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照组知青在年代文里吃瓜》 1、落水了 “桂芳奶奶!桂芳奶奶!” 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七八岁小孩儿一路狂奔来到地头,冲着地中间正在拔草的徐桂芳大喊:“桂芳奶奶!你赶紧出来!” 麦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收了,老太太们这会儿都在地里拔草,徐桂芳也不例外。 这地里不光长粮食它也长草啊。要是不拔的话,杂草吸收了本该供给粮食的养分,粮食可就长不好了。 对于庄稼人来说,粮食的长势是很重要的事,一家老小都靠地里的产出过活呢。她们这些老太太年纪大了干不动别的活计,拔拔草一天能挣五个工分,属实不少了。 听到小孩的声音后,徐桂芳手上动作不停,也扯着嗓子回喊道:“刚娃你叫我啥事儿啊?没看见我这正忙着呢嘛。” 叫叫叫的,跟叫魂儿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徐桂芳咋了。 但是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叫魂是封建迷信,被有心人听去了就要出事儿了。 刚娃跑过来出了一头汗,脸颊倒是不怎么红。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红不红。 他顾不得抹掉脸上的汗,三两下走麦子中间的间隙往地里徐桂芳的位置跑去,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焦急:“桂芳奶,你家我小溪姐掉河里了,大队长喊你回去呢!” “什么!”徐桂芳“哗”地一下站起来扔掉手里的草,“你说谁掉河里了?” 刚娃还以为她没听清,加大了音量着急回复:“哎呀,就是你家我小溪姐!小溪姐掉河里了!” 跟徐桂芳一起干活的老太太耳朵早就竖起来了,听了刚娃这话立刻八卦地问:“溪丫头怎么掉河里了?刚娃你知道不?” 另一个老太太猜测:“去洗衣服了不小心掉下去了?” 这天还凉着呢,又不是七八月份,队员们谁不洗衣服没事儿去河边干嘛。 “呸,你看你说这话自己信不?” 桂芳家那外孙女儿,就是个油瓶倒了都舍不得动一下手,生怕把她累着的主儿。她去洗衣服?她家大黄都不信! 那老太太一想也是,他们姜柳大队谁不知道大队长家外甥女日子好过。 说是来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地里的活全是那几个舅舅哥哥帮着干的,比起她们姜柳大队,甚至她们红旗公社的其他知青,那日子好过得可不止一点半点。 当然人家外家愿意帮衬,他们也不说什么。这样总比那些个挣工分不够养活自己的知青娃娃们强。 起码不用他们大队出粮食养活不是? “那她好端端去河那边干啥?这还在上工的点呢。” “哎,”离徐桂芳最远的的老太太似想起来什么,眼睛一亮,神神秘秘地说,“我刚回去上厕所碰到江知青去河里洗衣服了。你们说,该不会她俩为了赵知青打起来了,所以溪丫头才掉河里的吧?” 江知青? 那个和赵知青谈对象的江知青? 她们记得,溪丫头喜欢那个赵知青吧。想想两人之间的矛盾,老太太们纷纷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大家齐刷刷盯着刚娃,眼里闪烁着名为八卦的光芒。 刚娃还没说话,徐桂芳先炸了:“王大嘴你放屁!张嘴就喷粪是吧?一个老娘们造小姑娘的谣也不怕晚上你家那口子上来找你!” 王大嘴翻了个白眼儿撇嘴嘟囔:“切,当谁不知道你家小溪是跟在人家赵知青屁股后头下的乡?” 都为人家下乡了,还不兴打个架了? 刚娃深深明白这些老太太的骂架不是他能参与的,面对奶奶们火辣辣的热情视线,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也不知道。啊!大队长还让我去喊老王头到他家,我先走了啊奶奶们!” 老王头是姜柳大队唯一的赤脚大夫,这人命关天的大事,没人拦着他。主要可能也是拦不住。 刚娃脚底抹油,飞一样跑了出去,溜了。 徐桂芳也顾不上跟王大嘴对骂,瞪了她一眼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匆匆交代了几个老太太记得让记分员给她记工分后,一路小跑往家里赶。一个老太太的速度愣是一点都不显慢。 一起干活的那几个老太太眯着眼,瞅着她远去的背影感慨:“这桂芳腿脚挺利索啊,明明大家一个岁数,她竟然还能跑得动。” “可不是嘛,我早两年就跑不动了。” “老喽老喽,不服老不行。不过你说这溪丫头是咋掉河里的?她平常去县城取个包裹几步路都要她哥骑自行车带她,咱队里这条河离得也不近啊,她没事儿跑河边去干嘛?” 王大嘴得意:“说不得就是我说那个原因呢!” 这臭嘴。 人姑娘才十八岁,还要不要名声了?跟徐桂芳交好的老太太瞬间骂了回去。 王大嘴方也不甘示弱,两拨老太太手上不停嘴上不闲,在地里你来我往地对骂起来。 已经走远的徐桂芳自然不知道她们为了这件事吵了起来,她紧赶慢赶进了家门。 一看见她,大队长赶紧道:“妈,小溪还昏着,她身上衣服是湿的,你赶紧去给她把衣服换了捂被子里,等会刚娃把老王头喊来了给她看看。” 徐桂芳不敢耽搁,转头进了东屋,还不忘问着大队长:“小溪怎么能掉河里去?是不是你们谁逼着她去洗衣服了?” 东屋里在床上躺着的闻怀溪身上盖着大队长的外套,身下垫了一个夏天用的凉席。头发潮湿,满脸苍白,眼睛紧紧闭着,看得徐桂芳心都揪起来了。 闻怀溪有一点意识,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发冷,衣服也感觉黏在身上一样,哪哪都不舒服。 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近在耳边,又好像远在天边,整个人有一种飘着的错觉。 脑子好像也跟着不转了,好半天才能判断出来他们说了什么。 她一边慢吞吞地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听到老太太的声音这个问题,一边听着他们说话,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徐桂芳正在柜子里取干净的衣服出来,她想想家里几个看不惯外孙女的儿媳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一瞬间怒气上涌,冲着院子里怒吼:“我不是说了让三丫头给她洗?你妹妹一个月给家里那么多钱,不就是让你们这些做舅舅妗子的好好照顾小溪,现在呢!拿了人家的钱,还把人照顾河里去了。小溪要是出了事,我看你怎么跟你妹妹交代!” 大队长冤枉啊:“没谁让小溪洗衣服啊,一大早三丫头就去河边把小溪的衣服洗了,你没看在院子里晾着嘛。是宋知青把小溪救上来的,我听宋知青说,他过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刚好看到江知青急匆匆走了,然后就看到了在河里扑腾的小溪。我这不是打算去知青点问问江知青有没有看到。哦对了,锅里我烧着水!” 说完话,大队长急匆匆走了。 听着听着,闻怀溪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身上潮湿的衣服被扒开换上了干燥的,身下的什么东西也被抽走了,整个人被塞进了温暖干燥的被窝。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她还记得自己放学路上被车撞了来着,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被救活了? 徐桂芳给外孙女换好衣服盖好被子,走出门骂道:“还问什么,这人心肝真是黑的!看到人掉水里不喊人还跑了,我看就是那个江婵媛干的!”她一点也不掩饰,声音大到已经出了家门的大队长都能听到。 “妈我烧水了!你去看看!” 听到大队长说他烧水了,徐桂芳这才闭了嘴,赶紧进厨房灌了几个盐水瓶塞外孙女被窝。 感受到身边源源不断的热源传来,闻怀溪没有那么冷了,伴着暖烘烘的温度彻底失去了意识。 初春的天带着寒冬未散的凛冽,闻怀溪这场病来得气势汹汹。 身上的温度降不下来,她整个人被烧得昏昏沉沉的,还接连不断地做梦。 梦中的她有时候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有时候又生长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梦境交错混乱,闻怀溪恍然不知自己到底是谁,又到底在哪。 闻怀溪浑身冒汗面露痛苦,徐桂芳一刻不停地照顾着,间或骂一顿害得她外孙女发烧的江婵媛。 姜家低气压的氛围让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老太太的火气烧到自己身上来。 直到第二天下午,大队长姜远峰都犹豫要不要给自家妹子孩子她亲妈打个电话,把外甥女送到市里的医院时,闻怀溪身上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老王头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下自己被折腾得泛酸的脖子,道:“好了婶子,别着急上火了,温度降下来人就没事了。” 还好温度降下来了,这两天他被徐婶子折腾的呦,连家都不让他回了,就害怕她外孙女有个啥事。 人不烧了,他也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歇一歇。 老王头收拾自己的药箱子,又给开了点药:“这药再给吃两天,不反复烧就没事了。一共给一块钱就行了。” 姜远峰有点不好意思,让人家跟着折腾一整天。 想了想去老娘房间里抓了一把大白兔出来,一起给了老王头:“真是对不住学兵哥,我娘她就是太急,太担心小溪了。现在她烧退了,你赶紧回去好好歇一歇,这糖给侄子侄女甜甜嘴。” 老王头全名王学兵。他摆了摆手:“害,咱两家都多少年的交情了,用的着说这个?快把糖收回去。” “你就收下吧,也没多少。跟着折腾这么久,就这点糖还不要,再交情好我家也不能这么做事啊。” 推吧推吧,老王头终于是接下了那把糖,刚好拿回去给孩子吃。 将老王头送走后,姜远峰正准备进屋,远远看到同村的王大嘴和她姜明伟朝他家方向走来。 姜远峰皱了皱眉。 这会儿刚下工,这俩人不回家吃饭来他家干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被提亲 “呦,叔你在呢。” 姜明伟径直冲着姜远峰走来,又探头往姜家院子里瞅:“我徐奶奶在家吗?” 王大嘴跟着她大孙子嚷嚷:“老徐呢?徐桂芳你在吗?快出来,有事找你!” 闻怀溪从昨天烧到今天,不仅老王头被折腾了一宿,徐桂芳更是一直在照顾外孙女。 眼下她好不容易退烧了,徐桂芳正打算吃了饭好好睡一觉歇一歇,就听到了门外王大嘴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她跟王大嘴一向不对付,她能有啥事找自己? 徐桂芳给外孙女带上房间门,站在自家门口不耐烦道:“王大嘴你找我啥事?昨天的事儿我还没跟你计较,我跟你说别惹火,不然我新仇旧恨一起算!” 王大嘴张嘴就想跟徐桂芳吵,不过想起来今天的“大事”,强忍下了心中的怒火,好声好气道:“老徐你这样可不行,一把年纪了火气这么大,这幸好是我,要是别人不得跟你吵起来?还好我这人脾气好……”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她脾气好不好用得着她王大嘴说?再说了,王大嘴平日里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炸药桶,好意思在她面前夸自己脾气好? “好了好了,刚说你火气大,这还真是忍不了一点……”眼见着徐桂芳的眼神逐渐充满怒气,王大嘴这才撇撇嘴说了自己的目的;“我今天是有好事找你,大大的好事!” “对,大好事!”姜明伟应和道。 他吊儿郎当地吹了一下口哨,自以为帅气地撩了一把泛着油光长时间没洗的特意留了三七分的刘海,道:“我跟我奶今天是来提亲的,我看上你家外孙女闻怀溪了。我告诉你啊,我们半个月内就结婚,我老丈人是食品厂厂长吧?他必须得赶结婚前给我找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还得陪三转一响外带五百块钱,不然我可不娶闻怀溪。婚后让我老丈人给我找个房子,我要带着媳妇儿住城里的。” “我看你在想屁吃!” 徐桂芳气炸了,当即满院子找自家扫帚,摸到手里后冲着姜明伟就是一扫帚。 “滚!还你看上小溪了,我家小溪用得着你看上?我看你是来找打来了!” “嗳嗳嗳,”王大嘴立马护着自己大孙子,喊道,“徐桂芳你别不识好歹!我大孙子能看上闻怀溪是她的福气好不好!你家孙女都被人看光了,一个黄花大闺女还别人亲过了,还有谁愿意娶?也就是我家小伟看上她了,要不然我才不同意这门亲事!我告诉你徐桂芳,嫁妆再加一百块,我家可不给彩礼,要不然这门婚事免谈!” 徐桂芳简直都要气笑了:“王大嘴我给你脸了是不是?昨天我说什么你是一点没放在心上,还敢造谣我孙女!” 徐桂芳挥舞着大扫帚,一下一下毫不客气地扇在王大嘴和姜明伟的身上:“我让你们嘴贱,让你们嘴贱!” 王大嘴一边躲一边喊:“啊徐桂芳你疯了!就算你是大队长老娘也没这么欺负人的!姜远峰你就这么看着你娘打我们?身为大队长只偏帮家里人还做什么大队长?” 姜明伟躲在王大嘴身后,趁着徐桂芳追着王大嘴不放,借机蹿到了隔壁家门口,大喊:“大家都出来评评理啊,哪有这么做大队长的,只偏帮家里人。我们又没说错什么,她闻怀溪先是追在人家赵知青屁股后面不放,现在又被宋知青看光了还亲了,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愿意娶就不错了,她家里还敢这么摆谱!” 听了姜明伟的话,偷摸看热闹的都光明正大地聚到了姜家门口,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口应和。 “我听说昨天宋知青救溪丫头的时候亲了她!而且溪丫头昨天穿了一件白衬衫,白色那么透,要不然宋知青也不能给她身上盖了件衣服啊,肯定被他看光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宋知青是为了救人,总不能好好的让人淹死吧。” “救人也不能亲她吧?谁家好好的救人还亲嘴儿?我可是听说这俩人有一腿的。” “你从哪听的,不能吧?闻知青不是喜欢那个赵知青吗?还是跟着人家赵知青下的乡。” “这谁说的好,就不能是她跟两个……” “土老帽儿没见识。我听人家说了,这是那什么人工呼吸,落水昏过去了的都是这么急救的。” 吊梢眼的大娘撇撇嘴,不屑道:“切,我才不管是不是救人。媳妇儿曾经平白无故就让人亲了,谁家小子能接受这个?就说你,你愿意让你儿子娶个这样的?有一就有二,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因为这件事勾搭上?万一以后给你儿子戴绿帽,你能受得了?” “是啊,要我说,桂芳你别打了,人家姜明伟说的也没错。本村有人愿意娶你就同意了得了,难不成还想把你孙女嫁去山沟沟里啊。” 跟徐桂芳关系不好的老太太幸灾乐祸。 他们附近几个村遇到女儿名声受损的事,一般都是把姑娘远远嫁到山里那些没人愿意嫁的地方,只有这样地方的人才不嫌弃姑娘的名声。 姜家这溪丫头是城里人,下乡来了也没干几个活,怎么可能吃得了那个苦。 虽然姜明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是本村人啊。 吊梢眼不怀好意道:“就是,王大嘴家就姜明伟一个孙子,家里的一切都是留给他的,日子也不算差了。这样儿还有人愿意要,徐桂芳你就偷着乐吧!” 徐桂芳简直怒气冲天:“你放屁!她王大嘴嘴一张就喷粪,赵红芬你也跟着喷是吧?姜明伟那么好你怎么不让你家闺女嫁过去?你跟王大嘴关系好,老伙计变亲家,两好搁一好不是更好?” 姜明伟是什么人? 小时候偷看队里女同志洗澡,他家总是胡搅蛮缠说孩子小。长大后倒是不敢了,他怕被人家家里扭去送公安局吃花生米。 可现在不偷看女同志洗澡了,别的鸡鸣狗盗的事倒是没少干。 他倒是不偷,因为他家里一切好东西都是他的,划不来去偷队里这些“穷人”,还要麻烦他动手。 但欺负队里小孩啊,对队里来的外地知青口花花啊,这些都少不了他。 只是说几句话没什么实质性动作,每次有人跟大队长告状,王大嘴就带着一家子去人家家门口闹,去知青点闹,非得缠的人家家里改口。 欺负小孩最多抢点东西,对知青口花花也没什么实质动作。大队不想闹大影响队里评先进,每次都说让他家赔点工分了事。 知青们是外地来的,他家是本地人,闹到公社既失了名声,公社也不会有什么大惩罚。大部分人都接受了大队长说的,赔几个工分就忍了这事。 他爹娘惯他惯的不像样,赔工分也饿不到他的肚子,姜明伟更加肆无忌惮,开始对女知青动手动脚。姜远峰前段时间狠狠警告让他家管好人,不然就送去派出所,这才让他最近收敛了几分。 他一个二流子没姑娘愿意嫁,自己还眼光高挑得不行。现在被大队长警告不能硬赖上知青,又恢复了以前那样,天天不知道跑哪去跟别人私会鬼混,队里谁都听过一点有关他的破事。 现在搞破鞋是要被批.斗的,这种事爆出来也影响大队,他这事没闹到明面儿上,可队里也更加没有人愿意将姑娘嫁给他了。 这样名声的人,赵红芬跟王大嘴关系再好也不可能把闺女嫁给他的。 虽然她跟王大嘴一样重男轻女臭味相投,要不也不可能跟她关系好。但赵红芬就一个老来女,还指望她闺女嫁城里享福呢。 “徐桂芳你别乱说话败坏我闺女名声!”吊梢眼赵红芬气急败坏。 赵红芬女儿的大姑前两天刚给她女儿介绍了县城一个死了媳妇儿的正式工司机。 这时候司机挣钱多又体面,还能时不时赚点外快,是最吃香的八大员之一。 那司机媳妇儿是生孩子难产没的,现在家里三个孩子一个刚出生,其他两个还小他娘照顾不过来,不然怎么可能这么着急找一个乡下姑娘? 她闺女这次能说到这样的对象真不容易,现在才见了一面,男方那边还没定下,她不会让任何人赶跑她女婿的! 赵红芬指着徐桂芳骂骂咧咧:“我闺女已经说好亲事了,做人可不能这么不厚道!你要是一张嘴毁了我的好女婿,我非得撕烂你这张嘴不可。倒是你,你孙女之前跟着那个姓赵的,现在又跟姓宋的,还挑人家姜明伟?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条件!” 听了赵红芬的话,姜明伟腰杆子挺得更直了,脸上都是志得意满的笑容:“听到了吗?这可不是我说,大家都这么觉得。你家姑娘都不干净了,我这可是吃了亏的。我告诉你,现在五百块钱不好使了,六百块加三转一响,还得让我岳父给我找个正式工,一分都不能少!少一分我都不干,你孙女就等着嫁去山沟沟吧!” 女人跟别人亲了嘴就不干净了。厮混可以,结婚可不行,他可不想戴绿帽子。 要不是听说闻家有钱,他才不愿意跟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结婚呢。 现在自己主动来找,他家居然还拿腔作势的。徐桂芳这死老太婆再这么继续不给他面子,闻怀溪就等着嫁山里去吧! “你们一个个都胡咧咧什么呢!人家宋知青就是帮忙救人,照你们这么说,这女同志掉河里旁边只有一个男的就不应该救人,那女同志就该死是不是?小溪又不是没穿衣服,让你们说的跟什么似的。” 姜远峰沉声:“还有你,姜明伟。你真以为你那点破事儿没人知道是吧?村里没人说出去那是给你家情面,你真把大家当傻子呢?一张嘴就造谣,你那可是实打实的,要是不害怕被举报就继续嚷嚷,最好嚷嚷的传到公社去,让公社也知道你搞破鞋。” 姜远峰这个大队长还是有点威严的,他一发话,那几个声音大的瞬间心虚了起来。 有人帮着说话:“这都新社会了,怎么还有人有这么封建的思想?救人就是水性杨花了?那你们以后不要跟村里汉子说话了,我还说你们有一腿呢!” 大妗子李梅香附和道:“对啊,这都新社会了,怎么还有人还想着旧社会的规矩呢!我们小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下乡来也没纠缠过他赵建设吧?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捕风捉影的,一天天乱说话,做人家叔婶爷奶的也不积点口德!” “又不是我们说的,大家都是这么传的。” 王大嘴撇嘴:“是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肯定是做了才有人说,别人还能平白无故造谣啊?别扯什么新社会旧社会,新社会照样有流氓罪!亲了就是亲了,又不是没人看见。” 反正孙子的事他们又没证据,姜家外孙女那天湿着身子被抱回来大家可都看到了。 徐桂芳挥舞着大扫帚,几扫帚打到那几个挑起话题的老太太身上:“王大嘴你好意思说?流氓罪第一个抓的就是你孙子!”她反手又是一下,“让你们乱说!” “啊!我孙子怎么了,我家小伟好得很!”王大嘴边躲边骂,“徐桂芳你疯了!这又不是我说的!更何况你外孙女就是跟人家宋知青亲了,她为了赵知青下乡也是事实,你打我也没用,大家都知道!” “就是,要不是缠着人家赵知青,闻怀溪能下乡吗?打量谁不知道呢。” “哪个男人乐意要这样的媳妇儿?反正我不愿意。哪天孩子大了不像自己就知道后悔了。” 姜明伟呲牙咧嘴还不忘大喊:“你看看你看看,还不如把孙女嫁给我呢,要不谁乐意娶?听说人家宋知青是首都来的,怎么可能愿意娶这样一个媳妇儿?” “我愿意。”清冽的男声显得沉稳有力。 因为救人下了水,大队长给他放了假,宋未晏今天一天都在知青点休息没出门,根本不知道村里已经传成这样了。 “而且那叫人工呼吸,是救溺水的人的,不是亲,也不是占人便宜。” 姜明伟才不信:“切,你也就是嘴上这么说说。谁不知道闻怀溪喜欢赵建设喜欢得要死,男人谁想娶这么一个媳妇儿被戴绿帽子?你现在说愿意,真让你娶你肯定不干!” 宋未晏坚定道:“我娶。” 他顿了顿,顶着周围人不相信和怀疑的眼神继续道:“只要闻知青愿意嫁,我会跟她结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穿书了 闻怀溪是被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吵醒的。 她昏睡的时候一直在做梦,梦中两世的记忆交错复杂。一会儿是二十一世纪,一会又是七十年代,混乱的记忆让她高烧不退,直到记忆理顺,这才终于退了烧。 烧刚退,整个人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撑着自己坐起来穿了衣服,又倒了杯水喝了。 缓了一会儿,再看看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闻怀溪确认,她穿越了,而且穿了十七年了。 没错,她其实是胎穿的,只不过以前一直都没有前世的记忆,就跟这个时代的人一样普普通通的长大,直到落水窒息,这才意外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闻怀溪打量着自己睡的这间房子。 入目可及是熟悉的土色屋墙,墙上隐约可见稻草的纤维。房间不大,摆设也很简单,床脚的炕柜,两个木头做成的箱子,还有窗户边的一张桌子。木制的窗框被用旧的作业本纸糊了起来,透着光却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再其他的,就只剩下她现在躺着的这张床了。 或许不能称之为“床”。她睡的这张“床”,其实就是土炕,在冬天没有电热毯的时候可以烧柴来取暖。 这些摆设,她前世只在奶奶家的老房子里见过,而且奶奶家早在她三岁那年就建了新房子。房子建成后,奶奶就和爷爷两个人一起就搬到新房子里住了,只是偶尔会回去老房子看上一眼。 这种土房,她前世一共都没见过几次。 现在她睡的这间房间是妈妈姜远兰原来住的房间。她听妈妈说过,她是老小嘴甜受宠,家里又只有这一个女孩,所以当初盖房的时候父母对待她和哥哥们一视同仁,专门给她留了一间房子。 后来妈妈嫁出去了,外公本来想把房子腾出来分给别的孩子,但是外婆觉得女人出嫁后就没有自己的家了,她和丈夫还在一天,都想让她的女儿有家可回,不愿意把房间让出去。 外公也疼女儿,没有强求,这房间就这么一直保留了下来。 如今妈妈已经出嫁十八年了,还有了她跟哥哥两个孩子,后面又再婚,这间房子依然一直给她留着,等她回来的时候住。 即使妈妈因为嫁到城里离得远,又有工作不能经常回娘家,家里的房间由于孩子长大慢慢不太够住,外婆依旧让人留着这间房子,从来没让别人住进去过。 直到今年三月份她下了乡,知青点的大通铺环境不好,她妈妈不舍得她受苦,和外公外婆舅舅妗子商量说好让她住在家里,她才住进了这间房子。 长时间没有人住,这房间比家里其他房间更干净崭新,目前是姜家最好的一间房。 自从她下乡,她从来没有跟那些知青住在一起过,一直住在外婆家里,一个人一间房子。 住在外婆家里,知青们的活动她都不参与,再加上她的大小姐脾气,知青点的知青对她是又嫉妒又瞧不起。下乡这么久了,恢复记忆前的她愣是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都没有。 现在恢复了记忆,想想自己之前干过的事,闻怀溪有一种看熟人演戏的尴尬。 她没恢复记忆以前怎么是这么个脾气,明明前世的她是一个乖乖女来着。 正尴尬着,外面一声大叫拉回了闻怀溪的思绪。 她起身穿鞋出门,正好听到一道男声说:“只要闻知青愿意嫁,我会跟她结婚。” 等会儿,她记得姜柳大队就她一个下乡的知青姓闻吧? 闻怀溪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还好一旁的表姐注意到了扶住了人。 “你慢点,刚退了烧,怎么不穿厚点,小心等会着了凉又烧起来。” 表姐说着扶她站稳,回屋拿了一件外套刚给她披上,外面有眼尖立刻喊道:“嗳,溪丫头出来了,宋知青刚刚说只要溪丫头愿意嫁你就娶,现在正好当面问问呗!” “是啊是啊,溪丫头你到底嫁不嫁宋知青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一句句话不断往闻怀溪脑子里钻,什么江知青,赵知青,落水,姜明伟什么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闻怀溪意识到一个事实——她穿进了前世上课偷看那本与她同名的炮灰女配所在的年代文里。 年代文炮灰闻怀溪是一本年代文里的对照组女配,前期的一切幸福和后期的一切落魄,都只是为了成为女主的对照组而存在的。 《重生宠婚:七零娇妻甜辣辣》是一本标准的重生悔过年代文,而江婵媛就是那个重生的知青女主。 小说里,女配和女主江婵媛同住一个家属院——红星食品厂家属院,闻、江两家的男主人都是红星食品厂的职工,闻父和江父还都是厂里的领导层。 闻父是食品厂副厂长,江父是食品厂车间主任。巧合的是,两家还都是重组家庭。 女配八岁那年父母离婚,她和双胞胎哥哥闻怀江跟着妈妈姜远兰一起嫁进了继父家里。继父家中也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这俩孩子比女配和哥哥稍微大一点。 女主则是五岁时母亲去世,后妈带着继兄和继妹嫁给了她爸。江父和前妻也有两个孩子,分别是女主和她弟弟,不过江父和后妈在女主十岁那年又生了一个老来子。 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更巧合的是,女配亲爸和继父一个姓就算了,女主继兄继妹的亲爸,也和江父一个姓。单看孩子的姓,不清楚内情的人谁能知道这两家都是半路夫妻? 就这样,女配和女主在一个家属院里长大,又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上了学。 其实女配比女主小了两岁,但是女主江婵媛上学晚,两个人就凑在了一起,打小在一个班里。小学,初中,高中,高中毕业又下了乡。她们的生活轨迹完全重叠。 在城里的时候,因为亲妈和后妈的区别,女配过的要比江婵媛好得多。 这时候都是女人管着家里。女配妈会做人,她一碗水端平,有自己孩子的就绝对不会缺了继子继女的。继子继女尊重她这个后妈,在家属院的名声也不错。 江家后妈就不一样了,她想要好名声,明面上一碗水端平,暗地里却是更偏向自家孩子。江父也更喜欢老来子一点,并不太关注江婵媛和弟弟。这就导致江婵媛的生活水平比女配低了不止一点。 前世的江婵媛不会反抗,江家后妈又总拿亲生的小儿子说事让江父偏向自己,家属院的人还以为江后妈对她很好呢。 重来一世后,江婵媛要完下乡的钱后就揭穿了她后妈的真面目,让江家后妈在家属院的人缘下降了一大截,众人议论纷纷,连女配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都听继父提过一嘴。 女配被妈妈宠的娇滴滴什么活都不会干,好在她下乡的地方是妈妈的娘家,她妈每个月出钱给舅家。有她外婆,几个舅舅和表哥照顾着,除了要干点活,女配的生活水平一如往昔。 江婵媛在后妈进门后就跟着做家务了,是家中里里外外一把好手。下了乡也丝毫不娇气,干活不算好却也不是差的那一批。但是她在城里是没干过农活的,即使再怎么认真,她挣的工分最多足够养活自己,还是最低生活标准的那种。 但是江婵媛跟女配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了,这是她最有优越感觉得胜了女配的事。 可她没想到那个人是个渣男。 七十年代标准悔过文的知青女主,一定有一个知青初恋,为了回城一定抛夫弃子跟初恋私奔,初恋一定是个渣男,女主后来一定过的不好,然后在看到前夫和另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人甜蜜幸福悔恨重生。 很不巧,女配闻怀溪就是女主前夫林北望发达后身边那个光鲜亮丽的女人,也是跟她一起喜欢知青渣男,却因为渣男喜欢女主而好运逃过一劫的人。 女主重生后定然是要和前夫重修旧好再续前缘的,那么此时跟女主还正处着对象的渣男初恋,和女配这个前夫后娶的享福妻子,都是她的绊脚石。 绊脚石,自然早点解决为好。 江婵媛重生后,主动找到女配说可以撮合她和渣男赵建设,哄着女配像前世一样下了乡。 比起前世的毫无交集,两人这辈子的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最起码能说点“知心话”。 关于赵建设的知心话。 赵建设家里情况不是很好,本人却很是傲气。 在城里的时候,赵建设喜欢的是江婵媛这样勤劳善良,面容清丽的女孩,丝毫瞧不起女配这个“资本家的大小姐”。 下了乡之后,江婵媛每天的工分只能勉强养活自己,根本帮不到他不说,还要他花时间哄着,赵建设就有点不耐烦了。 不耐烦归不耐烦,赵建设还是挺喜欢江婵媛的,暂时没考虑过和她分手。 他不想分手,江婵媛想啊。 重生回来的江婵媛恶心透他了,做梦都想和赵建设早早的分道扬镳。 刚好这个时候赵建设收到一封家里出事急需用钱的信件。 江婵媛记得上辈子后来听过女配下乡家里给带了两百块钱的事,为了和赵建设分手,也为了一劳永逸,江婵媛一不留神,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了。 赵建设找女配借钱,江婵媛让女配说借钱必须得分手和她在一起。 女配想维持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没提,女主第一次尝试分手失败。 女配把钱借出去后没多会儿,妈妈让外婆来找她来要钱,女配给不出只能去要回来。 渣男不给,却透露了他是从江婵媛那里知道女配有钱的消息。 女配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自己有多少钱,又想到路上丢过二十块钱,那会也是江婵媛劝自己在路上丢的肯定找不回来了别找了,觉得那钱肯定是江婵媛拿的。 女配气不过去找她,却意外落水被另外一个男知青宋未晏救了,江婵媛借机散播谣言,说宋知青救人的时候把女配看光了,还给她做人工呼吸亲嘴了。 看光了还亲嘴了,桃色新闻瞬间传的沸沸扬扬,再怎么解释都没人信。甚至还有二流子跑姜家说要给自己提亲。 女配本就落了水发烧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又正好撞到二流子提亲,整个人又惊又怒,又一次病倒了。 这时候救了女配的知青主动说他愿意跟女配结婚平息流言,可女配有心上人并不想嫁,拖拖拉拉不肯答应。 江婵媛开始给女配和赵建设两头出主意。 她让赵建设娶了女配,赵建设不用还钱,女配也不会被人说嘴。一个失了名声,一个还不起钱,女配又喜欢赵建设,一拍即合,两人就这么订了婚。女主成功跟渣男分手勾搭上男主结婚。 再之后就是男女主努力奋斗向上的红红火火小日子了。 最后的最后,林北望成为了s省首富,江婵媛也是有名的慈善人士。女主江婵媛和男主林北望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女配最终的结局只在番外提了一句。 在林北望成为首富的很久以后,江婵媛穿着光鲜亮丽,挽着丈夫的手视察公司下属商场的时候,看到了曾经那个骄傲如孔雀般的大小姐,在厕所干着保洁。 在男女主作为杰出人物捐钱建设家乡之时,回到姜柳大队的江婵媛又不经意之间透露了闻怀溪的境况,姜柳大队的村民们纷纷感慨万千。 明明是同一个家属院出来的,闻怀溪家里对她可比江婵媛家里对江婵媛强多了,可是最后呢? 闻怀溪自己立不住,看男人眼光又不成,生生将自己一生都磋磨了。人家江婵媛自己能干,看中的也是潜力股,现在成为了人上人,大老板,挣不老少钱呢! 这人呐!父母给再多都没有用,最终还是得靠自己啊! 回想完那本年代文里的剧情,深感女配怨种的同时,闻怀溪嘴在前面跑,一张嘴就秃噜了一句:“我嫁宋知青。” 宋未晏点头:“好,那我明天去公社买点东西,后天正式来提亲。”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姜家人 直到吃完晚饭,闻怀溪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就说出了嫁宋知青那句话。 她为什么非要选一个人嫁呢?发烧把脑子烧傻了吗? 收拾完碗筷,姜家所有人都坐在了堂屋,没有一个人说话。 闻怀溪的外公姜山和外婆徐桂芳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前三个都是男娃,老大姜远峰,老二姜远树,老三姜远水,最后一个也就是唯一的闺女就是闻怀溪她妈姜远兰。 四个孩子中,老大姜远峰为人正直可靠,继承了老爹的职位当了大队长,他娶的媳妇儿是隔壁大队的姑娘李梅香,李梅香是徐桂芳和姜山千挑万选的长媳,做事大气,又是家里内外一把好手,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也是人之常情,总得来说是个好性子的,很得徐桂芳喜欢。 俩人生了四个孩子,大儿子姜怀天今年二十六岁,也是孙子辈的老大,六年前娶了媳妇儿李静后生了俩娃,五岁的臭蛋和一岁的妞妞。二闺女姜怀雨今年二十三岁,十九岁嫁到了镇上,两年前生了一个男娃。三儿子姜怀德二十岁,在城里当工人,四闺女姜怀梦今年十八岁,徐桂芳和她娘还在给她相看人家。 老二姜远树比较机灵,脑子活,自己相中娶了山里一个大队的闺女张春燕,张春燕家里穷又重男轻女,优点是长得好看,人老实本分。不管家里怎么样,就老实本分这一点,徐桂芳对这个儿媳妇还是满意的。 俩人共生了三个孩子,大闺女姜怀月今年二十岁,去年刚嫁了人还没有孩子,二儿子姜怀志十七岁已经跟着下地了,三儿子姜怀文十四岁还在念书。 老三姜远水的性子,说好听点是老实憨厚,说难听点就是有点傻愣傻愣的。因为他这个性子,徐桂芳就和姜山做主为他娶了同村另一大姓,柳姓的闺女柳小红。柳小红家里更看重大闺女和几个儿子,柳小红一个闺女,又夹在中间,不得父母重视,从小就掐尖要强不服输,徐桂芳正是看重这一点才选了她做老三的媳妇儿。 但是这掐尖要强也有不好的,柳小红嫁人这么多年这个毛病也没改过来,她一直想让姜远水上进,争着一口气也要比另外两房过得好,姜远水又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夫妻俩没少为着这个掐架。每次俩人闹起来,徐桂芳就后悔应该给老三找个一样老实的,想着想着又害怕当初真找个老实的夫妻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后来就索性眼不见为净。 这俩人也生了三个孩子,大闺女姜怀蓉和大房的姜怀梦一边大,生月小了一点成了妹妹,姜怀蓉完全随了她娘的性子,事事都要比堂姐强,十五岁的二儿子江怀庆和十二岁的三儿子姜怀亮倒是随了他爹老实,经常让柳小红恨铁不成钢。 最后也就是闺女老四姜远兰,嫁进城里后生了龙凤胎闻怀江和闻怀溪,俩孩子跟着丈夫姓,中间的字辈倒是随了姜家人。 姜远兰虽然住在城里,但是经常给娘家寄点东西啥的,逢年过节也会带着兄妹俩回娘家住两天,因此闻怀溪跟这些表兄弟姊妹不算陌生。 就比如刚刚给她拿衣服的表姐,就是老大家的小闺女姜怀梦,在闻怀溪下乡后一直很照顾她。 今天这事儿事关闻怀溪,毕竟不是亲生父母,几个舅舅妗子都不好做决定,表哥表姐更是不用说。 良久,作为外婆的徐桂芳率先开口:“行了,明天去公社给远兰打个电话说下这事,看远兰怎么说,再准备准备等宋知青后天来。” 徐桂芳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闻怀溪的额头:“一张嘴就乱答应,你就等着明天你妈骂你吧。” 闻怀溪缩了缩脖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嘴跑脑子前面了。 下乡之前妈妈特意叮嘱过不要在乡下结婚,等过两年有机会就给她跟她姐找个工作调回来,还让外婆看着她不要跟那个赵建设多来往,就害怕她没人管闹着跟赵建设在一起。 现在好了,是没跟赵建设来往了,换了一个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几乎是陌生人的宋知青。 要是让她妈知道自己一张嘴就把婚事许出去了,真能骂死她。 姜远峰发愁:“真给他们俩商量婚事啊?” 怎么一下子就进展到结婚了呢? “那不然呢,你外甥女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人家宋知青也答应了。更何况这是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 徐桂芳昨天晚上照顾外孙女一直到现在都没出过门,家里人因为这事都是上完工匆匆回来做饭休息,根本没听说外面的这些事。 人家不可能直接当着姜家人面儿说啊。 徐桂芳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只是比起那个人品不咋样的赵建设,又或者被家里宠的不知四六的姜明伟,下乡这一个月来没闹过什么幺蛾子的宋知青反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了。 这事定下后,姜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几个儿媳妇。 小姑子让他们帮忙照顾孩子,结果才一个月就出了事。 这事儿说起来是闻怀溪自己的问题,但是谁都偏心自家孩子,多少心里会犯点嘀咕。 她们家小姑子嫁得好又时不时帮衬娘家,几个媳妇儿都不愿意跟小姑子闹僵。 现在有公婆抗事,跟她们关系就不大了。 徐桂芳将姜远峰和闻怀溪喊到了自己房间。 “你记得写信的时候交代一下你妹,人宋知青说了反正不领证,后面有机会了咱们想退可以退,只是现在为了小溪的名声着想。毕竟他确实给小溪做了那个什么人工呼吸。” 徐桂芳知道宋未晏那么做是为了救闻怀溪。她儿子是大队长,她到底比一般老太太见多识广。 人家好心救人,现在又愿意负责,他们家要是借此跟人家闹那成什么人了。 而且刚村里人都散了后,宋未晏特意叫住了徐桂芳,跟她说了这只是权宜之计。 不止他们对宋知青不熟,对方跟她家小溪更不熟。 刚好闻怀溪还不到领证年龄,不管是订婚又或者结婚都不会领结婚证。 他们乡下办酒席比结婚证重要,办了酒就是结婚了,城里人可更看重那张纸。 姜山赞同:“就听你妈的。现在小溪才十七,还不到领证的年龄。如果两个人处的好,下半年够年龄了问问远兰要不要让两个孩子领证,不行了咱们就说想把小溪在家里多留两年,说不来到时候小溪已经有工作回城里去了。回了城又没人知道,让远兰给她重找一个就行。” 目前这个宋未晏看起来是愿意配合的。 只要不领证,他家老大是大队长又管着这些知青,到时候发现人品不行分开也方便。 姜远峰叹了一口气。 “行,那就这样吧,也没别的办法了。” 闻怀溪也松了口气。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宋知青老好人到这个地步,但这是她占便宜的事,最起码那个姜明伟不会来缠着她了,还能趁机摆脱赵建设。 说起来赵建设…… “外婆,你跟我去房间,我跟你说件事。” 闻怀溪拉着徐桂芳进了房间,跟她说了之前借给赵建设二百块钱的事。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外婆徐桂芳女士,姜柳大队头号会掐架的老太太。赵建设那个渣男既然不想还钱,她就让外婆去闹到他还为止,她就不信赵建设有那么厚的脸皮死撑着不还钱。 “赵建设之前说家里出事找我借钱,我把我妈下乡前给我带那两百块借给他了,还有我攒的零花钱三十二块八毛五分,全给他了。您昨天找我要的时候我去找他要钱了,但是他不想给我。” 闻怀溪一口气说完,她知道外婆肯定会骂她的,但是骂就骂吧,钱拿回来才是正经。 果不其然,徐桂芳瞪她一眼:“傻子!人家一说你就把钱给了,现在他不还钱知道找我了,借的时候也不想想他不还你怎么办!两百块,就你傻,咱们姜柳大队,哪户人家能有两百块存款?你妈担心你在村里没钱花给你带着,都害怕你妗子她们知道有想法,就只跟我说了,你个瓜娃子还敢让人家知道你有钱,擎等着人家来借啊!” 徐桂芳骂她,闻怀溪忍不住点头认同,也跟着在心里骂以前的自己傻。 可不是傻吗?两百块说借就借。要不是赵建设为了体现绅士风度自己写了欠条,她甚至连个欠条都没要。 钱长的都一样,没有欠条谁承认那是你的钱。 徐桂芳看她点头觉得好笑:“你还点头,咋,觉得自己傻啊,你知道还借人钱?” 闻怀溪拽着她的袖子小声嘟囔着撒娇:“外婆,我知道错了嘛。我早都后悔了,您就别说我了。” 她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是外婆带的,跟外婆关系很好。 不过别的她认了,有一点她却是不同意的。 “我没告诉别人我有钱,赵建设说是江婵媛告诉她的。我之前还有二十块钱在路上丢了,赵建设那么一说,我就以为是江婵媛拿的,赵建设那里又要不到钱,我才去找了江婵媛。要不是这样,我才懒得去河边呢。” 姜柳大队的那条河离姜家挺远的,之前的她又不洗衣服,自然不想跑那么多路。她也只有小时候跟妈妈来外婆家的时候,才跟表哥表姐去玩过几回,长大后就再没去过了。 闻怀溪没好意思说她没要钱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毁了自己在心上人眼中的形象。 刚把钱借出去就要回来,显得她这个人太过于出尔反尔,她没好意思一直纠缠不休。顺势找了江婵媛,也是为了缓点时间。 但是现在恢复记忆,她根本不懂以前的自己为什么喜欢赵建设那个渣男,长相性格都不是她的菜啊。 自从她恢复记忆,对赵建设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但是我还不知道丢的钱是谁拿的,就先把赵建设拿的钱要回来吧。外婆,咱俩一起去要嘛。” 徐桂芳没想到外孙女来的路上还丢过二十块钱。一听二十块,她心疼的跟什么似的,食指点着闻怀溪的额头,道:“你这瓜娃子,哎哟,二十块钱,心真大,这都能丢了!我看你也别装钱了,等要完钱回来,你拿你那三十几块钱就行了,把那两百块钱给你妈寄回去!” 害怕外孙女不高兴,徐桂芳苦口婆心地劝:“你吃住都在家里,你妈还给你寄东西,用不上多少钱。而且这么一要钱,你几个舅舅妗子那可瞒不住,既然那个江知青能知道还告诉了赵建设,队里的那些个老娘们迟早知道。这队里人人都缺钱,等他们听到你有钱来借,你借是不借? “那些知青都是外来人,跟村里人不熟,他们可以不借,你不一样。虽然说村里人都觉得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知道你有钱就是另一副嘴脸。就刚刚,你看看这些人,处了多少年的了,该说你还不是照样说? “到时候他们跟你套近乎借钱,你要是不借还会说你不近人情。把钱要回来,你跟我去公社寄给你妈。刚好你妈给我拍电报好些人都知道,有人问我就说你妈拍电报说家里急用钱,让你把钱给寄回去。不管他们信不信,明面上肯定不能逼你拿出钱来。” 知道外婆是为了自己好,闻怀溪乖乖点头。 “要回来后我明天跟大舅去公社就把钱给我妈汇过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要到了 要钱宜早不宜迟,徐桂芳跟家里说了一声后,趁着天没彻底黑,干脆利落地带着闻怀溪找到了知青点。 到了知青点,知青们也刚吃完饭休息,院子里只有一个女知青还在洗碗。徐桂芳喊了她,让她帮忙叫一下赵建设。 正在洗碗的栗知青瞅了一眼徐桂芳旁边的闻怀溪,不屑地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她是不想叫人的,毕竟赵建设可是她好姐妹江婵媛的对象,闻怀溪大晚上来找他什么意思? 但是只有闻怀溪还好说,那个老太太可是大队长亲娘,万一回去说点什么,大队长给她穿小鞋怎么办。 栗珍珍无端的烦躁。 她最是看不上这种为了男人不要脸皮的人了,更何况人家赵知青是有对象的,这个闻怀溪真是丢了她们女人的脸。 先是跟赵知青拉拉扯扯,又被宋知青亲了,刚姜明伟还去她家提亲。要不是人家宋知青好心,闻怀溪就要嫁给那个姜明伟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喊赵知青是啥事,还带着她外婆。 等等。 栗知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组合,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笃定,闻怀溪该不会是想找赵知青逼婚吧? 栗知青觉得自己真相了。 闻怀溪肯定是后悔自己刚才答应宋知青了,想趁此机会用她大舅的大队长身份逼迫赵知青娶她! 而且她记得赵知青之前借钱说要给爸爸看病来着,闻怀溪好像家境不错,用钱权逼迫赵知青屈服?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不行,她一定要告诉赵知青让他不要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栗知青在男生的房间门口喊了赵建设。 她没有说是闻怀溪找他,毕竟谁都知道赵知青有对象,闻怀溪不要脸,她还得替人家赵知青考虑。 等赵建设出来后,栗珍珍立马告诉他是闻怀溪和她外婆来找,还欲言又止地看了赵建设一眼。 她可不能主动说,主动说显得她多么上杆子似的。 赵建设没注意到栗珍珍的表情,他听栗珍珍说闻怀溪找他,想到昨天,还以为又是来找他还钱,正发愁怎么把这个傻子糊弄过去呢。 昨天闻怀溪听他说了江婵媛告诉他闻怀溪有钱之后,转身走了,他还以为闻怀溪放弃找他要钱了。 后面听说她落水发烧了,他想着闻怀溪那么娇气,不休息几天不可能出来,就没想着今天请假去寄钱。 他家里有一段时间不可能给他寄钱和东西了,他现在不上工,口粮从哪来,就算人六劳四,不上工分的那点粮食哪够他吃。更何况后天有去公社的牛车,能坐车谁想走路啊。做手术的钱家里肯定会想办法借,他这钱寄回去也是还给人家或者给他爸买营养品,差这一两天也没啥。 这么想着,赵建设就没着急今天去。 没想到他失策了,闻怀溪居然今天就来堵他了,江婵媛不是说那个傻子喜欢他吗?喜欢他借钱还这么快要回去! 栗珍珍看他不为所动,暗自纠结了一会儿。 她都这么明显了,这个赵建设是傻子看不懂吗? 转而想到赵建设平日里的为人,栗珍珍咬咬牙还是给他讲了自己的猜测,末了还不忘殷切嘱咐:“赵知青,你千万不要被闻怀溪那个女人骗了啊!她名声都坏了,现在一定是想赖上你。你可是有对象的,要是和她在一起,婵媛怎么办?” 不管了,婵媛不知道去哪了还没回来,她可得帮她看住赵知青。 婵媛人那么好,赵知青也是个好人。作为婵媛的好姐妹,她栗珍珍一定会守护她的幸福的! 什么?! 在栗珍珍自我感动的时候,赵建设人都傻了。 他真没想过闻怀溪是为了这个找他。 虽说这一切只是栗珍珍的猜测,但是按照婵媛说的闻怀溪对他的迷恋,还有他自己感觉到的,他又觉得栗珍珍这个猜测很合理。 这很可能就是真相了。 毕竟,谁让闻怀溪那么喜欢他呢,这么做也不是不可能啊! 闻怀溪肯定是后悔答应那个宋未晏了。 他忍不住有些嫌恶,毕竟闻怀溪已经跟宋未晏亲过了,又忍不住有点高兴。 如果是这样,他是不是就不用还闻怀溪钱了?还能趁机从她那里再捞一笔。 听说那个姜明伟一开口就是五百块加三转一响还有工作,这加起来都快两千块钱了。就算闻家没这么多,一千总有吧,他家能给闻怀溪这个女娃带两百块钱下乡,肯定家底儿不薄。 这样好啊,谁让她闻怀溪嫁不出去了呢,谁肯娶一个被别的男人亲过的女人。那个姜明伟不也是为了这个才敢狮子大开口的? 其实他心里是不愿意的,这种女人,他当然不愿意委屈自己。但是为了家里人,为了他爸,牺牲一下也不是不行,大不了以后没好处了就离婚再找。 赵建设志得意满。 他满脸感动地看着栗知青,声音颤抖中带着感激:“谢谢你栗知青,我一定会注意不被闻知青的糖衣炮弹腐蚀的。” 谢谢栗珍珍告诉他这个,他一定会好好利用这点,从闻怀溪那里多要一点钱的。 没办法,他的心还是爱着婵媛的,但是谁让自己缺钱呢。等他从闻怀溪那拿到钱,一定会感谢婵媛的付出的。要是,婵媛还想和他私下来往也不是不行,毕竟婵媛那么爱他,毕竟…… 赵建设心下得意,婵媛肯定愿意的。到时候他就能坐享齐人之福了。 栗珍珍也感动极了,赵知青跟婵媛的爱情是这么的美好又坚定。 赵知青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婵媛,你为她做了多么大的牺牲的!经历了磨难,你们的爱情会更加牢靠,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赵建设转过身嘴角就勾了起来,虽然这两百多块钱他根本没想着还,但是想到还有一笔钱要拿,他的心情忍不住雀跃起来。 哎,赵建设理了理身上的白衬衫,又抚了抚自己的头发,还好今天穿了这件衣服,这不得给闻怀溪迷得不要不要的。 真是没办法,谁让他就是这么有魅力的一个人呢! 他无比自信地出了知青点大门,看到门外祖孙的时候还在心里想着怎么把利益最大化。 他不能白白牺牲自己不是? 赵建设的如意算盘打得正响呢,没想到徐桂芳看到他之后,默不作声拽着他来到了一旁的角落,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他还钱。 赵建设瞪大了眼睛,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她们就不怕自己不愿意娶闻怀溪吗? 闻怀溪还以为赵建设是对自己喜欢他这件事太过坚定,才会在看到她带着外婆来找他还钱如此惊讶。 她在心里又骂了一句以前的自己恋爱脑,骂完后语气强硬道:“还钱!” 赵建设还没反应过来,她们来不是谈结婚的事吗? 他道:“你们不是想让我娶闻怀溪吗?闻怀溪你不愿意嫁给宋未晏的吧?” 这下换闻怀溪懵了,她看了外婆一眼,她们有这个意思吗?她怎么不知道?丑人多作怪? 徐桂芳也赶忙看了一眼外孙女。 她知道外孙女喜欢赵建设的,生怕她被赵建设说的有别的想法。 跟这个赵建设结婚没比姜明伟强多少,这也是个不咋样的。 发现外孙女没这个想法后,徐桂芳也傻眼了,这个赵知青咋还自说自话呢。 谁说让他娶小溪了,她们不是在让他还钱吗? 徐桂芳“呸”了一口:“你乱说什么,你不要名声我家小溪还要呢。一个有对象的人,一天天脑子里想什么。别废话,两百三十二块八毛五,还钱!” 赵建设还在自说自话:“你们肯定是这样想的,要不为啥急吼吼就来找我了,别装了,我都看出来了。要我娶她可以,但是……”得再给我三百块钱。 话没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俩人该不会是以退为进,先让他还钱,等他说不还的时候再提出让他娶闻怀溪的要求吧?这样就不用另外给钱了,真是心机深沉啊。 哼,他偏偏不中计! “还钱就还钱,你们等会儿可不要求我!” 这,这么顺利? 闻怀溪惊呆了。 这个赵建设,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闻怀溪有点不相信:“你说真的?” 她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她差点为了这个丢了一条命啊。 赵建设矜持地点头:“嗯。” 忍不住了吧? 他看着闻怀溪惊讶的模样满意得不得了,转身进了房里取钱。 呵,傻眼了吧,没想到他这么顺利就答应了?还想算计他,也不看看他是谁? 她们肯定以为他不会给钱吧,他先把钱给了,等她们看到钱,一定会慌乱,这时候他才好趁机提要求嘛。 等钱递到了闻怀溪手里,数过一分不差之后,她捏着手上的钱还是感觉很没有实感。 这这这,欠条还没用上呢。 她昨天那么要钱赵建设都不给,今天怎么这么顺利。她外婆这么好用? 闻怀溪给了外婆一个“还是您牛”的眼神,搞得徐桂芳也开始自信起来。 她真的有这么厉害?也对,想当年,她可是打遍姜柳村无敌手的,不愧是她徐桂芳啊。 既然要到了钱,那知青点也没什么好待的必要了。徐桂芳让闻怀溪把钱装好,两人一起往家里走去,嘴上还不忘嘟嘟囔囔说着怎么这么顺利,回去赶紧把钱寄给姜远兰。 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没有丝毫要回头的意思。赵建设自信的笑容逐渐僵在了脸上。 不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是为了逼他娶闻怀溪吗?他愿意娶啊,钱给够就行,这怎么拿了钱就跑呢! 他想大喊两人回来,但是那俩人已经走远了。 他开始后知后觉,这该不会真的就是找他还钱吧?那现在把钱给出去了,怎么给人家还钱?他爹拿什么买营养品?养不好身体怎么上班?不上班从哪给他寄钱? 赵建设彻底石化了。 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咬牙切齿。 都怪那个栗珍珍,要不是她那么说,他怎么可能把钱给出去。 都怪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自行车 闻怀溪刚退烧,要到了钱就睡了,等着姜远峰第二天早上带她去公社。 第二天一大早,姜远峰有点事,说中午吃过饭再带着闻怀溪去公社给姜远兰打电话。 经过了一天的休息,闻怀溪彻底退了烧。 毕竟发烧躺了两天,他又是大队长,姜远峰干脆给她多放了几天假。 早上吃过饭后,大家都去地里上工了,大表嫂前两天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还没回来,家里只有闻怀溪跟徐桂芳。 既然早上不去,徐桂芳让闻怀溪回去躺着休息,自己则是忙着家中里里外外的家务。 闻怀溪半梦半醒间听到了外婆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徐桂芳的声音中满是怒气。 徐桂芳看到进门的江婵媛心中憋气:“你来道歉也没用!还嫌我们小溪被你害得不够惨吗?” 江婵媛今天是来借自行车的。 她想去县里的邮局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包裹,还有闻怀溪那个上辈子丢了的大包裹。 听说里面装了不少好东西,这个漏她一定要捡到。 江婵媛已经重生快两个月了。 前世的她,绝食闹着不想下乡,但是家里掏钱给继兄买了工作之后,还瞒着她给她报了下乡的名。 她能在家里闹,知青办那过不去。真闹去了知青办,她还得顶上一个不配合工作的名头。 最后下乡时间到了,她不仅要下乡,还因为闹绝食让家属院人看了笑话,和家里关系很僵,她爸更是觉得丢人。 要不是后妈顾忌着苛待继女名声不好听,给她带了五十块钱外带旧被褥和两身衣服,她爸那个渣男绝对一点东西都不想给她带。 重来一世她学聪明了。 她要找林北望肯定逃不掉下乡,不如借此机会从她爸那里捞一笔,这样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她主动说自己可以替继兄下乡,换来了家里的一百块钱,还有后妈给继兄做的用来结婚的厚实棉被和一件新做的棉袄。 江婵媛觉得不够。 家里为给继兄买工作花了八百块钱,到她不到两百块就打发了。但是家里刚掏了大笔钱,肯定不会再给她,只能等下乡的时候给家里写信再要点东西。 江婵媛知道下乡时间久了以后,她那个后妈吹点枕头风,她一分钱也别想从亲爹那要出来。所以她刚下乡的时候给家里写了信,说乡下的日子很苦,自己熬不下去。 按照她对渣爹的了解,发了工资他一定会给自己寄点东西。 虽然她在家里不受宠,亲爹毕竟是亲爹,更何况她下乡是替家里的那个继兄。这一次她装乖,她爸愧疚,肯定会给她寄点钱或者吃的东西。 更多的是别想了,甚至可能就会寄这一次。 本来她没这么着急的,包裹晚几天签收也没事,但是前世这个时候,闻怀溪的包裹就在这两天丢了。 那一批货的登记单当时跟包裹在一个房间,全被烧了。后来没查出来放火的人,是邮局的人给赔了钱。 这简直是往她手上送东西啊! 反正闻怀溪的东西都是要丢的,还不如她代领了,就当是闻怀溪给她上辈子受苦的补偿了。 想到这,江婵媛压下眼中的怨毒,脸上扬起笑容,对着徐桂芳很有礼貌地说:“徐奶奶,我要去公社取我的包裹,想借你家自行车用一用。” 姜柳大队距离红旗公社并不是很远,走路一个小时,骑自行车只要三十分钟。比起很多大队,姜柳大队算是离公社很近的了。 可再近也有一段距离,江婵媛不想走这么多路。 带着包裹走路多累啊,更何况很有可能是两个包裹,那就更累了。 她前世死的时候,公交车已经很发达了。一块钱畅游整个城市,两块钱更是能坐空调车,她走到哪都是坐车的。 现在只能骑自行车,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她这辈子一定要早早嫁给林北望。 等她嫁给林北望之后,一定要让林北望比前世更早挣钱,这样她就可以坐上小轿车了。 江婵媛面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你放心,我不白用,等我回来了给你两块大白兔。” 大白兔多稀罕啊,她不信徐桂芳会拒绝。 徐桂芳被江婵媛的无耻惊呆了。 儿子昨天说了,小溪掉下河的时候,只有这个江知青在那边。 她知道外孙女和江婵媛之间的矛盾,小溪落水跟江婵媛八成逃不开关系。 要不是小溪昨天才退烧,后面又有那个姜明伟,她早跑去找江婵媛算账了,这个江婵媛居然还敢主动找上门来。 寻常人惹事了不应该躲着吗? “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徐桂芳顾及着屋里还在睡觉的外孙女,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 只是声音能压住,怒气是压不住的。她语气里的怒火快要冒上天了:“我还没找你问我家小溪落水的事儿,你还好意思来我家借自行车?” 她徐桂芳这辈子活了六十三年,从来没有见过比江婵媛还不要脸的人,没有! 江婵媛理直气壮道:“我借自行车跟闻怀溪落水有什么关系?她落水又不是我推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当时河边就你俩人!”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徐桂芳索性不藏着掖着了:“都有人看到你从那边走了,你还不承认?” “闻怀溪先推的我!我不过就是躲了一下,谁知道她会掉下去?我还没找闻怀溪要精神损失费呢!要不是看在都是知青的份儿上,我非得出派出所报案不可!” 江婵媛觉得自己真是无妄之灾。 原本她在河边洗衣服洗得好好的,闻怀溪莫名奇妙过来找她,还说什么让她还钱。 她根本没拿过她的钱好不好,闻怀溪这是在质疑她的人品。她看着像是那种会偷别人钱的人吗? 她都说自己没有拿过她的钱了,闻怀溪竟然还想推她。要不是她躲得快,前天落水的人就是她了。 就这,徐桂芳还好意思质问她?这种人,就应该让大家都看清楚她的为人。 江婵媛有些遗憾,这会儿正是上工的时间,村里人大部分都在地里,屋里基本都是没人的。 可惜啊,要不是因为她想取闻怀溪的包裹需要避着人,专门挑了上工的时间请假,她一定放大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到闻怀溪推了她这件事。 “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好心,闻怀溪就是杀人犯。你还不把自行车借我,我用一下换不报警,行了吧?” “你胡说!”闻怀溪躺不下去了,外面的争吵声彻底让她醒了过来,“我可没推你,我就是想从你口袋里掏钱,是你一胳膊给我推下去了。” “我没有!你别乱说!” 闻怀溪反问:“我当时站的石头可比你那个稳得多,要不是你推我,我怎么可能掉下去?” 江婵媛嘴硬:“明明是你没站稳!你想推我,自己没站稳掉下去了,我根本没动你。什么拿钱不拿钱的,我口袋里从来不装钱。” 这理直气壮的样子,要不是闻怀溪知道事情经过,她肯定也怀疑是自己推的江婵媛。 “我碰没碰到你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用劲儿了我才脚滑的。我去找你的时候鞋底沾泥了,只要过去河边看一眼,肯定能看出来你推没推。而且我落水后,你还在那儿看了半天,根本没有喊人的意思。要不是宋知青路过,你恐怕还没想着走。” 昨天她去找江婵媛要钱无果后,又一心觉得之前的二十块钱被江婵媛偷了。刚好看到江婵媛口袋里好像装了钱,就打算自己摸。 江婵媛当时在河边的石头上,她上前一步站在了另一个石头上面。 靠近她之后,她刚想伸出手在江婵媛口袋里摸钱的时候,江婵媛伸出手挡了一下。江婵媛手劲儿大,再加上鞋底有泥又是水边,她脚滑直接掉水里的。 江婵媛的确不是故意推她,但她落水确实是因为江婵媛。 她掉下水以后,在水里扑腾挣扎了许久,都开始往下游漂了。她大声喊着救命,江婵媛无动于衷,在岸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江婵媛干脆拿着盆走了! 再后面她才感觉有人救了自己。 “你那一下可以说是觉得我推你挡了一下,后面呢?我掉下去你为什么不去喊人?” 这句话让院子里的仨人都吓了一跳,江婵媛更是愣在了那里。 江婵媛的确心虚,因为她当时确实是想了事情才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刻意忽略了闻怀溪的求救声。 徐桂芳自然是信外孙女的话,她没想到这件事还有这一茬。 “江婵媛你从我家出去!你等着,这事没完,我非要去知青办问问,知青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就是这么支援的?看到有人落水都不帮着喊人,你这人心思怎么这么毒!” 听到知青办,江婵媛慌了一瞬,转而又镇定起来:“你说是我推的就是我推的了?你们本地人欺负我们外来的知青是吧?好啊,我也要去知青办跟公社问问,怎么会有闻怀溪这样直接推人下河的!” 江婵媛知道今天是借不到自行车了,可她也不能被扣上这么大的帽子。 她冷哼一声,颇有气势的走了。 她不跟这些没见识的纠缠,先去公社拿包裹,再去知青办找人。 江婵媛才不怕什么知青办,知青办可有她的“熟人”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偏心眼 徐桂芳刚刚在做午饭,江婵媛走了后,她顶着一腔怒气继续回厨房做饭了。 闻怀溪回笼觉被吵醒也睡不下去了,正好跟她进了厨房准备帮忙烧火。 “等会儿你舅回来记得跟他说,一定去知青办告那个江婵媛一状!” “好。”闻怀溪打了个哈欠。 徐桂芳瞅她一眼,从裤腰上卸下来一串钥匙递给她,说:“生病还没好呢,不用你帮忙,你去姥房间,柜子里有一罐麦乳精,你给你冲一缸。柜子里还有你妈上回给我寄的桃酥,你取一块吃。拿完赶紧吃,别让你妗子和表哥表姐看到了。” 也不知道她闺女咋养的,她这个外孙女挑嘴挑的不行,刚下乡那几天每天就吃一口饭。 这两天生了病,人生病了最没胃口,为了防止她等会儿又吃一点点下午喊饿,还是让她提前吃点东西为好。 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她闺女给她寄的。 家里大大小小不少人,她一个当长辈的也不好吃独食。闺女寄过来的好东西,她最多和老伴尝点味道,剩下的全给家里那些小崽子吃了。 现在外孙女来了,虽说她妈寄的东西给闺女喝天经地义,这么大剌剌的偏心到底不好。 闻怀溪摇摇头:“我自己有,我等会儿自己回去冲就行,不用您的。” 那些东西肯定是妈妈寄给外婆吃的,她还没那个脸吃长辈的东西。 徐桂芳瞅她,说傻还真是个傻的,白给都不要:“真不要?下回想要没有了啊。” 见闻怀溪真的不要,徐桂芳将钥匙重新别回裤腰上,说:“不要算了,你把暖瓶拿来,我给你烧点热水灌进去,多喝点热水。” 姜家只有一口锅,烧水也得在做饭这个锅里,好在饭快做好了,也快到下工时间了,饭提前舀出来晾会儿也没什么。 闻怀溪把暖瓶拿出来给徐桂芳,想了一会儿,还是进屋取了一块饼干吃,顺便往徐桂芳嘴里塞了一块儿。 她不太想吃那个窝头。即使包谷糁子里放了不少红薯块,光喝稀的肯定喝不饱,还是吃块饼干垫吧垫吧算了。 “闻怀溪!你吃我家住我家,还要拿饼干吃,奶奶你也太偏心了!” 闻怀溪嘴里还有一半的饼干差点吓掉了,她环顾一圈,门关着且窗户不透,她这是在房间里吧?是在房间里吧? 她没在院子里啊,姜怀蓉是怎么看到她在吃饼干的? 姜怀蓉是闻怀溪三舅的女儿,也是姜家孙辈最小的女孩儿。 闻怀溪亲爸那边很早都不来往了,继父家里只有继父一个孩子,小一辈就是继父的一双儿女跟她和哥哥两兄妹。倒是姜远兰这边,外公外婆的孩子多,小一辈的兄弟姐妹更多。 她小时候三五不时跟着姜远兰来姜家,这些兄弟姐妹中,表哥表弟还好,男娃娃不爱跟女娃玩,闻怀溪从城里来也就相处几天,碍不着他们什么。表哥表弟反倒喜欢这个穿着新衣服,又洗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还会给他们分享零嘴的漂亮小姑娘。 女孩那俩大的懂事了,平日里身为姐姐都照顾妹妹的,对闻怀溪也算友好,就剩下俩只比闻怀溪大一岁的姜怀梦和姜怀蓉。 前者随了大妗子,性子柔和,再加上到底比姜怀蓉大一点,一向把自己当姐姐看。加上徐桂芳特地嘱咐过,自从她下乡后,姜怀梦很是照顾闻怀溪。 后者随了她娘,又是家里最小的女孩儿,堂姐让着,堂哥堂弟不招惹她,向来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她只比闻怀溪大了一岁,但是因为一个在村里,一个在城里,过的日子截然不同。 姜怀蓉从小就很羡慕这个比她只小了一岁的表妹,可以穿漂亮的新衣服,小皮鞋,吃着饼干喝着麦乳精。而她只有姑姑回来的时候,才能吃点这些东西,剩下的还要被奶奶锁起来放着慢慢吃。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羡慕逐渐变了味道,她就越来越看不惯闻怀溪。 这次知道闻怀溪因为赵建设放弃了当工人选择下乡,姜怀蓉一边嗤笑她傻,一边又嫉妒她即使下乡了也有人照顾,活得跟个资本家的大小姐似的。 凭什么她就要上工下地,闻怀溪就能舒舒服服待家里面,还能吃着好吃的。因此她看到闻怀溪吃点什么都要酸两句,觉得奶奶偏心。 这次闻怀溪发烧那么严重,姜怀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徐桂芳肯定会悄悄给闻怀溪好吃的。 凭什么啊! 这些东西都是她家的,凭什么吃了她家口粮还要吃这些她都很少吃的东西,她讨厌闻怀溪。 刚好她今天下工的时候有点肚子疼,下了工就赶紧跑了回来。 到了家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姜怀蓉悄悄把闻怀溪的窗户纸戳了一个洞。看到她在吃饼干后,也顾不得肚子疼了,想也没想大喊出声,质问闻怀溪怎么那么厚脸皮。 她刚喊完,闻怀溪还没反应过来,厨房里的徐桂芳已经听着声音出来了。 徐桂芳骂她:“你妹在屋里吃个东西还要扒窗子看一眼,谁教你的臭毛病!还我偏心,那饼干是你妹来的时候带来的,你也不看看咱家有那金贵玩意儿吗?上回你姑寄来那盒饼干不是你们兄弟姐妹分了? “给我和你爷寄来的,我俩一口没吃上,全分给你们了,真是个吃好东西没够的。你妹吃饼干还知道给我一块呢,你呢?我的给你吃了也没说让我吃上一口尝尝味儿! “还有,你妹没吃咱家粮食,你不相信去问问你伯你爸妈看看到底吃没吃。再说了,就算吃了,那也是吃我和你爷的!我俩又不是老的挣不动,再加上我儿子的孝敬,她爱吃多少吃多少!” 她不喜欢这个小孙女被跟她妈一脉相承的掐尖性子。 到底是孙女隔了一层,她平时再怎么说,柳小红两句话就给人哄偏了,最后姜怀蓉还要怪她偏心。时间长了,徐桂芳就懒得管了,也就遇上事儿了说她两句。 姜怀蓉脸都吓白了,她也就一开始骂人的时候有点勇气,等徐桂芳骂她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自己不占理了。 就算闻怀溪吃的家里饼干,那也是人家妈寄来给爷奶的,她根本没有资格这么说。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上工的陆陆续续进了门。 听到徐桂芳骂姜怀蓉的话,姜远峰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这个侄女,说:“小溪住家里你姑姑给了钱的,没告诉你们就是嫌一个个嘴上不把门出去乱说,没想到你心里是这么想的。那咱今天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说清楚,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小溪在家里吃你们喝你们的了?” 当时小妹说给钱的时候,他还觉得小妹和他们外道了。 小妹这些年给娘家寄的那么些东西,又帮他家怀德找了工作,于情于理,他养着外甥女也没什么。媳妇儿也说可以从他们这一房扣出来口粮。 小妹硬说要给钱,他娘他爹发话说收了,他才松口收了钱,可心里老是不得劲儿,觉得占了妹妹便宜。 没想到啊,小妹的顾虑一点没错,还真有那不识好歹的。 姜怀蓉也不看看,现在家里只有他们大房负担小一点,只剩一个女儿还要家里养着。而且他闺女是跟着上工的。 其他两房,二房嫁出去一个闺女,一个小子刚上工两年,挣得工分勉强够自己吃,另一个还在上学要家里养。三房养着三个孩子,姜怀蓉自己也不是天天下地,挣得口粮够不够自己吃还不一定呢,怎么说也吃不着他们三房的。 家里大人都知道这个事,也没什么想法,反正小妹给的钱绰绰有余,够她闺女吃饭。小一辈其他人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开玩笑,没看大伯说姑姑给钱了嘛,他们可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 他们也知道表妹就算吃也吃不上他们的,人家亲姥姥姥爷亲舅舅的,爱养着外甥女关他们什么事。再说了,他们自己还靠家里养着,有什么资格说话。 “行,既然都没意见,以后可不要说什么小溪吃了你们喝了你们这种话。记住,她吃的是你姑姑姑父的,没吃你们的也没吃我们的。” 说完这事,姜远峰去厨房帮着端饭菜到堂屋,其他人也都洗洗手准备吃饭。下午还要上工呢,没时间在这里耗着,早吃完早休息。 洗手的时候,闻怀溪感受到了七十年代第一点不好——没有水龙头。 没有水龙头,洗手只能用瓢舀水冲或者倒盆里洗。好在姜家有水井,要不还得专门去队里的大水井挑水。 姜家堂屋有一个加长版的桌子,家里大大小小不少人,即使是加长版,一个桌子也不够坐的。大人们坐在桌子边,孙子辈年纪小一些的,都另外分了一张矮的桌子。 在姜家,孙辈只有三个人比闻怀溪小,他们几个理所当然坐的是小桌子。原本这位置也有姜怀蓉一份儿的,但是姜怀蓉挨了骂,没人喊她自己不敢过去吃饭,一个人傻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发愣。 柳小红看了一眼屋外的闺女,再瞅了一眼那碗没人端的饭,终究还是心疼女儿的情绪占了上风。 她试探着问徐桂芳:“娘,我让蓉蓉进来吃饭?” 徐桂芳不会罚不让吃饭。 骂也骂过了,不吃饭下午上工没劲儿还耽误干活。她听了柳小红的话没说什么,算是默认。 柳小红松了一口气,她就害怕婆婆不让闺女吃饭。 于是柳小红赶紧出去喊了女儿进来,姜怀蓉却说肚子疼去了茅房。 本来她回来早就是为了上厕所。 柳小红小声骂她“懒驴上磨屎尿多,吃饭都不积极”,反正有饭吃,柳小红骂完不管她自己回屋吃饭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来提亲 吃完饭,今天轮到了大房收拾洗碗,李梅香收拾了碗筷和姜怀梦一起去洗,姜远峰骑自行车带着闻怀溪去了公社。 路上,闻怀溪做了许多心里建设,害怕等会她妈隔着电话线骂得她狗血淋头,结果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能是听姜远峰说完缓冲过了,闻怀溪拿到电话的时候,姜远兰意外的平静。 “妈?你不骂我啊?” 这样搞得她很害怕啊。在这种事上,她妈没有这么好脾气吧。 “骂你干什么,骂你是能解决问题?”姜远兰无奈,隔着电话她都能想象到女儿震惊的表情。 “好了,比我预想的好点。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我应该收到的是你跟赵建设的婚礼通知。猛然听到不是他,我反倒松了口气。听你舅说那个宋知青人还行,只要不是赵建设,我就谢天谢地了。” 呼。 听到姜远兰真的不骂她,而且语气听着还行,闻怀溪一秒开心起来。 “我把钱要回来了,今天就给你汇过去,后面我缺钱了再给妈妈打电话。” 闻怀溪说的比较含糊。 姜远兰那边是在丈夫闻知柏的办公室接的电话,闻怀溪这边大庭广众的,也不好说的太清楚。 姜远峰刚才也多是听着姜远兰说,自己只是把这边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更详细的则是写了一封信寄过去。 姜远兰应好:“你到时候钱不多了就来打电话,我再给你汇过去。对了,你姐下乡两年了,棉袄都不暖和了,前两天刚攒够棉花给她做了一身新棉袄,还有一条夏天的新裙子跟一些吃的。你的衣服刚给你寄去,这次的衣服都是你姐的,吃的你俩平分。小妤那边来公社路远不方便,等寄到了让你大表哥骑车给她送过去。 “还有你的事,我已经跟你大舅说好了,你听他安排就成。过段时间能请到假了,我就去大队看你。” 妈妈没骂她就是最幸福的事了,闻怀溪乖乖应好。 挂断电话,闻怀溪心情起飞,跟着姜远峰去邮局汇了钱又去割了点肉,随后两人去了知青办。 跟姜远峰两个人说完事情经过,知青办那边说会到姜柳大队核实,如果是真的,会给予这种意外致人落水后又见死不救的同志一定处罚。 闻怀溪人没事,且她的行为的确有可能导致江婵媛误会,只是她是受害者才有所偏向。 只要江婵媛打死不认,非说是认为闻怀溪推她才过度紧张,落水的目击证人只有宋未晏一个,多半是高拿轻放了。 闻怀溪隐约记得这本书的女主跟知青办一个小官儿有什么关系,没报什么希望。让她在知青点挂个名也是好的。 反正回去大队,姜远峰绝对会罚江婵媛的。 大表嫂李静今天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臭蛋一回村就去找村里的小伙伴疯了,倒是妞妞不到一岁,刚学走路不太稳当,没有出去玩那个条件。 李静回来才听说闻怀溪落水发烧的事,抱着妞妞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早好了。” 闻怀溪从她手里接过妞妞抱着。 不到一岁的小孩正是乖的时候,小妞妞又长得可爱,下乡这一个月以来,闻怀溪挺爱时不时抱一下她。 “王叔给我开的药吃完了,已经没事了。倒是表嫂,这两天回去婶子咋样了?” 李静是听说娘家妈摔了一跤才回去的。本来她说不带孩子,但是李大哥来姜家的时候被李母特意嘱咐了想看看两个外孙,她就把臭蛋跟妞妞都带走了。 李静给孩子调整了一下,让闻怀溪抱得更稳当,又给妞妞把口水擦了擦,这才道:“她没啥事,就是崴了脚,大夫让她多休息两天。” 李静看了看天色,感觉时间不早了,说:“小溪你先抱着妞妞,我去厨房给咱奶帮忙做饭。她要喝水了屋里桌子上有我刚给晾的,你到时候喊我来喂。” 李静指了指堂屋,等闻怀溪点头后进厨房帮忙了。 她这个表妹是个不会做饭的,指望她帮忙最多烧个火。还不如让表妹看着点孩子,她去厨房帮忙。 而且她一个做表嫂的指使表妹像什么样,昨天姜怀蓉刚被骂,李静自认是聪明人,不会干那讨人嫌的事。 带孩子嘛,尤其是是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就是抱着在院子里逛逛。 闻怀溪带着妞妞在院子里走一走,抱累了就去屋檐下坐坐,等妞妞不想坐的时候,她再抱着她起来晃两圈。 直到家里吃完饭天色黑沉,徐桂芳的老姐妹陈大娘陈虹进了姜家的门。 “桂芳啊,我跟你说件事。” 陈大娘看看姜家一屋子人,将徐桂芳拉到一边,道:“桂芳,昨天那个宋知青来找我说让我给他跟溪丫头当媒人,你跟你家远兰说好小溪的事了吗?” 昨天晚上陈大娘刚进门,就看到宋未晏在她家里,陈大娘的儿子说宋知青是来找她的。 宋未晏说想让她做一回媒,等他来姜家里提亲的时候跟着一起过来。 陈虹没拒绝。 昨天姜明伟来闹的时候她在场,听到了闻怀溪说的话。只是她说今天会来问问徐桂芳,如果姜家这边说好了,她就答应宋未晏。 她不能坑老姐妹不是。 徐桂芳还当是啥事搞这么神秘。 “我家老大下午带着小溪去公社问过远兰的意见了,跟她说好了,等明天宋知青来了就把这事定下来。” 陈大娘心里估计也是:“那就行,我等会顺便去知青点跟宋知青说一声。不过你家小溪真的愿意?她以前不是喜欢那个赵知青,这次没闹?” 徐桂芳轻扇她一下:“去去去,那都是过去式了,明天她就要跟宋知青定亲了,你做奶奶的可别在外面乱说。小溪好不容易愿意跟那个赵建设划清界限,可别到时候听了又闹。” 陈大娘表情严肃:“这我当然知道。你放心,我又不是王大嘴,我的嘴多严实你还不知道?” 确实,这点徐桂芳是认同的。 老姐妹嘴要是不严实,王大嘴那点破事早够让她离婚了,还能在姜柳大队这么嚣张? “你快去知青点吧,明天肯定没问题。” 虽然这么跟老姐妹说,徐桂芳心里也不是不犯嘀咕的。 难道小溪这次真的看清了? 那个赵建设看着是个要钱不要脸的。今天外孙女手里的大部分钱都给她妈寄回去了,如果小溪非得闹,现在手里没钱应该还好。 昨天去要钱没跟那个赵建设多说话,应该是上次要不到钱又落水看清这人了? 如果真的是,那真是因祸得福了。 徐桂芳满腹心事,在床上翻来翻去,惹得姜山半宿没睡,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心里不安稳,徐桂芳第二天早早就睁了眼,感觉自己刚睡下不久的姜山也被迫起床。 看到姜山的熊猫眼,徐桂芳“呀”一声:“老头子你这黑眼圈?半夜偷牛去了?” 姜山:“……” 徐桂芳随口一问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不等姜山想好怎么说,她就着急忙慌起了床去厨房做早饭去了。 姜山:“……”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自家老婆子风风火火的性子,默默起床去厨房帮忙。 从早上开始,不仅是徐桂芳担心,队里的人也都在猜测宋未晏今天到底会不会去姜家提亲。 要不是还要上工,他们恨不得跑去姜家门口等着人。 而被他们猜测的主人公宋未晏,他一大早检查了昨天准备好的东西后,提着进了姜家大门。 救人下水姜远峰给宋未晏放了三天假,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倒是不用再另外请假了。 宋未晏跟陈大娘一起来的。 为了做这个媒人,陈大娘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八成新的夹袄,她闺女前些年刚给做的,当时好好在徐桂芳面前得意了一番。 宋未晏跟闻怀溪虽然不是正常的相看结婚,但按照流程,媒人不能少。 他昨天去公社买了一些点心,一包水果糖一包大白兔,甚至搞到了一罐麦乳精,还带了自己下乡时带的肉罐头。 今天只是商量婚事。如果不结婚,定亲的日子是要另外看的,他准备的这些东西算挺多了。 最起码徐桂芳跟陈大娘都是第一次见这么重的礼。 徐桂芳很满意。 虽说是权宜之计,宋未晏的态度摆在这儿,最起码人心里舒服得多。 昨天得了闺女的态度,徐桂芳说起话来也有底气。宋未晏是下乡知青,跟家里说好后自己能决定婚事,双方交谈还算顺利,很快定下了结婚的日子。 是的,昨天姜远兰让徐桂芳直接给两人摆酒结婚。 主要是闻怀溪知道乡下苦都愿意为了赵建设下乡。 这次好不容易脑子清醒没闹着跟赵建设结婚,姜远兰始终不放心这个定时炸弹,生怕闺女再被哄了去。 还有那个江婵媛,她觉得那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闺女就是被江家这女娃哄得下乡的。用的还是这姑娘自己的对象这个理由,她不防不行。 虽然她不知道江婵媛跟赵建设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姑娘自从被报名下乡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后妈装了那么多年,家属院里谁不夸?被她临下乡那两三天就拆穿了,甚至那会儿还有时间哄她闺女下乡。 她家小溪的性子她知道,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真跟那姑娘斗,肯定算计不过对方。 刚好现在有这个什么宋未晏,愿意救人人品应该还行。就算这人装得好她妈她哥都被骗了,先远离了那俩人总是好的。 小溪没闹着嫁给赵建设,她得赶紧把事定死。等她过段时间能请假了就回娘家一趟帮闺女把把关。人还行就继续处着,不行了到时候再想办法让两人离婚。 她闺女还没到年龄领不了证,就算结婚也只是在姜柳大队。没有结婚证就没有法律效力,过两年回城一样没人知道情况。 姜远兰心里算计着,又去江婵媛后妈那里不经意给她出主意怎么在江父面前挽回名声,顺便给江婵媛上上眼药。 敢算计她闺女?那江婵媛就别要亲爹的援助了。 江主任本来就没多疼那个闺女,江家后妈多吹吹枕头风,再有虎头虎脑的小儿子孝顺,她相信要不了多久,江主任就会把那个闺女抛之脑后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要请客 商议完婚事,徐桂芳提起今晚请宋未晏吃饭,感谢他那天救了闻怀溪。 宋未晏拒绝:“不用了徐奶奶,我马上要跟闻知青结婚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徐桂芳不容拒绝道:“结婚是结婚,救人是救人,这怎么能混到一起?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晚上来吃饭就行。” 姜柳大队这一片请别人吃饭一般都是晚上。 对于村里人来说,粮食的生活的根本所依。大家中午干完活回来要抓紧时间休息,请客的人家没有多余的精力做一顿好菜好饭,被请的人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应酬,导致休息不好下午干活没精神。 大多数人不会选择中午这个时间请客,久而久之,晚上请客也就成了一种习惯。 既然是请客,那就不能用他们平常吃的饭糊弄人家。他们家里平时吃的啥?咸菜窝头红薯粥,请客不说硬菜,最起码不能给客人吃这个啊。 徐桂芳一贯的原则是,请客就好好请,不要随便糊弄人。整那些个糊弄人的东西,人家不高兴,他们家难道就有面子了吗? 她家条件还成,不说别的,偶尔一顿肉还是买得起的。 所以徐桂芳让姜远峰昨天去公社顺便就割了肉,准备今天做个肉菜,也好让人家宋知青看看他们家的诚心。 现在一斤肉要七毛五还要肉票,两斤就要一块五了。但是姜家人多,炖粉条一斤肉太少了,分成两盆菜都看不到几片肉,请人家吃饭摆着也不好看。 徐桂芳犹豫了会儿,终究一咬牙,给了一块五让姜远峰割两斤肉,给钱的时候她都肉疼。 再多不行了,她舍不得,家里也没有那么多肉票。 徐桂芳决定买完这两斤肉后,一直到农忙家里都不买肉了。 过段时间给外孙女摆酒也要肉菜,闺女那边不知道票够不够,她得看情况拿出来点。 徐桂芳早就想好要用肉炖个粉条,再炒个家里腌的腊肉,还有一个香椿炒鸡蛋,这就三个荤菜了。然后炒个莴笋,青菜炒蘑菇,木耳黄花菜,再做个鸡蛋汤,凑够六菜一汤。 有肉有蛋,对于农村人来说这就顶顶不错了。那可是肉,谁家不年不节的吃肉啊!大家都吃的自留地种的菜,鸡蛋也是要留着去公社换盐的。平常根本花不上几个钱,主要是也没那么多钱。 也不是徐桂芳抠,好吧她确实有点抠。但是二斤肉属实不少了,村里多少人家一年吃不上几回肉。大家都是杀年猪的时候分上几斤,然后一吃吃一年。 要不是徐桂芳手里有二孙子厂里发的肉票,还买不了两斤呢。 在几个儿媳妇忙活着做饭的时候,徐桂芳趁机教育她们:“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谁家不年不节的吃肉?咱家日子够好了!你们妹妹还时不时补贴一点。就这,要不是远兰帮忙把怀德弄进了厂里,他能发肉票吗?你们能吃上肉吗? “不要觉得小溪住家里吃家里就是占便宜,别说远兰给了钱,就是没给钱,小溪在家里吃饭也是应当的!远兰这些年可没少帮衬家里!你们扪心问问,没有她,咱家日子能有这么滋润吗?” 因为姜家没分家,姜远兰给钱是直接给了爸妈的。姜家几个儿媳妇没拿到钱,之前对于闻怀溪这个外甥女在家里吃饭就有点不是滋味,总觉得她是占了家里便宜。 虽然姜远峰当时取钱的时候给大家都看过了汇款单,上面明确写了姜远兰给家里寄了多少钱,平均到每个月有多少。 明面上是没问题,但是她们可是知道老太太偏心闺女的。钱给了老太太,花到他们身上的能有几分?谁知道婆婆是不是给闺女存着呢?又或者花到了外孙女身上。毕竟啊,闻怀溪一天天吃的可比他们好太多了,这可说不准是不是她爸妈买的。 万一老头儿老太太真的没给他们留,分家的时候或者一蹬腿临走告诉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还能闹不成?那时候木已成舟,人家既吃了他们家粮食,他们也没拿到钱,那可真就亏死了。 想是这么想,但是话不能这么说,现在还是婆婆当着家呢。 所以徐桂芳这么一问,作为徐桂芳第一得意的儿媳,李梅香率先开口应和:“我们知道的妈,咱都不是那不知数儿的人。” 就凭小姑子帮忙把儿子弄进了厂里吃上了商品粮成了城里人,她对家里养着外甥女这件事就没二话。而且她家男人昨天都明说了,她还能跟姜怀蓉一样犯蠢? 更何况,婆婆是偏心小姑子,但是也偏心儿子孙子啊。小姑子往常寄回来给公婆的东西,他们是没吃到,但是孩子们吃了不少。虽说她们没见到钱,那还不是花在了家里,家里一年能花多少钱,她心里有数着呢。 就算婆婆心里更喜欢小姑子,家里这条件也帮不了太多,大部分情况都是小姑子帮衬着他们。十个手指还有长有短呢,要完全不偏心几个孩子一视同仁,她李梅香自认做不到。 张春燕老老实实的已经在干活儿了,李梅香拍马屁的话一出,跟着李梅香的话应了声“对,对。”之后,继续切菜忙活着。 张春燕一贯是不参与这些的,反正不管咋样,婆家都比她那个吸血没够的娘家强多了。 要不是当初婆婆同意远树娶了她这个不仅娘家没助力,还帮倒忙的媳妇儿,她现在指不定是个什么光景。所以对于婆婆的决定,她向来都是支持的,就算有个什么不满意,也不会当着众人面说出来。 人就怕对比,这俩人应了声,就剩柳小红一个也不能反驳什么。她只能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呸,应声虫!柳小红在心底暗骂。 张春燕她娘家那么穷,当然不敢跟婆婆对着干,倒是显得她李梅香了。 谁不知道除了小姑子,老爷子老太太更看重身为长子又是大队长的大伯子?就连去城里当工人,都是让大房的儿子去了。这事要是落在了他们三房,她也愿意养着外甥女啊。别说的只有她李梅香一个好人似的。 只是昨天她闺女刚因为这个挨了骂,柳小红自然不会这个时候讨嫌。 在心里骂完这几个人后,柳小红眼珠转了转,在脑中过了一遍说辞,上前一步搀着徐桂芳的胳膊,笑盈盈道:“妈,看你这话说的,小溪才能吃几口饭啊。就算远兰不给钱,咱们这些个做舅舅妗子的,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小姑娘了?” 徐桂芳瞅了柳小红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几个儿媳心里或多或少有点想头,觉得他们凭什么要养外甥女。尤其是老三媳妇儿,还撺掇让老三提分钱。 柳小红现在说的比唱的好听,要是远兰真不给钱,这个三儿媳绝对是另一幅面孔。 不过她也能理解,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舅舅还好,人家做妗子的凭什么要养着毫无血缘的外甥女?长大了又不孝顺人家的,养条狗还能帮忙看门呢。 因为理解,所以徐桂芳没说她什么,只是“哼”了一声道:“知道就好。行了,也别围在我这个老太太跟前儿了,快做饭。等会儿宋知青就来了,人家到家里你们磨磨蹭蹭半天上不齐菜像什么话!” “哎。” 三个儿媳妇儿老老实实干活儿了,就连柳小红也不敢再作妖儿。 请客吃饭也是一件大事了,别看公公往常不管儿媳妇儿,婆婆也不是那等苛刻的人。但是她们谁要是敢出点什么差错让老姜家丢了面子,公公婆婆都饶不了她们。 徐桂芳教育完儿媳妇儿后没多久,宋未晏被姜怀天喊来吃饭了。 他来时又带了两罐肉罐头。看到罐头的瞬间,徐桂芳高兴的见牙不见眼,同时又有点发愁。 肉罐头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这东西城里都很少,更别说没有供应票的农村了。虽然她现在的女婿是食品厂的副厂长,但是这食品和食品也是不一样的。罐头是罐头厂才有的。 徐桂芳吃过闺女寄来的肉罐头,听说一罐要一块钱呢,当时给她心疼的呦。 一块钱干点啥不好,一斤猪肉七毛五,一块钱能买一斤三两肉还多,罐头一块钱却只有八两。要是买罐头,就凭白少了半斤肉。半斤肉切小点,勉勉强强够家里每个人吃上两片了。要不是那罐头是闺女孝敬她的,她才舍不得买那金贵玩意儿。 现在这宋知青一出手就是两罐,那就是两块钱。别的不说,反正人挺大方的。 就是这宋知青手这么松,跟她家小溪结婚以后不会还这样吧? 徐桂芳很想把宋未晏手里的罐头接过来,但是这顿饭本来就是为了感谢人家宋知青救了她家小溪才请人家吃的,再收东西像什么样。 姜还是老的辣,徐桂芳面上丝毫不动,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其实是想要肉罐头的。保持着刚刚的热情笑容,让宋未晏把东西收回去。 “宋知青,你人来就行了还拿什么东西啊。这又不是咱平白无故请你吃饭,这顿饭是为了感谢你,再收你的东西,我们老姜家成什么人了!” 随后她又骂一旁的大孙子:“小天你也真是的!让你去喊宋知青吃饭,怎么还让人家宋知青拿东西来,像什么话!” 姜怀天委屈。