本名屠戮浑,祖父是西域归化而来的胡人,三代与本地人联姻后才能让孙子从军,真正在这块土地上站稳脚跟。 屠戮浑自那日后被上司知晓了自己放走了裴宁等人,一直闷闷不乐,今天轮到他休息,正好出来骑马散心。 谁知还没跑多远呢就撞上了刚醒来的裴宁。 真是煮熟的鸭子飞到他的嘴边,眼见自己大功一件,屠戮浑兴致勃勃正要审问对方,而且要是自己幸运的话,说不定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他的同伙的下落。 他正准备这么干,忽然见自己身下的狼狈男子,忽然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一恼,指着地上的男人说道:“失心疯了?笑这么开心?” “我是在笑你啊!千户大人,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真是好笑。” “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屠戮浑不吃裴宁这一套,说着就要拿一条绳子去困他。 “捆吧捆吧,千户大人,也不知你家几代才培养出来你一个,日后要是这脑袋上的帽子丢了,可不知道从哪里去补啊!” “闭嘴!”屠戮浑有些恼羞成怒,没忍住给了裴宁一脚。 裴宁在地上转了圈,嘴角渗血,阴森的眼神盯着屠戮浑说道:“千户大人好大的气性,怕是自己被卖了数钱都不知道吧。” 眼见对方眼神中似乎有动摇之色,裴宁接着趁热打铁,“让我猜猜,幽州太守孙全五与东厂勾结,你领了上面的旨意捉拿要犯,虽然没有收到衙门的手册,但因为是上司的意思你还是照做了,不过因为你平日里与人交好,他们还是透漏了个内情给你。” “你听了,却没当回事,只想着拿我们的人头向你的顶头上司邀功,你家在幽州经营不过三代,至今才算是刚刚站稳脚跟,你想消尖了脑袋往上爬,却没有想到自己脚下根本没有梯子吗?” 裴宁从他的神态变化中也知道自己猜对了七七八八,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对方道:“千户大人,要不要做个交易。” 屠戮浑神色一怔,盯着裴宁沉默了片刻。 屠戮浑:“.......” 荒无人烟的密林中,似有两个人在这里交谈。 “这里这里!”彩娘挥挥手朝着不远处的有福喊道。 “那里有一窝兔子,我刚看见了,又肥又大。” “嘘,小点声。”有福轻轻踏着落叶,朝着彩娘指的地方移动。 片刻后,一阵烟尘扬起,有福郁闷指着自己箭头上的三只硕大的田鼠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兔子吗?" “嘻嘻,不小心看错了。”彩娘摸着后脑勺笑嘻嘻。 “今天就先这样吧,有这三只田鼠也够了,回去就给你加餐。”有福拉起了彩娘的手,将小丫头背在了背上。 “我想我爹了,有福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找我爹。” “玉公子身体还没好,等再过几玉公子身体好了我就去找公子。”彩娘似懂非懂点点头。 两人沿着山路一直向上,走出了层层叠叠的重峦叠嶂,便再也没有路了,往前一步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从远处看去,只见对面那有一巨大的木桥掉在另一边,那木桥由数十根巨大木头组成,一旦放下就能供给数十人同时进入。 瞭望台上的人远远看见是有福他们回来了,早早打了声招呼,放下木桥,迎接他们几人回来。 “有福小兄弟,今天回来的可真够早的啊!” 路边不断有人朝着他打招呼,有福都一一笑着回应,这是一处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山寨,因为意外他们才暂时居住在这里。 回到自己的屋子,有福想着一会出去把捉来的三只烤了给萧煜补身体,再用野果向邻居们换一些盐巴,今晚可以好好美餐一顿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失明(一) 将彩娘安排到村口大婶那边,有福嘱咐她今晚晚些回家。 回家后有福掀开帘子,正看见萧煜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别动!”他丢了东西赶忙去扶。 “是你回来了。”萧煜眼前绑着一块白布,他在这里被大夫治醒后眼睛就看不见了,大夫说失明是暂时,是用药太烈导致眼睛暂时看不见。 身边暂时只有有福一个靠谱人,萧煜眼睛看不见,暂时选择性遗忘了有福是个杀神的事实,好让自己安心依靠对方。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迟?” “回来的路上遇见一窝田鼠,打下来给你加餐。”有福说着就把尚且还带着余温的田鼠放到他的手边。 “你看,还热着呢。” 萧煜的手一触碰到田鼠温热的皮肉,立马就缩了回去,现在他看不见,温热柔软的触感立马让他脑海中出现了之前有福当着他面宰人的画面。 人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会无限放大自己的想象,在萧煜的脑子里,黄的白的脂肪流了一地,他没忍住,立马想要作呕,却生生忍住了。 “这些都是我的想象,这些都是我的想象....... “你好吧?”有福拍了拍他的背,只是还冰着脸,不是真的关心。 隔壁邻居抱着孩子过来串门,一进门就看见萧煜坐在床上眼睛被白布蒙住的样子,不由咂舌:“瞧瞧,几天了还没好,不过也还是命大。” 萧煜认得这个声音,自从醒来就总是有个人用聒噪的声音烦躁他,日日说些让人生气的话,要不是身体还没好全加上看不见,他非得揍对方一顿出出气。 邻居见萧煜呆坐在那里像根木头似的,像是成了常盛将军一般,追着萧煜咬。 “也真是福大命大,我们可不能比,还能有人背着活下来,要是我们寨子里的人,受了伤都是往床上一扔听天由命的,比不得人家眼睛瞎了都还能有人給违饭。” “艹!” 萧煜本就介意人说他眼盲,康健之人突然看不见的心理承受能力必定脆弱,对方这是拐着弯骂他娇气拖后腿。 他越想越气,仔细想来自从自己真是没遇见一件好事,还桩桩件件坏事都让他给碰上了。 思绪在脑中滚了一圈,心中郁结,病就好不了,病一好不了,自己就会更加难受。 眼睛看不见,萧煜干脆就在床上做起了怨妇,只是可惜在场没人理他,身为食物链最底端的萧煜心想反正自己唉声叹气也没人理他,索性张口与那长舌男人吵了起来。 “你个吃软饭的长舌男,好好抱着你儿子吧!” 可惜萧煜实在是不会吵架,不晓得骂人是要戳中对方心中的要害,不是戳中自己的要害,他殊不知对面那男人是整个寨子最会吃软饭的男人,不但吃得稳定吃得光荣,甚至天天在外宣扬自己是天上地下最会吃软饭的男人。 “你懂什么?我娘子那可是整个寨子找不到第二人的威武之人。”邻居抱着儿子对他翻了个白眼,扭着屁股走了。 只是男人扭着屁股没注意前面了,一不小心迎头撞上一个宽阔的胸膛。 “哎呦!谁啊!大白天不长眼睛!没看见我还抱着孩子了吗?” 长舌男人额头碰了一下,骂骂咧咧开口睁开眼睛却熄了声。 “族长!族长!” 男人低了下头,慌忙抱着儿子走远了。 在萧煜的耳朵里,多了另外一个人,脚步沉稳,这个人曾经来过他这里,萧煜认得。 这是寨子里的族长,石邵念,在他刚醒来的时候来过一会,今天是第二回。 年近五十的男人身材依旧高挑雄伟,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肌肤上是被岁月雕刻出的痕迹,不再年轻,身上披着一件暗朱色的外衣,眼袋很大,整个人的气质是忧郁沉默的。 石邵念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因为生病消耗这几天身体迅速瘦弱下去。 巫医虽然保住了他的命,但也让这个年轻人的眼睛暂时失去了光明。 “族长大人。”萧煜由于看不见,只能随机朝空气的任一方向微微点了个头。 好在族长大人没有与他计较这些,与有福对视一眼后,似乎双方达成了什么交易,有福便出去了,房内只剩下他和萧煜二人。 只是这些萧煜都不知道。 他开口,却是浓厚的关外口音:“我让耶保给你带了一只羊过来。” 族长言简意赅,没有寒暄就直截了当表达自己的想法,可巧萧煜就喜欢这种表达方式。 这怎么好意思! 好多天没正经见荤腥了,之前虽然再裴宁那里虽然时不时受气,但吃穿一向没被克扣过,萧煜刚想说太破费了还杀羊吃。 就听见石邵念接着说道:“这是只母羊,正在怀孕,刚好可以产奶喝。” 原来是喝羊奶啊!萧煜有些失落,但还是礼貌回答了对方:‘谢谢族长大人。” “山上没吃的。” 族长似乎是在表达自己歉意。 “没事的,没事的,你们救了我的命,我欠你们的。”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萧煜看不见也不知对方是什么表情,回应道:“族长!你还在吗?” 族长在不在不知道,反正屋内的气氛确实越来越诡异了。 萧煜眼睛失明但却勉强能感受到一点光亮的地方,他感受着光源,一边移动摸索一边喊着:“族长你在吗?有福!你人呢?” 可惜还是无人理他。 良久的沉默后,萧煜突然全身颤抖起来,明明刚才还处于温暖的村寨烟火之中,怎么一瞬间就周围寂静,没有一丝人气了呢。 眼前是一片黑暗,萧煜突然有些想裴宁了。 很想他。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失明(二) 石邵念站在屋里一动不动看着萧煜在地上爬来爬去。 瞎子看不见,只能在地上爬来爬起,本来萧煜不必眼盲的,是他命大夫下了足以致盲的药物。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吗? 石邵年看向自己手上的刀,明晃晃的刀尖上还萃着毒药。 是他今天早上特意涂上的,一刀见血,能够使猎物瞬间毙命。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不会用的。 萧煜敏感感觉到自己周围不对劲,他软着手脚使劲往前移动。 一栋柱子似的建筑物出现在身前,萧煜往上摸索了一下,发现是被布包裹着的。 接着他的冷汗瞬间就流下来了,这分明就是一个人。 难道自己房间中还有其他人?还是族长无声无息地走到了自己身前。 他们到底在房屋中无声无息看了自己多久的表演。 他不敢想,趁着身前的人没有动静,赶紧调转方向,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只要走出这件房子就好了。 对! 外面有许多人,他们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的。 可惜他没爬几步,又撞上了男人的裤腿。 萧煜哆嗦了几下,忍着脚步轻浮后背发痛站了起来。 看来有人执意不要让他出去,他趁着此时还能保存自己的颜面,哆哆嗦嗦,照着记忆摸回了回去的床上。 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要容易多了,甚至他听见有人将一张椅子挪换了位置,好方便他走路。 屁股一着床心里顿时就安心多了,毕竟这是几天他一直呆着的地方。 屋内的还是没人说话,这几天看不见,萧煜的听力灵敏多了,他沉下心来,仔细辨别,发现屋内除了自己,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这下令他心里安心好多,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族长了。 萧煜清了清嗓音说道:“族长大人,为何一直不说话,为何要戏弄我这个眼盲之人。” 良久,萧煜才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听见族长的声音:“多有冒犯,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萧煜疑惑:“什么事?用的着装神弄鬼吗?” “你实在是太像......” 一阵烟粉袭来,萧煜的头重重垂了下来,陷入了昏迷。 “太像那个孩子了。” “进来吧!” 石邵念的话刚说完,门外那个名叫耶保的男人就进来了。 他年纪较大,背有些弯曲,身上穿着羊皮制成的衣服,一张憨厚老实的脸上是两个红色的团,那是羊倌常年放羊留下的印记。 “族长!”羊倌耶保操着一口浓重的地方语,进来就恭敬喊道。 “把他带到地方,外面那个小个子你看好了吗!他闻起来就说我们给这小子看病去了,明天就送回来,务必不要引起他的怀疑。” “那小子,不会怀疑的,族长放心。” 耶保将萧煜裹在了一张宽大的羊皮中,接着就扛在了自己身上,两人混在了羊堆里远远看去,丝毫看不出来有异常。 族长关好门窗,紧跟着耶保的脚步离开。 两人从一处隐秘小道离开,不多时眼前就出现了一处山洞,耶保点点头,将肩膀上的小煜放下。 “族长。”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嗯。”石邵念接过昏迷的萧煜,将人扛到了肩上,接着便头也不回得走进了山洞里。 萧煜在觉得自己很难受,胃部像是有什么东西顶着一样。 他似乎趴在什么移动的物体上,只是一颠一颠的,弄得他很不舒服。 挣扎着想从束缚着自己的物品上起身,却意外弄醒了身下的人。 “你醒了?”男人的声音里透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 萧煜挣扎着,想要从石邵念身上下来,臀部上却挨了一巴掌。 “老实点,别动。” 这一巴掌又脆又响,声音在这空荡的山洞里不断回响,弄得萧煜脸红了半响。 就算裴宁都没有这么对待他。 萧煜委屈的想哭。 察觉到身上人的情绪不对,石邵念将人从肩膀上放了下来。 “下来跟着我好好走路,听见没有?” 萧煜盲着的眼睛四处看向周围,其实这个时候瞎不瞎也没什么,山洞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前后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过。 想要离开只能沿着这条被人工开凿过的路线离开。 萧煜点点头,石邵年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起初萧煜还有些因为看不见引起的害怕,可走了一会后就逐渐放心了,道路平坦又光滑,显然是有什么人经常从这里通过,一点小石子都碰不见。 到后面萧煜都有信心不依靠外物自己走路了。