宋知青拿出来的时候他就说不要了,结果宋知青说是要送给别家的,顺路捎过去。那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送吧。 结果说送给别人家就是一个幌子!宋未晏没有一点要去别家的意思,直愣愣就走来了他家。直到刚刚他把东西递给徐桂芳,他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他刚想反驳,被自家奶奶的瞪眼瞪得不说话了。 算了,骂就骂吧,本来也是他傻。 宋未晏跟他表妹同一批下乡,才到姜柳大队一个多月,在村里哪有什么交好的人家。他刚刚居然信了他的话,活该被骂。 宋未晏笑着劝道:“徐奶奶不用客气,也不要说姜大哥了,是我跟姜大哥说要送给别人家他才没阻止我的。虽然您说这顿饭是为了感谢我,但是大队长给我放了三天假,更是让姜大哥帮忙干活儿。 “姜大哥一天十个工分,当作感谢足够了,你们再请我吃饭就太过破费了。肉罐头我拿来了肯定不会再带回去了,您就收下吧。您要是不收,那我也不好意思在您家吃饭了。” 说完,他将罐头递给徐桂芳,示意她收下。 徐桂芳脸上的笑越来越大,整张脸皱成了一朵菊花。 这城宋知青真会说话,这话说的,既真诚又让人心里舒服,她更是满意宋未晏这个外孙女婿了。 宋知青又大方又有礼数的,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小伙。 手松就手松吧,总比那些个抠门的好。万一两个人真成了,大不了以后让小溪管家。 等她接下罐头后,宋未晏面上的笑也更真实了些。 他是真的觉得休息三天白得三十个工分够了,他自己一天也就六个工分勉强养活自己。三十个工分顶他干五天了,再吃人家姜家一顿好饭,他从小的教养让他过不去心里那关。让别人听了也会觉得他这人不知礼数,连吃带拿的。 徐桂芳接过了肉罐头,请宋未晏到堂屋去,姜远峰还在大队部没回来,姜家别的人倒是都在堂屋等着。 本来家里男人招呼着就行了,但是今天已经商量好闻怀溪跟宋未晏的亲事了,徐桂芳喊了外孙女出来一起陪着。 闻怀溪跟宋未晏不怎么熟,说陪着真的就是单纯坐旁边,听着宋未晏和舅舅们一来一回说着话。 她自己一个人无聊的发呆,脑子里乱想着事情,没有发现有一个人正在悄悄观察她。 看着好像跟之前没什么不同,那他救了闻怀溪那天晚上做的梦是怎么回事? 注意到闻怀溪好似要抬头,宋未晏收回打量的目光。 没关系,反正他们要结婚了,到时候有的是机会观察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吵架了 饭很快做好了,闻怀溪挑了一碗比较少的,吃了几口就不自觉戳着碗里的饭,另一只手托着脸叹气。 愁啊。 她已经休息三天了,最多再过两天就得去上工了,她是真不想去地里干活。 每次想到这个,闻怀溪就无比怀疑之前的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非要下乡来。 而且是为了赵建设那个渣男,她真是死活想不通为什么。 那么一个油头粉面长的不咋样人品不咋样学识不咋样的渣男,她到底是怎么看上对方的? 还有宋未晏,她跟宋未晏一点都不熟,现在却要结婚了。结婚以后应该要搬到一起住吧,想想就发愁。 闻怀溪哀声叹气的,搞得一旁的表姐姜怀梦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发烧啊。 想到今天她听到的那些话,那些碎嘴子的老太太一直在说小溪的闲话。 姜怀梦有点担心。 小溪中午出去了的,该不会是听到了些什么,因为村里的那些流言伤心难过傻了吧? 她伸出手拍拍闻怀溪,在她耳边小声安慰道:“小溪别担心,村里那些碎嘴的已经被奶奶骂过了。他们就是胡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如果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就告诉奶奶,咱奶骂人最在行了。 “而且你跟宋知青已经定下来了,咱们村大大小小事不少,你这点事很快就会被别的事盖过去的。别担心了,啊?” 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憋出病来。 闻怀溪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件事伤心,突然被安慰了还有点哭笑不得,她是那种会因为一点点流言蜚语就伤心难过的人吗? 但是表姐的关心她是很受用的,她笑着挽住姜怀梦的手,亲亲热热地道:“哎呀梦梦姐,你不用担心,我没事。这两天我都没咋出去,而且人家说闲话也不会当着我面说啊,你放心啦。倒是你,说外婆坏话,小心我告状嘿嘿。” 姜怀梦想想也是。 再没脑子的人都不会当着人家的面说别人的闲话,这不是擎等着找揍嘛。他们最多背地里说些什么被当面抓包而已。小溪今天就中午出去了一会儿,又是在上工的时候,应该是没听到的。 两姐妹快快乐乐地凑到一起说悄悄话。 姜怀梦食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质问她道:“你刚刚说什么,要告状?我还不是安慰你,你个小没良心的。” 闻怀溪她轻轻晃着姜怀梦的胳膊,讨好地笑说:“我就是那么一说嘛,我才不会干出那种事的!我怎么忍心我最最亲爱的梦梦姐被外婆骂呢?梦梦姐你说是吧?” 姜怀蓉在姜怀梦旁边,听到两人的话冷哼一声,半嘲半讽道:“还不忍心,我看你忍心得很!” 她转头看向姜怀梦,语气里带着不满:“三姐,咱村里人你还不知道吗?咱奶不管咋说,总会有人提起这件事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为了一个男人下乡,又追求人家有对象的知青这些事谁不知道?” 虽然落水这事解决了,在这之前的事大家都没忘。尤其是今天去上工碰到那几个不对付的嘲讽她,简直将姜怀蓉的怒火拉到了顶峰。 “她现在好了,宋知青愿意负责定下来了,我们呢?我以后咋嫁人?” 姜怀蓉声音没压住,同桌的哥哥嫂子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闻怀溪和姜怀梦摇摇头没说什么。 有客人在不好闹出动静吵架。姜怀蓉也知道这个道理,发泄完一通后,闭嘴继续吃自己的饭。 反正她是看不惯闻怀溪的,她感觉闻怀溪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她自己是食品厂副厂长的女儿,爸爸宠着妈妈爱着,下个乡姑姑都帮她打点好了一切。 不用干活还有吃的,除了乡下买东西不方便以外,她跟在城里有什么不一样?更何况这还不是她自己作的? 她呢?爸妈是农村人,要想过好日子只有自己努力。 好在她爷爷奶奶不重男轻女,作为一个女孩子,她没有像隔壁盼娣一样从小被奴役,而是跟男娃一样上了学。靠着自己的努力,她好不容易念完了高中,却因为不是城里户口被招工的厂子拒之门外。 她想让爷奶喊姑姑帮她找一下工作,就像是堂哥那样,但是她妈不同意。 她妈虽然也疼她,但是到底更爱弟弟。总嚷嚷着以后要靠儿子养活,让她懂点事,把这个机会留给弟弟。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姑姑再找一份? 姜怀蓉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柳小红当时不咸不淡瞅了闺女一眼,让她安生点别没事找事。 她心说姜怀蓉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她算计得清楚,姜远兰的孩子不是现任丈夫亲生的,她总觉得这份情谊不牢靠。万一真能找,人家帮姜怀蓉找完那肯定不帮她儿子了啊。 而且,她了解婆婆,绝对不会让他们去找小姑子帮忙。婆婆嫌他们这些哥哥嫂嫂只会麻烦小姑子,小姑子本就是二婚,还帮他们找工作会让她在婆家难做。姜怀蓉要是去问了,保不齐徐桂芳认为是自己撺掇的,到时候再骂她一顿,她才不想平白无故挨婆婆骂呢。 再者说,如果小姑子真能帮着找好几份,婆婆肯定是一家给一个名额,绝不会麻烦小姑子第四次,出现分配不均的情况。 柳小红掐尖要强了一辈子,快四十岁的人了,一点都不肯服输。她总觉得老了要靠儿子养活。要是靠儿子,那儿子当然得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这样她以后也好吹嘘啊。 基于种种原因,柳小红是坚决拦住了姜怀蓉,没让她去找公公婆婆。 姜怀蓉是村里少有几个高中毕业的女娃,她向来为自己上了高中这事自得不已。在同村那些小姐妹面前,为了面子,她总说自己以后是要进城工作嫁人的。 结果真的高中毕业以后,因为不是城里户口只能在家里干活,还要像那些没上过学的一样下地。 姜怀蓉很是不岔。这种愤愤不平在听说姑姑愿意把自己的工作让出来给闻怀溪,结果闻怀溪还不乐意硬是跟着男人下乡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她觉得闻怀溪就是个傻子,在城里多好,真是一点不懂得珍惜。她忍不住嘲笑她又暗自偷笑,她认为闻怀溪下乡了就过不了小姐日子,得跟着她一起干活了。能让这个“大小姐”受罪,姜怀蓉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然后,姑姑帮闻怀溪打点好了一切。 姜怀蓉彻底憋不住了,凭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有一切,不公平! 小时候就羡慕又嫉妒闻怀溪的她,现在更是讨厌这个表妹,逮着机会就想骂她两句。更别说,闻怀溪这次跟别人争男人掉水里的行为,让她家姑娘的名声落了一大截! 她还想凭着高中学历嫁个城里人改变命运呢,彻底毁了! 以前听她炫耀的那几个姐妹这两天对她冷嘲热讽的,让姜怀蓉看到闻怀溪这张脸就忍不住挑刺。 现在听到姜怀梦还安慰她,姜怀蓉真想呸一口她配吗? 姜怀梦拉她一把,有点生气地教育道:“蓉蓉你少说两句。” 姜怀梦看似温温柔柔不争不抢,其实她像李梅香一样活得通透明白。 她跟姜怀蓉不同。虽然她也想过好日子,但她知道自家是个什么情况,根本没想着能嫁进城里。 人家城里又不是没有高中学历的姑娘,凭什么看上她们这些农村户口的。她们有什么,一张还算清秀的脸蛋跟高中学历? 光没有城里户口这一点,就可以否决一切前提条件,是那些城里人瞧不上她们的最大理由。 人最怕的就是心比天高,她妈总说四妹随了三婶儿掐尖,的确没错。 姜怀蓉原先还好,等表妹下乡后这个问题尤为明显,在知道表妹是跟着赵知青才来下乡后,她就一心想跟表妹比个高下。 但是她也不想想,表妹的爸爸是副厂长,就这一点,就是她姜怀蓉怎么也比不过的。 “四妹,家里还有外人在,要是你闹起来,小心爷奶骂你。” 姜怀蓉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小声应了句“知道了”。 然后,她没忍住小声咕哝:“哼,就是偏心!爷奶偏心,你也偏心,从小就偏心表妹,明明我俩才是一起长大的。” 偏心?蓉蓉是这么想她的?姜怀梦有些失望。 她以为自己这些年做到了一个好姐姐的样子,却没想到四妹觉得她偏心。 她和姜怀蓉一起长大,虽然只比她大几个月,从小没少照顾她。表妹呢,一年在姜家待的时候,加起来最多十几天。闻怀溪来的时候,自己是会更照顾这个不在身边的妹妹,那也是因为表妹很快就会跟着姑姑回家而已。 姜怀梦受伤的眼神姜怀蓉和闻怀溪都看到了。姜怀蓉张张嘴想解释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闻怀溪本来因为刚刚姜怀蓉的冷嘲热讽挺生气的,听到后面说影响姜家姑娘名声,她又有点愧疚。还没愧疚多会儿呢,又听到她说三表姐偏心,她就更生气了。 闻怀溪瞪了她一眼,她这个不在姜家的都听说过梦梦姐对姜怀蓉很好,现在姜怀蓉竟然说三表姐偏心! 她阴阳怪气:“有些人真有良心啊。我现在还记得那次妈妈拿饼干回来,外婆给了每人一块。你自己拿出去出去炫耀,结果被隔壁李盼儿抢了,梦梦姐当时可是把自己的给你了,她自己都没吃! “还有,我不是因为赵建设才去找江婵媛的,我是为了找她要之前丢的钱。你说的影响你们嫁人,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会解释清楚的。但是我去找江婵媛绝对不是因为他赵建设,你自己都这么传,还指望村里人对你有什么好印象?再乱说我就不客气了!” 反正她当时的确是为了要钱。 就算丢的二十块钱不是江婵媛拿的,也有她之前脑子进水为了让江婵媛撮合她跟赵建设,悄悄给江婵媛的二十块钱。到时候当着别人面把钱要回来解释清楚就行。 “我……” 姜怀蓉刚想反驳,又不想在闻怀溪面前落了面子。 她等会儿私底下再跟三姐道歉算了。 姜怀梦见她为了不落面子都不愿意说句软话,更加失落了。 她也记得表妹说的那次。当时奶奶说,家里小孩一人一块,她自己因为珍惜把饼干收了起来没吃。四妹的饼干被抢,害怕奶奶不敢去再要一块,哭得实在可怜,她就把自己那块取出来给了四妹。虽然是她自己主动给的,但当时年纪还小的她依旧有些难过。 她伤心地偷偷在房间里哭,没想到小溪发现了,进房间递了一块饼干给她。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乖乖巧巧的小妹妹,再之后姑姑再带着妹妹来的时候,她就会格外照顾她一点。可平常相处更多的却是同一个家跟她年纪相仿的姜怀蓉。 明明小时候蓉蓉也那么乖。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再要钱 姐妹三人的交锋没人知道。 后面没了人挑事,这顿饭倒算宾主尽欢。 姜远峰摸了亲爹的躺椅躺在屋檐下,舒服地发出感慨:“无事一身轻啊,我终于可以好好——” “大队长——” 这声音格外尖锐刺耳。 姜远峰变了脸色,试探地从躺椅上坐起身:“休息……吗?” 他这还能休息吗? “大队长,你快去,王婆子不知道干了啥,那个高家又去她家闹了!” 王婆子就是王大嘴,来人是王大嘴家的邻居。 前两天王大嘴做的那恶心事够让姜远峰生气了,他刚罚了王大嘴去掏一个月粪长长脑子,目前看来效果不佳。 “又闹又闹!又是她大闺女。王大嘴跟姜美凤,这两人真是拎不清,每次都把人家高家闹过来,她们不嫌丢脸我还嫌呢!” 来叫人的邻居心有戚戚地点头应道:“可不是,没几天就要闹一回,王婶子真是鬼迷心窍。她那儿子又不是啥好东西,她整天这么闹,非得把闺女闹得离婚才满意,也不怕闺女以后恨她!” 徐桂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嗤一声:“姜美凤能恨她?姜美凤恨不得把整个高家都搬给她娘。” 想想王大嘴闹腾的那个劲儿,姜远峰揉揉眉心。 “行了,她这么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赶紧过去吧,天黑了,她家再这么闹让别人都没法休息。” 徐桂芳语气中带着嘲讽:“王大嘴家的事哪这么好解决,给你留着门,我们先睡了,你回来小点声。” 看着姜远峰远去的背影,闻怀溪心中流泪。 她想去吃瓜啊! 可王大嘴家,她害怕今晚去了明天村里就说她跟姜明伟睡了。 徐桂芳果真是经验之谈,因为闻怀溪直到睡着都没听到她大舅进门的声音。 一觉睡到天亮。 不用上工,天气晴朗。 闻怀溪磨磨蹭蹭地开始洗漱,徐桂芳拿着热水壶从房间出来:“等会用完了把你的拿厨房来,我烧了水。” “嗯。” 含着牙刷发声含混不清,闻怀溪将壶里最后一点热水倒进脸盆,拎着水壶进了厨房。 徐桂芳边舀水边说:“明天就要上工了啊,早上我喊你就起。” “啊——” 闻怀溪不情不愿。 美好的不用上工的日子这么快就结束了…… “怎么,不想上工啊?受着!当初报名下乡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上工难受呢?”徐桂芳不多打击,说完又告诉闻怀溪一个好消息,“你赵惠姐端午结婚,应该这两天开始不上工回去准备结婚了,到时候你去记分,工分有五个,够你吃饭,下个月开始别让你妈给家里寄钱了。” “真的啊?” 闻怀溪知道自己不会一直在地里干活,后面会做记分员,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报完下乡的名后姜远兰就琢磨上这个记分员的活计了。 姜柳大队分了两个小队,每一个小队都有一个记分员。一小队是张会计的女儿张小英,初中毕业后凭着她爹的关系做了记分员,差不多有三年了。 二小队的记分员则是赵惠。同样初中毕业,做记分员五年。 赵惠的亲事早两年就订好了,只是男方那边大队腾不出没记分员这么轻松的活计,赵惠不想下地,这才一直没嫁人。 她今年二十了,对象已经二十二了。村里这么大的小伙子都有孩子了,男方家里实在催的得紧,两家商量后决定让赵惠端午嫁过去。 “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徐桂芳将暖壶递给闻怀溪,拎起自己那个回屋。 “你赵惠姐还有两个月结婚,她为了不下地耽误到二十了,男方家里自然不愿意,赵家多给陪了一件男方的衣服,她这两天得回去做衣服。村里没谁家有缝纫机,她自己结婚穿的跟男方的两件,做上十天半个月,农忙再给家里做做饭,时间差不多了。” 徐桂芳叮嘱她:“我跟你说,你妈给你俩表姐一人做了一条布拉吉换你做记分员,她俩谁说什么酸话直接骂回去别客气。” 本来这活是姜远峰给家里两个女孩子留的。一个亲闺女一个侄女,柳小红又是个闹腾的,姜远峰想给自家闺女留都不好太偏心,只说她俩凭能力上岗。 三月份闻怀溪突然要下乡,姜远兰问了徐桂芳后用两条布拉吉“保”了闻怀溪。 姜怀梦懂事点,又有李梅香盯着,大概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徐桂芳说这话防的是姜怀蓉。 柳小红那个性子,徐桂芳信不过她教出来的闺女。上次不就是例子? 闻怀溪猛点头:“我知道的外婆,花了钱的,说话有底气。” 闻怀溪第一千零一次觉得自己脑子有病才为了赵建设下乡。 自从她下乡,姜远兰各方打点花了不少钱不说,她前期下了一个月地照样受罪。 说到钱,闻怀溪琢磨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去知青点找江婵媛,把之前给她用来撮合自己跟赵建设的那二十块钱要回来,最起码回点血不是。 说曹操曹操到。 刚下工不久,姜家人还没进门,江婵媛已经到了姜家门口。 “闻怀溪,闻怀溪在不在?我有话跟你说,你快出来。” 虽然上次借自行车没借到反被赶出门,甚至闹得很不愉快,江婵媛依旧有信心闻怀溪听了她的话一定会出来见她。 她今天要说的是关于闻怀溪能否跟赵建设在一起的事,由她这几天的努力完成的大计。 虽然废了她很多心思,但只要能成功摆脱赵建设,江婵媛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闻怀溪语气轻快:“来了!” 她跟江婵媛真是心有灵犀,刚想着找她要钱,江婵媛立马主动送上门。 江婵媛得意。 真是一喊就上钩啊。 因为要说的事情不好被别人听到,江婵媛主动走到姜家对面的墙根处,示意闻怀溪跟过来。 姜家对面的人家跟姜家并不是对门关系,江婵媛站的地方是那户人家的后门处,院墙不高,有人过来能及时看清。 江婵媛压低声音急急开口:“我今天来是——” 闻怀溪手心向上:“你是来还我二十块钱的吧?给我吧。” “什么二十块钱?”江婵媛有点懵,想到什么后语气烦躁,“我都说你那二十块钱不是我拿的!” 上次不是解释清楚了吗?闻怀溪听不懂人话吗? 闻怀溪对财神爷很耐心:“不是我丢的钱,是我之前给你用来撮合我跟赵建设那二十块,我现在不需要了,还给我。” 她现在存款三十二块八毛五分,加上这二十块钱,她就有五十块八毛五分了。 闻怀溪心情愉快。 她真富有啊。 江婵媛想起来了。 还在城里的时候,她去找闻怀溪撺掇她下乡,说会撮合她和赵建设,顺便从她那里骗了二十块钱“帮忙费”。 “咱们不是说好了,你给我二十块钱,我撮合你跟赵建设?我今天过来就是给你出主意来了,保证绝对让你跟赵建设在一起。”江婵媛谆谆善诱,轻声道,“你看啊,赵建设他家现在缺钱,你有钱,这说明什么?” 闻怀溪没兴趣听江婵媛说话:“不说明什么,你把钱还给我就行了。我都要结婚了,现在不需要你撮合我跟赵建设了。” 江婵媛说这话无非是劝她用钱贿赂赵建设,然后跟赵建设结婚,自己顺理成章跟他分手。 她现在又不傻,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哎呀,你怎么就不懂呢!是要结婚不是结婚,这有什么关系!”江婵媛恨闻怀溪是块木头。 “你想想啊……” 闻怀溪打断她:“我不想,我只要我的钱。” “闻怀溪!”江婵媛大叫完又顾忌不能被别人听到,憋住一腔火气小声说,“你还想不想跟赵建设在一起了?” “不想。”闻怀溪干脆利落,她脑子有病才想。 “你喊什么,耳朵都要聋了。” “想就好,想你就——你说什么?不想?!”江婵媛不可置信地大喊,吵得屋里盛饭的的徐桂芳对着门外喊,“小溪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大声?你舅他们回来了?” 闻怀溪连忙安抚外婆:“还没,我跟人说点事,她太激动了。” 她低声:“江婵媛你能不能小点声!快点把钱给我。” 闻怀溪没敢跟外婆说自己之前有二十块钱在江婵媛这里,就害怕徐桂芳追问为什么,会被骂死的。 江婵媛从来没想过闻怀溪不愿意跟赵建设在一起,闻怀溪喜欢赵建设喜欢的要死,这是她前世今生一直贯穿在心里的。 不然为什么闻怀溪前世听到她跟赵建设结婚后大哭一场,后来死心回了城? 要不然为什么这辈子闻怀溪听到她可以撮合赵建设跟她就毫不犹豫下了乡,还给了她二十块钱? 闻怀溪怎么可能不喜欢赵建设?她喜欢得要死好不好? 她一定是为了拿乔。又不想花钱,又想得到人是吧?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便宜的美事? 江婵媛没有一点要还钱的意思,喋喋不休地劝说着闻怀溪:“建设人那么好,肯吃苦又负责的。你看他爸爸生病,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钱寄回去,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有担当的男同志。咱们可是一个班的,你跟宋知青又不熟,怎么比得过建设?” 说着,江婵媛埋怨道:“你之前为什么要答应宋知青?不答应他直接跟建设谈条件岂不是容易得多?我昨天废了老大劲儿才安抚好建设的。这次好好把握机会,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啊,一定会享福的……” “既然这么好,你怎么不跟他在一起?别废话,快还钱!” 快把钱给她,等会大家下工路过,她可以顺理成章地说自己先前的确是为了找江婵媛要钱,为了赵建设去找江婵媛结果落水的传言就可以成功洗清了。 以后记得远离赵建设跟江婵媛,跟这对毒情侣彻底说再见。 “快点,快把钱给我。” 闻怀溪深感要钱之不易。 以后可得把口袋看紧。 这钱给出去容易,要回来是真难啊! 唉,江婵媛怎么就不能学赵建设那样莫名其妙地把还钱给她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要到了 江婵媛依旧觉得闻怀溪是在嘴硬。 闻怀溪怎么可能不惜喜欢赵建设,这不可能。 闻怀溪肯定是不想出钱给她这个“媒人”,答应跟宋知青结婚估计是为了在赵建设那儿拿乔。 闻怀溪没这个脑子,绝对是姜远兰给她出的主意。 江婵媛在心里骂骂咧咧。 赵建设狮子大开口忒不要脸了,五百块加三转一响,怎么不美死他? 早知道她应该提前跟赵建设说自己的计划,现在被这一个两个蠢货全给破坏了。 她想着等事情发酵两天,闹得更大了闻怀溪更没脸的时候再提,这样不仅能彻底把闻怀溪跟林北望的任何可能摁死,还能从闻怀溪那里捞一笔。 就这么一念之差,这几个坏事儿的给她整出来这么多幺蛾子。 这也怪闻怀溪,做什么答应宋知青?喜欢赵建设又答应跟宋知青结婚,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还有那个宋未晏,做什么要多管闲事。还什么闻知青嫁他就娶,娶什么娶,就你是男的是吗?非要你娶? 栗珍珍那个多事儿的非要跟赵建设提那一嘴,不说这句话她能死是吗? 赵建设更是蠢的没边儿信了栗珍珍的话。 闻怀溪带着徐桂芳那个老东西去找他,怎么可能是找他逼婚?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好吧?他以为自己那么大脸,想都不想把钱给出去。 让徐桂芳知道了钱,再要这笔钱比登天都难。 要不是他们这几个坏事的,她的计划早成了,哪至于像现在这样找这个又找那个? 本来闻怀溪出三百块钱赵建设就愿意了,现在那个贱人贪心没够,非得要五百块钱,怎么不撑死他! 在心里发泄完一通后,江婵媛强迫自己调整好语气,大发慈悲地开口道:“别怪我没告诉你,赵知青家里缺钱给他爸看病,只要你借钱给他们家,他一定会答应娶你的。这样一举两得,对你俩都好。” 江婵媛:“你俩直接能结婚,一辈子在一起,这消息不值二十块钱吗?” “你咋不借钱给他呢?你不是他对象?要借钱也是你借更合理一点吧。” 她好不容易把钱要回来又巴巴地给赵建设送去?拜托,她脑子没问题好不好。 原来是介意这个,好说。 江婵媛将闻怀溪的不同意当成了闹别扭,苦口婆心地劝:“我都说了,建设喜欢你,只是不好意思说。咱们当时上课的时候,他不是总看你?当时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我们俩都要下乡,他觉得给不了你前途心灰意冷。 “你为了他下乡已经向他表明了不怕吃苦的决心,他其实早就感动了,想跟你在一起的。只是他人好,不好意思直接跟我提分手。 “我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他人好我不能这么理所当然地享受啊。你跟他这么般配,我当然要为你俩这对苦命鸳鸯创造条件了。” 呕—— 江婵媛简直要吐了。 她居然能一脸感动地把赵建设描述的这么深情,真是给他赵建设脸了。 闻怀溪冷漠脸:“我现在没钱,今天刚给我妈寄回去了,手上一分钱都没有,你跟赵建设都别惦记了。” “什么?寄回去了?”江婵媛气急败坏地叫道,“你怎么这么蠢?一点都不知道钱只有捏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你家四个孩子不是一个妈生的,钱寄回去还能有你的份?” 难怪不听她的计划,感情是没钱了。 她错了,闻怀溪比赵建设蠢一百倍,这样她的计划还怎么实施! 江婵媛迫不及待摆脱赵建设这个渣男,要光明正大甩掉他,现在这个机会天时地利人和。 江婵媛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自己的小腹,她真的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她不死心地问:“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你爸妈对你那么大方,你肯定有零花钱,再找你外婆借点,一百块够了。” 一百块差不多够她当做定钱安抚赵建设。只要闻怀溪闹腾着非要嫁给赵建设,姜远兰那边就得乖乖掏钱。她回去再跟赵建设砍砍价,争取四百块。 她这边跟闻怀溪报价四百五,还能赚五十的辛苦费。 闻怀溪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外婆会给我钱?” 欸。 闻怀溪眼睛一亮。 她想到怎么从江婵媛这里把钱要回来了。 既然都是借,她找江婵媛借借不过分吧。 姜家门口不时有人路过,看到她俩都会礼貌性地招呼一声,疑惑地看两眼离开。 每次有人喊,闻怀溪就得应两句,这么打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要到钱,闻怀溪索性将江婵媛拉到一边。 往远处一点两座房子之间刚好有个小夹道,一般没人特意往里面看,加上天色暗沉,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两个人躲在小夹道里,闻怀溪小声道:“对不起啊婵媛,刚在门口我骗你了,我外婆在里面,她知道是你找我,我没办法……” 江婵媛不满:“你刚不早说?我以为你不想跟建设在一起了,你不愿意早说啊。” “没有,怎么会,我对建设的心你还不了解?” 闻怀溪就差发誓了。 江婵媛一脸这才对的表情。 刚刚闻怀溪那么说,她有一瞬间真以为…… 江婵媛上下扫视了一遍闻怀溪。 闻怀溪努力下压嘴角,哀声叹气。 江婵媛满意了。 果然还是那个恋爱脑,喜欢赵建设喜欢的不可救药。不过这样才好,这样才方便她借着闻怀溪摆脱赵建设啊。 江婵媛唇角微勾,心情愉悦:“那你找建设要钱,又把钱寄回去干嘛?你难道不知道建设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吗?” 真是的,这个蠢货自作主张,不知道会影响她计划实施吗? 信了? 闻怀溪竭力压住自己即将憋不住的笑容,面色发苦:“我妈找了我外婆的……而且建设他,”闻怀溪甩锅,“建设他看到我外婆立马掏了钱,我想拖时间都没机会。”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江婵媛咬牙切齿。 闻怀溪继续游说:“其实我心里有建设的,可我现在手上没钱了,你也知道建设缺钱,我当然想多给他帮助啊。但这不是,没办法。所以我才找你要钱,就是想先用用,不是真的找你要。” “我手里只有三十块钱,加上那二十就有五十了,五十块钱应该够建设家里用一阵子。” 说一点钱没有江婵媛肯定不信,三十加二十一共五十,离江婵媛说的差一半,听着有希望,江婵媛说不来会掏钱。 “因为我不够年纪没办法领证,只能让建设到家里提亲。你看啊,这些钱给他了,他买点东西来,我家里不答应的话我就绝食闹,我妈心疼我,拗不过我的。 “我想着结完婚要钱也容易得多,那会儿钱在我手里,想给谁都行。等我要到钱了,一定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闻怀溪皱着鼻子。 江婵媛这边的钱不是借没有欠条,只能一点点磨了。 真是不孝女啊。 江婵媛啧啧摇头。 她要是有闻怀溪这样的女儿,刚出生就给掐死得了。 可…… 江婵媛声音中带着几分犹豫:“五十块钱不够吧……” 进了她口袋的钱,江婵媛是真不想掏出来。 闻怀溪之前给了赵建设两百块,姜明伟那天更是直接要价五百加三转一响,养大了赵建设的胃口。 江婵媛昨晚跟赵建设商量的时候,赵建设说最起码要五百块钱他才肯答应,就这还是她千劝万劝的。 砍到四百江婵媛有信心,缩水到五十他怎么可能同意? 有门? 闻怀溪趁热打铁:“五十是不够,但是我妈心疼我,结了婚她认命了,要钱岂不是手到擒来?你就帮我劝劝赵建设,你们都知道我家情况的。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主动牺牲,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忘记你这个大媒人的。” 江婵媛手放进口袋里没说话,闻怀溪继续加火:“到时候我给你三十的谢媒钱,怎么样?” 三十,她下乡一共才带了一百多点。 江婵媛不情愿地掏了口袋,递给闻怀溪二十块钱:“行,那我先把钱借你用用,你记得到时候跟谢媒钱一起还给我。记住啊,五十块钱。” 本来这钱是昨天她去公社取包裹顺便买东西用的。 姜家不借给她自行车,她一个人拿不动,没买多少东西,回知青点没找到机会重新藏钱,一直装身上,倒是便宜闻怀溪了。 闻怀溪心里猛翻白眼。 借她用用,那是她的钱好不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拿到了自己的钱,她的二十块钱。 闻怀溪好似随口感慨:“唉,要是我那二十块钱没丢就好了,这样就有七十块了。” 她钱丢后江婵媛的状态很不对劲,刚好试探试探她知不知情。 江婵媛抿唇没说话。 她有点犹豫。 她的确知道闻怀溪丢的二十块钱在谁手里,她答应过不说的。 “没关系,建设应该能理解……” 可她的钱没了,别人手里的钱…… 不管了,现在摆脱赵建设更重要,她等不了了。 江婵媛轻声:“我倒是知道你丢的二十块钱……” 用七十块钱谈条件比五十块钱更容易。 江婵媛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等摆脱赵建设,她就去找北望,让他赶紧娶了自己。 前世没有她,北望都能成为首富。这辈子有她在,北望早早创业,一定会比前世更早成为首富。她是有着后世记忆的重生女,一定比恋爱脑闻怀溪强! 想到这里,江婵媛好心情地叮嘱:“我明天找建设过来跟你说详细计划,你记得避着人啊,别让你外婆瞅见了。” “嗯嗯嗯。” 闻怀溪嘴里胡乱应和着。 要回来了钱,又拿到了丢的二十块钱的消息,闻怀溪的心情出奇的好。 终于不用说什么喜欢赵建设的话了,真好。 天也清了,水也蓝了,空气更是清新无比。 即使天色暗沉,依旧不影响闻怀溪的好心情。 知青点在另一边,江婵媛跟着她往回走,嘴上不断小声叮嘱着闻怀溪不要露馅儿被发现计划。 “小溪?” 姜怀梦刚去大队部还了工具,跟着大家一起有说有笑地回来。 天黑的早,这会儿已经有点看不清了,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问:“你跟江知青这是?” “哦,”闻怀溪毫不犹豫地过河拆桥,解释道,“我上次说了我是因为要钱才去河边找江知青的,这不,要回来了。” 天啊,她梦梦姐是什么神助攻!刚好借此机会解释清楚。 闻怀溪摊开手,给大家看她手里的两张大团结:“昨天跟我大舅去公社把钱都给我妈汇过去了,不找江知青要钱的话,我手里一分钱都没有,要买点什么都不方便。” 她严肃道:“所以以后大家不要再说什么为了赵知青这种话了,真的不是,这就是证据,要不然江知青能无缘无故给我二十块钱吗?我都要结婚了,希望大家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传出去影响不好。” 被直接点出来,大家都有点讪讪:“大家都是乱说的,以后不会说了,呵呵……” “是,都是胡言乱语,不是真心的。” “闻怀溪!” 江婵媛不可置信。 这人就这么给她卖了?她刚才是骗她的,就是为了要她的钱? “听到了。”闻怀溪大步往家走,“你不用喊了,钱我拿到了,咱们之间没关系了。” 该死的。 江婵媛愤愤咬牙。 闻怀溪什么时候这么有脑子了?甚至算计了她不能说出去到底为什么给她钱,只能吃了这个暗亏。 闻怀溪不再理她转身进门,毫不留恋的模样让江婵媛不住的心慌。她急了,可大庭广众,她能主动喊出来赵建设的名字吗? 给自己对象和别人拉郎配,这名声传出去了她还怎么跟北望在一起! 她更恐慌的是,要是没有闻怀溪,她上哪再找一个人帮她顺利摆脱赵建设? “闻怀溪你忘了我们说好的了吗?” 江婵媛只能这么暗示。 “啪!” 姜家大门毫不留情地在江婵媛面前关上。 江婵媛傻眼了,她话还没说完呢! 她砰砰砰地敲着门:“闻怀溪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喊话没人理,敲门又敲不开江婵媛气急地跺跺脚。 她心跳如擂鼓,胸口也有一股气憋着,总感觉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赵建设,对,赵建设。 她一扭身往知青点跑去。 江婵媛决定去找赵建设来当面跟闻怀溪说,她不信闻怀溪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李大宝 闻怀溪知道江婵媛不会轻易放弃,却没想过她真是一点不耽误。 第二天中午上完工没走到门口,她远远地看到了在自家门口徘徊的两道人影。 躲都躲不及,因为江婵媛已经注意到她了。 “闻怀溪我有话跟你说!” 闻怀溪当没听到,快走进屋关了门。 听到关门的动静,屋子里的徐桂芳加大音量问道:“谁啊?” “我!外婆。” “小溪?你关门干什么?” “哦没啥,刚有只狗在追我。” 江·门外刚好听到这句话的“狗”·婵媛:…… 她就知道,闻怀溪不是个好东西! 这会儿人来人往的,赵建设觉得丢人躲在了一边,姜家门外只有江婵媛不依不饶。 “闻怀溪你出来,快点出来!” 要不是姜家的大门关了,江婵媛才不在外面扯着嗓子这么费力地喊。 实在被喊烦了,闻怀溪隔着门冲江婵媛道:“你别喊了,我俩之间没什么好说的。行了赶紧回去,在这儿喊扰民得很。” 她可没有兴趣跟江婵媛说话,江婵媛这会儿来找她,无非是劝她跟赵建设结婚罢了,她不想听。 听到回应,门外江婵媛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怨毒,含混不清地说:“你快出来,我跟建设找你有点事。” 没事儿,小不忍则乱大谋,说服她答应自己的话以后就不用再这么憋屈了,她忍! 江婵媛灵机一动,抬手敲门:“闻怀溪你快开门,我跟建设真的有话跟你说,关于知青的事,让我们来通知你。” 这人怎么还死皮赖脸呢? 闻怀溪才不信江婵媛的鬼话:“我没话跟你说!” 她一点也不想跟江婵媛说话。 姜柳大队负责管理知青点的是六九年下乡的老大哥钟知青。这人一向机灵,知道他们三个的关系,怎么可能派江婵媛跟赵建设通知她?江婵媛找理由都不知道找好点。 闻怀溪不应声,江婵媛就一直敲门一直喊,搞得隔壁李家人都忍不下去了。 李家儿子一觉睡到中午,被吵醒后一脸火气地开门冲着江婵媛喊:“你别敲了行不行!知不知道别人在睡觉呢!” 赵建设嫌丢人躲在一边,只有江婵媛在门口。 江婵媛嫌弃地上下打量李大宝,颇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意味。她说:“你倒是让闻怀溪出来啊,就会冲着我一个外来知青发脾气,怂包!” 李大宝就是个窝里横,人懒不孝顺脾气还不好,也不知道他家里为什么像是供祖宗一样供着他。这要是她儿子,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他。 “你!”李大宝面色涨红,即将脱口而出的骂人话,在注意到江婵媛妍丽的眉眼后哑了火。 为了显出自己的勇武不凡,他暗自挺起了胸膛,自以为帅气地小声对着江婵媛说:“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随后,李大宝朝隔壁院子喊:“姜家妹子,你就出来跟这知青说句话,别让她敲了!烦不烦啊!” 江婵媛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他那模样什么意思?这小子喜欢她? 我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吗? 虽然李大宝的喜欢让江婵媛忍不住自得于自己的魅力,但她可没有任何跟李大宝有牵扯的想法。 她江婵媛喜欢的,是林北望那样有担当的男人,可不是李大宝这种窝囊废! 想到林北望,江婵媛脑中浮现出了前天去公社碰到他的情景。 年轻时候的林北望,虽然没有人到中年那一份儿沉淀的成熟气质,却有着不同于中年男人的朝气蓬勃,光是看着,就足够让她脸红心跳。 她故意在男人路过时撞在了他身上,与他有了片刻交集。 前世,他们就是这么见面的,只不过她让这件事提前了而已。 江婵媛当时近乎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林北望身上的阳刚之气,让她想到了上辈子他们的房事,江婵媛忍不住羞红了脸。 找男人就该找林北望这样儿的,赵建设和李大宝这种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软脚虾,哪有林北望那么厉害呢。 闻怀溪开门就看到江婵媛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她瞅瞅江婵媛红通通的脸,又看看隔壁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正在耍帅的李大宝,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什么情况? 江婵媛不是喜欢林北望吗? 她就晚出来这么一会儿,江婵媛又和李大宝勾搭上了? “江婵媛你没事吧?喊我出来是看你和李大宝卿卿我我啊?没必要吧,什么仇什么怨让我看你俩恩恩爱爱?要不我给您们腾地儿,你俩继续?” 江婵媛反应过来了,她嫌弃瞪了一眼那边猥琐的的李大宝,恼羞成怒:“闻怀溪你乱说什么呢!我可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你不要乱说传我谣言行不行!” 她嫌弃不已,李大宝怎么配得上她?她才看不上这种男人! 闻怀溪这么一说,李大宝看清了江婵媛仍旧泛红的脸颊,和仍带着羞涩彷佛是调情般看他那一眼。 李大宝可不觉得江婵媛是嫌弃他,他认为江婵媛是被闻怀溪说的不好意思了,所以才恼羞成怒。 女人脸皮薄,他懂。江婵媛那是让他这个男人出面儿呢。 她这么做,说明是依靠他,被女人依靠是他作为男人的本事! 江婵媛的表现让李大宝越想越觉得闻怀溪的话有道理,他就知道自己就是这么有魅力!没看这知青对他一…… 李大宝回忆了下那句话,他记得上学时老师教过的,一什么来着? 李大宝不好意思地偷瞄了一眼江婵媛,可不能让江知青觉得自己没文化。 他凑到闻怀溪身边,小声问:“姜家妹子,那句话咋说来着,就是说女的见男的第一面就看上了那话!” 闻怀溪看他一眼,确定他是认真的,纠结了会儿试探回道:“你说的是不是一见钟情?” 对!一见钟情。 李大宝一拍手,还是高中生有文化! “对对对,就是一见钟情,谢了妹子!” 他想起来了,就是一见钟情,没看到这江知青对他一见钟情了嘛。 江知青的名字可真美啊。 婵媛,媛儿,那他以后是不是可以直接喊她婵媛? 李大宝小媳妇儿般悄么瞅了江婵媛一眼又一眼,心里美滋滋,村里人还说他又懒脾气还不好找不到媳妇儿,果然是胡说的,这不就找到了? 但是他可听说婵媛和那个赵建设谈着呢,看在她以前没碰到他的份儿上,他可以原谅江婵媛眼瞎看上赵建设。不过婵媛现在要和他在一起,可得赶紧和赵建设分手,他可不想被戴绿帽子。 李大宝乐滋滋地畅想,这个反应轮到闻怀溪摸不着头脑了。 李大宝这么自信的吗?比赵建设自信一百倍啊。 她刚真是随口一说啊,她知道江婵媛喜欢男主林北望,除了林北望,姜柳大队别的男人她都是看不上的。 讲真的,李大宝并不丑。 他不同于大队别的男的那样,因为下地,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反而是在家里捂出来的苍白。这么看着,还颇有几分小白脸的味道。 但他挣不来钱啊。 就这一点,足够江婵媛否决他八百次了。 不过能恶心江婵媛一把,闻怀溪并不介意。 “原来你喜欢李大宝啊,赵知青知道吗?你俩在处对象啊,这种事不告诉他不好吧。” 江婵媛被这俩人气得脸都绿了。 “闻怀溪!我说了不喜欢李大宝!” “还有李大宝,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模样,你以为我喜欢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婵媛喜欢的是我,闻怀溪你不要乱说。” 赵建设怕自己再躲着不说话,这绿帽子都要扣头上了。 闻怀溪敷衍道:“哦,江婵媛不喜欢他。” “我真的不喜欢李大宝!”江婵媛冷哼一声,阴阳怪气,“不像某些人,喜欢赵知青喜欢得不、能、自、拔!” 闻怀溪不耐烦了:“是是是,我知道您心里只有赵知青,一点都看不上大宝哥。赵知青赵知青的,咋,没见过好男人啊,就那小白脸都要炫耀一下?” 说完,她还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一眼李大宝。大概意思就是没想到江知青是这么想的,原来是大宝哥你自作多情误会了啊。 闻怀溪就是故意恶心江婵媛跟赵建设的,江婵媛还想用赵建设恶心她?想得美! 至于利用李大宝?李大宝可不是啥脾气好的老实人,整一个李家的小霸王。 李家的女人除了李大宝的奶奶,上到他妈下到他几个姐姐妹妹,都是任由李大宝打骂的。现在他喜欢江婵媛更好,让这俩人互相折磨去吧。 李大宝对自己可自信了,他怎么可能认为自己自作多情呢,他坚定地认为江婵媛这是不好意思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没看到她还特意提了赵知青嘛。 他懂,婵媛毕竟还在跟赵建设处对象,赵建设在这儿站着,她就这么大剌剌说喜欢他,让别人听到了会误会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虽然他理解,但李大宝还是有点生气了。 他给江婵媛脸了是吧?女人可以撒撒娇闹一闹,但是在外要给自家男人面子。江婵媛这女人,在别人面前这么下她男人的面子! 等他们处对象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她!爷们的脸是这么在地上踩得吗?这会儿只有姜家妹子一个人在,要是村里别的男人在这儿,他身为爷们的面子岂不是都被她丢光了? 李大宝还是聪明的,他知道一切没成的事儿都不算数。害怕到手的媳妇儿飞了,即使心里再怎么生气,他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但是他也是被家里捧着哄着长大的,在他人生前十九年,家里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跟他说话,都是任他打骂使唤。此刻被江婵媛如此下面子,李大宝决定要给她一个教训,不然这女人一点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冷了脸转身回屋。 他要让这个女人知道什么叫做人媳妇的本分,别以为他喜欢她,她就能这么下男人脸! 女人,合该贤良淑德安安分分地照顾家里,家里家外一把抓,他奶奶说了,他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是要享受的,娶的媳妇儿照顾不好他怎么行? 江婵媛呸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傻逼!她巴不得李大宝赶紧回去。 刚意识到李大宝喜欢她的时候,她还自得于自己的魅力,看清李大宝的德行后,她现在觉得被这种男人喜欢真的恶心死了。 这不就是后世那些小姑娘说的油腻普信男吗? 她都那么骂他了,李大宝还用那种眼神看她,好像她是他的所有物,像是个狗皮膏药一般甩都甩不掉! 还有闻怀溪,她恶狠狠地盯着闻怀溪,她就是故意的!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李大宝,还那么跟他说话是什么意思?” “你脑子没问题吧?我什么时候跟李大宝说啥了?你那只耳朵听到我说话了?” 闻怀溪不理解江婵媛的脑回路,她说什么了吗?不就是用眼神暗示了一下李大宝而已,这过程中她可没说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如果李大宝误会了点什么,那纯粹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还有,她昨天要到钱之后的表现不够江婵媛明白吗,她把赵建设找来是觉得自己会改变主意? 江婵媛要是脑子有病先去瞧病行不行啊! 她不动声色往与江婵媛相反的方向挪了一步。这么蠢可别传染给她。 外面闹哄哄的,江婵媛纠缠个没停,两边邻居都扒拉着门瞧热闹,对门甚至都拿着板凳跑到后院边吃边看。 徐桂芳果断抄起自己的武器大扫帚,又一次带它征战四方。 “你俩给我滚!吵吵闹闹的,让不让人吃饭了?我警告你们,再纠缠我家小溪,别怪我不客气!” 姜远峰刚好回来,紧随其后:“你俩再不回去就别午休了,去地里干活去。” 江婵媛试图辩解:“大队长,我们真的有事找闻怀溪……” “知青点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真有什么我下午会自己问钟知青,你俩要是再纠缠,就一起挑粪去!” 江婵媛不甘心,赵建设倒是识时务。 他知道大中午的有徐桂芳和姜远峰在,闻怀溪不主动跟他们走,根本不可能给人带走。 害怕再纠缠真的被罚去挑大粪,赵建设扯着江婵媛的袖子带着人走了。 走过一段路后,赵建设回头盯着姜家的院门眸色深沉。 看来闻怀溪是真变了。 14、丢包裹 “真是的。”徐桂芳将扫帚放回原位,边洗手边说,“你们昨天去公社跟知青办说了吗?这个江婵媛再这么嚣张下去,知青点那些知青有样学样,不得乱套了?” “是啊。”姜远水心有戚戚焉地点头,“这一批知青真能闹腾啊,好像就宋知青跟小刘知青还行?那个刘知青也不是啥好东西。” 闻怀溪这一批有两个刘知青,村里人按年纪把小的那个喊小刘知青。 他是个老实肯干的,自然对那些喜欢逃避劳动的人不怎么欢迎。 姜远水下意识没把闻怀溪当知青看,听在柳小红耳中就是,姜远水这个当三舅的也觉得他外甥女不是啥省油的灯。 柳小红无比赞同丈夫的观点,可是…… 她瞅了一眼婆婆,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好说。这件事非得说的话她跟小溪都有问题,只能是在知青办那边挂个名,后面真有什么幺蛾子对大队影响小点。” 姜远峰觉得这件事多半不会有大处罚。 他从盆里拾起一个窝头咬了一口,说:“我今天罚她去跟男知青一起挖地了,磨磨她的精力。毕竟我是小溪的舅舅,做太过不好。” 这话倒是真的。 这种时候,有亲戚关系反到不好。 姜远树问:“没给江婵媛跟赵建设分一起吧?这俩人在一起可不得了。” 托闻怀溪的福,姜家人对这俩人都熟得很,压根不存在像别的知青那样想不起来名字的情况。 李梅香夹了一块鸡蛋到姜远峰碗里:“对,他爹,你给他俩分开了吧?” 姜远峰当然不可能给这俩人分一起,不光是他俩,“那俩栗知青我也给分开了,这几个爱惹事儿的都不能放一起。” 姜远峰说的两个栗知青,一个是栗珍珍,一个是她的双胞胎妹妹栗瑶瑶。 这两姐妹关系极其不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一家子姐妹闹得跟生死仇敌一样。 柳小红终于找到机会发表观点了:“跟江婵媛玩的好的都不咋样。” 李梅香认同:“这话是真的,那个江知青太能闹腾了。” 一向不多话的张春燕跟着点头。 江知青的闹腾劲儿,她是真佩服。 “行了,不说这些知青了。”徐桂芳问闻怀溪,“小溪,昨天听你舅说,你妈给你跟你姐寄了包裹是吧?” 柳小红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小姑子给闺女寄了这么多次东西,不给老人点不好吧。 “嗯,我妈说里面有给我姐的棉袄,让小天哥给送过去。哥,你过两天没啥事要出去吧?” 姜远兰嫁的是当地城市,坐公交回家用不了几个小时,快递基本都是三天内到。 下地干活能有啥事。姜怀天应了。 以往给闻向妤送东西都是姜怀天,他习惯了。跑一趟他奶会给点吃的做辛苦费,算是变相补贴他两个孩子。 “这会儿做棉袄?早俩月干嘛去了?”徐桂芳皱眉,觉得闺女做事不周全。 当后妈的,要多注意这些小细节,亲闺女想咋样咋样,继女哪能这样? 这个闻怀溪知道:“我爸他刚做了新棉袄,我哥做了新被子,我姐写信写迟了,那会儿棉花票刚用完。我下乡都是带的旧被子旧衣服。” 她亲爸亲哥用了,不是别人用。徐桂芳放心了。 姜山主动开口:“等东西到了外公带你去公社?” “你可别添乱了。”徐桂芳丝毫不给老伴留面子,揭穿道,“前天还说腰疼,这会儿又能骑自行车了?可给你能的。” “咳咳。” 姜山尴尬地咳了两声。 这个老婆子,在孩子面前不知道给他留点面子啊。 “面子是自己挣的,想要我给你留面子,有本事别逞能啊。”徐桂芳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接到亲爹的求救眼神,姜远峰转移话题:“大舅带你去,正好后天去公社有点事。” 姜远峰去公社办事那天,闻怀溪被舅舅载着去了公社,在邮局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这个时间闻父闻知柏和姜远兰应该都在上班。 闻知柏是副厂长,办公室里有电话,两人直接给他的办公室打了一通电话,随后等着那边喊姜远兰过来一起接电话。 等待的时候,闻怀溪给前两天的信买了邮票,贴在信上递给工作人员。 有些事不好直接说,电话费也贵,闻怀溪昨天晚上写了封信,详细说明了她这些天的情况。 前几天征询姜远兰意见的时候,姜远峰写了一封信,那封信交代了闻怀溪落水的经过和宋未晏的提议。闻怀溪这封,则是将后面发生的种种,包括跟宋未晏说好的“权宜之计”,全部写在了信里,整整写了五页纸。 接过信的工作人员瞅了一眼信上的名字向她确认。 “闻怀溪同志是吧?寄到地址是安定市平江区红星食品厂家属院十二号,收货人是闻知柏?” “对的,同志。” 寄完信又等了一会儿,那边的电话重新拨了过来。 电话费贵得很,姜远峰长话短说,跟妹子妹夫寒暄两句后把电话给了闻怀溪。 那边的姜远兰问闺女身体恢复好没,这两天上工怎么样。闻怀溪一一回答,末了说给她写了封信,让姜远兰记得看。 姜远兰当然会看。 女儿第一次离开她这么久,又发生这样的事,即使在她娘家住着有徐桂芳姜山照看,姜远兰心里仍旧是担心的。 “包裹应该到了,里面是分开装的,你姐的那一半写了你姐名字。你那一半里面有一罐麦乳精,给你外公外婆的,到时候记得看。” 说完,姜远兰又叮嘱了女儿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打完电话,闻怀溪跟着姜远峰到寄包裹那边询问。 正织毛衣的女同志放下手里的活儿,在未领包裹的名单上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一个寄给闻怀溪的包裹。 她找得心烦气躁,语气也有点不好:“你确定是闻知柏寄给闻怀溪的?这儿根本没有啊,过两天再来吧。” 她重新坐下拿起织了一半的毛衣,明显是不准备继续找了。 “不可能啊,我妈刚还说了寄了的。就是平江区寄过来的,三天了,不可能还没到啊。” “有延迟是常有的事,哪能每次都准时。”女同志没好气地用下巴示意桌上的领取单,“你看单子,就是没有啊!你要是觉得到了,自己慢慢找吧,找到了我再给你取。” 愿意找自己找去,反正她不奉陪了。 闻怀溪决定自己再看看,她拿过单子仔细翻看。 不巧,名单上什么一个姓闻的都没有,甚至划掉的领了包裹的名单上,都没有一个姓闻的。 她有点怀疑了,该不会真没到吧?那只能过两天再来了。 这个时候这些有工作的同志可没有什么好脾气,这次白白耽误了人家时间,闻怀溪为了不让人家下次故意卡着她,往桌上放了一把大白兔,向那个女同志道谢后说:“不好意思啊同志,我也没找到,估计在路上还没到吧,我过两天再来。” 年轻女人脾气其实没那么坏,刚也是烦了才语气不好。此刻见闻怀溪道歉真诚又给她大白兔,她还有点不好意思,主动说会帮闻怀溪留意着。 “平江区闻知柏寄给红旗公社闻怀溪是吧?我这两天帮你注意着,等你来了告诉你一声儿。” 另一边刚进门正在嗑瓜子的女同志听到这儿来了兴趣:“闻怀溪闻知柏?哎小刘,”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织毛衣的年轻女人刘晓慧,八卦道,“这不就是昨天那个包裹上的名字?平江区寄到红旗公社那个!还是一个女同志拿着她的介绍信代领的。” 她好奇地看向闻怀溪,问:“你就是闻怀溪同志?你家里真是疼你,那包裹里装的什么啊又大又沉的,当时还是我和小刘一起抬进来的呢!” 这下轮到闻怀溪疑惑了:“我没让谁代领包裹啊,怎么会有人用我的介绍信代领?而且,名单上取了包裹的也没有我的名字啊。” “不可能啊,那个包裹那么大,我不可能记错的。” 董美玲放下瓜子,不信邪地翻着名单,翻来覆去地找。 五分钟后,她开始怀疑自己:“欸,奇了怪了。还真没有。” 她仔细回忆:“就是昨天的事儿啊,我不可能记错啊。我记得是一个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衫的漂漂亮亮的女同志领的。小刘当时上厕所,是我给她取的,那气质,一看就是下乡的知青。她当时领了俩呢!” “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她当时取另一个的时候,我好像划错名字了。” 董美玲继续往前翻着,看到一行字后激动地指着它对几人说:“你们看,我就说没记错吧?我当时帮她划名字的时候不小心划错了划了下面没领的包裹,我怕自己忘了或者小刘不知道,还特意给旁边标注了一个‘未’字,意思就是还没领!” 闻怀溪探头看了过去,董美玲指的地方,赫然写着“江婵媛”三个大字。 15、取货单 “啊,我也想起来了。” 那个“未”字让刘晓慧一下子恢复了所有记忆。 “是有这么一回事,董姐当时还特意告诉我了。” “对吧。”董美玲得意,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记错的。 听到两人这么说,闻怀溪和姜远峰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这上面写的江婵媛,包裹多半儿是江婵媛用闻怀溪的介绍信领的。 在红旗公社的邮局领包裹并不十分麻烦,只要能拿出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就行。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专门来公社取包裹,代领也只需带着当事人的介绍信,就可以成功领走。 姜柳大队这种离得近的还好,那几个山里的村子,来一趟公社翻山越岭的,谁有那个闲工夫专门出来看看邮局有没有自己的东西? 他们要么等着邮递员送去,要么村里谁来公社的时候,带上介绍信顺便帮忙领一下,没带介绍信的再回去说一声,咋都比自己专程来一趟方便得多。 因此,对于代领包裹这件事,邮局查得并不十分严,刚好给了江婵媛可趁之机。 刘晓慧疑惑了,既然两人都记得,“那为什么名单上没有这位闻知青的名字啊?” 霎那间,董美玲得意的笑僵在了脸上。 是啊,如果她没记错,名单上为什么没有闻怀溪的名字? 两个人都记得,多半不会有什么错啊。 两人再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名单,还特意往前往后都翻了几页,愣是没有找到一个“闻怀溪”。 那张单子不会丢了吧? 闻怀溪问两人:“同志,你们确定是这个叫‘江婵媛’的女同志拿走了包裹吗?” 董美玲点头,“我确定。我现在全想起来了,就是她取的。当时我还问她,一个女孩子要拿俩包裹,其中一个还那么大,要不要帮忙搬出去。” 当时江婵媛只说不用,脚步匆匆走了,没想到是个骗包裹的。 董美玲只想打死当时瞎了眼的自己,也恨死自己随手一丢的毛病了。 要是她那会儿好好地将取货单东西收起来,也不至于现在找不见了。 如果包裹是被人用闻怀溪的介绍信取走,邮局的工作人员会核验并让代领人签名。这样找不到包裹就跟他们邮局没什么关系,纯粹是当事人自己没有保存好介绍信。 但是这一切建立在有那张名单,且上面有记录的前提下。找不到那张单子,又让别人带走了包裹,她们真的百口莫辩,还要负责给人家赔! 更别说那张单子上不止闻怀溪一人的包裹,其他的都没了记录,单子剩下那些包裹怎么办。 刘晓慧的责任相对小一点,毕竟包裹不是经她手,董美玲自己要占责任的大头,她现在也是最着急想要找到那张纸的人。 她急得快哭出来了,眼尾通红,大颗的泪水欲落不落地挂在她的眼眶。她把桌上的东西来来回回地看,一边翻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呢?我记得就放这里啊!” 那么大的包裹,不论装的是什么东西,都够她赔的了。 本来要是出现这种丢件的事情,她们应该第一时间打电话跟平江区那边的邮局确认,让那边查记录到底是不是有一个名叫闻知柏的,给红旗公社的闻怀溪寄过东西。 如果那边说有,她们再仔细寻找名单和包裹,看看是不是漏记亦或者漏看了。 现在她们俩都记得是有人取了,倒是不用麻烦人家那边帮她们看一眼。只是这样一来,责任也全是她们的。 两人翻遍了桌子,也没找到那张记有闻怀溪名字的收货单。 董美玲甚至还去翻了一遍现有的包裹,确认的确没有闻怀溪的,她这才苦笑地冲刘晓慧摇摇头。 看来她们是赔定了,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资够不够赔的。 而且弄丢了单子,还要跟领导解释一番,她们还会因为工作失误被批评扣工资。 闻怀溪也着急想要那张单子,毕竟想找江婵媛要回东西,没有那张单子人家也可以拒不承认。可是董美玲又哭得实在可怜。 闻怀溪叹了口气安慰她说:“没关系的同志,你慢慢找,我认识那个女知青,她是和我同一批下乡在姜柳大队的。东西肯定能找到,只要你有那张单子能确认包裹是我的就行。” “真的?” 董美玲满脸希冀。 “对,是真的,不信你问我舅舅。”闻怀溪指了指身边的姜远峰,“我舅舅是姜柳大队的大队长,他说话总该让你放心吧?而且丢的是我的东西啊,我肯定也着急。里面还有我妈让给我姐的东西呢,有什么必要撒谎骗你对不对?” 董美玲一想也是。 闻怀溪没有必要撒谎骗她的,就算东西真的丢了,没有单子也是她赔,人家并没有什么损失。 她松了口气,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小了不少。 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那张单子了,让人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董美玲用手背抹了一把泪水,对着两人说:“我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你们先回去吧。对了,留一下地址,找到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小刘,借你纸用一下。”刘晓慧点头后,董美玲抓起桌上的钢笔,随便扯了一张刘晓慧织毛衣的花样子,询问道,“姜柳大队闻怀溪是吧?” 董美玲终于不哭了,闻怀溪的心也放下不少,她点头:“对,你记大队长就行,我住舅舅家,说他队里人都知道。” “好。” 她快速在纸上写下‘姜柳大队大队长’七个字。 “好了,找到了我通知你。要是没找到的话,我们这边会跟平江区的邮局核对,计算完总金额后协商赔钱或者东西,到时候我赔给你。” 董美玲倒是没想过闻怀溪和江婵媛合起伙儿来,一个故意领走包裹,另一个来取骗她钱。 这种东西一查就露馅儿,一看单子就知道谁领走了东西。要不是那张单子恰好丢了,这件事早就解决了。 姜远峰先去公社办了事才来的邮局,没取到包裹也没办法,于是他又载着外甥女回了村里。 路上,两人说着包裹的事。 姜远峰不理解,他蹬着自行车问外甥女:“这个江知青这么,”天真? 姜远峰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她拿你包裹干嘛?要不是取货单刚好找不到,咱们只要去了邮局,她不就露馅儿了?还有,你上次介绍信丢了是她拿了?她怎么知道小妹会给你寄东西的?” 闻怀溪也想不通。 她丢介绍信都多久前了,江婵媛这么早惦记上她的包裹了。 这种一查就露馅儿的事,不应该出现在江婵媛这个重生女主的身上啊。还是她真就那么蠢,重活一世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就觉得自己比别人都强,不可能被发现? 不,不应该。 闻怀溪记得书里重生女主虽然骄傲又自大,却不是一个完全没脑子的人。以她们平时的接触来看,江婵媛更不像这么没脑子的人,她能这么干…… 闻怀溪眯起了眼,上辈子多半儿也发生过这件事。 在江婵媛重生的前一世,她肯定也丢了包裹没找到。而且,江婵媛知道那张取货单找不到了。 按照江婵媛的个性,她记得这件事,估计是觉得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这才会在上次偷拿了她的介绍信,随后又在她来取包裹之前先她一步取走。 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就不能证明江婵媛拿了她的包裹,即使她知道了东西是江婵媛拿的也无济于事。 再一个,邮局每天要接收这么多包裹,又要寄出或者被领走那么多包裹,工作人员根本没有可能记住哪个包裹是谁的。大部分情况下,只要工作人员记不住人又没有名单,这个包裹就跟死无对证一般,不可能有人会记得住的。 要不是她这次穿了一身的确良,自己的包裹又实在太大,邮局那两个女同志根本不会想起来她的。 没有名单又没人记住,她便可以完美隐身,谁也不会知道是她拿了这份儿包裹。 就是有一点她不明白,怎么刚巧丢了领取单呢? 闻怀溪和舅舅回了家跟外婆说了这件事,徐桂芳听了以后破口大骂。 “我就知道那个江婵媛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偷拿你的介绍信去领了包裹,这么做跟小偷有什么区别!咱们能不能直接去找她把东西要回来?” 闻怀溪摇摇头:“不行的外婆,咱们没有证据是她拿的,她不会承认的。” 徐桂芳啐了一口,又问:“那张取货单怎么会刚好找不到了?该不会是那两个工作人员故意帮江婵媛瞒着吧。” “那不可能,如果取货单丢了不能证明是谁取了包裹,她们俩是要负责赔钱的。” 闻怀溪:“只能等那俩女同志找到取货单了。” 闻怀溪怀疑那张取货单估计不会被找到了,要不然原文里,“闻怀溪”也该拿着单子去找江婵媛算账的。 16-20 第16章 这种老婆子,早死了干净! “小天下午请个假骑车去跟小妤说一声,免得她等急了。” 闻向妤下乡的向阳大队离姜柳大队接近三小时的车程,来回要骑六个小时的自行车。 姜家有自行车,姜怀天去比闻向妤一个姑娘来方便。 这种小事,徐桂芳一向替闺女考虑到位。 骑六个小时车不见得比下一天地轻松,但李梅香当没听到。 她儿子说过,每次跑完婆婆会给两块奶糖或是桃酥,孙子孙女能吃点好的。 儿子替他儿子女儿挣口粮,你情我愿的事,她不会多嘴。 柳小红立马推一把大儿子,笑着说:“怀天歇着,让怀庆去呗,刚好他干活不行挣不来工分,跑跑腿是可以的。” 柳小红知道婆婆会给一点东西的,同样是干活,为什么不选另有补贴的。 这个眼皮子浅的,非得整点幺蛾子才甘心。 徐桂芳一点不惯着她:“怀庆才十五!晚上回来天都黑了,万一路上碰到啥事,他能打得过壮年汉子?你这个当妈的心咋这么大?” 姜怀庆对他妈挨骂一点不意外。 他妈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他奶会骂什么了。 姜怀庆呼噜两口吃完饭回房休息。 柳小红缩缩脖子,想再说点什么,儿子已经走了,只能悻悻闭了嘴。 闻怀溪跟姜远峰回来的时候,姜家人的饭已经吃差不多了。 今天家里做了面条,怕放久了陀,徐桂芳没有一起下。其他人收拾收拾准备午睡了,柳小红吩咐姜怀蓉去洗碗,徐桂芳去厨房给俩人煮面条。 姜山年纪大了觉少,躺在躺椅上跟儿子说话。 两人说了几句过不久农忙的事,又提起王大嘴,姜山随口问:“前两天高家去姜海家,又是怎么了?” 姜海是王大嘴已经去世的丈夫。 高家每年都要去他家闹几次,姜柳大队所有人都习惯了。姜山问一嘴,真的只是找点话题。 说起这个,姜远峰想骂人:“我都懒得说她。” 姜远峰想起那天的事就觉得恶心,他问刚从厨房出来的徐桂芳:“娘你知道王大嘴那天说什么了吗?” 什么什么?有瓜吃?闻怀溪的眼睛欻地一下亮了起来。 环顾四周,院子里能坐的地方全都被人占据,她不想坐地上,最终进了自己房子拿了一张小板凳出来坐在房檐,悄么地偷瞄着两人的方向,确保不让两人关注到她从而赶她走人。 有瓜怎么能少得了她呢? 显然,看这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三房人口,就知道闻怀溪她多虑了。 此刻大家一个个选了舒服的姿势,就等着姜远峰这个说书人开口。 问她知不知道王大嘴说了啥?徐桂芳觉得大儿子有点傻。 “那我哪知道她说什么。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还能猜到她说什么啊。”锅里面还在煮,外孙女啥都没吃饿着呢,徐桂芳一巴掌拍到儿子身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娘没工夫在这儿听你墨迹。要是不说就赶紧端饭碗!小溪还没吃饭呢!” 她这大儿子哪都好,就是忒能墨迹。她要是不催一下,姜远峰真就能在这儿墨迹半响,吊足了人的胃口才说。 老娘骂儿子天经地义,姜远峰只得受了这一巴掌。 姜怀志适时地递上一搪瓷缸水:“大伯你喝,润润嗓子。” 姜远峰接过姜狗腿怀志递过来地搪瓷缸喝了口水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咱家怀德不是去城里上班了吗?” 众人齐刷刷点头,同时心里不住地羡慕。 那可是工人呢! “咱家怀德去城里上班后,王婶子琢磨着让她家小子也去。” 早在算计闻怀溪之前,王大嘴就放话说要给她孙子弄一个工作吃商品粮。 这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众人立刻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队里谁不知道,那天姜明伟还说让妹夫给他找个工作,真不要脸。”姜远树唾弃,“算计不上咱家小溪,他们家哪来的钱买工作?城里青年都没有工作下乡,一个工作得不少钱吧?” 至于考一个工作,姜明伟能有那脑子? 姜怀梦也说:“对啊,上回不就是说没钱了才不了了之?” 一大家子光靠着几个女人上工挣粮食,能有钱才奇了怪了。 姜远水骂道:“她家小子跟他们爸一样被惯得不像样儿。一个大小伙子整天啥都不干,就指着他奶和他妈养活,也不看看那俩人还能再给他干几年!” 几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就靠着老太太和一个生着病的女人,还有出嫁的闺女养活,简直是丢了老爷们的脸。 柳小红也应和道:“她家有什么啊,她家小子就是一初中毕业,人家厂里凭什么要他?” 正在洗碗的姜怀蓉插嘴:“就是就是,我还是高中毕业呢,还不是在家里下地干活儿?” 姜怀蓉暗戳戳瞅了一眼姜山和徐桂芳,希望他俩能懂她话里的暗示,让小姑帮着给她找份工作。 姜山和徐桂芳人老成精,怎么会不明白她是什么心思。但是知道就要满足吗?去让闺女给她找工作,然后让闺女在人闻家难做?不可能! 两人对她话里的意思视而不见。 姜怀德那工作是远兰自己提的,去了也就去了,要他俩开口问闺女给她要工作,她姜怀蓉想都别想!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姜怀蓉看看爷奶又瞅瞅爹妈,心里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凭什么啊,她就是想在城里上班,嫁个好人家过点好日子,碍着谁了吗?她过得好不也能拉拔家里? 姜怀蓉一句话搞得大家的兴致一下子跌了下来,姜远峰适时地开口打了个圆场:“她家不是没钱嘛,王大嘴就琢磨着让几个出嫁的闺女孙女儿给点钱,好让她大孙子做个城里人接她享福!” “她大孙子?姜明伟?就他?王婆子信他的鬼话?” 柳小红撇嘴:“就姜明伟现在对她那样儿,她还指望接她享福呢?” “有这种娘家,难怪她家女娃娃不好嫁,只能许给那些个歪瓜裂枣的。” 张春燕同病相怜,只觉得姜家闺女命苦。 她以前只以为她们山里条件不好才不喜欢干不动活的女娃娃,嫁到姜柳大队后,张春燕才知道重男轻女不看条件。 就说王大嘴,姜柳大队头一号重男轻女。 在村里打听打听,谁家的闺女跟她家似的,嫁了人还要偷夫家东西贴补娘家,被收拾了都不记打,对娘家弟弟比对自家儿子还好。 关键是,姜家那个弟弟又不是亲生的,那是王大嘴年轻时生不出来儿子抱了她姐家的孩子。要不是她闺女孙女嫁那几家实在是伤的伤病的病没钱再娶别家姑娘操持家里,那几个闺女早就被休回来了。 “谁说不是呢!前天就是她大闺女拿了自家儿子娶媳妇儿用的彩礼钱,人高家那边找上门了!” 王大嘴大女儿姜美凤嫁的人家不是什么软柿子。 姜美凤当年长得俊,被邻村一户姓高人家的小儿子看中了,王大嘴趁机抬价,高家花了大价钱娶了姜美凤进门。 姜美凤嫁的高家小儿子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智商永远停留在了三岁,当时都二十五岁的大小伙儿了啥都不懂,整天在村里晃悠,跟小孩儿一起玩。 偶然的一次,这高家小子看上了姜美凤,谁的话都不听,硬是要娶姜美凤回家。 那傻儿子原本是个聪明的,他是在爹娘出去上工,被高家几个哥哥带出去玩才受了冷发了烧,再加上那几个哥哥当时不敢跟爹娘说,高家小子被硬生生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这才烧成傻子了。 高家二老心疼这个傻儿子,做哥哥的也心有愧疚把他当儿子照顾。他稀罕人家姑娘,几个哥哥就凑钱出了王大嘴家的天价彩礼,这才让他抱得美人归。 要不是几个哥哥因为愧疚给小弟凑钱,王大嘴真要不到五十块彩礼。二十年前,五十块钱真是高价中的高价,相当于是卖女儿了。 姜美凤要是个聪明的,嫁过去跟娘家少来往,有大伯子帮忙,日子也能经营的有声有色。 哪成想姜美凤脑子糊涂,经常偷了婆家东西贴补娘家。 傻儿子啥都不懂,几个哥哥帮着收拾过几回姜美凤,不顶用啊,没过多久她又故态复萌。 要不是她把高家老小哄得好离不开她,她那几个大伯子早就给自己弟弟重找一个媳妇儿了。 如今她拿了弟弟唯一儿子的彩礼钱,高家几个哥哥能愿意才怪。 “我那天去的时候那边还只是悄么声闹,高家人也怕消息传出去侄子说的那个姑娘听到了不愿意。但他们坚决让姜家人给个说法,不让姜美凤再给娘家拿钱拿东西。 “要我说也是,姜美凤她们一家四口人都是靠着几个哥哥养活的,她儿子彩礼钱大头都是那几个伯伯掏的,她把钱拿给娘家,不就相当于拿了几个大伯子家的钱?” “谁说不是呢,要我是高家人,也非得讨一个说法。” “就是就是,哪有王婶子这般做人的?娶了她家闺女就要养着那一大家子,到哪都没有这个说法。” 这话姜家几个儿媳妇儿也是赞同的。 闺女嫁人了都有自己的小家,偶尔帮衬娘家可以,哪能像姜美凤这样,恨不得掏空婆家补贴娘家? 大家正说着呢,外面突然传来喊姜远峰的声音。 “大队长!大队长!你快来!高家又去大嘴婶子家里闹起来了,两拨人正干架呢!高家庄的大队长让我喊你过去!” “哎,来了!”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姜远峰下意识应声。反应过来来人说了什么后,他苦笑一声。 果不其然,那天事情没解决,这还有的闹。 隔壁村子高家庄,便是高庄大队,从前是叫高家庄的。 后来人民公社成立,镇改为公社,村子改为大队,高家庄也就改了名,成为了高庄大队。因着这名儿有些拗口,大家还是更习惯喊他们大队高家庄,只有正式给别人介绍的时候,才会用高庄大队这个名字。 王大嘴家的大闺女姜美凤,嫁的那个傻儿子是高庄大队大队长的堂弟高斌。 姜美凤刚嫁到高家的时候,高斌有父母养活。 那会儿高家父母身体还成,姜美凤是个既吃得少又能拿满公分的。她嫁到高家后,三个人的工分养活一个闲人绰绰有余。 她初初嫁过去时瘦巴巴的,整个人只有一张脸能看,嫁给高斌后很快怀孕了。 她人瘦的跟芦柴棒一般,肚子不小,看着就让人害怕。高家父母不似她娘家苛待人,让她多吃点,渐渐的,她的胃口也大了起来,人也养了过来。 姜美凤嫁进高家五年里陆续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孩子渐渐长大,又不到挣工分的年纪,高家父母身体不像从前那般硬朗,自己挣的工分顾住自己都勉强,时不时要几个儿子贴补。 姜美凤的工分最多养活自己和一个孩子。从那个时候开始,高斌和另外俩孩子就是几个高家几个哥哥养活着了。 高家哥哥们都是老实人,因着愧疚心理,对养活弟弟和弟弟的孩子毫无怨言,但是嫂子就不一样了。初嫁过来想着小叔子有媳妇儿就好了,结果有了媳妇儿他们反倒要帮着养一家子。 自己挣工分勉强够生活,怎么可能愿意养着小叔子一家。几个嫂子明里暗里跟自家*丈夫提过不少次不想养着小叔子,却没有一次被同意,反倒被自家男人骂了一通。 被男人骂了以后,她们不敢把气撒在男人身上,公婆和小叔子也有男人护着,姜美凤便成了她们最好的出气筒。 嫂子们整日挑姜美凤的刺,气儿不顺的时候,逮着机会就要挤兑她一番。 姜美凤被娘家养的毫无脾气只知奉献,即使嫂子们说得再过分,姜美凤都只是逆来顺受,丝毫不加以反抗。 嫂子们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搞得自己不上不下,慢慢就不关注她了。 毕竟粮食是自己丈夫亲自背过去的,她们不敢要回来。撒气的对象是一个窝囊的,把自己气得半死,人家倒是该做什么就是什么,实在是划不来跟她生气。 可凡事都有例外。 其他嫂子是这么想了,高四嫂不啊。 高四嫂向来是个小心眼的,谁多占她一分便宜都要计较个清楚,更别说每年的一笔固定支出。 她一直偷偷关注着小叔子家里,算计着他们家的粮食和钱,然后她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姜美凤偷偷拿婆家粮食给娘家了! 这个发现可是捅了大篓子。 自家一分一厘都要计较个清楚,生怕多花一分,后面的日子就要饿着肚子,姜美凤居然还有多的粮食拿给娘家! 知道这件事后,高四嫂立刻将这个发现分享给了其他妯娌,几人调查确认后,告诉给了高家几个哥哥。 那会儿姜美凤已经嫁到高家八年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么些年姜美凤究竟拿了多少东西给娘家。当时,几个人就去姜家闹了一通。粮食这东西都长得一样,王大嘴拒不承认,高家人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无疾而终。 去姜家闹过以后,高斌家的粮食被锁进了柜子里,由高母拿着钥匙,直到高家父母陆续去世。 父母去世后,未免偷粮食的事再次发生,高家几个哥哥开始按月给弟弟家拿粮食,还让十七岁的侄女注意着不让姜美凤有机可乘。 谁知道就这样的多方注意,姜美凤居然还有办法藏了粮食给娘家。 高家哥哥又来姜家闹了一通,甚至扬言再出这事就替弟弟休了姜美凤。 姜美凤安静了一段时间,大侄女二侄女陆续嫁了出去,等小侄子娶妻后,他们几个哥哥也算是功德圆满任务完成。 今年姜美凤最小的儿子高武要娶媳妇儿了。 姑娘是隔壁公社的,人很好,跟高武是同学。高武自己长大后攒的钱,几个伯伯再贴一点,完全可以办个体面的酒席还有剩余。 他们打算五一摆酒,这些天要开始准备酒席上的东西,还要把彩礼给姑娘家送去。谁知道取钱的时候,高武发现自己放钱的地方一分没有。 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记岔了,等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找到钱,又听说姥姥家表哥扬言要去城里做工人。想想自家妈的尿性,高武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知道这件事后,高家哥哥是真的想替弟弟休了这个媳妇儿了。以前多是嘴上说说,这次是真的累了。 自家儿子结婚不比娘家外甥工作重要?偷了家里的钱给娘家,是一点都没有考虑自家孩子,这种妈不如不要。 来通风报信的赵香草叭叭叭地讲完了现在的情况。大致意思是高家几个哥哥要把姜美凤送回娘家,姜美凤不想离婚,抱着大伯子的腿求情,又给自家儿子跪下,让儿子帮忙说情。 高武对这个娘彻底失望不想管,王大嘴家不愿意要一个离婚回家的大姑姐,两拨人为了姜美凤的归属打了起来。 姜家人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还以为是为了那笔钱打了起来,没想到是两家人都不乐意要姜美凤啊! 妈呀,这事整的,也不知道姜美凤知道娘家不愿意要她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偷钱这事。 姜家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搬个板凳坐王大嘴家门前儿看戏去。 他们这些个不参与事儿的对王大嘴家的事感兴趣的不得了,姜远峰这个能光明正大看的倒是兴致缺缺。 忙了一早上,他还没吃饭呢。 饿着肚子还要管这些破事儿,一天天的,能不能给他消停点。 面吃不上了,姜远峰认命地去灶房拿了个窝头边走边吃。 垫吧两口算了。 姜远峰走出门后,闻怀溪紧随其后去拿了窝头跟在了大舅后面。 这可不止她一个人这么做,没看姜家人都关了门跟着走吗。 “面!”徐桂芳想走又顾忌正在煮的面。 俩人都走了饭咋办? 姜山摆摆手:“你们都去,那些面等会喊怀庆起来吃了,再给怀天吃点差不多了。” 闻怀溪吃饭少,俩人的饭加起来顶一个人。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一人分点差不多。 姜远峰听到声音回头瞅他们:“你们跟过来干什么!回去赶紧休息中午上工!” 大家脚步一停纷纷对视,快速眨动的眼睛里传达着一个讯息:农闲活儿不重,有八卦看,不休息也成的。 徐桂芳直接骂了儿子:“说谁呢!老娘去看个戏怎么了?不耽误上工不就行了,碍着你事儿了?” 王大嘴家的事儿,她徐桂芳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姜远峰无奈,他能吼得了弟弟侄子侄女,吼不了自家亲妈,只得默认他们跟在后面跟着自己去了村东头。 王大嘴家门口上演着一出大戏。 打架的已经被围观众人拦了下来,大家现在在讨论钱和姜美凤的事儿。 “姜海家的,你真拿了外孙子的彩礼钱啊?”王大嘴男人叫姜海,也有人喊她姜海家的。 这人真不要脸啊,拿女婿家的钱补贴自家。 王大嘴撇撇嘴,不屑道:“你听高家人放屁!谁拿他家钱了,这钱是我家的!谁知道他家是不是丢了钱没找到才来诬赖我家。给我家扣屎盆子,他高强还早了八百年!” 高强,也就是姜美凤的大伯子冷笑一声,指着王大嘴的鼻子骂道:“你个烂心肝儿的臭老娘们。这么些年你家闺女拿了我家多少东西给你,大家可都是明眼看着的,那钱分明是小武娶亲用的!” 高大嫂紧随其后,跟着自家男人一起骂:“自己外孙子的结婚钱都要贪,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命花!就你家那孙子,指着他养活你还不如一包老鼠药快!” 这种老婆子,早死了干净! 这种明显贬低的话,姜明伟不乐意听,他吊儿郎当道:“你说是你家的钱,喊一声儿啊,看看应不应。” 第17章 可我那是为了我和斌子的家啊! 姜家人是在大家被姜明伟一句话搞得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到的。 这人纯无赖,谁家死物能回应? 闻怀溪还有点疑惑,不是说打架呢嘛?这不打架就算了,吵架呢?这些人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好奇归好奇,瞧热闹可得找个好地儿。闻怀溪跟着姜家其他人迅速找了个合适观影的位置站着。还得远一点,万一被波及挨打了就不好了。 她躲了起来,作为大队长的姜远峰得勇往无前。 姜远峰上前,看了那边万事不管的高庄大队长一眼,扬声喊:“有事儿说事儿,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这话一出,刚刚沉默的众人又七嘴八舌,一言我一语的再次吵了起来。 王大嘴大喊冤枉:“大队长你要给我家做主啊!你看看,这高家庄的人在我们姜柳大队作威作福,欺负我们大队的人,还有没有天理啊!” 闻怀溪听得目瞪口呆。 这老太太有点本事,挺能颠倒黑白啊! 她一点不说自家做了啥事,只说别的大队欺负自家大队的人,直接将大队长还有队里的人和她划在一起。不清楚内情的人恐怕就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但是吧,在场的人不是傻子,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儿玩什么聊斋。同村这么多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啊。 “王大嘴你不要脸!谁家也没有你这么做人的,当年要不是你闺女勾引我家小弟,你以为她见姜美凤能进我高家大门?呵,就你家那德行,要不是小斌闹着要娶,我哪怕让小弟打一辈子光棍养他一辈子,也不会娶你家闺女!” 高二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大嘴。 这要不是个老太太,他的拳头绝对到她脸上了。 他是知道当年的事的。 二十几年前,高庄大队还叫高家庄,他们堂哥还不是大队长那会儿,他们家几个,还有伯伯叔叔家这些兄弟,适龄的有一个算一个全娶妻生子了。 只有他们小弟,因为是个傻子,二十五岁的大小伙子还是光棍一个,成日里跟村子里的小孩儿玩得欢。 他爹妈成天犯愁。 儿子这样总不能害了人家姑娘,又担心自己和老伴儿死了他没人照顾,早早的白了头发。 即使他们兄弟几个拍着胸脯保证会养弟弟一辈子,爹妈也害怕他们媳妇儿孩子不愿意,只能拼着命给小弟攒点家底儿。 但是庄稼人,填不饱肚子的年代,攒家底又能攒上几个钱? 兄弟几个看着比别人苍老不少的爹娘,痴痴呆呆不如三岁小孩儿的弟弟,暗自悔恨当年为什么要带弟弟出去玩,又在弟弟发烧后担心爹娘打骂,硬生生把小弟烧成了一个傻子。 和兄弟商量过后,高家哥哥决定为自家弟弟出高彩礼,只求娶一个健全人,好照顾自家弟弟,为他留个后,孩子他们可以养。 正在这时,姜美凤出现在了他们视线里。 为了姜家小弟的舒服日子,姜家几个姊妹注定是被卖的命运,她们能嫁的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残疾。只有这样,那家才会愿意出高彩礼给自家孩子娶媳妇儿。 摆在高家几个姊妹面前的,就是高斌这个二十五岁的傻子,一个被打折了了腿的三十五岁老光棍儿,还有一个瞎了只眼睛的家暴男。 比起那些个缺胳膊少腿儿家暴的,高斌除了脑子跟不上以外,没有其他别的缺点。 爹娘照顾的好,哥哥留好吃的给他,也不用下地干活儿皮肤白皙。除了不知道自己擦鼻涕会在感冒时拖着大鼻涕以外,大部分时间的高斌,就是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同志,而且是一个像三岁小孩儿般听话的男同志。 除此以外,高斌的傻是后天原因,三岁以前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孩儿,跟他结婚,也不用担心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小傻子。 高家爹娘还能给儿子干几年,哥哥也说了会帮扶弟弟,养活弟弟的孩子。 在一众重男轻女卖女求财的家庭里,对于那些个姑娘来说,高斌这样的,算是个不可多得的香饽饽。 当年,不止姜美凤一个姑娘看上了高斌。 是她姜美凤耍了手段,才让高斌非她不娶的。 高二哥气得脸都绿了,他大声将当年的真相说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我家小弟被爹娘教的好,从来都不会像是我们村那个王癞子一样,跟在姑娘身后调戏人家。” 大家一想还真是。 当年高斌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乖巧傻子,不会像别人那样无缘无故打人,也不会像王癞子那样轻薄女同志。 “我爹娘告诉弟弟,不能随便靠近人家女娃娃,要是轻薄了人家是要负责的,但是你跟个小孩儿一样,人家姑娘家里肯定不愿意自己姑娘嫁给你。我娘还跟他说,只有我们帮你娶了媳妇儿,你才能跟她在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因为这个,小斌就认了死理。” “你爹娘说得对!谁家也不愿意自家姑娘嫁过去没有丈夫帮衬,反倒要照顾一个大人。” “对啊,高家二老明事理。” “可不嘛,女娃娃的名声多重要啊,那个王癞子不知道霍霍了多少姑娘,他家里还那样一副赖皮样,真是不要脸!” 这话大家都是认同的,纷纷觉得高家父母做得对。 姜美凤已经意识到高二哥要说什么事了,她满脸泪水,冲过去扯住高二哥的裤子,不停地摇着头,哭喊道:“别说二哥,别说!我求求你不要说。我承认,钱是我拿的,是我拿了武子的钱给娘家,还有前些年的粮食,还有前两年武子的学费,都是我拿的。可我那是为了我和斌子的家啊! “我娘说了,只要我帮侄子当上工人,这钱一定会还给我的。而且,而且这工作只有现在有机会,不赶紧定下来,人家就卖给别人了,等不了了啊。” “你侄子的工作等不了,你儿子结婚就能等了?” 高二嫂知道这个妯娌被她娘洗脑的只知道为弟弟,为娘家奉献,但是真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你是认为已经谈好结婚了,就算不摆酒不给彩礼人家姑娘也会嫁进来?打量人家赵家是傻子呢。” 她都有点心疼高武这个一向被她认为是累赘的侄子了。 亲爸是个不知事儿的,还有这么一个糊涂的妈,这么些年,他也确实不容易啊。 姜美凤猛烈地摇着头,头发披散着狼狈不已。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想着,想着……” 后面的话姜美凤说不出来了,因为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她就是想着婚期已经谈好了,女娃娃的名声重要,赵家闺女就算想反悔,也会被村里的唾沫星子淹死。 而且,她家也不是不给彩礼,就是给的迟点而已。 姜美凤眼眶含泪看着儿子,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几句话。 高武扭过头去不看这个生了他的母亲。 这么些年,她心里只有娘家,只有她的弟弟和外甥,从来都没有她的丈夫和几个孩子。 就像小时候有一次农忙,她赶着回娘家帮娘家干活,将爸爸姐姐和自己单独留在家里,他因为前一天晚上受凉发了烧昏昏沉沉一直没有醒来。 爸爸什么都不知道,姐姐当时也还小,见他睡觉就没喊他。 还是大伯母,这个平时嘴上没少嫌弃他们姐弟的人,听说姜美凤回了娘家,骂骂咧咧地给他们做了饭来喊,才发现他脸红得不对劲儿,将他送去了卫生所。 要不是这样,说不定那个时候,他也就跟爸爸一样被烧傻啥都不知道了。 那天几个伯伯骂了姜美凤,姜美凤一脸愧疚地抱着他说对不起,说妈妈不应该丢下你们几个人。 可那次过后,姜美凤只消停了两天,第三天便被王大嘴这个姥姥喊回去继续干活。 高武平静地一件件诉说着当年这些让他逐渐心冷的事,最后,他道:“我和姐姐,早就对你失望了。 “也怪我,要是上次大舅说送你回娘家的时候,没被你那一跪跪得心软,又或者没对你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钱放在了常用的位置,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得了手,拿了我要娶媳妇儿的钱,给了你那个肠肥脑满的外甥。” 姜美凤不敢置信这个她生下来的孩子竟然是这么看她的,她觉得这个儿子简直令她心寒。 姜美凤语调尖锐质问高武:“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那又不是故意的!我都没在家,怎么知道你发烧了。他们替你出了钱没错,后面我不是去感谢她,还把医药费给她了吗! “好哇,好哇!这就是我生的好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了你,又一点点将你养大,你一点都不知道感激就算了,还这么令我失望。上次说不计较不计较,原来都在心里给我记着账呢!果然,你姥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白眼狼!” 她当年也是对儿子有点愧疚的,只是后面她娘的话,让她知道了儿子是她十月怀胎生的,怎么对他他都得受着。