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那么久。 萧煜感觉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些光亮,石邵念大概在山洞门口处停下,将他领到了高出的一处平台上。 似乎是不怕他私自离开,石邵念的脚步逐渐远去,接着便听不见声音了。 临头的倒计时是最磨人的,这里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周围水流的声音。 “滴答!滴答!”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也过来了,萧煜不认得这个脚步,脚步虚浮,走起路来还要歇上几步,不是族长。 一个相貌矮小的老人围着他转了几圈,萧煜可以随着走路的声音辨别他的方向。 他的那双眼睛因为眼盲而空洞不能视物,失去焦距的瞳孔就这么看向四周。 老人停留着绕着他走了一圈,接着便停了下来,朝着不远处点点头。 还没等萧煜反应过来,身边的男人就看向了他,接着朝不远处点了点头。 族长的声音响起了:“接下里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认真听好,因为这个关乎于你自己的性命。” 萧煜吞咽了一口口水,手心里不自觉出了好多汗。 “接下里你的面前会摆放很多东西,你只需要抚摸他们的形状,说出是否熟悉他们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我们不会为难你的,你只要认真说出你是否记得它们就可以了。” 接着萧煜被带到另一处空地上,屁股下被塞了个垫子好让他坐下。 他伸手到前方抚摸到了第一个东西,凉凉的,硬的,似乎是金器之类的东西。 形状有很怪异,上面雕刻着不少花纹,摸上去即像个暖炉又像是个盆,只是又有盖子。 萧煜皱着眉头将东西放下,梗着颈子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也不认识是什么东西。’ 石邵念手上握着那把萃了毒药的寒刀,逼近了萧煜的脖子问道:“真的不知道吗?” 萧煜脑内急速思考,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因此就丢了性命,但是在脑内一通思考后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东西,也许他之前是见过的,但是现在自己丧失了记忆,全然想不起来。 于是他便将自己失去记忆的事情合盘拖出。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我脑子里丢了很多东西,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这东西或许是曾经的我见过的,但现在我真的不清楚。” 一声霹雳响来,吓得萧煜起了个寒战,外面似乎下起了雨,萧煜诧异自己为何会在此时听见雷雨声。 接着就听见了第二声,第三声,外面乌云密布,似有仙人踏着乌云从头上轰隆隆走过。 几声惊雷似乎一瞬间破开了萧煜的任督二脉,他一瞬间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视物了,萧煜发现自己现在身在一处不知名的山洞中,洞内火光通明,不远处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而自己身前摆放的东西,一眼扫去,大多都不认得是什么东西。 身边的族长似乎发现了萧煜的细微变化,眼光晦暗,不知在思考些什么,而此时萧煜也在此时发现了他手上的刀具。 那尖利的刀尖距自己才到不到一掌,甚至只要自己稍微向前自己脖颈就会自己扑上前去。 萧煜稍微往后移动了自己的自己的身体,眼神一直扫过这山洞周围,他现在身体虽然恢复了不少,但自知不是这常年与野兽搏杀之人的对手,若是身体没有受伤还尚且不能赢过对方,更不用说此时自己身体初愈。 若是对方真的下死手了,自己捡回一条性命都是侥幸了。 不知是不是萧煜的错觉,这山洞内越来越冷,而族长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阴冷,仿佛是毒蛇在看猎物的眼神。 萧煜强稳住内心,现在这个时候越是慌乱就越不能表现出来。 正在萧煜脑内急速想着对策的时候,山洞内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他浑身上下都被雨淋湿了。 一冲进来就对族长说道:“不好族长,突然有人带兵围了这里,指名道姓要见您呢!” 几乎是瞬间,萧煜转身冲了进去,或许是男人带来的消息太过于炸裂,在场的三人都没有阻拦他。 “砰砰!” “砰砰!” 萧煜赤着脚往外走去,本来感觉很远的路途但是让他没多久就跑出去了,外面正下着雨,天色阴沉,狂风卷着枯枝落叶往天上飞,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萧煜没管周围人的异样眼光,拼命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去,他有感觉,这一定是裴宁来找自己了。 冰冷的雨滴拍打在他脸上,恍惚中,萧煜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身影。 “裴宁!” 他挥舞着双手朝不远处喊去,就不不远处的山脚下,那个身穿白衣骑在马上的男人。 萧煜认出他来了,可以距离太远,雨水太大,山脚下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 “裴宁!裴承安!” 萧煜继续呼喊男人的名字,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山脚下的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微微一笑,露出结拜的牙齿,目光便与萧煜的眼神对上了。 萧煜心中一酸,这一笑便抵得过他这几天所受的苦楚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寻找(一) 裴宁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内心十分复杂。 在原处寻找不到萧煜几人又说服了屠戮浑之后,裴宁便与人联手,在周围探查几人的下落,好在没多久就找到了几人的踪迹。 他当时正在山下与族人交谈,当时雷雨交加,一时间没有听见萧煜喊他的声音,等他看见萧煜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又惊又喜,萧煜顿时就晕了过去。 风雨雷电相交,他们的重逢注定充满了意外,萧煜身上伤口累累,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连脚上都是伤口。 脸也瘦了一大圈,不过胸前的伤口至少已经好多了,已经可以看见结痂了,接下来只需要安心养病就可以了。 这一点让他舒心不少,本来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想着若是见不到最后一面,就捧着萧煜的骨灰回京城,为他寻回身世,葬在自家坟里,不必一辈子仰人鼻息地生活。 说起来萧煜瘦了一大圈,但裴宁这些天也过得不好,这几天的长途跋涉让他整个人迅速地瘦了下去,眼眶下黑黑的,倒是整个人精神气很足。 说来裴宁自己也没有想到这几天自己的身体竟然能够坚持下来,想来磨难锻炼人,要是给原在京城的父亲母亲知道了,一定能惊掉他们的下巴。 梦中的萧煜似乎在做什么噩梦,一直拉着他的衣袖紧紧不放,裴宁猜到这几天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头,替人将被子盖好,他轻声走出了里屋。 有福一个人跪在屋外,头发凌乱不堪,也显然十分憔悴。 “公子。” 有福一见他出来就闷闷喊了他一声。 “继续跪着吧,我裴家容不下你这样的奴才。” “哦。” 有福很委屈的回了一声,接着低头跪着。 彩娘已经被他安抚过了,此时正在睡觉,经过这一段风波小丫头倒是一直能吃能睡,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裴宁这点倒是非常羡慕彩娘。 裴宁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他也是真的生气了,把萧煜交给有福本来他是放心的,可等他来了之后才发现,有福竟然与这里村寨的长老暗中勾结,暗中达成交易,要不是自己那天及时赶到,说不定他就已经看不见萧煜了。 一想到这事他就感觉到脑门子突突地跳。 至于那么干的理由,听起来都觉得荒谬,有福竟然是觉得那长老看重了萧煜的美色所以才答应给萧煜医治的,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有别的企图。 “奴才还以为那族长是垂涎玉公子的身子,所以才答应让他们单独共处一室的。” 这是有福的原话,话里话外都是透漏出一股傻气。 他以为这里是京城吗?是个男人都好男风。 更别说萧煜长得....... 算了,裴宁脑中浮现出萧煜那张端庄秀丽的脸,还有手感极佳的胸大肌 默默闭上了嘴巴 萧煜还是长得有点姿色的,毕竟当初要是娶进门的是个丑男,自己可能当场就把人赶回去。 萧煜能够留在裴府还不是因为他那张漂亮的脸蛋,裴宁只看来一眼就记在了心上。 要是他是个女人,正好能满足他对未来妻子的所有想象,可惜...... 算了,男的也不错,也能与他吟诗作画,都正儿八经洞房过了的。 裴宁摇摇头,赶紧晃走了脑内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有福这事要是全都干不好就算了,大不了他发顿火把人赶回去或者当没发生过,可偏偏有福是为了保全萧煜的性命才这么干的。 第一次听见这个理由的时候他也觉得很诧异,有福全然没有发现那长老对萧煜有杀心,后来想到有福与众不同的脑回路他就释然了,这人从小脑子就却跟筋,老天爷捏他的时候就少给他的心眼上钻一个窟窿眼。 不过这顿苦头是少吃不了了,得让对方狠狠记着教训。 屠戮浑不知何时从外面进来了,已经看了好一会戏了。 有福看见外人进来,刚想起身走到裴宁身边保护主人,但是却被裴宁一个眼刀扫了回去。 “这是干什么呢?罚的太重了是不是不太好,裴公子,你家有这么好的武士你舍得这么罚?要是在我府上,我保管让他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裴宁也知道了屠戮浑是一个嬉皮笑脸的性子,没正经理他,对有福说着:“接着跪,没你的事。” 接着转身看向屠戮浑问道:“问出来了吗?” 屠戮浑狭窄的脸庞上透着玩世不恭的笑,他一手玩着自己的辫子一边说道:“那个老滑头,仗着我们没有抓到证据,一直不肯承认,不过倒是有些蛛丝马迹,就是得等玉公子醒来亲自问了。” 说完他忽然又挤了一下眼睛,露出一抹暧昧的微笑。 “我听说京城里民风开放,世家大族里豢养男妻再常年不过,没想到裴公子你口味也这么独特,他是妻还是你妾。” “什么都不是。” 也许是他们的谈话的声音吵到了萧煜,不知何时他已经起来了,迈着虚弱的步伐,萧煜先是对着屠戮浑说道:“裴家玉郎,见过这位郎君。” 萧煜此时正穿着一件白色里衣,走路虚浮朝着屠戮浑行礼。 裴宁看见了立马起身往萧煜身前挡了挡说道:“起来了,快坐下。” 便拿起了自己身旁的一件衣服给萧煜披上,接着想起了还没给萧煜介绍屠戮浑的身份。 “这是屠大人,这次我能赶到这里还是靠他帮忙。” 萧煜的语气里透着虚弱无力,一幅病美人的模样将屠戮浑的目光吸得紧紧的,可他到底还是记得要紧事的,报上了自己名号,也没说是在不久之前见过。 萧煜似乎也没认出来对方,只当是两人第一次见。 两人互相致意点头,这算是认识了。 裴宁接着便将屠戮浑打发走了,将萧煜扶到一边问道:“怎么醒了,没多睡一会。”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几天不见,萧煜倒是有些扭捏了,没见的时候,总是想见他,此时见到了,倒是有些脸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萧煜扭头正好撞见裴宁偷偷抬起得眼神,转头好奇问道:“有福怎么跪在那里了?他做错了什么吗?” 裴宁有些没好气在他大腿上一掐:“一个两个都傻了,还问我为什么罚他,你自己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萧煜不解摇摇头,他失明那段时间只知道自己被族长带走了,之后虽然过程惊险无比,然是好在他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对了,这里的族长有问题。”萧煜死死抓住裴宁的衣服说道。 “这里当然有问题,而且不止一个。” 裴宁觉得脑内思绪繁杂,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坐到了萧煜对面,喝了一杯茶歇口气。 “你先等会,该从何说起。” 在萧煜期待的目光中,裴宁尽量用一种简洁的语言说起了自己与刘半白的对话,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其中抹去了自己的艰辛历程,裴宁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萧煜。 这一番对话是让萧煜始料未及的,他没想到在自己昏迷过程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原本只是以为裴宁是去搬救兵去了,没想到竟然找到了这么一桩惊天大案。 甚至直接找到了自己的身世。 “你是说我.....我是皇子?”萧煜干巴巴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因为太过于惊讶,甚至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末了感觉有些不准确,补充了几个字。 “我是皇子的双胞胎兄弟,那我之前刺杀的是我的亲生兄弟。” 饶是他之前再怎么想象自己的身世也不过是什么富贵人家的遗孤,江湖侠客的孩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与天皇贵胄染上关系。 “我怎么会是皇子!” 萧煜看向了裴宁。 “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能遇上你一个达官显贵了,没想到现在我的身份竟然比你还要高贵!” 萧煜暂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 ”现在六皇子生死未卜,我依旧是刺杀他的刺客,还有刘半白的话不能轻信,还得找到实打实的证据才行,当年陈夫人,不,母亲死前一定留下了什么可以证明我身份的东西,只要找到证据就可以证明当年的事情是真的。” “还有!” 萧煜眼神坚定看向不远处:“当年假意收留我的人意欲何为,他们的阴谋是什么,我如今失去记忆,他们会不会派人来杀人灭口,这些都是我们要提防的。” 萧煜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如今知道了个眉目,再去寻找便也好多了。” 他想起了那把名叫不悔的宝剑问道裴宁有没有见到,自己一醒来就找不到了。 “正在我身上,等下我就拿给你。”裴宁说着就要起身给萧煜找东西,却被他给按下了。 “现在不是找这个的时候。” 现在裴宁说完了这几天他的经过,萧煜便将来到这里眼盲后被人带到一处山洞里,而后又被族长逼问的事情说出来。 “承安,这里一定隐瞒着什么东西,那族长明明可以说一瞬间杀死我的,却还是眼睁睁看着我逃跑。” 裴宁听完后倒是沉默了良久,问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萧煜摇摇头。 裴宁说道:“这里便是那刘半白所说的东山。”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寻找(二) 萧煜赫然大惊,他没有想到自己身处的地方便是之前所说的东山。 “你问那个狗东西。”裴宁转身拿了一个橘子扔到有福身上。 圆滚滚的橘子就这么落在了有福的头上,裴宁虽然其他的不行,但是打人还是很有自己一套的,说是打到头上就不会给你落到脚边。 这些都是那些年他躺在床上自己琢磨出开的,君子六艺,唯有这射艺裴宁很是擅长。 有福被打了也不敢有怨言,摸了摸自己的头小心翼翼看向萧煜,见萧煜脸色好点了才敢嘟着嘴大声一点说话。 “之前玉公子昏迷后忽然发热,我见这样下去也不行,便在路边随意求助了路人,谁知那人便是这东山之人,之后便跟着队伍来到了这里。” “之后便将错就错,利用这里给玉公子医治。” 见裴宁的眼神越来越凌厉,有福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直接把头埋在了地下。 “这不挺好的吗?要是没有有福,我可能还活不到见你,你好好的罚他做什么。” 有福跪在地上,乌黑的眼神葡萄一样转,只有在这个时候,萧煜才想起来原来有福的年纪比他小很多,本来应该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的年纪,偏生生的走上了一条杀人路。 裴宁听他这话就来气:“那你听听他之后对你做了什么?” 有福顿时心虚,说的话都小了很多:“我们身上也没带着医药费,那族长提出可以用单独与玉公子共处一室一晚上来交换为玉公子治疗,我以为是族长是馋玉公子的身子,就答应了。” 这番话出来引得萧煜目瞪口呆,他之前以为这里的族长之所以能够迷晕自己是故意趁着有福不在的时候,不然凭借他的功夫如何能在有福在的时候带走自己,却没想到原来是有内贼,生生把自己卖掉了。 萧煜又气又笑,气得是有福没问过自己意见就私自将自己卖给了外人,笑又是因为这个理由也太过于荒诞,仅凭这个理由就能把人给卖了,要不是说处这番话的人是有福,萧煜局的以为自己面前的人在骗他。 “所以你就算知道那族长不怀好意也答应了?” 有福点点头,只是从他点头的幅度来看,依旧觉得自己没有错。 萧煜现在的反应和裴宁刚知道的时候反应一模一样,甚至他还要更加无语一些,至少裴宁不知道萧煜经历了哪些危险。 而萧煜可是实打实的眼盲又被刀尖逼着威胁。 他气不过,想要上前踹上几脚解气,因为这几天他吃的苦受的罪都是因为对方,可是走过去又想到这杀神模样,怕他之后记仇,又生生给忍住了。 裴宁看出了他想出气又不敢出气的没出息模样,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 他对有福说道:“狗东西,还跪在那里干什么?刚才没长耳朵吗?不知道玉公子现在是皇子吗?还不快让玉公子踹你几下解气,不然说不定等皇子大人将来回归了身份,之后杀你泄愤。” “哦!” 有福答应了一声,十分熟练走到了萧煜身边麻利下跪,仰着头看向了萧煜。 那清澈的目光看得萧煜心里不了忍,想揍他又下不了手,最后恶狠狠把人拽起来就完事了。 “这次给我记着,看在你救了我一命得份上,这次就算了,还有下次,一定要和我商量,至少事先也要让我知道。” “还不快滚到一边休息去。”裴宁将人打发走了。 萧煜看见有福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倒是有些感叹。 “你对有福可真好啊!” “自小养在身边的,我那时小,小时候没少欺负有福,他小时候就不开窍,长大了反倒是该我担心他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小时候的事情,接着说回了正题。 “你说那族长将你带到一处山洞中,还记得去那里的路吗?” “记得。过去的时候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出来的时候眼睛已经恢复了,倒是要感谢那场大雨啊!要不是来得及时,怕是你现在都看不见我呢。” “族长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但是碍于没有正当的理由,我们也不好多关押对方,如果这里真的是你母亲生前住过的东山,刘半白说过,这里还存在当年那位夫人的旧人,只要能找到他一切都好办了。” “就是不知道那位族长大人是敌是是友啊!”裴宁感叹了一句,却看见萧煜先他一步走出了房间。 “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干嘛?”裴宁赶忙跟着人的脚步追了上去。 昨天刚下过雨,外面还是湿漉漉地,萧煜还是自从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用眼睛审视这个地方。 这里大部分的模样都和他想象地差不多,除了,多了好多深目高鼻的士兵。 屠戮浑骑在马上,看见萧煜出来了,打趣道:“公子身子没恢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外面天冷,别让身上冻坏了。” 裴宁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正要开口呵斥,却见萧煜报仇靠在墙壁上,回击道:“屠大人还是别骑在马上了,我两次见屠大人都是骑在马上,难不成屠大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原来萧煜早在刚才就将屠戮浑认出来了,之前一直没有吭声,可能是不太确定,如今见了屠戮浑骑在马上得模样,倒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这一番话引起了周围那些将士的哄笑声,“千户,都说了让你在外面少骑马,你看这不就挨了人家笑话吗?” 顿时周围的空气中便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裴宁也被这欢乐的气息感染,屠戮浑有些下不来台,翻身下马,一个个指着那些面庞与他有几份相似的面庞说道:“都别笑了,再笑一个下次不带你们出来,告诉你们爹娘,看谁还敢笑。” 原来这些兵士都是他的私家军,按理来说区区一个千户是没有资格豢养私兵的,奈何屠戮浑家中特殊,身为外来入籍的胡人后代,当年迁来中原的不止他们一家,外人初来乍到,总是要抱团的。 一个出头了总是要帮衬后辈的,这些胡人除了做生意外不允许读书做官,一些父母就想办法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屠戮浑这边,想办法塞进一些队伍里,有没有正式的编造在册不要紧,重要是的给孩子找个活计干,总不能让孩子大好年华里拜拜荒废了。 于是屠戮浑这里就多了一个各家亲戚孩子收留队,各家生多了,或者不成器的,不愿意去外地做生意的都往他这里塞。 屠戮浑只是小小的千户,自然是养不下这么多人,便与各方签订协议,让他们若是有多出来的活计,正经兵士不愿意干的,按照正常价一半往他这里塞,他安排人给办好。 这些孩子家里本不缺钱,只是为了孩子有个正经营生多,一来二去,屠戮浑这支小私兵也算是逐渐发展起来了,虽然没有正规军的素质但是干干杂活也是够的。 他礼又送得够多,上面也乐得多吃回扣,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说到要回去,他那些士兵们立刻不出声了,在屠戮浑这里虽然什么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但乐得自己逍遥自在,可回到父母家,总是止不住的唠叨。 裴宁上前将他们要去山洞的事说了,一听说正事,屠戮浑的神色也变了,说道:“你们先去,我派个士兵跟你们认路,我先去押那石老头,你们现在山洞门口等我们,咱们一块进去。” 裴宁点点头,毕竟他和萧煜此时都没什么战斗力,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萧煜按照这记忆将人带到了山洞门口,穿过幽幽密林,变豁然开朗见一漆黑的山洞,裴宁用手抚摸山洞口的痕迹断言道:‘这洞口不是天然形成的,一定是人为,不知是何人锻造而成,这么大的工程量,怕是一国诸侯在世也要耗费许多。’ 萧煜点点头,抚摸着石壁,试图在脑海中寻找着曾经的记忆。 没多久屠戮浑就来了,依旧是骑着高头大马,身后牵着被五花大绑的石邵念老头,一见到了山洞,屠戮浑瞬间就跳了下来,紧紧牵着石老头的手往前走去。 “你们不知道这老头有多难搞,我派了五个人才勉强搞定他,一把年纪了比二十岁的小伙子都硬朗。” 石邵念的嘴里吐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脏话,屠戮浑没听清,上前走了几步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石邵念的话语突然清晰了起来,对着屠戮浑的脸上就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你是个狗娘养的。”石邵念鄙夷看向对方。 “你你你你!”屠戮浑为人不仅十分爱惜自己容貌,更是爱干净,如今被一口唾沫吐在脸上,顿时连死了的心都有了,连那张脸都不想要了。 “啊啊啊啊!”他拼命拿袖子擦自己的脸。 “你个老匹夫!我跟你没完。”他猩红着眼睛,说着就要一脚踹在石邵念身上。 在一旁看笑话的裴宁这个时候恰巧出现在了屠戮浑身边,连忙把他拦下。 “别理这个老头,我们先办正事再说,办完正事随你怎么收拾他。” 就算再生气,屠戮浑也只能点点头答应,转身骂了一句脏话离开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霹雳 裴宁没功夫与屠戮浑胡闹,很快就拉着人往里走,里面的小路十分光滑平整,屠戮浑在最后,又命令了两个士兵守着洞穴门口,不许一个人出入。 这次有福被他罚跪,裴宁特意嘱咐他休息一下,没带上他。 几人在洞中穿行,没过多久就见了光亮,第一次来的时候萧煜没有仔细看过,现在睁大眼睛看去,才察觉到这处洞穴面积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要打,这里显然是有人常年居住的,地面干净,石壁上摆满了照明用的油灯。 此地并非富庶之地,山民更是容易贫苦交加,怎么会如此奢侈用这些油灯摆满了整个山洞。 几人正踌躇着一会怎么进去,一个没看稳,石邵念挣脱了身后屠戮浑的束缚,拼命朝前跑去,他嘴巴被堵住出不了声,自然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提醒里面的人。 裴宁暗道不好,转头呵斥屠戮浑道:“废物!怎么让他跑了。” 屠戮浑一脸无辜举起自己的双手,那模样似乎在说:我也很抱歉,但就是发生了。 随后便抬起了自己的大长腿。纵身一跃,扑到了石邵念身后。 “你个老废物,都说了让你老实点,这下可犯到我手里了吧。” 屠戮浑将人踩在自己脚下,一点一点用力碾压着,在门口被人羞辱的恶气终于发泄了出来,屠戮浑终于才觉得自己胸中的郁结之气好多了。 “别闹了。”裴宁呵斥他,将人服了起来。 屠戮浑转转自己的手腕,悻悻扫了对方一眼,随后便收起了自己的眼神,转而扫视这个空旷的山洞了。 刚才石邵念的行为似乎并没有给里面的人提一个醒,在山洞最中央的高台上,端坐着一位老人,毛发皆白,听见他们刚才的动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萧煜认出来了这位老人就是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位。 他走到裴宁耳边说道:“别紧张了,这里大概再也没有别人了。” 裴宁点点头,示意他摘掉石邵念口中的布料,谁料这位健壮的老人一被松开的手中的布料就朝着不远处的更老的老人喊道:“长老,快跑啊!他们来了!” 嗓门大的把附近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石邵念见远处的长老不为所动,像条鱼一样在地上蹦跶挣扎,朝着对方靠近:“长老,快跑啊!这群人带着人伢子来了,要来抓走我们的孩子们卖了。” 听闻这话屠戮浑没忍住给了他一脚说道:“我不是人伢子,你哪知眼睛看见你爷爷我卖你家孩子的,你全家才是人伢子。” “你不是什么不是。” “我们家里世代行商,清清白白的外来人口,最多卖点胡姬,从来没有卖过孩子,你再造谣试试。” 石邵念现在的汉话似乎有些含糊不清,对上屠戮浑夹杂着几句胡人口音的汉话,简直就是两套运行设备在对接,牛头不对马嘴的。 