这么想的多了,她也就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了。 闻怀溪有点接收不过来了,她瞅瞅外婆再看看姜美凤,用眼神询问徐桂芳,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这年头了,还有这么离谱的人? 而且,不是说她几个孩子都是高家伯伯养大的吗? 徐桂芳也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她向来是知道王大嘴这个老对头把家里的闺女洗脑得很成功,但是她没想过,居然能这么成功啊。 徐桂芳看着王大嘴眼中含着敬佩。 天哪,这功力,每年大队农忙前的动员会,应该让她上去说啊。 她这忽悠人的本事,要是她说的话,大家肯定有干劲儿多了。 是她的错,死对头这么些年,她居然没有认清王婆子的本质,真是不应该! 第18章 我儿子那叫外甥像姨! 瞧热闹的人看着姜美凤的眼神不对劲儿了。 自认为作为正义的一方,他们一个个讨伐着姜美凤,纷纷出声。 “你咋能这么说?你儿子也不是你养活的啊,你那些钱都给娘家了吧?人家几个伯伯伯娘都没说话,你还好意思说儿子记你账!怎么,你是觉得高武最好像他爸那样烧成一个傻子,这样家里的钱就随便你拿了是吧?” “你挣的你给,拿别人钱养你娘家是什么意思?当别人都是傻子,就你一个聪明人?” “我没这么想过,我真的没有,你们相信我啊……” 姜美凤只有在自己丈夫孩子面前才能那么趾高气扬,别人一骂她,她就只会装可怜了。 姜美凤哭得可怜,他们怎么能这么想自己呢,她不是这种人。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啊,她怎么会想让自己亲生儿子烧傻呢,那是她亲儿子啊,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儿子。 她无助地辩解着:“是我妈说,她说男娃不用这么宝贝,应该摔摔打打的长大,这样以后才有担当……” 高四嫂啐了一口这个蠢货:“你妈说,你妈说,什么都是你妈说。既然你妈觉得儿子不重要,应该摔打,怎么还把她那儿子孙子宝贝着?” “那不一样的,那怎么能一样呢,弟弟是男娃,我是女娃……” “呸!怎么不一样?你是女娃没错,你儿子难道不是男娃?都是男娃有什么不一样?真要说不一样,你儿子是你亲生的,你妈那儿子还不是亲生的呢!”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姜美凤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至于哪不一样,姜美凤说不上来。 她眼底有着迷茫,是啊,哪不一样呢? 为什么她妈宝贝着弟弟外甥,却跟她说儿子应该锻炼? 闻怀溪“嚯”一声,跟外婆絮絮叨叨:“王奶奶可以啊,她要是去干传销,肯定是一把好手。” 徐桂芳拍一下她的头:“胡说什么呢!什么传不传销的,嘴里能不能有点好话?” 闻怀溪尴尬地笑:“嘿嘿,嘿嘿。外婆,咱们继续看,继续看……” 徐桂芳瞥了外孙女一眼,不理她了。转头大喊一声:“真没想到王大嘴还是这种人,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平时把自己儿子侄子宝贝着,跟闺女说自家孩子不重要,这人什么心理啊,把闺女教的一心为自家,真好意思吸女婿家的血。” 这个热闹,她徐桂芳势必要凑了! “是啊是啊,真没想到,她自己把不是亲生的当成宝,对亲生的不管不顾只会让她们干活,还想把闺女养成只知道给她家奉献的,这王婆子,啧啧啧。” 这“啧啧啧”的威力,是个人都知道有多大。 也不知道大家的话刺激到了王婆子哪根神经,她的话脱口而出:“谁说不是亲生的?” 这话刚出口,王大嘴意识到不对,反应过来后赶紧解释:“我姐生的不也是嫡嫡亲的儿子,我把她养这么大,喊她帮一下弟弟侄子怎么了?做姐姐的,怎么能这么小气?” 高家人不耐烦听他们在这儿唧唧歪歪。 什么是不是亲生的,反正不是亲生的也让姜美凤为了那个弟弟亏待了自己儿子那么多年,眼看着孩子长大要结婚了,这姜美凤还是一点都不知悔改。 他们兄弟五个养了侄子这么多年,是给弟弟的后半生做保障,可不是为了给她姜家养娃。 既然侄子他自己看清了,他们兄弟也不用顾及什么了。他可不打算让侄子侄媳妇帮着姜美凤养那一家子。 高老大一把扯开拉着高老二裤脚的姜美凤,对高老二说:“不用管她,已经闹成这样了。她回娘家也好,被娘家赶出来也好,反正跟我们老高家没关系,她不是我们弟媳了。” 高老二点头,继续自己没说完的话:“我家彩礼钱高,当时有两家姑娘愿意和我弟弟结亲,其中一个就是她姜美凤。”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本来她家宝贝弟弟那样,爹娘和我们兄弟几个都不愿意小斌娶。可谁知,她竟然趁小斌出去玩的时候,偷摸拉着他去山上的林子里。一个大姑娘,就那么不要脸皮地在我弟弟面前脱了衣服,她还不让小弟跟我们说。” 高二哥说这话地时候很是鄙夷,在姜美凤之前,他还真没见过这样上杆子的姑娘。 “小弟认死理,回家闹着要娶,我们不知道为啥,见他实在喜欢就答应了。这事还是后面他们结婚后我们几个人才知道的。那时候人已经嫁进来了,出于对她名声的考虑,我们才一直没说出来这事儿。至于现在,”高二哥冷笑一声,“既然她还觉得自己是姜家人,又不是我高家人,那我也没必要顾及她。” 他才不管说出来会对姜美凤怎么样,他们憋屈了这么多年,不说出来才是对不起自己。 围观的人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姜美凤,有一些下流的已经开始猥琐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啊,这姜美凤看着那么规矩一个人,当年还做过那样儿的事儿,高斌只有三岁的智商啊,她这么做也不怕带坏小孩。 姜美凤面色灰白,她当年没想过做这事的,只是她娘…… 她看了一眼只顾心疼宝贝孙子的亲娘,面容惨然。 当年,高家彩礼不老少,她自己也不想嫁给那个瞎了一只眼的李瞎子。 姜美凤见过李瞎子打人,他前一个婆娘就是怀着孕被他生生打死的。但是李瞎子给的彩礼高,她偷听到她娘想让自己嫁给那人。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听了二妹的主意,观察了高斌几天,在他出去玩的路上堵了人,还哄得他不把这事说出去。 因为高斌一心要娶她,她娘也不松口,高家不得不拿出了比李家还高的彩礼钱,这才为高斌娶回了她这么个“天价媳妇儿”。 她怔怔地坐在地上,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明明当年,要嫁给高斌的时候,她也想过要和高斌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可是最后,亲娘的一句句哭诉还是让她的心偏向了娘家。 儿子女儿有他们伯伯养着,弟弟的孩子可只有她了。 姜美凤的二妹嫁到了邻村,听到这边闹得厉害,放下家里的活儿赶了过来,听着高家人的控诉,对姜美凤这个姐姐既恼恨又心疼。 当年她是想嫁给高斌的,可是姐姐的婚事迫在眉睫,她自己反倒因为她娘需要有人帮家里干活可以拖一拖。 知道自己要嫁给李瞎子后,姐姐夜夜以泪洗面。 姜二妹知道李瞎子是什么人,这个姐姐又是个没主意拿不了事的。高家人多,只要姐姐立住,她娘必定占不了便宜。 姜二妹仔细思考了一夜,才给姜美凤出了那么一个下作的主意,就是盼着她嫁过去能好好的。 谁知道,谁知道。 “姐!”姜二妹恨铁不成钢,“我当年让你嫁给高家是图什么!还不是图人家高家人多,咱娘不敢轻易欺负上门,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些什么事?” 要不是为了这个姐姐,就是她自己嫁进高家,而不是嫁给了那个老光棍瘸子。 如果不是她丈夫人还行,只是因为瘸腿才没人嫁,姜二妹都不敢想自己要悔恨多少次。 见到姜二妹这个主心骨,姜美凤的泪水哗啦啦地不停往下流着。 “二妹,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的……” 姜美凤哭得梨花带雨,仿若天塌了般不知所措。 不得不说,姜美凤的皮相还是很能唬人的。 相比于其他妇女,她那一身皮子可以称得上是白嫩了,干了这么多活儿也没晒成黑黝黝的。 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泪花,瞧着就是一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她当年也是村里一枝花,没少勾的村里其他小子帮她干活。 有些当年就爱慕她,如今已经成家生子有了孙子的,看着她这般作态,还是忍不住心疼。 别人心疼,高家人可不会心疼这个女人。 他们这么多年早在一次次的原谅又背叛中将心肠练得坚硬。 高大嫂细数着姜美凤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中心思想就一句话,他们要替小弟和这个女人离婚!顺便让姜家把钱吐出来。 王大嘴哭天喊地让姜远峰给她做主:“大队长你评评理,这钱就是我家的,跟他们高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王大嘴也担心姜美凤离婚了以后没人给她钱,但她可不觉得高家人会这么做。 这么多年了,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更何况,姜美凤离婚回娘家了,她还能再给她找一个,又能收一笔彩礼钱,咋样她都是不亏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住眼下这笔要给她孙子找工作的钱。 高四嫂早知道王大嘴无耻,听到这话也没多意外,只是一如既往地骂着:“放屁!谁不知道你家男人不下地?就这么几个人干活儿,还能存下这么大一笔钱买工作?你家闺女刚不是说了是她拿的钱?这还没多久,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这是我家攒了好些年的钱,我家女人可都是拿满工分的,可不能他高家平白无故说句话就拿走了。” “钱不是我家拿的,你们高家不要不讲理!就像我孙子说的那样,如果是你家钱,你喊它一声它应吗?” “不管你怎么说,今天,还钱顺便把你家闺女领回去,我高家高攀不起!” 姜美凤还在地上没起来呢,听到这话下意识再次抱住高强的腿,绝望的哭喊:“不要啊大哥,家里要是不要我,我就真没地方去了……” 徐桂芳再次大喊:“为了一个不是亲生儿子生的孙子,反倒把自己亲外孙彩礼钱拿了,还逼得闺女离婚,真是个没脑子又糊涂的。” 王大嘴恶狠狠地瞪着人群后方的罪魁祸首徐桂芳,骂道:“徐桂芳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乐意对我儿子好怎么了?我闺女愿意孝敬我是我家的事,要你多嘴!更何况这钱是我家的,你再乱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徐桂芳撇撇嘴。 谁不知道是谁啊,还她家钱,鬼都不信! 徐桂芳不搭理王大嘴这话。 还嫌她多嘴,王大嘴说她外孙女的时候就不多嘴吗? “我儿子可是大队长!不能助长我们姜柳大队重男轻女这股歪风邪气! “你王大嘴这么不把闺女儿当人,让闺女伺候儿子,我可不知道你王大嘴这么有良心还能替别人养孩子,对一个不是亲生的娃那么好。那孩子和你长这么像,该不会——” 徐桂芳故意停顿了一下,给足了大家遐想的空间,随后在一众吃瓜人闪烁着好奇的亮晶晶目光下,慢慢悠悠地开口:“该不会姜平就是你生的吧?呦呦呦,也不知道姜海知不知道自己做了绿毛龟!” 这事儿吧,其实大队里老一辈人的人或多或少私下里说道过。 徐桂芳那会儿年龄不大,是听自己婆婆说的这事。 姜平说是抱来的孩子,但是那眉眼,跟王大嘴真真儿是像极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要知道,王大嘴抱孩子的那个姐姐,跟王大嘴长得也就三分相似。 但是大家一直只是私下里传没有明说的原因就是,姜平他的眉眼确实跟王大嘴的姐夫有几分相像,那就确实是她姐生的了。 所以这话大家这么说,但是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里过。 年轻小媳妇儿面嫩不好说,老一辈儿的走的差不多以后,就没有人再提这件事了。 徐桂芳说这话也不是为了造谣,就是让王大嘴嘴不要那么臭。 但是王大嘴的反应让她有点意外。 想到自家婆婆说的话,再想想老姊妹陈大娘说的,徐桂芳有些讶然,又感觉在意料之中。 徐桂芳以前对这事抱着一半一半的态度,今天倒是有七分肯定了。 王大嘴眼神闪烁,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呢!我姐的孩子和我像一点怎么了?碍着你了是吗?外甥像舅没听过吗?我儿子那叫外甥像姨!” 谁信她的鬼话? 徐桂芳的老姐妹陈大娘嘁了一声:“你那儿子怎么来的自己心里清楚,也就是村里这些年轻的小媳妇儿,是在姜平出生后嫁进来的,不知道当年的事。但凡年纪大一点的,谁不说那是你王大嘴的奸生子,就是姜海活着的时候,不也有所怀疑吗?要不是姜海走得急,你王大嘴还不定是不是姜柳大队的人呢!”还能有这个嚣张劲儿? 第19章 这是她男人心疼她呢。 陈大娘和王婆子一样是个碎嘴子,但她有一点好,从来不会乱说什么捕风捉影的事,对于不确定的事更是嘴严。别人让保守的秘密,陈大娘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徐桂芳跟她关系好也是因为这个。 王大嘴这事,陈大娘能说出来也是因为自己至少有八成肯定。 更何况王大嘴都欺负到桂芳头上了,她老陈不站出来像话吗? 哇! 闻怀溪眼睛亮晶晶,她问自家外婆:“真的啊,真的啊?姜平叔是王奶奶亲生的儿子啊?” 陈奶奶这么说,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姜家其他人也眼睛发亮,毕竟他们还真没听过这事。 这要是真的,那可就是他们姜柳大队第一大瓜了! 徐桂芳也不瞒着家里人,她点点头:“八成是真的,你太姥姥原先说过,我当时没当回事儿。但是你王奶奶这反应,以我对她的了解,我估摸着错不了。” 哇去哇去? 柳小红急吼吼地问:“但是不是说姜平和王婶儿她姐*夫长得像吗?而且而且,当年她姐确实生了一个孩子啊?” 对啊,就是因为大家知道王大嘴的大姐当年确实生了一个孩子,才没有那么肯定孩子是王大嘴自己生的,即使再怎么嘀咕,这不是有个明摆着证明清白的证据嘛。 陈大娘怎么能这么肯定? 徐桂芳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当年我也就是个小媳妇儿,姜平出生那会儿,远水也才刚生下来不久,我哪有功夫注意别家的事儿?”更别说是和她不对付的王大嘴家。 姜平是不是亲生的他们不知道,但是吧,姜美凤这个亲生的的确是要出事了。 高家人拒不接受姜美凤的忏悔,硬是要让姜美凤回娘家。 高大嫂完全不相信姜美凤的保证。 什么再也不会了,什么一定好好照顾丈夫孩子。这些话,二十几年来他们听过太多遍了。 “这么多年给你多少机会?你有一次做到了吗?这些年来,但凡你有一次向着你自己亲生的孩子,我们也不至于把事情做这么绝。” 他们实在是累了,不想往后余生还要为了姜美凤的事闹一次又一次,他们高家要脸。 事情已经说清楚了,高家不想再吵架,两个大队长出面儿解决事儿。 先前姜美凤已经承认了自己把钱拿回了娘家,俩大队长就让王大嘴赶紧给人把钱还回去。 王大嘴老大不乐意了。 她凭本事拿到的钱,凭什么要她还回去? 她不服气,嘴上嚷嚷着:“这是我家的钱。谁知道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这姜柳大队,没谁不知道她和徐桂芳不对付的。 姜远峰简直心累:“用不用我喊张会计来算算你家到底得了几块钱?” 姜海家没有什么别的手艺就代表没有额外收入,只靠家里的女人挣的工分,换完粮食也不剩几块钱了。 王大嘴瘪瘪嘴,又不敢真让张会计来,不情不愿的去取了钱。当然,是只有这次拿的。 高家人没指望先前的能还回来。 以前被姜美凤拿到娘家的东西,他们拿回来不少,剩下的就算了,就当买断高斌和姜美凤这么些年的情谊了。 高武核对完钱数后对着高老大点点头,高家长辈和高家庄大队长这个大堂哥,做主让姜美凤和高斌离婚。 因为俩人当年是扯了证的,高老大就说会挑个时间带着他们去县里打离婚证。 姜美凤被留在了姜家,她老大不愿意,试图跟在高家人后面回去。可惜高家人来的时候可是带着她的行李,连人带行李一起丢进了姜家大门。 姜美凤哭哭唧唧,王大嘴因着为觉得可以再收一次彩礼,倒是把她留下了,只是让她在自己房里打个地铺睡。 至于柴房?没有,谁家有多余闲钱盖那玩意儿,柴火都是在灶房里堆着。让姜美凤住灶房,王大嘴还害怕她半夜偷吃呢。 另一边,江婵媛今天早早请了假准备去村后的山上一趟。 她碰到了林北望。 林北望是来看看自家陷阱里有什么猎物的。 他自己会做些陷阱啥的抓些小动物,所以他们家吃的肉食不算少。前世的江婵媛对林家唯一满意的点就是吃的肉多。 江婵媛去林子里,一是为了看看能不能碰到林北望,和他见个面,让自己在他心中加深点印象。二一个就是,她记得山里有一株白首乌,这玩意儿可值不少钱的。 江婵媛听前世的林北望说过,他就是在山上发现了这株药材卖了钱,才有了经商的本钱。 既然被她知道了,那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把这东西早早的捏在自己手里才好。 等以后林北望要去做倒爷的时候,自己就拿出来这药材卖了去,也好让他对自己更感激一点。 没想到药材她没碰到,倒是先碰到了林北望。 林北望正在陷阱前取着什么东西,神色认真,没注意到她的靠近。 看到了林北望,江婵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林北望做的陷阱附近。 前世为了吃肉来太多次了,即使回城的时候很想逃离这里,但姜柳大队的一草一木,还有面前这个男人,江婵媛突然发觉,自己将这里的一切记得是那样清晰。 前世为了赵建设,江婵媛缠着林北望将家里陷阱在什么地方告诉了她。当她去拿猎物的时候,如果总数较多,她总会想办法给赵建设扣下一只,然后偷摸找机会给他加餐,顺便享受两人难得的独处时光。 前世的赵建设在她和闻怀溪的投喂下,不仅没有因农活儿变得面黄肌瘦,反而气色一日好过一日,越发的人模狗样,吸引了不少周边大队的姑娘。 如今想来,她和闻怀溪都是个傻子。 只不过—— 江婵媛面颊飞红,羞涩地抬眼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男人。 林北望长得浓眉大眼,小麦色的肌肤看着很是孔武有力,安全感爆棚。 瞅了这么一眼后,江婵媛像是被烫着似的,很快收回了视线,低垂着眉眼,争取露出自己最好看的一面。 还好她想着可能会见到林北望穿了的确良白衬衫。 本来觉得上山穿这件衣服容易弄脏,现在一切都值了。 北望,她前世的丈夫,江婵媛暗下决心,这辈子她一定好好珍惜他。 她江婵媛已经觉醒了,不会再受赵建设的欺骗,但闻怀溪,她势必让闻怀溪跟赵建设那个渣男凑成一对儿! 低敛的眉眼遮住了她眼中划过的一抹怨毒,在林北望看来,就是一位意外走到他陷阱边的漂亮姑娘。 林北望余光注意到了人,他收好东西后,看看手上的兔子和野鸡,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婵媛,问:“你是……江知青?” 队里他不认识的人只有新下乡的知青,其中只有两位女同志,闻怀溪林北望认识,这个没见过的应该是江知青。 不对。 林北望眸光锐利。 这个人他见过,那天去公社给他娘拿药的时候,他碰到了一位女同志,好像就是眼前这位知青。 林北望记得很清楚,那天那个人是故意撞到他怀里的,现在又能走到他这个隐蔽的陷阱这里,这个女知青究竟有什么目的。 林北望眼中隐隐含着一丝戒备,等着面前的江婵媛回应。 这地方比较隐蔽,村里人向来都是不太走的,他在这地方做了不少陷阱,能捉到一些猎物改善家里的生活。 他低眉敛目,脑中划过无数想法。 他家只有他一个壮劳力,只能靠偶尔打猎换些钱买粮食才能勉强够吃。 没想到被人看到了,还是村里的新知青。 这个知青看向他时激动的表情,像是认识他一般。但林北望记得很清楚,除了上次和今天,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村里人清楚他家的情况,他偶尔几次碰到,份上一点东西谁也不会乱说。但是这外来知青,林北望拿捏不准。 万一这个江知青去举报了他,大队长那里好说,一旦闹到公社,那他…… “林……林大哥。” 江婵媛放柔嗓音,抬起头看清他眼中的戒备,想明白是为什么后,她又有一丝受伤。 江婵媛柔声解释道:“林大哥,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个世界上,最想他好的人就是她了,她怎么可能举报他呢?举报他最大的受害人可是她啊! 即使江婵媛这么说了,林北望还是没有放松戒备。 心里清楚他顾忌什么,看来这个江知青挺了解他的。 林北望主动提出将猎物分给江婵媛一只。 拿了赃物,她出去乱说自己就有了她的把柄。实在不行,这个陷阱不要了,就当是破财免灾。就是有些可惜。 这个陷阱最近猎物不少,十次里有一两次保准儿有东西。 江婵媛也知道林北望的顾虑,推辞一番后点头答应了他的提议。 这样也好,他放心了,自己也能吃上一点肉。 要知道她重生后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了。更何况,这是她男人心疼她呢。 这么一想,江婵媛心里甜滋滋的,像是喝了蜜一样甜。 果然,有些事看结果就成了,没必要那么计较过程。 拿到野鸡后,江婵媛问林北望能不能帮她烤一下,报酬是这只鸡的一半。 她不是不会烤,前世跟赵建设一起,有什么猎物都是她烤的,赵建设跟个大爷一般只知道吃现成的。她是想和林北望多待一会儿。 而且她才拿了人家一只鸡,便宜也不是这么占的。要是被林北望老娘知道了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那她嫁给林北望就难了。 对待林北望的事,江婵媛向来算计的清楚。 她那双眼含深情的眸子就那么认真地注视着林北望,这让林北望心中微微一动,有种莫名的感觉弥漫在心田。 他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这样也好,他趁机多观察一番,看看这个江知青到底有什么目的,再决定这个陷阱是少来还是直接放弃。 就这样,两人在山上将一整只野鸡烤着吃了才下山。 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林北望没怎么吃几口,野鸡的大半儿都进了江婵媛的肚子。 即使这只鸡不算大,足足吃了大半只的江婵媛也还是吃撑了肚子。 没想到北望这辈子对她印象这么好,才见第二面,他就对自己这么好了。 上次她情难自持故意撞到他怀里事后还有点后悔来着,担心给北望留下不好的印象,让他以为自己是个放荡的女人。 看着身边心爱的男人,再摸摸吃撑的肚子,江婵媛脸上泛起甜蜜的笑容。 那一撞倒是误打误撞撞到他心里了。 第20章 两百多块钱? 吃上了肉又得知林北望喜欢自己的江婵媛心情很好,如果没碰到在姜家门口的赵建设,而且周围围了一圈人的话就更好了。 江婵媛从山上下来有点吃撑了,刚好从这边散步回知青点。 这会儿下午下工结束,正是吃饭的时候,姜家门口此时围满了人。 赵建设今天请假去了一趟公社。 打从公社一回来,赵建设都没进知青点,直接找上了闻怀溪,一张口又旧事重提——借钱。 赵建设喊闻怀溪不仅喊来了姜家大部分人,也喊来了村里许多爱瞧热闹的围在姜家门口。 要不是姜家院墙够高,那些大娘婶子一迈步就能站在姜家院子里,得到最佳观赏位。 “我不会借你,也没钱借你,死了这条心吧。” 闻怀溪十分无语。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以前到底给了赵建设啥错觉,为什么上次话说的那么清楚,这一个两个的还跟听不懂人话一样。 更别说赵建设这么大张旗鼓的,真想借也不可能借他啊。 : 为了避免房檐下的姜家人对他做点什么,赵建设快速小声道:“小溪,你就借我点钱好吗?我真的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借的。” 赵建设不提处对象的话了,上次闻怀溪的态度让他清醒了几分,知道现在的闻怀溪不是曾经那个满眼都是他的人了。 赵建设觉得自己有点委屈,谁家大男人是哄着女人的啊。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钱。等他要到钱了,他才不这么哄着她。 “说什么呢?” 围墙上趴满了人,众人在外面探头探脑地想往里看,恨不得站俩人跟前儿去。 “我没听清啊,赵知青说话声儿那么小。” “你说这赵知青有啥必要找溪丫头说话啊?” 问题一出,围观者众说纷纭,却是没一个猜对的。 知青点的刘志斌刘知青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他看不惯赵建设那洋洋得意的样儿,直接开口掀了他的老底。 “切,我看啊,他八成是找人闻知青借钱!” “借钱?” “借钱?你怎么知道?” 闻怀溪之前借钱给赵建设的事只有姜家人和江婵媛知道,大部分队员是不清楚的。 刘志斌点头:“对啊,闻知青有钱,赵建设家里出事儿了,可不就想把人家当冤大头宰?啧啧啧,你们不知道,闻知青先前借了两百多块给赵建设,不过又要回去了。赵建设今天去给家里打电话了,估摸着急用钱,他急了,这不就……” 话还没说完,众人纷纷惊呼:“什么?两百多块?溪丫头这么有钱?” 刘志斌的话像是一个惊天大雷,砸在了每个人心间。 两百多块钱,大家纷纷咋舌。 他们一家子攒的钱也没有这么多。 孩子大了娶媳妇儿盖房子,哪样不要钱?往往攒上一点钱,这个花那个用的,一年到头手里都没钱。 两百块钱够家里好几个孩子娶媳妇儿了,这溪丫头说借就借,真是阔气。 “远兰她男人是副厂长,副厂长你还不知道啊,那肯定挣得多。” 众人点头:“说的也是。就是这溪丫头也有点太……” “对啊对啊,这么大一笔钱说借就借。这要是我闺女,我得气死。” “还是有钱啊。给一个闺女拿这么多钱,远兰两口子没少挣。” “人远兰两口子疼闺女,又不像你,你看看你闺女都瘦成啥样儿了。” “你疼闺女?你疼闺女咋不让你家闺女上学?”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围观的人纷纷劝阻道:“行了行了,你俩吵什么吵?咱们来这儿目的是啥?可不是听你俩吵架的!” 说到目的,两人不吵架了,跟着众人一起将目光投向了闻怀溪二人的方向,继续做瓜田里的猹。 闻怀溪语气坚决:“不借!” 当她是傻子啊。 原文中赵建设他爸这个时候手术已经成功了,只是手术费有一部分是借的钱,再加上他爸没办法工作又要吃点好的补补,这才导致赵家的日子不好过。 赵建设之前找她借钱打的是可以拖着不还的主意,这次恐怕想的也是慢慢拖着,实在不行了再还,毕竟欠钱的是大爷不是? 只要不用还这笔钱,就会大大减轻他家的压力,甚至还有富余。 但是他家不好过和她闻怀溪有什么关系,她看起来就那么像一个无私奉献的大怨种吗? 闻怀溪伸手指着大门的方向,道:“行了,也别在我这儿装了,谁不知道谁啊。” “我……” 赵建设还想说话,又顾忌着姜家外面都是人,稍微大点声他们就全听到了。 他在心里暗恨,这群可恶的乡下人,能不能有点素质!还有闻怀溪,原先那么喜欢他都是假的吗?怎么这么绝情! 赵建设不舍得放过这笔可以让他家还清借款且有剩的钱,硬是勾起一抹笑,用他一贯温柔的语气说:“小溪你不相信我吗?我肯定会还你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道理我懂的。你看上次,你一说还钱,我二话不说就给你了,你还信不过我吗?我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只有你能帮我。” 一如既往的稳定发挥。 赵建设嘴角的笑容越扬越高。 女人最吃他这一套了,他就不信拿不下闻怀溪! 虽然赵建设觉得女人不该惯着,但是这不是钱没到手? 没到手之前,哄哄她们也没什么。 他还笑? 这般惺惺作态,闻怀溪快要yue出来了。她无比佩服这些人,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闻怀溪上下打量一番赵建设,在心里“啧啧”两声。 瞧瞧这深情的眼神,人家是柔情似水,他这眼里的水简直要溢出来了。要不是赵建设原先对原主的态度,还有她自己知道原文剧情,赵建设这副模样,她还真要相信他这一番话了。 她正想开口让他出去,院墙外响起了刘志斌幸灾乐祸的声音。 “哎呦呦,我们赵知青同志这是怎么了?没借到钱啊?” 他们这些人刚在那里也看到了闻怀溪指着大门的方向,一群人激烈讨论了一番,一致认为是两人吵架了,原因恐怕就是钱的事。 够娶好几个媳妇儿的钱! 但这只是他们的猜测,人家到底咋想的他们还不知道呢。 他们好奇啊!抓心挠肺!这口瓜不吃了心里难受!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刘志斌这个先锋已经率先问出来了。 刘志斌看不惯赵建设很久了。 凭什么都是下乡知青,他赵建设身边围着的就是闻怀溪这样有钱的厂长千金,而他刘志斌只能勾搭一些小村姑! 划重点,长得不好看不是高中学历又没钱的小村姑! 而且赵建设身边儿的都是一些父母不在跟前儿的,真做点什么,等消息传回去被人家女同志的父母知道也迟了。 可是他呢? 就昨天,他想偷摸让最近哄到的小村姑给他干点活儿,小村姑前脚刚进地里锄了一陇草,后脚她爹就过来揪着女儿回家了,还大肆嘲讽了他一通。 刘志斌不敢把气撒在女同志他爹这个有着一把子力气的村里人身上,担心被揍。心中对赵建设更加嫉恨,时刻想着什么时候让他出点丑,最好喜欢他的姑娘都看到才好。 眼下闻怀溪瞅着好像不瞎眼了,他当然得帮着让她更加清醒一点,他刘志斌可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志。 刘志斌可是知道不少内情的,谁让,他有栗珍珍这个小迷妹呢。他可是掌握了不少有关赵建设的消息。 他洋洋得意,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高在上。 在赵建设想要杀人的目光下,他尤嫌不够般补充道:“有些人真是不要脸啊,两百多块钱,先前人家闻知青要回去你又来,也不知道你赵建设怎么有脸借的,你和人家闻知青的关系也没好到那个份儿上吧。” 接着他故意夸张般捂住自己的嘴,用并不小的声音“小声”猜测说:“天哪,你该不会是仗着人家闻知青喜欢你,所以才来找闻知青借钱的吧?” 这话有理。姜柳大队所有人都知道闻怀溪喜欢赵建设,他赵建设没理由不知道。 知道人家爱慕他,还专门跑去找人家借钱…… 这个赵知青,大家摇摇头。这种男的,他们真是瞧不上。 “刘志斌!你!” 赵建设指着刘志斌的手不停颤抖,整个人气得说不出来话。 被人当着面骂不要脸,赵建设的脸涨红成了猪肝色。 他对外的形象向来都是温和有礼,文质彬彬的,但是再好脾气,被别人当着面骂也不可能忍得下去,更何况他本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刘志斌给他等着,每次都坏他好事,他不报复回来就不姓赵! 刘志斌对着赵建设啐一口,呸,伪君子! 他仍不嫌事大,嫌弃完赵建设后对着闻怀溪的方向大喊:“闻知青,你可别被他骗了,人家看上的是你的钱,可不是你的人!” 他才不想赵建设有机会拿到钱呢。他刘志斌得不到的东西,赵建设也别想要! 闻怀溪扯了扯嘴角:“谢谢提醒哈,不过我不眼瞎,对赵建设没兴趣,上次解释得很清楚了。” 看热闹的人里就有上次看到闻怀溪从江婵媛手里要到钱的人,帮着解释了两句:“人家小溪上次说了找江婵媛不是为了赵知青,真的是江婵媛拿了她的钱。” “对,我第一次找赵建设要钱他不还的时候,已经看清这个人了。上次我外婆跟我一起他才还的,我不相信他的人品。更何况要到钱第二天,我就把钱给家里汇过去了,邮局的工作人员应该都知道。我手里没钱了。” 趁着机会赶紧说出去,免得有人借钱。 这消息赵建设是不知道的。 江婵媛担心赵建设知道闻怀溪手里没钱后不按照自己的计划走,根本没有跟他提这件事。 赵建设没想到闻怀溪手里居然没钱了。 他找闻怀溪借钱是因为闻怀溪好骗,现在她把钱汇给家里了,他怎么办? 姜远峰刚从大队部回来,听完事情经过,冷着声音道:“行了,闹什么闹!你们,别在门口围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个个上了一天工不累吗?要是没事儿了就回去睡觉,明儿一早还要上工。” 大队长的威严还是有的。 等大家不情不愿地走了以后,姜远峰瞅瞅还在院子里的赵建设,道:“你还留这里干什么?赵知青,我想我们家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你不要再来找我外甥女了。” 赵建设不服气,他说:“明明原来是她纠缠着我!” 姜远峰反问他,道:“她怎么缠着你了?缠着你也没在你屁股后面追着不放。倒是你,小溪要结婚了,你一个有对象的大男人,做事光明磊落一点行吗?” 闻怀溪很赞同大舅的话:“对啊,我又没跟在你屁股后面跑。话说回来,我都没在你面前晃悠几次,为什么村里人都说我喜欢你?” 她一直在等着江婵媛的帮忙,最多在赵建设面前多晃了几次,缠着他真说不上。 20-30 第21章 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她喜欢赵建设这事嘛,知道原文的闻怀溪清楚是江婵媛透露出去的。 江婵媛为了抹黑她无所不用其极,不然也不至于下乡一个月,全村人都知道原主是为了赵建设下的乡。 赵建设忍不住的心虚。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是江婵媛说的,当时她不小心告诉同行知青的时候,别人落在他身上羡慕的目光可是让他风光了好一阵子。 虽然他不喜欢闻怀溪,但是别人知道厂长千金喜欢自己的时候,总会投以羡慕妒忌的眼神,这让他很是受用。 不对啊,赵建设很快挺直身板。 江婵媛说的又不是他说的,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可惜了,他此时再做什么已经是亡羊补牢。他原先心虚的模样可是落在了所有人眼中。 徐桂芳一扫帚抡他身上:“好哇,原来是你小子说的,我就说怎么传的到处都是!” “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赵建设被徐桂芳追着在院子里绕圈,又碍于自己不占理,她是大队长亲娘,只能在心里偷偷骂两句。 这死老太婆打人下狠手!他迟早让她好看! 赵建设特意朝着大门的方向闪躲,一边躲一边闪的,终于到了大门口眼看着要出去。 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江婵媛出现在了门口。 赵建设看到江婵媛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像是见了肉骨头的哈巴狗一般。 江婵媛刚和心上人吃了肉心情正好,见他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难得没有露出什么嫌弃的神色,只是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赵建设有点不高兴她躲那一下。 躲做什么? 江婵媛看到自己对象被打第一反应不是过来保护她吗? 但是想想她给自己出的主意,可能还要靠她劝说闻怀溪借钱给他。赵建设勉强整理了心情,让她赶紧躲好别被误伤了。 他不信闻怀溪手上一分钱都没有,能借个几十块也行。 江婵媛本就没打算跟赵建设一起挨打,赵建设以为这么做她就会感动吗?江婵媛在心里冷笑。 她刚刚又不是没看到赵建设变了脸色。 赵建设这个人,前世和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江婵媛最是了解不过,他这个人最自私自利,要不是因为她还有用,他还要靠着她—— 呵,他赵建设绝对拉自己当垫背的,还会让她躲起来? 最好徐桂芳这老太婆好好把他收拾一顿,让自己也出一口恶气。 江婵媛的愿望终究要落空了,因为在看到她的时候,徐桂芳已经停下了手。 “呸!赶紧滚!别逼我再打你!” 赵建设不是什么受虐狂,但是他这一身伤,姜家总得给点赔偿吧?他梗着脖子跟徐桂芳对峙。 “刚才院子里没人,现在可有人看见你打我了,你看看我这一身伤!赔钱,要不这事过不去!” “我呸!江婵媛是你对象当然向着你说话,说出去有人信吗?” 还要赔偿,谁给他这么大脸? 闻怀溪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补充:“是啊,你还不知道吧?上次我找你要钱是因为赵建设说,你告诉他我有钱。你俩这么伉俪情深的,说出去谁相信你们的话?可惜了,赵建设不知道你是想跟他分手才这么帮着他的。也不知道你打算让他跟我在一起,这样就能顺势摆脱他了。” 这两人各怀鬼胎,可惜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还是要脸的。 虽然这就是他们原本的计划,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就不一样了,最起码明面上,他们两人还在处着对象。 这话一出,江婵媛脸色唰地变了,眼中的威胁之意快要溢出来了。 虽然她没说什么明显的要和赵建设分手的话,也能跟赵建设解释是因为帮他才被闻怀溪误会了,但是以赵建设的小心眼,肯定要怀疑她。一旦怀疑了,她想脱身就没那么轻松了。 她正想开口解释,却被一道咋呼的男声打断。 “什么!姜家妹子你说真的?婵媛他要和你分手就分啊!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 这又有你什么事? 闻怀溪转头看过去。 哦,难怪了,说话的人是李大宝啊,那没事了。 李大宝是跟村里那几个狐朋狗友才浪回来,结果一回来就听到了赵建设要和江婵媛分手。 心上要跟她对象分手他当然支持,这样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赵建设看着江婵媛的目光审视中带着怀疑。 难不成江婵媛是真想摆脱他,就是为了这个李大宝? 虽然李大宝人品不行,但是确实长得还不错,而且跟他算是同一个(小白脸)类型,江婵媛喜欢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赵建设质问道:“江婵媛,闻怀溪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喜欢李大宝要跟我分手,所以这么积极地给我出主意?” 本来大家对李大宝的话是当笑话听的,但是赵建设这话给姜家人问懵住了。 姜家众人看不懂这个发展。 姜怀梦戳戳表妹的胳膊,问她:“江知青喜欢李大宝?” 在这以前,她一直看着奶奶和爸爸发挥,自己默默在一边吃瓜。但是这这这,这个消息,她真的很疑惑又很好奇啊! “咳。” 闻怀溪清咳一声。 这事说起来还是她的错,是她让李大宝在误会江婵媛喜欢他这件事上一骑绝尘。 她眼神飘忽,一脸无辜地表示自己不知道。 “我也好奇,表姐你不知道什么内情吗?” 姜怀梦还以为她真的不知道,她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奇怪了,她不是赵知青的对象吗?” 这边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那边李大宝的话已经将江婵媛气得脸色发青,此前和林北望在一起甜蜜的所有好心情都不复存在。 她觉得自己像是吃了屎一样恶心。 她瞪了一眼罪魁祸首闻怀溪,又毫不留情开始骂起了李大宝:“李大宝!又有你什么事!我说了不喜欢你不喜欢你,听不懂人话是吗?暗恋我也不至于臆想到这种地步吧?你这人真让人恶心。” “我给你脸了是吧?” 接二连三被下面子,李大宝是真的生气了。 这臭娘们。 “我告诉你,我愿意娶你这个破鞋是看在你长得还行的份儿上,要不然喜欢我李大宝的姑娘能从这里排到公社去!” 一个谈过对象的,他李大宝能看上她是给她面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李大宝这人这么……” 姜怀梦有点不好形容。 她知道李大宝这人不行,不过以前她上学接触少,没有这么明显。现在听了李大宝对江婵媛的辱骂,即使她是讨厌江婵媛的,心里还是不舒服极了。 “你才是破鞋!怎么,处个对象就是破鞋了,那你也处过是不是也是破鞋?还真是看得起你自己!” 不得不说,江婵媛这话骂的还是很让人舒爽的。 她话音刚落,赵婆子的声音远远儿的传了过来。 “谁欺负我家大宝?” 她出来看到江婵媛,听李大宝说了事情经过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我家大宝喜欢你是看得起你,而且要不是你喜欢我家大宝,他怎么可能帮着你说话?好心帮着你还有错了?真是不知好赖话。” 她家大宝都说了,是这个江婵媛喜欢他。 赵婆子没有怀疑李大宝的话,在赵婆子眼里,自家大孙子哪哪都好,城里来的知青喜欢他很正常。 “而且我家大宝哪里说的不对?你可不就是破鞋吗?跟男人处对象人家不要你了,有人要就不错了,更何况还是我家大宝这么优秀的男娃,你就偷着乐吧!” 她是认真的? 闻怀溪的眼神中精准透漏出这个意思,姜怀梦懵了一瞬,解释道:“呃,在赵婆子眼里,她家孙子哪哪都好。” 闻怀溪肃然起敬,这就是传说中的亲孙滤镜吗? 江婵媛快疯了,这一家子都有病是吧? 她不顾形象地大喊:“我都说了,说了!我不喜欢李大宝!怎么一个个都听不懂人话是吗?就李大宝那矮穷挫的样儿,我能看上他什么?” 李大宝才不信她的话,对她骂自己也很生气,但他还是有点喜欢江婵媛的,于是解释道:“你今天看着我脸红了,还不是喜欢我?明明就是对我一见钟情!你再这样不承认,我就不要你了,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了啊!” “滚!”江婵媛恶狠狠喊出声,“爱咋咋地吧。老娘就是不喜欢你,你今天就是说过天也不喜欢!还看着你脸红,滚你妈的,老娘那是想到心上人了,心上人懂不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狗东西!” 江婵媛这个崩溃劲儿,倒是让姜家人知道她是真的不喜欢李大宝了。 能这么不顾形象大骂,还真是不喜欢的样子。喜欢也得结仇了。 虽然有些嫌弃泼妇一般的江婵媛,但她这么喊,赵建设下意识就以为她说的心上人是自己。 他微微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果然啊,他就知道自己的魅力无人能敌,没看江婵媛为了他连脸面都不要了在这儿大喊吗? 赵建设唇角的笑越来越大,他脸上的笑容被转过头来的闻怀溪瞅了个正正好。 咦~ 徐桂芳的扫帚全打在了他的身上,脸上没伤到分毫,按理来说颜值没受到什么影响。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原因,他这么一笑,闻怀溪选了一个最恰当的评价,她*能说有点油吗? 她这正嫌弃赵建设呢,那边又又又传来了一道男声。 “好事成双”,江婵媛的发疯也被来找大队长的林北望瞅了个正正好。 “江知青,你……” 他有点懵,今天下午的时候,除了一开始被江婵媛看到自己从陷阱里拿出猎物这事,让他对这个知青同志有所怀疑之外,后面他和江知青相处的还算愉快。 在他面前的江知青,是那么柔情似水,娇娇柔柔的嗓音,怎么看怎么一个温柔的姑娘。结果现在? 听到林北望的声音,本就崩溃的江婵媛更崩溃了。 江婵媛缓缓转过头,看着男人不可置信地模样,眼泪唰地一下掉了出来。 她在林北望面前装了一天的温柔淑女,都被李大宝这个傻逼给破坏了,这个傻逼能不能去死啊! 江婵媛实在受不了林北望看她的眼神掩面跑去,隐约还能听到她啜泣的声音。 江婵媛跑了以后,赵建设也被徐桂芳赶走了。 赵婆子拉着自家宝贝孙子回屋,还不忘告诫李大宝:“你看看你看看,我们大宝可不能娶这样儿的女人,一点都不懂给自家男人面子。她还喜欢你呢就这样,这种女人,咱们可不能惯着她。” 赵婆子的话已经够令人无语了,听到李大宝乖乖应是的姜家人更是无言以对。 人家江知青的表现了,长眼睛得都能看出来是真的不喜欢李大宝,结果这俩人还能这么说。这祖孙俩真是对李大宝无比自信啊! 林北望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走进了姜家大门,和姜远峰说着话,隐约带着恍惚。 闻怀溪被徐桂芳拉到房间里叮嘱了一番,告诫她不要和赵建设有任何来往。 闻怀溪能说什么,她先去借出二百块钱的事让徐桂芳对她喜欢赵建设的事坚定不移。即使前两天她去要了钱回来,又答应了跟宋未晏的婚事,徐桂芳还是带有疑虑,找个机会都要叮嘱一番。 闻怀溪赶紧保证了又保证就差举手发誓,这才让徐桂芳勉强相信了她。 看出来她没完全相信的闻怀溪:“……” 我该怎么让您相信我是真的不喜欢他,我真的没瞎啊! 闹了那么一大出,闻怀溪梦中都全是那些事情,做了一宿的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穿好衣服打着哈欠走出房门,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匆匆收拾好自己吃完早饭,闻怀溪跟着姜怀梦去了地里上工。 再坚持几天,等赵惠将记分员的位置空出来,她就不用去地里了! 闻怀溪给自己加油打气。 知青下乡是来支援农村建设的,虽然不用担心吃饭问题,她也不可能一点活儿也不干。万一被哪个红眼病举报扣上资本主义的帽子,那她真就欲哭无泪了。 不到收小麦的季节,农闲的时候地里一共就那么多活儿,闻怀溪能干的也就那么几样。姜远峰念及她大病初愈,这两天给她安排的活都是拔草。 拔草是两个人负责一片儿地,能互相监督不偷懒。知青点的女知青都被分去拔草了,除了江婵媛。 因为知青普遍速度慢,队里让一个队员一个知青这样搭配着干活。 这拔草是有讲究的。每种草的特性不一样,用劲儿的方式力道也不同。闻怀溪之前没拔过草,想想她干活儿不利索那劲儿,姜远峰找了个人带她——大队里跟姜家关系挺好的一户人家的小闺女李秀秀。 李秀秀干活儿利索,教教闻怀溪正好。 反正两个人拔一片儿地会分左右,到时候记分员根据完成情况记分,不存在占什么便宜。 闻怀溪跟着李秀秀拔了几天草了,今天跟之前是同一个流程。 她前两天学的时候挺认真的,没怎么偷懒,这两天则是学着其他知青的样子拔一拔歇一歇。 就这,她也感觉好累,即使戴着手套,手也在拔草的时候被勒的疼。 前两天她的手隐隐有磨出水泡的趋势,今天比之前更疼,她实在忍不住了卸下手套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闻怀溪欲哭无泪。 她手心通红,甚至手上已经被磨出了水泡。 难怪刚才拔到最后她的手越来越疼。 李秀秀注意到她的情况,拉着她的手观察一番安慰她说:“没关系的,第一次拔草就是这样。你回去让徐奶奶帮你挑了,等你手上磨出茧子,以后就不会疼了,习惯了就好。” 她这安慰完全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听到磨出茧子,闻怀溪更想哭了。 磨出茧子得到什么时候啊,她能不能现在就磨出来,好让她不再受这份儿苦。 现在就磨出来事不可能的,闻怀溪盯着水泡默默无言了一会儿,又把手套给戴上了。 她给自己洗脑,眼不见为净,看不见就不疼了。 歇了一会儿后,闻怀溪继续拔草。但是那些个水泡到底是影响了她,再加上干活儿本来就是越干越累,没一会儿,她又歇着了。 闻怀溪休息的过于频繁,那边在拔草的栗珍珍看不下去了,她拔着手中的草,阴阳怪气地开口:“呦,有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才干这么一会儿就休息,真是资本主义做派。” 上工已经够累了,闻怀溪真的不想跟她吵起来,可是有些人,她就是非要在你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资本主义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闻怀溪刚翻了个白眼准备骂回去,就听到栗瑶瑶顺着嘲讽了一句。 “管好你自己吧栗珍珍,一天天净被人当枪使了!还资本主义,给人扣这么大一顶帽子真是能耐,有本事你等会儿别休息啊!” 栗珍珍跟栗瑶瑶是两姐妹,却是众所周知关系不好的两姐妹。 栗珍珍说话看的是闻怀溪的方向,所以闻怀溪知道是在说自己。可谁让这时候栗瑶瑶也太累了在一边休息呢。 栗瑶瑶刚刚闭着眼睛没看到,两人又关系不好,栗珍珍这么说,她下意识觉得是在说她。 别以为她没看到江婵媛在栗珍珍耳边说了些什么她才说话的。 栗瑶瑶跟江婵媛关系也不怎么样,准确来说是她讨厌江婵媛。 江婵媛和闻怀溪这些新知青来的时候,栗瑶瑶她们刚好从公社回来,最后一段路是和她们一起的。 大队长当时帮闻怀溪拿行李去了,只有他们老知青跟新知青在那儿。 江婵媛当时趁着闻怀溪不在,在那装模作样说出闻怀溪喜欢赵建设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人虚伪。 她虽然不聪明,但她听妈妈的话,她妈妈说过女孩子的名声最重要了。后面一路更是印证了这个事实。 人家闻怀溪路上也没做什么,顶多就是在赵建设说话的时候积极搭话,她江婵媛就不小心透露了闻怀溪是为了赵建设下的乡。 一开始栗瑶瑶也嫌弃这种傻不愣登的,跟原来的她一样,被别人一挑拨就信了。 后来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再凑巧听到将江婵媛安抚闻怀溪的话,再加上当时闻怀溪确实对江婵媛不错,她就顶顶看不上江婵媛了。 她最讨厌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了,就像栗珍珍一样。 面儿上装得好,结果偷偷拿了户口给她报名下乡。 栗珍珍一开始装不知道,要不是负责的人认出来了栗珍珍,恐怕她还抵死不认呢。 “栗瑶瑶!我说闻怀溪呢关你什么事!她休息个不停可不就是资本主义做派!怎么,你也想学她做大小姐是吗?” 即使误会了,栗瑶瑶也不会尴尬。 话说出口了,栗瑶瑶才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她不喜欢闻怀溪没错,但她更讨厌栗珍珍。 而且栗珍珍刚才是没说她,现在不是说了? “我路见不平不行啊!我可是好心,哪像你,一言不合就给人扣帽子。” 说完这话,她也闭嘴不说话了。 她是真的累得慌需要休息。 都已经指名道姓了,闻怀溪阴阳怪气回去:“有些人就是闲得慌,别人说一出是一出。你栗珍珍是休息的少,干活儿还没我多呢!” 闻怀溪刚刚干活儿还是蛮认真的。 她是想摸鱼,可完成任务坐在一边休息比在那蹲着摸鱼舒服多了好不好。即使是摸鱼,闻怀溪也尽量控制着时间,稍稍一会儿立马干活。 反观栗珍珍,虽然她是农村长大的,回了城倒是做了一副小姐样儿。 因为不愿意自己的手更粗,栗珍珍拔草的时候根本没有认真,有一下没一下,她那片儿地真没闻怀溪拔得多。 栗珍珍面色涨红,她刚刚听江婵媛说闻怀溪又休息,气恼的话一时不服气脱口而出,根本没注意闻怀溪拔了多少。 此刻一看,闻怀溪的确拔得比她多。 栗珍珍气急败坏继续拔草,只是心里对江婵媛有了一丝恼恨。 江婵媛也生气着呢,栗珍珍也太没有脑子了,还带累了她。那俩阴阳怪气的就差指名道姓了。 刚刚她们说话声儿不小,这边又有不少村里人,万一传到林北望耳朵里怎么办?昨天那事她还没想好跟林北望解释,又出这事,林北望会怎么看她? 她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继续拔草,暗暗希望刚刚没人注意到她。 不行,她还是得尽快跟林北望解释昨天的事,挽回一下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没有了栗珍珍的挑事,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吃完饭又去干活儿。闻怀溪早上干了一早上太累了,下午就没有早上那么精神。拔草的速度也慢上不少,拿到的工分并不多。 好不容易上完一天工得到了四个工分,闻怀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的时候,碰到了从山上下来的宋未晏。 姜家这边靠山,只要有去山里的人,都要路过这里。 宋未晏毫不意外会碰到闻怀溪,倒不如说,他就是故意碰上的。 宋未晏将手上的篮子递给了闻怀溪。 “这是我今天在山上捡到的蘑菇,还有野鸡蛋,你拿回去给家里加个菜。” 宋未晏今天上工了,不过他干活还算快,也没打算死耗在地里拿满工分,早早做完自己的活儿去山上给自己捉了只野鸡加了餐。 他去山上带了篮子,前两天刚下过雨,回来的时候顺便摘了些蘑菇,还捡了发现那只野鸡的时候旁边的野鸡蛋。 无缘无故怎么能收人家东西,闻怀溪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是你好不容易找到的,你自己留着吃吧。” “知青点有,我们上次采过了。” 知青点吃的是大锅饭,每天一个人统一做饭,他不好吃独食。上次知青们一起去采蘑菇他是去了的,没必要将自己单独采的也给他们。 这些蘑菇和鸡蛋本来就是宋未晏准备给姜家的,碰到闻怀溪刚好让她带回去。 宋未晏解释完后没有收回手,反倒更加往她那边递了递。 他都这么说了,闻怀溪只得收下道谢,琢磨着要不也给他点什么方便吃独食的零嘴。 一些小点的饼干啊,肉干啊什么的,之前妈妈寄了不少,刚好可以给宋未晏一点当做回礼。 两人即将结婚,人家又帮她那么多,一点东西是应该的。 闻怀溪心不在焉地想着,没注意到两个人“意外”碰上了手。 本来就累了,闻怀溪没有多客套,接过宋未晏手里的篮子回了家。 宋未晏注视着她的背影,又盯着自己碰到闻怀溪手的指尖,眸光幽深。 忙活了一天,闻怀溪累得不行,吃完饭躺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却做了一夜的梦。 因着这个梦,闻怀溪又一次的没睡好,但是早上醒来后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 当她再一次打着哈欠走出房门的时候,徐桂芳看她一眼,再看一眼,那无精打采的模样终于让她忍不住问道:“你这两天是偷牛去了?睡那么早还哈欠连天的。” 这个时候的天色比夏天黑的稍早一点,又不像那般热得人睡不着觉,姜家人吃完晚饭都是早早就睡了。 好比昨天,闻怀溪就是七点上完工回的家,吃完晚饭收拾收拾,八点半不到已经躺在了床上。 徐桂芳就不懂了,这起的也不早啊。 就算她九点睡着,现在也都六点了。九个小时还不够睡的啊。 闻怀溪又抬手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些许生理性的泪花:“我这是做梦了。” 她记得梦中自己气愤的情绪,却不记得具体做了什么梦,整个人有点怏怏的。 徐桂芳有点担心:“要不去你王叔家给你瞅瞅?我咋看着你脸色不好看。” 她摇头拒绝了外婆的提议:“不用了外婆,我就是没睡好。” 闻怀溪早上上工打了一早上哈欠,中午急忙回家想着赶紧吃完饭睡午觉,结果在家门口碰上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姐?还有邮局的同志?” 其实邮局的工作人员不算意想不到,闻向妤这个姐姐才是闻怀溪真的没想到的人。 闻向妤下乡的地方很偏僻,姜柳大队去公社走路要一个小时,但是闻向妤所在的丰收大队,走到公社要足足六个小时。 而且公社到两个大队不是一个方向,丰收大队到走姜柳大队也要五个多小时的路程,骑自行车就是三个多小时。 闻怀溪是真没想到,闻向妤骑了三个小时自行车来找她了,就是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第22章 江婵媛面上笑着,心里咬牙切齿。 董美玲见到闻怀溪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她上前一步,整个人都蔓延着喜气,说:“同志,找到那张单子了。那张单子被我们主任拿去用了忘了还回来,结果主任家里有人生病,前两天刚好请了假,办公室一直锁着,那张单子也就一直在他那里。这不,幸不辱命,就是这张。” 董美玲将手中的单子递了过来,上面属于闻怀溪的那一栏领取人正是“江婵媛”这三个字。 闻怀溪解释道:“爸妈给我们寄的东西,被我们知青点一个知青代领了。那个知青跟我有点过节,东西也没还给我,需要拿这张领取单才能去找她对峙。上次小天哥去你那儿说了的。” 闻向妤点头:“对,就是前天。前天我去过公社一趟,问了包裹的事,只不过邮局的同志说已经取走了。晚上小天哥过来说包裹被人领了找不到领取单,跟我一起去公社的知青说她记得我们去那天工作人员没说找不到单子。刚好今天有人去公社,我顺便过来跟你说一声儿。” 闻向妤是跟着大家一起去了公社后绕到姜柳大队的。前天回去的时候太晚了,要不她也应该过来一趟的。 她姐去过公社,还取过包裹? 闻怀溪愣了一瞬,随即迅速回忆了整件事后搞清楚了情况。 也就是说,在江婵媛重生的前世,这个包裹根本没丢,只是被姐姐领了单子又找不到了,所以她以为是丢了。 再之后,闻向妤给她把包裹送了过来,只不过这个消息别人不知道。 没有记忆的她是有点傻,徐桂芳可不傻,肯定没让她说出来,免得有些人眼红。 毕竟这下乡一个多月父母寄三次东西了,是个人都知道她手上宽裕。 原文提过邮局丢过一批包裹,爆出来也是这个时间段的。当时一批领取单被烧毁了,她那张估计也在里面。可能江婵媛听了就以为她的包裹是跟着那批丢的,这才光明正大去取了而后据为己有。 她记得小说里的她这个时候忙着抗议想嫁给心上人,根本没有和大舅去公社取包裹。 后面再去,事情过了那么久,人家工作人员也不可能一直记着这事,单子被烧毁又没有证据。没有单子就代表路上丢件,路上丢件就是邮局赔呗,这才让江婵媛混了过去。 但恢复记忆的她不喜欢赵建设,自然不会闹事,乖乖跟着大舅去了公社,阴差阳错坏了女主的好事。 闻怀溪表情有点复杂。 但凡晚上两天,证据没了她都没办法找江婵媛要东西。可她偏偏去的早,女主的尾巴还没来得及被扫,就这么被她给抓住了。 怎么说呢,就,这个女主的运气实在是有点不好啊。那就别怪她带人去找她了。 闻怀溪火速进门换了一身衣服,饭都来不及吃,拉着徐桂芳姜远峰跟邮局的同志就去了知青点,闻向妤也跟着一起去了。 几人到知青点的时候,知青们也刚回来端上饭碗,知青点今天是玉米糁子红薯粥配黑面馒头。 新来的几个还不适应,除了宋未晏依旧不在和江婵媛给自己开了小灶以外,新知青们一个个吃的面色痛苦,咬一口馒头就要配上一口糁子粥,生怕咽不下去卡嗓子眼里。 其实这边大多数人家都是吃的这个,只是这些外地来的知青没吃过吃不惯。老知青待的时间长,一个个吃的呼啦啦的,三下五除二吃完洗碗就去休息。下午上工没精神可不行。 他们没管那些个新知青。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吃得多了自然就适应了。 新知青都在灶房里吃饭,江婵媛倒是早早给自己热了几个肉包子吃完休息了。 她都快睡着了,突然听的外面传来了大队长亲娘徐老太的喊叫声。 老知青们刚躺上床也没睡着。 他们下乡也有几年了,对徐老太这个大队长亲娘的声音自然熟悉。 就是不知道她来干什么?听这声儿,喊的好像是江婵媛? 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出门。 看这架势估计是要闹一阵的,反正也睡不了了,还不如看个热闹乐呵乐呵。 江婵媛见到那么多人来找自己有一瞬间的懵逼。她刚刚快睡着了,是真真切切被吵醒的,这会儿脑子还跟浆糊一样不清楚。 不过等她出了门看到董美玲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是很好看了。 她当然认识这个帮她取了包裹的邮局同志。 董美玲容长脸,剪了一个学生头,穿着一身蓝色的干干净净没打补丁的衣服,整个人收拾的干练利索。 见到江婵媛的第一时间,她直接将手里的单子拿了出来喊道:“江婵媛同志,请你将闻同志的包裹还回来!如果不然,我可是要请公安同志过来的。” 按理说她拿到领取单的一瞬间,就应该请公安同志跟着一起过来。 不过嘛,这个时候的人们对公安局有着下意识的恐惧,再加上事情闹大了大家都知道丢件,对邮局没啥好处。 董美玲和领导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先来要,江婵媛实在不给了再去请公安同志帮忙。 她目光愤恨看着江婵媛,心里简直要恨死这个女同志了。 要不是她! 要不是她拿了别人介绍信来领包裹又不还,她也不会被领导批评!虽然没扣工资,那也是被批评了。 当然,闻怀溪这个不看好自己介绍信同志的也有点…… 介绍信多重要啊! 她偷摸瞄了一眼旁边的姑娘。 算了,人家丢东西了还安慰她,她就不说她了。 江婵媛刚见到董美玲的时候还能勉强保持镇定,毕竟她确信那张领取单没了。 等董美玲把拿出来单子让她还东西的时候,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好在毕竟有着上辈子几十年的阅历,除了脸有点白以外,江婵媛并没有表现出来其他什么。 江婵媛思绪翻飞,她心里知道东西是保不住了,人证物证确凿,那张单子上还有她签的名呢。 不过这么多人在,她要尽力挽回一下自己的名声,给自己的行为打上一个乐于助人却没时间给闻怀溪捎过去的标签。 江婵媛微微笑了起来,神情中却带着不好意思,抱歉道:“对不起啊同志,还有闻知青,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两天实在是忙忘了。我是看到闻知青的东西所以帮忙取了一下,没想到包裹那么大,我太累了直接回知青点休息了,没想到不小心睡着了。后面想再给闻知青送过去,但是这两天又太忙了忘记捎过去了,我这就给取出来。” 编,你就编。 闻怀溪才不信她的鬼话,什么太忙了忘记了,你这两天见到我那么多次也没提过一嘴。 她撇撇嘴,揭穿江婵媛:“你这两天少说见我五六七八次了吧?没有一次跟我提过东西在你这里。而且,我根本没有给你我的介绍信,请问您是从哪拿出来介绍信领了包裹的?难不成还是大队长给开的?” 姜远峰连忙摇头:“我可没开介绍信,我没事儿干给她开你的介绍信做什么,我又不是闲的蛋疼。” 徐桂芳“啪”一巴掌打在了姜远峰背上:“孩子在这里说什么呢!你能不能注意着点?” 姜远峰不为所动,心里欲哭无泪。 哎呀我的老娘啊,在外面就不能给儿子一点面子?他可是大队长,要管着整个大队的! 知青点的知青围在一起说小话,周边住着的零星几户人家也纷纷探出头瞧着热闹。 “那就是江知青拿了闻知青的包裹?” “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有些人还非要她住进知青点。我可得把东西收拾好,万一哪天不见了,我又没有领取单证明我的清白!” 听到这种话江婵媛怎么可能坐的住? 她又一次开口:“是上次,你不小心把介绍信掉了,我忘记还给你了。刚好我去领东西,就顺手给你取了。我不会拿别人东西的,我自己有,为什么要拿别人的?” 后面两句就是在回有人暗示她偷东西的话了。 栗瑶瑶呵一声:“真是不要脸,这话你自己信吗?捡到不会给人还回去啊?” 还没等江婵媛说什么,栗珍珍先瞪了一眼栗瑶瑶,为好友鸣不平道:“这又有你什么事?我们婵媛心好帮她把东西拿回来还有错了?省了她闻怀溪多少事儿?就她那娇滴滴的大小姐样儿,指不定怎么费劲儿才能把东西搬回来!” 大小姐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被有心人听去了给扣上一个资本主义的帽子怎么办? 姜远峰狠狠拧眉,警告道:“栗知青,我们大队的同志,包括知青都是咱们社会主义的好同志,坚决跟着领导人的决策走,你不要随随便便就上纲上线的乱说话。如果再让我听到什么‘大小姐’一类的话,我就要去问问知青办,为什么给我们姜柳大队分下来这么一个爱给人戴帽子的知青!” “对啊对啊,这话不能乱说的!” “我们都是好同志,跟什么资本主义没关系的!” 大家一个个瞪着那边的栗珍珍,有点不喜这个女知青了,决定以后一定要离栗珍珍远一点。 大家平时生活中虽然注意,还是不自觉会有一点什么“神啊鬼啊”之类的封建思想,跟栗珍珍走的近了,万一哪天不小心说出来被她听去举报了怎么办? 栗珍珍一时之间成了众矢之的,她慌乱地看了一眼江婵媛,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婵媛不是跟她说,只要说这些话就没人敢跟她作对了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看着她? 虽然是害怕她了,但也讨厌她了啊!她还要在村里生活的。 以前的时候,她们村就很排外,老是漠视那些外地来的知青,见到他们受欺负了也不会帮忙。 看那个她就知晓,把这些本地人得罪完了,她就是无根的浮萍,没有人愿意帮助她的。 人家本地人才是一伙儿的,没有好处凭啥帮她这个外地来的知青? 江婵媛没有时间关注栗珍珍,她还觉得栗珍珍蠢呢,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话,生怕别人不防着她是吧? 她说就算了,看自己做什么?被人误会是她指使的怎么办?她可没让栗珍珍这个时候说话。 她向姜家人解释着:“我忘记还回去了,真的,你们相信我。我当时捡到介绍信的时候,闻知青并没有在我身边,我就装在自己包里好好收着,准备有空余了给她捎过去。我知道取包裹是要签名的,拿着签名不是一下子就查出来了?我还没有那么傻好不好。” “那倒是真的,应该没人这么傻吧?” “也对,大家都知道领包裹是要签名的。” 大家半信半疑着点头,却仍忍不住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江婵媛。 江婵媛面上笑着,心里咬牙切齿。 可恶,都怪闻怀溪!不就丢一个包裹?前世非要闹得沸沸扬扬,害得她以为是跟着那批一起丢的。 可是闻怀溪前世确实是这个时候丢的包裹,后来也有人问过,没说找到了啊。 第23章 那不就是撮合别人和自己对象? 江婵媛想不通,只能将这件事归为自己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 闻怀溪心中冷哼一声。 你是没有那么傻,毕竟你是重生的,熟悉前世的一切。要不是这样,也不可能扣下介绍信不还。 “少废话,把东西还给我。” 在江婵媛进去取东西的时候,闻怀溪扫了一眼栗珍珍。 “有些人啊,被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你觉得你跟人家是好姐妹,人家可不这么想。” 别以为她没看到栗珍珍瞅江婵媛那一眼。 要不是江婵媛指使,栗珍珍的脑子真不一定能想出来这些。 栗珍珍心中正慌着,听到她的话一时没有反驳,因为她也有些怀疑。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没有她的事,她帮了江婵媛就会莫名奇妙挨一顿骂。 江婵媛呢,躲在自己背后什么也不干,她想让她帮一点忙都不肯。 人一旦有了怀疑的种子,就会疑心疑鬼,越想越对。 栗珍珍觉得,她因为那件事帮江婵媛够多了,以后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吧。二十块钱,也不是江婵媛的钱,不值当她这么为江婵媛付出。 江婵媛不知道自己取个东西的功夫就失去了一位盟友,她进屋赶紧将属于闻怀溪的包裹收拾好。有些东西她用了,就没有一起带出去。 她想着那么多东西,也没见谁家寄东西还要特意一个个说明寄了些啥,应该不会就这么发现吧? 密封好的包裹和拆开后再封是不一样的,打眼看到,闻怀溪就知道包裹被拆开过。 爸妈大概说过寄了什么,她和闻向妤仔细检查了一遍东西。 江婵媛肯定动了。闻怀溪肯定以及确定。 最明显的,就是她妈说她包裹里有一罐麦乳精是给外公外婆喝的,但是现在没有。 她真的厌烦了,要是她的东西也就罢了,找江婵媛要点钱补偿就行。关键是,这里面还有她姐的东西啊,谁能知道江婵媛拿没拿? 她冷冷开口:“你不是说帮我拿?就是这么帮的?包裹被拆开了,东西也动过。本来要是好好的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现在,呵,还是请公安同志过来吧,我还真不知道帮人拿东西是这么个拿法!”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动你的东西。”江婵媛仍在为自己辩驳。 她很快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因为包裹太大,那天回来的时候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外面的袋子破了,我不得检查一番?万一东西摔出个啥毛病怎么办?啥东西坏了,我不是得给你赔吗?我就只拆开检查了一下,根本没有动你的东西,你这是诬赖!要是这么说,那谁帮忙取个包裹都有可能动啊,我们就是好心,你这么说也太伤人了。” “哎,江知青一个人好心帮忙也不容易。包裹确实大,不小心摔了也是有可能的,要是东西没丢,就别计较了算了。” “对,平时大家互相帮忙让取个东西也很正常,摔了也不是江知青能知道的。而且,江知青摔了也是为了帮小溪你,就算了吧。” “对啊,她也是好心。” “这么说是我的问题了?” 不愧是女主啊,黑的都能给她说成白的。 怎么,拆别人包裹还干得好了,自己说一句还是她受委屈了? 什么包裹太大了她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她又没让江婵媛帮忙,甚至都没告诉江婵媛自己有一个包裹,这件事扯得上她吗? 闻怀溪有些无语,真就是用“好心”压她呗? “你捡到了我的介绍信没让它落进别人手里我要谢谢你,但这不是你拆我包裹的理由吧?你说包裹太大了你太累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也没让你帮我取啊!我一没让你捡了我的介绍信不还,二没让你帮我取包裹,三没让你拆开它。无论从哪一点看,这件事都是你的错好不好?不要装的这一副无辜的样子,好像我怎么你了似的。” 她切了一声,继续道:“还有你说的别人帮忙取包裹,那是因为被帮忙的人拜托了帮忙的人帮忙取,我没让你帮我,就代表这一切是你自作主张。自作主张取了别人的东西又摔了又拆开了,根本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而且,我没说东西没少,我妈告诉过我包裹里有一罐麦乳精的,你们看看,这像是有的样子吗?” 因为被拆开过,包裹里的东西还是很一目了然的。 大家不是没见过麦乳精,铁罐的麦乳精的包装不小,这么一看,里面的确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麦乳精的东西。 “没有,什么麦乳精,我没见过。闻知青你不能乱说啊,凭空捏造一个没有的东西让我赔吗?”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大家寄东西都是写个大概,没谁会把里面所有的东西写上去。江婵媛看过领取单上写的是吃的。吃的范围海了去了,她就不信了,她抵死不认闻怀溪能拿她咋办? 双方各执一词,江婵媛不承认,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闻怀溪和闻向妤对视一眼颇为无奈,因为真的没东西证明,她爸妈的确是寄了麦乳精过来。 正当徐桂芳生气准备直接上前给江婵媛一巴掌的时候,栗瑶瑶直接去宿舍拿了东西出来。 “闻知青,你看这是你的麦乳精吗?” 红白相间的铁罐子已经被打开过了,确实是她爸妈经常寄的包装。 江婵媛脸色骤变,她一把将东西抢过来大叫:“栗瑶瑶你这个贱人!谁许你翻我东西的!” 自拿回来开*始,这罐麦乳精一直被她放在自己的柜子里,为了防止别人偷去,她还专门在柜子外面挂着一把锁。 她刚不过就是取了一下同在柜子里的包裹忘了锁上,这贱人就从她柜子里把东西翻出来了。 “这是我的!这是我自己买的!” 姜远峰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下乡以来只去过公社,咱们公社的供销社可没有卖这玩意儿的!” 同村一个小媳妇儿点头:“上次我想给儿子买点甜甜嘴,人家售货员跟我说这种好东西一到供销社就被那些个内部人分完了,根本轮不到卖出去。” 江婵媛慌乱一瞬,立刻道:“我在城里买了带下乡的,根本不是在公社买的。” “你这人嘴里有没有一句实话?” 闻怀溪极其无语。 “当时路上我喝的时候,你还跟我说自己没有让我分给你,这些事同行的大家还没有这么快忘。而且,你家会让你带这种东西下乡?我咋就这么不信呢。要不直接打电话回去问问,就当着大家面儿打!” 江婵媛强装镇定:“打就打,谁怕谁!” “那个,她这个是前两天从包裹里拿出来的。” 知青点叫王霞的女知青刚回来,她听到江婵媛辩解的话轻声说:“我当时请假了在宿舍休息,她没看到我,我亲眼看到她把东西拿了出来,包裹也是她在宿舍拆的,不是在路上摔烂的。” 她当时看到一个包裹旁边还有一个大包裹的时候就有点嫉妒了,没想到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这种人她是真厌恶,不像她穷的有志气。 她最起码不会偷别人东西! 刚来的时候,人家闻怀溪还给她散了大白兔,江婵媛一个偷别人东西的倒是瞧不起她,别以为她没看到江婵媛眼中的鄙夷。 她有什么好鄙夷自己的?她也没比她有钱到哪里去。都是没钱,江婵媛凭什么瞧不起自己? 所以她今天必须站出来,还闻知青一个公道。 王霞跟这俩人都不是很熟,也没有做伪证的必要。她的话彻底将江婵媛钉在了耻辱柱上,任她再辩驳都没有用。 江婵媛想说些什么,被闻怀溪直接打断。 “麦乳精是确定了,其他别的东西不知道拿没拿,我看还是去打电话确认一番比较好。” 江婵媛一瞬间目光充血,眉目中藏着恨意:“没别的东西了,这个也是因为掉地上我才打开的,你不要乱说!” 她恨,闻怀溪就不能大度一点?不就是一罐麦乳精,非要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些事情传到林北望耳里还不知道怎么想自己。 这个样子应该是真的没有了。 姜远峰很快给出了处罚:“江知青偷别人东西,上次罚的做完去去挑半个月粪。还有,记得把东西还回来。” 江婵媛不敢反驳,她担心再作妖被姜远峰送到知青办。 姜远峰是会退人去知青办的,前世刘志斌就因为作风问题被退了。 虽然她有“熟人”,但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闻怀溪转身就走,大中午还没吃饭呢。 刚走一步,又想起什么转过头:“栗珍珍知青,你拿我的二十块钱是不是要还给我啊?” 栗珍珍慌乱反驳:“谁拿你钱了?不要乱说好不好。” 闻怀溪怎么知道的?难不成—— “江婵媛说的。” 闻怀溪肯定了栗珍珍心中的猜测。 “江婵媛?” 栗珍珍不可置信,之前明明是江婵媛帮她瞒着的啊。 但是自己捡了闻怀溪钱的事只有自己跟江婵媛知道,好像只可能是她,要不然她刚也不会怀疑她了。 “我没说过这话!”江婵媛不承认,“你上次从我手里骗走钱,这次又要从珍珍手里骗钱吗?你不要得寸进尺行不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即使是栗珍珍的错,她也别想有交好的知青了,一定不能承认! 闻怀溪无辜回望:“怎么是得寸进尺呢?那钱本来就是我的。以前我眼瞎,你骗我说可以撮合我跟赵建设我才给你钱的,但我现在心明眼亮不喜欢赵建设,不想让你撮合。都不用你帮忙了,肯定要把钱还给我啊! “至于栗珍珍,她捡了别人的钱直接揣自己口袋啥意思?” “你!” 江婵媛没想到她直接说了出来。 栗珍珍也不敢相信。 “之前闻怀溪来找赵建设,我都费尽心思为你,结果你自己收了钱撮合她和赵建设?江婵媛,你贱不贱啊?” 想想她为了江婵媛做的那些事,不惜自己的名声也在赵建设面前说让他小心闻怀溪,没想到江婵媛自己在拆散自己? 闻怀溪声音不大,栗珍珍可没收着声儿。她大嗓门一喊,看热闹的一个个都听到发生了什么。 赵建设脸黑了,强自忍下自己心中喷涌而出的恨意。 这个贱女人! 这两个贱女人! 这三个贱女人! 他一定要让她们好看! “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江知青?” “江知青撮合闻知青和赵知青?” “应该是没错了,总不可能我们在场的全都听错了。” “啊,那不就是撮合别人和自己对象?” 第24章 你能证明这钱是你的吗? 大家看江婵媛眼神彻底变了,一副“你怎么是这种人”的样子。 原谅他们,他们是真的没听过这种事啊!撮合别人和自己对象在一起。 前对象也就算了,他们还谈着呢。这不就是找别人绿了自己? 城里人都玩的这么花吗? 众人的目光犹如利剑,将江婵媛杀的片甲不留。 闻怀溪又一次解释:“我上次找她是为了还钱,大家不要乱传什么为了赵建设啊!” “那你们说,闻知青推她也是假的了?” “估计是了。毕竟,这给了钱让撮合,也没必要为了男人打架了。” “啧啧啧,这女娃娃谎话怎么那么多?” “谁知道呢。我看啊,她就是拿了钱还想落个好名声!真是黑了心肝儿。二十块钱,够干不少事了。” 众人审视的目光将江婵媛盯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滚滚滚!你赶紧滚行不行!那二十块钱就是栗珍珍捡到的,你找她要去,我跟你没关系了!” 江婵媛都要喊破声儿了,顺便把栗珍珍推向了风口浪尖。 在栗珍珍仇视的眼神中,她甚至有些得意。 谁让栗珍珍刚刚喊那么大声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要不是她那么大声儿,赵建设怎么可能听到?村里人怎么可能听到? 她还要嫁给林北望的! 刚好栗珍珍帮她顶一部分火力,坏名声不能全让她担了啊。 江婵媛一点不顾栗珍珍的死活。 栗珍珍没想到江婵媛会光明正大地背刺她,一时之间没有说话,没能及时反驳。 “天哪,闻知青这么有钱啊?先前还借给赵知青两百多呢!二百加二十加二十,我滴个乖乖,明面上的钱就有二百四了,更别说谁会把所有的钱都借给别人?” “三百块,我们村一年到头能挣下一百块钱的人家都没有几个,小溪下个乡,远兰两口子给她带了三百块,你说她家得多有钱?” 村里不管是不是和姜家交好的人家,看向闻怀溪的视线都变得热切了起来。 三百块,他们也不多借,一百块钱都够用好久了。 深知村里人尿性的徐桂芳立刻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幻想:“哪有那么多?远兰两口子不放心,把家里所有的家底都给小溪带来了。现在知道咱队里日子还行,小溪大哥又要结婚,女方彩礼要的多,家里钱不够,已经寄回去了。” 徐桂芳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继续说:“要是真有那么多钱,咱们小溪跟小妤还能下乡来?买一份工作不就行了。” 闻向妤自然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跟着徐桂芳的话接下去,说:“是啊,我哥哥要结婚了,这次寄完东西爸妈说接下来一段时间就没了。” 家里刚给汇了钱,缺什么她自己买就行了。 其实闻向妤下乡是当时她刚好适龄。 哥哥年纪比她大一点,毕业的时候还没有强制下乡。 后面强制下乡的时候两个小的年纪不够没毕业,哥哥有工作又到了要结婚的年纪。 家里其实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下乡。哥哥说他下乡最起码能养活自己,都准备把工作让给她了。 但是她当时一腔热血,觉得别人可以自己也可以,再加上别的原因,自己去知青办偷偷报了名。 小溪嘛,就是纯纯的被男人糊住了眼睛。 “小溪拿的钱有一半儿是我的。我最开始下乡不会干活儿,工分少,经常饿肚子,给家里写信说给我寄点钱。没办法,爸妈商量了一下让小溪带着钱下乡给我。我这还没来得及找妹妹要,那边哥哥又要结婚,他们把钱要回去了。这次寄的东西,就是给我们姊妹的补偿。” 她哭哭啼啼:“谁要这点东西啊!这些能跟一百块钱比吗?” 闻怀溪跟着哭:“是啊,你们瞅瞅,就这点东西,当然是一百块钱重要了。” 闻怀溪下乡已经收了两次包裹了,大多都是走的时候没手带不上的东西。等她在乡下安顿好,父母就给寄了过来。所以这次里面的东西一大半儿是闻向妤的。 闻向妤下乡早,先前下乡那件棉袄是以前做的,这么多年洗得不暖和了,棉被也不够厚,这个冬天有些难熬。 他们这里种棉花不多,这些东西不好买,这里人们被子里塞的都不是棉花。 闻向妤干脆写信给家里让再做一件,然后把棉袄拆了将棉花塞进了被子里。 家里棉花票布票不多,已经被爸爸跟哥哥用了。她写信挺早,却是最近才好不容易攒够了棉花,赶紧做了棉袄给她寄过来让放着,等今年冬天就能穿了。 一件棉袄做的厚实保暖,占据了包裹的绝大位置。一条夏天的布拉吉,说是两姐妹都有。只不过小溪的下乡的时候带了,她的这次一起寄。 后面就是零零散散的两瓶雪花膏,一个铁盒,里面应该装了饼干,再有一些小零碎。挺大一个包裹,东西瞧着没多少。 这么看来,棉袄布拉吉和江婵媛拆开的那罐麦乳精才是包裹里最贵重的东西了。 可是这些东西,加起来才能花多少钱呢?肯定没有二百块钱多啊。 俩人哭得真情实感,徐桂芳安慰地拍拍她们的背,时不时跟着抹一把眼睛。 有些人已经认同地点头了。 “当然是儿子更重要了。儿子结婚是大事,花多少都不为过的。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儿子以后可是要给我们养老的。” “对啊,儿子娶媳妇儿回来,等我们老了以后伺候我们。闺女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以后伺候的也是别人家的老太太。” “唉,小姑娘也别太难过。做父母的看重儿子正常,大家都更喜欢儿子的。” 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大家虽然不会苛待闺女,也不会像对儿子那么用心罢了,是以很能理解闻家父母的心情。 大部分村民比较淳朴,徐桂芳一说,三人抱头一哭,他们已经信了七八分。 还有一些不信的也没多嘴,只是暗暗记在心里,准备这两天偷偷去姜家借点钱。 他可不像那些个蠢的,别人说什么都信。不过他也不会说出来。说出来大家都知道了,不一定能轮到自己借钱了。这样悄悄的,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呢。 大家心里都有着小心思,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更显得江婵媛突如其来说话声的十分突兀。 江婵媛不怀好意地扬声问:“你哥什么时候结婚?我怎么不知道?该不会是不想借钱的借口吧?你可不能这样自私,建设家里等着你帮忙呢!” 江婵媛以前就喜欢在闻怀溪面前喊赵建设“建设”俩字,这样显得他们亲密,也能让闻怀溪嫉妒。 虽然现在的闻怀溪好像真不喜欢赵建设了,但不妨碍江婵媛继续给她泼脏水。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是我的谁啊?我们非亲非故的,我哥结婚为什么要告诉你?还有我说了,我不喜欢赵建设!” 江婵媛冷不丁被噎了一下,想再说些什么闻怀溪已经不理她了。 闻怀溪脸上还带着刚刚假哭过后的泪水,她泪眼朦胧看向栗珍珍,说:“栗知青,我相信你是拾金不昧的好同志,你能将那二十块钱还给我吗?” 栗珍珍哪有那么容易同意? 她大声反驳,语调尖锐道:“我是好同志,可是这钱是我自己凭本事捡到的,为什么要还给你?” 说到这个,江婵媛有话说了:“明明人家闻知青刚掉,你就从地上捡起来了。要不是你捡了,闻知青肯定能发现钱掉了。” 栗珍珍刚才坏了她的事,江婵媛默认两人掰了。 反正她不可能跟栗珍珍和平共处,迟早要撕破脸皮。 现在早是早了点,提前闹掰以后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栗珍珍冷哼:“那也是我凭本事捡到的!谁让她没看见呢?活该丢钱!” “这个女娃娃人不行,捡到别人东西肯定是要还的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就像知青同志说的,凭本事捡到的,为什么要还?怎么,我费了时间心力捡到的,你一句丢了东西,我就白费时间了?” 栗珍珍听到有人支持她,下巴扬得高高的。 看吧?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没错! 捡到了就是自己的,为什么要还? 可惜啊,抱这种心思的人终究是少数。 虽说同村几个手长的必不可免,大部分人家却是不屑得干这事。 这样的人,村里人心里有数。 “照你这么说,大家捡到东西都别还了?你家上次丢了鸡,还是隔壁老王头家娟子帮忙找回来的吧?人家也费了时间心力,你咋不说把鸡给娟子?娟子忙活半天,你可连杯水都没给娟子喝!” “这不一样,那是娟子帮我家找,不是她自己捡的……” “哪不一样?不都是捡到东西吗?你说说哪不一样?人娟子也可以说那不是你家鸡啊。” 那人脸皮挺厚,反驳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注意到了姜远峰在一旁虎视眈眈。 大队长最见不得这种事了,他可不敢冒头。 他装作被同村人说的呐呐无言的样子,悻悻垂着头闭了嘴,只能在心里逼逼叨叨。 栗珍珍是个厚脸皮。 她不知道姜远峰的厉害,总想着她们村那个外姓村长被村里老人压着,所以根本不怕姜远峰。 她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依旧是一副我没错的态度。 “我捡到了就是我的,你能证明这钱是你的吗?” 闻怀溪作势要去公社:“你不知道遗失物不还是直接可以去公安那里报案的吧?二十块钱不少了!江婵媛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说看到了,大家都是见证人。你要是不信,要不咱们去公安那里说道说道?” 第25章 我才不会上当! 其实二十块还真没有价值高到足以立案的地步,不过这不妨碍她唬栗珍珍啊! 闻向妤惊奇的看着妹妹。 没想到啊,这才多久不见,小溪已经这么聪明了? “嚇!” “还可以报案啊?” 先前那人头低得更深了。 他一点也不想去公安局。 栗珍珍也惊恐地瞪大双眼。 原来她还在村里,没被找回去的时候,她妈每次都要拔邻居一根葱摘两个瓜的,总是要占点便宜,也没见谁报案啊! 闻怀溪这人处不得,太上纲上线了。 “你肯定是骗我的,我才不会上当!” “那咱们去试试呗?” 栗珍珍有点不相信,又有点担心。 那可是二十块钱,的确跟那三瓜两枣的不能比,如果闻怀溪真的去报案,警察抓她了怎么办? 栗珍珍害怕,心里更恨江婵媛。 她之前帮了江婵媛那么多,不就是因为江婵媛帮她隐瞒捡到了闻怀溪二十块钱这件事。 要不是这件事,她怎么可能那么听江婵媛的话,把她当做自己的好姐妹。 可最后呢? 她栗珍珍付出那么多,得到了什么? 江婵媛这个“好姐妹”反手将她捡到二十块钱的事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一点不顾及往日的情分。 栗珍珍思索怎样才能对自己更有利。 钱是要还的,她不想坐牢就得还钱。但是江婵媛和闻怀溪,她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她们的! 栗珍珍回宿舍取了钱,一把拍在闻怀溪手里,猛地大喊:“闻知青你还不知道吧?你喜欢赵建设的事,就是从江婵媛嘴里说出来的。她当时可是趁你跟大队长不在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的!”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江婵媛有多虚伪! 新一批知青们下乡最后一段路是有跟几个刚好从公社回来的老知青一起走的,其中就包括了栗珍珍和栗瑶瑶。 不止栗瑶瑶听到了江婵媛那番“替”闻怀溪表明心意的话,栗珍珍也听到了。 以她这么些天来对江婵媛的了解,那番话绝对是江婵媛故意说的。 事关女同志的清白,她可不信江婵媛有那么不小心,不小心到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那种话,还“恰好”是闻怀溪不在的时候。 大家看完热闹都要散了,又让栗珍珍的话定住了脚步。 “没想到啊,江知青看着温温柔柔的一个小姑娘,一天天怎么净干些不是人的事儿?” “就是啊,今天说了她多少事儿了。人都说娶妻娶贤,我可得让我儿子眼睛擦亮一点,不能娶这种女人做媳妇儿。这种女人太能挑事儿了,我家消受不起!” 婶子摇头,一副避而远之的模样。 “我也是,谁家娶了这种媳妇儿真是倒霉!” “嗨!你嫌弃人家江知青,江知青也不一定愿意嫁给你儿子呢!她啊,喜欢的是我儿子。这不,为了和我儿子在一起,她都要和赵知青分手了!” “你儿子?李大宝?你怕不是得癔症了,真是会做梦。” 说话的是李大宝的妈妈。 对于这个敢于跟婆婆干架却又被儿子打的女人,大家的态度是既佩服又瞧不起。 佩服她敢跟婆母干仗,瞧不起她被自己儿子打的鼻青脸肿,还把李大宝当个宝贝一样宠着。 因为这个,他们是理也不想理这个女人,只等着瞧完热闹好回家休息。 至于吃饭? 刚是有点饿,现在很撑,无比撑,一点也不需要吃饭! 他们不饿,闻怀溪饿啊! 她还没吃午饭呢! 好不容易把她以前散出去的钱全部收回来,就想赶紧回去吃饭。结果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事儿多。 当着所有知青的面儿…… 闻怀溪眼神一凛,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闻向妤,趁着江婵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左右开弓,狠狠甩了她两巴掌。 “当着所有知青的面儿毁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声,江婵媛你真是好样儿的。我做个好人,替你家里教育一下你嘴贱的毛病,不用谢!” 江婵媛被打蒙了。 自她重生以来,还没有谁敢打她,包括她父亲跟继母,更别说是脸上这种关乎尊严的地方。 围观群众也蒙了。 只能说,不愧是徐桂芳的外孙女吗? 先前瞧着娇娇弱弱好欺负的样子,没想到动起手来毫不手软,直接两巴掌甩过去,没看江知青还没反应过来呢嘛。 闻怀溪不敢保证自己能打得过江婵媛,所以打完两巴掌之后,赶紧拉着家里人往回走,脚步飞快。 董美玲还有工作,早早地已经走了,同行的只剩下自家人。 走出一段路后,闻向妤憋笑问:“小溪,你打人了还害怕啊?” “当然害怕了。万一她反应过来了打我怎么办?我不一定打得过的!” 江婵媛在家天天干活,劲儿比她大多了。要不是仗着江婵媛没反应过来,闻怀溪真不一定能打到她。 徐桂芳赞同:“她力气比你大,这打架就是打一个出其不意,不然真不一定打得过。” 姜远峰抱怨老娘:“妈,小溪,你们能不能顾及一下我这个大队长?在我面前说什么打架不打架的,一点也不支持我的工作。” 到家后,家里其他人已经吃完饭休息了,他们几人的饭在灶台上温着。 徐桂芳掀开锅盖,锅里留着足够四个人吃的饭,她点点头表示满意。 老大媳妇儿是个聪明的。 小溪她姐姐这么大老远跑来,大家又是实打实的亲戚,不留一顿饭说不过去。让别人听了还以为她家多抠门似的。 