还是萧煜眼疾手快,从不远处又将堵嘴的布料给石族长塞了回去,才阻止了这场堪称村口吵架级别的骂战。 “都给停下,像是什么样子。”萧煜站在中间,大声呵斥双方,又上前对着坐在石台上的那位老人恭敬行礼。 “之前已经见过您了,苦于眼盲未能尽礼数,裴家玉郎现在给老人家请安。” 听闻这话坐在石台上的老人才睁眼看了他一眼。 “裴家的?” 几人相隔距离并不远,因此双方说话的每个句子都能清清楚楚听到,石邵念见萧煜跪在老人面前行礼,呜呜呜地挣扎着要脱开这束缚。 见石邵念还是不肯安分,老人重重敲了下手中的拐杖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这孩子要是真的要杀我,刚才就动手了,一把年纪了还不稳重。” 萧煜回头去看,只见石邵念听完老人讲完话后瞬间安静了许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了。 “孩子,你告诉我你姓什么?”老人上前抚摸着他的脸,浑浊的眼珠仔细瞅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萧煜赶忙低下头,羞着脸说道:“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这个名字是我醒来后取的。” “失去记忆了。” “嗯。”萧煜点点头,接着说道:“之前问过我一次,我说的都是实情,你们要不是不信,可以去调查。” “不用了。”老人摇摇头,叹息一声随后坐回了原来的地方。 “你不是他,我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身世,这里除了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什么都没有,之前那么对你都是误会,你走吧。” 萧煜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说道:“怎么可能?我.....您之前带我来这里不就是......” “也许等我找回记忆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了?我们吃了那么多苦,都是为了找到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根,之前的那些东西呢去哪了?你们大不了再毒瞎一次我的眼睛,我再辨认一次,这次我一定好好想想。” 他越说越着急,最后生生从眼角里落了几滴泪水出来。 “你之前分明是觉得我很想一个人是不是!” 萧煜此刻全然没有了体面,没有什么比希望磨灭在眼前更难受的了,此刻他脑海里只告诉自己,一定要从这个老者这里多问出一些话来,就算自己真的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人,他们知道的也一定比自己多。 “我就是那个孩子,我就是......” 泪水盈满了萧煜的眼眶,他刚想把那几个字说出来,裴宁就呵斥了他。 “你跪在地上干什么,你忘了你现在是我们裴家的人吗?把你腰间那个玉佩给老人家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对了,对了,玉佩。” 萧煜也是如梦苏醒,想到自己腰间还带着一块自自己醒来就戴在身上的玉佩,忙从自己腰间解下,递了上去。 那雕刻着“玉”字的假货玉佩一出来,老人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这位公子,我并不认得这枚玉佩。” 一句话顿时让萧煜的心坠入冰窖,接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是麻木的跟着裴宁的动作摆弄的肢体。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欢欣 萧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自己最后的颜面是裴宁帮自己保存的。 天色已黑,萧煜坐在屋内,眼神有些涣散,上衣被解开一半,厚实的胸乳就这么暴露在外面,裴宁伏在他肩头,手上拿着药酒为他换药。 “这可能有些疼。”裴宁手拿药酒提醒道。 “嗯。”萧煜浅浅应了一下。 裴宁知道他今天精神受到了打击,也不管萧煜到底有没有真的回应自己,手脚麻利揭开萧煜胸前纱布,原本深深的伤口如今表面已生出了淡红色的肉,只是里面还有些没长好。 “继续上几次药就可以了。”他小心吹气拿着药为萧煜抹上。 “嘶!”萧煜皱起眉头,低头看向裴宁,目光对上,萧煜不自然错开自己的眼光。 “回过神来了?”裴宁笑着揶揄他。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你个小男妾正好跑不了了,之后就跟着本少爷一辈子呆在我家吧,本少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裴宁坏心眼上药的时候故意加重了一下,惹得萧煜皱眉瞪他。 “不说这些了,之后打算怎么办。”裴宁换了个话题。 “我都是你的人了,我能怎么办,先跟着你吧,正好这段时间也歇歇,之后有一步算一步。” 也许是今天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萧煜现在如今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躺在床上好好歇息一番。 这番话正好落入裴宁下怀,他捏了捏萧煜脸蛋肉。 “正才对嘛,有点刚入府的样子了,多养养,你看你瘦得五官都凹下去了。” 萧煜不着痕迹拂开裴宁的手,说道:“先不说这个了,你这次前来,声势浩大,东厂的探子被引来怎么办?” “你夫君我自有办法。”裴宁换好药利落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最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玉佩。 “你看这是什么。”他献宝似的在萧煜眼前晃了晃两下。 “这是.........” 萧煜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温润的玉佩上刻着秀气的花,正是自己刚成婚的时候,裴宁送自己的那块。 “怎么到你手上了?之前不是给当了吗?” 萧煜爱不释手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你忘了你夫君是干什么的吗?之前咱们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可不一样了,之前到老家那边的人马已经接到了我们的回信,现在已经回来了。” “这不,一回来就联系上我们,还把玉佩给赎回来了。” 要不是今天裴宁这番话,萧煜还真忘了他们有一半以上的战力在外,他忽然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下最后的威胁也没了,萧煜真的可以不用想那些活命的事了。 “真好,你之前说过,你老家那边被你父亲旧部经营几十年,早已上下成了铁桶一般,东厂探子插不进去,等咱们到了那边,才算是真的过去了。” “这次死中逃生,若是等咱们缓过来,我必修书一封写给父亲,让他替我们查查东厂究竟是如何与地方官员暗中勾结的。” 萧煜在一旁叹了口气,“此事涉及皇室,你记得提醒裴大人切莫涉及过多,以防自己知道太多被人杀人灭口。” “这个还是放心的,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我裴家在朝经营三代,多少有点人脉的,不至于为了这点子小事就没了我裴家。” “你自己看着办吧。”萧煜把衣服穿好,忽然觉得腹中饥饿,说给裴宁听。 正好裴宁听完也觉得自己有点饿了,便提议一起出去烤肉去。 夜晚凉爽,微风带着凉意吹过几人,他们在外面随意支了个火堆,中间的火堆上放着一只杀好的羊羔。 不远处就是一群喝酒喝多了的士兵,在那边载歌载舞,唱着些听不懂的歌,再远处还有些本地村寨里的山民,确定屠戮浑他们不会伤害他们后,这群寨子里的村民就一直用好奇而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们这群人。 石邵念也走了过来,坐到了火堆旁边,只是一言不发冷冷看着。 萧煜看着这个气氛,只觉得真好啊,还好他们最终也没起什么冲突,使他还可以坐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吃饭。 就算自己每天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似乎现在的生活也能够让他满足。 大家一致推选屠戮浑烤肉,单凭他那张异域风情的脸大家都觉得他烤的羊肉一定很好吃。 屠戮浑抗议一番也没用,最后只好认命般上去为大家炙烤羊肉。 彩娘这几天成熟多了,之前见了萧煜那一瞬间,先是不可置信揉揉眼,接着便扑到萧煜身上哭着说道:“大瞎子,你不瞎了吗?” 萧煜丝毫没有因为这些话语而生气,在萧煜眼盲的那段时间,都是彩娘围着他度过幽幽长夜。 有福虽然贴身保住了他的命,但并不会安慰人。 他把小姑娘抱在怀里,轻声安慰,裴宁这时候也凑过来给了一个暴栗。 “一会有烤羊肉吃你吃不吃。”他笑着逗着萧煜怀里的彩娘。 一听说有烤肉吃,小姑娘瞬间不哭了,吸着鼻子中气十足说“吃!” 屠戮浑将羊肉外面烤熟的那一部分用刀子插下,问道:“刚熟的,谁吃。” 裴宁道:“先给我吧。” 他拿下后便递到了彩娘身边,小姑娘迟疑了一下,接着看向周围一圈,见没有人在意,便说道:“谢谢爹。” 说完就接过烤肉大快朵颐了起来。 橘黄的火舌不断舔舐着羊肉,脂肪化作油滴落到下面的碳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屠戮浑烤肉的速度很快,很快第二块,第三块烤肉就被递了下来。 “小心烫。”屠戮浑提醒道 周围也有被香味勾引而来的士兵,腆着脸过来索要一块烤肉。 屠戮浑不耐烦切了一大块烤羊肉,撒上盐递给了嬉皮笑脸的几人。 屠戮浑给了一块就挥挥手让他们走远了。 萧煜也切了一块,吃着正香,石邵念不知何时坐到了自己旁边。 一开口就是道歉。 “之前也有不少人冒充夫人的孩子过来认领遗物,你是最像的一个,但还是要做一下必要的准备。” 萧煜好心情被打扰,嘴里的羊肉也瞬间觉得索然无味了。 他放下碗筷说道:“但是我还是不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夜袭 萧煜的声音突然就哀怨了起来,可事情已经够难堪的了,他努力控制住自己。 “就不会存在出错的地方吗?” 萧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不会的。”石邵念干巴巴咬了一口羊肉接着说道:“孩子,我见过很多人,没有我这双眼睛我活不到今天,你不是我们寻找的那个孩子,虽然你真的很像,我也真的期望你是我们寻找的那个人。” 石邵念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过来干什么,明明确定不是当年夫人的孩子,明明和自己毫无关系。 他已经老了,有些搞不清自己脑子里的念头。 萧煜忽然就坐不下去了,他现在只想急切地逃离这里,裴宁眼神一直注意着这里,见他神情不对,放下手上的东西跻身来到萧煜身边。 “要回去吗?” 他趴到萧煜身边悄悄说。 萧煜晃了晃神,又朝火堆那边看了过去,大家都在吃着喝着,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萧煜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又乖又倔强的模样落在裴宁眼里喜爱的不得了。 裴宁此时很想耍个帅把人抱回去,可惜那是其他人该考虑的事,这个念头在裴宁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他丢出去了。 他还是老老实实扶人回去吧。 回到屋内,萧煜推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要上床睡觉,裴宁本来有意与他聊聊天,见他这副模样,只好点点头。 萧煜脱了衣服上床就寝,裴宁就坐在床边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知何时两人都坠入到香甜的梦境中。 萧煜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听闻外面似有肃杀之声,萧煜瞬间惊醒,赶忙睁开眼睛,裴宁已经先坐起来了,凌乱着头发,中衣还没穿好。 裴宁甚少向他袒露身体,这香艳刺激的一幕落到萧煜眼中。 令萧煜忽然想到他们现在夜夜宿在一起,怎么不算是一种夫妻。 萧煜起身:“怎么了?” 裴宁披上自己的外衣,起身往外看了两眼:“好多人,你先歇着,我去找屠戮浑问问。” 有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裴宁轻声对他说:“守好这里。” 萧煜急着在他后面喊:“让有福跟着你,你不安全。” 可惜裴宁现在走路的速度太快,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裴宁的几句嘱托。 萧煜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宁的身体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了。 “少爷不会听你的。”杀神掀开帘子进来了,坐在门口那边仿佛一尊门神。 “你们主仆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萧煜穿好了衣服就要出去,却被有福拦在了门口。 “你干什么?”萧煜有几份恼怒,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份。 “少爷不让您出去,您还是回去躺好吧。” “你个死面瘫,你家主子的话你也不都是全当圣旨,你现在拦我做什么。”