徐桂芳喊姜远峰端饭碗,自己出去劝着准备收拾走人的闻向妤。 徐桂芳热情挽留:“小妤先别走,就在家吃一顿,也尝尝家里的饭。” “不了徐奶奶,我吃过了……” “吃过什么吃过了?你那干粮还在自行车上挂着呢,老太太我人老眼睛不瞎。” 丰收大队离姜柳大队太远了,即使闻向妤一大早往这边赶,仍是不可避免的碰上了饭点。 也没办法,要是走的晚一点,回去天就黑了。她可不敢走夜路。 主要还是她没力气一下子骑三个小时自行车,路上得歇不少时间。 早上来的时候,闻向妤自己带了干粮路上吃,根本没打算在姜家吃饭。 姜家是妹妹的外家不是她的,这年头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够吃,平白无故吃人家一顿饭不像样。 “没事儿,我吃那个就行了。我自己带着呢,不用麻烦了。” 徐桂芳留人吃饭那是真留,不想留的她就不开这个口。 她佯装生气道:“就在家里吃。好不容易来一趟还让你吃干粮像什么话!小妤不吃,是不是嫌弃奶奶家饭?” 话到这份儿上了,闻向妤自然不能说嫌弃,那不是得罪人嘛。 闻向妤不好意思地应了下来,说:“那谢谢徐奶奶了。” 徐桂芳笑眯眯:“不用谢不用谢,客气什么。对了小妤,这次过来你请了几天假啊?要是时间长,你就在家里住两天,刚好跟小溪睡一起。” “我请了一天。我们大队比较严,这一天都是好不容易磨来的。” 她也想跟妹妹住两天,不过不是在姜家。 等过年探亲的时候,她们两个正好一起回去,姐妹两个也可以好好说说话。 徐桂芳了然点头:“那行。这样,等会儿吃了饭,你跟小溪两姐妹叙叙旧,然后我让你大表哥送你回去。” 闻向妤不好意思了,让人家送她是要耽误半天工的。 她拒绝道:“不用麻烦了徐奶奶,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的。现在天色不晚,回去也黑不了。我走之前还告诉朋友,说晚了的话让她和她对象在村口接接我,他们会等我回去的。再说了,大表哥过去了晚上估计回不来的。” 徐桂芳不赞同她的说法:“那不行。你刚骑自行车来不得歇一歇?说是有人接,万一他们因为啥事耽搁了没来,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去还是太危险了,还是让你哥送送你。咱们村有嫁到那边儿的,回不来就让他在那边随便谁家里借住一天,明天一大早再回来就行。” 拗不过徐桂芳,闻向妤只能乖乖应好。 说实话,有人送她回去,她真的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们那边二流子不少,即使闻向妤走之前跟好友说了让跟她对象来接一接自己,她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这下有人送,她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吃完了饭,闻向妤跟着闻怀溪回她房间。 两人边收拾包裹边唠嗑。 这个包裹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包裹,一个是闻怀溪的,一个是闻向妤的。 闻向妤那个拆开了一个角,透过那个口子,能勉强看到里面是装着棉花布料样儿的东西,占的地方还蛮大。 至于闻怀溪那个已经被完全拆开了。原原本本地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前两次已经给她寄过了,这次的麦乳精是给徐桂芳和姜山喝的,饼干也是给他们的。属于闻怀溪的,只有那么一小点小零碎。 像是几根时下流行的漂亮头绳,还有闻怀溪用惯了的雪花膏,以及在底下被盖住的肉干。 闻向妤打开自己的包裹打算重新包一下,裹严实点路上不怕颠。 袋子刚打开,里面的东西完全露了出来。 外头的确装的是一件棉袄,里面却是父母给她准备的一些耐放的肉干,饼干什么的吃食。满满一大包,被一件偏大的棉袄仔仔细细的完全包裹起来,里面还有一封信。 上面说这件衣服做的大,闻向妤可以在里面多塞点衣服,这样冬天没有那么冷。 至于吃的是她自己的,上次给妹妹寄过了,这次就给她寄,还特意说让姜怀天给她送过去,毕竟姜家有一辆自行车。 闻向妤叹口气。 丰收大队真的太远了又没有牛车什么的去公社,想要去一趟公社只能走路或者借会计家的自行车。 闻向妤来这边几年了,仍是没有适应一次走六七个小时的疲惫。 借自行车吧,他们大队会计很宝贝这辆自行车,自家人都不让碰。 要不是闻向妤给了他几根“牡丹”,这自行车根本借不出来。 牡丹一包五毛二还要烟票,一包烟抵得上两个工了,村里没人舍得买。 闻向妤算了一下账,借一次自行车相当于一毛钱,她一般很少借。很偶尔跟大家一起去公社给家里打电话,约好取包裹时间后借一次,去公社取一下包裹顺便再给家里打电话。 别的时候跟大家一起去公社,都是自己生生走过去。 她的那几包烟还是下乡的时候闻知柏给她带上的。 刚来的时候散人情,后来借自行车,也差不多快用完了。 这次的包里,就有几包香烟,专门给她打好关系用。 第26章 他简直委屈死了啊! 闻怀溪和闻向妤恍然。 难怪棉袄这么大呢,原来好东西都藏在里面。 闻怀溪提出疑问:“江婵媛掂一掂都知道东西不对,为什么没打开这个,刚刚也没在大家面前说包裹里还有东西。” 闻向妤摇摇头:“谁知道呢,不管她,打开了咱们还要犯愁。这么些东西,她拿点什么都不好查。” 闻怀溪想了想也是,她点头,道:“那好吧,姐你把东西装起来,等会儿让大表哥送你。” “给你留点儿?” “我不用啦!你自己留着吃吧。” 闻怀溪给她看自己的柜子,里面的东西完全不输寄给闻向妤这些,只是没有那么多了,她这一个月不想吃饭吃了不少零食垫肚子。 “家里不会让我饿着肚子,这些够我吃了。姐姐要是工分不够,只能用钱买粮食了。” “哎,也对。”闻向妤羡慕不已,“为什么我没有下乡到姜舅舅家的公社啊。” 闻向妤也就这么一嚎。 就算她真的在这边插队,她也不会好意思吃姜家的饭。毕竟姜家不是她亲舅舅家。 两姐妹笑闹着说了不少话,时间也不早了,闻向妤该走了。 姐妹两个道别后,姜怀天骑着自行车,跟着闻向妤一起往丰收大队骑去。 下午的时候,闻怀溪坚持去上了工,手上越来越疼。 她琢磨着去老王头家拿点药,老王头刚好来家里找姜远峰,带着自己的药箱跟缺药的单子。 跟姜远峰说好要去公社拿什么药以后,老王头给闻怀溪找挑完水泡后抹手的药。 这药不多,也是这些知青下乡后他才去公社拿了点,不知道有没有剩。 正找着,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小溪,跟你一批来的一个男知青,叫刘……嘶,刘什么来着,我想想啊。” “叔,你说谁啊?哪个刘知青?” 她下乡后就只是礼貌地跟那些知青认识了一下,之后便一直住在外婆家里。 这批下乡的知青包括她一共有四男两女,除过赵建设跟宋未晏,剩下俩男知青都姓刘,这没名字她是真不知道说的是谁。 甚至有名字她也不一定知道,谁能知道她连同一批下乡那些知青的名字样貌都没记住呢。 “哎呀,就是那个姓刘的知青,叔想不起来了。” 老王头感觉自己刚刚还记得的,怎么说起来又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名字是啥了,正当他着急的时候,进屋的徐桂芳提醒了他。 “你们说的是那个叫刘志斌的男知青吗?我记得张会计他闺女喜欢那个知青的。一个女娃娃,天天跟在人家后面帮忙干活又给吃的,张家的都愁死了。” 虽然下乡了俩刘知青,但是另外那个刘知青挺没存在感的。 来了这么多回知青,大队的队员们认清了他们,都没有一开始那么兴奋那么关注,徐桂芳能对这个刘志斌比较熟悉也是因为张家媳妇儿提过几回。 张家媳妇儿愁,徐桂芳也愁啊。 她家也有适龄的孙女,她一直打听着谁家小子合适,自然听说过那些知青的情况。 那些个知青就没几个靠谱的,大队里的大人们提起知青就摇头,偏生娃娃们看不清。 近些年周边大队和知青结婚的娃娃不少,跟知青结婚的姑娘小子们,大部分结婚了还要父母贴补。 这种要父母贴补的都算好的了,好多个知青勾着本村的姑娘小子,还一勾就是几个。 就那个刘知青,下乡一个月勾三搭四的,大队里多少个姑娘给他送过东西了。张家闺女还巴巴地凑上去,张家媳妇跟她说了好几回了。 她也算是看着张家闺女长大的,自然不希望她嫁给这样的男人。再一个,她也害怕家里孙女谁也眼瞎看上那些知青。 经过徐桂芳的提醒,老王头拍一下手,想起来了。 “对对对,就是那个刘志斌,没想到张家小英也喜欢那个刘志斌。哎,婶儿你不知道,我家姑娘,成天在家里闹着说要嫁给那个刘志斌,我媳妇儿都要烦死了。” 他看那个刘志斌就不是个什么好的,不就是生了一张好面皮,又是城里人有文化,一直念到了高中毕业。 要他说,念到了高中毕业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下乡来了。他闺女想嫁给人家城里人,也不长点脑子看看情况。 每年大队都要来不少知青,有几个能回去*?谁知道刘志斌什么时候才能回城。 回不了城里,这些个知青还不如本地小伙子。 他们本地小伙子最起码能养活媳妇儿孩子,那些知青呢,挣点工分养活自己都难。以后有孩子了靠他闺女养吗? “你家娟子也看上那个刘知青了?” 徐桂芳真没想到啊。 这个刘知青才下乡一个多月,就有俩姑娘闹着要嫁给他了,真是个狐狸精。 老王头点头:“可不是嘛!要我说,我家娟子就是异想天开。娟子没人家小英漂亮,也没小英念书多,人刘知青都看不上小英,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张会计家的张小英可是正儿八经的初中毕业,他家娟子小学念完就说不念了,又长得没人家好看。他那个傻闺女一心想嫁给人家,也不看看人家看不看得上她! “话也不能这么说,娟子怎么了,那也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咱们乡下人娶媳妇儿不就是图媳妇儿能干,长相那都是次要的。” 这不是她看不上人家闺女啊,主要是,娟子那个长相,她实在是夸不出来。 老王头的女儿王娟同志,怎么说呢,她完完全全继承了他爸的长相,长得比较……英气。 剪个短头发那真跟她爹年轻时一模一样了。 但是农村人嘛,娶媳妇儿看重的是持家。王娟有一把子力气,又肯吃苦,是队里少有能拿满工分的女同志,不少人家看上她想给自家孩子说媳妇儿呢。 徐桂芳叹气,原本这孩子看着也是乖乖巧巧,没想到啊,也是个眼瞎的。 想到这,徐桂芳偷摸瞅了一眼外孙女,摇摇头。 她家这个也是个糊涂没脑子的,要不是为了男人,怎么可能下乡来了。 徐桂芳真的不理解,她妈都说了把工作让出来给她,在城里有个工作,再嫁一个工人顺顺当当的不好吗?队里多少女娃娃想嫁到城里没门路,她家小溪偏偏争着争着下了乡。这要不是她外孙女,她早就骂人了。 闻怀溪知道是谁了。 那天喊她借赵建设钱的那个男知青,就是刘志斌。 她记得下乡的路上刘志斌跟赵建设俩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结果这俩是骗女同志的一路货色。 那他俩有啥好互相看不起对方的? 闻怀溪跟老王头讲了自己模糊记忆里的刘志斌,更多的真的说不出来了。 老王头叹着气走了。 第二天中午下工,大表哥姜怀天已经到了家。 骑了一早上自行车的他正在狼吞虎咽。 “哎,我昨晚可累死了。奶,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幸好你让我去送了送,要不然小溪她姐昨天还不知道咋样。” 什么?! 闻怀溪冲到姜怀天面前催促道:“怎么了?怎么了?哥你快说啊!我姐她到底怎么了?” “是啊,你快说说。” 他媳妇儿李静跟着催。 磨磨唧唧的。 她比闻怀溪早进门,也没听到昨天到底咋了。 姜怀天放下饭碗:“你先别着急,你姐没什么事,昨天她们村大队长已经解决了。” “哦哦哦,那就好。”闻怀溪松了口气,好奇问道,“那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徐桂芳也催他:“对,你快说啥事。你这性子跟你爹一样,磨磨蹭蹭的!” 姜远峰:“……” 带他干啥。 他踢踢儿子的腿:“赶紧说。” 姜怀天提起昨天的事一瞬间气愤起来:“你们不知道,小妤她那个朋友真不是东西。她说和朋友说好了接她,结果我俩到村口的时候,她朋友根本不在那儿,只有一个老光棍在那里。” “她们村那边的路难走得很,刚进村,我一不小心把咱奶给我带的干粮颠掉了。 “刚捡个干粮的功夫,‘啊’一声,小妤一声尖叫,那是直往我这边冲。我吓得把干粮又摔在了地上。” 说到这儿,姜怀天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昨天闻向妤那一嗓子,好悬没给他吓出个好歹出来。 “我定睛一看,好嘛,她后面跟着一个浑身光溜溜的老男人!” “光溜溜?” “老男人?” 姜怀天点头,“可不是,吓了我一大跳!从前可没见过这样的事儿!” 徐桂芳虽然没见过,不过她经的事儿多。对于这种事虽然感到恶心,却不觉得意外。 毕竟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一个公社这么多人,总有几个奇葩的。 闻怀溪惊呆了。 她前世好像在哪看到过类似的新闻来着,但她真没想到,这事还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听说别人遇到是一回事,听说自己认识的人遇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他是冲着我姐来的?” 她可听姐姐说了,他们知青点的知青去过公社都是结伴儿。她昨天来是跟别人一起,但是她要来姜家一趟,回去只有自己。 姜怀天生无可恋点头。 想想昨晚的事他都觉得恶心。 “小妤是跑得快,可苦了我了。那男人想一把抱住她,她跟个猴一样,迅速往我背后一躲……” 他冷笑:“呵呵,她是幸免于难了,那男的一把抱住了我!” “你都不知道,那男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了,他身上还有味儿!” 谁想被一个男的抱!还是一个老男人! 更重要的是,是一个浑身光溜溜,赤裸裸的,身上有味儿的老男人!他简直委屈死了啊! 第27章 小天等会把菜吃光了! “噗哈哈哈哈哈!” 闻怀溪没憋住。 不行了不行了,配上表哥这个委屈的表情,她脑海里已经出画面了。 再次回想了一番脑中的画面,闻怀溪又一次没憋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在笑,就连张春燕都嘴角带笑,李梅香这个亲妈更是一点没客气。 李静竭力忍耐。 亲丈夫,她得心疼。 李静转身捂脸,肩膀一抖一抖的。 在接收到侄子幽怨的目光后,姜远树拍拍侄子的肩膀安慰他:“没事没事,大男人被男的抱一下怎么了,你又不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扭扭捏捏的。” 姜怀天无语望天。 二叔这话还不如不说,什么叫大男人被抱一下怎么了。就算他是个男人,被那么一个男的抱一下也会恶心的好不好。 沐浴在大家的哈哈大笑声中,姜怀天化悲愤为食欲,在大家没反应过来之前大口吃饭。 姜远树正笑着呢,一低头。 嗯?菜呢?他那么大一盆菜呢? “别笑了别笑了,小天等会把菜吃光了!” 吼完一嗓子后他发现,每个人碗里都有着多多少少的菜。只有他,因为刚刚笑得太过分,一口饭没吃,所以一口菜没吃上。 他火速夹了一口菜放在自己碗里开始风卷残云。 靠!下次他再也不看热闹了! 徐桂芳憋住笑,故作严肃地咳嗽两声。 “咳咳。不许这么笑话小天。小天这也是为了小妤,他已经够惨了,咱们作为家人应该关心他,不能再笑话他了哈哈哈哈哈……” 姜怀天眼神幽怨,徐桂芳默默转移视线。 对不起,她实在没憋住哈哈哈…… 等大家笑够了,姜怀天已经不想说话了。 他昨晚受了那么大委屈,结果他们只知道笑他,根本都不关系他有没有受到伤害。 还有他媳妇儿,别以为他没看见! 被一个没穿衣服的老光棍抱了,他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好吗! 徐桂芳到底关心孙子,安慰他说:“没事儿,你这是做英雄,奶中午给你做个鸡蛋羹,再让你喝杯麦乳精好好补一补。” 听到这里,柳小红有点不愿意了。 这也没干啥啊,一个大男人用得着吗? 瞥到柳小红的表情,李梅香笑容消失。 她儿子昨天受苦,今天又给大家看乐子,不值这点东西吗?这个柳小红,眼皮子浅得可以。 张春燕当没看到两个嫂子的表情,低着头不说话。 “不用了奶,你给我蒸个蛋羹就行,麦乳精你和爷爷留着自己喝。” 鸡蛋羹和麦乳精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姜怀天当然想要。只是他家的麦乳精,大部分都是小姑给爷奶寄的,他已经大了,跟老人抢吃的算怎么回事。 鸡蛋羹他就不推辞了,他闺女还小呢,和儿子一人一半给他们兄妹俩补补。 “用我的用我的!” 闻怀溪积极举手。 “哥哥是为了救我姐姐,用我的麦乳精,给大哥大嫂还有俩孩子都泡一杯!” 要不家里这么一堆人,总有不满意的。 姜怀天摇头:“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小妤昨天给了我一盒饼干作为谢礼,推都推不掉。那些东西给爷奶一半儿,剩下来的给臭蛋和妞妞吃。” 闻怀溪大方,做哥的也不能占妹妹便宜。 像是这种谢礼,多了徐桂芳才会扣,少点的,各房出于孝心给两老人分点,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了。已经拿过了谢礼,他也没那么大脸再收妹妹的东西。 李梅香也拒绝:“对,他是你哥,应该的。” 怎么能占侄女儿便宜,被小姑子知道以为她这个大嫂不满意了。 闻怀溪不听。 虽然姐姐给了谢礼,她这个做妹妹的也想表示一下。 “哎呀,姐姐是姐姐,我是我嘛,就这么说好了!” 她火速冲进房里给四人加上外公外婆各冲了一杯浓稠的麦乳精,冲好后坐回来,继续听姜怀天讲昨天的事。 臭蛋拿到碗第一时间嘴甜道谢:“谢谢姑姑!” 他珍惜地一口口抿,开心地晃脚。闻怀溪看着有点心酸。 这个时候物资太匮乏了,小孩都没什么零嘴吃。 哪像上辈子的她,上学学校有牛奶发,家里小姨也成箱地买给她和哥姐补。 臭蛋现在甚至比不过她这辈子的小时候。 “给你哥就行,给我们做什么。” 冲这么稠六碗,她那一罐能下去一半。 徐桂芳既是觉得闻怀溪太大手大脚了,又是警告。免得等会儿有谁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 不过闻怀溪没给自己冲,柳小红没由头,瘪瘪嘴没说会让徐桂芳骂她的话。 闻怀溪又给姜怀天塞了一把大白兔:“给臭蛋和妞妞的,不许拒绝!” 都是家人,再拒绝有点伤情分了。 姜怀天将大白兔收起来,笑着道:“行,那我替他俩谢谢他们小姑姑。” 将大白兔塞兜儿里后,他继续说:“那个老光棍不是抱住我了嘛。你们也知道我力气挺大的,当下直接给他制服了压到了她们村大队长那里。 “丰收大队有些排外,小妤是外人,老光棍是自己人,再加上老光棍家里一闹,他们就想息事宁人。” 闻怀溪一脸难评:“他们村也太过分了吧?这么欺负外来的。” 姜怀天有些鄙夷,又有些嫌恶:“所以我当即骂了他们一头子。” “什么玩意儿啊,这男的都这么欺负女同志了,还想息事宁人?他们大队长这么是非不分不害怕我去公社告状?她们村男人还想打我,可惜了,有人认出来我是我爹的儿子,喊了出来。” 徐桂芳问姜远峰:“我记得你说丰收大队大队长人还行啊?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儿吧?” “也就那样儿吧,可能我爹瞎了眼。” 姜怀天顺嘴秃噜出来了。 “臭小子,这么说你老子?” 姜远峰大掌扇儿子的头,骂道:“你这臭小子,你爹我咋就瞎眼了?” 姜怀天不服气:“本来就是啊。要不是瞎了眼,怎么说丰收大队长人还行?就那烂人,我都不屑得说!” “我这个外村人在,还有小妤借车那个徐会计人还行,大队长才勉勉强强最后说罚老光棍去采石场。” 姜远峰好笑:“你看人不能看表面。” 姜怀天已经模模糊糊有点点参悟,却不愿意承认,他梗着脖子反驳道:“那怎么不能?他不就是这人?” 徐桂芳拍了他一下:“你啊,还是太嫩了!” 她收拾空碗去灶屋了。 实心眼儿的小子,还是让他爹教吧! 姜远峰被迫给小一辈上了一堂人情课。 姜远峰细细解释道:“老周也不容易。” 丰收大队的大队长叫周长青。 “他爹是打鬼子的时候走的,那会儿他才三岁。他娘没再嫁,守着他一个儿子。跟着寡母长大,村里感念他爹,不少人家帮扶他们。他娘干活儿的时候,就让村里邻居家小媳妇儿帮忙照顾他。人家看他们可怜,时不时给点红薯菜的,干什么也搭把手。 “他娘是个大人了,他这个小孩不能饿着。今天这家让他吃一顿,明天那家喊一下,就这么凑活着养大了。稍微长大一点,国家给烈士补助,他顺当上了学。再后面,就成了大队长。” 闻怀溪举手:“那这么说丰收大队的人还行啊,为什么会包庇那个老光棍?” “是啊。”姜怀梦也不理解。 这种事听着都怕死了。 姜怀蓉:“这人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呗。” “不是。”姜远水反驳他闺女,“大哥说的没错,周队长人不错的。” “对,他们大队长人好。”姜远树也赞同。 三个舅舅都这么说,闻怀溪更疑惑了。 人好能做出来这事? “因为是村里人。” 姜远峰无奈:“这也是他们村奇怪的一点,对村里人无比包容。 “他们村当时被鬼子入侵,整个村子团结一心才保了下来大部分人。在那之后,他们村特别看重村里关系,大家内部闹闹事可以,外来人是绝对不能欺负他们的。” 姜怀天表示自己想不明白:“我就不理解了,当年都有那么聪明的觉悟,现在咋不知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道理?” “不是不知道,是不舍得。”姜远峰问他,“你是不是让人大队长将老光棍送去公社了?” 姜怀天点头:“这种人不送公社怎么行?” 姜远峰解释:“那就是了。他这个行为去了公社,不脱一层皮别想回来。那个老光棍我知道,他爹妈都是当年牺牲的,是被村里百家饭养大的。 “大家好不容易照看大的‘孩子’,又不是对村里人出手,凭什么为一个外来的遭那样儿的罪?他们觉得,孩子犯错是要收拾,但意思意思得了,不能受这么大罪。” “老周也是难做。他自己是受村里人恩惠长大的,他老娘念情,他没法儿批评他们这种行为,只能自己跟着在后面擦屁股。” “不过这事我还是跟他说一下,这次是碰上了你,下次呢?人家姑娘名声毁了,不是生生害人命嘛!” 闻怀溪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要是没有大哥,姐姐就……” “对,所以,他也该管管村里人了。” 大家都准备睡午觉,闻怀溪抬头看看姜远峰又低头,有点犹豫。 徐桂芳问她:“咋了这是?瞅你大舅干啥?想请假啊?”她喊姜远峰,“手上满是水泡,早上让你请你还不请。” 没两句话,闻怀溪下午的假被请好了。 “下午好好休息,养一养明天再说。反正不需要你挣工分。” 闻怀溪不好意思,她确实不想上工了,但这会儿真不是为了请假。 她拽着徐桂芳的袖子将她拉到一边,说:“我是想问大舅用自行车不,我记得他昨天说要去公社干个啥来着。我想去我姐那里看看,有点担心她。” “这样啊,行。不过现在已经晌午了,他们那情况,我也不敢让你在那边过夜。你今天别去了,明天去,明天刚好你弟不上学,喊一个陪着你。” 不止徐桂芳担心她出啥事,闻怀溪也挺担心的。 她乖巧点头应好:“好,那我今天下午去山上转转吧,挖点野菜回来吃。对了外婆,槐花是不是能吃了,我想吃您做的蒸槐花了。” 她靠在外婆肩上撒娇,回味着自己曾经吃过的蒸槐花的味道。 她小时候奶奶的村里有着几棵槐花树,小时候奶奶经常给她做的。 这辈子的记忆里,每年这个时候舅舅家都会给他们带一大包槐花。偶尔几次,她也会跟着妈妈到外婆家来,外婆就会给她留着槐花蒸着吃。 徐桂芳摸摸外孙女的头发,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好好好。槐花就是这几天了,到时候你舅舅和哥哥打上槐花了,外婆给你做。” “好!” 不用上工,闻怀溪活力满满。 天不热,闻怀溪不休息了,直接背着筐上了山,准备去看看槐花开的怎么样了。 她一路上的心情异常的好,直到模糊瞅到了江婵媛的身影。 江婵媛来山上干嘛? 闻怀溪不想和江婵媛一起,自己转身走了另一个方向。 山这么大,应该就碰不到了,她想。 第28章 怂恿着别人破坏自己感情再装可怜吗? 闻怀溪不着急,她一路慢慢悠悠地往山上晃,时不时蹲下来掐一把鲜嫩的野菜,再继续转悠。 两人方向一南一北,她估摸了一下,自己和江婵媛得离老远了。 很好,碰不到她就行。 闻怀溪顺势坐在石头上打算歇一歇再走。 这边风景挺好的,蓝天,白云,红花,绿树。 放眼望去,满目的绿色洗涤了她的心灵,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让人莫名的很舒服。 翻了翻自己的成果,再抬头望一眼大树,她心情极好的小声哼着歌。直到她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闻怀溪坐的这个石头周围草挺多的,高高的不知名野草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身躯,打眼望去,根本发现不了这边有人。 最起码那边吵架的两人完全没有发现闻怀溪这个大活人在这边坐着。 她扒拉下来一点野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她顿时满脸问号。 为什么这样还能碰到江婵媛啊!这就是女主和恶毒女配的磁场吗? 当她再一次瞅到江婵媛时,闻怀溪的内心无疑是绝望的,更别说江婵媛好像还在跟赵建设吵架。 闻怀溪边偷摸瞧着热闹边感慨,江婵媛上一次山,赵建设那个恶毒男配和她这个恶毒女配齐活了。 不过她不打算出去跟他们演戏,听听八卦得了。 嘿嘿,女主的八卦,不听白不听。 闻怀溪竖着耳朵,力求不放过两人每一句话。 赵建设拉扯着江婵媛的胳膊,江婵媛试图甩开他,却因劲儿小一时挣脱不开。赵建设一把将江婵媛拉了过去,直直撞到了他怀里。 他控制着江婵媛的胳膊不让她挣脱,一字一句开口:“你该不是早就想跟我分手了,才跟我说闻怀溪有钱让我追她。还说什么为我好,呵,根本是你想摆脱我吧?看上哪个男人了? “江婵媛你是真贱呐,才跟我谈了没多久,就看上了别的男人,我赵建设真他妈是瞎了眼才会跟你处对象。我跟你说江婵媛,不、可、能!” 反正已经暴露了,江婵媛毫不示弱,直视着赵建设的眼睛,道:“你以为你赵建设是啥好东西了?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在我说闻怀溪的时候就应该拒绝。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表面上跟我卿卿我我安抚说只喜欢我一个人,暗地里怕是早就早就高兴疯了吧?还说不喜欢人家闻怀溪,还不是为了钱折腰了?你说过要和我分手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 赵建设理所当然道:“我那是哄闻怀溪的你还相信了啊。怎么,吃醋了?你放心,我跟你才是……” “啪”的一声,江婵媛狠狠甩了赵建设一个耳光,趁着他发懵地时候挣脱开赵建设的束缚逃跑。 打完这一巴掌后,江婵媛只觉得空气都是前所未有的香甜。 昨天被闻怀溪打的时候自己没反应过来,白白挨了两耳光不说还被知青点的人笑话,现在脸上还隐隐作痛。 而且昨天过后,她明显感觉以前和自己关系还行的知青隐隐有些疏远她。 哼,真是没眼光。 她江婵媛以后可是要做首富夫人的,这些人现在不巴结她,等她以后发达了再想贴上来可不能了。 不过这样也好,趁她还没发达的时候,刚好筛选一下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免得以后被出卖了都不知道。 赵建设没想到江婵媛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很快反应过来后,他大跨步上前,将还没跑远的江婵媛又一次抓住,拽着她的手腕扭过身子面对自己。 他也打了江婵媛一耳光,破口大骂道:“贱女人还敢打我,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赵建设拎着江婵媛的胳膊一甩,江婵媛直接因为他往外甩的劲儿摔到了地上。 赵建设又踢了她一脚,临走之前,他冷笑一声,威胁说:“你别想着摆脱我。江婵媛你别忘了,你可是早就把身子给我了,你说一个清白都没有了的破鞋,有哪个男的愿意娶你?” 我天,这么劲爆? 真吃到大瓜了。她看小说的时候都不知道这俩人已经睡过了。 妈妈呀,真是没想到啊。 这是什么时候?七十年代! 在这个大街上小情侣拉个手都要被严惩作风问题的时候,江婵媛居然这么大胆,婚前就跟赵建设…… 只能说,女主是真的勇啊。 江婵媛流下耻辱的泪水,冲着赵建设的背影大喊:“赵建设你他妈敢!你要是敢乱说,我就告到公社说你**我。**罪是要吃花生米的!” 她最后悔的事,就是自己为什么没有重生到跟赵建设睡之前,这样她压根不用受赵建设的威胁,直接找个理由分手就行。 等她成了首富夫人,赵建设对自己也没什么威胁了。 现在不仅要慢慢算计着分手,还要担心赵建设乱说。 赵建设毫不在意:“你有证据吗?谁有证据是我**你?而且你敢吗?你要是说了,自己就是破鞋了。” 江婵媛目眦欲裂:“你看我敢不敢?反正你都说我是破鞋了,拉你下水也能多个垫背的!证据,你大腿上有……” 江婵媛脸上的疯狂让赵建设脸色骤变。 这娘们估计是真的敢。 他一把上前捂住江婵媛的嘴,警告她道:“你可别乱说话。从今天开始,咱俩无关。我不会跟别人说你跟我睡过,你也别做疯狗乱咬人!” 江婵媛扯开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仿佛打了胜仗般得意道:“你放心,只要你不说,我是不会乱说的。我可不像你,我要脸!” 早知道**罪能拿捏赵建设,她早就跟他分手了好吗?怎么可能耗这么久。 只是这么做终究不稳妥。 都怪闻怀溪,要不是闻怀溪乱说,她还哄着赵建设呢,怎么可能这么快撕破脸皮!都怪她! 江婵媛喋喋不休地骂着,等她从地上站起来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儿。 她的肚子怎么这么疼,不会摔出毛病了吧? 赵建设那渣男还踢了她一脚—— “来人,快来人啊!有没有人啊!”江婵媛捂着肚子心慌不已,大喊救命,“我摔了一跤脚崴了要去卫生所,快来人啊!” 今天上工,上山的人本来就不多。她这么喊,除了一个在那边偷听不敢冒头的闻怀溪,再也喊不到一个人。 闻怀溪看完了全程,没看到江婵媛怎么崴脚的。而且江婵媛这也不像脚崴的样子啊,站起来的时候那么利索。 江婵媛像一阵风一样往山下疾走。 她心脏怦怦跳,整个人心慌得厉害。 不行,千万不能有事,她肚子里还有着自己未来的希望,一定不能出事! 闻怀溪:?! 人咋就只剩个背影了。不是脚崴了吗走那么快! 闻怀溪偷偷跟在江婵媛后面。 江婵媛刚刚那么声嘶力竭地大喊,确实像是受伤后求救。 他们俩站着的那边地势并不平坦,赵建设那一下劲儿不小。虽然不懂江婵媛为什么要喊脚崴了,但是摔到地上磕碰受伤是真的有可能的。 虽然她跟江婵媛不对付,可万一江婵媛是真的有个什么,倒在半路出事了就不好了。江婵媛毕竟是下乡知青,队里要负责。 闻怀溪悄摸跟着江婵媛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山上的路不全是人走过的小道,大部分还是没有被踏平的区域,崎岖不平又长着野花野草,一路走来有不少的野草刷过闻怀溪的裤腿。 在她又一次将背上的筐卸下,扶着树喘气的时候,江婵媛依旧脚步飞快,路上的崎岖不平好像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闻怀溪瞅瞅她再瞅瞅自己。 到底是谁摔伤了啊。 江婵媛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跑得这么快,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废了? 闻怀溪对自己的体力产生了一丝怀疑。 眼看着就要看不到江婵媛的背影了,闻怀溪深吸一口气,重新背上自己装着野菜的筐,咬牙迈着沉重的步伐跟了上去。 她当时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还跑这么远,又要看热闹。这下好了吧,得到教训了。 闻怀溪没走多久,前面出现了一个正在打槐花的男人。 江婵媛见到那个男人眼前一亮,对着树上的人柔声呼救:“林大哥,林大哥!我刚刚不小心脚崴了走不了路。可是周围没人,只能咬着牙往前走,所幸终于碰到了你。我现在脚实在疼得厉害,你能背我去卫生所吗?” 说着,江婵媛单脚站立,一只手扶着树,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闻怀溪看呆了。 江婵媛真能装啊,刚刚还健步如飞,在男主面前就秒变娇弱小白花了。 江婵媛不知道闻怀溪的吐槽,她眼泛泪花,面色苍白,柔弱又坚定地对上林北望的视线,瞧着楚楚可怜惹人心怜。 她就不信了,一个落难后只能依靠你的清清白白大姑娘,林北望能不心软,能不心疼,能不心动? 躲在树后面偷看的闻怀溪自然看不到这一幕,至于能看到的林北望,爬在树上的身影有几分犹豫。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这个请求。 他对江婵媛是有怀疑的。无论是初见时对方眼里的狂热,还是上次江婵媛对李大宝歇斯底里的一面,让他对跟这个姑娘相处时温柔柔弱的印象不太有实感。 了解前因后果后,他又觉得一个女同志被人那么说,做出那个反应也不奇怪。 女同志的清白太重要了,实在不能被李家人那样污蔑。虽然这么想,她那天满脸怨毒的模样还是深深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一次在山上这人接近自己,后面相处的温柔,还有上次,林北望不知道哪个才是这个女知青真正的面目。 可江知青也不是自己愿意的,没看到人家都哭了吗。 姑娘家被人乱说毁了清白,心情肯定不会好的,骂一骂那人怎么了。要是他妹子,他非得把人打到求饶。 这样想着,林北望凭着先前对她的好印象,还有那天她落下的泪珠说服了自己,放下了那天的事。 只要江婵媛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找上他,他就当她是个陌生人。 谁知道他还没放下几天,就昨天,他又听到了有关江知青的传言,还是关于大队长的外甥女的。 她拿了人家包裹,又当着好多人面儿说人家喜欢自己对象,最关键的是,她在自己和赵知青没分手的时候给人家闻知青和赵知青拉郎配。 这算什么? 怂恿着别人破坏自己感情再装可怜吗? 第29章 今晚再确认一次。 对于江婵媛的行为,林北望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温柔似水,满面害羞的姑娘,好似模糊了起来。 不容他多思考,林北望很快意识到江婵媛到底是一个女同志又是别人的对象,他对这姑娘印象不好少来往就是,他本就应该和人家女同志少来往。 要不是被她看到自己在捡猎物,两人本就是毫无接触的两条平行线。 江婵媛是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家里父亲还是食品厂的车间主任,住在家属院里吃着商品粮。 他呢? 一个农村小子,母亲生病弟妹还小,整个家全靠自己一个人撑着。要不是大队长和村里人的时不时帮衬,他们这一家子恐怕都活不下去。 这样差距悬殊的两个家庭,两个人,本就应该毫无交集。 可是江知青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她为什么要求救自己而不是让他帮忙喊婶子大娘过来。她一个有着对象的姑娘,被他一个男人背着去了卫生所,会被别人说闲话的,她不知道吗? 真的一点都撑不住了吗? 林北望思考后果断拒绝江婵媛的提议。 他不想因为一时的好心也好,犹豫也罢,反正他不想影响了两个人的名声。 林北望从树上跳下来,将自己的背篓放在一旁遮掩好,头也不回地说:“江知青,你是一个有对象的女同志,我一个男同志不好背着你。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喊个婶子过来带你下山。” 江婵媛同意了。 江婵媛是想跟林北望多呆一会儿,却也没拒绝他的好意。 男人是为她好呢,她可不要傻傻拒绝了被他瞧不起,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轻浮的女人。 林北望说那句话的时候,江婵媛心中涌起了一阵阵甜蜜。 孤男寡女搂搂抱抱,着实不好,林北望这是心疼她呢。毕竟这么做毁的也是女方的名声,他是在为自己考虑。 再有就是她并不想在婚前毁了名声,这样林老娘会更看不起她的。 她刚刚确实有些欠考虑了,一时之间没想到这个年代名声是多么重要的事。 林北望还像从前一样心细,总能注意到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既然他帮她想到了,她当然不要拒绝了。 江婵媛扶着树,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而且啊,林北望这个傻男人,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分手了,还以为她有对象呢。 他肯定是觉得自己有对象,所以不好亲近她这个有对象的姑娘。 等会儿北望回来了,自己一定要告诉他,她已经分手了,是一个单身的姑娘,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的。 笑着笑着,她又开始不住地抽气。 她肚子又疼了。 江婵媛骂骂咧咧地小声抱怨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安分,我正给你找爹呢!你乖一点,要是被人发现了,妈和你都得出事。你想想,你爸那么高大威猛,又有本事*,养得起咱们娘俩,不比赵建设那个亲爹好?你要是乐意要赵建设那个亲爹,我就不要你了。” 这话当然是吓唬孩子的,她这身子根本支撑不起流产手术,要是把这个流了,有没有下一个不说,自己都不一定能活得下来。 所以啊,在肚子显怀之前嫁给林北望,是她最好的选择。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江婵媛惊奇地发现,说完话后,她的肚子明显没有那么疼了。 她满意地笑了,轻抚着肚子柔声说:“妈就知道你最乖了,舍不得妈出事。你放心,妈一定给咱娘俩找个好归宿,让你健健康康地跟着亲妈长大,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 江婵媛的眼神变得怨毒起来,声音也冷了下来,语气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定,说:“妈知道,上辈子你也是没办法才喊那个女人妈,妈不怪你。你放心,这辈子妈不会抛下你了,不会让你跟着闻怀溪那个贱女人长大的。妈会好好照顾你,你爸会好好照顾我们娘俩。你爸以后的财产,都是我们娘俩的,一定是。” 江婵媛轻声呢喃,目光空洞望着林北望消失的方向,有些莫名的瘆人。 闻怀溪被她的神情吓得一个哆嗦,想想江婵媛刚刚话中的意思,她更不敢冒头了。她怂。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听到这种事,究竟是为什么! 此等秘密,是她一个炮灰能听的吗? 闻怀溪默默坐在这边的石头上,抱紧自己躲在树和草丛的后面,力求不让那边的江婵媛发现她。 男主赶紧来,赶紧带女主走吧,她想回家了,她不想独自面对江婵媛啊。 她放空大脑望着远处,又很快被江婵媛先前的话拉回思绪。 她真没想到啊,江婵媛居然怀了赵建设的孩子。甚至于,江婵媛想骗男主说那个孩子是他的。江婵媛想让林北望做绿毛龟给别人养娃。她记得原文中男女主第一个孩子就是早产儿来着…… 也就是说,原文里林北望当做继承人培养长大的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喽。 闻怀溪摇头。江婵媛确实有勇气,在林北望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还一瞒就是一辈子。真牛啊。 但是江婵媛想嫁给林北望,为什么不打掉这个孩子,然后另外生一个她和林北望亲生的娃呢? 闻怀溪百思不得其解。 亲生的孩子没有被发现的风险,她也不用费劲筹谋。 过几个月这个孩子显怀了,她要是还没嫁给林北望,怎么可能还瞒得住。 闻怀溪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她一直躲着,跟江婵媛两人互不干扰。 很快,林北望就像他说的那样,找了一位婶子来背着江婵媛下山。 婶子是跟徐桂芳关系不错的陈大娘,本来是积极来做好人好事的,没想到做好事的对象是江婵媛。 见到江婵媛的那一刻,陈大娘撇嘴有些不情愿。 真是晦气,怎么是这个搅屎棍。 江婵媛把她老姐妹儿的外孙女嚯嚯成啥样儿了。 人小溪那么乖巧一个孩子,江婵媛一天天满嘴喷粪,说三道四的,还编瞎话坏人家名声。江婵媛这样的烂人,她真是不想背她回去。 正当她想着要不说自己肚子疼让林北望另找一个人来时,江婵媛突然“啊”了一声往地上倒去,面色也一瞬间变得惨白,脸上冒着冷汗。 这是疼得狠了。 “快快,林小子,你快扶着她到我背上来,别耽搁了病情!” 陈大娘不敢耽搁,让林北望扶着江婵媛到自己背上背好,一刻不停地赶忙下山。 娘耶,可别到时候出事儿了说因为她磨磨蹭蹭耽误了时间,那她可就太冤了。 三人很快消失在了闻怀溪的视线范围里,闻怀溪松了口气,她终于可以走了。 起身的时候,因为长时间蜷缩在角落,她的腿有些发麻,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小心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宋未晏一把扶住了闻怀溪,帮着她站稳后,宋未晏问:“你躲这里做什么?” 他刚才就看到了。 江婵媛一个人在那边扶着树,闻怀溪也一个人在这边躲着。那架势,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和树融为一体,好叫那边的人别发现她。 到底是为什么。 闻怀溪叹口气,随口吐槽说:“别提了,我还不是害怕江婵媛杀人灭口。” 她小幅度动着自己的腿,等缓过劲儿后,迎着宋未晏不解的目光,她问:“你要下山还是?” 宋未晏点头。 自己来山上的目的已经达成,没必要继续留在山上。而且跟着闻怀溪,说不定能得到意外的线索。 “行。”闻怀溪一把背上自己的小筐,“走吧,边走边说。” 宋未晏跟上自己后,闻怀溪大吐苦水,“我跟你说,我本来好好的上个山挖个野菜,谁知道让我碰到了江婵媛。我不想被她碰到,就换了一个方向,谁知道我又碰上她了!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我居然又碰上她了!真是奇了怪了。” 闻怀溪说着自己碰到江婵媛后的一系列事情,除过隐去了她跟赵建设之间的恩怨纠缠以外,别的一切,她全部都跟宋未晏说了。 很快下了山,闻怀溪对着宋未晏挥手再见,还未来得及落下的夕阳从青年的身后穿透而来,透过那人的发丝,落在了少女带笑的面庞。 青年抬手回应,浅笑的目光专注温柔,笑容清浅温和,仿若含纳山川,包容万物,但他心中思绪翻飞。 宋未晏眼神复杂,他轻易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江婵媛和林北望这俩主角,像他梦中一般发展了。 宋未晏第一次跟闻怀溪肢体接触后做了一个梦。 他第一次做这个梦是在京城,关于他下放的外公。 一连好几天,梦醒后也记得,让他不注意都不行。 在京城时梦中的信息很模糊,残缺不全。 外公下乡的地方他知道,却从未去过。循着梦中的地址,他下了乡,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可下乡后他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了,直到上次闻怀溪落水,他救人时两人身体接触,当晚他又做了这个梦。 只是这梦远比他在京城时做的那个更清晰,更全面,不过只有一小段。 上次给姜家送蘑菇,他特意碰了闻怀溪一下,晚上又做了那个梦。 宋未晏先前说愿意对闻怀溪负责,其实是想接触她,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全的线索。 而且闻怀溪醒来后的表现,让宋未晏开始怀疑她跟他是不是一样的人。所以她才一改先前的态度,跟赵建设一刀两断,还揭穿了江婵媛的真面目。 但这只是怀疑,需要确认。 最后看了一眼姜家院子,宋未晏抬步回知青点。 今晚再确认一次。 第30章 全都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闻怀溪她一早要用自行车,姜远峰特意给她推了出来。 她蹲在灶屋门口旁边,盯着已经被推出来的自行车,再抬头看看六点的天空—— 是她醒来太晚了么,这才六点啊,六点!大舅这就已经去大队部了? 徐桂芳端着菜盆路过的时候,好悬没注意踢了她一脚。 她吓了一跳,那个差点被踢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进堂屋放完菜盆回来,闻怀溪依旧在那蹲着丝毫不带动弹的。 徐桂芳站住脚步,瞅了一眼种蘑菇的人,试图让她理解自己的意思。 她在闻怀溪旁边站了能有三分钟,人家就是毫无反应。 徐桂芳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憋了又憋,终究没忍住开口骂道:“去去去待一边去,在这里占路得很!咋,被我踢一脚就开心了。不是说要去找小妤?赶紧吃了饭走人!别在我眼皮子底下碍事!” 闻怀溪委委屈屈“哦”了一声,保持蹲着的姿势,小碎步往后挪了挪让自己紧贴墙壁,给外婆移出了足以通过的位置。 真是个暴躁的老太太。 徐桂芳忙活着自己的事,也懒得管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反正别挡着她的路就行。等她端着装黑面馒头的大碗最后一次经过闻怀溪时,还不忘喊她去堂屋吃饭。 吃过了早饭,该上工的去上工,上学的放假了也要给家里帮忙。不过今天倒是可以有个选择不去地里。 “跟姐姐去丰收大队啊?” 想想两个大队之间遥远的距离,几个小的纷纷摇头,就没有一个乐意的。 那么远,去一趟得浪费多长时间啊,他们还想干完活儿去山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填填肚子。 虽然姜家是姜柳大队数得着的人家,也是不可能让他们敞开肚皮吃到饱的。每天不到饭点就饿,实在是难挨。 去丰收大队一来一回一天就过去了,肯定要在路上吃一顿。路上能吃什么好的,最多带点干粮,哪有在家里正经吃饭舒服。 几个小子全都不愿意,由得他们了? 徐桂芳正想随便喊一个,二房的小儿子姜怀文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头应下了别人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等堂屋只剩下他们几个后,其他几人松了口气,又在下一秒好奇地问道:“怀文,去一趟丰收大队路远还吃不好,你怎么还主动给自己揽活儿?” 姜怀文嘿嘿地笑着,模样颇有几分欠揍的意味。 等笑够了,他才在哥哥弟弟即将骂人的目光下说出了缘由。 “我这不是想着,大伯肯定不会让表姐走路去丰收大队嘛。你们看,自行车在院子里放着呢,大伯可是早就走了。” 不是走路,又没有牛车,自行车放在院子里,这已经很明显了。闻怀溪是要骑自行车去丰收大队。 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爱车的。 哪怕年纪还小,血脉里爱车的天性依旧逃不过。 姜家的自行车是姜山和姜远峰的宝贝,轻易不让人碰。这辆自行车被买回来后,姜远峰只是让家里大孩子学会了怎么骑。 未免家里的那个姑娘小子骑自行车出去被碰一下他心疼,等他们学会了怎么骑自行车以后,就几乎没什么碰到自行车的机会了。 多数情况下,年轻一辈是没有机会骑自行车的。闻怀溪能用自行车的时候多数是跟姜远峰一起,而且自行车票是人家亲妈姜远兰弄到的。这次去丰收大队路远,姜远峰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姜怀志几个往外瞅了一眼。 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姜远峰已经将自行车推出来放在了院子里。 他人早走了,自行车是给谁用的就很明确了。 反应过来后,姜怀志一把勾住弟弟的脖颈,使劲儿往下压了下去,气愤道:“好哇,我就说你小子一向贼精贼精的,怎么今天这么傻。原来不是你傻,是我们傻!好了不用你了,哥替你去,路上多累啊,你在家休息就行。而且哥年纪大,可以照顾妹妹。” 姜怀志率先往出走,大喊闻怀溪的名字催她赶紧出门。 姜怀文赶忙追上去,边跑边拒绝道:“不行不行!你们刚刚都不同意,不要和我抢!” 他后悔了,早知道不应该炫耀的。 他们没反应过来,这次骑自行车的机会肯定是自己的。现在好了吧,到手的鸭子飞了。都怪他这张破嘴。 俩人都跑了,屋里剩下的姜怀庆也跟了上去。他今年十五,比怀文大呢,说不定也有机会。他一定要为自己争取一下。 闻怀溪背着已经收拾好的斜挎包出来站在自行车前面,堂屋出来的那三个人都往她面前冲,争先恐后跟她说话,谁也不让谁的,非要让她说到底想跟谁一起去丰收大队。 他们甚至还鸡贼地用了想这个字。 如果她想和另外两人一起,那就是姜怀文拦不住的“天意”了。 哥哥弟弟们突如其来的热情让闻怀溪愣了一下,刚刚不是都不愿意吗?怎么这么快就成了一个香饽饽? 她刚刚提前回房间收拾了,根本不知道他们定了谁跟她一起,只是听到姜怀志喊她的声音才从房间里出来。 现在这么一闹腾,闻怀溪是真的头大了。 只能说自行车对他们的吸引力是真大啊。 兄弟三个推推搡搡的令徐桂芳不忍直视,她一锤定音:“刚定好是谁就是谁。怀文,收拾一下跟你姐走。” “好嘞!” 姜怀文语调高昂,带着无尽的喜悦,任谁听了都知道他很开心。 还是奶奶公平,他们还想抢自己的活儿,怎么可能! 他们奶可是全世界最公平的人! “哎……” 徐桂芳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了是姜怀文去,那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如果姜怀文自己让出来给他们徐桂芳也不会阻止,但关键是,姜怀文他没有一点要让出来的意思。 姜怀志和姜怀庆后悔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没反应过来还可以骑自行车去丰收大队!光想着走那么远费腿,根本没想到闻怀溪能不能走得动。 怀文也太精了,精的跟猴儿似的,每次什么好事儿都是姜怀文那小子的。他们嫉妒啊! 徐桂芳打眼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并不吝啬于在孙子们的心口插刀,她语气淡淡,说:“这怪谁?还不是你们自己刚不愿意。我可是把机会摆在你们面前了,哥仨一样的机会,谁让你们自己没反应过来。下次多跟怀文学着,人放聪明点。” 兄弟俩垂头丧气:“知道了。” 被哥俩怨念的眼神照射着,姜怀文大摇大摆地跟在了推着自行车的闻怀溪后面,背影极其欠揍。 出了大门,本来闻怀溪是打算骑着自行车带姜怀文的,她都坐好摆好了架势,谁知这小子有些不乐意,磨磨唧唧半天才开口问能不能他骑。 有人愿意干体力活,闻怀溪当然乐得轻松。 在姜怀文说完想骑车的下一秒,闻怀溪毫不犹豫地迈腿下车坐在了后座上,还不断催着姜怀文快点。 “好嘞!您坐好了,咱们这就走!” 姜怀文一蹦三尺高,迅速接过车把手坐在了车上,生怕晚一秒闻怀溪就后悔了。 姜怀文兴奋极了,没想到小溪姐这么好说话。 他就知道,只要不是大伯和爷爷,这自行车就好要得很! 来之前自己准备的一堆撒娇耍赖大法还没用上呢,她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下次他还要跟小溪姐出来! 姜怀文骑得飞快,仿佛不知道累一样使劲儿猛蹬,自行车“嗖”地一下飞出去老远。 村和村之间全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他这么骑完全是快乐了自己苦了闻怀溪。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闻怀溪感觉自己的屁股要被摔成八瓣儿了。 “姜怀文你慢点!骑这么快做什么,摔得我屁股疼。你要是再这么骑下去,我就不让你骑了啊。而且你蹬这么快很快就没劲儿了,到时候想骑也骑不了。你慢慢的,等会儿回来我还让你骑。” 姜怀文不高兴地在心底反驳。 他怎么可能没劲儿!车骑慢了还有什么意思。 姜怀文不乐意又不敢还嘴,只得放慢了自己的速度,还在心里吐槽闻怀溪没有女孩子样儿。什么屁股不屁股的,这是能在他一个男同志面前说的吗? “怎么不能了?欸姜怀文,我发现你小小年纪还封建的不得了。我就说个屁股怎么了?碍着你了?就你还男同志?顶多一小屁孩儿!” 被骂了之后,姜怀文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将心里话说出来了。他本来想认怂,听到后半句话又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我怎么不是男同志了!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屁孩儿。你就比我大三岁,凭什么这么说我!” “大三岁也是大!”闻怀溪不甘示弱,“你才十四岁,还不是小屁孩啊,只有小屁孩儿才会强调自己是大人了!” “你不也是?谁整天把大我三岁挂在嘴边?你也就能跟我还有怀庆哥和怀亮比了,有本事跟哥哥姐姐比去啊!” 两人一路拌嘴,走走停停,再加上可以换着骑车,倒是很快就到了丰收大队。 丰收大队刚进村是一片一片种着麦子的田地,往里走上大概五十米才能看到一户户人家。如果女同志大晚上一个人走这条路,确实是挺害怕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躲在已经长得挺高的麦田里突袭。 四月的小麦已经抽了穗,沉甸甸的果实瞧着很是喜人。 田间地头儿,不少人或弯腰或蹲下身子拔草。 这两天趁着地干了赶紧拔完,要不过两天再下雨,不仅草会长高,湿着的泥地根本走不动,衣服也会被麦叶上的水沾湿。 干活的间隙,丰收大队的队员们看到村口来了俩陌生人。 那一男一女年纪不大,好像还互相认识,其中一个人还推着自行车。 嚯!自行车? 自行车这么贵的东西可是让丰收大队的队员们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议论着这两个很有钱的同志来他们大队做什么。 其实闻怀溪和姜怀文身上的衣服都是粗布做的,最多也就是补丁少一点。但是自行车,绝对能证明他们是两个很有钱的同志。 “你说他们是来找谁的啊?大队长吗?” “不知道,也有可能是知青吧。那些个知青都是城里来的,家里肯定有钱。” “你也说了他们是城里来的,爹娘家人离那么远,怎么可能骑个自行车来看他们?” “也是啊,那他们是来找谁的?这方向是我们村没错啊!” “哎,要不你问问?” 他们这些不敢冒头的彼此捅捅咕咕,人家有胆大的已经冲着两人的方向喊话了。 “同志!那边的两位同志!你们来我们丰收大队干什么啊?是找人吗?” 闻怀溪左右看了看,周围只有她和姜怀文两人。那就是在喊他们喽。 确定婶子在喊自己后,闻怀溪也大声回道:“是啊婶子,我是来找闻向妤闻知青的,我是她妹妹,你知道知青点在哪吗?” 找闻知青的? 大家霎时想到了前天晚上那事,全都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30-40 第31章 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前天人家闻知青的亲戚送她回知青点,路过村口的时候碰上了没穿衣服还要抱人家女同志的赵贵。 是姜怀天压着赵贵一路找到大队长家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赵贵竟然做了那样儿的事。 因为有姜怀天这个男同志在,闻知青没出啥事。既然她没出事,赵贵又哭得可怜,大家自然向着赵贵这个村里长大的孩子,想让大队长给闻知青施压让她轻轻揭过这事。 闻知青好像有些不愿意,只不过她还没说话呢,那个愣头小子非是不同意,大声嚷嚷着让大队长给他们一个交代,硬是要送赵贵去公社。 那公社是能轻易去的吗?赵贵进去了不得脱一层皮下来。他们这么些人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怎么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大家抱怨着男同志多事,撸起袖子就想收拾他。没看人家闻知青这个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他一个外村的还管起他们本村人了。不给点教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大队长拦下了他们,说那个男娃娃是姜柳大队大队长的儿子,让他们不要闹事。 听到大队长认识,他们倒是没再喊打喊杀,只是坚决不同意送赵贵去公社。 不管他们怎么说,总之就是没得商量,坚决不行! 大队长母子受过村里的恩惠,这些年来但凡是他们的要求,大队长都会想着法儿的同意或者换个方式达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最终,赵贵被罚去采石场一个月,视劳动情况而定一个月后要不要回来。 他们点头应了,还认为自己是很讲道理的,都没有说什么不罚赵贵的话,毕竟赵贵的确是欺负了人家女同志。他们只是不想赵贵被送去公社而已。 大队长当时没说什么,但他失望的神情让他们隐隐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 身为长辈,他们拉不下脸面道歉,更别说还是当着外村人的面。他们不说话,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姜怀天走了以后,他们去找了大队长,问他是不是不满意他们的行为。大队长叹了口气,将道理仔细掰开揉碎了讲给他们听。 当他们听到要是自家闺女或者孙女被一个不穿衣服又老不正经的男的调戏的时候,即使只是一个假设,他们依旧火冒三丈。 然后,他们尴尬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毕竟他们只是心疼孩子又不是没脑子。 当赵贵和别人比时,在他们心中那当然是赵贵重要,若是和自家孩子比,赵贵却是万万不如了。 不管是谁家孩子,不管跟那个孩子再亲,到底都是不如自家的。 只是惩罚已经定了也不好轻易更改,这次就只能这样了。 自昨天被大队长说过以后,他们这些前天硬是不同意送赵贵去公社的人,恨不得避着闻知青这个受害人走,见到闻知青的时候,更是想一头钻进地里去。 他们前天怎么就那么混账!怎么就这么不把女娃娃的名声放在心上,他们明明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啊。 大家拼命想做点什么来挽救一下,一个个思考着自己能帮闻知青干点什么。 还没等他们真正做出点什么补救措施,这下好了,人家闻知青的妹妹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虽然他们人多势众肯定是不怕的,但是面对受害者亲属的尴尬还是让他们很不自在。 他们眼神飘忽,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两人的方向。然后尴尬地笑:“呵呵,呵呵呵,来找闻知青的啊。” 闻怀溪笑容灿烂,彷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回她道:“是啊大娘,你是知道闻知青在哪吗?可以带我们去找她吗?或者这样,你带我到知青点,我在那等她也行的。” 闻怀溪没来过丰收大队,不知道他们这边的布局是什么样儿的,肯定得有人带着才能找到地方。但是这会儿大家都在地里忙着上工,不可能说为了你直接撂下活计走人。 热心的婶子给她指了个方向,示意知青们都在那一片儿上工。 未免他们误会本村人排外欺负知青,婶子还特意解释了一下,说:“这些知青娃娃们干活儿慢,跟不上村里人的速度,两边儿差太大了,彼此都不乐意。所以知青和知青一起干活儿,他们是单独分了一片儿地的。喏,就在那边儿。 “你们顺着这条路走过去,拐个弯儿就能看到了。到时候你看到人群中有个戴眼镜儿的,那就是他们知青点主事儿的,找他准没错。” 闻怀溪了然点头,嘴甜地夸她说:“谢谢你啊大娘,你人真好,真是一个热心肠的好同志。” 大娘猝不及防被夸,略微有些不自在地将散落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说:“嗨,这有啥好谢的,顺嘴的事儿。那行,你们走吧,我这也要忙活了。” “行,大娘您继续忙,我们姐弟俩就走了。” 虽然是泥土路,可能因为经常被人走的原因,倒是比村外的路要平坦不少。 姜怀文昂首挺胸地推着自行车,队员们也给了他想要的关注,全都用羡慕地眼神看着他,恨不得那辆自行车是自家的。 他们是真眼馋啊,这可是凤凰牌的自行车!什么时候自家才能有一辆自行车呢。 咱也不求三大件儿,一辆自行车够够的了。 他们羡慕的眼神让姜怀文更加自信,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了,面上也严肃地绷着。 谁让人的虚荣心就是这么好满足呢。 一路从村口推到接近村里,麦田这边五十米的路很快就走完了,姜怀文有些意犹未尽。 要是这条路更长一些就好了,他可以一直推着车走的,他不嫌累。 闻怀溪嫌他慢,回头想催人的时候正好瞥到姜怀文在傻乐,那副傻样儿令她真的不忍直视。 我那愚蠢的傻弟弟啊! 她“啧啧”两声,摇摇头,叹息,真傻。 要不是她没有照相机,一定给他拍下来好好嘲笑一通。 她嫌弃道:“嗳,你想什么呢?赶紧的跟上!” “哦哦哦来了。” 姜怀文快走两步火速跟上。 表姐的要求做表弟的义不容辞!别说走快点了,让他跑起来都没问题。谁让他们是一对儿好姐弟呢。 他姜怀文一定要做一个听话的好弟弟! 主要是表姐的姐姐在这边,来的机会肯定少不了。 如果她满意自己,那下次出来的机会肯定还是他的吧。嘿嘿,嘿嘿。他真聪明,不愧是老姜家最聪明的人! 姜怀文满意,不一会儿又不自觉傻乐起来,像个二傻子般跟在闻怀溪身后。 就像婶子说的那样,顺着大路一直走到这边有一条小路,拐个弯儿就能看到一群明显不同于村里人的年轻人正在干活儿。 知青们一个个穿着粗布衣服千层底,常年累月的干活让他们的皮肤粗糙了起来,但是比起村里人从小就干活儿,这些半路下乡又舍得给自己用雪花膏蛤蜊油的知青们皮肤显然要娇嫩得多。 再加上这些人干活儿是真的没有队员们麻溜儿,一个个磨磨唧唧还速度慢,闻怀溪一下子就看出来他们的身份了。 主要吧,他们干活儿无论是姿势还是速度,都和闻怀溪本人一模一样。按徐桂芳的话说就三个字,不专业。 顺着小路走过去,最靠近路边的男同志正好带着眼镜,应该就是大娘所说的知青点负责人。 闻怀溪心中一喜,又害怕认错人尴尬,走到男同志身边礼貌问道:“同志,你是知青点的负责人吗?” 范廷听到年轻女声抬起头,一个瞧着年岁不大的女同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视线。 虽然穿着粗布衣服,但她那白嫩的脸蛋一看就不是村里能养出来的,说不定是别村下乡的知青。 范廷刚这么想着,小路的尽头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探过头来喊道:“姐你好了没啊,怎么这么慢。” 他是个男的,这声“姐”喊得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刚刚还面带严肃的女同志瞬间转了过去,抱怨着那边咋咋呼呼的男生。 “你催什么催啊,我这不是才找人打听呢吗,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下次绝对不喊你跟着我了。” 男生作势求饶,双手合十说:“别呀姐,我错了,你下次还喊我一起吧,我保证不催你了,我闭嘴。” 说着,他还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随后将脑袋缩了回去。 女同志回过头,继续刚刚的问题问他,说:“同志不好意思啊,弟弟有点着急。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知青点的负责人啊?” 那看来就是姐弟俩了。可是,应该不会出现姐弟俩下乡到同一个大队的情况吧,难道他猜错了? 范廷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闻怀溪。 如果是这边哪个大队的队员,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同志,那她为什么要找丰收大队知青点的负责人呢? 范廷想不明白,不过他还是点了头,说:“对,是我。我叫范廷,是丰收大队知青点的负责人,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虽然丰收大队大概率就范廷一个戴眼镜的,闻怀溪还是担心找错人。 既然他就是知青点的负责人,那就可以问问闻向妤在哪边上工了,毕竟知青们负责的这片儿地也不小,找个人问起来比较快一点。 鼻子下面长张嘴就是用来给人问路的嘛。 她说:“范同志你好,我叫闻怀溪,是来找我姐姐的,就是你们知青点那个叫闻向妤的女知青。你知道她在哪吗?是在知青点还是来上工了啊?” 范廷听到她姓闻的时候就已经大概知道眼前的姑娘应该是和闻向妤有关系的,听到后面说找闻向妤的时候,他的心中顿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恐怕是因为前天那事儿吧。 作为知青点的负责人,前天事情发生的时候,大队长派人去通知了他,所以前天范廷是在现场的。 其实范廷是喜欢闻向妤这个温柔娴静的女同志的,是以在得知她竟然碰上了那样的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无比的心疼且想痛打赵贵一顿为她报仇,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敢动手,甚至没敢在村里人面前表现出来自己的恨意。 他对闻向妤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欢之情,远不足以令他为了闻向妤的事跟村里人发生冲突。 大队拿捏着知青们唯一能够回城的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而这个名额,丰收大队一向是大队里所有人共同推举,他想要这个名额,就得尽可能的和大队的队员们打好关系。 当他想明白利弊以后,范廷退缩了。 当自己退缩不敢在心上人面前保护她的时候,站出头来的姜怀天在那一刻成为了范廷心中既羡慕又怨恨的对象。 他羡慕那个能光明正大保护着闻向妤的人,又怨恨有他的存在,对比的自己是那样的不堪。 明明喜欢着人家姑娘,却连站出来保护她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只知道那天是他送闻向妤回大队。要是没有他,闻向妤说不定就…… 想到这里,范廷的眸光暗淡下来,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女孩儿受难时救她的人,女同志很容易会对他抱有好感的,这一点他懂。所以那天闻向妤对姜怀天那样信任的模样,也成为了范廷心中的一根刺。 他害怕心上人会这么喜欢上那个男人。 范廷没有表现出来这一点,只是温和地笑着,说:“闻知青的妹妹啊,闻知青经常提起你呢,说她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妹妹,还说你们姐妹俩感情很好。对了,前段时间听她说你下乡到咱们公社下面的另一个大队姜柳大队了,闻知青前天也去了趟姜柳大队,回来却……, “那天出事以后,我作为知青点的负责人也被喊去了,大队长还让我告诉知青点的女同志多注意。所以你们是因为那件事来的吗?” 那天事情处理完后,大队长专门拉他到一边叮嘱还让他们知青点的女知青注意着*些,毕竟每个村都有几颗像赵贵那样的老鼠屎。 大队长这话一出,范廷霎时变了脸色。 早知道大队长是这么想的,他肯定在村里人偏帮赵贵的时候站出来帮闻向妤说话,而不是因为害怕会让大队长和村里人印象不好就一声不吭躲在角落,最终落了下乘。 丰收大队团结,只要有大队长同意,没人会在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上卡着他。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闻怀溪不疑有他,跟着他的话说:“是啊,姐姐遇上了那样的事,她肯定很害怕,我当然是要来看看她的。哎,要不是我昨天知道消息太晚了来不及过来,我肯定昨天就来了。” “这样……”他表示理解,“现在来也不迟。闻知青估计被吓坏了,女同志碰上赵贵那样的事,还是得有亲人在身边安慰一下比较好。” “是啊,怎么能不害怕呢。” 范廷带着闻怀溪往闻向妤负责的那片地走去,两人边走边说,范廷还不忘试探性地打探着自己想要的消息。 他仿若不经意般感慨道:“闻同志,你认识那天送闻知青回来的那个男同志吗?听说当时一下子就制服了赵贵,身手真好啊。是个真爷们,我们知青点的男知青都佩服他。” 听到范廷问道姜怀天,闻怀溪真心实意地说:“我哥他经常干活,所以力气比较大。前天幸好有他在,那个老光棍,真是太恶心人了。” 他们这边,不仅是亲哥堂哥表哥可以称呼为哥哥,就连姐夫,大部分人家为了表示亲近也是会让小的喊人哥的。 所以这一声哥,范廷一时之间还真不能确定姜怀天到底是什么身份。 究竟男人是两人有着着血缘关系的哥哥,还是闻向妤已经有一个足够亲密可以被妹妹称作哥哥的即将结婚的对象了。这两种哥哥的意思,天差地别。 为了确保消息的准确性,范廷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闻同志你刚刚说哥,那天那个男同志是你和闻知青的哥哥吗?” 闻怀溪没有答他的话,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那边在地里劳作的闻向妤了。 闻向妤穿着蓝色的粗布衣服,裤子是黑色的,手上戴了一双白色的尼龙手套。 手套被草汁和泥土染得失去了原本洁白的颜色,只有被洗得干干净净的边缘处,才能看出来这本来是一双白色的手套。 看起来这双手套已经跟了她不短的时间。 闻怀溪朝她挥手喊姐,没注意这边,也就根本没听到身旁的范廷说了什么。 闻向妤好像听到了妹妹的声音,理智上有些不相信,情感上的下意识反应还是让她顺着方向抬头望去。 她手上还有着刚刚拔下的,带着新鲜泥土的野草,却在看到站在那边的妹妹的下一秒,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这就是嫁家人啊。 就像出事的那天,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永远站在她身前保护着她的姜怀天一样。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都是她最忠实可靠的家人。 见到闻怀溪来了,闻向妤心情好了不少,跑过去跟周长青请了假,很顺利就被批了。 闻向妤前天被吓到了,周长青体谅她一个女同志碰上这种事估计吓得不清,给了她两天假。但是这两天假她根本没用上,闻向妤实在害怕自己一个人待着,一天都没有休息,昨天和今天都在上工。今天家里人来了,周长青就没拦着。 问过知青点其他知青不介意后,带着闻怀溪去了知青点。 姜怀文那小子坐不住早就跑了,一个人在丰收大队闲逛,闻怀溪让他自己注意着,姐妹俩在这边说着话。 说起那天的经历,闻向妤忍不住的后怕。 姜怀天捡东西的时候,她往前骑着车,因为知道后面有个人,所以她并没有很害怕。当赵贵突然跳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下意识想找姜怀天,却发现自己身边根本没人。那一刻,闻向妤感受到了无尽的绝望。 那一瞬间的惊吓,突然有一个没穿衣服的老流氓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把住了自行车,还用那种下流的眼神打量着她,闻向妤被吓到直接弃车而逃。 她知道姜怀天在后面,下意识喊了他的名字,但是没听到回应。 那一瞬间,闻向妤的心都凉了。 赵贵是不经常干农活没错,可他毕竟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打死过老婆的男人,他上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对上他,闻向妤知道自己并没有胜算,她只能跑。 她快速思考着对策。 天色擦黑,家家户户应该都在自己家里吃晚饭了,外面的小路上不一定有人。 她刚进村口,丰收大队有许多小道,她一个外地来的知青肯定比不上赵贵更熟悉地形,往村里跑不一定跑得过赵贵。 那就只能赌一赌村外。 姜怀天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既然说了送她,肯定会送到的,所以姜怀天很大概率没走,只是因为啥突然绊住了脚。 所幸她赌赢了。 姜怀天只是东西掉了在捡,并不是目送她进村转头走了。 她尽力往前跑着喊小天哥,拐弯直接躲在姜怀天身后,下一瞬,老光棍一把抱住了姜怀天。 在看到姜怀天脸上嫌弃表情的那一秒,她甚至有点想笑又不住的庆幸。 即使很害怕,但在那一刻,她确实有点想笑。还有就是,还好她躲得快。 姜怀天常年干活,手上有一把子力气。很快制服了老光棍压去了大队长家,再之后的事,闻怀溪也就知道了。 闻怀溪有些心疼姐姐,又想起来她前天说会有朋友接自己,遂问道:“那姐你说的那个会和和她对象接你的朋友呢?” 闻向妤眸光暗淡,面色灰败,低垂着头不说话了。 闻怀溪直觉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没问,只是拉住姐姐的手陪着她。 良久,闻向妤干涩着嗓音开口,一出声儿就是哽咽着的哭腔,断断续续道:“小溪,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是那么想我的。” 她的手搭在妹妹的肩上,额头抵在闻怀溪的另一边肩膀,边哭边说:“那天我们在大队部,她和范知青一起来的。我在她旁边,就问她不是说好的接我吗?她本来是说自己忘了,但是我不相信,她就说,就说……” 闻向妤哭得更伤心了,闻怀溪能感受到自己肩膀处的衣服被泪水泅湿了。闻向妤靠着的地方,有着被温热的泪水渗透后快速变得冰凉起来的湿意。 闻向妤的泪水根本止不住,有了他人的安慰,汹涌而来的泪意更是要淹没了她。 她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一起下乡,一起这么长时间的好朋友,居然会是这么想她的。 “她说我勾引张知青。她还说,要不是我勾引张知青让他喜欢上了我,张知青根本不可能跟她提分手的。可是我明明都没和张知青说过几句话。自从下乡以来,我从来都是跟她一起。她和张知青在一起后,我更是避着张知青走。 “这次说和她对象一起接我,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说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等我晚上回来的时候接一接我。要不是她说,我怎么可能主动提出来让她和张知青来接我。” 汤如骂自己的那些话,她都不意思讲给妹妹听。 下乡两年了,她居然从来没有认清过身边唯一的朋友。 闻怀溪安慰地拍着姐姐的肩膀默默给她力量,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询问道:“那赵贵也是她喊去的吗?” 她自然是偏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的,如果姐姐那个所谓的好朋友是故意不来接她的话,那赵贵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就耐人寻味了。 闻向妤此时已经抬起了头,看向妹妹的目光有一丝难堪,她居然能认人不清到这个地步。 “是她。本来赵贵说是她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我没想到,她不仅没来接我,还藏着这样恶毒的心思。” 闻向妤有些迷茫,说:“她一开始也不承认的,直到赵贵拿出了证据。那一刻,我真的感觉自己从来都没认识过这个人。” 闻怀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姐姐,毕竟那是陪着她走过了两年的人。刚下乡的时候跟谁都不认识,只认识彼此,从那会儿相互扶持到现在,结果…… 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好。 两姐妹默默的待在一起,过了许久,闻向妤自己调整过来了,说:“好了,不提她了,影响心情。对了,那天大队长也罚她了,因为是她撺掇的赵贵,大队长本来说要送她回知青办的。但是她干了什么要是说出来,赵贵也会受到影响,村里人不同意。不说她做了什么的话,又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送她过去。最后她跟赵贵一样被罚去采石场了。” 闻怀溪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说:“就是要狠狠惩罚她。其实随便找个理由也能把她退回知青办的,只是大舅说周队长为人比较严肃,是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不会说谎。” “是啊,不过正因为是这样,有他在前面顶着,我们这些外来的知青才会安心不是。” 姐妹俩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知青点今天负责做饭的同志回来做饭了。 李丽招呼着坐在房檐下的两人,爽朗地笑着说:“你们俩咋不进去坐?外面刮着风呢。” 闻向妤也笑着回她,说:“丽姐,我们就不进去了,在外面吹着风还凉快。” 闻怀溪跟着喊了声“丽姐”,看着她迈步走了过来。 虽然李丽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但是却格外细心。 她注意到闻向妤眼睛是红的,所以走过去小声问她“”“还为了汤如哭呢?听姐的,别哭了,她不值得。她那样的人,也就你能忍下去了,你看看咱们知青点其他女知青都不带搭理她的。她把张海鹏看那么重要,天天觉得这个喜欢张海鹏那个喜欢张海鹏的,结果呢?她那天刚被罚去采石场,人张海鹏就跟她提了分手。张海鹏是一点都不在乎她!” 闻向妤知道李丽是在关心自己,脸上挤出来一抹笑容,应好道:“好,谢谢丽姐。我知道的,我就是现在伤心,等过了这阵子就不会哭了。我就是,那么长时间……” 李丽知道这种事只能靠自己想通,也没强求,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说:“也是,毕竟那么长时间呢,你俩关系好是知青点大家都知道的。不过姐跟你说,其实汤如以前就跟我们说过你的坏话,说你小心眼什么的,你什么人姐还不知道啊,我当时就骂回去了。 “那会儿你们感情好,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说出来显得我在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现在你俩掰了姐就跟你说说交心的话,汤如真不是一个好东西,别为她太难过了,真的不值得。你拿她当好朋友,她心里不一定怎么想你的。” “好。” 听到汤如背着自己说过自己的坏话,闻向妤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意外。 原来她其实是知道汤如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心里不愿意承认吗? 李丽看她听进去了,也不多说什么了:“那行,我做饭去了,你跟妹妹说说话。妹妹啊,你多陪陪你姐。” “嗯,谢谢丽姐。” “姐,别为她难过了,真不值得。你看丽姐人就挺好的,你们以后可以多来往啊。” 闻怀溪是真的觉得李丽这人还挺好的,至少相处了这么一会儿来看,李丽是一个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 “但是啊,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再出一个汤如……” “好啦我知道了,小管家婆。” 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还了得? 闻向妤笑着捏了捏妹妹的鼻子。姐妹俩打闹着,知青点大门进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张海鹏走到两姐妹面前,用为难的目光看看闻怀溪又瞅瞅闻向妤。 闻向妤不解,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这个点除了请假的她,按理来说只会有做饭的李丽回来才对。而且他用那种眼神看她俩人是什么意思? “张知青?”闻向妤率先开口打破了三人之间沉默的氛围,“你是有什么事吗?” 闻怀溪心说,人家那是嫌我碍事呢! 但是,她凭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主动走人,而且这人还是间接害了姐姐的人。 张海鹏想让闻怀溪自己走,无奈人家就是看不懂眼色,也不知是真看不懂还是假看不懂。 闻怀溪没有一点走的意思,闻向妤也没想着让妹妹走,张海鹏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盯着闻向妤说:“闻知青,我能单独跟你谈谈吗?你放心,就几句话,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面前的女孩美丽大方又温柔娴静,张海鹏一时看痴了。 他一直喜欢着闻向妤,从下乡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喜欢上了这个落落大方的女孩。 那个时候,闻向妤总是跟汤如在一起,不跟汤如在一起的时候,汤如必然在缠着他。种种因缘错过,他找不到一点机会跟她说话。 他知道汤如喜欢自己,汤如很舍得为他花钱,自己省吃俭用也会让他吃饱别累着。而且汤如家境好,她说了,自己有门路回城。回城啊,张海鹏做梦都想回去。 既然追不到闻向妤,那他跟汤如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抱着这样的心思,三个月以前,张海鹏终于点头同意了汤如的追求。但是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得不到的白月光终究是白月光,他心里仍然惦记着闻向妤。 跟汤如在一起后,她那看守犯人一样看着他的行为让张海鹏厌烦不已。 去哪要告诉她,不能跟女同志尤其是闻向妤说话。 可是他跟女同志说话本来就是为了能和闻向妤多说两句,满足自己那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汤如将他的这点小心思彻底掐灭了。 汤如看他看得严,自从他们处对象以后,闻向妤又躲着他,说好的两个月内可以回城过了一个月也没办到。 等自己问的时候,汤如才支支吾吾地说砸了。 他根本不信! 在自己的追问下,汤如终于承认了是骗他的。 他跟汤如处对象本来就是为了回城,既然回不了城,那他还和她处对象做什么? 她管那么严,自己一点男性的尊严都没有,谁家大老爷们被娘们这么管着。即使是为了汤如的钱也不可能,这是面子问题。 汤如每个月省吃俭用给自己的东西确实能让他过得很好,但是以汤如对自己痴迷的态度,即使他俩不处了,只要给点甜头,她还不是乖乖上钩? 就算真的不给他什么东西了,能摆脱汤如那变态一样的控制欲也是可以的。 就是没想到,汤如把事情做的这么极端,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紧张地盯着闻向妤,试图不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他想跟她解释一下前天的事,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接她。 张海鹏生怕闻向妤会因为汤如的行为厌恶自己。 范廷一直虎视眈眈,如果闻向妤讨厌自己,那他真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张海鹏指了指墙角,补充道:“就在墙角那边,一抬眼就能看到。” 知青点的宿舍外面有土墙围着的院子,这一片儿算是他们的自留地,院子里种着一些菠菜什么的当季菜。墙角那边就撒着种子,有一条细细小小的小道以供浇水。 张海鹏指的地方就是那条小道。 那个位置离他们站的地方和门口都有一段距离,只要声音小点,即使知青们下工回来了,也完全不会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闻向妤看都没看一口拒绝:“咱们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没有话想跟你谈。” 张海鹏上前一步:“是那天我为什么没有去接你,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第32章 就是仗着你不知道他那些个破事儿。 前天得知闻向妤没人接的时候张海鹏就想单独解释两句,可是那会儿闻怀溪被众人簇拥着安慰,他被汤如缠着。 他想快刀斩乱麻地跟她分手,错过了机会。 昨天汤如倒是不在了,闻向妤一整天一直跟李丽在一起。李丽看不惯他,根本没给他任何接近闻向妤的机会。 直到今天,张海鹏去完厕所回来发现闻向妤不在地里,自己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问过别人后,他才知道闻向妤请假跟着她妹妹回知青点了。 正好快到下工的时间了,张海鹏说自己肚子疼要回去上厕所,在范廷怀疑的眼神中成功溜回了知青点。 回到知青点李丽也在,他等李丽跟两人说完话后才进了门,一眼瞧到了院子中站着的两人。 他没听到李丽跟两人说了些什么,自己纠结了半天,张海鹏终于下定决心解释。 已经拖了这么久了,再不说就迟了,他不想再继续拖下去了。他一定要跟闻向妤解释清楚! 闻向妤不想听这些,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都听汤如说了,汤如说了接自己却没来还找了赵贵想毁了自己的原因就是,说接自己的话是张海鹏先提出来的。 汤如之所以会那么做,是因为她嫉妒闻向妤能得到张海鹏的喜欢。 她跟张海鹏两人之间又不是什么人家必须要来接自己的关系,所以她一点也不想听张海鹏解释。 “不用解释的,本来就是汤知青要接我却没去,就算你去也是陪着汤知青,所以跟你没有关系。” 张海鹏急了,也顾不得闻怀溪还在旁边,赶忙解释说:“不是的,那天是我先提出来接你的,我想着你一个女同志走夜路不安全,汤如也答应了的,我不知道她会那么做……” 他有点愧疚,这次本来就是因为自己,才让闻向妤受了无妄之灾。 可同时张海鹏又觉得自己有点委屈,要不是汤如那个疯女人,他跟闻向妤怎么可能闹到现在这个局面。 闻向妤一点也不想听张海鹏叭叭,她不耐烦打断他的话:“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你是好心,你以为我会这么平静地跟你说话吗?虽然我很感激你的好心,但是你好心哪不好好心到我身上,你是一个有对象的男同志,跟对象说要去接另外一个女同志,你觉得你这话合适吗?” 张海鹏不说话了。 他本来对闻向妤有些愧疚的,但是闻向妤冷硬的表情又让张海鹏无端生出了一股怒气。 他又不是故意的,这个闻向妤怎么一点都不领情,自己不就是好心办了坏事。 闻向妤还说不怪自己,不怪的话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明明就不全是自己的错,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理解理解他呢。 他心里有怨言,却也知道自己这话不能说,说了两人就是真的没可能了。 张海鹏低着头,落寞地说:“我真的就是好心,真的对不起,没想到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我不该强求的。” 说完,他自己走去了男知青的宿舍,那背影颇有几分萧瑟之感。 “装给谁看呢。” 李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拿着要摘洗的菜,走到闻向妤身边叮嘱道:“你可别被他这副样子给骗了,他不就是想让你同情心疼他吗?这一招老娘见得还少?搁这儿给你装蒜,就是仗着你不知道他那些个破事儿。” “什么?什么破事儿?丽姐你跟我们说说呗。” 闻怀溪瞬间眼睛发亮。 天哪,听着就是大瓜。 闻向妤也好奇,虽然她和张海鹏接触不多,但是汤如接触的多啊。 按汤如的性子,张海鹏当天穿的什么颜色底裤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有什么事儿她还能不知道? 可她根本没听汤如说过什么抱怨的话。 就算再怎么认不清朋友,她也能感受到一开始的时候,汤如对自己也是当做朋友的,一些抱怨的话也是会和自己吐槽的。 李丽撇撇嘴,刚想说什么瞅到自己手里的菜,哎呀一声就往水井边快走,头也不回道:“等会儿,等会儿有时间姐告诉你,我现在要做饭,不快点要赶不上他们回来了。” 李丽风风火火,徒留两个没吃上瓜的伤心人。 等会儿是多会儿啊,闻怀溪抓心挠肺,她甚至想说跟过去李丽身边让她给自己讲。 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她又收了回来。 算了,还是不打扰丽姐做饭了。 “唉。”闻怀溪叹气,注意到身边的人又兴奋起来,“姐,你知道吗?你知道什么那个张知青的事吗?” 闻怀溪期待着能从自家姐姐口中听到什么消息,好让她不再这么抓心挠肺的。 很可惜,闻向妤摇头了。 “我也不知道,我也好奇。” “唉。” 两姐妹齐齐叹气。 知青点的饭都是自己早上舀出来自己的份儿,然后交给做饭的人统一中午煮。李丽洗完了菜后,问闻向妤妹妹要不要一起吃饭,她帮着煮一下。 闻怀溪他们带了吃的,本来也没有打算待很久,就不用消耗闻向妤那点粮了。 