萧煜猜到有福大概是为了之前裴宁罚他之事报仇,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放软了话语作揖,柔声说道:“好有福,你就当没看见,放我出去好不好。” 可惜这次杀神铁了心要听他主子的话,任凭萧煜在屋内将好话说尽也不行。 萧煜在屋内急得团团转,一直到天亮都没有收到裴宁的消息。 门被推开的时候,萧煜第一个坐起来,可惜眼神迅速从惊喜转为失望。 推门而入的不是萧煜,而是屠戮浑,他现在的模样十分狼狈,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十分杂乱,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一种不好的念头出现在萧煜心头,他的心脏砰砰砰跳动。 好在屠戮浑告诉他们没有人员伤亡,昨晚有一伙人集结了兵马,想要夜袭这里。 还好发现的早,才没有让敌人得逞。 听完此话,萧煜彩稍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去,推来屠戮浑走了出去。 这次有福没有拦他。 屋外的空气中带着被鲜血洗涤后的血腥气与东西被烧焦的烟烧味,萧煜深呼吸一口都感觉想要呕吐,小路两旁都是不同受着伤的士兵,萧煜顾不上查看四周,急着去找到裴宁。 好在这次他没有费多大力气,很快裴宁就出现在他眼前。 他捧着一张图与身边的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神态疲惫,眼睛下是一夜未眠的乌青。 萧煜远远地与人打招呼,裴宁听见自己名字被喊,见来人是萧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他放下手中的图纸,殷切拉过萧煜的手,让他站在原地转了一圈,确保身上没有出现一点伤口。 “要不是有福拦着我昨晚就过来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说一声,情况还好吗?” 萧煜睁开裴宁的手,焦急问前方的情况。 裴宁与身边的男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双方的脸上看到了复杂的神情。 裴宁先是转身与身边的男人说了几句话,接着他拉着萧煜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处高坡上,从这里能够俯瞰山脚所有的景象,昨晚也就是在这里发生了激烈的争斗。 “你看!”裴宁指着山脚下一处被鲜血染红的地方说道:“那里昨晚死了好多人,除了吊桥,这里就是上山唯一的路了,他们昨晚想修建云梯上来,还好被我们发现了。” “他们找到我们还真快。” 裴宁点点头感叹道:“东厂鹰犬,现在找到我们已经算晚的了,我本来就做好了这几天被他们找上门来的准备,谁知道还是低估了他们,昨晚他们以这里私藏要犯为由要搜查这里,本来我都做好了被交出去的准备了,谁知道石族长比我还要恨这些朝廷的走狗,直接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末了他加上了一句,“屠戮浑不便出面,都是这里的乡勇抵抗的。” 萧煜懵懂点了点头,忽然说道:“那咱们先在算是兵临城下了?” “裴大公子,现在咱们怎么办?终究不能一直躲在这里,真要坐一对亡命鸳鸯吗?”萧煜脸上挤出了一抹苦笑。 “倒也不至于。”裴宁用手将萧煜脸上的苦笑挤上去。 裴宁故作轻松在他旁边抱住了自己手臂说道,“若是情况有那么糟糕,直接把你交出去就行了,本公子才不与你作亡命鸳鸯呢,将来到了阎王爷那边谁公谁母谁说的清,可现在不是还没到那个地步吗?” 他引着萧煜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去看,见山脚下的不远处的茂密树林中,层层叠叠的植被遮盖住了地面,从上往下去看,只能看见墨绿的树盖。 “那里有什么?”萧煜什么也没有看到,好奇发问。 “正是什么都没有所以才让你去看。” 他趴到萧煜耳边小声说:“之前去的人马已经赶回来了,已经埋伏在这了,就等着我一声令下,解救咱俩出苦海。” 萧煜大喜,连忙问:“真的?” 裴宁点点头:“还能骗你干甚?” “你身体刚好,现回去歇着,这里交给我就好。” 萧煜还是有些担心,他看向不远处,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和他站在一起,他内心忽然生出了一种感觉,自己就是要陪在裴宁身边。 “我不走,我今晚就站在这里陪你。” 萧煜总觉得今晚会出什么事,他今晚一定要陪在裴宁身边。 裴宁劝他回去,只是两个人同样固执,两方谁也不服谁,最后还是裴宁占了上风。 裴宁后面见萧煜一直不听他的话,有些生气,挥挥手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人驾着萧煜往回走。 他们有着与屠戮浑的一样的狭长面庞,一看便知是哪里的人。 萧煜身体未愈,根本抵抗不了两个壮汉,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裴宁会来这招,一边被拖着走一边骂道:“你大爷的裴宁,你说不过就玩阴的,多少次了还是这出,有没有点新意。” 裴宁嘴角挂上一抹淡淡微笑,回道:“招式不在老,对付你有用就行。” 说罢对着身边的人又嘱咐几句:“今晚看好他,务必不能让他出来。” 萧煜很屈辱地被架着回房间,走到一半他试图和身边的两个大哥讲讲道理。 “两位大哥,你看咱们都走了一半了,你看是不是先把我放下了,我保证不跑。” 可惜两位大哥似乎受过专业训练,与之前萧煜遇见的那些半吊子士兵完全不一样,一直冷着脸把萧煜送回到房间。 屋里只有彩娘,有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萧煜上前摸了摸彩娘的头。 彩娘手上抱着昨晚的一只羊蹄子在啃,脸蛋吃得黑黑的,见他来了,抬起头看了一眼,接着便又低下头吃自己的早饭。 “这么早就吃肉,胃不难受吗?” 屋内都是羊肉的油脂香,彩娘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说道:“不难受,好吃。” 萧煜点点头,坐在一旁看着彩娘吃完,裴宁是真的把他当孩子一样看管,一直到了晚上,彩娘都能进进出出房门多次了,但萧煜却要一直待在屋内。 萧煜知道裴宁这恼人的掌控欲又上来了。自己越是反抗越是吃苦头越多,索性直接躺平,吃过晚饭后便直接躺到床上闭眼睡觉。 说是睡其实睡得也不太安稳,他梦见裴宁一身鲜血跑来找自己,让自己赶紧跑。 萧煜猛然惊醒,噩梦来得太突然,萧煜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在他起身后,床边的一道黑影扑向了自己。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4、变故 “谁!” 萧煜眼疾手快抄起床边宝剑朝那人刺去。 “别刺!”那黑影说道。 可惜萧煜手上的刀剑快了更一步,好在最后收了点力道,才没将对面的人刺穿。 “是我。”那嗓音说着,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萧煜定了定神,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石邵念。 “大晚上的,族长大人有何贵干。”萧煜收起不悔剑,狐疑看着对方。 “走,裴宁让我带你走。”石邵念简单说了两句就要拉萧煜的手离开。 “等会!族长大人,你把话说清楚。”萧煜挣开对方的手,“夜晚不请自到,总得给我个证据吧。” “不走就来不及了。”石邵念没有选择解释,而是上来就要拉着萧煜的手选择离开。 萧煜猛烈的挣扎,却悲哀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比不过一个老人,石邵念的力气非常大,几乎是两三下就把萧煜拽出了门外。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正当萧煜与石邵念拉扯的时候,萧煜注意到了彩娘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外面。 萧煜这才对石邵念的话语信了半分,他甩开对方的手,来到了彩娘身边。 “你怎么一个人?有福没看着你吗?” 彩娘的情绪很稳定,一个人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对他说:“爹让我来找你一块走。” “裴宁是这么对你说的?” 彩娘郑重点点头。 萧煜知道彩娘机灵,应该不大可能说谎,不远处隐隐有火光出现,萧煜心中暗道不妙,安抚了彩娘之后就要起身去找裴宁。 石邵念拦住了他,粗壮的手腕紧紧握住了萧煜的手不放开:“不行,裴公子特意嘱咐我的,一定要带你下山。” “裴宁还嘱咐你什么了?” “他让我告诉你,之后你就自由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出现在心头,此时外面的天空上恰巧升起染红了半边天的火光。 “永远都是这样。”萧煜发出一阵绝望的怒吼,猩红着眼睛,抄起手边的剑就要离开。 石邵念使劲不让他走,萧煜一边狂拽自己的身体一边崩溃,就算最后手腕快要骨折也不在乎,嘴里不断的发泄情绪。 “一个死痨病鬼凭什么要替我做决定,一句话也不说是个死人吗?” “就算他现在死在我面前我也要问问他!凭什么要替我做决定。” “到时候阎罗殿前走一遭,谁也不欠谁的,省的下辈子还要给他当妾还债。” 最后情绪达到了极点,萧煜狠下心来,一使劲,将自己的手腕掰成骨折,手腕离开了石邵念的位置。 眼前痛得要模糊,但顾不上疼痛,现在萧煜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一脱离禁锢,萧煜整个人就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飞快不见了。 石邵念没有选择追赶,只是站在原地无奈叹了口气。 萧煜一路跑到白天时他们说话的地方,那地方围了一群士兵,萧煜没有找到裴宁,一着急抓了士兵,问道:“有没有看见裴宁。” 被抓住的那个士兵都懵了,还是身边的人提醒他,裴宁往更前面去了。 村寨外面火光冲天,将此时的夜晚的天空照亮的宛如白昼,一伙身穿黑衣的人马就立在山脚下,黑压压的数不清有多少人头。 这一幕让萧煜心头一颤,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几分。 没顾得上感谢,萧煜转身往裴宁的地方狂奔。 裴宁是万分没有想到萧煜回来找他,他一身白袍,少见地穿起了粗布麻衣的衣服,看着萧煜跌跌撞撞朝自己走来,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你怎么来了?” 裴宁站在山坡的最前方,见他满眼都是惊讶,裴宁被屠戮浑与他的士兵们拥簇在最前面,而他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再往前一步就会因为摔落到谷底而死。 萧煜站在人群最后面,远远看着站立在大家最前面的裴宁,心里隐约涌上了不好的感觉。 “快回去!” 这声尖利的警告仿佛是打开什么的开关。 无数雪白的刀剑瞬间露了出来,铁器碰撞的刀鸣声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蜂群嗡鸣。 锋利的刀剑出现在裴宁的脖颈之上,裴宁身后黑压压的人群竟然此时全都对他亮出了刀剑,萧煜看着那些熟悉的脸庞,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们还在一起说说笑笑。 而现在,他们全都将刀尖对准了他与裴宁。 屠戮浑从裴宁身后露出了他的那张狭长的脸,他神情阴郁,看向了不远处的萧煜说道::“你走吧,我只要裴宁。” “屠戮浑!” 饶是再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被身边的人背叛。 是了! 第一次见屠戮浑他就有些不舒服,仿佛他有什么秘密瞒着他似的,而现在屠戮浑手上的刀正放在裴宁的脖子上,只差一步就能让裴宁人头落地。 屠戮浑本来就是官家的人,现在被人兵临城下,反水再正常不过。 萧煜深呼吸两下,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他克制住自己的声音。 萧煜手持不悔剑,用剑身撑着自己的身体,颤声说道:“屠戮浑,你如今反水,是不是谋划了多日?” “我本就是官家的人,何来反水一说。”屠戮浑怒目横眉,额前的碎发随着风拂到了他额上,通身的气息倒与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 “反倒是你们,一群逆贼,真的以为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了?” 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萧煜也是在今天才意识到他因为懒惰一直没有了解过对方的真面目。 明明裴宁将人刚带回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有几分不对劲,自己潜意识里已经察觉自己却全然因为懒惰一直抛在脑后。 “你放走裴宁,你上头要的人是我,放了他。” 他提出要用自己的命来换裴宁,这场风波全因为他而起,要被抓也应该是他。 “呵,你凭什么敢和我提要求。”屠戮浑狞笑说着。 “现在我改变注意了,你们两个我都要,一个都别想跑。”他说着,对着不远处的人群中开口。 “单长列!你不是一直抱怨没有好的官职吗?现在捉了他,我回去禀报长官,封你个百夫长。” 人群中很快就沸腾了起来,很快一个身穿黑衣粗手粗脚的壮汉站了出来。 他身材健壮,整个人脸上冒着贪婪的光茫。 “你!”萧煜退后几步,对方仅仅是走过来的威压就能让他觉得害怕,萧煜思考着自己之前联系过几次的功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全脱身。 裴宁看着这一幕又急又气,大喊道:“你赶紧走,别管我了。” 可惜萧煜要是能听他的一开始就不会来了,萧煜只当裴宁的话是放屁,这几天他身体好了不少,他拿着剑脑中跃跃欲试各种武功动作,心想自己该从何处下手。 可惜萧煜这次有些托大,就在萧煜还在思考的时候,对方的拳风已经到了他耳边,常年在军中的没有假把式,常年的肌肉操练让他的力气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水平。 一力克万物,对方但是靠自己的力气就能让萧煜应接不暇,不过萧煜看是看出来对方留手了,要不是刚才对方避开了自己的头,恐怕现在自己已经大脑开花了。 萧煜不敢直接对方对方,刚好了没几天的身体正是气虚体弱的时候,萧煜一边闪躲,一边寻找机会自己如何下手。 他身上仅有的一点武功全是仅凭以往的肌肉记忆记起来的,如今再次面对强敌,萧煜的那些三脚猫功夫简直是不够看的。 看见萧煜就要落入下风,裴宁急在心里,刚忙出声催促萧煜赶紧离开。 他与屠戮浑做局,本意是为给萧煜一个离开的机会,也是为了给屠戮浑一个机会,他一个千户无故带人上山放走逃犯说不过去,起码带回去一个裴宁也能说得过去,眼见计划就要成功,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不怕死一个人来找自己来了。 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裴宁被屠戮浑假意挟持,悄悄使眼色给他,屠戮浑了然,悄悄放松了对裴宁的禁锢,让他得以更轻松的姿势说话。 “停下!快停下!” 裴宁涨红着脸拼命朝不远处叫喊,屠戮浑也适时抬起手臂配合裴宁。 果然本来还在酣战的两人,同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刻朝一个方向看去。 裴宁稍稍松了一口气,接着他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玉郎!你听我说,你先离开。” 萧煜抬头见那人高台之上被人挟持,白衣黑发,明明自己命都要保不住了,还在张口劝说他离开。 “不回去,你等着,要死咱俩一起死。”萧煜张口就是顶撞。 “你!”裴宁被萧煜这番话气得脑仁疼,屠戮浑也给了裴宁一个无奈的眼神。 戏都演到这份上了,偏巧萧煜不跟剧本走,裴宁感觉胸口气都短了,一张口什么话都说了出来:“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别忘了自己身份,被我裴家捡回来的一条狗,我让你滚你就给给我滚,别脏了我的眼睛。” “你.......”萧煜张嘴干巴巴说了几下,却什么也接不上来。 裴宁从未对他说过重话,自他失去记忆醒来后,身边的人待他一贯亲厚,萧煜几乎从未在这方面上吃过委屈,现在猛然被一骂,忽然身上如坠冰窖,是了,他本来就是裴家捡回来的一条狗,要是没有裴宁,他什么都不是。 一瞬间的清醒让萧煜半边身子都冷了。 裴宁却依旧在输出,声音干脆刻薄,拿起来他之前天天躺在床上的幽怨劲。 说出来的话能让人难受三天:“我不过是一时间对你感兴趣陪你玩玩,现在要回家去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本公子什么俊男美女没见过,你也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这样的你求着别人玩你也没人。” 如连珠炮一段话说完,裴宁累得大口喘气,心想萧煜一向自尊心高,有了这番话总该能走了吧。 萧煜虽然知道这是裴宁的激将法,但是被他这么贬损人的一段话一说,当场就有些挂不下脸来,但身体却没有一丝一毫要离开的意思。 就算他真的要走萧煜也要问个清楚再走。 就在此时陡生异变,在场的众人都感觉脚下的大地上,传来了震动,众人齐刷刷扭头朝着震动的声援处去看。 只见一伙人马顺着小路就要上山,已经过了关卡,马上就要到跟前来。 原来是山脚下的官兵们有些等不及了,见屠戮浑的军队对峙了这么久,就派了一伙斥候小队上山打探情报。 看到这里裴宁大脑瞬间空白,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萧煜再不走就真的没机会了。 当即他便朝着裴宁用此生所能用到的最大的力气说道:“跑!” 萧煜听到后身体迅速就动了起来,本来就放下了三分坚持,被外力一激,身体迅速就动了起来。 很快萧煜就消失在了裴宁的视野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5、思月 见萧煜安全离开,裴宁总算将一颗心放在了心下,之前从老家那里赶回来的人马已经回来了大半,暂时还用不到他们,裴宁命令他们都跟着有福,暂时听从安排。 脑内两个念头闪过,山脚下的人马已经到了身前,为首的神态傲居,屠戮浑上前接待了对方,裴宁也终于在这个时候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次晕厥可来的太是时候,等裴宁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牢里了。 此时正是半夜,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地面上,好一会裴宁的眼睛才适应了黑暗,将房间内的摆放都看得一清二楚。 入目可见的就是长满了青苔的墙壁,地上还有些十分可疑的红色血迹,屁股底下是又硬又凉的稻草,裴宁的生活质量第一次迎来断崖式下降,他叹口气,朝着还算干爽的地方挪了过去。 就算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裴宁还是现在的情况惊讶到了,在内心悄悄诽付屠戮浑怎么没有给他争取一个好一点的牢房,他这点权力应该还是有的。 不知道萧煜现在怎么样,裴宁苦笑摇摇头,自己现在都这样了,自己居然还在担心他,不过他并不担心萧煜自己一个人活不下去,那个人性子张扬又富有生命力,无论在哪里都会过的很好的。 一想到萧煜,裴宁顿时就感觉屁股底下的茅草变成上好棉花垫子,整个身子也顺服了不少。 正当他一个人沉浸在不该有的幻想中的时候,墙壁旁边传来了敲击声。 敲击声富有节奏而清脆,正是之前他与有福约定好的暗号。 将手指放到唇边,三声鹧鸪声响起,裴宁表示自己已经收到了信号,不久后门前突然出现一个猫一样的身影,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对漆黑的眼珠。 “主子。”他蹲在那里面无表情说道。 “都安排好了?”裴宁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虽然落魄,但是丝毫不减他身上的气度。 有福点点头,几天不见,他身上换了一身贴身黑衣,腰间的双刀变得更加锋利了,一看就知道是身边人手充足,特意换了一身更好的装备。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一身的有福看着精神气也好了很多,蹲在那里不说话活像一只大型猫猫,裴宁侧眼去看他,忍住了此时想要摸摸有福脑袋的冲动。 “那就好,现在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咱们摸清楚他们身上的底再说。”裴宁思考了一下,接着见有福还是茫然的蹲在那,装似不经意间问道:“对了,玉郎怎么样?” “哦,玉公子啊。” 有福慢吞吞说道:“我派了人跟着他,他去找屠戮浑了,说是为了救你他什么都愿意做。” “混账!” 裴宁一激动忘记了压低自己的嗓音,刚才的声音在这幽暗的牢房里格外明显,好在有福已经将附近的狱卒们都迷晕了,一时半会并没有人来。 等了好一会裴宁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小声问起有福:“你也不拦着点,屠戮浑说什么了没有。” 有福摇摇头:“奴才接下来的东西没有打听到,主子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裴宁被这句话噎了一下,又气又笑说道::“行行行,你先回去吧,这段时间都盯着一点,要是做不好等我出去剥了你的皮。” “知道了公子。” 有福眨眨眼,一会就窜不见了。 裴宁头疼靠在了墙边,捡起地上一根茅草放在手里不断搓捏着,萧煜去找屠戮浑干什么?不过还好,一切都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大可能越过自己做事,对于萧煜想要救自己的事,裴宁其实是不惊讶的,那人重情重义,只是没想到他会选择去找屠戮浑........ 肩膀有些酸痛,裴宁换了个姿势,左右今晚睡不着,裴宁的脑内开始想着自己思念的那些人。 首先是父亲母亲,也不知道父亲的风湿病好了没有,不知道母亲是否在为他担心,自从离开京城后,裴宁就以十天一次的频率往家里邮寄书信,从上次寄出书信到现在为止,算算日子,刚好差不多十天。 也不知前几天寄出去的书信能不能及时到达母亲手里。 裴宁叹了一口气,他总是这样,小时候身体不好惹父母担心,长大了又脾气怪异惹父母生气,偏偏等自己懂点事了后,又要离开家里。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爹娘。 接着裴宁想到了自己的大哥,那个永远热烈,永远站在裴宁身前的大哥,现在他应该已经回归军营了吧。 裴宁年幼的时候,对这个大哥总是有些抵触心理,在幼年裴宁的记忆里,大哥总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看到,突然出现在裴宁身前,举着自己从外地带给他的小玩意,又突然从他身前消失。 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里“家人”这个概念是没有大哥的。 后来年岁渐长,裴宁才知道那个每年只出现一次的哥哥是自己血脉相连的长兄。 裴擒与裴宁站在一起,若是除去他们那相似的脸,两人站在一起,从周身的气度来看,很难说竟然是一对亲兄弟。 裴擒自小就去了军中,本来就是天生的武痴,加上整日在军中与男人们厮混,养成了个开朗健壮的模样,反倒是他,从幼时就身体不好,自小在药罐子里泡大的,别说见些生人了,连门都没出过几回。 这也就造就了他一小阴郁骄横的性格。 他独占了父母的宠爱,有时裴宁也会在想,兄长会不会为此事对自己怀恨在心。 后来的事实证明,完全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裴宁的兄长脑中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些事,在裴擒的一生中,练武,跟随义父,从军,就是自己这一生足够做的事了。 这种找到自己一生能为之奋斗的东西,裴宁十分羡慕,他自小被御医断定活不过二十岁,因此对于此生便禀报着过一天就算一天的态度。 本来前段时间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却没想到身体却奇迹般的好转了,连常年医治他的御医都说不上什么。 他终于可以看见今年冬天的腊梅了。 裴宁顿了一下,回忆便到此为止。 他想到了萧煜,裴宁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称呼他,这个稀里糊涂就嫁给自己的男人,身世成谜,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现在还把自己给送了进去,本来以为已经探查清楚了他的身世,但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东山的石邵念亲口承认了萧煜不是当年夫人留下的那个孩子。 那他究竟是谁呢?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给他报恩的。 裴宁扑哧一声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抽动的肌肉带动了腰腹部的肌肉,一阵抽痛,裴宁呲牙咧嘴好半天才缓过来,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凡是人,都是爹生娘养的,没有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脑子里正描绘着萧煜可能存在的第十种身世,不远处的黑暗中却传来了脚步声。 等到人已经站在他门前的时候,裴宁才注意到外面站了一个大活人。 “您是?” 外面的紫衣女人气质华贵不可估量,饶是裴宁也有些不敢猜测她的身份,在这个地方能出现女人,本身就已经足够奇怪了。 女人掐着自己的红色指甲,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裴宁,随后对身后的人说道:“带他出来见我。” 就在裴宁还在一脸懵的时候,牢房被打开,接着他便被扔到了浴桶中,强制洗刷干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千算万算没想到蹲大牢后第一次难是这个,裴宁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乖乖配合了对方,一边洗刷自己,一边在心中思考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 幽州太守与他已经是死敌,没必要再派个人过来见他,而如今能够冒着得罪东厂的代价来看他的,只能是京城里的人。 那么究竟是那位大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甘愿来这里呢? 一个名字逐渐浮到裴宁的脑海中。 当裴宁被带到紫衣女人身前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因为一夜没睡实在是太困,他惺忪着睡眼朝着对方鞠了一躬。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6、贤王 等裴宁站直了身体他才能仔细观察好这个房间,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大概是整个县衙中最好的,屋内有着黄花梨制成的木椅,女人坐在上面,长眉入鬓,身穿一件紫色对襟长裙,头上并不装饰,唯有耳上带了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她身穿的衣服并不多么华贵,可坐在那里的气度就偏偏让人心生敬畏。 