她说:“还有怀文呢,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俩都在你这儿吃,你的粮食就不够吃了。” 可是前天闻向妤都在姜家吃了饭,又怎么会让闻怀溪两人吃干粮? “跟姐客气什么,还能差你俩一顿饭了?爸妈给我寄了不少东西。” 闻向妤直接从自己的粮食袋子里又另外舀出来两份给李丽,说:“麻烦丽姐你帮着煮一下了。” 她又拿出来一块桃酥塞给李丽,算是麻烦人家的报酬。 李丽接过了碗,摆手拒绝了桃酥,说:“顺手的事儿,没那么麻烦,桃酥你自己留着吃吧。” 闻向妤直接将桃酥塞进了李丽的嘴里:“好了丽姐,收下吧。就当是我谢谢丽姐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了。” 李丽无奈,桃酥已经沾了自己的口水,她也没再扭捏,爽快收下了。 心里有些安慰,小妤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人肯定更愿意跟这样的人相处。 李丽进厨房煮饭了,在院子里略站了一会儿,闻向妤询问道:“那咱俩出去找找怀文?等会儿喊他一起吃饭。” “行。” 姐妹俩顺着村中的路找姜怀文,一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人家都下工往回走了,两人才终于在村中间下工必经之地见到了推着自行车的姜怀文。 那小子推着自行车在众人中间,背对着他们看不清什么表情,但是仅凭背影都能瞧出来一股子嘚瑟劲儿。 闻怀溪知道这小子想炫耀,没想到他能嚣张成这样,跑人家人群中间显摆去了。 闻怀溪上前直接扯住姜怀文的胳膊将他拽到一边,闻向妤接过姜怀文推着的自行车,跟围着的队员们说着抱歉,三人很快远离了人群。 等走到僻静没人的地方,闻怀溪拧着姜怀文的耳朵数落他:“你说你显摆就显摆,还显摆到人群中间儿了。那些人咱都不认识,谁给自行车摸一下或者小孩子不小心磕了碰了,就外公宝贝自行车那样儿,能饶过你?” 姜山一天擦一遍自行车,哪有个磕碰啥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而姜山发现每一个磕碰的时候,都会询问当天骑自行车的人干啥了并让他下次注意着。要是再有下次,借自行车这事就要考虑考虑了。 姜柳大队的大家也都知道并且理解。 他们家里要是有一辆自行车比姜山还宝贝呢。 所以他们用车的时候也会特别注意不磕碰到哪里。在大家的共同维护下,姜家的自行车现在看着还跟新的差不多。 姜怀文也知道自己爷爷很宝贝自行车,被姐姐拽着耳朵的他喊疼又大喊冤枉:“我冤枉啊姐,我本来好好走着,谁知道他们突然一群人下工一起走了过来,我都没来得及跑。他们包围着我,我想走都走不了。还好你来了,要不我还走不了呢。” 闻怀溪冷哼一声,松开了拧着他耳朵的手:“勉强相信你一次。再有下次,就不让你跟我出来了。” 闻向妤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小溪你别气了,他还小呢。咱家当时换新自行车的时候哥哥跟怀江不也这样。小男孩儿嘛,就是这样。” 闻向妤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慰地说:“好了,别气了啊。” 姜怀文应和点头,委委屈屈道:“就是就是,姐你听听小妤姐说的,我还小呢。” 小妤姐多温柔啊,哪像表姐,凶巴巴的,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闻怀溪呵呵,“谁早上跟我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屁孩儿了?” 姜怀文想到自己早上反驳姐姐的话,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话了。 “哼。” 闻怀溪不理他,接过姐姐手中的自行车推着往知青点走。闻向妤跟她并排走着,姜怀文不远不近坠在两人后面。 等三人再次回到知青点的时候,李丽已经做好了饭,知青点的其他知青也都下工回来在洗手了。 丰收大队这边的知青点没有堂屋,知青们吃饭都是一人一份菜放在饭碗里,然后要么在厨房里,要么自己搬个凳子坐门口吃,再不然就坐在门槛上,再再不行还有蹲着的。 下乡干活这些年,有些知青早已没了原先的讲究和高傲,只想着怎么才能养活自己。有些知青看不起乡下,还维持着自己在城里的习惯,怎么样都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乡下人。 今天闻怀溪这个女同志在这儿,那些个男知青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在一个陌生人还是女同志面前,男知青们还想留点面子,一个个的吃相都斯文了不少。 闻怀溪大概瞄了几眼,在这些男知青中,张海鹏是最装的一个,吃着饭的时候还不停地唉声叹气外加小心翼翼瞄闻向妤一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什么事。 忍了又忍,终于有一个男知青忍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直接开喷:“行了张海鹏,你不吃饭别人还吃呢。本来因为今天闻知青的弟弟妹妹在我都没说,你还越说越来劲儿了。整天愁眉苦脸的给谁看啊,汤如可不在这里,没人会捧着你的臭脚!” 他今天心情本就不好,张海鹏非要往枪口上撞,擎等着找骂呢不是。 被点名的闻怀溪和姜怀文对视着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很无辜啊。 怎么他们吵个架还要牵扯到他们两个。 其余知青也无语。 这俩人早不吵晚不吵的,非得等有人的时候才吵,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知青不团结呢。 他们劝着王利消火,没想到张海鹏偏要在火上浇油。 这么多人在王利说话还这么不客气,张海鹏一下子涨红了脸。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反嘴说:“我又没做什么,你自己生气往别人身上撒火算什么本事?还说你没说什么,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虽然的确是这个理由,王利可不会那么轻易承认。 他眼神闪烁一下,很快反驳道:“你唉声叹气影响别人吃饭了行不行?这个理由够吗?我这是伸张正义。倒是你,不想吃饭别让人家做啊,人家做好了你一副死人样儿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对饭菜不满意呢,吃现成的还哀声叹气的。” 今天做饭的是李丽,王利知道李丽的脾气,这么说就是想让她和自己统一战线。 李丽哪看不出他什么心思,当即道:“欸,你俩吵架可别牵扯我进去。做饭一人一天,我做饭水平就那样,喜不喜欢都得吃,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她可不愿意被王利当枪使,打量别人是傻子呢,真以为就他一个聪明人啊。 他跟张海鹏吵就吵了,扯上她不行。 王利舌尖顶着后槽牙转了一圈,心中暗恼。 这个李丽,一点不女人就算了还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他迟早有一天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好看。 李丽一点也不在乎王利是什么想法。 下乡这么多年了,这些人什么性子她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左不过是在心里骂她呗。随他的便,骂两声又不会掉块肉,反正王利没胆子当着她面儿骂她。 下午还要上工呢,吃完饭好早早休息,她可不像这俩人一天天闲出屁来了。 王利怨毒的眼神让张海鹏暗爽。 就你还想挑拨离间,也不看看李丽是那种任你挑拨的人吗? 张海鹏又想嘲讽两句,话到嘴边被人打断。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范廷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行了,你俩别吵吵了,人家闻知青的弟弟妹妹都在,也不怕让人瞧了笑话。王利你收收脾气少说两句,海鹏你也别叹气了。我知道你因为汤如的事心情不好,大家都理解,但你不能一顿饭叹八百次气吧?听得人心情都不好了。” 范廷这话听着是各打一棒,实则还是帮着王利。 范廷说张海鹏那几句话就差直接明说是你叹气才让人家王利心情不好,别怪人家说你。 张海鹏不服气,可范廷是知青点的负责人,有权根据他们的行为去大队长那里告状,拿捏着他们上工时做什么活。范廷讨厌他,谁知道他会不会给自己小鞋穿。 虽然大队长也会核实不让知青点成为范廷的一言堂,但是范廷说的话,或多或少是有些用的。说一次不行,十次呢,说得多了,大队长总有相信的那天。再加上张海鹏自知理亏,不服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扒饭的时候就差把脸埋碗里了。 王利啐了张海鹏一口,眉眼间满是得意之色。 他就知道范廷会帮着自己,毕竟范廷和张海鹏不对付是惯有的事,知青点只要长眼睛了的就知道。拿捏了这点就能拿捏范廷,果不其然被他说中了吧。 王利为自己一下子算计了两个人的事很是得意,并没有注意到范廷低垂着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这个蠢货,成日里得罪这个得罪那个的,也不怕别人联合起来给他使绊子。 还算计他?要不是张海鹏实在过分,知青们好几*个都蹙了眉,他以为自己会这么说张海鹏吗?虽然他厌恶张海鹏,可没好处的事儿他才不干。 而且没了汤如牵制,张海鹏肯定更加光明正大地追在闻向妤后头,他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知青们并不愿意学着村里那些老娘们那样整天说道别人,没人吵架以后,他们吃饭的时候倒是不大说话。一时之间,院子里只剩下了吃饭的声音。 吃完饭刷完碗以后,那些知青回了房间休息。闻向妤早上请假连带着下午一起请了,她不急着休息,跟妹妹在外面坐着闲聊,姜怀文也被闻怀溪强力镇压在了这里不让出去,以免这小子又骑着自行车出去显摆。 三人正说着呢,李丽神神秘秘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压低声音道:“咱们去那边。” 她指的地方正是知青点的墙角,也就是张海鹏指的那个地方。 李丽,墙角。 这俩元素加一起让闻怀溪激动的声音都打着颤儿,说:“八卦啊?走走走,快走。” 姜怀文的眼睛也亮了,没办法,他也爱听八卦。 闻怀溪催促着三个人,很快四个人一起端着板凳在墙角排排坐。 李丽坐在中间的位置,周围三双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她,搞得她压力还有点大。 “你们三个能不能别盯着我瞅,这样我压力很大啊。” 三人齐刷刷摇头。 没办法,都是吃瓜人,就想吃口新鲜的瓜。所以到底是什么瓜,丽姐你快说啊! 第33章 她闺女就比张海鹏小一岁! 四个人排排坐在墙角,就是为了听李丽给他们讲讲张海鹏到底有什么破事儿。 李丽清咳一声,顶着三道火辣辣的目光,语调飞快地说:“咱们速战速决,你们听完就忘啊,我这也是偷看到的。” 三人再次齐刷刷点头。 不就是保密嘛,他们懂,保证不说漏嘴一个字儿。 “咳,其实是,你们刚下乡没多久的时候,有一天傍晚下工,我刚好肚子疼实在等不及回来了,就在地头的厕所上厕所嘛。那会儿晚上天黑的早,我还没蹲多久呢,天就黑的差不多了。 “上完厕所我正准备起身,刚好听到了两个人说话。人俩说话呢,我就没好出去,结果那俩人越说越过分,最后说那话,我都不好意思听,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咦~” “其中一个人就是张海鹏。”闻怀溪肯定道。 这么听的话,这个故事的主角显而易见就是张海鹏。 没想到李丽摇头了,她说:“不是,一男一女,但是这个男的不是张海鹏,等这个走了后头又来了一个男的,那个才是张海鹏!” “啊?后头还来一个男的?那个才是张海鹏?” 三人同款惊讶脸,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姜怀文急吼吼地问:“欸欸欸,那前头那个男的是谁啊?” 李丽表示自己不知道,说:“我没听出来,但我听出来那个女的是谁了,小妤认识的,你猜猜是谁。保证惊掉你的下巴。” 闻向妤蹙眉思索着。 她认识这个范围从有点太大了。 她下乡两年,不论是知青还是村里人都认识不少,没看出来谁是这样的人,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有眉目。 闻向妤晃着李丽的胳膊:“丽姐,你就说吧,别吊我们胃口了。” 他们真的很好奇啊,什么人还能惊掉他们的下巴。 李丽被缠的没办法,说:“好吧好吧,我说。是会计他媳妇儿!” “什么?” 闻向妤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询问道:“丽姐你没说错吧?你不会是把会计闺女说成会计媳妇儿了吧?” 闻向妤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她开始怀疑人生了。 会计媳妇儿?丽姐确定不是她口误说错了吗? 怎么可能啊,会计媳妇儿都多大年纪了,她闺女就比张海鹏小一岁!说她闺女还有点可能,会计媳妇儿真的有点,她真的想象不到啊! 李丽自己也不敢相信,即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不敢相信。 她也恍惚:“姐也想跟你说姐是说错了,但事实就是这样啊。” 这俩人的反应搞得闻怀溪和姜怀文心急得很。 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呢,到底怎么了啊,会计媳妇儿怎么了。他们很想知道啊!!! 闻怀溪有点猜测,她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是,会计媳妇儿年纪挺大了吧?” 她姐能说确定不是女儿这话,那就说明会计女儿最起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虽然村里人结婚会稍早一点,最起码也会等到姑娘十六七,十七八再给她相看。 按照她女儿十七岁这么算的话,会计媳妇儿少说有三十六岁了。 李丽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说:“会计他媳妇儿,今年正好四十岁。张海鹏今年二十。” 这下姜怀文也瞪大眼睛了。 一个四十一个二十,那会计媳妇儿都够做张海鹏的妈了,结果这俩人整这么一出。 他一只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说:“那会计媳妇儿都够做张海鹏他妈了吧?” 李丽附和着他的话:“可不是嘛,张海鹏他妈还比会计媳妇儿小一岁呢。” 张海鹏之前说过他妈十八岁就生了他,算下来今年三十九,比会计媳妇儿正好小一岁。 李丽笃定:“那俩人好像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姜怀文倒是淡定:“那俩人能处对象就挺见不得人的。” “是的是的。” 闻怀溪和闻向妤点头如捣蒜。 一个结婚有娃,一个有对象,哦,当时好像还没有。不管怎么说,这俩人处对象咋看都不是那种能见人的。 “不是那种见不得人!”李丽说话的音调有点高,说完后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悄悄讲八卦。 她心虚地左右看看没人在周围,房间里也没人出来才继续压低了音量,说:“他俩在一起,好像是会计媳妇儿给了张海鹏什么好处!” “张海鹏眼光高着呢,汤如那样的都瞧不上,更别说会计媳妇儿一个结婚有娃的了。” 说的是啊。 汤如长得不错,家庭条件也好,更是满心满眼都是张海鹏。 虽然汤如人品不太行吧,但那样儿一心为他的姑娘张海鹏都看不上,更别说那个比他妈还大的会计媳妇儿了。 “是什么好处啊?”闻怀溪波不急待追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丽摇了摇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拿起板凳说,“好了,事情已经说完了,我先去休息了,下午还要上工呢。小妤你也别跟弟弟妹妹说太久,让他俩赶紧回去。天黑了碰上个坏心眼儿的,你弟弟一个小屁孩儿顶不了多大用处。” 李丽进了房间休息,又一次徒留三个吃瓜人待在一起。 “没想到啊。” “没见过啊。” “没听说啊。” 三个人齐声发出感慨,又在下一秒互相对视一眼笑了出来。 笑完后,闻向妤催促俩人:“好了好了,你俩赶紧回去,丽姐说得对,天黑了不安全。” 看完了姐姐又吃上了瓜,闻怀溪起身:“行吧,那我俩就回去了。姐你自己平时多注意,有时间我就会来看你的。” 将板凳放回原位后,姜怀文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闻怀溪两人走在后面说着话,路上还碰到了不少没休息的队员,纷纷热情地跟三人打着招呼。 闻向妤将两人送到村口,看着人离开后又回到了知青点。 这边两人骑着自行车速度不满,也渐渐远离了丰收大队。 通向丰收大队这边一直很荒凉,前不着村的,最起码要走一里路才能经过下一个村庄。 明明天色还早,闻怀溪莫名觉得有点冷得慌。 她浑身发颤,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惹得姜怀文的自行车都晃了一下。 “哎姐你别乱动啊,等会儿把咱俩都摔了。” 闻怀溪摸摸鼻子,悻悻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冷了又打喷嚏。奇了怪了,来的时候还是早上呢我都不冷,这大中午的怎么还打起喷嚏来了。” “那你要不穿我的衣服?我不怕冷。” 男孩子火气旺,比起闻怀溪身上一件秋衣,一件毛衣还有外套的,姜怀文就只穿了三件薄衣服,甚至还热得敞着外衣的扣子。 闻怀溪瞥了一下他身上的薄衣服:“算了,我穿着毛衣呢,你自己留着吧。等会儿记得把扣子扣上,天还冷着呢,小心感冒。”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骑快一点,咱快点到家加衣服就不冷了。” 姜怀文加快了速度,中途偶尔跟闻怀溪换下人,倒是比早上更快的回到了姜柳大队。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的,刚进村不久,两人就碰上了将粪桶放在一旁正偷懒的江婵媛。 江婵媛看到闻怀溪的那一秒开始对她怒目而视。 她上辈子没挑过大粪,虽然知道这活儿又累又臭,她没想到这么又累又臭法儿啊。 这两天,她每干一次活儿,就更恨一次闻怀溪。 都怪她,要不是闻怀溪那么斤斤计较,她怎么可能来这儿挑粪!上辈子不久丢了吗,上辈子她也没找啊。这辈子给自己用用怎么了,这都是闻怀溪欠她的! “又出去了,闻怀溪你怎么天天请假,一点都不像支援农村建设的样儿!天天偷懒,大队长就应该把你遣送回知青办!” 江婵媛怨毒的眼神让闻怀溪一下子恍然大悟。 她就说自己为什么那么冷呢,原来是江婵媛在念叨自己啊。 闻怀溪远远地冲着江婵媛喊话,“我请假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不信你去问老王头呗,光凭一张嘴在这里说什么。我是正经请假,你呢,上工的时候偷懒!自己偷懒还说别人没觉悟。 “快把你那眼神收收吧,眼珠子要瞪出来了。就算你再瞪我,粪还是要挑的,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江婵媛同志你可得有为集体奉献的觉悟啊,毕竟咱们下乡就是来支援农村建设的。你江同志这态度很不端正,还需要再多磨练磨练。” 江婵媛才不可能承认自己没有觉悟。 她更气了又没法儿反驳,村里人把粪这唯一的肥料看得很重要的,她不可能做什么幺蛾子。 江婵媛愤愤骂回去:“不劳你操心,我这工作做得好着呢,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满意了?我可是知青里独一份儿的有觉悟,你眼睛不好就去治!” “呦,我还不知道江知青这么有觉悟呢,那你就好好挑别嫌弃啊,你吃的粮食可全是靠这些肥料长出来的。本来就是因为偷拿别人东西才被罚来挑粪的,再偷懒小心又被罚!” 说完,闻怀溪拍了下姜怀文的后背示意他骑着自行车走人。 不想搭理江婵媛这种傻子,万一把她也传染傻了就不好了。 两人骑车的背影渐渐远离,江婵媛抱着有些疼的肚子缓缓蹲了下去。 她刚刚是故意开口骂闻怀溪的,装作色厉内荏的模样就是害怕被他们两人瞧出什么端倪。 她不敢赌。 江婵媛面色苍白,小腹一坠一坠的整个人疼得要命。 估计是昨天上山被赵建设推得那一下,再加上这两天又下工又生气的对胎儿不好,她刚刚就肚子疼了。 江婵媛忍不住埋怨起了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真不听话,前世她那么折腾都没掉,这辈子怎么就这么脆弱,不能学着上辈子那样结实点儿吗。 真是的。 昨天陈大娘扶着她下山,她闹着让人送了她去卫生所。但她是想自己到卫生所就让他们回去,一个人再去偷偷摸摸的检查,不然谁都知道她未婚先孕怀着孩子了。 她跟赵建设彻底闹掰了,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有孩子,赵建设怎么可能放过她。 可恨那些人尤其是大队长怎么在不该负责的时候那么负责,都说不回去要等着她看完病,她简直气死了。 要不是自己当时找林北望帮忙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儿说自己是脚崴了,大夫也给她看的是脚,那她怀孕这事肯定瞒不住。 因为大队长几个人,自己昨天根本没看真正疼的肚子,还因为脚上没什么伤被大队长说了一顿,让她不要每天没事儿找事儿。 她哪是没事找事了,她明明就是肚子疼,今天也疼。 不行,她明天一定得请假去看看,万一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林北望和这孩子可是她唯二的指望,都说老太太比老头儿命长,她还等着这孩子在林北望死了以后继续养活自己呢。 不知道江婵媛其实是故意支开自己的闻怀溪两人骑自行车已经到了姜家门口。 徐桂芳今天不舒服在家做饭没去上工,听到两人回来的声音给他们开门,顺便问问两人今天去丰收大队咋样。 进了门,姜怀文依依不舍地将自行车放进了爷奶的屋子,又满眼不舍地从屋子里出来。 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还想骑自行车,没骑够啊! 徐桂芳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叉着腰大喊:“姜怀文你放完自行车赶紧的出来,你再看也不可能让你骑的,今天还没骑够吗?够久了,出门时间光耗在路上了。” 姜怀文叹着气出来。 他奶怎么这么凶,不给骑就算了,连看都不让看。 他真可怜。 徐桂芳才不管他咋想。 本来就是,他就算再看,老头子也不可能让他骑自行车出去显摆的。 第34章 林北望只能是她的! 天色已然黑沉,姜家一家子洗洗刷刷准备睡觉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大家收拾完了都回了自己的房间,很快院子里只剩下闻怀溪一个人。 慢慢悠悠地洗漱好以后,她正准备进房间,院子大门“吱呀”一声响,立时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外公刚出去了一趟还没回来,这门是给他留的。 当门缓缓被打开时,门外的那道身影却让闻怀溪忍不住蹙起了眉。 “江婵媛?你来我家干嘛?” 这个点了不回去收拾收拾睡觉跑别人家里做什么。 江婵媛没想到进了院子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闻怀溪。 她撇撇嘴,迈步进门的同时翻了个白眼儿。 还问她干嘛,这不是废话吗?她来这里当然是找大队长了,难不成找她闻怀溪啊,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吗。 她刚想开口嘲讽,又想到如今是她有求于人家大舅,只能瘪嘴憋屈地说:“闻同志,我找大队长有点事,他现在在家吗?”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忍! “大舅找你的!” 闻怀溪冲着姜远峰的房间吼了一嗓子,也不打算进屋了,进门随手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这架势,就差拿一把瓜子坐那磕了。 几乎在她坐下来的同时,姜远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同款蹙眉瞅着江婵媛问:“江知青?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江婵媛上前一步,捂着胸口“虚弱”地说:“大队长,我今天上工的时候一直胸口疼,实在难受得狠了。我以为自己是累着了,但是我又知道不能给大家添麻烦,所以上工的时候都是一直忍着的。可是这会儿下工休息了这么久了,我还是难受得不行,心慌得很,害怕自己真有个啥毛病,所以想跟你请假明天去卫生所瞧瞧病。” 瞧病? 打眼一看,闻怀溪就知道她是装的。 江婵媛身体好得很,别说是挑粪了,就算是去采石场上工,她都不可能干两天发现自己身体不舒服的。 姜远峰并不相信江婵媛。他一想到昨天他带着江婵媛白白跑了一趟又无功而返,露出了怀疑的眼神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别不是在骗我吧?昨天你说脚崴了,去了卫生所人家医生说好好的,最后还耽搁了大家的时间。江知青你要是不想干活儿就直说,虽然我不会同意,但是小孩子家家的还是少撒点谎。” 江婵媛咬牙。 还敢提昨天?昨天还不是怪你!我都说了让你先走先走我自己看,你就是不听。要是昨天你答应了我早都检查完了,还用得着现在来找你要介绍信? 不管心里咋想,面儿上她自是不敢这么跟姜远峰说话的。即使人家怀疑她,江婵媛也只能继续装着,有气无力地说:“我这是真的难受。昨天我也不是有意的,我摔了那么猛一下,脚疼得厉害,就以为自己脚崴了,谁知道是我自己想多了。但是今天我是真的心口疼,您也知道,心口这儿,任谁也不能放心啊!万一有个啥病没及时检查出来,随时要人命呢。” 姜远峰想想也是。心脏这个器官是真的重要,要是他自己心口疼,不去检查一下那也是万万不能放下心的。 而且就算江婵媛是装的,那损失的也是她的工分她的口粮,江婵媛挑粪一天六个工分,多几个少几个有什么区别呢。但要是因为自己没给她开介绍信出个什么事可就划不来了。知青出事,知青办一定会问责他这个大队长。 他们大队在公社的工分价不高不低,一个满工是两毛钱,六个工分就是一毛二,为了一毛二压着她不看病不划算。 这么想着,姜远峰果断同意了,他说:“行,明天准你一天假。对了,你挑粪那活儿还是得满一个月,请假了就往后顺延一天。” 江婵媛早就料到姜远峰会有这句话,没什么意外地应了下来。倒不如说,他不说这话才不正常呢。 “嗳,我知道了。大队长您放心,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回来就开始上工。” 早上工早了,她也没想着拖。拢共一个月,她可不想拖到最后还是挑粪挑粪,每天都搞得臭烘烘的。 这话让姜远峰有几分满意,瞧着外面即将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他说:“那行,没啥事儿你就回去吧。” 一路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江婵媛这才图穷见匕:“大队长,你给我开张去县里的介绍信行吗?万一公社卫生所看不出来什么,我刚好去县里瞧瞧,免得还要回来找您开一次介绍信耽误时间。” “行吧,你跟我去一趟大队部,介绍信的章子在大队部放着。” 已经答应请假了,去公社或者县里也就没所谓了,不过是多开一张介绍信的事。正像江婵媛说的那样,直接开个县里的刚好省事儿了。 他进屋取了手电筒,想了想对江婵媛道:“算了,你就待这儿,我去盖了章子给你拿回来,身体不舒服就少折腾。” 大队部跟知青点可不顺路,既然她说自己生着病,那他勉强信了这话。 走两步路又不费啥功夫,来回十分钟的事儿。不管江婵媛去不去,他这个盖章的人都是要去的,还不如让她歇着省得又说自己哪难受的。 姜远峰远去的身影被暗沉的天色完全淹没,很快便消失在了路口。 江婵媛彻底放松下来,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闻怀溪沉吟思考江婵媛为啥非要去县里。 是的,她莫名有种直觉,江婵媛来找姜远峰根本不是为了去公社的卫生所,而是去县里的医院。 但是吧,她为什么非要去县里呢。 还没等她想出来个一二三,姜家院子里又进来了一个人。 闻怀溪抬头。 这下该是外公了吧? 她眼神亮晶晶,期待着门外能走进来自己心中的那道身影。 很可惜,又不是。 她的身形一下子垮了下来。 林北望迈步走进姜家院子,对着站在院子里的江婵媛点头示意后,询问坐在那的闻怀溪说:“小溪妹子,大队长在家吗?” 怎么男女主都是要找大队长? 闻怀溪脑子里一瞬间划过这个想法很快就消失了,她站起身来,试探性地询问道:“林大哥,你找我大舅,是不是想开介绍信啊?” 天知道,她这话真的就是随口一说啊,谁知道林北望居然点头了。 他,居然点头了! 林北望有些惊讶,他扬起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开介绍信?我明天想去县里一趟。你应该听说我我妈她身体不好要吃药,但是那个药只有县里的医院才有,所以我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县里一趟拿药。” 闻怀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林北望觉得奇怪,还以为自己衣服哪是不是破了洞什么的,低头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他犹豫地问:“怎么了吗小溪?我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闻怀溪回神,摇摇头尴尬地说:“呵呵,没什么不对。就是江知青也说自己要去县里,挺巧的哈。” “哦,这样啊。”林北望露出轻松的笑,礼貌性地回复道,“是挺巧的,不过我明天是去医院,江知青应该有事要办的。” 林北望不以为意。他就取个药,跟江婵媛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没想到他这话倒是让从刚刚开始一直没说话的江婵媛猛地抬起了头。 江婵媛在林北望进来的那一刻眼睛就黏在了他的身上,跟随着他的动作转移着自己的视线。 在他对着自己点头示意的时候,江婵媛眼神暗了一瞬。 终究还是有影响啊。 明明第一次两人碰面的时候,已经是可以吃着烤鸡相谈甚欢的状态了。可是自从那两次她跟别人吵架以后,江婵媛总觉得林北望在若有若无地躲着自己。 哪怕昨天他说给自己喊婶子来带自己下山的时候,她一开始觉得是林北望心疼自己,可到底和这男人亲密相处过一段时间,略一思索江婵媛就明白了昨天林北望那番行为的真实意图。 他是在躲着自己。 前世林北望对那个喜欢他又不要脸纠缠着他的女人就是那样,有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淡。那个女人被那么对待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畅快,暗自得意那个女人再瞧不起她又能怎样,喜欢的人还不是跟条狗一样捧着自己。 可是现在,当她自己被那么对待的时候,江婵媛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连安慰自己都没了力气。 尤其是这一刻,当她和闻怀溪明显被林北望区别对待了的时候,江婵媛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前世那个看着闻怀溪挽着林北望胳膊笑得满脸幸福的自己,那个穿着商场统一配发的保洁服,拿着拖把匆忙遮住脸生怕被两人发现的那个落魄的自己。 江婵媛眼神怨恨,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在了肉里。 上天让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让她改变自己悲惨的命运,她一定不会让上辈子的结局重演。 林北望只能是她的! 他将来的那些财产,只能是她江婵媛的! 所以当林北望说自己会去医院的时候,江婵媛果断说道:“林大哥,我明天是要去县里医院检查身体的。我刚来咱们大队不久不太认识路,你明天能不能带我一程啊,咱俩一起去医院行吗?” 她刻意将声音放柔,慢慢地说着话显得整个人温柔极了。柔和曼妙的嗓音让林北望开始怀疑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个吵架姑娘是不是他的错觉。 第35章 王娟是那个牛郎,他是织女。 闻怀溪受不了江婵媛了。 天哪,这声音夹的,她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江婵媛用温柔似水的眼神含情脉脉地盯着林北望。 林北望委婉地拒绝了江婵媛:“不好意思啊江知青,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又赶着中午上工要回来,你是看病的话来不及的。更何况江知青你不是跟赵知青处着对象吗?我们两个要是走在一起肯定会有闲言碎语的,我不能这么不分轻重毁了你的名声。”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但是江婵媛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装的好,只是低着头作羞涩状,柔声道:“没事的林大哥,看病当然要赶早了。我记性好,走一趟就能把路记个七七八八,你把我带过去以后就不用管我了。你忙自己的,我看好病了自己会回来。而且,而且我跟赵知青分手了,我俩没关系了,你不用顾及他的。” 林北望头疼,这个江知青是听不出来自己在拒绝她吗? 哎,怪就怪他刚刚说话太委婉了,下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他一定果断利索地直接拒绝。 林北望没答应也没拒绝,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哎小溪妹子,你还没说大队长在不在呢。” 其实他觉得八成不在家。 江知青在这里又说她也要去县里,大队长应该去给她开介绍信了。 没少开介绍信的林北望自是知道印章在大队部,大队长多半儿已经去大队部了。 只要闻怀溪说大队长在大队部,他便可以借着这个借口直接走人,远离江知青。这样自己明天一早直接走人,就能顺利成章不带江知青了,反正他又没答应。 他没回江婵媛话的时候闻怀溪就知道他的目的了,就是不想答应江婵媛呗,她懂。但是为什么问她? 不想跟江婵媛去直接拒绝啊,非要跟她说句话问一下大舅在哪,林北望到底知不知道江婵媛喜欢他啊,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闻怀溪感觉江婵媛的眼神已经足够杀死她了。 闻怀溪露出一个敷衍的标准八颗牙齿微笑:“不在,大舅刚去大队部给江知青开介绍信去了。” 她后悔了,她为什么要想知道江婵媛想干什么而坐在院子里不进去,要是她一开始喊完大舅直接回了屋子,现在是不是就不用经历这些了。 林北望道谢:“那我先去找大队长了,刚好给我也开了介绍信,要不等会儿他回来了还要多跑一趟。” 闻怀溪心累,摆摆手不想说什么,目送林北望出了院子。 江婵媛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紧跟在林北望后面出去,远远的还能听到她让林北望等等她的声音。 “林大哥,你等等我啊,咱俩一起去大队部,我刚好取介绍信!” 人家明摆着不想理你啊! 恋爱脑真可怕。 哦不,闻怀溪冷漠脸。 江婵媛看上的是林北望的人和钱,那不能说她是恋爱脑,人家还是很有脑子的,知道重活一世要把握住潜力股,重要的是钱不是人。 闻怀溪摇摇头。 有那个先知为什么不知道自己努力呢,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依赖别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得了,她也不打算继续在门口坐了,等会儿再来个谁她可受不住。 闻怀溪把板凳端进屋子里,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精神百倍,就连要去上工都感觉没那么辛苦了。 地里的草还没拔完,所以她今天的活依然是拔草。 武装好自己到了地里后,李秀秀今天不在,姜远峰给闻怀溪另找了一个搭档,老王头的闺女王娟。 王娟留着长头发,她头发又黑又多,分成两股编成两个麻花辫留在脑后还是很厚实的一把,让闻怀溪这个前世今生头发都不算多的人很是羡慕。 拔草的时候,闻怀溪的视线时不时就飘到王娟的身上瞅一眼她的头发,而后流下羡慕的泪水。 头发真的好多啊,她真的好羡慕。 可恶可恶,能不能把这头发给她啊,她真的好想要。 王娟拔着拔着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回头就看到闻怀溪这么一副模样。 她有点好笑地说道:“你看啥呢这个表情?我在前面都感受到你的目光快把我射穿了。” 闻怀溪指了指她的头发,说:“娟子姐,你头发真的好多啊,都不会有秃头危机,我好羡慕。你看我的头发这么少的,要是不好好保护年纪大了肯定秃头了。” 王娟哈哈大笑:“我还当什么呢,就这么点头发值当你羡慕成这样?头发多了洗了也难洗啊,我每次洗头发都要用好多水,可费劲儿了,我还羡慕你头发少呢。” “姐,扎心了。”闻怀溪捂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 头发少有啥好羡慕的。 王娟看得很开,她安慰着闻怀溪说:“好了好了,还装上了。多有多的好处,少有少的好处,往好了想就行,没必要因为这个发愁。” 王娟一马当先在前面一阵猛拔,闻怀溪坠在后面慢慢地磨着洋工,有以下没一下地拔着,还时不时蹲在那里把手放在草上发呆。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等中午下工的时候,王娟负责的那一半儿已经差不多要完了,闻怀溪那边还差了一大半儿。 对比很惨烈,不过闻怀溪对自己要求很低,她只要能吃能喝能睡就行了,一点也不想勉强自己干活儿。 她以前从来没干过农活,前两天手上还磨出了水泡,现在能拔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抱着这样的心情,闻怀溪快乐地回家吃了饭休息一会儿,睡饱了下午继续来上工。 王娟本就只剩了一点,来了以后很快把剩下来那点搞完,在闻怀溪不好意思的神情下开始帮她拔她负责的这边。 “得了,你以前啥都没做过,拔了这么多不错了,去歇会儿,姐很快就弄完了。” 闻怀溪摇头拒绝了她。 虽然她脸皮厚,但是让王娟帮她已经是极限了,她到底不好意思让人家这么认真干她自己在一边心安理得地休息。 而且栗珍珍在那看着呢,她现在要是休息了,栗珍珍肯定是要喊叫的。 她跟在王娟后面拔草的速度比起早上快了不少,再加上她早上自己拔的,不管咋摸鱼到底是拔了不少,两个人一起更是很快就只剩了一小点儿。 在闻怀溪负责这片儿即将拔完提前完工的时候,小路的那边遥遥走过来了一个人。 刘志斌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胸前别着一只钢笔,看起来颇有知识分子的味道。当然高中毕业生身份的他在姜柳大队的众人看来原本就是很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只不过是一个干不了活儿的弱鸡知识分子罢了。 他一步步顺着小路走过来,笔直地站定在他们这边地头开始大声喊着王娟。 “王娟同志!王娟同志!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刘志斌觉得他这人有一个别人都比不上的优点,那就是格外能坚持,而且*是那种越挫越勇的坚持。 当然这点在其他人看来纯纯是脸皮厚,只不过没人会在他面前明说罢了。 因为没人说,刘志斌就越发自信,自信了更没别人想去他面前讨嫌,恶性循环下来导致刘志斌对自己的认知有了一定的偏差。 就比如现在,当他在老王头阻止他和王娟的时候,他依旧能不顾众人难以言喻的目光来找她。 他觉得自己和王娟就像是神话故事里被王母分开的织女和牛郎一样。当然,王娟是那个牛郎,他是织女。 虽然身份上王娟更符合织女这个角色,但是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下凡间屈尊降贵跟王娟这个“牛郎”在一起的“织女”。 所以王娟是牛郎,他是织女,一点没错。 此时此刻,“织女”刘志斌脸上扬着自以为帅气的笑容,冲着那边正在干活儿的“牛郎”王娟喊道:“王娟同志你过来一下啊,我是真的有事找你。” 这句话没毛病,毕竟他是真的有事找王娟。 每天这个时候,是刘志斌最乐意找王娟的时间。 有人帮他干活儿当然乐意啊。 姜柳大队不是按照上工时间计算工分,而是按照每个人干活儿的多少。 按照上工的时间计算工分的话,总有一些人会想着偷懒,按照多少就没有这么问题。多少活儿对应固定多的工分,这很公平。 王娟劲儿大又自小干活儿,对地里的活计很是熟练,大多数情况下都早早会完成自己的那一部分,剩下来的时间要么回家休息,要么跟大队长说再给她分一片儿继续干多加点工分,但是大部分时候,王娟都会选择早一点回家休息。 等刘志斌来了以后,在刘志斌的刻意接近下,王娟对刘志斌很有好感。 瞧这清秀的小脸,真帅。 王娟没有学历又长得不漂亮,唯一能跟别人竞争的只有干农活儿。 她喜欢刘志斌,所以想要帮心上人,帮这个在干活儿上不很熟练,工分分下来的粮食肯定不够自己吃的心上人。 有人主动帮忙干活儿,刘志斌觉得自己是傻了才会拒绝。 在他不拒绝默认还时不时给王娟说点让人误会的话之后,王娟便以为刘志斌也是喜欢自己的,所以她在家里闹着要嫁给刘志斌,这样她也能光明正大地帮助他。 刘志斌不会干农活儿没关系啊,她可以养着他的。 她负责赚钱养家,他负责貌美如花。 这很公平。 当她在家中一通闹腾后,老王头立刻带着儿子找上了刘志斌警告他不许接近自家闺女。 对于知青来说,本村人的警告一般是很有用的,毕竟谁都不想自己的名字被村里人告诉大队长然后被穿小鞋。 他们是能去知青办找工作人员帮他们做主,但他们能保证大队长不会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把工作人员糊弄过去吗? 他们终归是在别人的地盘,只要他们还在这个大队,在这个大队长的手下,得罪了他一次,就不敢保证在之后的日子里大队长还会找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给他们穿小鞋。 大多数情况下,只要大队长做的不是很过分或者理由合理,知青们都会选择接受而不是闹腾。 而且对于姜柳大队的知青们来说,虽然姜远峰在一些事情上会偏向本村人,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公平公正的大队长,知青们对他的印象都很不错。在这种小事上更是不会反驳他的一些决定。 毕竟那些个偷奸耍滑想靠着村里人帮忙,又不愿意处对象结婚只想占便宜的那些个知青,大部分知点事儿的知青也瞧不起他们的。 这一切的一切,导致老王头觉得他没套袋子打这个年轻人一顿已经是格外的手下留情了。 他可是本村人,刘志斌要是回城了,天高海远他做不了什么,可刘志斌刚下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的,在本村总有机会教训他的。 刘志斌要是一个聪明人,就该知道他的意思然后乖乖地离王娟远点。 他这么想没错,但是刘志斌是谁? 刘志斌同志,他自认是一个特别,格外,超级能坚持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小小的困难被打倒呢。 在上一次找王娟帮他结果只锄了一陇草王娟就被拖回家自己还被嘲讽一顿以后,刘志斌再一次的鼓起勇气来找王娟了。 干一陇也是干,他自己干锄一陇草也要花不少时间的。 被骂又怎样,老王头总不可能打他一顿吧。总之王娟帮了忙就是他赚了。 如果老王头知道他是这么想的,估计是真要打他一顿的,可惜没有如果。 抱着只赚不赔的想法,刘志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虽然王娟在金钱和改善生活上帮助不了自己,干活儿上还是很有用的嘛,要是没她那个该死的爹阻止王娟帮他就更好了。 她爹,真是不懂事儿。 刘志斌愈来愈深的笑容让闻怀溪不禁抖了一下,浑身恶寒。 她觉得刘志斌其人,不笑还好,一笑有点油。 那明显带着功利性目的的眼神更是加深了他的油度。 至于这个油的程度嘛…… 闻怀溪摇摇头,跟赵建设有的一拼。 要她说有这俩人还炼什么猪油啊,这俩人加起来开个油厂绝对够整个红旗公社用了。 但是吧,人家刘志斌本来就不是给她笑的,她欣赏不来,有人能。 比如闻怀溪身边的王娟同志,她就特别能欣赏刘志斌的帅气。 王娟甫一抬头,整个视线直直地撞进刘志斌认真又坚定的眼神中。 不得不说,刘志斌的皮相还是很不错的,还算白皙俊秀的面庞上一双深情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直直盯着你瞧,再加上他那嘴角迷人的笑容,那些喜欢他的女同志简直魂儿都要丢了去。 王娟就是其中一个。 此时她手里仍有着刚刚拔出来的草和不小心沾上的泥土,可是被这么一转不转的目光盯着看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骤然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小麦色肌肤的脸庞上也能隐约瞧见一些羞涩的红晕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率先别开了目光,害羞地小小声道:“刘同志,你怎么来了啊?是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王娟这么一番行为首先就把在她身旁的闻怀溪吓了一大跳。 这个女同志是谁? 她娟子姐呢? 她那个爽朗大方的娟子姐呢?! 她那个笑声豪爽的娟子姐呢?! 她那个……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脸红害羞说话声音贼小还隐隐感觉音色夹了起来的女同志到底是谁?! 闻怀溪目光呆滞,仿若受了很大的不可接受的打击——事实上的确是不可接受的打击。 她机械地转过头,不接受事实地一字一句问:“娟子姐,你喜欢刘志斌吗?” 王娟霎时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道:“小溪你,你看出来啦?嘶,欸,你自己看出来的还是?” 王娟自言自语:“应该是你看出来的,这件事除了秀秀我没再跟别人说过,不过真的很明显吗?欸不对,我家里也知道我喜欢刘知青,也有可能是我爸或者我妈说的……” 她碎碎念着,殊不知这话更是让闻怀溪如遭雷劈。 王娟回答闻怀溪话的时候虽然有点害羞,但那个声音,和跟刘志斌说话的那个调调完全不一样,区别大得很! 意识到这个区别后,闻怀溪:“……” 这就是红颜,哦不,蓝颜跟小伙伴的区别吗? 她难道不值得娟子姐用那种害羞的声音轻声细语地对待吗? 前两天王叔不就说了他家娟子喜欢刘志斌的时候,外婆好像说了张会计家的小英也喜欢刘志斌的。 刘知青的魅力真大。 她佩服。 闻怀溪皮笑肉不笑,因为根本笑不出来。 她回答:“王叔说过,不过你那个表现,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刘知青。” 她声音带着一股子怨念:“你跟刘知青说话的时候,真的超——明显,那声音和跟我说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真的有这么明显?声音真的不一样吗?我感觉一样的啊。” 王娟不敢相信,她还觉得平时隐瞒的那么好,怎么会? 而且小溪说的声音不一样,她真的感觉是一样的啊。 跟刘知青说话的声音跟她平常说话就是一样的,她坚信这一点。 “真的巨巨巨明显。” 闻怀溪一连用了三个“巨”字来表达自己的肯定。 她敢打包票,哪怕是臭蛋那样的小孩儿也一定能听出来其中的区别! 王娟先是怀疑,然后开始扭扭捏捏。 要是真的这么明显的话,那刘知青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喜欢他? 那他呢,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 想到平日里刘志斌轻声细语跟自己说话的帅气模样,还有上次,刘知青他还帮自己撩了落在脸边的头发上去,王娟羞羞答答。 刘知青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呢。 她这么想到。 毕竟,撩女同志头发这种动作,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有点太亲密了一些吧? “王娟同志?王娟同志?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被忽略的刘志斌喊。 王娟为什么不回答他? 虽然他看不到王娟在脸红,但是他敢确信王娟在害羞。 害羞说明喜欢自己,喜欢自己为什么还不回答他的话? “啊,啊?不好意思刘知青,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王娟刚刚光顾着想刘志斌是不是知道自己喜欢他了,根本没听到他在跟自己说什么。 想到闻怀溪跟自己说过的话,王娟这次开口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声音,尽力让它听起来跟自己平时说话没什么区别。然而听在闻怀溪耳中…… 恋爱脑怎么是这样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瞎了呢。 明明面对她的时候还是那个熟悉的人,但是一旦开始跟刘志斌说话,娟子姐就变成了她熟悉的陌生人了。 她就说了吧,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女同志根本不是她娟子姐。 刘志斌有些不耐烦,面上依旧笑得灿烂:“你跟我来一下行吗?有点话想跟你说。” 烦死了,这女人怎么回事。 她之前跟自己说话不是不等自己说完就赶紧过来生怕他离开的吗? 现在倒好,让她过来一下这话自己说了多少遍了,她怎么还不过来。 怎么,学会欲擒故纵了?还是变聪明了? 不应该啊。 这女人小学都没上完,不仅纯情还蠢得很,自己随便使点小手段,她就乖乖上钩帮自己干活儿了。相比之下,那个念到了初中的张小英才有点难对付。 这两天张小英好像意识到自己是在吊着她了,非要他给个准话才肯去求她那个会计爹将自己换到轻松的工作,否则就连现在这个锄草的活儿都保不住。 拔草和锄草算是轻松的活计了。 队里没有多少把锄头,所以一部分人用锄头锄草,另一部分人则是手拔。锄草这边有工具,一样的工分却相对干的比拔草多。 拔草要蹲着费手费腿,锄草挥舞锄头费胳膊费腰,在刘志斌看来都不是啥好活儿。 他想做的活,是记分员。 第36章 渣男的三不原则算是被他玩儿明白了。 姜柳大队记分员每天有五个工分,如果是女同志做的话差不多够养活自己,男同志吃的少也勉强够。 那工作干净又体面还能把握着别人的工分,简直是刘志斌的梦中情工。 但是这种轻松不费力的活儿,大队长和张会计自然更愿意留给本村人。 姜柳大队现在两个记分员的岗位一个是张小英,另外一个就是赵惠。 赵惠端午嫁人,这个位置会空下来,但刘志斌看得清楚。 闻怀溪干不了活儿,姜远峰肯定要寻么着给她留一个轻松的活,估计就是那个记分员了。他想要另一个,就只有靠着张小英,让她去求张会计把这个工作给他。 至于张小英不做记分员了做什么? 张小英在家里那么受宠,张家肯定愿意养着自家闺女。 前两天他跟张小英提出想要这个工作后,这段时间张小英逼他逼得紧,让他同意公开处对象或者直接结婚,无论自己说什么,张小英就是咬死了这个条件,否则他就别想当记分员。 刘志斌感觉自己身心俱疲,实在是快要应付不来了。 烦人。 真烦人。 这些村里的女人为什么要读这么多书? 女人读什么书? 他们这些村里的女人凭什么读书? 要是不读这么多书,张小英肯定不会这么聪明,就会像王娟一样任由自己摆布。 “王娟同志你快点行吗?”刘志斌催促。 “来了!”王娟应了一声,“那小溪,姐先过去了?不好意思啊,明明说好帮你拔完草的。” 她伸手示意着刘志斌的方向,声音中带着抱歉。 王娟当然知道刘志斌找自己是干什么的,所以才会抱歉。 前两天她爹闹那么一出,是个男人都会觉得丢脸,她还想着过两天找机会哄哄刘志斌,没想到刘志斌这么快就来找她了。 只是刚刚跟小溪说好了早早帮她弄完的,结果现在,自己这么快就食言了,真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儿没事儿,姐你道什么歉啊,本来就是你帮我。而且我这儿已经快完了,娟子姐你快去吧。” 去吧去吧,我等会儿就去找王叔告状。 刘志斌,想要一个免费的劳动力是吧? 做梦! 目送着两人远去的身影,闻怀溪加快速度继续拔草。 她可没打算现在就跑。 要是她没干完就跑的话,记分员可不会看在是同村的份儿上手下留情。 她这眼瞅着没多少活儿了,临了临了被扣了分真是没处说理。所以她老老实实干完了剩下的活儿,跟赵惠打了声招呼后才去了老王头家里。 顺着村里的小路一直往南,闻怀溪远远的就看到了老王头家那标志明显的青砖瓦房。 队里盖得起青砖房的人家不多,盖得起又舍得盖的人更是少数,是以姜柳大队的青砖房并不多。 老王头一家并不是本地人,他爷是早年流落才来到了姜柳村,又凭着一手好医术安了家挣了不少钱,也盖起了村里仅三所的青砖瓦房。 这三家分别是老王头一家,原先地比较多的老村长一家,剩下来就是祖上做过官儿的那家有青砖瓦房了。 其余的这些家庭,最好的也不过是土砖房上盖瓦。 也有瓦,青砖跟土砖却是天壤之别,价钱更是差得远。 虽然现在因为房子造得早并不是很新了,但是青砖瓦房啊,这房子建成以后可没少遭队里大家的羡慕嫉妒。 青砖瓦房可不是谁都能盖得起的。 就拿姜家来说,姜家子嗣尚算丰盈,姜远峰做了好些年的大队长了,姜远树姜远水也肯吃苦干活儿,姜远兰又嫁得好,就这,他们家也还是土砖房。 倒不是盖不起,他们家的积蓄造一所青砖房子还是够的。但是是孩子们都大了,一个个娶妻生子养娃都要用钱。 家里这房子盖的早,那会儿孩子们基本没出生,房间也不多,现在准是住不开要另外盖房子的,算起来又是一笔花销。 盖了青砖瓦房,孩子们娶媳妇儿就不管了吗? 没有一间像样的房子,稍微好点的姑娘哪个愿意嫁进来? 姜家算是村里比较富裕的人家了,想盖青砖房都要考虑这考虑那的。 大家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知道老王头家里到底得多富余才能盖得起青砖房。 可老王头一家是遭了灾才流落到他们村的,才这么些年,就比他们本村人还要富裕了,到底是有多能挣钱啊。 大家心里开始不平衡了,这青砖房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们送到人家手里的! 这房子正在造的时候,一部分看不清的村民便有些阴阳怪气,觉得凭什么王家一个逃难到他们村的能住得起青砖瓦房,是不是平日里给他们医药费什么的收贵了才能在短短这么点时间里挣了这么多钱。 话虽这么说,他们也清楚王家给他们的医药费都是按便宜了算的,要不他们早去镇上看病了,而不是每次有个什么病都更乐意去王家。 他们那么说话,只不过是心理不平衡见不得人家里比他们过得好罢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别人的成功更让人揪心。① 村民们就是这么个心理。 好在老王头他爷会做人,平日里给本村村民的医药费都会在便宜的基础上再抹个零头或者相较于外村少上那么一点,又经常诉苦说自家是外村人,家里一共就这么几口人,盖个青砖房也是为了孩子好娶媳妇儿。 如此种种,才让村里人接纳了他们一家,也不会逮着那青砖房说酸话。 逃荒到本地的外村人本就没有亲朋帮衬,如果家里条件再不殷实,好些人家都不愿意姑娘嫁进去的。 不得不说老王头他爷这话算是戳到了村民们的心口上,也让大家设身处地的理解了他们一家。 卫生所的门大开着,老王头正坐在那里埋头看着什么。 闻怀溪敲了敲门喊了声叔。 卫生所是王家院子里一间专门的小房间,一般用来放药品这些,独立于整个院落。 这间房子是老王头他爷爷当年作为村里赤脚大夫的时候就有了,那会儿他家是村里的医馆,所以王爷爷专门建了一间小房间用来放些药品之类的有关瞧病的东西。 造的时候王爷爷甚至还让开了一个向外的小门,目的就是让这间房子跟家里其他房间分开,这样即使他给病人看病进进出出的也不会影响家里人。 等到老王头长大成为赤脚大夫后,这间房子便顺理成章地继承了下来。 按理说老王头是队里的赤脚大夫,卫生所的房间是要队里给提供的,现在用王家的这间房子,相当于老王头家里自己出了队里的卫生所。 他家这房间方便,队里一时又没有合适的房子。最后经商量,大队给了王家一些补偿,就算是由队里租下了房子的使用权。 作为赤脚大夫,老王头一般是不下地的,多数情况下都会在这间小房间里待着炮制一些药品,看医书或是收拾一下房间,为的就是避免有人找他看病大夫却不在,这会儿正好大大方便了闻怀溪。 老王头还正奇怪呢,他们这里可没有敲门这个习惯,他想着是不是哪个知青来找他了,抬头的时候正好听见一声熟悉的“叔”。 他下意识“嗳”了一声,在下一秒瞧见了门口进来的人。 “小溪?你咋来了?哪不舒服还是?” 要是一般人上来就问这话,那肯定是要遭打的。不过老王头是大夫,闻怀溪来的又是卫生所,他有此一问也很正常。 闻怀溪进了门,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哪不舒服,然后果断卖了她娟子姐。 老王头放下医书眉头紧锁:“这个娟子,我跟她说了那么多了还敌不过那个小子一句话是吗?真是要气死我,那个刘志斌哪点好?脸长得好看有啥用,做不了活儿不就是一个小白脸儿?” 闻怀溪默默吐槽:娟子姐当然看上的是刘志斌的脸啊,刘志斌也就那张脸还行了,娟子姐那么能干,自己就能养活得了一个家,想找一个长得好看的对象怎么了?放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在身边自己的心情也会好的。 闻怀溪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理由了,她可不认为王娟是一个恋爱脑,还恋爱脑到这么喜欢刘志斌。 毕竟谁也不会喜欢一个哪哪都比不过自己的人不是? 她不搭话,老王头也没在意,只是有些烦躁道:“真不知道娟子看上他哪点了。小溪你说说,你娟子姐是不是性格好人又能干,除了那张脸跟学历,刘志斌有哪一点比得过她? “再说了,张会计家的小英也喜欢刘志斌,人家刘志斌都看不上张小英那样的姑娘,娟子凭什么认为刘志斌能看上她?刘志斌找她不就是为了让她帮忙干活儿吗?偏偏她还眼巴巴地凑上去,你说娟子怎么就这么傻?不长一点脑子呢。” 被强行拉住听了王叔吐槽的闻怀溪:“……” 叔您这一夸一贬的,一会儿说刘志斌配不上娟子姐,一会儿又说刘志斌瞧不上娟子姐,那在你心里你闺女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闻怀溪出于礼貌地笑了笑,回道:“叔,你说得对。” 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是对的就是了。 “你也觉得叔说得对是吧?哎,你娟子姐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要是她能有你一半懂事……”老王头突然梗了一下,还未出口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他怎么忘了,闻怀溪也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姑娘,跟赵建设那事儿闹得,比他家娟子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娟子要是有她一半,那不更得气死自己? 他家娟子再不行,最起码没给刘志斌送那么多钱啊! 这么一想,老王头心里倒是舒服多了。 闻怀溪幽怨的眼神让老王头试图将这事儿翻篇儿,他讪笑两声,尴尬道:“呵,呵呵,那什么,小溪,你知道刘志斌在哪边的地里上工吗?咱俩这就过去吧?这捉贼拿脏,等会儿迟了娟子都给他把活儿干完人走了,咱们再过去就来不及了。” 闻怀溪:“……好。” 王叔,别以为你转移话题我就不知道你刚刚那个停顿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觉得我比娟子姐还恋爱脑吗? 我悔改了,悔改了懂不懂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②,王叔您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人! 老王头对她这一番怨言并不知晓,他快速将卫生所检查一番没什么不妥后,利索地给大门上锁走人。 “王叔,你这就走了?不是正上工着呢吗?” 老王头坐在卫生所拿着工分是相当于上工的。既然相当于上工,那就应该是跟后世的医院一样要按时按点坐班吧? 她问话的功夫,老王头已经锁好了卫生所的大门,又去给自家大门挂上锁。 “没事儿,你们干完活儿了还能走呢,总不能让我一天从早到晚坐那吧?就这一会儿,不耽误什么就没事儿。” 大夫本来就不一定全在卫生所里待着,偶尔也是要去山里采点要补贴一下队里。偶尔走开一会儿也是行的,没必要非得让人一直待在卫生所里。 闻怀溪想想也是,快走两步跟在老王头后面去了东边的地里,大队的知青基本都在这边上工。 姜柳大队东边的土地相对贫瘠一些。即使用心侍候灌水浇肥一样不落,依旧挽救不了土地本身的养份不足。粮食的产量也会比西边和北边的土地低一点。 知青们支援农村建设下乡后,队里根本不可能让他们什么都不干全靠大队养着,他们又没干过活儿先要花时间学,学会了怎么干也不免毛毛躁躁,这儿干不对那干不好的,还容易踩着庄稼苗。 村里人担心他们把好好的麦苗玉米苗给造了心疼,跟队里说了以后,大队把知青们都分在了这一片儿地。 这边地里产出少,即使知青们不小心给嚯嚯了,他们也能少心疼一点。 即使老王头不用下地,这些事也或多或少听家里说过一部分,他是知道知青们在哪干活儿的。 这些个知青只有干的还行的才有可能被分到别的地方,刘志斌那样的,绝对是在东边地里没错了。 老王头一个人往前猛走,还时不时招呼着后面的闻怀溪快一点。 闻怀溪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抬头就看到老王头已经跟自己有一大截距离了。 闻怀溪:“……?” 刚刚不是还问她刘志斌在哪边地里上工吗,现在怎么走这么快?她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闻怀溪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了老王头的脚步,等两人到地头的时候,闻怀溪已经喘的不成样子了。 老王头“啧”了一声,说:“小溪你这身体不行啊,这才几步路,怎么就累成这样了。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啊,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比不上可不行。” 闻怀溪实在是累得狠了。 她本就是刚上完工又一路快走从村东头去了村南头,又跟着老王头从南边过来东边。 她在城里的时候最多走路去学校,本来就很少锻炼,导致今天活动量稍微大了这么一点腿上就没有什么力气了。 她双手撑着膝盖,低着头身体不断上下起伏着喘气,听到老王头的话想反驳也说不出来话,只是在心中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王叔你这速度我能跟上就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还老头子,谁家老头子走路跟你似的,简直像是一阵风吹过去一样。 老王头环顾四周,此时已经锁定好了目标。看着闻怀溪这样,他也不指望人能跟他一起过去了。 他说:“那小溪你先在这儿歇着,叔过去找你娟子姐。” 闻怀溪摆摆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在树上歇息。 她顺着老王头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一片绿色的汪洋里,王娟正在那里挥汗如雨地干着活儿,旁边是跟她一起的刘志斌。 刘志斌看似认真,当王娟看过去的时候还会友好地冲着她笑,实则却是在每一个王娟看不到的角落里不遗余力地摸着鱼。 等王娟继续干活不看他的时候,刘志斌就会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或是停下手里的动作呆愣在那里,看这样子是指望王娟帮他干完所有活儿呢。 闻怀溪撇撇嘴,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好意思啊。 又不想挑明了跟人家姑娘在一起,又舍不得到手的好处不想放手,就这样不远不近地一直吊着人家帮他干活儿。 不明说,不同意,不拒绝。渣男的三不原则算是被他玩儿明白了。 第37章 那张帅脸好像都晒黑了。 被闻怀溪诽谤的刘志斌正在偷懒呢。 虽然王娟答应了过来帮他干活儿,却不是那种让他在一边儿休息啥都不干。 王娟明确说了,自己会帮忙,但要刘志斌也在一旁一起,两人一起干活儿能快点,这样她也能早早回去。 全家人都知道她干活快,王娟向来都是下工后早早回家,然后帮老王头整理药草做一些家里的活儿。 本来今天跟着这些知青一起,分给她的活少了一点,加上帮闻怀溪干了一会儿的时间刚好差不多。现在来刘志斌这里,若只是迟了一会儿没事,一旦她在这边时间长了,老王头是肯定会发现猫腻的。 王娟是知道自家爸的脾气的,到时候不仅刘志斌要被骂一顿,就连她肯定也少不了一顿说。 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不管她干活儿多熟练,总是没有两个人一起快的。有了刘志斌就不一样了。 两个人一人干点,等干的差不多了再剩一些留给刘志斌自己回去,这样等记分员过来的时候也不会露馅儿然后被告状到她爸那里。 刘志斌心里清楚这些,接受了这一番解释。 上次被老王头一通骂他简直丢尽人了,他可不想再被那个老头指着鼻子骂一通。 只不过吧,虽然接受了王娟的解释,刘志斌还是不想干活儿。 他早上干了一早上实在是累得不行了,要不然也不会下午没干一会儿就急匆匆跑过去找王娟了。他本来想着这两天不理王娟,从她那里要点好处的,结果没坚持下去。 要是王娟帮他干完再回去还好,但是王娟说还要给他留一部分自己干,刘志斌就有点不愿意了。 现在干,等会儿还要干,那他冒着被老王头发现的风险来找王娟干什么? 他找王娟帮忙干活就是为了自己歇着啊! 刘志斌想着,王娟帮他干活的时候,他能摸鱼就摸鱼,等王娟走了他再继续认真干,这样也不会太累。 做好决定后,刘志斌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甚至摸鱼的时候都时刻注意着王娟的动静,一刻也不敢松懈。 他可不想让王娟发现自己其实啥都没干,万一她恼羞成怒不帮自己了怎么办?不划算啊! 刘志斌的注意力一直在面前的王娟身上,一点都没有注意身后的危险。 老王头怒气冲冲地上前,明明他的脚步声已经很重了,刘志斌愣是一点都没注意到,周围几个发现了老王头的男知青全都用看好戏地眼神盯着这边,一点都没有要提醒刘志斌的意思。 老王头很生气。 他走路动静这么大刘志斌都没发现自己,只顾着盯着自家闺女。 既然不喜欢还盯那么紧做什么?被人误会了怎么办?他闺女还要嫁人呢! 老王头越想越气,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刘志斌的领子冲着他打了一拳。 刘志斌本来就烦,被拽住领子揪起来更是捅了马蜂窝,感受着脸上的痛意,他破口大骂道:“谁他妈有病啊!没看到我正在干活儿吗?敢打你爷爷我我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刘志斌转过身看来人的那一瞬间,闻怀溪瞧见了他脸上惊恐的表情。 “王叔?怎么是你?” 刘志斌秒怂。 他这人最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硬气是真硬气,怂也是真怂。 没办法,谁让他心虚呢,又一次被老王头逮住了自己让人家闺女帮忙干活。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一共没找王娟帮几次忙,这就被逮住两次了。 听到他喊王叔,王娟一瞬间警惕起来。 难不成她爸来了? 这么想着,等王娟转过身看到拎着刘志斌的人就是她爸的时候,王娟也心虚了。 怎么又被她爸逮住了。 她讨好地冲着老王头笑着道:“爸?你怎么来了?” 老王头冷哼一声,理都不带理她的,只是松开刘志斌地领子生气地骂道:“你还要不要脸啊?一个大老爷们天天找我闺女帮你干活儿,我闺女帮你你还在那偷懒。怎么,你刘志斌是大少爷干不了这些要丫鬟伺候着呗?那你干啥找我闺女啊,大少爷自己带个丫鬟不就行了?” 刘志斌双拳紧握,眼中隐有怒火,气愤地迅速打断老王头的话反驳道:“王叔你可不要乱说话,我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工人家庭,祖上往上数三代都是根正苗红的贫农,跟资本主义没关系的。 “什么大少爷丫鬟的,你是说你闺女是我的丫鬟吗?这话我可不认,我跟王娟同志那是志同道合的革命友谊。至于我找王娟同志帮忙干活儿,那是我俩之间你情我愿的事儿。王娟同志乐意帮我干活儿,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使您是王娟同志的爸也不能强迫她!” 刘志斌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得简直太好了。既挑拨了王家父女的关系,又隐隐告诉王娟自己的人生应该自己做主,而不是被老王头左右着。 他心情好极了,转头对着王娟笑了笑,说:“王娟同志你说是吧?” “当然了。” 霎时,刘志斌脸上扬起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就知道没有姑娘能逃得过自己这么体贴的话语。 哼,你再怎么骂我有什么用,只要你闺女站在我这边,我迟早都能找她帮我干活儿。 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你能防得了一时还能防得了一世吗?虽然这话用在这里比喻不是很恰当,毕竟他不认为自己是贼,但是理儿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他得意地冲着老王头挑了挑眉毛,露出了有些挑衅的笑容,把老王头差点气个半死。 这个刘志斌简直了。 不过他没着急说话。 老王头了解自家闺女,他家娟子跟他感情可好了,娟子那么孝顺一个姑娘,就算再怎么喜欢刘志斌也不可能说出来什么自己管不了她的话。 果不其然,王娟用看傻子的目光瞥了一眼刘志斌,奇怪地说道:“我爸当然能管我了。那是我爸,他不让我干啥我当然要听了。而且刘知青,咱们刚刚不是说好了俩人一起干吗,你怎么偷懒呢。” 她是喜欢刘志斌没错,也阳奉阴违瞒着她爸来帮刘志斌干活儿没错,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听她爸的话了啊! 无论老王头说什么,她都是要听的。顶多就是在她爸不同意的时候自己悄摸着来,然后小心点不被她爸发现就好。 就像这次帮刘志斌干活儿一样。她爸上次说了让她别来,她也同意了。虽然她还是偷偷来了,但是当时王娟可是说了好一通话让她爸相信她,就差指天保证了。 顿了顿,王娟好奇地问道:“难道刘知青你不听你父母的话吗?” 刘志斌莫名被噎了一下,半响才道:“王娟同志你误会了,我当然听父母的话了,谁会不听父母的话呢,对吧?还有我没偷懒,我就是刚刚有点累稍微歇了一下正好被王叔看到了而已。” 刘志斌愤恨地瞪了王娟一眼。 王娟怎么回事,都能帮他干活儿为什么不帮他说话! 这个王娟怎么突然这么有脑子了,还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讽刺他了,但是他又不能说不。 刘志斌敢保证,只要他这会儿说了什么不听父母的话之类的类似语句,明天就能传出去他刘志斌不孝顺父母! 时人重孝,不管父母再怎么不对,做儿女的该孝顺还是得孝顺父母。要是他敢透露出一丁点不孝顺父母的意思,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这坑挖的真高明,还说喜欢他呢,王娟就是这么喜欢他的? 还有这个老王头,非要挑明自己没干活儿在偷懒。要是自己在王娟眼中的形象有损,下次她不帮自己了怎么办! 不过显然是他想多了。王娟可没有什么讽刺的意味,只是单纯好奇问问罢了。她可没想着讽刺心上人。 “听到了吧?我当然能管我闺女了。难不成父母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了,到头来说一句都不能说了吗?” 这下轮到老王头得意了。 他先是给了刘志斌一个轻蔑的眼神,又佯装生气地对着王娟道:“还知道我是你爸呢?还知道要听我的话呢,那你爸我让你少跟刘志斌接触的时候你干了什么?这就是你说的听话?” “爸,虽然我听你的话,但是我想做什么也是要做的。” 老王头有些心累。 他就知道是这样。真的,习惯了。 他这个闺女,听话是真听话,让人头疼起来也是真头疼。 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儿,即使上一秒才跟你保证了,下一秒该做还是做,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他咆哮:“你都答应我了,答应了做不到还说什么听话!” 王娟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她答应是答应了,做不做是她的事。 他们声音不小,又离闻怀溪这边不远,她几乎听到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此时此刻王娟不说话的样子,闻怀溪觉得她简直像是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毫不作为的丈夫。任由两人吵架,对谁都不偏不倚。然后在紧要关头,做了一把“爸宝女”,完了以后,又偏向了妻子。但她那话还不如不说,没看到王叔更生气了吗? 这个想法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娟子姐如果是个男的,一定是那些姑娘们最不愿意嫁的人。 调节不好婆媳关系就算了,还能隐隐让这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更危险一点。 娟子姐,你是懂怎么才能让矛盾激化的。 许是她笑的声音太大,那边剑拔弩张的三人突然齐刷刷转过头来盯着她。 三双六只眼睛齐齐盯着你的压力还是很大的,闻怀溪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睁大了眼睛表示自己很无辜。 你们看什么呢?我可没笑你们。 看我真诚的眼神,我怎么会是那种嘲笑别人的人呢。 三人在她脸上巡视着,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好像她真的只是恰好笑了一下。 闻怀溪实在顶不住了,她试着转移话题:“娟子姐,刘知青刚刚在骗你,他刚才就是在偷懒想让你帮他干所有活儿。” 王娟自然相信闻怀溪和自家爸,但是又相信心上人的她一时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话,便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刘志斌身上,刘志斌自顾不暇。 老王头恨恨地用手指戳了一下王娟的额头,气愤又无奈道:“行了,你说你听话是吧?现在跟我回去。” 王娟闻言也不瞅刘志斌了,对着她爸力争道:“就这点儿活了,您先回去,我干完了再回去吧?” 反正已经发现了,无论怎样都要挨骂的,还不如多争取一点,也好让刘志斌早点回去休息。 刘志斌没干就没干吧,干活太多手糙了就不好看了。 可怜见的,干了这么半晌的活儿,那张帅脸好像都晒黑了。 刘志斌这种长相本来就是要白皮肤才好看,晒黑了就有点丑了。如果刘志斌变丑了,她就没有干活的动力了。 为了她干活儿的动力,王娟觉得自己还是再争取争取比较好。 老王头不为所动,他的心坚硬似铁,面无表情道:“不行!你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回去!” 一点也不行,总而言之就是不能帮那个刘志斌! 这种品行败坏的男知青,娟子不能跟他扯上任何关系!坚决不能! 第38章 你真是丢了我们知青的脸! 老王头扯住自家闺女的衣服就要强行带着她走。 走…… 不动。 一定是劲儿使的太小了,老王头默默使劲儿,再走…… 还是不动。 老王头再再使劲儿,同时用眼神示意王娟,你倒是走啊! 不管老王头用了多大的劲儿,王娟依旧稳如泰山。 老王头索性不动了,放开了拽着她衣服的手,就那么静静地盯着王娟瞧。 “你到底走不走了?还是你不听爸的话了?” 刘志斌眼中猛地燃起希望的小火苗。 她爸都拽不动人,那今天这活儿还是不用自己干的吧? 王娟自然是不想走的,却又不愿意气着她爸。 她仔细想了一会儿,用上了从村里不知道哪个婶子那儿学来的装委屈大法。 她泫然欲泣地抬眼瞧了一眼老王头,小可怜般委屈道:“爸,你就让我干完再回去吧,你看,没多少了的。刘知青一个人做不完了。” “没多少了还刘知青一个人做不完?” 老王头无语,他这闺女是不是脑子不好? 王娟也知道自己说的有问题,她尽力忽略了老王头的话,只是继续那么盯着他,希望以此打动老王头好让自己留下来。 刘志斌同样期待地看着老王头。 就让她再帮我干点吧,我自己一个人真的干不来啊。 被两双四只眼睛盯着,这下轮到老王头压力大了。 老王头偏过头不去看他们。 说真的,他闺女那张英气的脸做出来这么一副请求的样子实在是辣眼睛,甚至还不如旁边的刘志斌。最起码刘志斌瞧着还有几分可怜。 他年纪大了,眼睛实在受不得这个伤害。 老王头大概看了一下刘志斌这边到底还剩了多少活。等他瞧清楚这边还有多少地没锄草以后,嘴角抽了抽。 刘志斌这是一点没干全指着他闺女啊,还有,娟子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叫没剩多少了,这么一大片都还没干呢,她是以为自己眼睛瞎吗? “你是不是觉得你老子瞎啊,这么大一片儿地呢还就剩一点儿了。行了行了,别装可怜了,赶紧跟我回去。” 王娟没辙,她爸实在不同意她总不能继续违逆他吧?她可不是那种会为了男人跟自家人吵架决裂的傻子。 将手里的锄头递给刘志斌后,王娟跟在老王头后面走了,只留刘志斌一人还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老王头问了闻怀溪得知她不跟着一起后,便带着王娟离开了这边。 等老王头和王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知青们的视线中后,刘志斌的耳边传来了那些男知青的肆意嘲笑声。 “哈哈哈,活该!” “就是,真是不要脸,又被人家爸找来了,你就不能自食其力吗?我们知青下乡是来支援农村的,而不是像你这样扒着人家村民帮你干活儿。刘志斌,你真是丢了我们知青的脸!” 赵建设本就跟他有仇,此时更是不遗余力地嘲讽着他:“刘志斌,你一个大男人还要人家姑娘帮你干活儿,害臊不害臊啊!男子汉大丈夫的,能不能别跟个小白脸儿似的吃姑娘软饭?” 那些男知青全都看不起,或者说是嫉妒刘志斌这个靠着骗女同志吃好喝好的人,这不,逮着机会就要嘲讽他一番。 当然,他们也是瞧不起赵建设的。当赵建设开口讽刺刘志斌的时候,有那些个看不惯他的也跟着骂起了他。 “赵建设你也不是啥好鸟,跟刘志斌比起来不遑多让。还说别人呢,说别人知青能不能先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让人家别吃软饭,怎么,你是没吃吗?” “就是就是,你们这些人就是知青里的毒瘤,就是有你们这样的人在,大队的队员才对知青印象不好的。你们这是典型的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 赵建设被气得跳脚,急急地跟别的知青互骂了起来。刘志斌也气恼,不过他倒没有那么傻不愣登地跟人互骂,他是知道怎样才能让这些人比他还生气的。 刘志斌面上丝毫看不出来他有多气愤。他一改刚刚老王头在时的惧怯和沉默,露出笑容自恋地说道:“怎么,你们羡慕啊?哎,羡慕也羡慕不来,谁让你们没我长得帅有姑娘追呢。王娟同志愿意帮我干活,我当然不会傻子似的拒绝人家了。谁像你们,一个个虚伪极了!明明心里也想着有人帮忙,老是嘴硬的不承认。” 他们知青点这些人一个个虚伪得很,对付这些人,就是要不要脸外加往心口戳刺。好在他刘志斌在这一点上从来都不掉链子。 他继续笑着说道:“怎么不说话了?知道自己虚伪了?那你们凭什么说我?尤其是你赵建设,你还不是扒着人家闻知青不放?还有你们,刚刚王叔跟王娟同志在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现在批判我倒是积极。”他撇撇嘴,“真是一群怂货!” 刘志斌说的一点没错,男知青们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谁让他们刚才就是怂呢。 刚刚老王头跟王娟在的时候,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生怕那火无缘无故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毕竟他们都是知青,在村里人看来,他们知青天然就是一个团体,跟村里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队伍。 刚刚那种情况,他们帮老王头是背叛了知青这个队伍。帮刘志斌吧,这人到底品行败坏,而且他们也瞧不起这人。 说来说去,他们没必要帮老王头,也委实没必要为了刘志斌惹得一身腥,还不如老老实实闭嘴干活儿不掺和这事儿呢。 此时自己刚刚的怂样被刘志斌挑明后,这些个男知青涨红了面皮,包括赵建设在内的他们全都呐呐地闭嘴不说话了。 刘志斌更得意了,仿若一只战胜了的大公鸡,昂头挺胸地欣赏了一圈所有人脸上憋屈的表情。 呵,就是要这样,不然他们还以为自己好欺负呢。 那天过后,闻怀溪再也没在上工的地方见到王娟了。 据姜远峰所说,老王头觉得王娟喜欢刘志斌就是因为离他太近了,天天见面,所以才会对他情根深种,若是有一段时间不见面,王娟自然会放下这段感情。 为此老王头特意让姜远峰将王娟分到了村西边的地里。 一东一西,势必要让两人离得够远,不给王娟一点见到刘志斌的机会,也不给刘志斌方便找到王娟的机会。 他舍不得打骂自家闺女,也只好用这种方法,希望能有点作用。 好在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王娟虽然喜欢刘志斌,却不是那种会为了他非要反抗家里的恋爱脑。 按照王娟的话来说,自己只是上学少又不是没脑子,她人很聪明的好不好。 平常不听家里话帮帮刘志斌也就算了,家里又不会因为这个拿她咋样。真为了一个男人跟家里闹掰,她是傻了才会干这种事。 因此王娟没有一点反抗,乖乖听了老王头的安排去了村西边的地里上工。 王娟看得明白。 真要找刘志斌,就算两人在一东一西也能找。 他们村再大也就是一个村,一东一西十分钟的距离,又不是什么生死之隔。她委实没有什么必要不听家里的话非要跟刘志斌待一起上工啊! 她是听话了,刘志斌可惨了。 自从老王头将闺女跟刘志斌隔开以后,那是心情一片大好。但是没有了王娟的时不时帮助,刘志斌最近的日子便过得有点凄苦了。 这个日子凄苦倒不是生活水平的凄苦。 虽然刘志斌他家里也就在他刚下乡那会儿寄了信,等知道他安稳下来以后,再也没给他寄过钱粮。但是刘志斌拢共下乡没两个月,下乡的时候又带了他的那份知青补贴,钱财方面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甚至仍有不少富余。 他的日子凄苦,指的是不仅没了王娟的帮助,而且还没了锄草这个好工作。 因为刘志斌实在不愿意妥协跟张小英处以结婚为目的的对象,被张小英她爹张会计单方面针对换活了。 刘志斌可是连锄草这种在大家看来轻松的不能再轻松的活都要王娟帮忙的人,更别说那些重一点的活了。 好巧不巧,经历漫长的严冬过去,当空着的土地已经变得瓷实的时候,姜柳大队要开始埋土豆了。 冬季的那些菜早在去年十二月已经收完了,一二月那会天太冷又种不了什么菜,这片地便从那会儿到现在一直空着没松过土。可想而知扎地的人得多下力气才能将土地扎到能埋土豆的标准。 扎地要实打实下力气,怎么想这活都比锄草累多了。 刘志斌刚去了地里两天,就开始哭爹喊娘的,骂骂咧咧地咒骂着将他安排到了这里扎地的姜远峰和张会计。 当然,他心里不断念叨的人肯定也少不了张小英这个“罪魁祸首”。 不就是不愿意跟张小英处对象吗? 张会计那个老东西这么做,就不怕自己去知青办告他一状? 刘志斌刚信誓旦旦的想着自己悄悄去gwh或者知青办写封匿名举报信举报一下张会计跟姜远峰,转而又想起来人家敢这么做肯定是不害怕他告状的,张会计这个安排知青办应该管不着,他就算举报了也没用。 刘志斌哭丧着一张脸唉声叹气,时而又一脸阴狠,不住地念叨着张会计大队长别被他逮到小辫子,不然小心他去告状! 路过的老知青见他这个模样,怀疑地一直瞅着他。 “他这是?大中午的不去干活在这儿嘟囔啥呢?” 老知青们已经有了不少经验,吃完饭快速收拾自己一番后就打算睡下了。养精蓄锐才好面对中午的劳动嘛。 他们对刘志斌吃完饭不赶紧休息搁那儿嘟囔个不停的行为表示:刘志斌是傻子吗? 昨天一回来就哭爹喊娘的,都知道累了今天不赶紧休息一下恢复点体力,在那絮叨个不停是觉得这样坐坐就能歇好啊,还是说指望有人给他换工作。 女知青不知道很正常,毕竟他们不在一个屋子里住,知道点真相的男知青满脸的一言难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犹豫着该不该跟她说。 知青们一看就知道这小子知道点什么,招招手将他拉到一边,几个人凑在一起逼问着这个“小羔羊”。 “小刘知青,你知道点什么吧?快跟我们说说。刘知青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把他咋了呢。” “对啊,我感觉他那表情有点阴森,反正我是有些害怕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我也是总感觉他憋着坏。虽然他笑得挺阳光的,但是我这心里老是不得劲儿。就是毛毛的你们知道吗?” “对对对,就是毛毛的,害怕得很。” 被她们叫做“小刘知青”的这位刘知青正是跟闻怀溪刘志斌他们同一批下乡的,那位平时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另一位刘知青。 他姓刘名叫兴家,全名刘兴家,是这一批下乡的知青里难得的一个老实人了。 没存在感也只是在村里人面前没有存在感,毕竟有存在感的是赵建设,刘志斌那几个人。 他觉得透明人挺好的,最起码不是被大队长记住的刺儿头。 至于在知青点,原先的老知青倒是更愿意跟他来往。 因为他跟刘志斌都姓刘又比刘志斌年纪小点,所以这些老知青在大家还不太熟的情况下,都是喊他小刘知青的,村里人也是这么跟着他们喊。 他倒是也没什么异议,自那以后刘兴家就是知青点的小刘知青了。 刘兴家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后,打算跟这些老知青说一下。万一刘志斌真搞个什么幺蛾子,知青点的负责人也不至于全无防备。别让队里人误会他们跟刘志斌事一伙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往刘志斌那边瞥了一眼,在发现刘志斌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之后,刘兴家压低声音道:“你们也知道,昨天我们这些男知青被换到埋土豆那片儿地里去扎地了,刘志斌可能有点适应不了。” 几个知青面面相觑。 刘兴家这话都是说的委婉给刘志斌留面子了。刘志斌那哪是受不了啊,是一点都干不来。 怎么说呢,他们也不是没扎过地。虽然她们那是已经下乡好久了才被安排去扎了一次地,但也确实是扎地啊。 她们也是干了整整一天的,晚上回来的时候也没像他这么的……奄奄一息? 刘志斌是真的有点奄奄一息的样儿了。 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志斌,摇摇头叹息。 这还是男知青呢。 不就是扎了一次地嘛,至于这么神劳形瘁的吗。选男人可不能选这样儿的,这种男同志等以后回城领粮食连粮食都搬不动还得媳妇儿去搬,实在是要不得啊。 知青们对刘志斌一阵嫌弃后,开始催促起刘兴家让他接着说。 “然后呢,我们都知道他昨天回来嚷嚷着什么张会计针对他的话,还说什么要不是针对他,怎么锄草锄的好好的突然安排他们去扎地了。” 说到这里,这位女知青翻了个白眼儿,一脸不屑地说:“他也不看看自己配吗?还人张会计针对他?人家张会计闲得没事儿针对他一个刚下乡的知青做什么。再说了,就算张会计针对他,安排队员干什么活儿那是大队长的事儿,总不能两个人一起针对他吧? “姜队长不管咋说人挺公道的,基本对咱们知青和村民们一样一视同仁,除了那些记分员啥的,剩下来的无论什么活儿都是一样分配的。” 要说完全一视同仁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也没指望过人家生产队的队长能对他们完全跟村民们一样一视同仁。 他们是谁啊,他们才下乡几年?人家队里人一起又生活了多长时间?要真完全把他们这些下乡知青当自己人,那他们还要笑大队长是个老实的大傻子呢。 这样基本公平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现在的工分是人六劳四,他们这些知青大部分都是挣不够自己口粮,要分队里粮食的。 只要他们在姜柳大队一天,那就是要吃人家村民的粮食的。 分人家队里粮食还让人家把你捧着供起来吗?最起码人家没有为难他们这就够了,真的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高。 像刘志斌这种,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整天不是这个针对他就是那个针对他的,觉得别人跟他一样那么闲天天有空啊。 刘兴家点头。他也觉得这位跟他一个姓的知青脑子有点不太正常。还有那个赵建设,这俩人真的半斤八两不相上下的。 他继续说道:“我跟宋知青都还好,就是赵知青和刘知青,他俩从昨天开始一直在抱怨这事。甚至啊,”刘兴家更加压低了音量,“我昨晚失眠了去上厕所,迷迷糊糊出去的时候还听到刘知青跟赵知青说要去公社告大队长和会计,就说他们假公济私,收受贿赂。只不过后面俩人又说大队长和会计没留下把柄,不好告又放弃了。” 刘志斌说聪明也不聪明,说不聪明也聪明。去公社告状是一个昏招,但他能及时想到人家没给他留把柄也算是聪明。 他跟赵建设两个互相看不起的商量告状就挺离谱的,但同时他也知道整个知青点只有赵建设会跟他一起干这事,因为知青点只有他俩觉得大队长处事不公。 “嗯……”女知青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他俩是觉得大队长处事不公故意针对他们?我记得所有男知青都去扎地了吧,他哪来的自信说人家大队长针对他?” “就是说啊,大队每年都是这个时候埋土豆,男知青都会去被分去扎地那边。这又不是今天头一年这么做。要是单单今年男知青被分去扎地,那他刘志斌说大队长针对他我还信两分,但是吧……” 刘兴家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对,我听钟哥说了,男知青每年都要去扎地的,像是先前我们被分去锄草,那都是大队长网开一面给我们时间适应。” 钟哥钟田生是第一批下乡的知青,在姜柳大队已经待了五六年了,既是知青点的老前辈,又是知青点的负责人。为人负责又待人真诚,对知青点的事一向认真负责,这些知青们都挺信服他的。 刘兴家觉得,既然人家钟哥这个老前辈都说了大队历年都是这么安排的,那他们就听着呗。 哪像刘志斌,真就对自己过度自信,总觉得是他拒绝了张小英,张会计不高兴才去找大队长给他们换了活儿,要不他们应该还是在锄草那边继续上工的。 锄草那边虽然说基本没啥活儿了,但是地里长草这件事,这边锄了那边长的,是不可能完全干净的,所以那边还是有一部分人在继续干的。 就是因为这个,刘志斌坚信是大队长针对他们,要不然他应该继续在那边锄草而不是来这边扎地。 听完刘兴家说的刘志斌自以为是的理由后,知青们纷纷沉默了。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这么自信无敌啊。她们算是见识到了。 老知青们知道了刘志斌是个什么想法后,一个个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儿了。 他们真的没想到,怎么世界上还有这么蠢的人。 人家都把事实摆明在你面前了你还不信,那别人能说什么。 每个路过刘志斌的人都要看他一眼,看看他为什么脸皮能这么厚。 刘志斌被看得莫名奇妙的。 要是有一个人看他也就罢了,这怎么个个都要看他一眼? 恰好这时,栗珍珍含羞带怯地从女知青宿舍里跑了出来,喊了一声“刘知青”,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后又害羞地跑了。 啊? 知青们面面相觑,对栗珍珍这当着众人面儿悄悄塞小纸条的行为表示很不理解。 这怎么塞个东西还这么害羞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有个什么是吧? 给东西就光明正大大大方方的呗,栗珍珍难道不知道这样遮遮掩掩的反倒更让人遐想吗? 小纸条都塞上了,虽然整个知青点都知道栗珍珍对刘志斌有意思,但是她这大庭广众之下给男同志塞小纸条的行为,知青们表示佩服尊重且祝福。 刘志斌打开手里的纸条瞅了瞅,上面是栗珍珍摘抄的一些书中的句子,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情话,后面还附上了一句欲盖弥彰的解释:刘知青,昨晚读书看到这些不是很理解的话,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帮我看一看吗?那两块饼干是我谢谢你帮助我的。你这么优秀这么有才华一个人,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的。 刘志斌颇有点意兴阑珊。 又一个表白的。 什么看到这两句有点不懂,当他不知道这话是特意给他看的呢?“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①。 刘志斌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这句话在他身上根本不适用! 栗珍珍喜欢他他当然知道,如果连这点几乎算是明示的好感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他也干脆别指望女同志帮自己干活又给东西的了。 从小到大,他都是凭着自己这张脸和把握别人对自己的感情这两样东西在女同志中间无往不利的。 但是栗珍珍这也太抠门了。 两块饼干就想让他这个大才子指导自己?她未免有点太看不起他了吧,他刘志斌的指导就这么廉价吗? 他有点烦躁。 闻怀溪一给赵建设就是两百块,虽然最后要回去了,那也确实是给赵建设了,只不过他赵建设能力不行保不住这笔财。 再看看他这追求者,两块饼干打发叫花子呢?更何况这根本不是白给他的,这算是他给栗珍珍指导的报酬。 比起闻怀溪简单直接的给了两百块,这两块饼干真是让他看不上。 嘴上说着看不上,刘志斌到底诚实地将那两块饼干收进了怀里。 栗珍珍给他这饼干可是铁盒子里装的好东西,不是供销社那些零散称斤售卖的饼干。 铁盒子装的饼干只有大城市售卖,贵着呢,他刘志斌才不会傻傻的就这么还回去或者给别人。 这是他指导栗珍珍学习的报酬! 不过栗珍珍这么一搞,他倒是有几分明白那些知青为什么看自己了。 女知青无非是他长得帅呗。 他只要稍微收拾收拾,这些女同志就没有不被他吸引的。 至于那些男知青,肯定是嫉妒这么多人喜欢他才看他的。 刘志斌对自己无比自信。 他今天上工之前,为了去见张小英让她帮自己说情换个工作,特意早起好好收拾了一番自己。还专门把自己的头发好好拾掇了一番,换上了白衬衫黑裤子。 要知道自从下乡跟泥土打交道以来,他已经好久没有穿过自己那身白衬衫了,就害怕被土沾上了洗不干净。那他就真成泥腿子了。 今天好不容易穿这么一身,去找张小英的路上那些大姑娘可劲儿瞅他呢,当时他就知道自己穿这身是穿对了。 等他见到张小英后,张小英眼里下意识的惊艳也让刘志斌满意的在心里点头。但是两人的洽谈却不如他所想的那般顺利。 刘志斌想空手套白狼,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想让张小英帮自己跟张会计说换活儿。但是张小英咬死了除非两人处对象,而且必须是那种跟村里人明说的那种处对象,这样她才同意跟自己爹说帮刘志斌换成别的工。 刘志斌实在是不愿意赔上自己,所以这场谈话以两人不欢而散告终。 虽然张小英最终没能为色所迷,但是那一路大姑娘小媳妇儿看刘志斌的眼神加上张小英实打实的反应还是给了刘志斌无边的自信,让他在这个时候觉得那些女知青就是喜欢他才看他的。 一定是这个原因! 在他这么一通胡思乱想的时间里,先前那些瞅刘志斌的女知青已经快速回了宿舍里面躺在了床上,唯有栗珍珍,站在门口眼看着刘志斌将饼干收进了怀里后松了口气。 她转身双手紧握,背靠在墙上,满眼希冀地琢磨着自己跟刘志斌的事情。 刘知青看到了纸条,又将饼干收下了,那他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写小纸条之前,为了保证刘志斌一定能看到那句表白的话语,栗珍珍专门将那句话在整张纸中间写的大大的,保证他一打开就能看到。 虽然假借的是请教的名义,但是栗珍珍相信,自己那么明显的暗示,刘志斌那么博学多才一定会理解自己的心情,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的。 毕竟那句话,可是有名的情话。 栗珍珍低头娇羞一笑,想想刘知青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栗珍珍心情一片大好。就连想到中午的上工都感觉没那么辛苦了。 “栗珍珍你笑什么呢?” 从门外进来的栗瑶瑶皱着眉,用不理解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栗珍珍,直把栗珍珍瞅的心虚不已。 “我没笑什么啊,倒是*你,大家都睡了好不好,你别说话了。”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栗珍珍匆匆忙忙地转身就往自己地床铺走去,甚至因为走得太急脚下还拐了一下,瞧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下栗瑶瑶更看不懂她,眉头也皱的更紧了几分。 不过栗珍珍什么样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过两天哥哥给她写的信应该就到了,栗珍珍没有。到时候她自己去公社取,羡慕不死栗珍珍。 这么一想,栗瑶瑶皱着的眉头又放松了下来,心情很好地回了自己的床铺躺了下来,睡了一个香甜的午觉。 下午上工,刘兴家在钟田生的建议下,犹豫了很久,还是将自己听到的事跟姜远峰说了。 万一那俩干着活儿还是适应不了过两天脑子真的不清醒将大队长和张会计告到了大队部,至少也能证明他们这些人的清白。 姜远峰皱着眉,撞上刘兴家的视线后拍了下他的肩膀:“行,我知道了,你先去上工。我跟张会计会看着来的。” 他是真的没想到啊,居然能有刘志斌这等蠢人,想要去公社告他和老张徇私,理由还是针对外来的知青故意给他们安排重活儿。 他刘志斌未免太高看自己想太多了吧。 不说别的,张会计怎么可能那么光明正大的针对他? 要是真这么做了,他刘志斌反手去知青办把张会计告了,整个姜柳大队的领导班子都要吃挂落。 知青办不仅是大队里觉得知青有问题能去告状,知青们觉得大队有问题也可以让知青办替他们做主的。 还有公社,这俩地方的确是能压住大队,为的就是避免有哪个大队的领导一家独大,联合起来欺压村民。 要真是人家张会计针对他,刘志斌一找一个准儿,那时候他和老张都要出点血。 但是就他这点子破事儿,对于人张会计来说哪都谈不上针对,毕竟男知青本来就不是做的锄草这么简单的活计。 刘志斌能去锄草,那是因为张会计专门找了姜远峰说好话,再加上那些知青刚开始干活儿的时候状况不断,姜远峰自己也觉得这些新来的知青能力不行,这才给他们这一批新来的知青安排了锄草的活儿。 等于别的新知青那都是间接沾了刘志斌的光。 他也不打听打听,先前来的那些男知青们,有哪一批是从这么简单的活做起的? 往年知青来的时候,那都是赶上农忙,一个个都先跟着抢收。 也就是今年这一批知青下乡早,离收麦子还有一阵子,又凑巧没开始埋土豆,干的都是些比较轻松的活。 这些天锄草拔草就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地里没多少草了,这活儿自然是要停了的。知青们也适应了一个多月,该给他们安排点比较有难度的工作了。 总不能天天让他们这些大小伙子大姑娘的做些小孩儿和老太太都能干的活儿吧? 刘志斌想要继续干轻松的活儿也行啊,只要他能找一家子养着他或者自己出得起钱买粮食,一毛都不欠队里的工分和粮食,他才懒得管他刘志斌上不上工。 就像村里那些怀孕的妇人又或是在家中受宠的闺女,人家为什么能干点轻松却工分少的活计?那是因为人家有家里养着。 这些知青有什么,他们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 一旦他不上工,到时候粮食不够吃还不是得队里借给他。 刘志斌怎么不想想,就他下乡这么些天来干的活,到底有没有队里给他的粮食多。 还针对他。 他们一天这么忙,还要专门空出时间针对他,刘志斌真的是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第39章 是不是那个刘志斌又找你了? 姜远峰进了大队部,甫一进门,在张会计没来及跟他说点什么之前先叹了口气。 张会计没在意,或者说他习惯了姜远峰的叹气。 管理一个大队几百号人,姜远峰哪天要是不叹气了他才要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呢。 张会计手下不停地忙着自己的事情,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就是掀起眼皮随口问道:“怎么了?迟到的人不少?” 刘志斌是在姜远峰去查看大家上工情况的时候跟他说的这件事,张会计有此一问很正常,也只有这个猜测了。 姜远峰摇摇头:“不是。跟这没关系,大家都按时上工了。” 张会计皱眉:“那是怎么了?” 他仍是没有什么大的担忧。 张会计了解姜远峰,他能憋住而不是一回来就告诉自己,说明这件事不严重或者已经解决了。但凡是个什么他解决不了的大事,姜远峰都不会是这个表现。 对于大队长为人的了解,加上张会计本就严肃稳重的面容让他瞧着淡定极了,颇有种处事不惊之感。 姜远峰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说起来这件事还跟你有关系呢。” 他走到办公桌前,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想不通的疑惑和对刘志斌的嘲讽:“有人觉得你针对他。哦不对,是咱们针对他。” 不得不说刘志斌是真的蠢啊。 怎么,他们看起来像是傻子,针对他还要留出来这么一个明显的把柄。 图什么呢,为了方便刘志斌揪他们小辫子去公社举报他们? 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要做什么不被家长允许的事情要悄悄的来,他们都是大人了,活了半辈子的成年人,难道还不懂搞人的时候要在暗地里搞小动作吗? 张会计诧异地“啊”了一声,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待仔细想了一下姜远峰说的话后,他慢吞吞地回道:“刘志斌吧。” 肯定极了的语气。 当然了,他就没有想过一点不是刘志斌的可能。 肯定是他啊。 他跟姜远峰搭伙儿做大队的会计跟大队长这么多年了,也不是没被人质疑过处事不公,但是那都是八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他们两人搭伙的时间上了五年以后,大队里所有队员都知道他们平日里是个什么作风,自己心里都能算明白他们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公平的事。 就算记分员这种轻松的工作优先了自家的闺女,那不是因为队里也没几个合适的人了吗? 队里选记分员,不仅要看学历,更要看能力。他们大队一共没几个高中毕业生。 李秀秀算一个,姜怀梦姜怀蓉算俩,再有就没了。 张小英跟赵惠俩初中学历的之所以能做记分员,那是因为李秀秀早早订了亲事,姜怀梦跟姜怀蓉当时又没毕业。 队里选来选去,再加上张会计自己的私心,这才决定让张小英跟赵惠暂代记分员一职,等有了合适的再换不迟。 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张会计倒没有什么意外的,他解释道:“咱们有私心,可是大家能看出来咱们也一心为了队里,队里总有聪明人的。能说出这种话的,只有不属于咱们队的知青了。” “更何况,”提到了自家跟刘志斌的渊源,“你妈应该跟你说过吧,我家小英儿喜欢那个刘志斌,老婆子天天在家里发愁,担心这俩人在一起,又担心傻姑娘陷进去人家刘知青没那个想法。可不让她担心着了,前两天小英儿还跟我说想把自己的记分员工作让给刘知青,这都是工作了,下次是不是得说要让家里养着刘知青? “什么承诺都不给想白占便宜,这个刘知青是有点手段的。不过小姑娘嘛,年纪轻看不清人很正常,这种事儿我见得多了去了。早些年我就想过万一我闺女也这样要咋办,这不是被我担心对了?我闺女还真是这样。” 张会计说着摇摇头:“要是我直接拒绝,小英说不定有逆反心理反倒偏向刘志斌,所以我没直接拒绝,给她出了个主意。” 张会计感觉口有点干,他低头呷了一口水,砸吧了两下嘴感慨道:“这白水真是没味道啊,可惜了,家里没有茶叶了。你上次那个茶叶好喝,就是只有那么一点。哎,要是哪一天能天天喝上茶叶就好了。” 姜远峰白了自己这个老伙计一眼,笑骂道:“想啥美事呢,用粮票换的玩意儿还能让你天天喝?”说完,他也坐下端起茶缸喝了口水,追问道:“怎么个主意?” 他语气里含着惊讶:“没看出来啊,你那么早就考虑到闺女以后谈对象的事了。” 他是真的有点好奇了,闺女都想把工作让给不相干的男人了,这张会计怎么还不着急呢。这么慢慢悠悠的,还出主意?这种事情他能有什么好主意? 张会计笑了起来,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姜远峰一眼:“这就是你不懂了。我跟小英说,家里不是不同意她把工作让给刘志斌,但是有条件。” 姜远峰更好奇了。 他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道:“什么条件?” 张会计缓缓开口:“刘志斌想要小英这份工作,那就必须跟我家小英处对象。我知道刘志斌肯定不会同意,这么说一来可以给小英一个盼头,让她别总缠着家里说要嫁给刘知青,也去缠缠刘志斌。 “二来就是刘志斌只要不同意,那矛盾就是刘志斌跟小英的了。不是我们做爸妈的不愿意,是他刘志斌不愿意,小英再闹也不能跟我们闹了。” 这么做是没问题,但是有一个缺漏的地方。 “刘志斌要是愿意跟小英处对象呢?那你这不是撮合他们俩吗?” 要是刘志斌愿意,俩人顺当处了对象,张会计要怎么办,这个时候他又该怎么阻止闺女把工作让给刘志斌? “那时候人家俩小年轻在一块儿了,就不是让不让处对象的问题了。那时候你再不想让他们处对象,就变成你非要棒打鸳鸯了。” 张会计摆摆手:“你要相信我嘛。我又不是糊涂了才会让他俩在一起,怎么可能会给她出这种好主意。” “我能给她出这个主意,就是因为我知道刘知青是绝对不会找一个乡下对象的。” 淡张会计很确定这一点,淡的语气里带着十分的笃定。 姜远峰这下更是诧异,他不明白张会计为什么可以这么笃定刘志斌不会找一个乡下的对象。而且刘志斌不想找也可以骗人,只要不领证,谈个对象啥的还是能很容易顺利脱身的。 “他可以骗小英啊,咱们大队是没有这种事,但是别的大队又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再者说,结了婚也有离的,人家非要离要不就对你闺女不好,那你能怎么办?”到时候还不是得任由人家离了婚? 结婚又离婚这种事情,总的来说还是女娃娃更吃亏一点。 张会计也想过这个可能,不过这件事他还是比较清楚刘志斌的情况才下了这么一步险棋。 “刘志斌他表姐就是被一个男知青骗了。说好的谈对象,结果那个男的抛弃了他姐,只留他表姐孤身一人还怀着孕,最后难产而亡。他小时候在乡下几乎算是被表姐带大,跟表姐感情很深,在他表姐的墓前发过誓,说一辈子都不会做那种用女同志的婚事来为自己谋好处的事情。” 张会计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那个男的就是为了让表姐家里养着他才答应结的婚。恰好,刘志斌他表姐在的大队是我家大儿媳她娘家大队,听说过这件事。” 张会计的大儿媳不是他们公社的,但是也离得不远,没出本县。 张会计既然这么说了,那说明消息还是准确的。 姜远峰也没忍住叹了口气:“真是苦命人,难怪呢。不过那个刘志斌也不是啥好东西。他是没有搭上女同志的一辈子,但还是骗了人家,最多就是没彻底不给人留活路而已。” 张会计应道:“是啊。不过他只要不答应处对象,那就随小英去吧。阻止了说不定结果更糟,我随时注意着就行。” “也只能这个办法了。”毕竟年轻女娃娃都看重皮囊,刘志斌那小子确实长得还成。 这么一想,姜远峰不禁感慨万千。 还好他家小梦随了媳妇儿是个聪明的,这半个月以来,小溪瞧着也清醒不少。倒是侄女姜怀蓉,一味的追求城里人说不定会迷了她的眼。 看来得找个机会跟三弟谈一谈小蓉的问题了。 儿女都是债,这侄女外甥女也没差,都是债啊。 上工的日子总是很快的,转眼间过了一个礼拜。 这天闻怀溪被分到了跟姜怀梦一组。 她今天打了一整天的喷嚏,昨天没盖好被子着凉感冒了。 姜怀梦关怀地问道:“感冒了?” 闻怀溪颓丧地点点头:“估计是了,昨天晚上被子没盖好。” “这两天正变天儿着呢,一定要盖好被子,不要觉得热了猛踢。衣服也要记得多穿一点,换季的时候最容易生病了。”姜怀梦嗔怪了她两句,随后又不放心的提议,“等会儿下了工去王叔那拿点药吧?” 闻怀溪正有此意,下了工跟着不放心的姜怀梦一起去了王家,正好撞上了一路赶往王家的刘志斌。 看到前面男人背影的时候,闻怀溪不禁挑眉。 呦吼,这不巧了么。 看到刘志斌的那一瞬间,闻怀溪瞬间警觉了起来。 她拉着表姐悄悄地躲在了路边。 姜怀梦不明所以地被她扯走。 她不明白表妹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却也知道这般行为恐怕是不想让别人瞧见,躲好后才压低了声音询问:“咱们躲这儿干嘛?不是说好去找王叔拿药吗?” 闻怀溪指指前面的刘志斌示意表姐,姜怀梦有些发懵。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刘知青怎么了吗?” “哎呀表姐,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难道你不知道刘志斌先前找娟子姐帮他干活儿的事儿吗?”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一点……”姜怀梦若有所思,而后在想到这些天男知青被分去扎地的时候猛地盯住了闻怀溪,“你是说他是来找娟子姐的?” 闻怀溪开口刚发出一道破碎不全的声音,“sh……” 没等她说出声儿,姜怀梦自顾自点了点头确认了此事。 “肯定是了。前两天他们被调去扎地开始,娟子姐刚好生病了在家里休息来着。再加上上次王叔去找他,刘知青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找过娟子姐了。我看啊,他肯定是想来找娟子姐让她帮帮自己吧。” 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闻怀溪:“……” 她表情木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好了好了,总之,我们悄悄跟上去吧。” 姜怀梦疑惑:“为什么要悄悄跟上去啊,他去他的,我们去我们的,咱们又不是去找娟子姐的,完全不影响啊。” 闻怀溪一脸高深莫测:“不不不。表姐你看刘志斌,”闻怀溪抬手,姜怀梦顺着看了过去,她紧随其后注意到了先前匆匆一眼没注意到的东西。 姜怀梦无语:“他怎么鬼鬼祟祟的。” “我估计他是偷偷来的,害怕被王叔发现打他一顿。咱们要是过去他估计就不会去找娟子姐了。所以——”闻怀溪话锋一转,“我们悄悄跟上去看戏吧?” 原来你是抱着这个主意! 闻怀溪无辜地眨眨眼,眼神中表达的意思很是明显: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姜怀梦无奈又好笑地答应了,两人远远的坠在后面跟着刘志斌,偷偷摸摸的,还要时不时关注着刘志斌的动静。他但凡有个异动,姜怀梦都要紧张兮兮地拉着闻怀溪一起躲起来。 在又一次紧张过头后对上闻怀溪万般无奈的表情时,姜怀梦尴尬一笑:“第一次,第一次干这种事,我太紧张了。”她双手合十,“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然后在下一次,她依旧紧张。搞得闻怀溪每次都担心是不是前面注意到她们了,然后心脏猛地一跳。 好在她们原本就要到了,这种情况倒是没再多几次,要不然闻怀溪真受不了了。 不过闻怀溪挺好奇的,刘志斌这么一副样子就是不想被人看到他来过,肯定是不想让王叔知道。可是王叔一直在家啊,他怎么可能不发现? 她真的很想知道刘志斌会通过怎样的方法避开老王头喊出来王娟。 很快,闻怀溪这个疑问便得到了回答。 在刘志斌焦急到不断来回走着的时候,通向王家的另一条小道上,栗珍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刘志斌身旁。 闻怀溪清楚瞧见刘志斌的眼睛猛地放光,而后两人一同躲在了一旁。 闻怀溪一声好家伙。 原来是有帮手啊!只不过栗珍珍是从哪过来的?她不记得那边有路啊。 她拽拽姜怀梦的袖子,小声问她那边有没有别的路。 姜怀梦往那边瞅了一眼瞬间了然:“那边那条道也可以过来的。你可能不知道,咱们村比较大,大家都只在自家周围活动,咱家跟那边的人不太熟,你也没去过那边。但是那边是有路能过来的。” “只不过……”姜怀梦蹙眉,“知青点也不住这边啊,没想到栗珍珍知青居然知道这边的路。” 村里的小路四通八达,每一条都可以通向不同的地方,如果是不熟悉村里的人,很容易就会绕晕。就连她这个在村里待了十八年将近十九年的人,对这边的路才是勉强熟悉,一切只因为她从七岁开始一直在上学。 她小时候对这边还算熟悉。后面上学了以后,女娃娃不像男娃娃一样到处蹿,学校不在这个方向,常去的山脚在自家后面,不常来自然也不会刻意记住这里曲折的小路具体通往哪边。 所以栗珍珍能通过小路准确无误走到王家门口,姜怀梦的确挺惊讶的。 “哎管她呢,说不定是刘志斌为了绕过王叔特意让栗珍珍来这边记过路,她也在村子里一年了,能找到也不稀奇。就是她跟刘志斌关系这么好吗?” 闻怀溪啧啧两声,感慨:“看来栗珍珍对刘志斌是真爱啊!” 她记得原文里女主的前世今生栗珍珍就一直喜欢刘志斌,现在看来真是喜欢惨了。 “什么?栗珍珍喜欢刘志斌吗?”姜怀梦震惊。 闻怀溪懊恼,她怎么说出来了。 事已至此—— “是啊,很明显的。”她面不改色地扯谎。 那两人应该是交谈了一番,没多久栗珍珍走了出来,走到王家门口将王娟喊了出来,随后两人消失在了刘志斌所在的角落,好半天没见出来。 估计是觉得这边太明显去别的地方了。 “行了,”姜怀梦拍拍身上不存在的浮土,“现在可以走了吧?咱们没跟家里说,回去的晚了家里人会担心的。” 本来姜怀梦是打算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再去王家,被闻怀溪拦住了,她实在是懒得走那么多路。所以两人一下工一路直奔这边,还没来得及回去一次。 现在各家各户应该都在准备吃饭,她俩走快点正好能赶上。 闻怀溪试图挣扎:“他们要是还在那边的话,咱们要不要去看上一眼?” “你看啥?刘志斌无非是让娟子姐帮他干活。等会儿看完病要是娟子姐还没回来,跟王叔说一声就行了。这人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整天钻营着让娟子姐帮她,不知道娟子姐生病着吗?” 被疯狂念叨的闻怀溪认输。 等她拿完药以后,姜怀梦正想着怎么跟老王头说刘志斌找王娟的事,王娟正好跨进了王家大门。 “小溪小梦?你俩怎么……”王娟注意到了闻怀溪手上的药,询问道,“生病了吗?” “有点咳嗽。”闻怀溪轻轻带过,反问王娟这两天怎么样,三人顺势坐在院子里说话。 王娟满脸笑容:“好了好了,我明天就能上工去。” 端着三碗糖水走过来的王婶子声音尖锐:“你爸不是让你后天去?” 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放下碗眸光锐利:“是不是那个刘志斌又找你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自己病好了。”王娟不会撒谎,这句不是说的很是不自然,被老辣的王婶子一眼看穿。 “好哇,我就说那个栗知青一向跟你没来往怎么突然来找你,原来是替他找的。你刚刚是不是去见他了?” 事情瞒不住了,王娟说了实话:“是,刚才是刘知青找我。但是我是真的觉得自己休息好了明天可以去上工。” 王婶子不信:“之前你咋不说呢?偏偏在他来过之后说,打量你娘是傻子呢?” 王娟实话实说:“没有,我早上也跟你说了可以干活的。” 她早上的确跟她娘说过这事,只是她娘态度强硬得很,硬是不同意,说让她再休息两天。 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今天一天把家里的家务都干了一遍,桌子来来回回擦了三次,实在是不想在家里干坐着了。 王婶子被噎了一下。她那不是关心她吗? 她也不在乎有外人在场,猛戳一下王娟的额头:“你这个死丫头是要气死我!你爹都说了让你多休息两天,他是大夫说话能有错?还有我说没说过不让你跟那个刘志斌来往?你呢,你听过吗? “每次凑着凑着给人家干活,你觉得人家一个城里来的会看上你?人家把你当白干活的傻子了!再说了,他一天挣的工分连自己都顾不住,将来怎么养活你跟孩子?一家子跟着他喝西北风吗?” 这话属实有点口不择言,说得一向老实听话的王娟都不住气急。 “我就是想嫁给他怎么了?凭什么他就看不上我了?我哪点不好?我有力气能干活不需要他养,我养他不行吗?领导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村里哪个女人不下地,就不能是我养着刘志斌吗?” “你……”王婶子被气得仰倒,听到动静出来的老王头正好扶住媳妇儿。 王娟有点担心自己娘,焦急的眼神已经瞥了过去,人也上前扶着她娘等着老王头查看情况。却仍旧因为她刚刚说的那番话梗着脖子不肯承认错误。 姜怀梦跟闻怀溪也连忙上前帮着忙,等王婶子缓过劲儿来后跟着老王头一起劝人。 “你说说你何必呢。咱闺女又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先前我让她换了上工的地方不也听话了?为啥非要说孩子。瞧你说那话,什么叫你觉得人家会看上你?虽然是实话,太伤闺女心了些。” 闻怀溪跟姜怀梦脸上的赞同蓦地僵住。 王叔你跟王婶子半斤八两吧,你确定这话不是在你闺女心上插刀吗? 第40章 她就是想找一个长得帅的怎么了! 王娟幽怨的眼神直往老王头身上瞅,老王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安慰起了闺女。 “爹不是那个意思,我跟你娘说笑呢,我闺女随了爹能干,这两年一直有媒婆给你说亲,那些大娘婶子都满意我家闺女。刘志斌看不上你才是眼瞎了。” 闻怀溪听着心头又是一梗。 老王头这一通找补的话还不如不说,比起先前说是口误更显欲盖弥彰。 “你别说了爹。我自己知道自己啥条件,没有张小英学历高也没她好看。娘说得对,刘志斌肯定看不上我。但是我能帮他干活啊!刘志斌自己干不了活还不得找一个能干的养着他? “张小英要靠别人养着我可不用,我自己就能养着男人。我都能养着他了,就想嫁一个长得好看的不行吗,就算不做什么看着心情也好啊。” 王娟很少为自己的长相自卑,更多时候想的是别人比不上自己的地方,而不是自己比不上别人的地方。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一直以来也是这样实行的,只是她父母都并不看好这段姻缘。 是,她是没有张小英的学历和漂亮脸蛋,但是她能干活啊。 在村子里走一遭,大娘们绝对更愿意为自家儿子找一个能干活的媳妇儿。 所以张小英那样儿的是在小伙子们那受欢迎,王娟这样的是在大娘那受欢迎。小伙子们面对喜欢的胡娘害羞不好意思直接表达,大娘们不是。 平日里大娘们对王娟热情得很,你一言我一语的跟王娟她娘唠嗑,都不想把王娟这个“好媳妇”人选流到外人田里。 毕竟这年头,谁不想自己家里多一个能干活的壮劳力呢?王娟可是一个能挣满工分的壮劳力啊! 至于长相? 在这些大娘婶子们眼里,长相那种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都是次要的,只有年轻小子姑娘们才会看谁长得好喜欢谁,他们都是看谁能干才更喜欢谁的。 这样的差距导致王娟在村里是比张小英更胜一筹的“抢手货”,一直都不愁没人说亲。 女儿这么受欢迎不愁嫁,老王头夫妻刚好想多留孩子两年,王婶子就说慢慢挑不着急。结果现在的情况反倒让他们觉得不如把闺女早早嫁出去。 老王头叹气:“前两年有人说亲应该答应让你见见的,‘女儿大了不可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话说的果然没错,我们现在真是把你留成仇了。” 王娟试图说服父母:“早两年我也看不上那些人。再说了,是我自己嫁人又不是你们嫁,我就想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你们相看的那些我不喜欢有什么办法?” 长得那么丑…… 老王头头疼:“没说不让你选自己喜欢的……” 王婶子突然打断他的话,声音刺耳又尖锐:“你喜欢的?你喜欢的不就是刘志斌那样的小白脸?你也不想想,自己一个人要养男人又养孩子的不累吗?听妈的找个村里的小伙子不行吗?有家里帮衬着,你们两个小夫妻一起奋斗,不比找一个知青强? “再说了,到时候人家回了城,你确定人家刘志斌父母能看上你?你在咱们乡下就学会了个干农活,现在在村里你能帮他干活,回了城能做什么?城里有地给你下吗?娟子听话,啊?” 王婶子不明白闺女怎么能这么倔,他们不是为了她好?难道做父母的还能害了她不成? 她养着刘志斌?一年可以两年可以,等时间长了看到别人都有男人公婆帮衬自己没有的时候她还能说出来这种话吗? “爸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我们见过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们不比你有经验?那个刘志斌一瞧就不是个能靠得住的,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你养他?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怀孕生孩子?到时候挺着大肚子下地就知道委屈了!” 王婶子苦口婆心,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女儿听,不放过任何一个劝说女儿的机会。 王娟知道爸妈是为了她好,也知道爸妈看人准,问题是这些话她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从小在村里长大,也没见哪个女人不需要自己干活的,无非是干的多少问题。 但是干多干少在她这里没区别啊,她自己力气大能干的情况下,根本不需要考虑丈夫能不能干活。 反正她又不需要男人养又可以养着对方的,她就是想找一个长得帅的怎么了! “村里那些男的媳妇儿就不用挺着大肚子下地干活了?我没见过几家婆婆说儿媳妇怀孕了不用干活的。我要是听了你们的话嫁过去,到时候你们又说这年头谁不这样,哪家女人都是上完工回来还要忙家里的活,哪家女人怀孕都是等最后了才在家里休息。照你们这么说,这跟我嫁给一个没有人帮衬的有什么两样?” “一大家子在呢,又不是天天让你干活!你公公婆婆你妯娌难道不帮着干?” “那我只用管我们两个,两个人的活多好干,天天干活也比那一天干一家子十几个人的轻松!” 老王头夫妻两个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一时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反驳王娟。 王娟撂下最后一句话:“反正我就是喜欢长刘志斌那样儿的。如果你们能找一个跟刘志斌一样长得帅的,那我就听你们的。” 闻怀溪两人在一旁看的星星眼。 好,好霸气! 欸,不对。 闻怀溪猛地抓住重点:“娟子姐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是吗?只要好看不是刘志斌也成?” 如果这样的话,那不是非刘志斌不可啊。 王娟点头,语气带有丝丝委屈:“我就想找个长得好的男人,整天面对一个丑八怪我会吃不下饭的。这么多年,我就见过刘志斌这么一个白净的男人,我妈给我介绍那些没一个好看的。长得帅了我瞧着心情好。” 原来如此,原来娟子姐是颜控啊。 这好办啊,找个长得比刘志斌帅的不就成了? “叔,婶子,你们找个比刘志斌长得好的介绍给娟子姐呗?” 王婶子倒以为闺女在搪塞自己,她说:“先前给你介绍那个小伙子长得不好吗?精精神神的怎么就是看不上?” “他鼻子长得不好看。” “那你嫂子介绍那个呢?多板正啊,一把子力气的。” “眼睛不好看。” “去年那个呢?小伙子精精神神,浓眉大眼的,这个你总不能挑出刺了吧?五官端正,人家怎么不好看?” 她就觉得那个小伙子长的很好,比起刘志斌一点不差。 王娟小声:“他那么黑……” 想想刘志斌白皙的皮肤,王婶子诡异的有点沉默。 要照这么说,确实没一个比得过刘志斌的。农家有几个小子有刘志斌白的? “嗳,孩子她娘,那个谁!” 老王头一瞬间拔高音量,激动地拍拍媳妇儿的胳膊:“隔壁村那个小伙子,我记得他家里人都白,晒不黑!而且那小子小时候就长得好,那会儿咱闺女最爱和他一起玩了。” “晒不黑”这个既定条件一出来,王婶子一下子就想到丈夫说的是谁了。 她也激动了:“那个周福家的小儿子是吧?我记得比我们娟子小一岁,但是俩人小时候在一个班上过学。” 在一个班上学,那纯粹是王娟上学迟了一年。 两人小时候关系很好,后来人家顺当进了初中,王娟却是回家种田,再没了交集。 “就是那个小子,我记得叫……叫周子安!那小子*生的白白净净柔柔弱弱的,小时候被当作是女娃娃呢。嗳你记得吗?他原来被班里同学欺负,是咱家娟子帮他打的人,结果人家家里找上门来,我把娟子揍了一顿,那孩子听说我揍了娟子还哭了呢。” “我记得我记得,娟子委屈跟我哭,好几天没理你。” 这俩人自顾自笑了起来,全然不顾这边的当事人。 王娟想起来小时候那个白白嫩嫩的弟弟,好像比刘志斌更可爱一点? 她有点害羞,不好意思地干巴巴说道:“爸妈!你俩别说了,小溪小梦还在呢!” “这有什么的,这点子事村里谁不知道。对了娟子,你是说能找到一个比刘志斌帅的就行是吧?周家小子长得好吧?妈要是问了人家周家乐意的话,就安排着你俩见面了。” 王娟对刘志斌的感情并不浓烈,最起码是从来比不上自家爸妈的。 以往她的反抗,最多是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符合审美的男同志不想错过而已。既然现在有一个不让爸妈反对的更好选择,刘志斌这边还是算了吧。 她又不是不知道刘志斌同时吊着她们好几个人。 就今天喊她出去那个栗知青,她八成也是喜欢刘知青的。 而刘志斌真的不知道她们几个的心意吗?王娟觉得未必。 她应下此事:“行,要是……那我就同意了。” 老王头夫妻俩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非得刘志斌就行。至于别的人……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不就是白净帅气?周子安不行还有下一个。周边大队里这么多没结婚的小伙子,他们俩肯定能给闺女找到的! 老王头试探问道:“那明天在家休息不上工?” 王娟有点犹豫,她都答应刘志斌了。 “明天上一天工?我真的好了,能上工了,你们不用担心。” 王婶子眼神锐利:“你骗我们?是不是还喜欢刘志斌要去帮他干活?” “没有,没有。真的,你们相信我。真是的,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上工?” 眼见老王头两口子仍是不放心,王娟只好道:“行吧行吧。听你们的,我明天在家休息。不去上工,行吗?” 算了,她跟刘志斌又没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让人帮她带个话说身体还没好,上工还是刘志斌自己干吧。 一个大男人哪能不干点活,以后娶不上媳妇儿可咋整。她这都是为了刘志斌好。 老王头夫妻露出满意的笑,闻怀溪和姜怀梦也终于不用尴尬于一家子的吵架了。 闻怀溪一口长气吐出。 什么嘛,原来她以前误会娟子姐了。没想到她娟子姐根本不是什么恋爱脑,甚至是个天然渣。 她只认长得好看的。一听到周子安立刻立马上马放弃了刘志斌。 解决了一桩心事,王婶子乐呵呵地送闻怀溪两人回了家,顺便跟徐桂芳打听打听女方找男方相看的事。 闻怀溪吃了药早早睡了,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早,第二天凌晨约莫不到四点半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番没有任何作用以后,她烦躁地翻坐起身子在床上发呆。脑子里想东想西没有一个重点。 没有手机,干坐着发呆时间过得很慢,闻怀溪打算出去走走。 不知道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会是个什么感觉。 说干就干,闻怀溪掀开被子披了衣服,悄悄起身打开了门。 她蹑手蹑脚,就是为了不让开门的声音打扰到正在睡觉的家人,可惜经年用旧的门还是不经意之间发出了很轻的“嘎吱”声。 好在声音不大,闻怀溪立住听了一会儿,左边的屋子并没有传出来表哥或是表嫂起身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将门打开的更大了一点。 门缝扩大后,带有凛冽寒意的冷风前赴后拥地往温暖的房间里钻去,闻怀溪冻得一个激灵,在温暖被窝里的几分困意也散了个干净。 不过这并不能成为阻碍她出门的理由。 闻怀溪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深吸一口气迈出了房间门,然后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吓了一跳。 “小溪?这才几点,这么早不睡觉你这是干嘛去?” 声音虽小,却着实吓人。 闻怀溪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待借着朦胧的月光看—— 还是看不清楚人后,闻怀溪进房间摸了手电筒出来,刚按亮,随之响起的是那人无语的声音。 “你外公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外公没有听过一句话吗? 当一个人近视的人失去了视力的时候,她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听力。 就像前世的她同桌,五百度近视的一个小姑娘,不戴眼镜的时候总是说自己听不到老师讲课。 虽然这辈子的她和上辈子一样都不近视,但是,天色这么暗这么模糊,她当然也分辨不出来外公的声音了。 闻怀溪理不直气也壮,悄摸着用气音回道:“这大早上的,天色这么暗……对了,您不睡觉干嘛呢?” 姜山手上没拿烟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堂屋的门槛上。 “老人家觉少睡不着了。你还没说你干嘛呢。” 闻怀溪了然,她上辈子的爷爷奶奶每天也起床很早。 “我也睡不着了,想出去转转。” “外公陪着你吧,天还没亮,不安全。” 姜家靠山,这边的住户不是很多,大多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家。 但人心难测,有时间真不能对人心有什么大的要求。反正他也闲着,不如自己陪着外孙女出去转转。 迎着寒风,闻怀溪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她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左看右看,生怕别人被吵醒。 姜山的脚步顿住了:“你正感冒着,要不还是算了?” 大冷的天出去冻一趟,别病得更严重了。 闻怀溪嘟着嘴不乐意,跟姜山小声撒娇了好一会儿才磨得外公答应跟她出去转一会儿。 答应是答应了,必要条件不能少。姜山没好气地吩咐道:“你回去再加一件衣服!” 等闻怀溪加完衣服出来,姜山已经打开了大门,两人打着手电筒一同出门。 在暗中的时间长了,再加上天色慢慢亮了起来渐渐适应了以后,两人便按灭了手电筒,只是借着天空隐约的光亮在周围转悠着,时不时交谈一两句。 慢慢的,两人越走越远离了家那边,人烟越发稀少,房子也越来越少,天色也更亮了一点。 姜山说这边更靠近周家庄,是两个村子的边界处。大家更愿意在村子人群聚集地住着,所以这里的房子会少一点。 已经这么远了啊。 闻怀溪正准备跟外公说要不回去吧,那一瞬间猝不及防看到了一个身影,影影绰绰,瞧不太真切。 她眯起眼睛想瞧得更清楚一些,这一愣神,回去的话没有说出口,那道身影也愈发靠近了他们。 不,准确来说不是靠近他们,而是更加靠近前方不远处的茅草屋。 瞅瞅不远处的茅草屋,闻怀溪皱起了眉。 她来这里做什么?还偷偷摸摸天没亮就来,那边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吗? 闻怀溪认出来那是谁了。 来人正是最近安生了一段时间的江婵媛。 姜山人老了,眼神不是很好,见闻怀溪愣在这儿不走了,不禁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了一番,却什么也没能看到。 “怎么了?冷了要回去?刚说了让你多穿一件多穿一件,是不是没听话?” 打断了姜山的不停絮叨,闻怀溪压低声音:“外公,我看到江婵媛往茅草屋那边走了,那边有住人吗?” 她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所以还是求助一下外公这个村里人比较好。 姜山在这村里住了一辈子,即使眼睛瞅不太清楚,凭着记忆也能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且住着什么人。 姜山轻描淡写地含混着一笔带过:“那些下放的人住在那儿。” 这声音小的,闻怀溪差点没听清。 他并不想外孙女和那些人扯上什么关系,补充道:“你是说江婵媛过去了?你别管了,我会跟你大舅说。他会管的,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下放的人? 她猜对了。 也对,原文中林北望的生意能做大做强,江婵媛能考上大学,全是靠着那些村中人人避之不及的下放人员。 按照剧情来看,女主一年后还借着生孩子给那些大佬送过一批物资呢。 “不过,”闻怀溪有点不解,“他们不应该在牛棚里住着吗?” 她记得原文说过,女主第一次去讨好大佬的时候,虽然那里已经没有牛了,但是她还是隐约能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臭味,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曾经是牛棚。 “牛棚?哪有你这么埋汰人的?”姜山白了她一眼,“那是村里很早以前的旧房子,后面那家人都没了,成了无主的地儿。那些人来了刚好没有地方住,你大舅就让人收拾收拾给他们住了。” 想到外孙女说的牛棚,他又气不过顶着闻怀溪的额头狠戳了一下。 “你一天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人家原来都是些文化人,跟咱们不一样的。咱们都不住牛棚,哪好意思给人家安排那个?再说了,牛棚给他们住了,牛待哪?” 农忙的时候,牛帮着村里犁地,农闲的时候,还可以载着村民去公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能专门为了安排那些人住牛棚让牛给他们腾地方啊? “哦对!咱们村儿有有牛的!” 刻意压低的惊讶声显得闻怀溪更傻了。 闻怀溪终于想起来了他们村的那两头老黄牛。 对啊,他们村有牛,他们住在牛棚了,牛住在哪? 姜山无奈了:“是啊,两头呢。你都不考虑一下现实情况吗?” “那就奇怪了……” 闻怀溪仔细回忆了一下原文,原文中是有那一段没错啊。 文中为了体现女主的隐忍(划掉),还专门描述了一番那味道让江婵媛很是不舒服了一阵儿。 难道真是她记错了? 盯着江婵媛进去茅草屋的背影,闻怀溪眼中带着迷茫。 “奇怪什么奇怪,行了,江知青怎么样跟咱们没关系,咱俩赶紧回去,别等会儿她出来看到我们了。” 倒不是害怕江婵媛,只是这边毕竟靠近那些人,传出去了对姜远峰这个大队长不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哦,好。” 闻怀溪最后瞅了一眼江婵媛进去的地方,眉头都要拧成一个麻花了。 她进去的是那地方没错啊,她真的记错了?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跟在姜山走了以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恨恨地从刚刚的茅草屋走了出来,对着屋里啐了一口又骂骂咧咧一番后,左右查看一番转身进了不远处的另一边类似牛棚的茅草屋子里。 40-50 第41章 宋知青你怎么在这里? 那天在茅草屋那边见到江婵媛之后,闻怀溪总觉得心里不安生,右眼皮也时不时跳上一下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外公说那边茅草屋住着下放的人,但是自己明明记得女主交好的那些大佬就是住在牛棚。 闻怀溪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的记忆应该不会出错,可是外公又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了…… 哎呀,纠结什么,直接跟在江婵媛后面一探究竟不就得了? 这么想着,闻怀溪便决定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再去那边看看情况。 至于为什么不白天去? 那边住着的都是下放人员,村里人没事不会去那边。 只有姜远峰这个大队长,作为接手这些人的管理者,会时不时过去一趟给他们分配一些任务或是看看那边缺不缺什么东西。 而且那边住着的人很少,她要是白天这么光明正大地过去一趟还挺明显的,她可不想给别人留下什么把柄,出个什么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样想着,闻怀溪这天早早就睡了,准备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抓了表哥姜怀志这个壮丁跟自己去一探究竟。 因为外公的话,她不敢自己一个人去,又不敢让外公陪着自己,因为外公明显不想让她跟那些人扯上什么关系。 最后只能借着想看看刚升起的太阳这个理由,磨着外婆同意她和表哥第二天早上出去一趟。 头一天晚上,闻怀溪找了外婆说自己想看看初生的太阳,因为她觉得那一刻特别幸福。 自家因为后面是山,前面又有围墙的原因,只有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才能凭借着阳光的照射得知太阳升起来了,倒是给了闻怀溪合适的理由。 她就是想看太阳从地平线一点一点升起来的样子! 当时姜山也在场。 刚端起茶缸抿了一口水的他听了这话,霎时将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 姜山先是用怀疑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待撞上她坚定的目光得知闻怀溪真的是这么想的以后,再瞧她的眼神就有点难以言喻了。 闻怀溪觉得那一刻,外公眼中的自己就是一个大傻子。 但是没办法,为了验证自己记忆地正确性,也为了死心,闻怀溪宁愿做一个别人眼中的傻子。 许是她的坚定打动了两位老人吧,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摆了摆手便放她去找姜怀志了,说只要姜怀志同意就行。 整个过程简直顺利到不可思议。 等闻怀溪兴奋地迈出门的后一秒,她清楚地听到了房内传来了外公外婆带着忧愁的交谈声。 “这孩子怕不是傻了吧?还初生的太阳呢,就她那以往赖床的程度,我都不敢想她怎么能说出来这话。” “咱闺女那么聪明一个人,别真教出来一个傻孩子啊。” 闻怀溪:“……” 她真的不是傻子,谢谢。 背上了傻子名头的闻怀溪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势必要在今天查证完自己心中的怀疑,从此做一个聪明的赖床人。 她昨天特意嘱咐了姜怀志起床早一点,姜怀志也表示了自己会早早起来的。 等她出门的时候,姜怀志也刚刚好起床。 她跟姜怀志披上厚衣服,带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自家大门,又小心地将门从外面拉紧关好。 这门只能里面用门栓上锁,外面得用钥匙。 未免锁上门以后妨碍别人出门,所以他们两人只是确保两扇门对准,乍一看像是从里面挂上锁的就行。 他们两人没注意的是,院子的大门被关上的同时,堂屋那边也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和两位老人明显压低了音量的交谈声。 闻怀溪带着表哥披星戴月一路向前,直奔目的地——茅草屋。 离茅草屋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闻怀溪决定独自一人奔赴战场。 “表哥你在这里等等我,我过去找个地方看了就回来。” 她立刻就想跑,以免表哥注意到这是什么地方以后抓她回去。 姜怀志还在想,看太阳只要没遮挡不是哪都能看吗,至于非要专门找个地儿? 不放心表妹一个人,姜怀志没听她的话在这里等着,而是果断跟在人后面跑了起来。 看清前面是什么地方后,姜怀志人都傻了,他觉得自己被表妹欺骗了感情。 “小溪!”姜怀志差点没压住声音。 他拉住还要往前走的闻怀溪的袖子,指着前面的茅草屋问她:“什么要看太阳都是假的吧?你是不是想来这里?” “没有……” “说实话!” 暴露了。 表哥怎么就跟在她后面呢。 闻怀溪讨好地笑:“我那天跟外公看到江婵媛去那边了,所以我想去看看……” “爷爷应该跟你说了这是什么地方吧?” 大伯专门叮嘱了让他们少来的,这丫头怎么不听话呢。 “说是说了……” 见忽悠不过去了,闻怀溪索性实话实说:“我那天看她进去了茅草屋。你也知道江婵媛那人,我多多少少有点不放心。万一她做个什么陷害一下那群人,大舅不是也要跟着受罚嘛。” 这段话是那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自然到闻怀溪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闻怀溪你真是个天才,这都能被你圆回去,甚至还有理有据的。 虽然又一次黑了江婵媛。 呃——,你会原谅我的对吧,小江同志。 “这倒是。” 不过姜怀志可不会被她轻易忽悠了过去:“那你可以告诉大伯让他来,而不是你自己悄悄一个人过去。” 闻怀溪破罐子破摔:“怀志哥,你就说你想不想去看看吧。” “嗯——去。” 这丫头肯定不死心,就算回去告诉了大舅,她肯定还要自己再去看一次,还不如两人现在一起过去,最起码有个人望风。 说好后,两人便灭了手电筒这个显眼至极的好东西,悄悄摸上了茅草屋后面的山脚。 观察一番这边都没有什么动静后,姜怀志负责放哨,闻怀溪负责查看四周。 姜怀志放哨无聊,莫名想起来这些人刚来那会儿的事。 这些人是被压过来的。 虽然那些领导说的是让姜远峰严加看守,一旦有什么不对及时上报,甚至暗示了可以给他们找点罪受。但是姜远峰自我理解了一番。 说严加看守也得人在才能看守啊,人都不在了,他看守空气吗? 那些暗示他更是当听不明白。 不雪中送炭就算了,最起码不要在人家落魄的时候还要踩上一脚。 将自己的行为一番合理化以后,他便毫无负担地给了那些人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就连村里人,他也约束着不让他们欺负人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姜远峰是这么跟村里人解释的。 人家原来都是大领导,万一以后有机会回去,记起来曾经在他们这里受到的欺负,那还不得恨死他们,然后自有一些狗腿子收拾他们这些对人家落井下石的人。 村里人一想也是,再加上这些人刚来的时候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连一床棉被,一件厚衣服都没有。咋看都不可能撑过寒冷的冬天,甚至病上一场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大家也不是什么狠心人,都这样了,没必要再欺负人家。 后面天慢慢冷了,这些人的年纪或多或少都比姜远峰大上一点,甚至有些年纪大的都和他父母差不多大了,姜远峰不落忍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老了老了还要遭罪,便凑了一些旧被子旧棉袄什么的,最起码让他们冷的时候有个东西盖,也有件衣服穿。 他倒也没想着在村里凑。 这时候各家各户都不宽裕,村里大家的旧东西,能拿出来的东西已经很旧很旧真的破的不成样子了,稍微能用的大家都寻摸着利用了起来,怎么可能闲置到留着给别人。 他寻摸了一番,最后给他们这些人凑出来的三件旧棉袄和两床旧棉被都是自家的,里面也塞的是芦花,真的是勉强有个东西盖着罢了。 好在这些人自己有带一点钱,观察后发现姜远峰是真心帮他们的后,拿出来了一些钱让他帮忙买了些棉花填进去,又买了一些姜家不打眼的旧衣服,这才算是有了保暖的东西。 摸着自己的良心,姜远峰能帮就帮,有谁头疼脑热也会帮忙带点药,这才让他们熬过了来这儿的第一个冬天。 大病小病不断,到底人活着,没有一个熬不住走了的。 人活着就好啊! 姜怀志感慨了一句,而后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儿。 不对啊,经历了那些事,这些人警惕得很。 就算江婵媛搞了什么陷害这些人的东西,那能让他们这么轻易的找出来吗?人家肯定往隐蔽的地方藏啊,要不那些人就在这里住着,来回进出不应该早发现了。 如果往隐蔽的地方藏,这黑灯瞎火又不能打手电筒的,他就不信表妹能找到。 她能找到才有鬼了。 但是现在,已经答应了的他不得不在这里给她望风,想去抓她又害怕这一时的空子刚好被别人逮到,然后两人双双倒霉。 黑暗中姜怀志的脸色越来越黑,直到完美的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还是被表妹坑了! 另一旁,正在仔细观察四周的闻怀溪感觉鼻子有点痒痒的,打喷嚏的欲望很是强烈。 她自觉不妙快速捂住鼻子和嘴,缓缓的打了一个无比压抑的喷嚏,就这,还要观察一番四周担心被别人发现。 仔仔细细听了一下周围都没有动静后,闻怀溪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另一堆“茅草”上,定睛一瞅感觉有一丝不对劲儿。 她的心猛地一跳。 不对劲儿,这地方绝对有点问题。等会儿问问表哥。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闻怀溪吓了一大跳。 她退后一步,抬眼看到来人后才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 来人勾了勾唇,不出意外地听到了对面姑娘的小声抱怨:“怎么是你啊宋知青,走路一点声儿都没有,简直吓死我了。” “宋知青你怎么在这里?” 宋未晏不经然将问题抛了回去:“闻知青在这里是等什么人吗?那边的是不是姜同志?” 这话是明知故问。 姜怀志躲的地方倒不很是明显,却让他正正好撞上了。 他本来还在奇怪姜怀志为什么要来这边,现在却是解了惑。 陪妹妹来的啊—— 那闻怀溪来这里又是什么原因? “是我哥,我让他在那等我来着。” 闻怀溪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宋未晏带偏了,听到他问,她也知道自己兄妹俩全暴露了,索性就说了实话。 看来下次还要更小心才是,这次被人逮个正着,下次便要长教训。 干偷偷摸摸的事不小心怎么成呢。 宋未晏没再追问,两人相顾无言,良久没了声息。往常会时不时传来的虫鸟叫声也静默着。 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的尴尬气息。 一大早天都没亮就跟宋未晏面对面站在这里真不是什么好过的事儿。 闻怀溪漫无目的地想。 闻怀溪正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停滞了许久的氛围被人率先打破—— “我这就要回去了,闻知青走吗?” 闻怀溪火速转头:“走走走,快走吧。我也正好要回去了的。” 说出口的话迫不及待,明显听得出来,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真的——太尴尬了。 闻怀溪凭着本能往前冲去。 宋未晏没说什么,静静地跟在她身后,陪着她走到姜怀志所在的地方,而后开口准备向兄妹俩道别。 “你还知道回——宋知青?” 姜怀志发出了尖锐爆鸣声。 原本听到脚步声的姜怀志是松了口气的。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再不回来他真该过去抓人了。 此刻人回来了还站在他面前,姜怀志的心情却不似刚刚那般。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两人,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你,他他他……你俩?” 这俩人怎么凑一起去了? 这俩人怎么凑一起去了! 那一瞬间,姜怀志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唯一的相同点是,无论哪个想法都阻止不了自己对这件事表达震惊。 这天还没亮四舍五入就是大晚上的,这俩人怎么会凑到了一起? 哪怕他俩是即将结婚的未婚夫妻,即使他俩是即将结婚的未婚夫妻,虽然他俩是即将结婚的未婚夫妻…… 可这是大晚上的啊! 姜怀志无法说服自己。 无法说服自己对在大晚上看到妹妹和另一个男人走在一起这件事保持镇定。 不知道姜怀志误会了什么,但是敏锐的直觉让闻怀溪果断选择打断他继续猜想下去:““你误会了哥,我俩就刚好碰到而已。” 那副表情,好像她怎么了人家宋知青似的。 苍天可见,她闻怀溪真不是那样儿的人啊。 姜怀志恨铁不成钢。 我的老妹儿啊,你怎么傻乎乎的呢?你哥我是担心你怎么了人家吗?我是担心那臭小子对你做点什么! 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儿的,能对他宋未晏做什么?就算做点什么那也不是他宋未晏吃亏好不好! 哎呦我家的大白菜啊。 闻怀溪仍旧不知所然,不过很显然,另一位当事人十分精准地领悟了大舅哥姜怀志的想法。 “我想上山搞点东西来着,走到这儿了瞧着天没亮还是有点危险,正想回去便看到了闻知青。” 真实原因当然不是这样,宋未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姜怀志放心罢了。 姜怀志放心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啊,那没事了。 他就说没事儿谁会来这边,想搞点东西加加餐就说得通了。 他们大队上山不止一条路,他家后院那片儿的路是村里人最常走的,不过也是最明显的一条路。 那一片儿上山的路已经被村里人踏平了,又是山脚,没什么危险,因而平日里人来人往,有个人上山都走那儿。 就连队里的小孩子,成群结伴上山采个野菜捡捡柴火,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相应的,有好处就有坏处。安全是安全了,与之相应的便是很不严实。无论是打个猎物还是采点蘑菇,干点儿什么都指不定会被别人看到。 第42章 这些一定是她江婵媛的。 这年头,山上的东西都是公有国家的,从山上采来的东西,按理说是要跟村里的大家一起分的。 两把野菜或是几捧蘑菇,自己勤快点或是喊了自家小孩儿,都是挺容易得到的东西。可猎物不一样。 队里没几个老爷们会做陷阱或是能有那个好运道抓到野鸡野兔的。 那东西,难得。 物以稀为贵,更何况那可是实打实的肉。要是被人看见了,你说分是不分?不分是不可能的。一个薅社会主义羊毛的帽子扣下来,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分了吧,谁家打牙祭找到的东西也不可能很大,一只鸡十来个蛋的,给大家分完,到自己手里还能剩几口? 累死累活还可能有危险的,去一趟山里是图了什么。不图给自家老娘媳妇儿跟孩子补补,图给村里这些人尝鲜啊?怎么可能,谁都不是傻子。 只有没被看到,那东西才是自己的。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 毕竟没人看到,也谈不上举不举报。 大山延绵不绝,横跨了整个姜柳大队,向外绵延而去。 贴着山脚的村子,并不只有姜柳村,也并不只有姜家后面的小路才能进山。另外的接触着大山却不在村中的地方,是这些想偷摸打点牙祭的人最常走的路。 不拘是哪边儿,只要不常有人,野草丰茂足以躲避身影,便是他们的理想进山之路。 早些年的时候,这些小路常有人走,包括这些下放人员住着的村东。 再到后来,随着那些人人喊打的人的到来,村东这头人人避之不及,也便再没了人气儿。 姜怀志自认是大舅哥,他拍拍宋未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宋知青啊,你别担心。你都要跟我妹结婚了,那就是半个村里人。咱们村向来对自己人很宽容的。你下次要是还想上山搞点东西,稍微避着点就行,不用走这么远的。就算被谁看到了,随便给点东西堵住他的嘴得了,没必要来这儿没人走的地儿。多危险呐。” “我知道了,谢谢你,姜同志。” 宋未晏郑重点头,一看就是将话听了进去。 这表现更是让姜怀志信心大增,同时在心里对这个未来妹婿涨了不少好感,又跟他说了不少东西,宋未晏无一例外乖乖点头。 那模样看着纯良极了。 姜怀志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高兴。 听话听话,真听话啊。 哪像家里那几个,就知道拆他的台。 姜怀志满眼赞许。 这哥婿两人哥俩好的模样让一旁的闻怀溪感到一丝丝不对劲,她总感觉宋未晏没说实话。 闻怀溪直觉不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最后,实在没看出什么破绽的她决定将自家傻乎乎的哥哥拉离跟宋未晏的谈话:“哥,该走了!等会儿天该亮了。” 她拽走了意犹未尽还想说点什么的姜怀志。 姜怀志无法,含泪挥别了他新得的“好兄弟”。 “宋知青,下次见了再聊哈,我这先跟妹妹回去了。” 宋未晏冲他挥手应声。 “行,下次见了姜同志再聊。” 看着二人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宋未晏转身往来时的路步伐坚定。 而那路的尽头,赫然是他跟闻怀溪刚过来时,不远处的那座茅草屋。 闻怀溪和姜怀志回到家的时候,天还不是很亮。但是姜家小院里,却早早传来了收拾东西发出的细微动静声。 不是很响,却也足够听清。 闻怀溪两人对视一眼,推开自家大门。 匆匆忙忙的小院儿因为忙碌而充满了人气,细看却只有徐桂芳一个人进进出出不停歇。 姜远峰老神在在地坐在凳子上看着老娘跑进跑出,任凭她忙活一言不发。姜山在儿子身旁,少见的没有抽自己的烟枪,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至于其他人,估计还在床上躺着呢吧。 醒没醒是不知道,反正没见到人。 徐桂芳看着相伴而入的兄妹俩,眼前一亮拉着闻怀溪问她自己穿的那身儿衣服合不合适。 “小溪你快给我看看,你外公跟大舅眼光不行,我穿啥都说好,大老爷们儿一天天什么都不懂。” 姜怀志瞅瞅用不到他,自觉回了房间。 闻怀溪不明所以:“外婆,合不合适的,你最起码要告诉我你干嘛穿吧?” 我都不知道你要干嘛,怎么知道这衣服合不合适啊。 闻怀溪过于清澈地眼神让徐桂芳反倒茫然了起来。 “啊?我没告诉你吗?不应该啊?” 闻怀溪眨眨眼,眼底的清澈染上了些许疑惑。 你说没说我怎么知道啊。 徐桂芳仔细回忆了一番,待发现的确是自己没说过以后,猛地一拍脑门,又想起来其他人还在睡着,小声懊恼道:“还真是我忘记跟你说了。” 她压低声音,凑到了闻怀溪耳边说:“这不你娟子姐要跟男方相看嘛。” 今天是王娟正式相看的日子。 这两天王娟的相亲事业进行的如火如荼,王婶子满面春风地为自己女儿忙里忙外,乐此不疲。 只要能给王娟*选一个好人家嫁出去,让王婶子吃一辈子素都行。 可别再跟在那个刘志斌后头给人当牛做马了。 忙活了这些天,到了两家人正式相看的日子,今天一大早,王婶子就风风火火地张罗好了一切。 院子指挥着家里人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说,就连老王头那间小卫生所和平日里晾晒草药的地方,都让大孙女给她爷彻彻底底地收拾了一番。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媒人领着男方过来了。 徐桂芳补充:“你王婶子让我跟你大舅一起陪着,相看不得给人留下个好印象?那我挑挑衣服不是应该的吗?结果你知道你外公说啥?” 用不上闻怀溪回答,徐桂芳自己又嘚啵嘚地说了出来:“他说人家男方相看是为了看娟子,我一个老太太打扮给谁看!” “嘿,我一下子冒了火。” 忍不住大了起来的音量又被老太太自己懊悔地压了下去。 “那人家男方来相看是只看姑娘吗?这不得瞧瞧姑娘家家境咋样匹不匹配?要不人专门来你家干什么?咋,看一群老娘们老头儿坐那儿聊天啊?咱们不管怎么说,坐在那儿了就是娟子的长辈,不得穿的体体面面别给娟子丢人?就算这事成不了,也别给人留坏印象啊。” “怎么,随便穿一件做活儿的破衣服去,到时候人家男方回去了,村里人一问姑娘怎么样,人家光记得破衣服了,这不是凭白给娟子坏名声吗?” 对啊。 闻怀溪决定站在外婆这边谴责外公。 第一印象很重要的,外婆慎重点没错,更别说这又不是自家姑娘相看。 人家请你去你就穿个烂衣服,不是不给王婶子面子嘛。 人家请你是看重你,你当然要对这事上心啊,平白无故让王家人有隔阂就不美了。 更何况,万一真的因为外婆的衣服让人家第一印象不好坏了娟子姐的好事,那他们家罪过就大了。 虽说这种人家也不能深交,但相亲失败绝不能是因为他们。 闻怀溪猛猛点头,十分无比赞同自家外婆的观点,并对外公投去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外公的眼神。 虽然听不太清说了什么,但是这姿态,姜山一看就知道老婆子没说自己什么好话。再思及今天发生的事,他用脚趾头都能想来徐桂芳到底说了自己什么。 他警觉地起身凑过来,试图让外孙女相信自己:“别听你外婆乱说,我什么时候说让她穿破衣服去了?你外婆那是歪曲我的意思。明明是她,一大早非要把人拉起来看她换衣服,说好了,她又说不合适,说不好了,她又生气。那我能说什么?人家小年轻相看,她随便穿一件衣服不失体面不就行了?” 这么一听外公也没错啊。 两人试图让她表态,但闻怀溪像一根随风飘荡的小草,觉得谁说的话都有道理,她根本选不出来。 迷茫,无助,疑惑,不解。 眼底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件事她是掺和不了了,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闻怀溪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姜远峰。 唉。 姜远峰就知道是这样。 因为他刚刚也是这么夹在了父母中间,被两人逼着非要选择一方。 徐桂芳女士选衣服没多久,便跟姜山同志争吵了起来,当时的他,同样被喊去做出选择,然后同样选不出的他被徐桂芳女士强行镇压,跟姜山一起发配到了“边疆(房檐下)”。 他跟老父亲相依为命,可怜兮兮地坐在房檐下抱团取暖,直到这两倒霉兄妹回来。 然后,姜怀志没被喊到逃过一劫,而他可怜的外甥女啊,成了老头儿老太太之间的“牺牲品”。 本着同病相怜的悲惨,姜远峰出声打断了那边两人的拌嘴。 “妈,你衣服还没挑好呢,快让小溪给你挑挑,等会儿不是要早早去王家帮忙吗?再不走王婶子要忙完了。” 相看赶早,两家人能聚在一起吃个中午饭,也尝尝女方姑娘的手艺,看看未来媳妇儿做饭咋样。 王娟和周子安的这场相看是在女方,所以东西都要王家准备。早早吃了早饭准备了中午要用的东西,等男方来了,就得陪客了。 “哦哦哦对。”徐桂芳成功被说服了,不再理老伴儿,拉着外孙女进了屋。 “来快给我看看,等会儿就要走了,来不及了。” 呼,活下来了。 被拽进去之前,闻怀溪向大舅表达感谢:大恩不言谢,大舅,还是你靠谱。 姜远峰回以眼神:好说好说。 挑好衣服后,徐桂芳终于满意地跟着姜远峰出了门。 顺着闻怀溪跟姜怀志两人刚走回来的小道,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太阳也缓缓省了起来,照得整片天地亮堂堂的,连喜鹊也叽叽喳喳,好似在为王娟的喜事庆祝。 整个姜柳村就这么苏醒了。 农家人没有闲时候,这些人为了王娟的事情忙活请了假,其他人却要照常上工,挣自己的那份口粮。 听到喜鹊叫声的时候,好些汉子妇女不约而同往声音来源处看去,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喜鹊这么叫,看来今天是有好事儿啊!” “是啊,可能喜鹊儿是想告诉我们,今年有个好收成。” “铁牛说得对,今年肯定有个好收成的!” 庄稼人,最盼望的就是有个好收成了。 村民们说说笑笑,谈论着收成和各家的孩子,整片田地都是众人的欢声笑语。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小路那边渐渐走进了两道身影。 一个身材中等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跟一个高瘦白净长相俊秀的年轻男人,正是要去王家相看的周福媳妇儿林荷和周子安。 媒人没跟着一起,她受托一大早趁着黑沉的夜色早就到了,要不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万一没成事,说出去尴尬。 周子安母子是抄了小道过来的。即使早就说好了遮掩的借口,小心点,少几个人看见总是没错的。 零星几个干活的看到了周福媳妇儿和周子安,隔了老远便招呼道:“大妹子干啥来了?咋这么早?” 林荷丝毫不漏痕迹,热情地笑着回道:“老姐姐忙着呐?是啊,来走亲戚可不得趁早?” 周福家在姜柳村是有亲戚的。 这周边的村子,几乎大家都有点或近或远的亲戚关系。即使不年不节,以这话作为借口也说的过去。 林荷笑着将手上的东西拎起来示意:“这不,饭都带来了,今儿可得好好吃他家一顿。” 这话自然是说笑的。 单看她自己拎了饭的行为,就知道是在开玩笑。 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怎么可能以这种态度来走亲戚。要是真这样,来这一趟得招不少闲话,亲戚也得念叨,这门亲戚就处远了。 问话的婶子也知道,闻言只是笑着回了句:“让他家拿点好东西待客,你可得使劲儿吃,给他家吃穷喽!” 周围的大娘媳妇儿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一个个看热闹似的纷纷搭了几句话。 “多吃点,今儿在他家吃好,赶明儿回去了自家少做一顿!” “就是就是,还省粮食了!” 周福媳妇儿也笑,大声应好:“好!那这,老姐姐你忙,我这带着儿子先走了。” “行,快去吧,别耽误了。” 简单的两句交谈结束后,周福媳妇儿继续领着儿子往王家走去,刚才搭话的几个妇女也低头忙活了起来。 等这头瞧不见了人影,妇女汉子们也忙活了一阵儿了,刚刚沉寂不久的小路又发出了吵吵嚷嚷的叫喊声。 “大娘,叔伯婶子们?大队长呢?我找大队长!” 一声近乎喊出来的询问声将在地头干活的男女老少吓了一大跳,纷纷抬头去看这个熟悉声音的主人。 “哎呀,美凤?怎么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搞成这样?天奶啊!” “你不是才嫁过去没几天吗?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刚喊出声儿来的是前不久刚被刚被王大嘴嫁出去,换了第二次彩礼钱的姜美凤。 姜美凤哭着,只说要找大队长,抽抽噎噎说话断断续续的。 而不远处,远远看到姜美凤跑回村的江婵媛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想到她最近事事不顺,江婵媛咬紧了牙。 先是算计闻怀溪跟赵建设没成功,从闻怀溪那儿要到的二十块钱也被也被拿了回去,跟赵建设分手的时候还被他摔到了肚子…… 最让她恐慌的是,前两天她追着林北望去了县城,但林北望对她的态度很冷淡,甚至不如一个陌生人。 从县城回来的当晚,江婵媛便做了一个重生后的自己一如前世凄惨,而闻怀溪依旧那么高高在上的梦。 这梦一连做了好些天,让江婵媛不得不怀疑这是老天爷心疼她给她的预警。 她有点急了。 比起懵懵懂懂的前世,能够未卜先知的这辈子的她,好像并没有比前世过得更好。 以至于江婵媛怀疑所谓的前世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格外真实的梦。 知道一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重新走上上辈子的老路,这比直接杀了她更让江婵媛难受一万倍。 但是老天爷让自己带着记忆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让她逆袭上辈子悲惨的人生,走上人生巅峰的吗? 江婵媛坚信,且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她觉得只要自己能好好把握住林北望,不再像上辈子那样将人推开,那样痛苦的前世,就会彻底成为她的过去式。 而曾经的痛苦不堪,只是在提醒她要好好抓住眼前人,是为了这辈子的她提供帮助的一个工具罢了。 这样想着,江婵媛倒是渐渐放下了梦中那真实的恐惧感,开始重新变得理智了起来。 她不能慌,多活了一辈子的她,是被老天爷偏疼的。 可是她希望,老天偏疼的人只有自己。 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不出差错,而且将来能被林北望娇宠一辈子,过上吃喝不愁的阔太太生活,江婵媛重生后第一次将自己下乡后整个大队发生的事复盘了一遍。 凭借着依稀的记忆跟上辈子一一对比,江婵媛努力寻找着那些不同之处。 然后江婵媛发现,最开始的不同出在了闻怀溪身上。 虽然这点不同,最开始是因为她自己。 上辈子的闻怀溪是没有落水的。 因为上辈子的她根本没有丢那二十块钱。 大队里接到新知青往大队赶的时候,老知青跟新知青混在一起,自然有些聪明的想打探打探大队和知青点的情况,江婵媛便是其中之一。 当时赵建设他们跟几个下乡已久的男知青走在后面,女知青们则是走在前面。 老知青们认识路,不存在带路的问题,大队长和会计不好和女同志走太近,所以跟在后面看着这些人,是比男知青还要靠后一点的位置。 江婵媛为了提前跟老知青打好关系,是帮着栗珍珍拿了东西走在前头的。 闻怀溪则是因为娇气,自己明明没拿行李,却还是一个人远远地坠在女知青后面,跟那些男知青离得更近。栗珍珍当时还说她不要脸勾引男同志。 因为闻怀溪正后面正好是刘志斌,而栗珍珍对刘志斌一见钟情了。 前世闻怀溪钱掉下去的那一刻,好几个男同志都在闻怀溪身后看到了,而刘兴家第一个出声提醒,还得到了闻怀溪感谢的大白兔奶糖。 江婵媛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便是因为当年的她为此事懊悔了不知多少次。 对于下乡只带了五十块钱的江婵媛来说,二十块钱几乎是她所有钱的一半儿了。 江婵媛既后悔于为什么不是自己提醒的,能得到大白兔,又懊恼于自己为什么不紧跟在闻怀溪后面,这样便能在刘兴家发现之前把钱拾起来,得到二十块钱,这样日子也能宽裕点。 无论是大白兔还是二十块钱,对于前世那个时候的她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刘兴家怎么这么好运? 刘兴家为什么不自己偷偷捡了,就显得他拾金不昧人品高尚了? 这样的想法时刻萦绕在江婵媛的心头。 即使她知道就算刘兴家没有提醒,这钱也不可能落在自己手里。她还是因为一些若有若无的嫉妒和一丝羞耻感,厌恶上了刘兴家,对这个透明人小刘知青没什么好感。 而这辈子,江婵媛是想捡那二十块钱的。 哪怕下乡得到的钱比上辈子多,仅有一百块的她也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才一百块,随便做点什么都花完了,对于要干大事的她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大钱。 所以那二十块钱,对于现阶段的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大不了以后还闻怀溪一百块嘛。我也拾金不昧啊,但这不是手头紧,先借来用用。 江婵媛这么想着,找准时机,很快让自己藏在了闻怀溪身后。 只是这样一来,离刘志斌最近的人成了她,在喜欢刘志斌的栗珍珍眼中,她成了巨大的威胁。 她不打算像上辈子那样舔栗珍珍,所以并没有主动帮栗珍珍提东西打好关系,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就是刚认识的关系。 至于跟在闻怀溪身后?早就认识的新知青走在一起也是正常。 江婵媛想好了一切,却不防栗珍珍来找自己。 不明情况的栗珍珍出于嫉妒,假装对江婵媛一见如故,好心好意帮她提了一点行李,顺理成章地跟着她一起留在了后面靠近男知青的位置,也是刘志斌的斜前方。 多了一个破坏自己计划的烦人精,江婵媛很烦躁,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赶栗珍珍走,只能假笑着应付人再思考怎么才能让栗珍珍滚蛋。 这一想就到了闻怀溪钱掉出来的时候。 闻怀溪钱掉下来的那一刻,江婵媛都惊呆了。 手上东西少的栗珍珍眼疾手快装作系鞋带的模样直接捡了钱紧紧攥在手里。 那模样自然的,让她这个知道上辈子事儿的人都叹为观止。 进了别人手里的钱怎么可能要得过来?更何况钱并不是她自己掉的。只能让这件事的利益最大化了。 江婵媛皱眉。 这下难办了。 本来觉得刚来姜柳大队就事事不顺的她顿觉烦躁,却峰回路转般在栗珍珍有些慌张的神色中找到了标准答案。 栗珍珍害怕有人看到自己捡钱,所以在纠结要不要把钱还回去。 这么一大笔钱,栗珍珍是不想还的。 那可是二十块钱啊! 可现在讲究一个拾金不昧,更何况她捡钱的时候,江婵媛离她那么近。 旁边就是她捡钱对象认识的人,而且瞧着关系不错。虽然自己动作足够快,栗珍珍却不敢赌有没有被她看到。 如果她看到了,发现自己没有还钱的意思,会不会直接在这些人面前提出来?这不是明摆着给人送把柄让别人揭穿自己,然后说自己品行不好? 品行不好是会影响回城的。 更何况,更何况后面跟着自己喜欢的人啊! 这么一想,栗珍珍决定舍痛将钱给闻怀溪还回去。 手才伸出去一半儿,旁边的江婵媛轻轻的为她遮挡了一下,而后悄悄凑到栗珍珍耳边说会帮她隐瞒,只求她到时候能多带带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来知青。 栗珍珍很惊讶江婵媛会帮自己隐瞒,又在下一瞬想到了刚刚等大队长帮闻怀溪搬行李时,江婵媛在众人面前说的那些话。 江婵媛说,闻怀溪喜欢赵建设。 而赵建设当时对着江婵媛表了忠心,说自己只喜欢江婵媛,一辈子也不可能喜欢闻怀溪的。 这样一来,事情立马明了了起来。 因为赵建设的缘故,所以江婵媛跟闻怀溪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啊。 那她倒是对这个保证有点放心了。 最终,二十块钱对栗珍珍的吸引力终究胜过了别的。 栗珍珍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将钱收了起来,拍着胸脯保证说会好好照顾江婵媛,并且很快和江婵媛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所以在老知青都想让江婵媛学闻怀溪自己找地方住村民家的时候,栗珍珍才会不顾知青点众人的反对,坚持让江婵媛跟她们一起挤在知青点。 江婵媛对自己的计谋很是得意。 却没料到出了这么一个岔子。 闻怀溪来找她要钱的时候,江婵媛的内心是无比慌乱的,面儿上便带出来了一点。 她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栗珍珍偷拿了闻怀溪掉下来钱的事,天知地知,再有就是栗珍珍和她知。 为了以此事要挟栗珍珍,江婵媛从来没将这件事告诉过除她们二人以外的第三个人。而另一个当事人栗珍珍,江婵媛觉得她应该不至于蠢到把自己的把柄送给别人。 这么想着,江婵媛便一口咬定自己没拿钱。当听到那只是闻怀溪一厢情愿的时候,她更是切切实实地松了口气。 可没想到闻怀溪是个倔脾气,而且貌似从她那一瞬间的慌乱里发现了什么,非要说是江婵媛拿了自己的钱。 而后连江婵媛都没料想过的情况发生了—— 闻怀溪落水了。 按理说落水没什么大不了了,只是因为她的耽搁,闻怀溪在水里多泡了一会儿,再醒来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闻怀溪的变化太大了,自她落水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让江婵媛开始担心。 她不想重来一世依旧得不到林北望这个潜力股,而后庸庸碌碌一事无成。 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想想自己前世嫁给林北望的契机就在最近不久。 为了保稳,江婵媛决定再经历一遍前世的剧情,让自己稳稳当当地嫁给林北望不出岔子。 只要嫁给林北望,噩梦就结束了。 而且再不嫁给林北望,她的肚子就藏不住了。 江婵媛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实施请了假,一直在村里暗暗打听情况,又在发生那件事的附近徘徊着等那个机会。 等那个前世自己无比讨厌,今生无比期待的嫁给林北望的机会。 苍天不负有心人,这么些天的焦急终究给了自己一个好的答复。 今天的她,终于等到了记忆中无比痛恨的那天。 由于今天要做的是大事,江婵媛一直行事小心,这两天不管做什么都时刻注意,生怕一点小细节毁了自己这么多天的苦苦经营。 在等待姜美凤到来之时,江婵媛特意挑了一个隐蔽之地时刻观察,独自一人在阴影处待了许久。 等终于确认了今天是姜美凤来的日子后,江婵媛没多看姜美凤一眼。 她左右环顾确保没人看到自己,挑了一条偏僻的路上山,尽量不让自己跟村里人有接触,以免坏了自己的好事。 她循着记忆走上了那个这些天自己一直踩点的地方,学着前世一般的姿势歪倒在陷阱里,又挤出来几滴眼泪,面带泪痕柔弱地等待着。 等终于倒在记忆中那个让自己不断痛骂的陷阱中时,江婵媛从前几天便时刻紧绷的神经好似开始缓解了些,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聊而又寂寞的。望着手上自己特意带来的,还装有少数蘑菇的篮子,江婵媛隐在眼睫下的眸子划过一丝暗芒,脑中思绪翻飞,想起了前世的这一天。 前世姜美凤被家暴回村的那天,她在山上遇到了林北望。 不同于这辈子的仔细钻营小心谋划,前世的她,的的确确是意外落在了这个陷阱中的。 骤然从高处落下,怀有身孕的她肚子疼了许久,浑身直冒冷汗,吓得她一直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出什么事。 疼痛加上惊吓,折磨得她整个人痛苦不堪,整个人面色苍白的好似从鬼门关走出来般。 不幸中的万幸,可能是孩子心疼母亲,又可能是她这从小做家务的身子比较康健,在她几乎以为孩子可能留不住的时候,肚子里这个小家伙顽强的的挺了过来,她的肚子也不似先前那般要命的疼,而是慢慢的有所缓解。 可山上终究寒凉,她又崴了脚不能长时间站着,直到林北望来这边陷阱发现了她,她的肚子虽然没有先前那般死去活来的疼痛,但也不太能撑得下去了。 林北望再晚来上一时半刻,又或者是他根本没来而是知青点的知青发现她不在再来找人的话,那个孩子很有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想到这儿,江婵媛原本因为计划顺利实施高兴一点的脸色霎时间阴云密布。 那天的自己之所以会上山,又跑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掉下陷阱,便是因为姜美凤受不住二婚丈夫的毒打跑了回来。 姜美凤跑回来没多久,她那个二婚丈夫也跟了来,说什么都要把姜美凤接回去,要不然就让王大嘴还自己给他们家的彩礼钱。 村子里乱糟糟的闹成一团,江婵媛上工的地方又离闹事的地方不远。她知道自己怀着孕,这种随时可能磕碰到的活动还是少参与的好,万一伤着孩子就不好了。 于是她跟大队长请了假,一个人跑到了山上给赵建设找蘑菇来了。 江婵媛忍不住冷嗤一声。 前世的自己多傻啊,怀着身孕还因为赵建设的一句“想喝蘑菇汤”避着人跑到了山上,满心欢喜地给心上人找蘑菇吃。 可山上哪有那么多蘑菇? 下雨后蘑菇才长得快些,这些天又没怎么下雨,之前长的老早就被村里妇女小孩捡完了,怎么可能留得到现在给她江婵媛捡。 在常去地几个地方寻找半天无果后,为了不让赵建设失望,江婵媛咬咬牙继续往山上走。她一个人找了许久,只顾着观察地上有没有蘑菇忘了看路,以至越走越偏,才走到了这个连林北望都不太常来已经半废弃的陷阱边,而后不小心掉了下去。 这边不常有人来,林北望做的记号也是好久以前的,那根本该显眼的红绳不知是被风刮走还是野物扯断,已然不见了踪影。所以那会儿的她才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一脚踩空直直地掉了下去。 当时掉下去的她多害怕啊,生怕自己肚子里跟赵建设的爱情结晶有个三长两短。 可她掉下去的时候崴了脚,肚子又疼得厉害,怎么可能爬得出这个只比她矮一点点的陷阱。 自己出去是没办法了,那就只能等。 脚崴了站不了太久,她又担心坐在地上寒气入体伤着孩子,只得脱了自己的外套垫在屁股下面,站一会儿,坐一会的,等待着别人发现自己不见了来找她。 可能是她的幸运吧。 按理来说这个已经半废弃的陷阱林北望是不会来的,但那天的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个许久没来过的陷阱,且意外地来了这边,正好在她撑不住之前救下了她。 