屋内还有一人,那是一个身体很胖的男子,两根细短的腿上是肥硕的肚子,加上他那又细又长的眼睛,整个人活脱脱一只老鼠成精。 胖子小心翼翼对女人小奉茶,见对方茶水喝了才松了口气了。 屋内两个人都把他当空气,裴宁也不拘着,抓起自己身前的果子点心就往自己嘴里塞,一天一夜没吃饭了,现在他胃里还真饿的慌。 胖子见裴宁这么肆无忌惮的坐在地上吃动作,脸上的表情都变了,一拍自己大腿就要怒骂,却被紫衣女人一个眼刀挡了回去。 “无妨。”她放下手边茶碗,故不得底下胖子难看的神情。 “让他吃。” 这几个字对现在的裴宁来说简直是最大的鼓励,又毫无顾忌得朝着桌面上又抓了一把糕点塞到自己嘴里,吃相是要多难看是多难看。 不过这种吃法也是真的爽啊!裴宁一边大口吃喝一边感叹自己之前怎么没有想过用这种吃法。 七八块糕点下肚,又喝了两碗茶水涮涮嘴,裴宁这才感觉吃了个半饱,摸摸自己的肚子,十分满意打了个饱嗝。 “饱了吗?”坐在上面的紫衣女人发问。 “饱了,饱了,多谢大人招待。”裴宁赶忙站起来,行了一个标准的躬身礼,着模样谁也不能把他和刚才坐在地上胡吃海喝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饱了就好,必然说出去还以为我亏待你了似的,你说是吧,裴宁。” “这位是本地知县张通张大人,这次你入狱,还是张大人在背后出谋划策呢,你可要多多感谢他。” 被突然点到的胖子忽然一惊,颤颤巍巍看向上首的紫衣女人。 裴宁无奈笑道:“大人,您吓到他了。” “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张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紫衣女人淡淡一笑,染了颜色的指甲轻轻扣在黄花梨的桌面上。 张通不断擦拭额头的冷汗,他哪里敢说介意啊,本来还以为自己走了个狗屎运,没呈现才一天呢自己这小小的衙门里就来了两座大神。 先是当朝宰相的幼子,接着又是被上面提醒过的要特意关照过的神秘特使。 他沉浮官场十几年所见过的达官显贵也没有今天一天多。 “不介意,不介意,紫大人说笑了,要是没什么事情下官这就出去。” 屋内的气氛对于张通来说简直就是烤炉,再不走他怕自己今天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自己今天真的要交待在这里。 好在这次没有什么人阻拦,就算裴宁有些再作弄他一下,看在张通整个人流汗又拘谨的情况下也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屋内只剩下两人,裴宁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您不是和张大人一道的吧,不是京城来的就是哪位皇亲贵戚吧,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总得告诉我真佛是谁吧。” 紫女女人挑眉似乎是对裴宁有了兴趣:“哦?何以见得。” “这倒是不难猜,我得罪的是东厂的,幽州孙太守与东厂勾结追杀,这个消息虽然被刻意隐藏,但对与那些真的大佬来说并不难找,而京城中,我父亲身居高位,不说对朝堂了如指掌,但家父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我与家中的联系并未完全断绝,不可能会有官员在我父亲眼皮子底下暗中接触我,而我完全不知情。” “所以,很可能是哪位皇亲国戚,而且不是从京城来的。” “京城距离这里即便是飞鸽传书来回就要十日,就算要动身也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情况的见到我,唯一的可能性.....” 说吧裴宁一掀自己衣袍,动作干净利索,磕头下跪:“草民裴宁,叩见贤王殿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7、萧恒 接着便是良久的沉默。 端着在上面的紫衣女人,不。 应该是贤王殿下,萧恒叹了口气。 “你是何时发现本王的身份呢,这件事就算是浸淫朝廷多年的官员都未必知道,还是说你父亲早已将皇家密事都告诉你了?” 萧恒虽是女儿身,但多年上位者的气质还是让人不敢忽视她。 裴宁不卑不亢说道:“草民猜测贤王殿下身份一事,并非是父亲告诉我的,而是草民自幼体弱,常年在家中,只能钻研一些旁门左道,对京城中传闻多有涉猎,让殿下见笑了。” 裴宁其实也是在赌,先帝一生子女众多,如今还剩下的除了当今圣上之外,尚有身份的只剩下一个贤王还活着,有传言说圣上之所以允许贤王存在,是因为她是女儿身。” 裴宁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贤王的封地刚好就在幽州附近,加上是她是女儿身的传闻,裴宁就更加确定了,所以才决定赌一把。 就算赌输了也没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萧恒敲了敲桌面,似乎在斟酌如何对待他。 裴宁心里直打鼓,看不出这贤王葫芦里卖什么药。 萧恒目光审视了裴宁,转而爽朗一笑。 “久闻裴相幼子乃是仙童转世,聪慧过人,本以为只是谬言,如今看来是本王狭隘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殿下谬赞了。” “起来吧。”萧恒似乎心情很好,坐在上首问道:“你可知本王为什么要见你?” 裴宁大概知道她没憋好屁,但还是尽量装恭敬,不让人看出来脸下的真实想法. “不知,草民一介白身,身弱体瘦,虽然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可终究有心无力,还望殿下解我困惑!” 裴宁话说的谄媚,只希望这女王爷尽量有屁快放,开门见山,也好让他见招拆招。 “你虽是一介白身,可短短一个月内惹了我那侄儿与东厂对你追杀不止啊。裴公子,你比你想象的要有本事的多。” 裴宁心下一凉,可面上依旧装作听不懂的意思:“草民愚钝,听不懂。” 萧恒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年轻人坐立不安颤颤巍巍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带上了一点笑意。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你这全身的祸端,可是由一人引起的啊,可怜我那侄儿,至今还下落不明,却让凶手逍遥法外。” 萧恒那张艳丽动人的面孔上不自觉带上了两滴泪。 “你说要是拿那逆贼祭奠,是否能够告慰我侄儿的在天之灵?” “殿下!” 裴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时候不跪也不行了,这女王爷话里话外拿萧煜的命来威胁他呢。 他们这些特权阶层都是这样,他可以利用身份去压制萧煜离不开他,那么他就也要接受有个王爷能够轻轻松松捏死他。 “玉郎乃是草民发妻,他虽有刺杀皇子之嫌,但是此时扑朔迷离,玉郎已丧失记忆,此事不一定全如东厂所言,还望王爷明鉴。” “裴公子,你这是干什么?本王可没说要捉的是你发妻啊,只是案件扑朔迷离,总得把人带回去是吧。” 萧恒习惯摸着自己耳朵上的小坠漫不经心说道。 “你妻被冤枉,本王一定给他讨一个公道。” “玉郎身体粗笨,草民愿以身替他为贤王查案。” 裴宁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漂亮侍女,全被拦了下来。 “裴公子还是起来吧,你的这份心意本王收到了,要是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本王用什么私刑呢。” “谢殿下。” 见裴宁终于肯给她低头,萧恒才说出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裴宁撑着椅子坐了回去,刚才跪的太着急,腿都有些麻了,好在旁边人看不下去,伸手给他扶了一把。 裴宁见萧恒坐在椅子上,幽幽问道:“幽州孙太守曾是你父亲门生,这次你也见了他了,觉得他怎样。” 裴宁在脑内想了想孙太守黝黑普通的样子,如实相告:“孙耳此人,狂妄自大,听信谗言,草民与他相识以来,自觉其品行不端,行径小人。” “你倒是很会识人啊。” “不敢不敢。” “不过你有一点倒是说的没错,孙耳此人确实狂妄自大,自他赴任幽州以来,本王可是很久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萧恒带着怨念说道:“不过是广开宴席,所花费多了一点,那厮整日不是告状就是派人来骂,不得安生。” “本王食俸千两,先帝在时就准许本王前往封地,一概事宜皆由本王定夺,孙耳不过是一介知府,竟然还敢骑到我头上来了,不过是一杀猪匠出身,要不是你爹......” “罢了,我有些失态了。”萧恒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 “殿下您消消气。” 裴宁算是听明白了,自己今天被叫到这里,全是因为孙太守得罪了贤王,贤王让自己给她出气呢。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罢了罢了。”萧恒摆摆手,靠在椅子上往后仰着。 “孙耳在幽州一日,本王就一日不得安生,孙耳私下结党营私,侵吞民田,罪状本王已找到,只是亲王不得参政,幽州巡抚使还有两三日便到,本王要你击鼓鸣冤,说出你的冤屈。” 见裴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作。 萧恒一挑眉,“怎么?你不愿意?” 裴宁心脏直通通跳,当然不愿意了,孙耳此人虽然该死,但也绝对不应该由自己状告,朝着幽州巡抚使告状朝堂命官,他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单他一个人还好,偏偏他怀疑这王爷要对付的是他裴家。 这女王爷还真是丢了个烫手山芋给他。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8、女装 萧恒见裴宁半天没有反应,整个人仿佛木在了椅子上,语气带上了不悦。 “怎么?裴公子是看不起本王了。” “不敢不敢。” “草民只是觉得此时牵涉幽州巡抚使有些不妥,孙耳结党营私一事,草民可书信一封给予父亲......” 本来来一处缓兵之计,等他将情况都告诉了父亲后看他怎么说,但没想到萧恒不吃这一套,直接打断了他的发言。 “不必麻烦裴相了,本王的事,还是不要劳烦丞相粘手为好。” 萧恒斩钉截铁挥断了裴宁的最后一丝希望,之后他便被变相软禁起来,关在了一处房门中,看守程度不压于在监牢中。 这一变故导致有福三天没有联系上裴宁,导致裴宁彻底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之前全部计划好的事情都报废,裴宁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脱困的机会。 有人见裴宁在房间中来回踱步,敲了敲他的窗户。 今天还不到送饭的点,裴宁本不想理会,但是敲击声越来越急促,裴宁受不了,打开窗户一看,便看见了一张端庄又熟悉的俏丽脸庞。 侍女身形高大,身穿一藕色粉裙,眼下有一小痣。 裴宁一愣:“是你?” 来的人正是萧煜,此时他身穿女装,手持餐盘,正站在窗边楚楚可怜望着他。 裴宁一下子心就软了,左右看看见没人过来,小心把他拉到角落。 “你怎么来了?” 他这个小院子四周都被人封死了,房门也出不去,只能跑到角落悄悄与人说话。 萧煜没回他,面无表情将餐盘递到他手里,说道:“你先拿一下。” “哦。” 接着裴宁见萧煜翻了一个漂亮的前空翻,凑一下进来了。 “这样说话方便一点。”萧煜转身把窗户关上。 “...........” “你是怎么过来的。” 萧煜没有选择回答他的话,而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下一瞬间萧煜拳头就朝着裴宁的面门就攻过去了,这一下虽然只用了三分力,但是裴宁实在是没有想到,一下都没有躲。 整个右脸颊瞬间就挨上了萧煜拳头一击。 “你你你!” 裴宁没有等到自己想象中的眉眼传情,反而被自己的娇妻一拳打到了脑门上,荒谬程度堪比他今天出门脑袋被挤了。 “揍的就是你。” 萧煜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十分豪迈掀开自己的裙子,一点裴宁臆想中的温柔都没有,似乎还有些不解气,做势又要打他。 “等下等下,咱们先说事情。”裴宁捂着自己的半边脸,拦下了萧煜接下来的动作。 也不知萧煜今天怎么了,自己半边脸刚挨了揍,另一半脸要是也肿了他明天就彻底没法见人了。 “好玉郎,我知道你生气,但是咱们先说正事好不好。” 裴宁厚脸皮的一边捂着自己的半边脸,一边摸向萧煜的手。 萧煜本来十分火气就消了七分,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顿时没了火气。 大大咧咧到屋里椅子上坐下,裴宁赶紧在身后端着餐盘追上。 “好玉郎,不生气了?” 裴宁生了一张好皮相,就算是稍微破了相也能看得人春心荡漾。 萧煜许久没有见裴宁了,见他此时,只穿中衣,头发披散的模样,不由得内心一动,白了他一眼。 “这身衣裙真该给你穿。” “我看还是我的好玉郎穿着最漂亮,给为夫穿岂不是浪费了这身漂亮衣服。” 萧煜脸皮薄,没两句话就被说得脸颊微红,索性转了话题。 “我知你之前与屠戮浑做戏给人看,但如今你被什么人软禁?有福说你这处被围的铁桶一般,好不容易他今天才找到机会送我进来。” “也不是什么人,对了.....” 裴宁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回头在自己柜子里不断翻找,没多久就翻出来一封书信出来。 “将这封信交给有福,他看了就知道怎么做,软禁我的是当今皇上的异母兄弟,贤王萧恒,我虽被他软禁,但目前还没有要我性命的意思,出去一定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命令再行事。” 