这本应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浪漫邂逅,却因自己不得不被逼嫁给林北望而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她与林北望之间。 日思夜想,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之间发生的各种事都催化着那根刺越来越大,直至无法忽视。 刚嫁给林北望那段时间,只要看到林北望那张脸,江婵媛便会想起那个屈辱的下午。听着村中八婆闲言碎语的她,只能在赵建设的劝说下含泪答应嫁给林北望,跟赵建设分道扬镳。 不能嫁给心上人,还要嫁给一个自己根本看不上的泥腿子,这痛苦让江婵媛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觉得谁都要害她。 而这其中,她最讨厌林北望。 讨厌到只新婚夜让他碰了自己以后,便再没让林北望上过她的床。 哪怕那张床原本是属于林北望的。 她厌恶着林北望的一切,并不愿意让自己的身上沾染上林北望的任何气息,跟他行房事让江婵媛恶心。 要不是为了给肚子里孩子一个名正言顺出生的理由,就连新婚那一夜,江婵媛都不会让林北望碰自己的。 而那一夜的一切,都让江婵媛觉得那是自己的耻辱,被林北望这个泥腿子玷污了身子这件事,让她觉得耻辱。 她委屈自己跟林北望做了一对表面夫妻,每天自怨自艾,躲在房间里啥也不干,只有偶尔跟赵建设的幽会才能让江婵媛的心情好上一点。 直到孩子生出来以后。 因为不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林北望对孩子很好,除了给孩子喂奶这件事他不能代劳以外,剩下的有关儿子的所有事,林北望一手包办,绝不累烦她一点。 林北望总是在付出,从不在乎能不能得到。他知道她心中没有自己,所以从不奢望。 她愿意为自己生孩子就很好了,不能再强求什么。 林北望的处处周到和悉心照料点燃了江婵媛心中仅存的一点愧疚,让她对他有了些许好脸色。 两人之间的感情好不容易有所缓和,江婵媛却偶然得知林北望在自己嫁给他之前就对她有好感了。 这件事本应是夫妻间加剧感情的催化剂,却因江婵媛的猜忌厌恶,成功催化了她心中那颗名为“恶”的种子。 能娶到心爱的女同志,他是欣喜的,但她不是。 在江婵媛被逼着点头答应嫁给林北望——这个自己并不喜欢且看不上的泥腿子以后,曾经对这个救命恩人的一切好感和感激之情成为了他的原罪,就连他对自己的喜欢,也让江婵媛觉得厌恶至极,而后用最恶毒的想法猜测着他的救命之恩。 曾经的江婵媛有多惊喜于他的及时出现,如今的她就有多讨厌。 江婵媛不惮以最坏,最恶毒的思想猜测这这一切,猜测着是不是因为林北望喜欢自己,所以在背自己下山时他才选了那条人人都能看清的大路,让大家误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猜测着那天林北望是不是悄摸跟在自己后面想干点什么,所以才会那么刚好地出现并且救了她;她甚至想过,自己之所以能掉到那个陷阱里面,又刚好被林北望救了上来,都是林北望算计好了一切。 因为他喜欢自己,想让自己嫁给他。 这样的想法又将江婵媛拉上了另一个极端,为那根本就无法忽视的刺添砖加瓦。 如鲠在喉,时刻折磨。 跟林北望在一起的每天都让江婵媛无比痛苦,后面的逃离也便理所当然。 只是她从未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个决定让她后悔终生。 功成名就的前夫和他光鲜亮丽的娇妻啊…… 江婵媛深吸一口气,盯着手边做戏用特意带的篮子,紧绷了许久的心情久违地平静了下来。 这一次,这些一定是她江婵媛的。 第43章 孩子还是别听话了算了。 姜美凤是趁着她丈夫王天喝醉了还在睡觉才从家里逃出来的。 刚娶回家的媳妇儿,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会稀罕好些天,王天是一点不沾边儿。 他不是老光棍,以前也有过媳妇儿,更不是没娶过黄花大闺女。对于姜美凤这个嫁过人又生过孩子的,王天是真的没那么大兴趣。 娶回来没两天,他喝了点酒把媳妇儿打了一顿,第二天又跑去耍牌人不在,姜美凤才趁机跑了出来,一路直奔姜柳大队。 王天他们大队就是闻向妤下乡的丰收大队,离姜柳大队好长一段距离。 姜美凤是拼了命跑回来的。 一路跑来,身上又有伤,昨天已然奄奄一息的人早已累得不行。 好不容易见到熟悉的村里人,撑着问了一句大队长后,她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泻千里,流个不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一边吸气一边不断撸着袖子裤管给大家看自己胳膊腿上的伤。 姜美凤身上大大小小不少新鲜伤痕,露出来的皮肤青青紫紫,几乎没一块好肉,甚至还能看到烧伤的痕迹。 大家顿时叫嚷了起来。 “娘哎,美凤这才嫁过去几天?” “王天真不是个人!好好的人嫁过去,给人打成这样了。” “王大嘴也不是啥好货,这还能同意闺女嫁过去呢。没看到给人打成啥样了,这要是我闺女,我非得带着爷们儿去他家要个说法!” 他们村可没见过有这样打媳妇儿的。 知道王天打人狠,下手重,没想到是这么个重法儿! 难不成他第一个媳妇儿是真的叫打死的? 众人纷纷猜测着,手上一点不慢把姜美凤扶到了最近的人家,让人赶紧歇歇,又喊了老王头赶紧给抹点红药水。 等闻怀溪跟着大舅姜远峰赶到的时候,姜美凤喝了水缓了缓,倒没有先前那般呜咽着一句话说不出,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起了自己这些天的水深火热。 王天并不是喝了酒才开始打她的。 刚嫁过去那天,王天高兴,喝醉了却没打人,夫妻二人还算和谐。 姜美凤知道王天是什么人,还在心里悄悄想过王天是不是变了,没有以前那么混了,两个人能好好过日子。 度过了一个算是愉快的夜晚,第二天,王天原形毕露。 已经是嫁过一次的人,姜美凤没矫情,第二天一早醒来跟着王家大嫂下了地,回来便张罗着做饭。 仅仅是菜里没肉,王天打了她一巴掌。 不过一巴掌,即使王天手劲儿很大,姜美凤倒还能忍。 她不想跟王天闹开,生怕他也不要自己。 娘家不待见她,王天让她滚的话,那她就无处可去了。 她忍了,换来的是王天的变本加厉。 即使后面的她闹也闹了,打也打了,女同志天生的小力气打不过王天,反而换来了更加狠辣的打骂,可这些天的每一顿打,都没有昨晚那样让姜美凤绝望。 昨晚王天打牌输了钱,跟狐朋狗友喝了酒回来就开始打她出气,嘴里还骂着不干不净的话。 打死人不好收场,王天没想过把人打死,却也没那么在乎姜美凤的死活。 他花大价钱娶个媳妇儿回来,一开始纯粹是想让她生个孩子给自己留个后。 可王天臭名在外,又年纪大了,没几户人家愿意给闺女说他这样的男人。 谁要是敢应了他王天的亲事,能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给戳死。 男人嘛,无外乎*一个名声。 虽然他王天不在意,架不住别人在意啊。 当然,一个村这么些人,也不是除了王天就没有不怕人说的老爷们。但是以往不在意人家的那些闺女早被换了高价彩礼钱,留不到他王天娶。 王天是想娶一个好生养的大闺女回来给自己生孩子,人家爹不乐意他能有什么办法。 别人不愿意嫁闺女,他还能强娶还是咋地? 他要是敢强娶或者糟蹋了别人家闺女,不用大队长,他大哥先给他腿打断了。 王天被大哥养大,还是很听自家大哥的管教的,所以他攒了彩礼钱,准备去山里那些穷的没边儿的村里换一个媳妇儿回来。 彩礼钱将将攒够,还没等他出发,这姜美凤刚好被休回了家。 王天年轻的时候稀罕过姜美凤,只是他家那会儿穷,拿不出姜家的高价彩礼,现在人到中年反到攒够了一笔钱。 他这一辈子吃喝玩乐潇洒够了,没什么后悔的事儿,只有年轻时这个白月光让他的人生中充斥着些许遗憾。 王天一琢磨,反正儿子不儿子的对他来说不重要,死了有侄儿给自己摔盆这就够了。 他不在意身后事,活着的时候过个快乐就行。既然年轻那会儿稀罕,那就娶回来,一辈子不留什么后悔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一想,王天主动请媒人去姜家求了亲。 王天的名声不好是因为他打媳妇儿,往死里打那种,前两个媳妇儿就是这么被他打跑的,甚至听说有一个其实是死了,王家给了女方家钱,女方才改口说自家闺女是跑了。 稍微有点良心的都不愿意把闺女嫁给这样的人家。 可王大嘴是个见钱眼开的,拿了钱什么事都好说,不顾王天打媳妇儿的名声,硬是顶着村里的压力将闺女许给了王天。 刚说好亲事王天也是高兴的,把人娶到手之后,王天是稀罕了那么一会儿,第二天看着这个并不年轻水嫩的黄脸婆心里就厌烦了,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打了她一巴掌。 姜美凤忍了,王天更觉没劲儿。 他前两个媳妇儿最起码还反抗一下呢。 就是姜美凤忍了这么一下,让王天觉得姜美凤是一个忍气吞声的女人,可以随便自己打骂。刚好好些年没打过媳妇儿心里不舒服,他便三五不时吼一声打两下。昨天打牌输了又喝了酒,王天原形毕露,更是直接下了死手。 王天昨天回家的时候,刚巧姜美凤正在灶房里做饭。 隆隆的火焰不断燃烧着,发出轰轰的声音。 打累了的王天盯着锅底的焰火看了一会,拿了烧火棍就往姜美凤身上烫。 姜美凤知道不能反抗王天,否则他下手更狠,可是火直接烧身上啊,她忍不了,拖着疼痛的身体往外跑去,企图找个人来救救自己。 王天喜欢听女人害怕到尖叫的声音,这让王天有一种这个女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能极大地满足王天的变态心理,这也导致他极不喜欢女人反抗他。 姜美凤受伤之前都打不过王天,更别说现在这副模样,所以她的反抗并没有为自己带来救赎,而是让王天觉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被挑衅了。 昨天的他,是真的下了死手的。 姜美凤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过,火舌舔着自己的胳膊,过一会儿又是烧过的柴火往身上打,拳打脚踢的,姜美凤被打的奄奄一息。 这一刻,她不仅恨毒了王天,也恨毒了王大嘴。 王大嘴当时只说了嫁人,没敢直接说男方是谁,一家子瞒着姜美凤一个人。 姜美凤被儿子伤透了心,被自家老娘哄了几句后虽有犹疑,又想到反正丈夫跟儿子闺女都不要她了,在娘家这么些天弟媳天天阴阳怪气,不如嫁出去了事。 新嫁去一个家,重新开始也是好的。 姜美凤被蒙在鼓里,想着亲娘总不会害自己,点头应下了这门亲事。 谁能想亲娘答应的是这么一个人呢? 至于高家一家子,她既后悔没有珍惜以前的好日子,又恨他们不近人情,不愿意原谅自己。 尤其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那几个,她怨这些个白眼狼。 听完姜美凤的哭诉,女同志们纷纷扭头,不忍心看她身上的那些伤。 真得离婚啊,这么打下去可怎么成,人死了事儿就大了。 这是大家共同的想法。 只是离不离的,他们说了也不算数,得人家真正做主的说了才算。 姜美凤被几个大娘就近扶到的是村西一户姓姜的人家。 村里一个姓的这些村民多多少少的都沾亲带故,这家子也不例外。他家男人姜远峰是喊叔的,他媳妇儿就是徐桂芳的老姊妹陈大娘。 虽然两家按血缘算关系不是很近了,但平日里来往的多,陈大娘跟徐桂芳又是老姐妹,倒是比有些近亲更亲近几分。 陈大娘可不是个蠢的,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要闹大。 虽说她不想掺和王大嘴家的家事,可都是一个村儿的,扶进你家门了,让人家出去显得不近人情得很。 再说了,她姐妹徐桂芳跟王大嘴不对付了一辈子,她又能好到哪去。留她家里能光明正大看王大嘴的热闹,又能损人两句。 这么一想,陈大娘也没那么不乐意了。 家里那些小的全都出去野了,她喊了几个凑热闹的年轻小伙子去分别叫了王大嘴一家子和村里几个长辈。 加上那边站着的大队长,应该齐活了吧? 陈大娘为自己的聪明感到得意。 她就不信这些人还压不住一个王大嘴了? 不过说起大队长,桂芳呢?不是说今天不上工吗?她外孙女都在那站着,桂芳人呢? 陈大娘端了水凑过去,将碗递给姜远峰,才问了旁边的闻怀溪:“小溪啊,你外婆呢?” 这么好一个嘲笑王大嘴的机会,桂芳怎么能不在?她不会让姐妹错过的! “陈奶奶,我外婆在娟子姐她家呢。” 这会儿娟子姐跟周子安两人应该正在相看,她外婆肯定陪着人呢。 “咋去老王头家里了?”陈大娘嘀咕了一句也没多想,只是让闻怀溪帮忙跑个腿,“那你帮陈奶奶跑一趟,去他家问问你外婆要不要来我家。” 没等闻怀溪解释说外婆在老王头家有事,陈大娘又后悔了:“算了我自己去吧,你要跟大娘一起去还是?” 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小溪说不定都不知道她们跟王大嘴不对付,没表达清楚她的意思就不好了。 陈大娘是喊桂芳来看王大嘴的乐子,可不是单纯喊个人,还是她自己去比较稳妥。 这看戏,还是得跟老姐妹一起看才舒爽。 闻怀溪知道娟子姐在相看,她外婆肯定走不开,这戏注定是看不了的。 她把陈大娘拉到门外没人的地方,悄声解释道:“娟子姐今天相看,定在了早上,我外婆一大早就去了,现在估计正说着呢,这会儿指定来不了。” 男女同志相看一般都是只有近邻几家知道,这样不成了也不毁女方的名声。王婶子只跟姜家人说了,所以陈大娘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按理人家王婶子没说,这话不应该告诉陈大娘的。可陈大娘要去找徐桂芳,让她这么大剌剌找过去跟男方正对上两边尴尬,还不如闻怀溪直接告诉她原因。 反正陈大娘不是那种多嘴的人,提一嘴没事。 闻怀溪这么一解释,陈大娘只能遗憾地咂了咂嘴。 跟老姊妹一起看戏的愿望砸喽。 “相看是大事,来不了就算了,她忙她的。”我看了再给她学也行的。 陈大娘遗憾了没三十秒,又开始好奇起了男方的人选:“那小伙子是哪个村儿的啊?娟子那丫头不是总跟在那个刘知青身边儿么,怎么就要相看了?” 闻怀溪简单解释了两句:“男方就咱隔壁村的,听说小时候跟娟子姐一起玩儿过。而且娟子姐那是纯粹喜欢长的好的,不是逮着刘志斌不放。刘志斌一勾搭就好几个,王婶子又给娟子姐找好了人选,她就放弃那边儿了。” 陈大娘“啧啧”两声感慨道:“没想到啊,咱们娟子是个拎得清的。” 陈大娘没觉得王娟前两天还追在刘志斌屁股后头,现在立马换个人相亲有什么不对,她可不是那种迂腐的老太太! 陈大娘觉得王娟这叫及时止损,而且乖巧听家里人话。 “也不知道小英啥时候能像娟子这么说断就断,那玉芬做梦都得笑醒喽。” 玉芬是张会计他媳妇儿的名字,也就是张小英她妈。全名叫周玉芬,隔壁周庄大队嫁过来的。 “要是姑娘家都这样听话,父母得省多少心啊,小溪你说是吧?” 这是说给她听的呐。 闻怀溪干笑两声没说话。 这个时候发现姜美凤不见的王天带着哥嫂赶来了姜柳大队,王大嘴一家子也被人喊到了。 王大嘴的满脸怒火一下子让陈大娘撤回了先前那句话:“算了,人各有命。要是美凤那样儿的,还是不听话的好。” 听老娘话听了一辈子,奉献了一辈子,因为娘家跟丈夫离婚,孩子也不要她,结果又被卖了第二次。临到头一身伤跑回来亲娘还要嫌你回来要她养。 要是这种娘,孩子还是别听话了算了。 第44章 姜美凤得吃家里多少粮食? 陈大娘可不觉得王大嘴那是在生气她的新女婿。 以她陈虹这么多年来对王大嘴的了解,王大嘴那气多半儿是冲着她闺女撒的。 王大嘴肯定是觉得姜美凤满身伤跑回来下了她的脸面,让大家都知道她王大嘴不顾闺女死活给她许了那样一户人家。 虽然王大嘴干的时候不在乎村里人的闲话,到底还是害怕那些长辈压着她,让闺女离婚回来。 人才嫁过去几天,王家要彩礼钱怎么办? 到她王大嘴手里的,她从来没想过再给出去。 不得不说陈大娘那是非常了解王大嘴这个死对头的,王大嘴真是这么想的。 她一进门见到闺女第一句话,王大嘴既没有关心闺女怎么会伤成这样,也没有直接说闺女离婚回家,而是直接给了她一巴掌让人跟王天回去。 必须在那几个死老头子来之前让姜美凤跟王天回去,要不然几个老不死的来了,她得挨骂不说,姜美凤可能真的就离婚了。 到时候彩礼钱怎么办,她大孙子要靠这笔钱去城里当工人的。 姜美凤被这一巴掌打得头都歪了,王大嘴还要死死拽着人往出走。围观的婶子大娘一瞬间把两人隔开。 “王大嘴怎么还打闺女呢,没看见你闺女伤成这样了。当妈的不知道心疼,还要再让她伤重一点是吧?” “你这臭婆娘真是没良心,美凤多孝顺一个姑娘,你这么对她也不怕孩子寒了心!” “行了,这么些年都没看清她王大嘴是吧?她王大嘴就是这人。” 姜美凤满眼怨恨盯着她娘,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悔啊! 她是真悔。 高家人不要她的时候,她妈的态度还不够让自己心冷吗? 可她那会儿就是看不清,随随便便一两句就被人哄了回去,一心为了弟弟付出。 但现在得到了什么? 除了这一身伤,她什么都没有了。 满身伤回来,她娘第一句话还是让自己跟罪魁祸首回去,她娘心里是真的没有她。 她才是亲生的啊,姜平不是抱来的吗?为什么姜平处处享福,她却要为了姜平一直奉献。男娃就这么重要? 难不成…… 难不成真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姜平真的是她娘亲生的,是一个奸生子? 想到这些年王大嘴对姜平的处处偏爱,姜美凤是真的有些怀疑姜平是她娘亲生的了。 她娘跟大姨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就算是真的想要男娃,姜美凤也不觉得王大嘴会对一个大姨生的养子这么尽心。 姜美凤以前眼瞎,这会儿倒是看得清楚了。 她越想越恨,沉默地盯着她娘反驳着村里人话的身影,不发一语。 同样不说话的还有姜美凤的新婚丈夫王天。 王天进门后二流子样儿拿了张板凳坐在那里,静等着他丈母娘收拾媳妇儿跟他回去,没一点要劝人的意思。 他哥嫂倒是劝了几句。 他哥嫂看到姜美凤身上的伤也是吃了一惊。 以前打归打,没直接烧过人啊! 而且王天以前那俩媳妇儿反抗,知道往哥嫂家里跑搬救兵,他们两人看见了也会劝两句。 王天听哥嫂的话,一般劝了也就不打了,过些日子再动手就说再动手的话。 后面第一个媳妇儿受不了又打不过,跟娘家人说了一声儿离婚回去了,没多久新找了一个嫁了过去。 第二个媳妇儿是家里明知道是火坑,为了钱送来的。 娘家人知道是火坑,她肯定是不可能像第一个那样直接离婚。忍了几年互打的日子,最后王天下手越来越重,媳妇儿受不了,偷了钱和介绍信跑了。 等王天发现的时候,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王天害怕派出所的公安把自己抓了又不敢报警,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王天把媳妇儿打死的传言倒是假的,那第二个媳妇儿是真的跑了。 被打死的流言是那姑娘娘家人传的,就是害怕自家姑娘跑了王家人找自己家还彩礼钱,才先一步去王家闹腾说王天把他家好好一个姑娘打死了。 打老婆没人去派出所告状就没人追究,打死人可是大事。 王家人只好跟那家人协商给了一笔钱,才让那家人改了口说自家姑娘跑了。 后面王天哥嫂劝过说别娶了,反正老了有侄子照顾几分,死了有侄子给他摔盆,没必要再糟蹋人家好好的姑娘。可王天就是想娶媳妇儿,自己一个人攒够了钱说了姜美凤。 等这俩人知道的时候,姜美凤已经嫁过来了。 已经嫁过来了,弟弟也保证说尽量不混了,做大哥嫂子的还能说啥,只能让姜美凤有事找他俩。 话没明说,挑明了指不定人直接跑了,王大嘴收了他弟弟彩礼钱的。 他俩是真怕女方受欺负不敢告状,新婚那天就跟她说了。但是姜美凤觉得人家哥嫂肯定站在弟弟那边,那话不过是个场面话,也没去找过王家哥嫂。 因为这,姜美凤从来没告过状,这俩人还以为这小子没那么混了,下手知道轻重了。 没想到啊,这一下直接是个大的,把人家好好的人打成这样! 王天他哥直接给了王天一脚。 “我说不让你再娶,有你侄子给你养老,你非要瞒着我娶一个。娶就娶了我也不能说啥,但是你是咋跟我保证的?你把人家美凤打成这样,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不混了?” 王天也觉得委屈呢。 “我说的是尽量尽量,那我做不到嘛!” 王天狠狠瞪了姜美凤一眼。 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他还以为这是个不反抗不会告状的,结果直接跑回娘家来了,害得他被他哥打。 哼,王天在心里重重冷哼一声。 要是这回跟他回去了,看他怎么收拾她! 王天不是打不过他哥。但是他哥从小辛苦拉扯他长大,跟他爸没什么区别。他嫂子也是,从他很小就嫁进来他家照顾他了。 对于这俩人,王天是尊敬的,一般不愿意混到这俩人面前去。 即使外面再混账,在哥嫂面前的王天总是乖乖听话的,顶多搞点阳奉阴违,先斩后奏的手段。包括这次结婚也是瞒着他哥嫂订的婚事。 所以当王大哥说让两人离婚的时候,王天没反驳,只是说了让王大嘴将他的彩礼钱还回来。 他给了五十块彩礼钱的。 五十块足够他去山里娶一个黄花大闺女回来了,要不是为了年轻时候的那点念想,他才不会花五十块娶一个黄脸婆。 如今黄脸婆娶过了,他也没觉得姜美凤有什么好的,刚好有些后悔花了这么多钱。 姜美凤要离婚也行,离了彩礼钱还回来他刚好去还了昨天输的钱,未来一段时间也有钱耍牌。 再娶一个就算了。 有了姜美凤这事,他哥肯定看的严,估计是没啥希望了。 男方表明了态度,还了彩礼钱就答应离婚,一众人的目光顺理成章地落在了王大嘴身上,想看看她是怎么个说法。 王大嘴是什么说法,王大嘴巴不得姜美凤别离婚跟王天回去,这样她手里那些钱就不用吐出去了。 趁着几个爱管闲事的老头子没来,王大嘴想再挣扎一番。 “美凤跟女婿回去!这夫妻俩哪有不打架的,床头打架床尾和,不要因为这一点点小事伤了夫妻情分!你俩才刚结婚几天,又离一次不怕别人笑话啊?” 姜美凤现在对她娘的话是一点都不相信了,她已经看清了,她娘心里只有姜平这个弟弟,没有一点她们这几个女儿。 姜美凤反正是要离婚的,任王大嘴说出花来,她也要离婚。 以前高斌对她可是百依百顺,姜美凤受不了这个落差。 她嘶哑着嗓子开口,态度坚定:“我要离婚。” “离什么离,不准离!” 许是觉得这样说太过生硬,王大嘴又开始打起了感情牌:“美凤啊,闺女啊,听话。你前不久刚离了婚,没俩月又离第二次吗?你也不想想,你已经四十多岁了,能找到第三个愿意要你的男人吗?等妈死了,你一个人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你爸死的时候,妈有你们,你家那几个娃可不认你,老了没人养,死了没人摔盆,到时候有的你后悔!我看女婿人不错了,不就是打你两下,哪家夫妻俩不打架?原来那个不跟你打不是因为那是个傻子吗?” 这是打两下吗? 大娘婶子们惊呆了。 虽说她们一样看重男娃,对女娃娃忽视几分,也没这样把闺女往火坑里推的。 明眼人看着王天是把美凤往死里打啊,到王大嘴这当娘的嘴里就成打两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妇女主任正好听到了王大嘴这话,她怒气上涌,一把将王大嘴扒拉到一边,坐在炕上对姜美凤劝道: “美凤别听你娘的!你现在还年轻,有手有脚,又不是离了男人不能活。虽然你家娃被伤了心,你到底是他娘啊。你家娃孝顺,趁着还能干,你好好做活儿,多攒点钱,也多去跟娃打好关系,对娃好点。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毕竟是他娘,真老了他能不管你不成?要是真的一点不管,村里人唾沫把他淹死!再退一步,你攒了钱老了还怕没人照顾?为了你那些钱,指不定儿子侄子争着照顾你!” 这话说的是有道理的。 虽然对高武和姜美凤几个闺女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对于姜美凤来说,总不会是一点出路都没有。 趁着自己年轻给娃出钱出力,老了的时候,他总归会顾着几分情面多少帮扶点。 再不行就是钱嘛。 钱是个好东西,只要好好攥在自己手里,为了这些钱,总有人愿意装样子做个孝子贤孙。 只要她姜美凤别再犯蠢,非要听她娘的话,一个人怎么不能活了? 姜美凤有些不乐意妇女主任说的讨好那几个白眼狼,但她识时务。这会儿要靠着妇女主任跟她娘掰扯,她不能直接拒绝妇女主任。 于是姜美凤点了点头,小声应好。 “我知道的。” 先答应了再说,反正做不做是她的事。 她这头应了,王大嘴听了妇女主任的话直接炸开了,叉着腰不顾这是别人家一顿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狗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自己的闺女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外人做主了?我不同意离婚!哪家好人家的姑娘两个月离两次婚? “怎么别人家就是劝和,到我家上来就劝离婚,你们这是为人民做主的样子吗?姜美凤,你现在跟女婿回去,要不然我就当我们老姜家没有你这个闺女!” “王大嘴你要不要脸了?这话你怎么好意思问得出口的?之前那些劝和的,人家哪个不是点小打小闹?这眼看着你家闺女被打成这样了你硬是不同意离婚,是不是下次直接来个人通知你人没了让你去见美凤最后一面你就满意了?” 这话算是有点撕破脸皮的意思了。 王天脸皮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王大哥王大嫂却是脸上臊得很。 王大哥是个老实人,他不想下一次弟妹被弟弟打死出了人命,然后自己送弟弟去蹲牢房。 “反正我家是要离婚的,彩礼钱分一半儿给弟妹当作医药费,剩下来的还给我们,下午拿了证明直接去公社打离婚证。” 农家人挣钱不容易,结婚几天就要离婚,姜美凤又没个嫁妆,人家那边要回一部分彩礼钱也是应当的。要不闹得跟骗婚一样。 结婚前王大嘴可是知道王天打人的,但她还是答应了,不能以不知道为由不退彩礼钱。 俗话说初嫁从亲,再嫁由身。 姜美凤年纪大了又是二婚,按理说离婚这事自己同意了就行,可彩礼钱捏在王大嘴手里。 王大嘴有些不乐意。 凭白少一半不说还得把姜美凤这个累赘接回家里,能不能嫁出去第三次都不一定呢,姜美凤得吃家里多少粮食? 第45章 恰好注意到了偷偷摸摸上山的江婵媛。 王大嘴叉腰大喊:“我不同意!人已经嫁到你家了,跟我们老姜家没关系。彩礼钱我不还,人你们领走!” 这话说的忒绝情,姜美凤彻底对老娘心寒,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彩礼钱不是别的什么,王大嘴撑死了不还钱,他们还能逼着人还吗? 姜远峰捏了捏鼻根,觉得王大嘴真是他的克星。 谁家的事都没有王大嘴家这么难处理,真的。 好在这个时候,他的救星来了。 姜柳大队得名便是姓姜的和姓柳的人多,这两种姓在姜柳大队都是大宗族。 虽然如今早都不兴宗族那一套了,但是村中比较有威望又辈分高的长辈,还是能管得了村里人的一些事的。 平日里有哪家要分家什么的,除了请大队长,还要请几个长辈共同做个见证,才能让人信服。 像是今天姜美凤离婚这件事,要是男方不同意,大队长和妇女主任可以管一管,再不然还能上报上级管,总会为女同志做主给个说法,可这件事难就难在不同意的是女方亲人。 自家闺女遭了罪,当妈的不想着追究,一心惦记着到手的彩礼钱要给出去。 重男轻女也没有这么极端的。 不过大队长和妇女主任不好管,这些长辈说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很有用的。 当年姜海走的时候,王大嘴一个人拉扯几个半大的孩子不容易,除了村上给行的一些方便,老一辈的让自家多帮衬点也是必要的。 家家户户都稍微帮衬一点,她家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少。 王大嘴受了村中的好处,相应的也要乖觉一点,多少得听一听长辈的话。 所幸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终于被请来了。 准确来说是那一个。 村里现在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姜远峰他爹不知道堂了多少辈的堂叔,姜远峰喊三叔公的。 对付王大嘴,他一个净够了。 三叔公为人正直,早年间打过鬼子,后面回家生了孩子也经常帮衬大家,颇受村里人尊敬。 三叔公是姜海他爹的亲堂叔,姜海他爹跟姜海都走得早,留下王大嘴跟几个孩子孤儿寡母的,当年也是三叔公家里帮王大嘴家最多。 对于三叔公的话,她王大嘴不敢不听。 眼见三叔公露面,王大嘴霎时漏了怯。 哪个遭瘟的把这死老头子请来了。 有这老头子在,看来今天这婚非离不可了。 整个姜柳大队,王大嘴最怕三叔公。 这老头子活得明白,知道的事不少,当年要不是姜海死了,孩子们只有她这一个妈,闹开了几个孩子没人养,她做的那些事恐怕早被戳破了。 这么多年过去,三叔公已经是一个年事已高的糟老头子了,王大嘴心中对他的害怕依旧没有丝毫减少。 她平日里只敢在三叔公不在的时候舞一舞,一旦在三叔公面前,她是决计不敢的。 三叔公一个眼神过去,王大嘴刚还硬邦的嘴果断改了口:“离,离,我这就去拿彩礼钱。” “全都拿来,另一半给美凤让她顺便去医院看看伤。”三叔公将目光放在了王天身上。 上过战场的老人眼神锐利,射的王天不敢与之直视,故作不经意地别开了眼。 三叔公不在乎他的表现,收回视线说道:“如果医药费不够,你给补上。” 姜美凤身上的伤看似严重,不过都是些皮外伤,那些钱应该够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话还是必要说的。 王天不乐意,王大哥王大嫂不想惹事,连忙应了下来:“嗳,嗳,应该的。到时候美凤缺多少,我们给多少。” 赶紧的解决了,本来就是王天的错,一大把年纪了,他们不想在外村人面前丢人掰扯。 事情解决了,三叔公不多待,一口水也没喝直接走人。 三叔公一大把年纪了,早不乐意管她家的破事儿,偏王大嘴每次都要闹到他来才消停。 当年嫁闺女就是。 三叔公不同意姜美凤嫁过去,王大嘴说世上没人能管娘嫁闺女。姜美凤当时对她娘的话那叫一个言听计从,跟着她娘应和说自己愿意三叔公管不着,而后就这么嫁进了高家,气得三叔公病了好一阵子。 姜美凤她二妹有几分机灵,可惜王大嘴趁着三叔公病中没法管,干脆利落给她找好了人家送出了门,她是想闹都没法闹。 姜海一共俩闺女,两个都嫁出去了,三叔公彻底管不着了,好些年没掺和过王大嘴的家事了。今天要不是王大嘴真的过分,他也不乐意来招人嫌。 唉,总归他活不了几年了,在的时候能管还是管点吧。 步履蹒跚的老人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总归是对得起那份亲情了。 三叔公一走,王大嘴不情不愿回去取钱了。她前面闹个不停的场面因为三叔公的出现虎头蛇尾般结束,让人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早这样不得了,非得三叔公他老人家走一趟是吧? “行了,都散了吧。” 姜远峰跟妇女主任招呼着大家回去上工,王天跟他哥嫂还有姜美凤等着王大嘴拿钱,他俩人在这看着,免得王大嘴又使什么幺蛾子。 姜远峰坐在马扎上想着事情,闻怀溪凑过去问他:“那我走啦?” 姜远峰摆摆手:“走吧走吧,你回去看看你姐在家没,让她把饭做上。” 姜美凤回来的时候就不早,不知不觉闹腾到快中午了。 以前家里是三房轮着做饭,如果徐桂芳不上工在家的时候就都是她做。 今天徐桂芳在老王头家吃,姜远峰记得今天应该是到大房了,让小闺女早点回去把饭做上,免得等会人回去没得吃。 “外婆早上交代过了,这个点我姐应该已经做上了,我回去看看。” “行。” 他娘做事是把稳啊。 姜远峰又想起来王大嘴,摇摇头叹气,还好他娘不像王婶子,要不然他真是操不完的心。 闻怀溪一路回家,姜怀梦果不其然已经在灶房忙活好久了,空气中满是饭菜的香味。 饭快熟了,姜怀梦在锅下塞了两根硬柴,出了厨房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正好看到了进门的闻怀溪。 “小溪回来了?过来帮姐架俩柴,我去后面自留地拔两颗白菜炒了。” 说着,姜怀梦利索地往后门自留地走。 闻怀溪乖乖去了厨房看火,等姜怀梦的菜炒好,上工的也回来了,一家人围在一起边说八卦边吃饭。 至于什么八卦呢,姜美凤被打回家这件事绝对是姜柳大队新的娱乐谈资。 针对王大嘴重男轻女的极端态度大家能骂上半个月不停歇,生怕慢一点让大家以为自己也是那种不顾闺女死活的人然后在背后偷偷骂自己。 桌上几个没看到现场的女同志听着转播那叫一个义愤填膺,恨不得上前去扇王大嘴两巴掌。 闻怀溪在陈大娘家看过了现场版,现在这些骂人的话当时那些婶子们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所以她对这件事没多感兴趣,倒是三妗子柳小红说的另一件事让她懊恼地拍了脑门。 柳小红今天也在村西,不过并没有来得及去陈大娘家看热闹。 柳小红这人平日里最爱看别人家热闹,往日里谁家有个啥乐子瞧她都是第一波冲过去的人。今天之所以没来得及去瞧热闹,是因为她一大早便开始肚子疼。姜美凤回来那会儿她正在山上拉肚子呢。等她赶到的时候,该来的人都来了,陈大娘家门口水泄不通,挤都挤不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柳小红早上一直肚子不太舒服。最开始还没什么,轻微的疼她也能忍,甚至没把这点疼当回事,最后疼的受不了了想上厕所的时候真来不及了。 这时候不论是人粪还是动物粪便,都是极好的肥料,一般大家想上厕所都会赶到家里,为的就是能把肥上给自家的自留地。 可村东村西都有一部分地实在离村里远,有时候赶不及回去,上厕所在外面不是浪费嘛。所以村里在这两边地中间建了厕所,有谁实在来不及了可以去这两个厕所,里面的农家肥最后给公共的地施了也不算浪费。 柳小红憋不到回家,公共厕所当时又有人,她实在是憋不住了,上山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开始一泻千里。 好不容易上完厕所肚子不疼了,腿又蹲麻了,她只能找了另外一处地方靠着树缓了缓。 这边比较偏,平时没人走这儿上山,柳小红便想着说不定能看到什么野果子。 要是真的有,她给男人儿子摘点或者回头让儿子摘了吃,也能甜甜嘴。 于是她揉着腿左右打量,看见了野果子高兴的同时,恰好注意到了偷偷摸摸上山的江婵媛*。 看到江婵媛的第一时间,她立时顾不得揉腿了,敏捷地往树后头躲去。 虽然她当时是担心江婵媛发现自己然后也发现她不远处的野果子。 等江婵媛脚步不停地上了山,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回去,哼着歌摘了果子,用树叶包好又藏好,等下工的时候悄摸拿了回来。 不过为了不让丈夫把她专门给丈夫和儿子摘的果子分给另外两房,柳小红聪明的没有说自己找到了果子,只是说她看江婵媛神色可疑,所以才躲了起来观察。 没说还好,这么一说,柳小红是真的觉得江婵媛当时有点奇怪了。 她记得江婵媛当时手上拿了一个篮子。 不过江婵媛脚步飞快,柳小红没看清里面有没有东西,江婵媛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而且江婵媛上山那会儿时不时打量一下四周,好似生怕谁看到她一样。 村里不至于严苛到不让知青摘个蘑菇野菜什么的,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啊。 “总不会她去挖别人陷阱去了吧?还是江婵媛悄悄去山上抓野物去了?” 柳小红只能想到这一点。 要不然江婵媛那么偷偷摸摸干什么?村里对于知青上山就这点看得严一点,她确实找不到什么别的理由了。 闻怀溪对三妗子的猜测摇头轻啧,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乐感油然而生。 人家那哪是上山捡猎物啊,人家是上山捡男主去了。 哦不对,是被男主捡。 想到原书对这一段女主和男主前世缘起今生定情剧情的描述,闻怀溪深深的懊悔自己咋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这段剧情过后没两天男女主都要结婚了,她怎么能忘了呢? 怎么能忘了呢?! 真是懈怠了,老想着江婵媛跟牛棚那边,把她跟男主给忘了。 再这样下去,等过两天自己看到村里办喜酒都不知道是谁跟谁。 现在的情况跟原小说已经很不一样了,她得多注意,免得江婵媛继续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不知道真实情况的柳小红仍在纠结江婵媛去山上到底是不是抓猎物去了。 “这可不行,这山是咱们的山,不是让她这个外来知青捡便宜的。” 哪怕自己抓不到,柳小红也绝对不会让这些个外来知青捉走她的野鸡野兔。 那可是他们村的东西! “行了,赶紧吃饭,别管了。说不定人家江知青去山上摘蘑菇去了。她细胳膊细腿儿的,山上那些鸡跟兔子一个个跑得飞快,能不能追得上都是问题。就算能抓到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姜远水不在乎别人能不能吃上肉,反正他是抓不到,吃不了这一口的,所以他从来不想这些事。 要是江婵媛真的抓到了,能吃到嘴里是人家的本事,没必要盯着人不放。 柳小红没他这么看得开,她不能忍受自己没吃上的东西被一个外来知青先吃上了。 柳小红决定下午上工好好盯着下山的路,时不时过去转悠两圈。万一看到了…… 见面分一半儿呗。 她不告状,搞那个不实在,划不来,吃两口肉多好。 打定主意后,柳小红埋头吃饭干劲满满,对下午的上工多了几分期待。 第46章 这个弟弟依旧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包子。 柳小红说到做到,一下午的时间往山上跑了不少趟,企图碰到江婵媛然后分一半她的猎物。 可惜,一下午连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她骂骂咧咧,一直念叨说白费时间了,有这精力她还不如再去找点野果子来得实在。 姜远水安慰她一番,见她还是说个不停,又说就算江婵媛是真的去别人家陷阱里“捡”猎物或者上山打猎,也不一定原路返回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柳小红开始念叨嫌江婵媛不走原路,非要绕道往回走,拿他们村的东西还要防着他们村的人,真是不识好歹。 实在被念叨的烦了,李梅香没忍住刺了她一句:“说不定人家江知青防的就是你这样的人,辛苦打来的东西搁我也不愿意分给别人啊。” 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好嘛,本想安生的大妗子更烦了。 柳小红追着她问什么叫“我这样的人”,非让李梅香说个明白。 “李梅香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咱俩没完!” 李梅香在院子里洗碗脱不了身,被迫跟柳小红唇枪舌战。 她心里苦哟。 早知道不多嘴了,她念叨让她念叨呗,左耳进右耳出得了,她非要搭那一句话做什么。现在好了,还得跟柳小红吵吵。 两个女人的你来我往让闻怀溪打了个冷颤。 太可怕了,这热闹不是她能看的,她要逃离战场了,免得战火波及到自身。 闻怀溪走一半,李梅香碗洗完了,她真的不想跟柳小红掰扯,留下一句“我不跟你说了,忙着呢。”后,放好碗筷转身进了房子,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闻怀溪眨眨眼,跟她的想法简直一模一样。 看了一眼仍旧说个不停的柳小红,闻怀溪顾不上发愣,快走两步溜进了外婆的房间。 李梅香这招釜底抽薪比上招有用得多,她一进屋,耳边彻底清净。没了柳小红不停的喳喳声,李梅香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心情都好了两分。 柳小红再想骂人总不能进屋里找李梅香。那屋里不止住了李梅香一个人,还有姜远峰呢。她一个做弟媳的闯大伯哥的屋子算什么事,传出去被那些老娘们能臊死。 院子里大家该进屋的进屋,有事的专心做事没一个人搭理柳小红。她一个人说了许久没人搭腔,悻悻然闭了嘴,左看右看也进了屋。 闻怀溪进正房的时候徐桂芳跟姜山坐在一起说着话,两个早上为了衣服争论不休的人现在又跟没事儿人一样讨论着今天王娟相看的事儿。 闻怀溪进来也是为了问问徐桂芳她娟子姐跟男方相亲顺不顺利,这不刚好巧了嘛。 闻怀溪在两人的目光下“嘿嘿”一笑上了炕,光明正大的开始听两人说话。 “刚外面你俩妗子吵什么呢?” 徐桂芳吃了中午饭跟王婶子收拾完就回来了,所以今天下午的饭是她做的。吃了饭碗不是她洗,人早早进了屋休息,听到外面两个儿媳妇的争吵也懒得理会。 徐桂芳不想给两人的官司断案,不过听听原因当个乐子倒是无所谓。 闻怀溪大概说了两句,徐桂芳喝了口水表情一点不变。 “你大妗子该!跟柳小红妯娌这么多年不知道她是啥性子啊,你三妗子那是别人越说她越来劲的人,巴不得跟你说上个三天三夜。年轻的时候还没了解够吗?她念叨她的,你们当没听见不就得了,你大妗子非要搭那一句话,搭了话自己就受着吧。” 闻怀溪好奇,“三妗子她一直这么能说啊?” 姜山笑了笑,跟外孙女说起了以前:“不止,你大妗子也一直跟你三妗子吵,这俩人年轻的时候就这么个处法儿。一个爱絮叨,一个爱搭话。现在还好,她俩年轻那会儿一天能干八回仗。” 徐桂芳哼一声:“要我说是闲的。春燕儿就不跟她们似的一天到晚吵个没停。” 二妗子? 闻怀溪想想二妗子那闷葫芦的性格…… 外婆真幽默,二妗子能跟人吵起来才奇怪,人家那是纯粹是不说话啊。 “行了,不说她俩了,我和你说说娟子跟她今天那个相亲对象。哎呀,这俩人好玩儿得很。” 徐桂芳想到今天俩小孩儿那样儿就想笑。 今天徐桂芳一大早去了老王头家,当时王婶子早早起来给王娟打扮。 王娟不仅长得像她爹,身材也像。浓密的黑发,一米七五的大个头。 这年头吃不好穿不好,男同志能长到一米七几很不错了。别说是女人了,她这身高男人堆里也少有。 就先前王娟喜欢那个刘志斌,一米七二不算很低了,但女同志本就比男同志显高,他看着比王娟矮了半个头。 身高太高了就不好找对象了。 夫妻俩站人面前做媳妇儿的比丈夫还高,男人不乐意要这样的媳妇儿,导致王娟的婚事在小伙子里行情不太好。 其实王娟身板儿也结实。不过这不算啥缺点,这年头身板结实才好呢。身体好少生病,还能三年抱俩。 对于乡下人来说,王娟这样的身材是稀缺货,小子们不乐意,家长乐意啊,多少人争着抢着给自家儿子定一个这样的媳妇儿。 王娟一直不太受同龄男同志“欢迎”,却是大娘们稀罕的儿媳妇。 只是吧,这样的身材平日里下地干活什么都好,到相亲这个老娘想显摆自家的闺女的时刻就有点“掉链子”了。 为了把王娟好好打扮一通好见男方,王大嫂甚至贡献出了自己结婚时用的红纱巾。 但是,这个红纱巾配上王娟平时的衣服显得怎么那么违和呢? 刚好徐桂芳到了,王婶子赶紧拉了人过去帮忙看看哪点不对,为什么这一身搭配起来那么奇怪。 徐桂芳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娟子的衣服跟这红纱巾一点都不搭啊。” 此话一出,王婶子顿悟。 对啊,她家娟子的外套不是黑色就是蓝色,跟红纱巾配一起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天还没彻底暖和起来,总不能让娟子穿短袖吧?” 王婶子愁啊! 徐桂芳提议:“换件衣服?” 王婶子更愁了。 “娟子就这两件衣服。” 做衣服要布票的,布票就那么多,每年都紧紧巴巴凑一起才能添件衣服。 娟子有两件外套已经算是多的了,就算有钱,谁家也没那么多布票多做几件啊。 徐桂芳说完也想起来娟子恐怕就这两件衣服,她也开始愁了。 “娟子这,她嫂子跟你的衣服她恐怕穿不上,别戴这纱巾算了。” 王婶子跟她大儿媳二儿媳都只有一米五几不到一米六,跟王娟的身高差太多了。衣服做的再宽松,王娟也穿不上。 无奈,王婶子只能被迫放弃了让王娟再戴红纱巾的想法,将它还给了大儿媳,然后王婶子看着身上光秃秃的王娟开始了新一轮的发愁。 王娟倒是看得开:“就这样呗。妈你别折腾了,反正我平常就是这样。我早都说了像我平常那样就行,你非要折腾来折腾去的。有必要吗?为了一个相亲这么折腾,都不一定能成。” 王婶子瞪眼看向闺女:“你就别上心吧,到时候人家看不上你正好高兴是吧?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刘志斌?” 王娟真是服了,好好的她妈怎么又想到刘志斌了。 “我不喜欢刘志斌了,上次咱不是都说清楚了吗?刘志斌刘志斌,你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刘志斌!” 她都说不喜欢了,她妈怎么就是不信呢。 王婶子才不信王娟这话。 她又不是没经历过那个时候,她做小姑娘的时候又不是没有喜欢的小伙子。即使爹娘不同意,那也偷偷喜欢了好长一阵子,后来是长时间不见才淡了那份儿感情。 年少慕艾,这才过了多长时间,那是说忘就能忘的吗? 眼见母女俩要吵起来,徐桂芳连忙左右两头劝:“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娟子你别上火,你妈是为了你好,说话冲了点你别放心上。宝霞啊,你也别发愁,别说孩子,今天跟人家周家小子相看呢别扯刘志斌,相信咱家孩子,啊? “咱娟子本来就是这样,人家周家父母也知道娟子啥样,既然同意相亲就代表人家不看重那些。这样,我记得你家二媳妇儿不是编头发手艺好?你让她给娟子编一个辫子,戴个红头绳也不算单调。” “只能这样了。” 即使王婶子再怎么想给闺女打扮,现实条件摆在这里,她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最后,王娟由她二嫂给编了一个辫子绑上了红头绳,收拾得精精神神的等着周子安跟他母亲。 周子安跟他母亲来的挺早的,差不多媒人刚到没多久人就到了,估摸着应该是刚上工的时候就从周庄大队出发了。 周母是正经想跟王家做亲家的态度。她来的时候带了两斤五花肉,一只鸡,十八个鸡蛋。 只看拿的东西,也知道人家这是看重自家闺女。 王婶子把东西接到手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对周家满意了几分。 自家准备的饭菜也才有几个鸡蛋跟一只鸡一斤五花肉,剩下来都是地里的菜不值钱,这饭又不是光人家周家母子吃,人家拿这些东西基本上是把这顿饭用的所有东西全都包圆了。 就冲着态度,她就对周家满意了! 王婶子一边说着“怎么这么客气带这么多东西”的客气话,一边观察起来相亲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周母身旁的周子安。 周子安个子挺高的,王婶子瞧着比她家娟子还要高几分,应该能有一米八。 这大个子一出来,态度礼貌恭恭敬敬地喊着她“婶子”,又白白净净文文气气长得跟个姑娘似的,瞧着就符合她家娟子对“小白脸”的要求。 王婶子更满意了。 好好好,这周家小子真会长啊,这次相亲稳了,她看**成儿能成! 周子安跟王婶子问好的时候,媒婆一个劲儿地夸着小伙子真礼貌,给周子安夸得脸都红了。 王婶子招呼着周家母子进。 一进去,周子安眼睛迫不及待地在堂屋搜寻,想看看王娟到底在哪。 王婶子没看到,徐桂芳是把他的反应全看在了眼里,此刻跟外孙女讲起来都是满脸的笑容。 “你是没看到啊,周小子那样儿,一看就是早都对你娟子姐有点想法了。” 徐桂芳说的闻怀溪好奇死了,不停地追问着“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徐桂芳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你娟子姐一出来,那周子安眼睛都亮了,跟长你娟子姐身上似的追着跑。” 周子安见到王娟地那一瞬,眼睛蹦出来的亮光能把徐桂芳射瞎,这模样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到他是喜欢王娟了。 周母也不怕亲家笑话,笑着揭了自家儿子的老底,“我家子安一直喜欢娟子呢,之前听说娟子喜欢别人别提多伤心了。” “真的啊?” 王婶子第一次听到这种事。 她家闺女在小伙子堆里一向是不受欢迎的,乍然一听有小伙子一直喜欢王娟,王婶子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 她就说这个周子安合适! “真的!” “妈!” 周母和周子安的声音同时想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周子安红透的耳根。 周母迫不及待地想把王娟这个儿媳妇给自家儿子定下,一点不在意周子安害不害羞,叭叭地讲起了她家儿子的“暗恋史”。 其实周子安小时候就很喜欢王娟了。 别看周子安现在有一米八,他小时候长得瘦小,还害怕虫子,经常被班上那些高高大大的男同学欺负。 周子安自小爱干净,又是一个文静的性子,自小都从来不会跟村里那些小子一起上山下河调皮捣蛋。 周子安小时候最爱做的事,便是每天跟在自家妈身后帮她做点什么,一个小子愣是比姑娘还贴心几分。 没上学那会儿,村里就有那些爱说闲话的说不清是嫉妒还是什么,总聚一起说周子安天天跟个姑娘一样,不像他们家小子那么淘气,长大后该不会跟人家女娃娃一样吧。 周子安路过她们,几个人还要当着周子安的面儿不分轻重的开玩笑,周子安甚至被说哭过。 自家儿子哭了,周母很是生气,追问原因后喊了自家丈夫直接去找那些人家里,问人家的嘴为什么这么长这么臭,我家儿子什么样儿关你家啥事。 通常这种情况下,虽然有些不讲理的会觉得周家一家子小气,开两句玩笑都不行。可人家找上门来了,他们也会赔礼道歉给周家一个交代。 那些人被家里教训以后,不管心里咋想,明面上的确是不再说周子安像个姑娘这些话了。 周母才不管她们心里到底咋想,只要不在她儿子面前说,别惹她儿子哭,她就无所谓这些。 等后来周子安上了小学,那几个多嘴的家里孩子同样上了小学。 周子安上小学的时候,本来能上学的姑娘就少,大多都是家里男孩子才能上学,男女学生还泾渭分明。 小子们不会跟女娃娃们一起玩,小姑娘们也嫌那群淘小子天天脏兮兮的,不乐意跟他们待在一起。 因为经常听自家长辈的话,那些孩子耳濡目染后对周子安就不是很喜欢,几个玩的好的时不时欺负周子安一下。 熊孩子,那手不动一下好像证明不了它的存在似的,时不时犯贱打周子安一两下,推一两把,将周子安欺负哭。 偶然知道周子安怕虫子后,开始跟家里人一样嘲笑他跟女孩子一样,问他他爸妈是不是当初生错了性别。 又或是时不时捉了虫子吓唬周子安,而后肆意嘲笑着被吓哭的周子安。 他们并不会觉得这么做有什么,反而会觉得周子安怕虫子就活该被他们欺负。而且周子安害得他们赔出去了鸡蛋,他们就少吃了,活该。 但是对于小小的周子安来说,那些熊孩子的行为对他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无数个梦里都是那些熊孩子打他又或着捉了虫子放在他桌子里或是书包里。 周子安那会儿天天被吓哭,周母也天天来学校找老师谈这件事,甚至还打到了那几个孩子家里去。 可是周母不能天天看着周子安,那些熊小子又最会见缝插针。 他们家里当初被周母找上了心中不岔,知道自己儿子欺负周子安还夸欺负得好。 这种情况下,即使找了老师,即使找到了他们家里,周子安受到的欺负不仅没有变少,反而更加多了起来。 学校老师本来就少,一个老师带几个年纪不可能时时刻刻顾得上周子安,惹得周子安天天都要被吓哭回家,说再也不上学了。 周母当时真的想过不让周子安继续念书了。 可不念书能做什么呢? 念了书可以去城里当工人,总比农民有出路得多。她家儿子念书又好,凭什么因为这些人不念书呢? 周母气得抹了几天的眼泪。 正好这个时候,王娟这个“大龄儿童”来插班了。 王娟从小不乐意念书,跟周子安完全是相反的两个个体。 她两个哥哥念书一般。 大哥好歹念了初中,后来跟父亲学医,打算继承老王头衣钵做一个赤脚大夫。 二哥小学毕业后就不念了,被老王头跟王婶子送去学了一点木工手艺,平日里给谁家打个家具什么的换点东西也能给家里添点菜。 王大哥王二哥上学的时候教过妹妹一点知识,王娟小时候跟着哥哥们学习的时候一点都念不下去,到了上学的年纪也是一拖二二拖三的。 她爷爷宠孩子,王娟不愿意上学,上一代的老王头就说不去就不去,由他在家里教王娟学习,再迟一年念书。 眼见王娟实在不想去学校,老王头王婶子妥了协,留了她一年。 第二年王娟故技重施,可这回她爷爷也不同意了,跟着她爸妈一起压着王娟去学校。王娟在家里闹了个翻天覆地,甚至想到了装病。 家里俩大夫,怎么可能让她装成功? 王娟心一狠,给自己浇了一盆凉水跑去了山上。 九月初的天,下了雨开始凉了起来,山上更是阴凉。王娟成功把自己作发烧了。 这下好了,连病带休息,加上爷爷心疼孙女,王娟在家里躺了一个月。病好后才被送去学校。 这个时候,周子安已经在学校受了一个月的欺负了。 王娟力气大,为人仗义,平日总跟那些男娃们一起上山疯玩,一到学校迅速跟一群小男孩处成了大姐大跟小弟的关系。 小弟们为了讨好大姐大,带着她一起去欺负周子安。 王娟虽然能打架,却不是一个喜欢欺负别人的。 知道他们的目的,王娟去了约定好的地方准备看看是哪个小倒霉鬼,告诉他家里人,然后警告小弟们不要欺负别人再走人。 看到周子安的时候,那些小孩正捉了虫子吓唬他,有几个甚至打了周子安。 周子安自己爱干净,又长得白白嫩嫩,跟那群脏兮兮的小孩一点都不一样,站在其中颇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即使被他们的小脏手碰到了,这个弟弟依旧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包子。 王娟一看到这么个小弟弟迅速喜欢上了人家。 于是,正在打周子安的那几个小弟倒霉了。 王娟跟他们打了一架,将欺负周子安的那些小孩打得嗷嗷哭个不停,也更加奠定了自己大姐大的地位。 那些小孩的父母见自家孩子被欺负了,直接找上了王家,让老王头给自家孩子一个说法。 王娟小嘴叭叭一通输出,说明了自己打他们的原因。那些无赖的家长却一句话不听,总结说就是你家孩子打了我家孩子,赔钱。 王婶子不是不会骂人,关键她不占理。 被欺负的不是自家孩子,打人的却是,人家家长说又没欺负你家孩子王娟凭什么动手她都不好反驳。还好周家母子及时赶到才将那群人骂了回去。 老王头虽然知道了前因后果,却还是因为王娟的鲁莽打了她一顿。 他以为关起门来没人知道,却不防院子外站了一个因为感谢王娟又专门跑来一趟给她送自己珍藏桃酥和糖果的周子安。 看到老王头动手的那一刻,周子安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哭着冲了进去不让他打,说要打就打他。 老王头三个孩子都是皮实的,有一个女儿却从来没体会过别人家小棉袄的乖巧贴心,他家三个孩子都是打了都不哭那种,有错认错,没错死犟。 看到周子安跟串珠子似的眼泪,老王头这手是怎么也下不去了,这顿打不了了之。 免了一顿打,王娟更是喜欢这个弟弟。 自那以后,王娟跟周子安成了好朋友,上学一起玩,放假一起写作业。 周子安学习好,王娟有什么不会的他都给讲。 惊奇的是,老师讲的东西她听不进去,周子安说的她愿意听。 周子安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她的小小老师,教她学习。 两个孩子无话不谈,一直到小学毕业,一个继续念书一个回家种地分道扬镳。 周子安刚上初中的时候,已经有了抽条的迹象,看起来是个大孩子了。 他时不时会来找王娟,两人却不怎么能说得上话了。 后面再大点,男女有别,他不太好总找一个姑娘,就这么跟王娟断了联系。 长大没有人欺负他了,却没了王娟这个好朋友。 周母说到后面周子安不再来找王娟的原因还有点可惜。 “唉,我家子安从小就娟子这么一个好朋友,后面淡了联系我这当妈的心里总有点不得劲儿。”说着,周母看到一旁站在一起的小年轻俩人脸上又挂满了笑容,“现在好了,要是他们俩今天相看成功,我们可是要成为亲家的,这俩孩子以后要在一起一辈子喽。” 周母乐呵呵的,对这门婚事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 哎呀呀,她就是喜欢娟子这姑娘,臭小子今天给她好好表现,争取把丈母娘一家子拿下! 接到自家母亲充满暗示意味的目光,周子安的耳朵连着脸颊红成了一片,一点都不好意思看身边的人。 在一堆人面前说这些话,太奇怪了吧,尤其这里面还有他喜欢的人。 真想找个地缝逃离这个地方。 可他们今天是来相看的,他也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走掉,这样会显得他这个人很没有礼貌。 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给未来丈母娘一家子留下好印象。 想到这里,周子安即使害羞依旧昂头挺胸,争取让他的未来丈母娘一家对自己满意。 “哎呦呦,看来咱们周同志很满意王同志啊,瞧瞧这脸,通红!” 媒婆的这一句打趣让周子安刚平复一点的心情变得更加激荡,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瞄了一眼王娟,刚好跟对方的目光对视上。 王娟本来是跟着妈妈婶子媒婆她们一起嘎嘎乐的,这突如其来的对视,整的她也跟周子安一样不好意思了起来。 “妈……妈,你们别说了,该进去了,我婶子来这么长时间一口水都没喝上呢。” 王娟的声音莫名柔了起来,跟曾经喜欢刘志斌时一模一样。跟那时同样的是,她自己一点都没听出来,还以为自己的声音跟平常一样镇定到无懈可击。 其他人不懂这点区别,王婶子跟徐桂芳对视一眼笑得开怀。 这次相亲,果真是十有八。九能成啊! 徐桂芳绘声绘色地跟老伴儿和外孙女描述着当时的情景,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 闻怀溪经历过王娟面对刘志斌时的光速变脸,对外婆说的那个娇羞的声音有着真切的感受。 想想那时候娟子姐的“夹子音”,闻怀溪竟有了身临其境之感。 搓了搓身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闻怀溪继续认真听外婆说话。 “这俩娃娃互相都有点意思。子安可比那个刘知青好多了,又知根知底的还是小时候就跟娟子一起玩的。他妈也实诚,瞧着是一个好相处的性子,听说他爸人也好,娟子嫁过去好好经营日子不会差了。” “你王婶子说,当时听了娟子那声儿,她就晓得自家闺女这是看上周子安了。” 徐桂芳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老头子,你真应该听听娟子那声音,跟她平时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在场三人,只有姜山没听过王娟那标志具有反差感的声音,徐桂芳替自己老伴儿感到可惜。 姜山无奈:“娟子都是大姑娘了,我一个老头子听什么听。行了行了,快别说胡话了,赶紧继续说,说完好睡觉,你孙女这哈欠都打了不知道多少个了。” 徐桂芳在被窝里捏捏闻怀溪的胳膊:“我小孙女困了?” 闻怀溪“嘿嘿”一笑。 这不怪她嘛,实在是被窝里太暖和了,暖和的她都困了。 “那我两句话说完你赶紧回去睡觉。” “当时……” 当时王婶子知道闺女看上周子安以后,为了给俩小年轻创造机会,她一把搀过周母的手,将俩人“赶”了出去。 “行了,你俩小年轻出去玩儿吧,我们跟你婶子聊。” 将两人赶出去后,留在屋里的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这桩婚事。 “刚在外头我不是说了我家子安一直喜欢娟子嘛,所以这次大姐你让媒人来我家的时候,你不知道那小子有多高兴!” 周母顿了顿,不待王婶子说话,接着道:“我家就这一个儿子,所以我想说,大姐你家不管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们尽量满足。只要能办到的,我肯定给安排上。什么三大件的,我跟姐你透个底,三件买不起,两件咱家还是买得起的。” 刚说两句说完的徐桂芳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这话一出,那个媒婆不停地夸周家,恨不得让我们娟子赶紧定下这个好婆家。” 姜山也点头:“周家确实是诚心对娟子,他家小子又是独生子,娟子嫁到他们家,学兵两口子也就放心了。” 周家是这个时候少有的家庭。 在这个大家大家都有着五六个打底,六七个起步,甚至七八个孩子的时候,周家只有周子安跟他姐姐两个孩子。 周姐姐早已陪了不少嫁妆嫁人,家里只剩下周子安一个人。父母年轻,奋斗出来的一切到时候都是周子安的老婆本。 他在相亲市场可是一个抢手的香饽饽。 周母说的这么透彻,也是为了让王家人放心将闺女嫁给他们家儿子。 果不其然她那掏心窝子的话一出来,王婶子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徐桂芳也不住地对着王婶子点头,就连一旁的媒婆都在心里想着这次说的是一门好亲。 双方亲家都和善,恐怕她的谢媒钱不少。 秉持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周王两家的女主人开始了热烈而又亲切的交流。 屋内气氛融洽,屋外却是蔓延着尴尬。 王娟跟周子安这俩人好久没有这么单独说过话了,出门走了好久都相顾无言。 自周子安上初中后分开不久,两人渐渐的从一开始的联系少变为不联系。 但王娟不知道的是,其实周子安经常会来姜柳大队偷偷看她,只是一直没好意思上前打招呼。 当时的他,只以为这是自己舍不得王娟这个唯一的好朋友。 等前不久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王娟想表白的时候,那会儿的王娟已经喜欢上了刘志斌,天天追在刘志斌屁股后面帮他干活。 周子安喜欢王娟,可没有理由接近她,只能看着王娟喜欢上了别人,然后自己一个黯然神伤。 他刚冒出了个小芽的初恋就这么夭折了。 他恨自己迟钝,一直弄不清楚对王娟的感情,但是那会儿说什么都迟了。 他回家一个人伤心了好久,自那以后再也没来过姜柳大队,只当自己才萌芽不久的初恋从未出现。 周母发现了儿子的不同寻常,一番询问后懊恼地说她早知道儿子喜欢王娟,只是她当时觉得年轻时候懵懂的喜欢也是一种快乐。 她就这一个儿子,又宝贝得紧,不想破坏儿子人生中的任何一种感情,只当是慢慢看着儿子开窍长大了。 谁知就这么一念之差,让她看好的儿媳妇就这么飞了。 周母不像周子安这么消极,直接说可以帮他来王家问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王家人愿意,王娟那边很大概率也是成的。 周子安却不想这样。 他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不想让王娟被家里逼迫嫁给自己,从而错失了喜欢的人。 他已经错过了,并不想王娟因为他的错误买单而后也错过喜欢的人。 他这么说周母还能说什么,只能劝他说两人还没在一起,刘*志斌是知青,不一定愿意跟乡下人结婚的,王家也不一定愿意王娟嫁给刘志斌。要是这两人不成,周子安还有机会。 周子安消沉了几天的情绪因为这句话好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很过分,又控制不住地想要是这俩人不成就好了。 终于,他想的一切实现了。 周子安是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才知道王家喊了媒婆到他家里问问他愿不愿意跟王娟相看。 听到周母说她直接答应了,而且将日子定在了最近的几天那会儿,周子安高兴的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嘴角咧得大大的站着傻笑。 周母为自己儿子得偿所愿高兴的同时感慨的抹了眼泪。 儿子终究是长大了,到了要娶媳妇的年纪了。 好在女方是王娟,是她从儿子小时候就满意的儿媳妇对象,儿子也喜欢,这个结果再好不过。而且周子安的父亲周福也很满意王娟这个儿媳妇。 对于周家一家子来说,王娟做自家儿媳妇这件事情是皆大欢喜的。 当然屋外两个年轻人的谈话坐在屋里的徐桂芳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些都是当时周子安告诉王娟后,王娟又在上工这会儿跟闻怀溪讲了。 下乡以来,闻怀溪跟表姐姜怀梦,李秀秀还有王娟这几个小时候的小伙伴又迅速打好了关系,总在平常上工之余说说话什么的。 她们小时候关系好,几个人又都是好性子的,现在相处起来也自然。 王娟跟闻怀溪说这些话不仅是有了恋情想跟朋友分享,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是,她是来邀请闻怀溪六月的时候参加自己的婚礼的。 虽然她们两家关系好,闻怀溪肯定会跟着姜家人一起来,但是她小小的私心让她想自己邀请闻怀溪。 “这么快?” 闻怀溪震惊于这两家的速度。 这就已经谈好婚礼日期了? “是啊。”王娟不觉得有什么,“本来就是邻村,又从小一起玩,家里什么情况,人好不好相处大家都知道。最重要的是,我家子安说想早点结婚。” 闻怀溪笑着打趣:“呦呦呦,这就你家子安啦?” 王娟可不会被她说害羞,反击当场就来:“那你还有你家宋未晏呢。” “我,我……” 她跟宋未晏情况不一样,可这种话又不好跟王娟直说。 闻怀溪说不出来话了,王娟满脸得意。 “咱俩谁都别说谁!” 看着王娟期待的样子,闻怀溪露出笑容。 真好啊。 第47章 江婵媛还没回来吗? 太阳下山,山上渐渐转凉,还在坑底的江婵媛冷得瑟瑟发抖,开始在心底骂骂咧咧。 她已经忘记了上辈子的她这天上山穿的是什么衣服了,也忘记了上辈子这天的大部分感受。 上辈子这天的记忆太痛苦了。 这次江婵媛为了得到林北望的怜惜,特意没穿很厚的衣服,而是一件长袖的衬衫外套。 这件衣服平时在队里中午穿不冷,晚上只是稍微凉一点,她顾着肚子,甚至在里面多套了一件。但她没想到夜晚的山上这么凉。 刚上山的时候,江婵媛是急匆匆上来的,赶路加上天气好,她甚至出了汗。等到在坑里待久了,甚至太阳西斜后吃过了冰冷的晚饭,江婵媛就感觉有点凉了。 江婵媛记得上辈子林北望是晚上耽误了,回去的时候路过这个陷阱发现的她,但是她根本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 等到天越来越黑,她等了很久,感觉自己越来越冷的时候,江婵媛由一开始的信誓旦旦转为了怀疑。 林北望真的会来吗? 该死的,她重生以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有很多跟上辈子不一样的地方,该不会今天林北望根本不会来山上了吧? 都怪闻怀溪,还有那个傻逼赵建设。 要是这俩人都乖乖听她的话,不就什么意外都没有了。 江婵媛一边跺脚一边嘴里小声嘀嘀咕。 如果林北望不来,比她高的陷阱她自己根本爬不上去,只能等知青点的人发现她没回去喊人上山,还不知道得等多久。 上辈子知青点那帮蠢货就没发现她丢了,最后是吃完晚饭赵建设发现她一直不在,才问的女知青那边她有没有在房间。 而且上辈子等他们喊上队里人来山上找她的时候,林北望已经将她救了,两方人是在山脚遇上的。 前世林北望救她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这次她为了不让人发现是避着人走的,估计没人知道她上了山。更别说这辈子两人闹掰了,赵建设哪会关注她? 等那帮没脑子的发现她丢了,再想到来山上找,那得什么时候。 江婵媛搓手哈气又跺脚,在不大的陷阱里尽可能的来回走动,来抵御山上越来越凉的寒气。 比上辈子好的是,这次她是自己故意下来的,没有摔到自己,没有脚崴,不用脱了外套勉强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且她专门带了晚饭,虽然凉了,却也不太饿。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是林北望怎么还不来? 江婵媛越等越心焦,夜晚的冷风吹得她忍不住吸了吸鼻涕。 都给她冻感冒了,林北望怎么这么慢。 江婵媛心里不舒服。 再等一会儿,如果林北望还不来,她得想想办法了。 江婵媛摸着隐约有点痛意的肚子烦躁。 都是这个该死的小崽子。 要不是担心再等下下去出什么事,她还能再坚持坚持的。 山上的风越来越大,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偶尔还有几道呼啸的风声。 站在陷阱底部,江婵媛身上越来越凉,不停的搓手哈气毫无用处,肚子也越来越疼。不知道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因为孩子。 江婵媛犹豫地盯着自己为了伪装挖野菜带上山的小铲子,心想,用这个在陷阱的墙壁上挖几个洞出来脚踩上去,应该就能爬上去了吧。 但是,她有点不甘心啊。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好机会,跟上辈子一模一样,按理说可以跟上辈子一样嫁给林北望的。 江婵媛缓慢抬手,将篮子里的小铲子握在手里,纠结着铲了两铲子面前的土壁。 为了防止塌陷,林北望修陷阱的时候专门加固了一下周围,弄得平整光滑且坚固。 江婵媛冷得瑟瑟发抖,没什么力气的手挖了两铲子,基本只挖掉了一层土皮。 江婵媛开始恐慌了。 不同于刚刚没怎么用劲儿的两铲子,她加大了力道,在土壁上用力刮着,费了半天劲儿才挖出来一个小圆洞。 陷阱大概有两米高,这个洞在江婵媛视线平齐的位置,差不多是她要爬出去踩到的最后一个洞。江婵媛比了下位置,又在与腰部齐平的地方继续挖第二个洞。 江婵媛在山上努力地挖洞,山下的知青点已经炸开了锅。 “江婵媛还没回来吗?” 跟江婵媛同一个房间的王霞随口问负责人钟田生。 他们已经吃完饭收拾好准备休息了,王霞是洗完脚出来倒水的。 知青点是当天负责做饭的人在饭后烧一锅热水给大家收拾用,过后自己只能烧,麻烦不说,还要将自己单独用过的柴火捡回来,大家一向是趁着一锅水用的。 钟田生也是刚洗完,闻言问王霞:“江婵媛今天请假了,我以为她不舒服在休息,怎么,她晚上一直不在?” 钟田生记得江婵媛今天请假了,上工的时候就不在,晚饭也没吃,他以为对方早早休息了,结果都到睡觉的点儿了居然不在知青点。 他们知青点都是自己舀粮食给做饭的人一起做,以前江婵媛请假晚饭也是回来的,生怕没做上她的饭或是别人贪了她的粮食。 今天晚上吃饭她不在,有知青跟他说江婵媛请假了,钟田生以为江婵媛已经自己单独吃过了就没太注意。 天已经黑透了,江婵媛还不回来的话,钟田生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王霞摇头,她将水倒进院门外排水的小沟里,拿着盆进门:“我一直没见她,所以问你一下。” 这个点还没回来,如果没跟谁说过,她担心出啥事。 虽然她跟江婵媛不对付,却也不是死敌盼着对方出事。 再一个,钟田生这个知青点负责人一向认真负责,也很热心肠,平常对他们都不错,真出事了麻烦的是钟田生,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王霞将洗脚盆放好补充道:“我们这个屋子的今天一天都没见江婵媛。” 她刚出来倒水的时候特意问过了,栗珍珍还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钟田生喊了所有知青到院子里,知青们不明所以。 “老钟喊我们出来做什么?到点该睡觉了。” “是啊,上了一天工,明天还要去地里呢。” “就问两句话,很快。”钟田生数了一下人数,发现只差江婵媛,他问,“你们今天都见江婵媛了吗?” “没有。” “她请假了我要上工的,哪有那个闲工夫注意她?” 刘志斌抱着胳膊瑟缩了一下,抱怨:“是啊,咱们又不跟女知青一个地方上工,怎么可能见她。老钟你快点,外面冷得很。” 栗瑶瑶回想了一番摇头:“就是请假前看见了,中午过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江婵媛下乡将近两个月,不知道能干够一个月不。 栗瑶瑶也不想干活,主要是她妈让她在乡下好好表现,后面有机会给她调回城里去。 调回城不容易,工作单位也不会平白无故接收回城知青,要调查下乡后的表现。为了这个,栗瑶瑶下乡以来几乎没请过假,不管再难,一天都会上够四五个工分。 栗珍珍不知道回城的事,跟江婵媛关系好后经常请假,还在暗地里嘲笑她。 每次栗珍珍请假的时候,栗瑶瑶都是想着回城才心理平衡的。 “对,我也是那会儿见到她的,后面就没印象了,谁知道跑哪去了。” “我是看着她往村西去了,后面没见她。” 中午过后就没见到人了?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钟田生的心狠狠一跳,表情严肃:“大家都尽量套两件厚衣服吧,江知青可能丢了。你们套完衣服先在知青点等着,我去问问大队长,问问有没有村民见到她,然后请大队长组织人在周边找找吧。” 他期望江婵媛没啥事,但他得做最坏的打算。 栗珍珍扣着手不情愿:“江婵媛这么大人了还能丢了?谁知道她干啥去躲着了。” 上了一天工又累又困,她不想大半夜的出去找人,尤其是现在跟她特别不对付的江婵媛。 “是啊。”赵建设第一个赞同,他也不愿意这个点出去。 想到自己之前是江婵媛的对象,这么说显得他很无情似的,赵建设又补充道:“婵媛之前也有过晚回来的时候,说不定有什么事耽误了呢?” 反正他们已经撕破脸了,赵建设才不愿意为了江婵媛大半夜不睡觉。 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是有点不愿意这么晚出去找人的。他们跟江婵媛关系不咋样,大晚上的天又冷,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没见之前跟江婵媛交好的栗珍珍,江婵媛的前对象赵建设都不愿意找人,可见这人的人缘有多差。 可他们不愿意张口,生怕别人觉得自己是那个冷漠无情的人,万一下次同样遇上事了他们也不愿意找自己。 知青点一时没人说话,心里都打着小九九,只盼着钟田生同意了,他们好回去睡觉。 大半夜的,一个女同志在外不安全。钟田生是一个负责的人,宋未晏不认为他会同意不找人。 他没说话,默默回去套外套了。 夜晚的风有点凉,多穿一件免得吹感冒了。 钟田生果然没同意,宋未晏拿外套和手电筒出来的时候听到了他刻意扬高的声音:“不行,万一真碰到事了怎么办?她以前没有这么晚不回来过。我现在去找大队长,你们赶紧,该穿衣服穿衣服,该穿鞋穿鞋,等会儿我回来了喊你们一起去找人。大家下乡来就是家人,要互相体谅。” 他没多说,现在紧要的事情是找人。 “我跟你一起去吧。”宋未晏扬了扬手里的手电筒,“打着手电筒亮一点。” 钟田生匆匆回屋拿了外套:“好,那宋知青跟我一起,你们赶紧的收拾等我通知。” 到了姜家门口,钟田生敲门喊人。 姜家人今天睡得早,都已经睡着了,闻怀溪迷迷糊糊被外面的敲门声喊醒,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 “江知青丢了?” 姜远峰披着外套刚开了门,还没看清楚人,就听到了钟田生着急的声音。 他皱眉:“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姜远峰迅速想了几个可能的地方,盘算着等会喊人去找找。 这个江婵媛,一天天不好好干活光请假,结果还能把自己丢了。 第48章 果然,连老天都是帮她的。 钟田生说了知青点大家知道的所有情况。 姜远峰回房间将衣服穿好,敲了二弟三弟和自家大儿子的门:“都醒了吧,江知青丢了,去村里喊人跟我一起去找人。” 晚上天冷又要找人,他没喊徐桂芳姜山和几个小的。 姜家几个媳妇儿平时各有心思,这会儿倒是没说什么,干脆利落起床穿衣服。 姜远峰做大队长不是一年两年了,这种事每次都是他们自家人以身作则,已经习惯了。 闻怀溪摸了自己的手电筒,在门边喊人:“大舅,给你手电筒。” 姜家只有她这里跟徐桂芳的房间有手电筒,徐桂芳的手电筒是姜远兰买给她和姜山起夜用的,她这个可以给大舅找人用。 姜远峰接过手电筒嘱咐她:“你别出门,跟外公外婆就在家里,还有你表哥表姐。”顿了一下,姜远峰对出门的老娘说,“把门锁了吧,等会儿我回来喊门。” 他不确定江婵媛到底是为什么丢了,家里都是老弱妇孺,侄子都是半大小子不顶事,还是锁上门为好。 他又喊了李梅香:“媳妇儿,你跟着我走,江知青是女同志,万一是受伤了,你们女同志扶着方便点。” 徐桂芳将自己房里的手电筒也拿了出来,递给一旁正穿准备穿鞋的柳小红:“你跟老二媳妇儿拿着,天黑,跟自家男人走一起。” 柳小红拿过自己被刷后仍能看到泥土痕迹的鞋,脑中灵光一闪:“大哥,江知青该不会在山上没下来吧?” 她想到自己今天在山上看到江婵媛急匆匆的背影,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你们记得我今天跟你们说过中午在山上碰到江婵媛的事吧?” 钟田生眼睛一亮:“对,婶子,江知青是今天中午丢的。” 柳小红得意一笑:“那救没错了,肯定是在山上没下来!” 山上? 宋未晏眸中划过一抹沉思。 闻怀溪被吵醒的混沌脑子也终于转过来了。 原书她看的比较早,根本不记得导致江婵媛跟男主结婚的这段剧情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了。今天听三妗子说,她只想起来江婵媛上山是为了找林北望,却没想到她这个找人找到了半夜。 想到江婵媛肚子里的孩子,再搓搓自己冷得发抖的胳膊。 闻怀溪只能说,江婵媛自求多福吧,山上比村里冷多了。 姜家人全想起来了,徐桂芳赞赏地看向柳小红:“没想到啊老三媳妇儿,还是你脑子好使。” 他们这些人今天中午都听过了这句话,谁都没想起来,反倒是柳小红这个注意着生怕江婵媛拿了山上猎物的人想起来了。 听到婆婆难得的肯定,柳小红的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那是当然,我闺女就是随了我才考上的高中生!嗐,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聪明……” 柳小红逮着机会猛夸自己。 徐桂芳想到自家儿子小时候认字那叫一个困难,没反驳她。 说不定还真是随了娘,虽然柳小红小心思多,脑子确实转得快,姜远水脑子可不灵光。 “行,那我们就组织人去山上找人。”姜远峰打断柳小红的洋洋自夸。 再夸下去天要亮了。 一群人出门,很快想起了姜远峰喊周围邻居出门找人的声音。 闻怀溪强撑着没睡,她想等舅舅回来知道第一手的消息,却不想没有手机的夜晚这么难熬。她困得眼皮打架,实在没熬过去,陷入了黑沉的梦乡。 明天要上工,姜远峰喊各家各户最少出一个人出来找人。 “女同志三个人一起走,男同志两个人一起找,尽量男女搭配啊,江知青是女同志,有女同志方便一点。知青们没有手电筒的就跟村里人一起走。” 有手电筒的人不多,知青们也不是个个都有的。山上的路本就错综复杂,夜晚的山路更是难走,再加上没有一点光亮,让知青跟常走山上的村民走放心点。 别这个找到了,那个又丢了。 大家迅速组好队上山。 刚开始的大路是大家一起,到了分叉路口,零零散散的有人分出去单独走一条路。 “江知青——江知青你在哪?” “江知青听到了应一声儿!” “江知青——” 山上各处传来喊江婵媛的声音,隐约听到点动静的林北望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他背上背着的正是半小时前,他在自家陷阱里发现的江婵媛。 刚刚江婵媛正在竭力举高胳膊挖着能让她出去的最后一个洞。 在土壁上挖洞本来就不好挖,更别说她又踮脚又举着胳膊,只能勉强一点点用铲子磨。 好不容易有点坑的形状了,江婵媛边站着休息边嘴上骂人,同时又祈求着林北望能够路过。 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林北望能路过这边救了她,否则她今天受的一切苦都白费了。 而且她的肚子已经两个月了,再等下去真的要瞒不住了。 她无比焦虑,思考着如果这次不成功,她还能有什么算计着嫁给林北望的机会。 实在不行,江婵媛心一狠。 实在不行她就去买了给猪配种的发情药下给林北望。 如果有其他的可能,江婵媛是不想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的,这是下下策。 林家那老婆子本就不喜欢她。 上辈子就是,林老婆子嫌她跟林北望结婚后跟赵建设勾勾缠缠,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而且他们拖到了端午才结婚,不足七个月的孩子,哪怕她再怎么说孩子是早产,村里人也都说她儿子不是林北望的,那死老婆子也怀疑。 只是她没有证据,加上林北望护着她,这才不了了之。 江婵媛本来想的是这辈子一定要小心,早点结婚,不像上辈子那样作死,好好养胎,然后说七个多月早产,这样有点信服力。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能在这次成功嫁给林北望。 如果真给林北望下药,以那种手段嫁人,不说村里的唾沫星子,林老婆子都会瞧不起她。 林北望肯定会护着自己,但江婵媛不想让林北望在老婆跟老娘之间为难。 林北望是要做大事的,他的时间怎么能耽误在家长里短上? 江婵媛犹犹豫豫地挖着最后一个洞,试图再垂死挣扎拖延一段时间。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江婵媛满足地笑了。 好在老天终究是心疼她的。 上辈子他们是在山脚碰到的人。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从山上下来,那会儿她跟赵建设还在处对象,赚足了村里的风风雨雨。 她的名声急转直下,赵建设觉得被戴了绿帽子要跟她分手,她整日以泪洗面,很快林北望就来知青点提亲了。 出于责任感,林北望对她的名声负了责,可她却没珍惜,只觉得是这个泥腿子故意算计。 趴在林北望的背上,江婵媛近乎贪婪地嗅闻着属于林北望的气息,脸上满是满足的笑。 笑够了以后,江婵媛收紧手臂,将自己更加贴向林北望。 林北望浑身一僵,犹豫着开口:“江,江知青,你能稍微松一下胳膊吗?” 她贴得太近了。 除了自己亲人,林北望从来没跟哪个女人离得这么近过。 他今天意外晚下山,再一次在自家陷阱里碰到了江婵媛。 说实话,林北望对江婵媛还是有点防备的。 因为他看到江婵媛的时候,她的眼中只有惊喜,没有一丝自己去那里的意外。 就好像,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经过那个陷阱一样。 可明明他今天晚下山本就是意外。 一般情况下,这么晚了,林北望不会在山上多逗留,只会急匆匆往山下赶,可他今天回去的时候,突然想拐过去那个陷阱看看有没有猎物。 那个陷阱不在林北望下山必经的路上,拐过去是要耽误时间的。 可林北望一向是个随心的人,姜柳大队这个山上也没什么大型动物,晚上下山除了要担心看不清路脚崴以外,没什么别的危险。 林北望在山上多年,这陷阱又是自己的,早将路跑熟了,所以他想了也就做了。 没想到在陷阱里等他的不是猎物,而是一个意外掉下陷阱的江婵媛。 想到自己跟这个江知青的每一次见面,林北望不能不防备。 江婵媛完全不知道林北望心里的想法,她注意到林北望通红的耳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柔声道:“不好意思林大哥,我实在没力气了。不过,既然林大哥你不习惯,我尽量离你远点。” 话是这么说,江婵媛没有一点松开林北望的意思。她稍微将自己的胳膊放松了一点,身子仍是贴着林北望。 林北望抿嘴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江婵媛见他没反应,有意无意将自己的下巴放在林北望的肩膀上,佐证着自己刚刚“没力气”的话,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这辈子跟上辈子的不同之处太多了,林北望依旧救了她,可山脚不一定有人在找她了。没有人看到根本不会影响她的名声,也就不会有林北望负责人娶她。 江婵媛想着等会下山到村里,得想办法让林北望送自己去知青点。 她打算到知青点地时候发出点动静,引出来人看到。 栗珍珍跟她不对付,看到她被一个泥腿子背着,肯定会乱说的,这样她正好如意嫁给林北望。 江婵媛得意于自己的聪明伶俐,在脑中不断完善着计划。 等她将自己的计划完善周全,两人也快到山脚了。 江婵媛有点遗憾,她觉得林北望的背上好舒服的,还想再多趴一会儿。 正遗憾着,江婵媛听到了若隐若无的声音。 会不会是来找她的? 江婵媛眼中闪烁着期望的光芒。 “江知青——” 等确定那声音是喊她的后,江婵媛真心实意地笑了。 果然,连老天都是帮她的。 第49章 她爱姜远兰女士! 这两天整个姜柳大队的队员都在进行收麦子的准备,大家都忙忙碌碌,想请个假什么的在平时还算容易的事,现在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甚至姜远峰专门跟闻怀溪说了让她最近几天好好表现。 好好好,好好表现。 闻怀溪满脸痛苦地上着工,她会记得好好表现的。 闻怀溪心里清楚,她落水后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请假,总归不太好。 哪怕不用操心吃饭,但她是知青,本身下乡的目的就是建设农村,好好干活是必要的。 最近这些天,闻怀溪坚持着一天都没请假,一直干到了麦收前。 上完一早上的工,闻怀溪肚子饿得咕咕叫,没了精力想东想西,全身心只想着中午什么饭,结果刚回家的她猝不及防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我去做记分员?” 闻怀溪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姜远峰,脑中迷迷糊糊茫茫然然。 这好事来的这么突然?惊喜的甚至让她有点懵。 之前外婆跟她说过这件事,后面却没了下文,闻怀溪以为是赵惠还要再做一阵子,结果今天突然就空出来了? “是赵惠姐准备结婚了是吗?” 姜远峰先是点点头肯定了她的话,而后开口解释:“赵惠端午嫁人,没剩多少天了。今天她家里人跟我说让她这两天在家中待嫁,刚好农忙来不及做饭,赵惠留家里还能做做饭,记分员就不做了。” 闻怀溪恍然大悟:“所以大舅你才让我这两天好好表现啊。” 姜远峰一脸“那当然”的表情:“不然你以为呢?” “嘿嘿。”闻怀溪尴尬一笑,“那我下午上工直接去做记分员的职位吗?” “对。”姜远峰点头,“下午你先跟着赵惠熟悉一会,赵惠觉得没问题明天开始就是你自己干了。然后今天下午的工分要给她分一部分。” “知道了!”分工分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人家要浪费时间教她。 闻怀溪的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咕咕叫的肚子也在极大的喜悦中被忽略了个彻底。 天呐!不用再下地了,这种日子真的,太爽啦! 哈哈哈哈哈! 开心着开心着,闻怀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舅,我做记分员的话,梦梦姐跟蓉蓉姐那边说好了吧?” 外婆之前说过,但她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同在一个家里,你有我没有这种事情很容易让几个孩子之间发生矛盾的。 闻怀溪不想跟姜怀梦之间的关系因为这件事有什么裂缝,而姜怀蓉跟她之间本来就有矛盾,加上这件事让矛盾加大的话,她担心两人的关系到一个在家中随时能干仗的程度。 她俩同一屋檐下至少还要住上好久,天天这么互相吵架总不是个事,到时候外公外婆他们肯定不好做的。 “你不用操心这个,这个职位空出来的时候已经说好了是给你的。你妈当时买了东西给她俩,相当于变相收买了她俩。你俩表姐要是跟你闹,你直接让她们来找我。” “那我就放心了。” 闻怀溪再一次感慨,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她爱姜远兰女士! 徐桂芳在院子里喊着人准备吃饭。 大家都累,三两下吃完饭抓紧时间回屋休息,到点又急匆匆起来去上工。 同在一个村,赵惠又是记分员,闻怀溪见过她几次,只是不熟罢了。 赵惠她家是村里为数不多不姓姜也不姓柳的外姓人家,辈分自然不跟他们这些人算,大家只是按照年龄大概囫囵着叫人。 赵惠比闻怀溪大上三岁,今年二十了,闻怀溪就喊一声赵惠姐。 赵惠是一个性子好的,很耐心地跟闻怀溪讲解着要怎么根据队员们上工的完成度来记分,记多少分以及做记分员的注意事项。 不很麻烦,只是琐碎的事比较多。 再一个:“你刚做记分员,又年纪小,面嫩,有些大娘婶子,或者一些脸皮厚的叔伯那些会看你好欺负想着偷懒趁机少干点活。或者是让你给他们多记几分。这种你一概不要理,态度强硬点,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他要是说你,你就跟他们说有本事去跟大队长说这话。 “一般这话说了,脸皮薄些的就放过你了,再有脸皮更厚的不依不饶,说什么都跟你乱扯,你打不过直接转身去告状,他绝对就害怕了。” 赵惠语重心长,这都是她干了这么几年的经验啊! “不要害怕麻烦,有些人你不给他一个狠的下次绝对还赖皮。不过告状也不要太经常了,总找大队长会计你这个记分员也就当到头了。” 闻怀溪猛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赵惠姐。” 她肯定不会因为他们脸皮厚就多记工分的。一个是破坏了公平,再一个,万一大家有样学样,她这工作还要不要干了。 见她有礼貌,赵惠心中满意的同时多叮嘱了两句:“那些偷懒时间长的,你该扣就扣别客气。不过多记着她偷懒的时间,她问你你就直接说她什么什么时候偷懒。把话甩她脸上,看她有什么话好说。还有多注意,平时谁请假了一定要记下来,要不年末算工分的时候她要是忘了跟你扯,你又想不起来,这工分就得从你口袋里补。” 闻怀溪将注意事项全都记下来回道:“好。” 见她很快上手,赵惠又陪着她转了一圈,说了许多注意事项便准备走了。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我这就走了,你好好干。” 刚转过身,赵惠又想起来回头叮嘱:“对了,还有一点,你外婆是徐奶奶,好些奶奶不敢惹她的,别害怕,放开干!总之,能自己解决的自己解决,解决不了找领导。过了刚开始这会儿,后面就容易多了。” 闻怀溪做了两天记分员熟悉了流程,农忙的时间也到了。 农忙的时间来的很快,因为今年有闰四月的关系,端午之前便要开始收麦子了。 麦子彻底黄了,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麦秆,大片大片金黄的麦浪像是一汪金色的海洋。 站在这金黄色的“汪洋”前,姜柳大队的队员们纷纷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笑谈着今年定是一个丰收年。 麦子已经完全熟透了,可以开始割了。他们没必要再等下去,万一下了雨,收成便要折损一些。 前两天拔完麦地里的一些杂草后,这两天大队长跟村里几个丰富经验的老农商量好了收割日期。 抱着早早收完粮食交足公粮后好给队员们分粮食的想法,今天早上开始,大队的男女老少们一个个挥舞着镰刀,收割了一捆捆麦子后送往大队部。 