萧煜点点头,将信封放在怀里小心揣好,又与裴宁交流了好多这几天的发生的事,最后裴宁趁着萧煜要离开前问了一句:“有福是怎么把你送进来的?” 萧煜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自从前几天你从地牢里消失后,有福便疯了一般找你,还是屠戮浑打听到消息,你被软禁在这里,他今天趁着这里的侍女外出采买东西,趁机打晕了一个,将我送了进来。” 随着萧煜说完最后一句话,萧煜的瞳孔骤然睁大,来不及多解释,他踹开被从外面锁上的门,其实这门只是个摆设,裴宁之前比划过,多用一些力气就能踹开。 萧煜骤然被拉起,身体猛然一缩,但见是裴宁,也乖乖配合他动作一起踹门。 “你们都被骗了,贤王好大喜功,所食所饮每个东西都要从京中采买,压根不会有出去采买货物的侍女,他们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目的就是让你乖乖送上门来。” “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 随着松木支撑的门板重重落地,门前站着的一干侍女印征了裴宁的猜想。 其实从萧煜进门那一刻就被盯上了,甚至现在有福还活没活着都不好说,裴宁后悔自己高估了自己,面对一个能从兄弟厮杀中脱颖而出的女性王爷,她的野心与手段不适自己能够相比的。 裴宁猜想也许从一开始萧恒就全知道了。 陪他玩这么久的游戏,为的就是让他心服口服归顺于她,为她效力。 萧恒继承了她母亲那一脉的野心,又继承了她父亲那一脉的疯狂底色,在幽州期间,采买孤女,收买人心,为的就是在今天这样的场面中,永远胜利。 齐刷刷的雪白刀剑亮了出来,不是之前做戏一般的伪装,而是实打实的,真的要取他们二人的性命。 场面剑拔弩张,裴宁压力大得额上出了冷汗,萧煜紧张往自己腰边摸去,可他忘了自己今天穿的是女装,不悔剑被他藏到了衣裙内侧,根本不方便拿出来。 余光瞥见萧煜的小动作,裴宁知道要是这些女刺客一出手,萧煜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事到如今,不认输也不可能了。 “停下!” 裴宁跪在地上,言辞恳切,一字一句都似是心在滴血:“带我去见你们主子。”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9、相似 萧煜见裴宁跪下,一时间也呆了。 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宁见他呆呆的,张口呵斥道:“站在那里,别动。” 他也实在是着急了,身前一堆催人命的杀神站在那,他俩又实在是个战五渣,只能先稳住萧煜,他去见她们头子。 这招确实好运,没过一会便从人中走出来个看起来是管事的人,态度倒是很好,对着他俩说道。 “请跟我来。” 两人便被带到另一个屋外,与裴宁之前见过的房屋不太一样,墙外的桐油还没干透,似乎是新修的,萧煜见裴宁独自一人往屋里走,张了张嘴,似乎在说把他也带上,可却在裴宁的眼神示意下闭了嘴。 只是有些不舍拉住了裴宁的手,那双眼睛仿佛在说:“早点回来。” 裴宁拍拍他的手,安抚一下,用着只有萧煜能听清的语气说道:“放心,一会儿就回来。” “裴公子,王爷已经在里面了。”引路的侍女见不得裴宁拖拉,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最终裴宁还是在萧煜不舍的目光中,转身跟上了前面的侍女。 “王爷就在前面。” 引路之人退下,推开面前的房门就能见到最终的人,终究是自己心虚,先做错了事情,周围普通的家具似乎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人总是被自己的想象吓倒。 裴宁紧张握紧了自己的双拳,给自己加油打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香烟缭绕,虽然只是普通摆设,但是莫名给人威压之感,裴宁没敢抬头看人,直挺挺往屋里一走,就跪在中间地上。 “草民裴宁,叩见贤王殿下。” 等了许久,裴宁才敢稍微抬起头来。 只见房内空无一人,只有屏风后隐隐约约似有人影闪动。 裴宁换了个方向,朝着那边又重复了一遍道:”草民叩见贤王殿下。” 良久,裴宁才听见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还有人调笑嬉闹的声音,贤王萧恒赤着脚走了出来,身后追出去两个貌美婢女,追着给她穿好衣服。 萧恒似乎方才还在休息,出来的时候身上不过只穿了中衣,头发还披散着,脸上还带着睡意。 还有…… 被他打搅好梦的怒气。 只见她坐到中间椅子上,一脚放在地上,一脚撑在椅子上,以手肘撑头,打了个哈欠,大大咧咧,丝毫不在意房内还有个大活人。 在她身后,又走了两名身材丰满的侍女出来,一人捧衣,一人捧鞋。 她们亲自弯腰跪在给萧恒披上外衣,穿好鞋子。 “殿□□寒,怎么还不穿好衣服就跑出来。” 侍女柳腰□□,一对□□靠着萧恒不断撒娇,一派莺词浪语。 裴宁跪在地上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两只手捂住耳朵,内心尴尬,只能不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萧恒与她们好一派温存,才意犹未尽拍拍两名侍女说道:“先回去吧,这里还有客呢。” “是!”两人盈盈一拜,便嬉笑着朝屏风后走去了。 裴宁心想贤王好享乐的传闻果然没错。 似乎是刚发现他在这里,萧恒笑着说:“裴公子让你见笑了。” “草民不敢。” 撞见私房事,裴宁内心一百个尴尬,只恨自己不会原地消失术。 “哦?不敢?” 萧恒似乎来了兴趣,趿拉着鞋子,几步走到了裴宁身前。 她抱着手臂,半蹲下与他平视,但目光却带着审视的意味。 裴宁被萧恒那张艳丽的脸庞看得不自在,忍不住低下头。 可萧恒偏偏上前掐住了裴宁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裴宁忍不住皱眉,可萧恒偏偏要他连这点怒意都不敢有。 “天底下没有比裴公子你更大胆的人了,你要是不敢,怎么敢劈了幽禁你的房门,与本王的近卫队对峙,还有你那小情,打晕宫女私闯本王住所,这可是杀头重罪,就算是当场把你二人宰了也不会有人说上几句。” “哦,不对。”萧恒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 “还是有人会说上几句的,你的亲生父亲大概会抱着你的骨灰在朝堂上朝着本王的皇兄状告本王的罪责吧。但大概也无济于事,你区区一介庶人,想来死了也不会引起多大波澜,裴相已老,皇兄早就起了换掉他的心思,到时候裴相一走,你裴家不知还能荣耀几时?” 看来萧恒真是有些生气了,连这番威胁的话语都说了出来,事实上刚才裴宁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无论刚才萧恒说什么,裴宁都在心里不断默念,王八蛋王八蛋当你放屁。 事实上证明,精神胜利法在一定程度上十分有效,当萧恒因为生气而说完她的那一顿威胁之后,裴宁因为丝毫没有听进去而受到影响。 他正了正神色,抬眼对上了萧恒凌厉的双目,张口回道。 “殿下。” 裴宁深吸一口气。 “承安认输了,原为您效犬马之劳,但愿殿下能够说话算数,放过草民的妻子。” 说完他便朝地上深深一拜,再也不再起身。 这个决定早在进门前就决定了,方才萧恒的发挥纯属过多发挥,就算她今天坐在椅子上只打哈欠,裴宁也会这样说的。 与虎谋皮虽险,但不当这个恶人就很难看见活下去的机会。 似乎是没想到裴宁能这么轻易认输,萧恒脸上立马就换了一副笑脸。 “裴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快起来吧,地上凉,裴公子身体受不住,本王这就命人放了你。” “还有玉郎呢。” 裴宁着急在后面加了一句。 “那就等着裴公子事成之后就还给你了,正巧我府里缺个奉茶丫头,我看你那小情姿色不错,穿上裙子倒也像个周正丫头,就留在我身边吧,我给你调教调教,等你办成事后,我保证一根头发都不少的还给你。” 萧恒调侃了他几句。 调教什么的还是不必了。 萧煜被留在这里当人质,裴宁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裴宁压制了自己想要反抗的想法,选择了臣服。 只是最后他有个要求。 “草民在离开前,还想再见草民妻子一面。” 萧恒此时已经走回了座位上,听见他这个请求,大手一挥,十分豪气说道:“没问题,来人,带外面的人进来。” 说罢,拍拍掌。 不知外面的人听见了没有,裴宁在屋内等了一会,就见萧煜被人带了进来,只是脸上带了点擦伤,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与人起了冲突。 他那看向裴宁的眼神分明在说:“发生了什么?” 裴宁示意他安静,走到萧煜身前,见他双手被结结实实捆在身前,顿时变了脸色,心疼不止,大声质问道:“谁干的?” 他不过就消失了一会,就有人欺负到萧煜头上了? 周围没人说话,萧煜则小心翼翼告诉裴宁是自己刚才准备出手才被捆上的。 “不怪她们的,你别生气。”萧煜吐了吐舌头。 萧恒坐在上面玩味看着两人,当目光扫到萧煜的脸上时,忽然变了脸色。 “你过来,就是你,那个.....裴公子的妻子,对......就是你,你过来。” 萧恒招招手让萧煜过去,裴宁不知道萧恒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只能用眼神示意萧煜过去。 “叫什么名字。” 萧恒看着萧煜脸蛋,手不自觉就摸上上去。 一道细弱蚊子的声音响起:“玉......玉郎。” 从刚才开始裴宁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他皱着眉头,脑子越来越警醒,朝上望去,只见萧煜与萧恒的身影逐渐重叠在一起。 脑子里再浮现出那种换了女装与萧恒有五分相像的脸庞。 裴宁的脑子“轰”的一声炸掉了。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萧恒也是皇室中人,若是玉郎身世真的与皇室有关系,他现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不应该就这么轻易让贤王见到玉郎。 可现在再出声已经来不及了,裴宁心中只祈祷自己面前这个行事超脱的王爷,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好人,或许福祸相依,在她这里,玉郎能够找到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而那边,萧恒染着豆蔻的指甲已经抚上了萧煜的脸庞,盯着他脸不断的瞧,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了什么东西。 “是真的名字吗?你倒是很像本王认识的一个人。” 裴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萧煜头脑一热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都说出来。 好在萧煜头脑不笨,也知道自己面前的女人不可信。 他随有些惶恐,可还算淡定,正因为心虚所表现出来的模样正符合一个小人物被大人物问话的惶恐模样。 “名字是真的,是吗?我娘小时候也说过我与别人长得很相似,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萧煜来之前被裴宁做过功课,知道自己身前容貌惊人的女子是当朝贤王,所以并不吃惊,淡定回答他的问题。 好在萧煜没有傻到将自己全部信息和盘托出,所说出的话暂时骗过了萧恒。 裴宁松了一口气,等到萧恒问完后,才拉走萧煜细细叮嘱他一些事。 裴宁拉着萧煜出去,只是日头太大,又不好走太远,外面的一颗梧桐树长得挺好,裴宁就拉人站在树下,借着树荫遮挡阳光,靠着墙壁,将自己方才与萧恒讨论之事全都交代一遍,细细给他嘱托。 “我明日就要离开,留你在这里当人质,如今也只有这个方法了,这女王爷虽然是个神经病,但你要是不惹她,大概也不会引火到你身上去,切记遇事一定要谨慎,莫要出头。” “如今你我二人被她拿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萧煜没想到这些酸话能从裴宁嘴里说出来,有些不屑撇他一眼:“自然知道,我俩被对方摆了一道,你出去办事,我自然在这里也不能给你添乱,还是你裴少爷觉得我不懂事,以为我不会顾全大局。” 裴宁被这个白眼撇的感觉有一股邪火从小腹往上窜,也是现在身体好了,居然都能有邪念了。 罪过罪过,他在心里默念。 现在的赶紧走,不然裴宁不知道一会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你好自保重。” 裴宁看着萧煜,一番肉麻话堵在心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要走不走的,也许是在等萧煜过来牵他的手。 他也是真疯了,什么时候这么磨磨唧唧患得患失了。 萧煜见他要走了,顿时也感觉心里有一股无名火要窜,自己就付出这么大牺牲了,裴宁这个病痨子居然只给自己说这些话。 真是岂有此理。 萧煜心里暗自生着闷气。 两人都多少次生离死别了,现在居然还在为这个闹别扭,说出来让人听见也是得说他俩是对硬凑在一起的野鸳鸯。 见裴宁身子要转,萧煜的手下意识就要上前抓住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和裴宁牵上手了。 萧煜见到裴宁眼中不可置信的眼光,立马烫了一样甩开自己的手。 裴宁对上萧煜躲闪自己的眼光,忽然心脏露了一拍。 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般,他抓住了萧煜的手臂,把他逼到了墙角处,看着比自己健壮许多的萧煜,呼吸间都是男人灼热的气息。 萧煜比自己刚见到时候黑瘦了许多,只是腰肢还是这么细,他的双手不受控制的往下摸,几乎在同时他的双手就萧煜提了起来。 “做什么呢?” 萧煜的声音在他耳边喘息 “你说我做什么?”裴宁的呼吸声逐渐粗重。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