大队部的门口有一大片平坦的空地,是专门晒粮食的“场”。 往年姜柳大队的粮食都是在这里进行统一晾晒后收进大队部的仓库的,今年也不例外。 这会儿温度渐渐升高,看着队员们挥汗如雨,带着笑容在麦地里不知疲倦地收割着,监督着大家干活的闻怀溪忍不住浑身颤了颤。 还好她不割麦子。 割麦子的镰刀是一个类似“7”形状的,木制的手柄和前面弯弯的刀头。 割麦子的时候要一次性将一把麦子抓住搂向自己怀里,然后用刀头沿着地面从麦子后面割向自己的方向,一次性割下一把后再握住下一把继续割。 割上两三把后,手里拿不下了再将整把麦子一起扔向旁边已经割过的麦地里,继续往前割下一*把。 这样的姿势,闻怀溪比划了两下,觉得要是自己肯定会非常慢才能割下那么一把,而且很容易不小心伤到自己。 割麦子的镰刀锋利得很,割的时候又是朝向自己的方向割,轻一点割得慢,重一点掌控不好方向很容易划上自己的腿和脚,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 还好还好,还好因为赵惠最近要在家里待嫁,她提前接手了记分员的工作,要不然这割麦子的活儿她真不保证自己能不能做得了。 万一一不小心麦子没割多少,先把自己身上哪儿伤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闻怀溪庆幸的同时往知青那边看了一眼,那边儿几个知青做的笨手笨脚的,小心翼翼不敢有大动作。 早先的老知青倒是手法娴熟一些,可到底比不过做这些做了一辈子的农家人。 考虑到新知青们对这些活并不熟练,姜远峰分给他们的地不算多。 队里不求他们成为熟手,只求知青们能整整齐齐的把麦子割下来,别在地里留下老高的麦茬就行。 毕竟麦秆也是柴火,那么高留地里浪费。而且麦茬扎人得很,收了麦子地里还要种上包谷,要是麦茬太高了想翻地都不好弄。 村里对这些新来的知青就这点儿要求了,别的想多求一点他们也做不到。 想到昨天大舅琢磨着该给这些知青安排多少活才合适的发愁样儿,再看看今天两边人割麦速度的惨烈对比,闻怀溪再一次庆幸自己提前接手了记分员的活计。 农忙是人跟老天赛跑的时候,收麦子的这半个月里,大队里恨不得队里的壮劳力能住地里,以免收着收着老天爷不给面子下了雨,那大家从去年十月初到现在是白忙活了。 当然这个十月初说的是农历,按照公历来算,那应该是十月底。 农家人看天吃饭,惯常说的是农历,这样方便大家确定什么时候播种收获。闻怀溪前世在学校里上学是习惯说公历的,现在下了乡在大队里倒是说农历更多一点。 闻怀溪在两边麦地中间的小路上走着,看大家有没有认真干活。 当然,这个大家着重指的是新知青。 大队的队员都靠着收成吃饭,去年的粮食早都吃的差不多了,等着今年新收的下锅,队员们对着收割那是怀着极大的热情。 一个个挥汗如雨,恨不得一天割完所有麦子。 老知青们待久了也明白粮食的重要性,新知青们不一样。 虽然知青们也要靠着工分挣的粮食下锅,但他们只有自己一个人,比一大家子且要养孩子的队员们轻松多了。 刚来大队里的他们,对粮食不够饿肚子还没什么准确的概念,再加上一些有钱的知青有家里补贴,做事便有些拖拖拉拉不认真,总想着糊弄过去随便挣几个工分得了。 农忙这十五天比平时累多了,他们不如混过去等活计轻松一点了再多干干。 抱着这样的想法,新知青们跟几个家里有钱的老知青普遍有点不情愿干活,几个人稀稀拉拉地一上午都没割上多少麦子。 老知青们看到了,却不打算劝几人。 他们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知道这个时候别人说什么都没用,等自己亲身实际被饿过之后,家里又没钱不给寄东西的时候,这些人就知道工分的重要性了。 当然那几个有钱的除外。 像栗珍珍栗瑶瑶在那划水他们理都不理。 人家里有钱,月月都给寄钱寄吃的一次不落,这俩人不干活也有的吃,他们更没必要上去劝人讨人嫌了。 反正多劳多得,他们的工分没记到她们头上就行。 第50章 林家需要的,是一个能吃苦的女主人。 他们不理,闻怀溪还是要理的。 “栗珍珍栗瑶瑶,休息够了吧?快干活别偷懒了!” 这俩人从刚才开始割一会儿歇十分钟到后面越来越过分,割一把麦子歇十分钟,那还不如早点请假回去。 被当众说了,栗瑶瑶叹了口气继续割,栗珍珍对着闻怀溪翻了个白眼儿,嘴里嘟嘟囔囔着“站着说话不腰疼”之类的话。 闻怀溪才不管她什么表情呢又说什么呢,只要在干活,那她无所谓这人对她态度咋样。 这些知青能抱着后面再干的想法,无非是因为他们大队的粮食是按照人六劳四给的。 也就是说就算你一年一个工分都挣不了,大队里还是会给你分一部分的粮食,只不过没有那么多,不够吃到下一次分粮罢了。 毕竟大队里谁家都有几个上学的干不了活的小娃娃,都按照工分分的话,养孩子难啊! 但知青们能这样偷懒,队里人可不行。 最近正是收获粮食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得不行,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多一份力就能早一点把粮食收回去。 在这个决定着下半年饥饱的关键时刻,大队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在摸鱼,哪怕是干活不太好的知青。 这俩开始干活后,闻怀溪又往前继续走,待将整个知青负责的区域走完都没看到江婵媛后,开口问他们:“江婵媛呢?她今天请假了吗?” 她估摸着是没请假的,要是请了假,大舅应该会跟她说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她今天早上才请的假,大舅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在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响起了栗珍珍幸灾乐祸的声音:“她没请假,嗳,闻知青,这无故旷工怎么算啊?” 自从上一次这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闹掰后,整个大队都听说了栗知青跟江知青关系不好的事。 原本好得穿一条裤子的俩人一夕之间像是成了杀父仇人似的,在知青点是一个看不惯一个,像这种兴灾乐祸的嘲讽都是小事了。 闻怀溪皱皱鼻子,回了一句“看大队长咋说”后不再理栗珍珍。 她才不乐得参与这俩人之间的斗争,指不定江婵媛是早上才请的假,等她问过大舅再说。 转了一圈后,闻怀溪挑了一块石头上坐着,四处环顾着观察大家收麦的场景。 队员们干活熟练,那舞得虎虎生威的镰刀总让闻怀溪看得心惊胆战,下一瞬便将视线挪了地方。 将目光放在知青们身上后,看了一会儿更心惊的闻怀溪深觉她还不如看另一边儿干活。 毕竟那边儿是真熟练,虽然镰刀割得快,最起码她知道他们不太可能会把自己割到,但是这边儿自己割得都害怕,更别提她这个看的人了。 闻怀溪准备将视线挪回去,却在下一瞬看到了使镰刀使得还不错的一位。 她赞赏地点点头,顺着他拿着镰刀的手往上看去,本以为会看到一位不太熟的下乡多年的老知青,映入眼帘的却意外的是一张她比较熟悉的脸。 没想到宋未晏割麦子也这么熟练。 欣赏了一会儿他割麦子后,发觉还是没有老农民熟练的闻怀溪冷漠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闻怀溪并不想时时刻刻担心一个人会不会割到自己的腿,这样会让她的心紧张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为了她自己的心脏着想,她决定还是看那边儿干活儿吧。 在闻怀溪将视线撤回的下一秒,宋未晏似有所感,抬起头来趁着直一直腰的间隙看了一眼这边。 扑了个空只看到一个侧脸加后脑勺的宋未晏盯着闻怀溪的头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后又低头继续割起了麦子。 是他感觉错了么? 宋未晏没纠结多久就将这件事放下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他目前得任务是割麦子。割麦子得全神贯注,他可不想走神走到腿上疼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割到腿了。 闻怀溪不知道他的想法,看了一会儿割麦子自觉地又去开始巡逻,期间还不忘跑了一趟大队部问问江婵媛的事。 他们大队大片的地刚好一东一西,晾晒粮食又在大队部,所以大队部正好在整个村子东西两方向的中间。从地里走过去要一会儿,不过也就十分钟左右,算不得什么远路。 闻怀溪今天负责的是东边的地,转了一圈后,顺着回去的路一直往西,很快到了大队部。 就早上这么一会儿,大队部前面已经有了割好的麦子被送过来晾晒,负责晾晒的几个婶子看到闻怀溪手上动作不停笑着招呼了声:“小溪?来找你舅啊?” 闻怀溪应了声,问她:“婶儿,我大舅在里面吧?” 要是不在,她就打道回府等会再过来。毕竟她的本职工作是记分员。 婶子点头,随口说道:“在,怎么不在,你进去吧,刚江知青还进去找他了。” 江婵媛?这么巧她也在? 闻怀溪有些意外,她这会儿来找大舅做什么,总不能是请假吧? 人家江婵媛还真是来请假的。 听到江婵媛说最近想安心在知青点待嫁,好等端午结婚的时候能养的好看一点,姜远峰皱紧了眉没好反驳。 他们村今年端午结婚的不少。 往年给孩子结婚大多得端午过了一阵子,农忙过后一向是家家户户都喜欢办婚事的好日子。 家里刚忙过,新粮食要下来了,姑娘家这会儿嫁出去正好能给娘家省点粮。 确实有那些讲究的或是疼姑娘的人家,农忙的时候不会让闺女跟着下地,而是让她们留在家中做饭。 一方面是人人都在地里忙着抢收会来不及做饭,另一方面也是让闺女趁这个时候在家里养养,嫁人的时候漂漂亮亮的。 小子们还好,姑娘总是想漂漂亮亮地嫁人的。 一般情况下姑娘们都不是什么壮劳力,家里又确实得有一两个人做点家务活照看家里孩子,大队顺水推舟也就同意了。 今年因为闰四月的关系,端午正好在割完麦子不久。割完麦子只剩下种苞谷这一件事,农忙最累的时候过去了,大家便想着凑个好日子,在端午给娃结婚。 队里好几家孩子的结婚日期都在端午,林北望跟江婵媛想赶着在端午结婚并不奇怪。 姜远峰批了假,等江婵媛走后颇有些唉声叹气。 这个江婵媛,拢共罚她挑一个月粪,一直稀稀拉拉地请假,到现在还没干完。等她结婚了,该不会让望小子给她干吧?那他罚人的意义在哪。 闻怀溪进来的时候江婵媛刚好出去,两人在门口不小心撞了一下。 江婵媛瘪瘪嘴想骂人,看了一眼身后的姜远峰,碍于他在场没有多说,只是冷哼一声。 闻怀溪望了一眼江婵媛离开的背影,转身进了大队部。 见到她来,问了目的后姜远峰跟她讲了江婵媛请假的事,随后没忍住多嘴了一句: “望小子家里负担本来就重,再跟江知青结了婚,以后的日子说不得是好还是差啊!” 江婵媛干活是挺利索的,但是人品上多多少少的有点问题。而且她这个人三天两头的请假,挣了多少工分够不够自己吃真不好说。 “总不能婚后望小子还得多养活一个媳妇儿吧?” 他有些犯愁,但是这婚事又是林北望自己愿意的。他一个外人,说两句便罢了,多说了指不定招人嫌。 闻怀溪问她大舅:“江知青是因为被林大哥救了才?” 原文剧情她当然知道,这么问只是给自己知道这件事披上一层合理的解释罢了。 那天晚上这事闹得挺大的。 闻怀溪不在现场,但她听到的版本是,林北望跟江婵媛孤男寡女在山上待到了半晚上。 原文里赵建设急于摆脱江婵媛,看到她跟林北望在山上待了半晚上,找人传说这俩人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辈子应该是江婵媛自己造谣自己,不知道她咋说的。 姜远峰不知道闻怀溪这些已经偏了轨道的想法,点了点头说:“差不多吧。” 差不多? 闻怀溪询问的目光太过明显,姜远峰长呼一口气,解释起了那天的情况。 “望小子没说具体的,反正那天晚上找到人以后,没两天他就过来找了我说这两天要跟江知青结婚。我当时问了他原因,他什么也不说。我觉得两个刚认识不久的年轻人这么快结婚有点太过于莽撞了。就算是因为那天的事,他也是好心救人。 “江知青是一个知青,前些年那女知青抛夫弃子回城的事就在眼前。她先前还和赵知青处过对象呢,怎么可能一下子看上望小子一个农家小子?我有心想劝,但他俩那天好多人都看见了,也不好直接拒绝他,就跟他说过两天农忙完刚好是端午,挑个好日子再结。他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 她原来看小说的时候就疑惑过,为什么女主在肚子有孩子这么紧迫等不及的时候,还能挑一个大半个月后的端午节才跟男主结婚。 前世是因为她不愿意,今生愿意的情况下还结这么迟暴露的风险不是大大增加吗。 如果是姜远峰说的,她就能理解了。 结婚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林北望听了姜远峰的话不愿意那么紧着结婚,江婵媛再想早点结婚,给不出合理的理由,总不能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 估计原文也是这样,才导致女主嫁给男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将近三个月大了,以致于后期差点暴露给女主造成阻碍。 闻怀溪问他:“那大舅你愁什么?” 反正又阻止不了。 “我还是觉得这俩人不太合适。” 姜远峰眉头紧锁,三里开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忧愁。 轻叹一口气,姜远峰讲起了他不看好两人的原因:“唉,北望这些年过得苦啊。他妈一直身体不好,后头生了俩小的之后身体更不好了,三五不时的生病。原先有他爸在还成,一家之主是一个成年男人,望小子也懂事,每天放学都帮家里干活,那会儿他家还过得去,养活几个孩子不成问题。 “可后来望小子十五那年,林大哥,也就是他爸,出意外没了。林大嫂干不了重活,底下一双弟妹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是干不了活的年纪,家里的重担全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从那会儿开始,望小子退了学,下地给一家子挣口粮。 “咱们大队分粮食按人六劳四,但年纪小的也会相应减少粮食的分配。他妈吃药要钱,弟妹那时候还小,不能跟大人一样天天吃粗粮,细粮也要钱。他就没日没夜地干活,又用从他爸那里学来的打猎手艺去山上挖陷阱,得来的肉卖给村里人或者悄悄拿去城里卖。再加上队里帮着几分,才熬过了那些年。 “现在好不容易俩孩子大了能帮着干活,眼看着他家日子要好过起来了,望小子就应该娶一个能干活的媳妇儿,两个人扶持着一起把日子经营好。那江知青在知青里看着还行,也是能干的,但是她终究吃不了苦,并不适合林家。林家需要的,是一个能吃苦的女主人。” 这是姜远峰以及林北望一直以来的想法,可谁能想到。 闻怀溪想到了原文。 原文以江婵媛这个女主的视角展开,男主是某种意义上江婵媛成功路上的工具人。 过去这么多年,江婵媛忘记了许多剧情,并不清楚书中到底有没有写关于男主遇到女主前的坎坷磨难。 她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女主嫁进林家后婆婆和善,弟妹听话。 因为这跟女主前世回城嫁给第二任丈夫后水深火热的生活形成了强烈对比,让女主更加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抛夫弃子。 原文里,林家一家子都是好人,很好相处,对女主也很好,除了物质条件,完美婆家不外如是。 可女主不喜欢林北望。 因为不喜欢林北望,她觉得婆家的一切都不好,所以她毅然决然跟男主离婚回了城。 又因为她要打工挣钱供赵建设上学,所以她没有带走自己和赵建设“爱的结晶”,而是将那个不属于男主的孩子一起留给了他。 江婵媛全然没有想过男主一个有着病弱母亲和三岁幼子,还需要供养弟妹上学的鳏夫怎么生活,她只知道自己忍够了林北望这个农家汉子,要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 女主的爱情追求的并不成功,可到后来女主穷困时也只描写了男主的成功,并没有细写男主在女主回城后一直到名就时的那些艰辛,好似他的成功是那么的容易。 女主不管上辈子她对林北望带去了多大的伤害,她只知道林北望功成名就,所以她打着愧疚的旗号,遮掩住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要嫁给男主补偿他,补偿那个上辈子被她伤害了的男主。 闻怀溪觉得有点讽刺。 就算没有江婵媛重来一次的记忆,林北望也成功了,两世的区别只有江婵媛享福或是不享福而已。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多管这个闲事,将江婵媛怀孕的事告诉林北望。 就算说,也是找机会悄悄写个纸条什么的告诉他,做一个不透露姓名的好心人。 别怀疑到她身上了。 万一不能跟林北望结婚,闻怀溪不敢想江婵媛会有多疯狂,她可不想跟江婵媛继续纠缠。 闻怀溪这两天一直在纠结这件事,基本是避着林北望走的。 在她想明白之前,她不太想碰到林北望干扰自己的判断。 可没想到,这天他来大队部归还工分本的时候碰到了林北望。 林北望是来找姜远峰请假的。 他不是故意要在农忙的时候请假。 他今天早上上完工,回家路上正想着明天早早起来,去自己一直交易的地方把昨天的猎物脱手,正好把前两天给他妈抓药花的钱补上。 他算计着家里的花费,在心里想着从去年妹妹上了学额外增加的花销,他得多干点活把这一部分给补上,还要给小弟存过两年去公社念初中的学费。 正想的好好的,他突然在半路看到了他小妹。 学校最近放农忙假,弟弟妹妹都在家。弟弟十岁了,学着下了地,妹妹便在家里负责做饭和照顾他妈。 按理说这会儿他妹妹应该在家里做好了饭等着他和小弟回去的,怎么跑来找他了? 林北望当即心中一跳,心中隐约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他的预感一点都没出错,小妹这么着急找她是因为他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晕过去了。 他跟林小弟都在地里还没回来,林小妹一个人没办法把他妈送到医院去,只能赶紧跑来找了他。 听了这消息,林北望本来当时就要回去,让林小妹帮她在大队长那里请假的。 快跑了两步,林北望突然想到他现在提前让大队长给他开了介绍信,万一他妈的病比较严重,就不用来回折腾而是可以直接往县里医院跑了。 再一个,现在农忙,队里的牛也忙着运送粮食,他想借一下大队长家的自行车,这样往医院去也能快点。 林北望让林小妹赶紧回去给他妈收拾一下,他开了介绍信借了车就回来带他妈去医院。 而他则是转头跑向了大队部,他知道现在大队长都会在队里等着他外甥女一起回家的,他跑快点说不定人还没来得及回去。 闻怀溪进大队部的时候姜远峰刚好给林北望的介绍信开好盖了章子,然后让人赶紧跑去家里找徐桂芳要自行车。 林北望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让张会计有所猜测,闻怀溪则是不明所以。 “大舅,林大哥这是咋了这么急?” 她将手上的记分本放在以往放它的桌子上,看着姜远峰不紧不慢地将开介绍信的信纸和章子放好,一点也没有刚才着急上火的样子。 50-60 第51章 让爷奶听到了不是白白找骂? 张会计进了门,直截了当开口:“望小子他妈?” 姜远峰点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说不尽的同情。 “他妈刚刚莫名其妙晕了,望小子害怕是啥大病公社医院检查不出来,找我要了县里的介绍信。” 张会计也叹气:“他妈这么些年一直是这样,也是苦了望小子了。” 闻怀溪也叹气。 原文里林母就是这样,病情时好时坏花了不少钱,林家一直这么穷也有她一直要看病吃药的原因。 不过虽然她的病总是断断续续的,人却一直活着,直到江婵媛抛夫弃子那会儿气急攻心吐了一大口血,她的身子才彻底衰败了下去,不久之后溘然长辞。 江婵媛重生后,没有了抛夫弃子这一个剧情,林母却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比上辈子活得更长久一点。 即使没有因为这件事气急攻心,林母依旧是在跟上辈子差不多的时候突然去世了。 她去世之后,男主伤心了许久,最终在女主的默默陪伴下走了出来,也让男女主的两颗心更靠近了一点。 “是啊,”姜远峰话中满是遗憾,“还是林大哥走太早了啊,要是林大哥还活着,望小子也不至于——” 这俩人都能干,如果林北望他爹还活着,也能帮林北望分担分担。 张会计沉默了一会儿,从裤腰上别着的布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烟斗,倒上烟丝后缓缓开口:“行了,不说这个了,说再多人也回不来了,让望小子听了也是徒惹伤心。” 姜远峰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每次想到林北望这些年一个人养家的苦,总是忍不住说上两句。 “那走吧?吃完饭好上工。望小子只说了他妈晕了,我等下午过去林家问问小妹到底是啥情况,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行,我下午跟你一起去。” 张会计应了声,捏着自己的烟斗出了门好锁了门,走到门外才从袋子里又掏出来一盒火柴,擦出火后就着火点燃了烟丝,吧嗒吧嗒一边走一边开始吞云吐雾。 在他之后姜远峰跟闻怀溪也出来了,姜远峰锁了大队部的大门,将钥匙上的绳子挂在裤腰上,跟闻怀溪慢慢往家里走去。 因为林母突然生病的事,两人也没有什么心思说话,一路默默无言。 闻怀溪心里倾向于告诉林北望这件事了,只是她还得再想想怎么才能尽量不扯上自己。 她之前不想说是因为怕麻烦,是作为“恶毒女配”,下意识地不想掺和男女主之间的事。 可姜远峰的一番话,突然让闻怀溪意识到,林北望是跟她一样的人,而不是所谓的女主金大腿“男主”。他有自己的人生,而不单单是作为女主的“官配”出现。 甚至于,林北望跟她一样,都是被江婵媛算计的受害者。 江婵媛算计着她跟赵建设在一起,好让自己顺利跟他分手,也算计着林北望,想要靠着林北望前世的成功,过上自己梦想中“富太太”的生活。 无论是她还是林北望,甚至是赵建设,都只是江婵媛这辈子过上好生活的踏脚石而已。 端上饭碗,闻怀溪想着这件事陷入了沉思,就连扒拉饭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徐桂芳看她一眼,又看一眼,闻怀溪一直没有反应。 徐桂芳给夹一口菜,闻怀溪吃一口,徐桂芳不夹了她就默默低着头吃饭,筷子都不往菜盆里去一下。一看就是知道心跑没边儿了,心思没放在吃饭上。 徐桂芳用筷子轻敲闻怀溪的碗,待她下意识转头看过来后,努努嘴示意她看看别人都吃了多少了,她又吃了多少。 “干啥呢这是,一整天心思都不在,干了一早上活不饿啊?平时不是爱吃肉吗,今天咋一口菜都不夹?小孩子家家的心里装这么多事,小心长不高。”说着,徐桂芳往闻怀溪碗里又夹了两块肉。 家里难得做一次,她不吃别人都吃完了。 农忙活儿重,大家都累。 为了不把人累垮,徐桂芳今天特意去割了肉回来,打算这些天三五不时割点肉,加上去年过年腌的那些腊肉,争取农忙这快一个月的时间三天吃一次肉,好好给家里人补一补。 徐桂芳虽然心疼钱,却明白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她家条件不差,这些肉买来也是给她姜家人吃了。要是现在因为舍不得这些钱导致身体没营养生个什么病,到那时候花的钱可比这个多多多了。 与其把钱送给医院,还不如买点肉进肚子里。 抱着这样的想法,徐桂芳割肉的时候也没少割,今天的烩菜里更是放了不少肉,姜家人一个个筷子飞起,吃得“呼噜呼噜”的。 两张饭桌上整二十号人,除了闻怀溪,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吃饭。、 一方面是菜里肉多,而且饭做好之后已经放在桌上晾了一会儿了,根本不烫,另一方面也是吃快点好留足休息的时间为下午的上工做准备。 这二十人里除了她,还有刚刚忙着给孩子喂饭的大表嫂碗里的饭比较多以外,其他人全都见了底,吃得快的甚至端了第二碗回来。 闻怀溪回过神看了一眼大家见了底的碗,赶紧夹了菜往自己嘴里送了几口饭。 还真的只剩她了。她得赶紧吃了,等会儿还要洗碗的,总不能让别人等着她。 徐桂芳见她回神了也就不管她了,转头吃自己的饭。却不防听到了一声冷嗤:“还是不累,让她下两天地干点活就知道吃饭了。我这两天干活儿干的手上的茧子都厚了。” 这声音是姜怀蓉的。 她前几年一直在上学,虽然会帮家里干活,农忙时放假也会去上工,可总体来说干活时间是没有今年长的。 爷奶看重读书,当时正在上学的她和堂姐姜怀梦,回来总是干不了两天活就会被留在家里看书,最多做点家务煮煮饭之类的,今年毕业之后才是她真正干活的开始。 自从毕业回家,她不仅脸糙了,原先还算细嫩的手也磨出了一层更厚的茧子。 看到闻怀溪依旧白嫩的脸和手,虽然姜怀蓉心里清楚闻怀溪这个记分员的工作,是小姑给她和堂姐买了东西换来的,也是她自己同意了的,但她看到闻怀溪这个样子就是心里不舒服。 这两天大伯上班,奶奶在家里做饭顺便照顾两个小的,家里剩下来的人除了闻怀溪全在地里上工。 毕竟作为大队长的家人,他们也要给其他队员们做个表率。 姜怀蓉自己天天去晒谷场晒麦子,每天累死累活的,不等下工肚子就在叫,一回来迫不及待地端碗吃饭,然后赶紧休息生怕耽误了下午上工。 但是闻怀溪呢,每天在地里转一转,检查一下大家干活的情况,记完工分就没啥活了,日子轻松得不得了。 这不,吃饭的时间还有心情发呆呢,要她说就是还不够饿。 但凡让闻怀溪去地里干上一早上活儿,她回来肯定没心情想东想西,脑子里只剩下吃饭跟休息了。 姜怀蓉话一开口柳小红就知道坏了。 这个记分员的工作当时是小姑子掏了钱买了东西跟家里俩女娃换来的。 她俩当时是想着自己可能用不了一两年就嫁人了,平时地里的活不重,家里人多,也不要求她们每天下地或是必须要挣多少个工分什么的。 只有农忙这一个月的时候,为了起一个表率作用,才会让她俩每天都跟着干活。 但是像她们这种年轻女同志分的也不是割稻谷这种十分累人的活,最后在晒谷场晒麦子脱谷。这活儿还行,不算很重。 所以两人当时都同意了姑姑的话,把记分员的工作让给闻怀溪,没在家里闹着说要去做记分员。 如果这活儿是家里强制让她们让出来的,姜怀蓉这声抱怨没什么。 即使公婆再怎么不满,毕竟是闻怀溪得了好处,她闺女是受了委屈的,仅仅抱怨两句算不得什么大事。以她公婆和大伯子的为人,他们理亏的事不会直接开口训斥。 但是现实是这工作本来是三个人争,可她小姑子给自家闺女从小梦跟蓉蓉手里买来了这份工作的竞争权力,用钱将这轻松活儿定给了自家闺女。 既然这轻松的活儿不是你自己主动让出来的,而是拿了好处,后面就不应该提这事儿,显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上次姜远峰在家里特意提了不让说的。 当时是你拿了钱同意的,现在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家里应该把这活儿给你? 即使姜怀蓉的话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单纯抱怨抱怨闻怀溪上工轻松才有闲心思想东想西不着急吃饭,但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她闺女原先就因为想让小姑子帮忙找工作家里不同意这事儿,在公婆跟大伯子那里记着一笔,现在又说了这话,公婆不生气才怪。 柳小红是明白这些,可她坐在大人的桌子上,姜怀蓉则是在小辈那个桌子,她想拉拉闺女的袖子给她一点提醒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桂芳凉凉地瞅了一眼姜怀蓉。 因为农忙大家都累,徐桂芳倒是没心思说什么话骂她,没必要为了这个让大家这么累了还要听着人吵吵。 但是没骂人却不代表姜怀蓉不害怕,只是她那一眼,已经足够姜怀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了。 她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姜怀蓉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她想不通她妈原先明明已经跟她分析过了这件事,大舅也警告了家里人,她都在心里想好会平常心看待了,怎么一看到闻怀溪那么轻松就忍不住嫉妒把话说了出来。 虽然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她妈说得对,她不能把话说在明面儿上啊。 让爷奶听到了不是白白找骂? 姜怀蓉自觉失言,没被骂已经是万幸了,悻悻闭了嘴不再说话。 她很快扒拉了剩下的两口饭,将碗放回厨房就进了屋子准备休息,顺便打算下午早点起来去上工。 到晚上之前这段时间,姜怀蓉都不打算在她爷奶面前晃悠了。 少见面好啊,免得突然被想起来然后把她叫过去训上一顿。 第52章 闻怀溪想到了好办法。 闻怀溪下午去地里开始转悠着看大家的上工情况。 大队里当时安排干活的时候已经说好了,麦子统一从地的最东边开*始割起,大家一人一片儿地,根据往年干活儿的情况进行分配。 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壮劳力的男同志多分上一点地,女同志和没有那么老把式的大小伙子就相应少一点地,到了年轻姑娘跟那些知青一起,那就再往下降一个档次。 偶然有像王娟这种能顶一个成年男子的姑娘,就调整调整给她多分一点,能者多劳嘛。 反正他们的工分是按照干了多少活算的,不存在谁多干了谁少干了谁又被谁占便宜这些。 但是有一点,那些干活慢的要多多注意,尤其是知青。 人六劳四算的是队里所有人工分平均下来的百分之六十,达标了之后,多的工分按工分算再给分一部分,不达标的就只给那百分之六十的粮食。 就算工分不达标,粮食照样得分下去,但是这些人就倒欠队里工分了。 今年不够,明年不够,年年欠队里工分哪一年才能还上? 队里年年给你填账,人家干的多的那些人该不乐意了。 村里的姑娘人家有家里人干活,跟家里别的壮劳力匀一匀不一定欠,知青那不够就是真欠工分了。 等过两天收完麦子再种完苞谷之后该分粮了,别到时候她负责这边儿有一大片儿人欠队里工分。 队里给每个人负责的区域已经按照往年农忙的实际情况进行分配了,却总有一些前一天干不完活,后面还要继续补着把自己那点干完的。 零星几个年轻的女同志和知青就是这样。 他们前些天没有完成前面几天的工作,每天比别人慢上一点,这么拖拖拉拉十几天就落在了大部队后面。 好些知青仍在苦苦挣扎昨天给他们分配的区域,有个别还独自一人在前天负责的地方割麦子。 好在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是今日事今日毕,分配了的活是当天绝对能干完的。 闻怀溪只要检查了那几个人,剩下的大家就都是统一看过去的了。 落在大部队后面的人不多,只是距离稍有点远,闻怀溪从这边走过去督促完那些慢的再走回来,转了一整圈。 她从那边转回来明显是在看大家干活认不认真,也不会有傻的直接往她面前撞。 除了有些手上不停嘴上不停的,只要都在认真干活没有偷懒,闻怀溪倒也不会多说什么。 说话就说呗,别耽误进度就行。 干了这么些年了,人家自己知道分寸。 闻怀溪没理那几个凑在一起八卦的妇女,那几个人倒是理她了。 在她继续往前走的前一秒,几个互相瞅来瞅去又时不时瞅一眼她的婶子终于商量好了一个代表,由张会计的媳妇儿周玉芬上前一步问她:“嗳,小溪?” 闻怀溪随着声音抬头:“嗯?周婶子有什么事吗?” 周玉芬觉得自己一个最小的孩子都跟闻怀溪一样大了,这么八卦一个小姑娘的事不太好,她顿了顿,有点犹豫地开口:“小溪啊,人家江知青都要跟望小子结婚了,你跟宋知青呢?好事该近了吧?” “啊?”闻怀溪装做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婶儿你说什么呢,啥好事儿近了?” “哎呀,还能是什么好事!”婶子急了,“不就是你俩结婚的事!” “对啊,都这么久了,你别跟婶子说你们不着急结啊。” 闻怀溪干笑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玉芬。 她哪知道是什么时候? 见她不说话,周玉芬换上了一副十分好奇的面孔:“所以到底是不是啊?小溪你说话啊,你们什么时候办酒?婶儿还等着去你家喝你的喜酒呢!” 周玉芬同志觉得,以她纵横大队几十年都没错过的一双利眼来看,这件事十有八九快了。 原因也很简单,这不是临近端午嘛。 他们大队好些人家端午给孩子办事儿的。 虽然以远兰她家的家底儿,不至于想着趁这个时候把闺女嫁出去省几口粮,但端午可是一个好日子。 指不定人家也想趁趁这个好日子呢。 婶子十分热切,闻怀溪十分尴尬。 这些婶子啊,思维真够跳跃的,人家江婵媛林北望结婚,跟她有什么关系,而且那俩人不一定能成呢。 在几个婶子大娘热切的眼神中,闻怀溪笑得更尴尬了。 真不愧是姜柳大队头一号八卦群体啊! 在众多婶子期盼的眼神中,闻怀溪坚定地否决了她们的猜想:“不是,婶子你们想多了。这商量婚事得是家里商量啊,我外婆我妈和舅舅他们一起,我不知道他们定的什么时候。” “也对,是该跟长辈说。” 婶子们想想也是,婚姻大事的确是应该跟父母说。 她们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而又换上了另一个问题:“那你们有说啥时候结婚吗?按理说订婚以后结婚就要提上日程了。你们当初说的可是结婚,应该快了吧?” 刚松了一口气的闻怀溪:“……” 好好好,这么问是吧。 闻怀溪有气无力:“婶子们去问我外婆吧。”不等她们继续开口,闻怀溪快走两步,“咱们说了半天话了,婶子们该干活了啊,我去那边再转转。” 看来从闻怀溪这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行了行了,干活吧。” 作为会计的媳妇儿,周玉芬一向是自诩比村里其他妇女有觉悟的。这个时候也是由她先开口催促,生怕自己摸鱼时间太长让人说嘴。 她一招呼,几个婶子三三两两地散了开来开始割麦子。 没人喊自己,闻怀溪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催婚催育真是亘古不变的话题,婶子大娘们就愿意问这个。 这次检查耽误了点时间,查完后刚好下工。 闻怀溪将记分本送到大队部,跟着姜远峰一起回了家。 因为要等闻怀溪将记分本还到大队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两人都是到家最迟的,今天也不例外。 进了门,李梅香正在厨房盛饭,几个小的将碗往堂屋端。 闻怀溪疑惑。 以往他俩回家的时候,饭菜应该早就上桌了,今天怎么是大妗子才在厨房舀饭? 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没看到徐桂芳人后,闻怀溪进了灶房问李梅香:“大妗子,你见到外婆了吗?今天怎么是你在这儿舀饭啊?” 农忙这段时间徐桂芳都是在家里做饭,大概大家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她就会估摸着把饭菜舀出来端上桌,等他俩人回来就能不用等直接吃了。要不等人回来再舀饭还要等上一会儿,浪费大家的时间。 今天所有人都回来了饭还没完全端上桌的情况真的挺少见的。 李梅香把最后一勺红薯饭舀进碗里,又从水瓮中舀了两瓢水进锅里,这才回她:“林嫂子从医院回来了,望小子一个男同志不方便,你外婆去他家搭把手。” “回来了?”柳小红进厨房端饭,刚好听到这一句,“林嫂子身体怎么样了?” “不太好。大夫没查出来原因,天晚了没赶上去县城的车,望小子说干脆等明天带他妈去市里医院查。” 李梅香将篦子放进锅里,又把两碗饭放上去,给锅底添了两把柴。 “行了,给妈留着饭,等会她回来吃。” 柳小红取出一个碗,往里面边拨才边“啧啧”两声:“去市里得花不少钱吧,望小子家里一共才有多少钱,现在把钱花了,江知青还能愿意跟他结婚吗?” 她将专门给婆婆和大伯子的菜放到碗橱里,问丈夫:“我记得上次那谁去县里医院花了二十吧?我估计去市里起码得五十!” “花不花钱的跟我们没关系,望小子愿意去就去。” 姜远水是个孝顺的,自然对林北望毫无疑问带妈妈看病的举动表示赞赏。 “如果爸妈跟林嫂子一样,我也会带他们去市里医院的。” “说什么呢!”姜远树拍了弟弟一把,“快‘呸呸呸’,你盼着咱爹娘出事啊?” 姜远水不是这个意思,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之后,赶紧“呸”了两声。 徐桂芳不在,姜远水对着姜山说:“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山摆摆手:“行了,你都这么大了,我还不知道你?” 这个儿子嘴笨不会说话,但绝对是孝顺的。 “但是你在外面说话注意,让人家误会了以为你盼着他不好,心里不舒服就不好了。” “赶紧吃饭吧。” 姜山看向李梅香:“老大媳妇儿,给你妈还有老大留饭了吧?” “留了,放心吧爹。” 徐桂芳和姜远峰大概是晚上九点进的家门。 “我明天跟着去市里搭把手。” 一进门,徐桂芳没来及吃上饭,就通知了大家这个消息:“明天怀梦和怀蓉不去上工了,在家做饭收拾家里。” 让谁休息都不公平,徐桂芳干脆让两个人都在家。 “娘,就你跟望小子俩人?”姜远树关心老娘。 林嫂子那样子估计得人时刻照看着,林北望去跑腿,他老娘年纪大了,一个人恐怕照顾不过来。 “我跟你陈大娘一起,明天她儿子赶牛车送我们去车站坐车。” 陈虹也是个热心肠的,今天听说林北望从公社医院回来,跟徐桂芳一样去林家看了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等听到林北望明天要带他妈去市里,当即说自己可以跟着去。 姜远树放心了。 两个人照顾着林嫂子,林北望一个人跑腿,这样看还成。 “还好现在是割麦子不是犁地,要不都没牛车,得让望小子背着他妈了。” 中午那会比较急,没来得及套牛车,姜远峰让用了自家自行车,林北望是将他娘放在自行车上推着去的公社。 “顺利的话,我们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闻怀溪眼睛一亮。 她正在发愁该怎么将消息传给林北望。 本来她打算写个纸条,不经意送到林北望手里,可时间地点都得考虑,真正操作起来不好实施。 林家人缘不错,等从市里回来,应该会有挺多人趁着下工的时间去林家看看林伯母。 闻怀溪想到了好办法。 明天她们回来,等大家都去林家的时候,她趁着人多混进去,不经意将纸团扔在他家地上。 如果林北望注意到了,那她等后续林北望的处理就好,如果没注意,她再想想办法。 确定好方法后,闻怀溪回房间撕了村里小孩最常用的那种纸,用铅笔歪七扭八地写了张纸条,将它装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 做好掩饰,这样不怕被别人看到。 装好纸条后,闻怀溪突然想到这些老一辈的人大多不识字,可能没几个人会写。 那她岂不是扔了就暴露了? 闻怀溪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如果明天去的年轻人多点,她就扔,不多的话她再找机会。 就算到时候被去看望林伯母的人看到了纸条,也没有证据这是她带来的。 解决了一桩心事,闻怀溪今晚睡得挺香。 第53章 她大儿子够辛苦了。 晚上的林家,徐桂芳和陈虹这两个来帮忙的婶子回家后,林小妹看着已经睡着的娘,问林北望:“大哥,娘不会有事吧?” 林小妹的声音发着颤,她真的很害怕。 害怕娘像爹一样,害怕她再也见不到娘。 林小妹目睹了林婶子晕厥的过程。 娘在她面前倒下的那一刻,林小妹手脚发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努力保持镇定去找了大哥,看到林北望的她才有了主心骨。 大哥带娘去了医院,她留在家里守着,感觉自己一直飘着。 哪怕二哥上学回来安慰她,她都没感觉。 直到大哥带着娘回来,娘醒了,娘笑着摸她的头,跟她说自己没事。 林小妹才哭了出来,感觉心落到了实处。 但她心里还是有着恐慌。 她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那会的林小妹对去世没有明确的定义,只是知道有一天开始,她再也见不到爹了。 那个会笑着抱起她举高,去公社回来会给她带糖的爹没了。 从那以后,大哥充当了父亲的角色,退学回家上工,跟娘一起拉扯了她跟二哥五年。 这五年来,她知道大哥和娘有多辛苦,尤其是大哥。 生病的娘干不了重活,家里的担子都在大哥身上,全家都要靠着大哥养活。 好不容易她跟二哥都长大了,回家能帮得上忙,家里的日子眼瞅着要好起来了,娘却在这个时候倒下了。 经过了父亲去世,如今八岁的林小妹已经隐约有了自己对死亡的定义。 她很害怕失去母亲,她不想再也见不到娘。 林小妹低声啜泣起来,哭声中满是恐慌无助。 林北望轻抚着她的背。 “没事的,小妹不哭,娘一定会没事的。” 林北望也害怕娘会一倒不起,可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不能表现出害怕,这会让弟弟妹妹担心的。 林小弟去厨房打了热水端给林北望:“大哥,你快洗洗。今天忙了一整天,明天还要带娘去市里,你赶紧收拾收拾睡觉。你放心,你们明天去市里的时候,我会照顾好小妹和家的。” 林北望笑着拍怕林小弟的肩膀:“行,我知道小弟已经长大,能帮着照看家了。明天咱家和小妹,我就交给你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自从父亲去世后,不论是林北望又或是林小弟,都学着成长了起来,早早的分担了家庭的责任。 哪怕如今只有八岁的林小妹,放学后都会先做好家里的家务,偶尔才会跟小伙伴出去玩。 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跟小伙伴们不一样,家里的活不能都压在大哥身上。 大哥也是人,也是会累的。 林北望收拾好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大娘的儿子姜鸣就赶着牛车到了林家门口。 林家一家子早已经醒了,林小弟林小妹跟着给林婶子收拾了去医院要带的东西,就在门口等着陈大娘和徐桂芳。 三个人带着介绍信一路到公社车站,又坐公交车去了市里,又打听着去了市第一医院。 安定市第一医院是整个安定最好的医院,林北望毫不犹豫,带着母亲来了这里。 到了医院,挂完号等着医生叫好的时候,徐桂芳碰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小妤?你怎么来医院了?你生病了吗?还是你爸妈?” 徐桂芳皱眉。 是不是闺女病了? “徐奶奶?”闻向妤也很惊讶,她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都好好的,我是陪别人来的。” 说着,闻向妤指了指身旁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说:“这是我们大队的队员,叫周招娣。” 周招娣编着时下姑娘们最常见的双麻花辫,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七分长衣裤。 洗得发白隐约要破洞,不合身的衣服表明这衣服绝对是穿了很多年穿小的。 脚上的鞋的大拇指位置也被顶破了,一只用补丁补着,另外一个连补丁都没有,大拇指就这么露在外面,微微蜷缩着,彰显了主人的窘迫心情。 她身形纤细,手指却骨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干活的手。 听到闻向妤介绍自己,周招娣跟着打了声招呼:“徐、徐奶奶好。” 声音很小,很不自信的一个姑娘。 徐桂芳打眼一瞧就知道这姑娘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 “这是你陈奶奶,”徐桂芳介绍陈虹,她又指指一旁的林婶子和林北望两人,“这个是林婶子,她旁边的是望小子,你林婶子的儿子。” 两人又跟陈虹几人打了招呼。 大夫还没叫到林婶子,徐桂芳索性跟闻向妤攀谈起来:“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是你陪着来?” 闻向妤一个知青,怎么也不该陪着周招娣这个大队队员来吧? 闻向妤微微叹了口气:“招娣跟着后妈后爸一起生活,那俩人把招娣当牛用,生病了也不给花钱,硬是拖成了大病。” 她语气中带上了怒意:“本来在赤脚大夫那儿看看就能好,拖到最后人下地的时候晕过去了,赤脚大夫说他看不了,让上医院。我们大队长一气之下干脆让我带着她来市里检查了。” 听到后爸后妈,徐桂芳隐隐有了感觉,她好像知道这姑娘是谁了。 这年头离婚的夫妻并不多,甚至可以少到说几乎没有。这一句后爸后妈,一下子就给范围缩小了。 徐桂芳已经锁定了人选。 周招娣是个命苦的,母亲生下她后,在周招娣两岁那年,生妹妹的时候难产早死,父亲很快娶了继母。 继母进门两年生下了儿子,把她当牛使唤。 周招娣从五岁开始就做家务,洗全家的衣服了。 本来周父虽然重男轻女,想到第一个媳妇儿拼死给她生孩子,对周招娣这个第一个孩子倒还有点良心。做家务是做家务,没让她下过地。周招娣努力做家务,带带妹妹,日子还算过得去。 可没想到周招娣的命实在不好,八岁那年父亲又意外去世。 周招娣继母嫁给周父的时候是头婚,人年轻,公婆早死了,又死了丈夫,很快又再找了一个。 再婚由身,第二个丈夫是周继母自己在队里找了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 前头俩姑娘不是亲生的,按理说她只带着自己生的儿子嫁人也没人会挑理。 可周家只有周父一个孩子,别的远亲不愿意养两个丫头片子,周招娣跟妹妹还小,没办法独自生活。 丰收大队倒是会帮衬俩孩子,可两个姑娘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没个长辈不是事儿。 刚好周继母找的二婚丈夫也是丰收大队的,队里就让她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嫁人。 这下好了,周招娣不仅有了后妈,还有了后爸。 周继母心疼自己生的儿子,周继父也心疼自己的两个孩子,两人后来又生的小儿子更是被宠在了心尖儿上。 周招娣和妹妹周来娣成了家里的老黄牛,下地干活,家里的家务全是她俩的。 村里人一说后爹后娘对孩子苛刻,周继父就说他们养两个没有关系的丫头片子长大已经够好心了,不就是干点活,谁小时候不干活。 被队里人说了,周继父继母他们变本加厉,更不把两个丫头当人看。 生病了不给钱看病,让周招娣硬熬。 熬了这么多年,这次没熬过。 周招娣上工的时候晕了过去,赤脚大夫都说治不了,丰收大队大队长实在看不下去,才强硬的让给掏钱看病。 至于为什么是闻向妤领着来:“我是本地知青嘛,对市里比较熟,大队长就让我来了,算工分的。” 当然这个工分从周家扣。 说到自家的事情,周招娣有点不好意思,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周招娣长相清秀可人,即使穿着这么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脸上恬静的笑也晃了林北望一下。 只是林北望心里着急母亲的病,并没有心思多注意。 他是快要结婚的人,别的姑娘再好看也跟他没关系。 周招娣是很可怜,可是一个外人,林北望没有心思可怜她,他自己已经够可怜了。 如果是平时,林北望可能会感慨这姑娘身世凄惨,但是现在—— 看看旁边即使是坐着也感觉虚弱到有气无力的母亲,林北望握紧母亲的手。 他全部的心思只在让母亲尽快好起来这一件事上了。 几个人等着大夫叫号,很快就到了林婶子。 “那我们先进去了。” 徐桂芳跟陈虹陪着林婶子进了诊室。 没多会儿,另一个大夫叫到了周招娣的号,闻向妤也陪着周招娣一起。 徐桂芳几人出来后径直去给林婶子做了检查,查好各项指标后,又返回给大夫看结果,再没碰到闻向妤两人。 林婶子的病是老毛病了。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从小营养不良身体不好,后来生林小的时候妹伤了身子,从此以后不能做重活。等三年后丈夫去世又过度伤心,一步步拖垮了身子。 看完结果大夫只说没法儿根治,让好好养着,吃药什么的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只能给个心理安慰罢了。 人没啥问题,可以做点轻活家务什么的,没什么意外再活十几二十年都行,就是会不舒服,也会像这样突然晕厥,身上全是毛病罢了。 林婶子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有数。 听大夫说还能再陪孩子十来年,能看着孩子长大成人,家里一些轻省活都能干,她觉得已经很知足了。 不是完全病到动不了,能给孩子一点帮助,别让全部的担子压在林北望身上就成。 林婶子扶着儿子的胳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还好,还好她不像孩子他爹一样走的那么急,这样最起码不是丢下两个小的给望小子带。 她大儿子够辛苦了。 第54章 我不想你嫁进我家受苦。 林北望带着林婶子从市里回来,没想到队里的传言已经离谱到说他娘轻则卧病在床要人伺候,重则命不久矣了。 江婵媛是从赵建设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江婵媛,你的眼光不行啊。”赵建设语气嘲弄,“还以为你跟我分手是看上哪个有钱的人攀高枝儿去了,结果找了一个泥腿子。这泥腿子命还不好,家里老娘要是卧病在床,这不得你嫁过去伺候一家子?” 赵建设颇瞧不起林北望,轻蔑道:“一个泥腿子,家里全是拖油瓶,你就等着嫁过去做老妈子吧!” 不等江婵媛反应,赵建设已经心情愉悦地迈步走了,只留江婵媛在原地傻眼。 “怎么可能?” 江婵媛喃喃自语。 “那老婆子怎么可能要死了?” 前世的时候,到她回城那会儿,对方都好好儿的啊。 虽然江婵媛并不记得林婶子有没有晕倒,有然后去过市里看病这一茬,但她记得清清楚楚,林婶子绝对活到了四年后——一九七八年。 那会儿赵建设考上了大学,临回城的时候找她问要不要跟着他走。 江婵媛当时喜欢赵建设,又极其厌恶林北望。 心上人考上大学还不忘带她回城,江婵媛自是惊喜万分,立刻回去收拾行李准备走人。 林北望当时有事不在家,林婶子虽然看不惯她,却也不想孩子没妈,带着她儿子拦着她,却被江婵媛给推到了地上,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人了。 这也是为什么林北望并没有直接追上她的原因。 因为林婶子年纪大了,被她那一推伤到了尾椎骨,林北望急着带他妈看病去了。 这是一个月后林北望追到京城的时候告诉她的。 可为什么,林婶子现在就不行了?她明明还帮自己带了三年孩子的。 江婵媛想嫁给林北望,可现在的她有点犹豫了。 前世嫁进去有林北望挣工分,林婶子伺候她,林小弟小妹也会干家里的家务活。 但这辈子,林婶子死了还好,如果林婶子躺床上需要人伺候,林北望肯定不同意林小妹退学的,那她怎么办,孩子怎么办,难道都要她自己一个人照顾吗? 而且这辈子跟上辈子差别这么大,一切还能如她的意吗? 她能不能拖延婚期,等着看两年情况再嫁人? 江婵媛开始患得患失,下意识摸到肚子的时候又想到孩子。 不行,她还有孩子。 江婵媛现在恨死这个小崽子了。 该死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她就不用在这个情况下嫁给林北望了! 江婵媛带着气认了命,却不妨碰到了林北望来退婚。 “林大哥,你为什么要退婚?” 江婵媛勉强维持着笑容,尽量放柔语调,温柔问道。 怎么回事,林北望怎么这个时候来退婚了。 江婵媛心跳如擂鼓,死死攥着拳头。 她心乱如麻,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这辈子的差别怎么能这么大? 林北望看着江婵媛勉强的笑容,想想自己知道的消息,终究没开口揭穿她。 他声音干涩:“你应该听说了,我母亲身体不好,往后只能让人伺候。你一个城里人,我不想你嫁进我家受苦。” 这些话都是他找的借口。 虽然他对江婵媛感情不深,但在两人订婚后的那段时间,他确实也想过结婚后的幸福日子。 他一开始对江婵媛是防备的,可一个姑娘家跟他传了那样的闲话,即使他是好心救人,林北望也愿意负起这个责任。 江知青的顺利同意是他没想到的,但人家同意了,他也该做出一个未婚丈夫应有的样子。 这次母亲生病,他有想过万一娘真的不行了,他跟江知青之间的婚事该怎么办。 可没想到,成功促使两人退婚的原因不是他娘的病,而是一件他从未想过的事。 原来是这样,江婵媛松了一口气,放缓了语调:“这没事啊,我不介意的,林大哥。我在城里也是做家务的,这些活儿我都干得来。你在外面挣工分,我挣的工分不多,多负责一点家里的事,这很正常的。” 等嫁过去了,再指使林小弟林小妹干就好了,现在先嫁过去再说。 看着挺善解人意的,林北望不懂面前的女知青为什么能做出那样、那样的事。 如果不是他这两天去查证了,林北望是真的不相信那会是江婵媛做出来的,甚至还算计了自己。 他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放松和期待,但林北望仍旧坚持退婚:“不,我还是不耽误你了……” 江婵媛上前一步抓住林北望的手:“为什么啊林大哥?我做错什么了吗?” 她都表明不介意了,为什么林北望还坚持退婚? 林北望抽出自己的手,转过头不看对方:“对不起——” 林北望只是道歉,语气中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他仍是没有戳破对方。 罢了。 不论是他心中那莫名的悸动也好,对江婵媛心存的最后一丝同情也罢,就当是他最后一点善心吧。 “凭什么?我不同意!”江婵媛终于装不下去了,她声调尖锐刺耳,“凭什么你说退就退?那天你背着我从山上下来,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咱们也订了婚。现在你要退婚,是要让大队里的唾沫星子逼死我吗?” 江婵媛在林北望面前一贯是温柔淑女的模样,哪怕之前被他看到了自己歇斯底里的一面,第二次见到他,她依旧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保持着自己的形象。 但是现在,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林北望什么意思,他凭什么要退婚? 他家里这样她都没嫌弃没说什么,他凭什么先退婚?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江婵媛转过林北望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都说了我不介意,你为什么要坚持退婚?你没有考虑过我一个女知青,在队里这些流言蜚语下要怎么活吗?” 虽然她考虑过先不跟林北望结婚,但这条路完全行不通,她是不可能同意退婚的。 江婵媛先前的大声音将知青点的人都吸引出来了,听到林北望要退婚的话,一个个脸上露出了诧异。 这个时候退婚? 林北望是疯了吗? 来了。 宋未晏想。 宋他虽然也同众人一般做出了惊讶的表情,但他心里对这件事却是清清楚楚毫无讶异。 知青点的知青看看两人,再想想林北望家里的事,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要退婚了。 前两天传言说林婶子身体不好的时候,已经有好事的知青问过江婵媛会不会退婚了,那会儿江婵媛坚定地说不会。 当时大家虽然都说江婵媛傻,心里却是认同她的,甚至不少人对她的印象好了那么一些。 虽然自己做不到无私奉献,但大家对这种患难的时候不会抛弃别人的人是抱有好意的。 谁也不想自己的朋友是一个在遇难时放弃自己的人不是? 可现在听这个意思,是林北望要退婚? 江婵媛都没放弃林北望,林北望反到傻到自己来退婚了? 娶一个媳妇儿有人帮衬着家里不好么? 听出江婵媛没有退婚的意思,知青们纷纷劝解着林北望:“林同志,你退婚是觉得拖累江知青是吗?你这么做是为了江知青考虑,大家都知道。可既然江知青都不愿意退婚,你们就如期结婚好了,等她嫁过去也有个人帮衬啊。” “是啊。”钟田生也劝,“林同志,我下乡这么多年,咱们彼此也算是熟人了,我说一句托大的话。我跟你们都认识,江知青绝不是那种娇气的性子。她这段时间是请假比较多,但那都是有原因的,这两天跟着上工也做得很好。能吃苦,不会干活也愿意学,绝对能操持好家里让你放心的。” 这话是钟田生的真心话,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只想将江婵媛赶紧送走。 这么一个事儿精待在知青点,他是真担心自己折寿。 “对,林同志,江知青确实能吃苦。” 在大家都帮着江婵媛说话的时候,江婵媛就不再逼问林北望了,只是一味地捂着眼睛哭。 江婵媛都哭了,知青点众人更是劝着林北望接受江婵媛的好意。 反正江婵媛自己都不介意,两人之前也是未婚夫妻,那就如期结婚得了,为什么非要退婚呢。 知青点周边的村民跟着劝林北望。 “望小子,你就应了呗。你总得娶媳妇儿的,现在你妈那样儿要人照看,人家江知青又不嫌弃你,这媳妇儿这么好,还有什么好求的?” “没了江知青,你上哪找一个不介意你家情况的媳妇儿?人家姑娘家里能愿意吗?” 大家都觉得以林北望家现在的情况,江婵媛能愿意履行婚约已经是很好的姑娘了。 林北望居然这么轴,任人家姑娘搁那哭,硬是不同意这门亲事。 吃亏的又不是他,他有什么好介意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望小子有点善心到过头了呢? 林北望百口莫辩。 他能怎么说?他退婚的真正原因又不是这个。 如果他没有知道这件事,江婵媛这么坚定的要跟自己结婚,丝毫不介意他家情况的行为会让自己感动,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啊。 自从大家出来劝他后,江婵媛就一直在哭。 她没说一句话,可他感觉江婵媛在借着大家的口逼他同意。 林北望甚至想不管不顾说出来真正的原因了。 但是周围的人,江知青又是一个女同志*,林北望憋着火,咽下到了喉咙的话。 他最后给江婵媛一次机会。 如果她再不同意,那他就把事实说出来。 他硬邦邦道:“我其实不是我娘的病才跟你退婚的,但我就是要退婚。江知青,你再怎么说我都不可能答应结婚的。你就答应退婚吧,不要逼我说出来真正的原因,你不会想在这里听到的。” 第55章 她疯了吗? 她不会想在这里听到? 江婵媛心中一跳。 到底是什么原因,林北望居然笃定她不会想在这里听到。 江婵媛心中莫名发慌,但她不可能同意。 肚子里的孩子根本等不到。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下落,江婵媛看向林北望,带着哭腔道:“林大哥你不要说了,不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可能同意退婚的。” 她拿什么同意,同意了孩子怎么办。 等会儿,孩子…… 该不会? 江婵媛猛地想到某种可能,她抬头想在林北望的神情中看到破绽,却在对上林北望锐利的目光后心虚地别过了头。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呢? 林北望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 “既然望小子你不是因为你妈的病,那是什么原因?” 林北望和江婵媛订婚到现在,唯一的变故就是林婶子的病。 既然林北望说他不是因为这个才要跟江婵媛退婚的,还能有什么理由? 总不能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别人不愿意对江知青负责了吧? “你想娶别人不愿意对江同志负责?” 果然,也有别人想到了这种可能。 王霞脱口而出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没想到啊林北望,你家里这个情况,江婵媛不嫌弃你就不错了,你居然还始乱终弃看上别的姑娘不想对江知青负责了?” 她的猜测让所有人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林北望,林北望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坏事。 “不是这个原因。”林北望连忙否定,接着又看向江婵媛,“江知青,你真的不介意我在这里说出来原因吗?” 江婵媛一时没有回答。 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怎么知道她介不介意? “你就说呗,她不说话就等于不介意。”栗珍珍看热闹不嫌事大。 上次江婵媛揭穿自己的仇她还记得呢,她巴不得能听到江婵媛的丑事好嘲讽她呢。 “还是算了吧?这事如果对江知青影响很大的话,在这里说不好吧。要不你们自己私下说?” 都听到这里了,赵建设也忍不住心虚了起来。 虽然他确定自己跟江婵媛之间的事没人会知道,但他不敢赌啊。 上次在山里,江婵媛声音好像挺大的,万一被别人听到了…… 赵建设不想林北望在这里说出来,他不想再跟江婵媛扯上什么关系了。 “说呗,为什么不说。都到这个地步了,再不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栗瑶瑶架了把火。 她也挺想知道江婵媛到底有什么把柄在林北望手上,不惜让人家来退婚的。 “现在这个情况,林同志不说,大家都会误会他始乱终弃,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让大家评评理,看看林同志这个原因到底值不值得他退婚。” 钟田生隐隐感觉这事不是自己能处理得了的,索性让人去喊姜远峰。 江婵媛心跳更快了,下意识想伸手阻止这一切。 但她还没来得及想好自己该怎么阻止,已经有人快跑去姜家的方向了。 “劳烦大家再等一等,等大队长和张会计他们来了,再让林同志说出自己的原因,让他们来评判这件事。” 这会儿是晚上下工的时间,天色擦黑,是大部分人家准备吃饭的时间点,大家都没什么大事。 想吃瓜的乐子人心态上涌,村民们纷纷热情地表示没事,他们可以晚点吃饭,跟知青们一起等大队长来做见证人。 他们是热心来着,绝对不是为了看热闹。 闻怀溪在听到村民喊大舅说是林北望和江婵媛在吵着退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 她在纸条上留了说不想暴露自己的话,趁着当天去看林婶子人多,将纸条顺利地留在了林家。 林北望可能是因为她那句话,担心直接行动会被人猜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知的这个消息,从而猜出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是谁。 她猜对方是为了不暴露她这个“好心人”,才硬是把这件事压了好些天,等现在农忙快结束,离两个人婚期又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才来找江婵媛退婚。 闻怀溪跟着姜家人一起去了知青点,打算看看这场闹剧最后的结果。 “大队长,会计叔,还有支书叔,咱们一起听听林同志的退婚理由。” 钟田生看到几人都到了,连忙去了三人身边。 林北望要退婚这件事不仅涉及了江婵媛这个知青,还有姜柳大队自己的队员。 他就是一个负责管知青的小官儿,管不到人家大队队员头上去。还是让大队长自己处理这事儿吧。 如果真是林北望有理,不管江婵媛做了什么事,都有大队长处理。如果是林北望不想负责对江知青不利,那也有大队长在这里。 这么多知青都看着,大队长总得给一个结果。 大队长就算再想偏心自己的队员,这么多人总不好光明正大地徇私吧? 钟田生自认自己的办法不错,成功将锅甩了出去。 他终于有了点闲心看戏,而不是头疼该怎么解决了。 “行,望小子你就说说,到底是为什么要退婚。” 姜远峰觉得林北望的理由应该足够说服自己。 原因很简单。 之前两个人还没订婚那会儿,他就说了让林北望考虑考虑,但对方依旧为了江婵媛的名声选择了跟她结婚。 如果林北望真是莫名其妙想退婚,那他当初没必要非得坚持负责啊。 说得光棍点儿,当初他和江婵媛之间,影响最大的是江婵媛这个女知青,而不是他这个男同志。 他又是为了救人,纯是好心。 如果林北望真不想负责,不愿意跟江婵媛结婚,也没人能挑他的理。 这么逼人家救命恩人,以后自己碰上这种事没人救了怎么办? 如果说林北望是喜欢上了别的姑娘才想退婚的话,那就更没理由了。 林北望不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 他俩人订婚连一个月都没有,林北望不至于这么快就喜欢上一个姑娘,甚至愿意为了对方抛弃已经订婚的未过门妻子。 林北望真是这种人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更加用不着现在退婚了。 姜远峰倾向于江婵媛应该是做了什么让林北望难以接受的事,才不得不在这个时候退婚。 当然,如果真是他这么多年都看错了林北望,对方真的是一个不负责的,那他也会站在江知青这边,替她讨回公道的。 大家都等着林北望说出来原因,江婵媛这会儿却觉得周围这些人有些碍事了。 他们都在这里,万一林北望说出来的是什么自己不好的事,岂不是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了? 还有队上这几个领导…… 江婵媛总觉得心里不安稳。 “那我就说了。”到了这个地步,江婵媛仍然没有同意的意思,林北望也不打算替她留情面了。 “江知青和赵建设知青,他们俩——” “不许说!”江婵媛声音刺耳,惹得大家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江婵媛顾不得这些目光。 听到赵建设的名字,她就知道坏了,事情可能真的要往对她不利的方向发展了。 “不许说,林北望,你不许说出来!”江婵媛目眦欲裂。 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这个消息,如果林北望真的说出来了,那她这一辈子都要跟赵建设绑在一起了。 江婵媛声音中带着恐慌:“你别说,林大哥求你了,只要你不说出来,我……我同意退婚了。” 赵建设也慌了:“林同志你别说。你看,江知青都同意退婚了,咱不是非得把事情做这么绝吧?” 这个江婵媛脑子没问题吧,怎么能把这种事告诉别人?现在还拖累了自己。 早知道就不贪图那点快乐了,这种事弄不好惹一身腥,甚至要被拉去批。斗的! 想到那些人被批。斗时的惨状,赵建设浑身瑟瑟发抖,止不住地打颤。 不,不行,他绝对不要沦为那个地步! 赵建设试图说服林北望,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林同志,这事江知青知错了,我们不该瞒着你的。这样,你不说的话,我们给你三、不,五十块钱。” 为了保住自己,只能出点血了。 “望小子你说完,江知青跟赵建设怎么了?” 姜远峰心中狠狠一跳,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他记得大概一个月以前,小溪好像跟提过这件事,只是说的很隐晦,让他多注意。 那会儿这俩人谈着对象,他以为俩人最多亲个嘴儿什么的,外甥女单纯没见过,才会有那么大反应。 但林北望能因为这件事退婚,姜远峰觉得事情可能大了。 “你继续说。今天这事不说清楚,哪怕江知青同意退婚,不知情的也会说是望小子的错。” 不得不说支书看得清楚。 可不是嘛,莫名其妙要退婚,别人还能说他好? 林北望已经给过江婵媛机会了。 即使对方算计了自己,可他当时愿意以母亲的病为借口退婚,就是不忍心江知青一个女同志背上这样的名声。 她刚才坚决不同意,现在知道事情对自己不利又不想听了,怎么好事都让她得了? 强迫自己不去看对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的祈求神情,一根根掰开对方扯住自己袖子的手指,林北望一口气说完了剩下的话:“江知青跟赵知青搞破鞋。” 话音落地,江婵媛仿若没了力气,神色怔怔地跌坐在了地上。 完了,全完了。 她该怎么办? 看热闹的知青们纷纷失语,瞪大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半天,栗珍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她疯了吗?” 第56章 还怀孕了,这理由够了吗? 队员们早就炸开了锅。 不同于还是年轻同志的知青,这些队员们有老有小,老一辈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事更是听说了不少,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就震惊到说不出来话。 他们互相讨论着,看向江婵媛的目光带上了鄙夷。 “还是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呢,未婚就跟男人搞破鞋,真是不要脸。” “我就知道这个江知青不是个安分的,先前还给赵知青和溪丫头拉郎配。她自己跟赵知青搞破鞋,又不跟赵知青结婚把他介绍给别人。怎么,她一个破鞋还想找别人家的好小伙儿接手啊?” “未婚的姑娘家能做出来这种事,难怪望小子要退婚呢。江婵媛非得扒着望小子不退,打量着望小子接盘呢。” “还好望小子早知道了,再迟点,恐怕只能等洞房才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吧?” “这事儿得上报到公社吧?这种知青怎么分到咱们公社了,出了这种事,这次的公社理评优秀大队还能轮得到我们?” 这时候大家谈对象都是冲着结婚去的,基本没谁没听过这样的事。 “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呢。”有人反驳。 “是啊,江知青看着不像是这样的人,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那你意思是望小子说谎?” 零星几句反驳之语让江婵媛很快有了主意。 江婵媛到底经过上辈子的大风大浪心理强大,知道事情成了定局,反倒很快镇定了起来。 “这都是假的,谁跟你说的?” 哪怕刚刚情绪濒临崩溃,现在的江婵媛也能一本正经的编瞎话。 “不信你问问赵建设,我一个大姑娘当然知道羞耻,怎么可能在婚前做出这种事?” 她说没有就是没有,他们还能验身不成? 赵建设赶忙应是:“对,对,婵媛说得对。”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顺着江婵媛的话让两人脱身的话,这种事够他们喝一壶了。 赵建设尽量保持镇静:“谁跟林同志你这么乱传,我们都是知识青年,怎么可能做从来这种事?” “再说了,我们下乡这一个月以来,大家每晚都睡在一起,白天也一起上工,想做这种事也没时间啊。”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我们?” “就是啊,这种事你们两个当事人当然说没有了,难不成还能主动说自己搞破鞋啊。” “你俩刚刚那么着急阻止望小子不就是心虚?现在又说没有,谁信啊!” 大家才不信这两人的话。 林北望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能这么说肯定是有八成肯定的,他们俩就这两句话能说明什么? 刚刚那么着急不让林北望说出来,不就说明林北望说的是真的,要不然他们为什么要阻止?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江婵媛拔高声音,“这种事我要怎么给你证明?我都说没有了,你们还要乱说这种话,你们大队的人怎么这么黑心,非要逼死我吗?” “刚刚我们阻止他,不就是担心他乱说?你听听他的话,我们阻止的有错吗?这屎盆子都扣到头上了,我们还能当没发生吗?” 江婵媛顾不得还要嫁给林北望这件事了,当下之急是先洗清自己。 江婵媛的眼泪说来就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你们再这么说,我就死给你们看!我以死证明清白!” 决绝的语气让一些人打了退堂鼓。 “江知青这样子——望小子,你该不会是为了退婚乱说的吧?” 婶子怀疑的目光在林北望身上上下打量着。 不是吧,望小子这么实诚的人居然会说瞎话,还是这种瞎话。 “望小子,做人不能这样啊!你要退婚也该找个合适的理由,这么败坏女方名声可不行!就算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能帮你说话的,这是昧良心的。” “望小子,你到底为什么要退婚?林嫂子的病人家江知青说了不介意,这种媳妇儿还能上哪找?你现在说这种话,该不会真是为了退婚乱说吧?” 闻怀溪心中咯噔一跳。 完了,江婵媛的语气太坚决了,大家好像都愿意相信她。 她给林北望的纸条上没说江婵媛怀孕了,只说她跟赵建设有一腿。可这种事怎么证明,现在岂不是僵住了? 如果江婵媛非要以死相逼,大家肯定愿意相信她,林北望还能成功退婚吗? 她恢复记忆之后的表现已经够惹眼了,跟江婵媛记忆中的前世完全不一样,江婵媛或多或少可能会发现点什么。 而且江婵媛怀孕这件事很隐蔽,她也是上次在山上偶然听到的。 再加上当时江婵媛说了什么这辈子这种话,闻怀溪不想暴露自己知道这件事,因为这样江婵媛差不多就能知道自己暴露了。 所以她也就没在给林北望的纸条上写。 本来是担心江婵媛发现她有什么不对鱼死网破,结果太担心了反到让她束手束脚,让这件事变得棘手了起来。 闻怀溪有点发愁。 这次退不了婚的话,总不能之后再递一次小纸条吧? 即使被众人不断指责,林北望依旧没有生气,只是用平静的语气再一次陈述:“我说的是真的。” 他的目光直视江婵媛,带着令她心惊的平静:“江知青,你做没做过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求退婚。” 林北望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问心无愧。” 林北望冷静的模样反倒是让摇摆不定的人又偏向了他。 “望小子不是那样的人。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林大哥是个好的,他们一家子都是公道人,望小子能差到哪去?” “反正我信望小子,他说有就是有。”大娘看向姜远峰,“大队长,你就让他们退婚吧,总不能让望小子戴绿帽子啊。” 姜远峰三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北望说有,江婵媛和赵建设又坚决说没有,这种事又查不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支书深吸一口气:“望小子,你确定你说的是真话?” 林北望点头,毫不犹豫道:“我确定。” 要不是不能搞封建迷信,林北望恨不得发个誓。 “江知青,赵知青。”支书又问他们,“你们怎么说,确定自己没做过是吗?” 江婵媛梗着脖子:“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再问一万遍也是!” 赵建设紧跟着江婵媛接道:“就是,这还能让我们说什么?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这三人看着都毫不心虚,气氛一时僵持住了。 林北望张张口,想说点什么,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好。”支书点点头,“既然你们都说没做过,我们也没有什么证据查验,那就去公社吧。” “去公社干什么?我们都说没做过了,去公社又能怎么办?” 赵建设不懂这是什么套路。 只要他们咬死了不松口,公社能查出来什么? “没说公社能怎么办。”张会计将自己的烟枪别在腰上,“这件事涉及知青,又是大队解决不了的事,那就送去公社,让公社和知青办的领导解决吧。” “不行!”他尖叫。 哪怕查不出来,以这种事在知青办那边挂了名,他还能拿到回城名额吗? 江婵媛也不同意:“凭什么要我们去公社,我们都说没有了,去公社是什么意思?打算屈打成招吗?” 她故意忽略了知青办。 “那你说怎么办?”支书也来了火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又说大队逼死你,又冤枉公社屈打成招,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江婵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就是不能去公社。” “那你们退婚。”张会计不耐烦了。 “凭什么?林北望冤枉了我又退婚,岂不是坐实了他的话,我还能有好名声吗?” 江婵媛觉得自己才不是没脑子的人,凭什么好处都让他占了。 “因为你不仅跟赵建设搞破鞋,还怀孕了,这理由够了吗?” 林北望几乎是怒吼出声的。 哪个男人能忍受未婚的妻子算计着跟自己结婚,其实是想找自己做接盘侠的? “我不说是因为我给你机会,我说你跟赵建设也是因为想着你是一个女孩子,不想把事情做绝。但是你非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是没有火气的。” 林北望看向支书:“叔,江婵媛怀孕了,这是能查出来的,总该是证据吧?” 江婵媛如遭雷劈,赵建设也是不可置信。 江婵媛没想到林北望连这个都知道,赵建设则是没想到江婵媛怀孕。 “行。”姜远峰深深的看了江婵媛一眼,“去找老王头吧,如果是真的,那就去公社知青办处理。” 已经怀孕了,又是知青内部的事,那就给知青办。 省得他们处理不好还惹得一身腥。 先前江婵媛算计闻怀溪的时候,他们去找知青办,知青办打着哈哈混过去了,这次他就不信还能敷衍了事。 江婵媛在怀孕后还能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这种知青他们真是要不起。 趁着这次机会赶紧给人送走,免得她以后捅出来更大的篓子。 在等老王头来的这段时间里,众人只觉得恍恍惚惚。 江知青和赵知青那个那个已经够让人震惊了,没想到还怀孕了。 难怪人家望小子说自己没说谎呢,搁他们他们也肯定自己说的是真话啊。 都怀孕了还不确定,非要等着孩子生出来才能肯定吗? 闻怀溪意识到了不对。 江婵媛怀孕的消息知道的人很少,除了江婵媛自己跟意外听到的她,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才对。 她又没说,江婵媛更不可能自己暴露。林北望是怎么知道江婵媛怀孕的? 上次在山上,她确定只有自己听到了,要不这种桃色新闻肯定流言满天飞了。 这种事只要有一个队里人知道,基本是瞒不住的秘密,不可能大家都没听说过的。 难不成—— 闻怀溪神色一凛。 该不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重生者穿越者吧? 这个人将这个消息告诉林北望的目的是什么,仅仅只是因为好心不想看到林北望被戴绿帽子吗? 如果她没有恢复记忆,就是在这个年代土生土长的话,闻怀溪大概率不会想到这个可能。 但她自己一个例子,再加上一个江婵媛,她真的没办法不这么想。 闻怀溪自己回忆着自己这一个多月来有没有做什么暴露自己的事,却发现处处是破绽。 跟赵建设闹掰就够像江婵媛这种重生的人怀疑了。 但她又不得不做。 好在她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她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的闻怀溪,哪怕跟赵建设闹掰是不太符合之前的恋爱脑人设,但也不存在什么突然性情大变让亲近的人怀疑。 最起码她家里都没怀疑过她,只以为是她突然长了脑子眼睛不瞎了。 没关系,既然这么久了对方一直没有揭穿她,估计也不能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又或是怀疑的不多。 现在对方又是因为这件事才暴露的,应该人品还行,她小心就是。 闻怀溪看着老王头确认了江婵媛已经怀孕两个多月的事实,这下辩无可辩。 江婵媛神情灰白,赵建设的脸色也是红红白白又青青紫紫,像打翻了调色盘。 本来赵建设还想着用江婵媛不守妇道将这个锅甩出去,这下好了,两个多月,那会儿他们还谈着对象,甚至还在城里! 本来也是,自从重生以后,江婵媛就没让赵建设碰过自己了,怀孕的时间咋想都不可能短。 姜远峰让其他人散了,他们三个喊上了几个大娘,直接将两人送去了知青办要求退回原籍。 这种知青,他们大队是不能要了,刚好这次一起送走。 江婵媛一路上疯狂想着对策,思考着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绝对不能退回原籍,被退回原籍再分配的地方是那种穷到不一定能吃饱饭的。 等看清知青办领导的面容后,她反倒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今天在的这个领导是她的“熟人”,这个人欠她一次,最起码能不被退回去了。 如江婵媛所料,知青办领导一听是江婵媛的事,积极劝和打着哈哈。 “我替他们向你们道歉,知青们年纪轻不懂事,经过这次,他们肯定知道错了。咱们都是长辈了,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啊?我们也有难处啊,你们就体谅体谅我们。” “不行,都这样跟他们学我们还怎么管理?我们大队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就因为他俩,这次的先进大队都打水漂了!” 张会计是个老油条,对付起领导来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不是我们不体谅你们,你们也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啊!” 如果是他们自己的队员,那立马结婚打结婚证,只要在事情扩大之前结了婚,基本上就没事了。 但江婵媛本就是个事儿多的,赵建设也不遑多让,姜远峰几人才没有这个心情替这俩人想办法遮掩。 “不能退回原籍。”领导毫不相让。 “这样,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能答应的我都答应,但是不能退回原籍。这样,这俩人带回去,你们想怎么罚就怎么罚,知青办绝不插手。” “这是什么话,我们又不是贪图好处,更不是为了为难某个人!” 退回这俩知青又不是他们贿赂人搞鬼,合理合规的事情为什么办不了? “老赵?你也劝劝,真不能退回去。” 被点名的公社书记不知道这该怎么劝。 发生这种事,人家要退回去他是能理解的,要他说老韩同意了啥事没有,用得着在这里扯皮? 就是这个老韩,为什么非不同意,难不成这俩知青哪个跟她有亲戚关系? 赵书记不说话,韩主任也没了办法,开始打起了感情牌。 “张会计啊,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老韩没求过你什么,就是这两个知青,真不能退回去。” 韩主任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张会计只能松了口。 最后在赵书记的见证下,姜柳大队得到了下一批知青少分几人的承诺,且韩主任要私人补上他们这次先进大队本该得到的奖品和其他一些让步。 要是没有这事,这次的先进大队绝对是他们的,现在这样只得到了东西没了名声,他们还觉得自己亏了呢。 几人又带着带着江婵媛和赵建设火速去打了结婚证,做主分了队里一处没人住的小房子单独给这俩人,眼不见为净。免得跟其他知青在一起又闹矛盾。 当然,是给租金的。 江婵媛如愿没被退回原籍,但在姜柳大队的名声也毁的差不多了,她以后再想作什么妖可不容易。 而且没嫁成林北望不说,反倒嫁给了她无比想逃离的赵建设,最起码这几年两个人是绑在一起了。 这恐怕才是最让江婵媛痛苦的事。 第57章 娟子,我来接你了。 姜柳大队彻底割完麦子的这天是个艳阳天。 阳光高照,烘烤着大地,也让人的心情如这艳阳一般灿烂。 麦子彻底割完,农忙结束了一半。 看着大队部外面晒着的成片儿的麦子,再瞅瞅粮仓里满满当当的新粮,姜柳大队的队员有一个算一个,这两天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走路都呼呼带风。 老天赏脸,这些天都是太阳高照的大晴天,让他们能把新收的带有水汽的麦子好好晒一晒。 前面晾晒的麦子已经进了仓库,等最后这一部分麦子晒干进仓,他们就彻底不用操心麦子了。 前两天他们总是担心一哪天下雨,给麦子浇湿后又及时晒不了发霉,导致好好的粮食可惜了。 这两天整完土地,再赶紧给下一批的苞谷种下,大队里就会计算工分分粮。 他们的粮食眼瞅着要进自家房子了,怎能不让人心情愉悦。 最近歇着整地的这几天,按理来说应该能稍闲一些,可各家各户打算在端午给孩子结婚的这些人家依旧繁忙。 刚忙完地里的活儿,又要紧着开始为儿女操心。 孩子们激动着能跟另一个同志组成家庭,长辈们却要费尽心力给他们操办着,争取让自家孩子结婚的时候能热热闹闹的,也尽力让他们这一辈子仅有一次的事情不留遗憾。 这个时候的婚事都比较简单,可再简单,新人的婚礼也必不可少。 大部分男同志都是穿一身借来的旧军装穿。 女同志要么穿一条红裙子,要么穿跟男同志一样的旧军装。 女方这边吃早上的酒席。 男方那边吃过早上的席后,讲究一点的人家会借一辆自行车来接新娘子。 等新娘子到了男方家中,中午吉时新娘子改口后,男方会再有一顿酒席,请男女方的亲属和队里这些亲朋。 这个时候两位新人要给这些长辈敬酒,等这顿饭吃完,婚礼就彻底结束了。 中途再分点糖果给队里的小孩子,就算是比较体面的婚礼了,也是大部分人家的安排。 至少姜柳大队这几户有孩子结婚的人家都是这么安排的,队里参军孩子家里的旧军装都不够借,甚至借到了外村去。 王娟倒是没借旧军装。 姑娘家参军的本就不多,他们周边大队更是稀少,女式军装根本就借不下。 王娟家里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给她做一件红色的裙子。 又是新衣服又体面,红色也符合结婚这个好日子。 眼看着快要到王娟和周子安两人的婚期了,王娟她大嫂前些天便给王娟做好了裙子,试穿的时候闻怀溪跟姜怀梦还去看过。 王大嫂不愧是公认的做衣服手艺好,那红裙子穿在王娟身上板板正正,不大不小刚刚好。 款式是王大嫂学了人家城里的,很是适合王娟,衬得人英气大方。 便是见过不少后世衣服款式的闻怀溪都觉得那衣服好看,想请王大嫂帮自己也做一件适合自己的裙子刚好夏天穿。 王大嫂一口应下,只是这做衣服的时间得往后拖。 他们两家人这几天都忙忙碌碌的。 两家人互相商量着当天要给孩子置办什么酒席,又要请哪个师傅来做席面。 王家还好,他们家是嫁闺女,只需要意思意思招待一下他们自家的亲属。 周家那边不仅要招待自家亲人,还要招待女方的家属。 不仅比王家人忙,还要多做一顿饭,花的钱也更多一些。 好在周家只有周子安一个儿子,这辈子也就花这一次。 娶的媳妇儿儿子跟她都满意,周母对这件事乐意得很,再累心里也是高兴的。 跟两家交好的人家会在婚礼当天上礼,像是王娟的小姐妹这些,关系好的可以单独再送王娟礼物。 闻怀溪前些日子和表姐商量着给娟子姐买新婚礼物了。 这两天眼瞅着闲了,两人跟徐桂芳说了之后,一大早骑着家里的自行车一起去公社的供销社看看还有没有双喜枕巾卖。 因为整地的关系,队里的两头老黄牛正在跟着队员们忙碌,这两天想去公社没有牛车坐。 公社离他们大队不远,大部分人家都是自己走着去。 可闻怀溪和姜怀梦去公社不仅要给王娟买新婚礼物,还要顺带帮家里带点东西。 李梅香本来是打算自己去买东西的。 既然女儿跟外甥女要去,家里的事也多,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让这俩小的帮家里带了就行。 这俩人要带东西,走路上沉得很,家里有车不骑不是凭白遭罪么。 姜山知道自家两个孙女今天要用自行车,回绝了一些人家想要借自行车的请求,专门把今天给空了出来。 一大早,姜山把自行车给孙女从屋子里推出来,叮嘱了一番让她俩骑的时候小心人也小心车,之后匆匆吃了早饭就去上工了。 姜山虽然年纪大了,身体却很硬朗,闲不下来,一直都在下地。 姜远峰想着他爹到底年纪大了,就给安排了点轻松的活,跟大队里那些老头儿老太太一起晒晒粮食什么的。 能挣几个工分算几个,不求多。 姜山知道儿子心疼自己,他*也不是那种逞强的人,前几年上了六十岁顺当同意换了工,到现在每天挣得口粮也勉强够自己吃了。 能靠自己一天,姜山都不愿意在家闲着靠儿女,这样总让他感觉自己没用了。 去公社买东西要赶早,更别说徐桂芳让姐妹俩记得割点猪肉回来给家里人补补。 猪肉紧俏得很,不去早根本就买不上。 闻怀溪跟姜怀梦在姜山走之后不久,带上了写着徐桂芳和李梅香要买东西的纸,而后挥别了在门口送人的徐桂芳,骑着自行车往公社去了。 到底不在住在公社,哪怕姜柳大队在红旗公社众多大队里已经算是离得近的大队了,路上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即使她俩出发的早,有自行车速度快,而且一到公社又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先去了食品站割肉。 这么紧赶慢赶的,等排队到她俩的时候,上好的五花和肥肉多的部位已经卖完了。 闻怀溪没割过肉,根本不知道要买哪里,只能等表姐决定。 姜怀梦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猪前腿,最终让卖肉的同志给割了两斤猪后腿。 家里统共就剩这二斤份的肉票了,本来她奶说能买肥的就买肥的,有油水,可她们属实抢不过这些在公社住的。 别说明天再抢。 每天肉卖的的情况都不一样,今天最起码后腿肉剩的多,下次再来指不定剩些什么。 姜怀梦决定今天买了得了。 猪后腿瘦肉多,可剩下的那些前腿看着不是很多,估计不够两斤,不如割后腿一整块。 把肉装进篮子后,姜怀梦叹了口气,这肉还是太瘦了点。 不过已经买了,她也不会再说什么,装好肉后就跟闻怀溪推着自行车往下一个地方去。 等两人买好家里交代的东西后,姜怀梦的两只手已经满满当当了,就连自行车上也挂了不少东西。 她俩刚才进供销社买红糖的时候挑了一对儿大红色的枕巾,所有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 可闻怀溪想给家里人寄封信,两人便又推着自行车,带着大包小包来了邮局。 到了邮局门口,姜怀梦示意表妹把手里的东西给自己拿着,她在外面等着。 往常寄信都是在一开始没买东西的时候,这样后面也不用带着一堆东西来。 可农忙好不容易歇下来一会儿,红旗公社底下的大队哪个队里的人不想趁着这个机会买点东西,又或者给家里人割点肉补补。 她们紧着买东西,寄信这件不着急的事只能放在后面,背着一堆东西来了。 闻怀溪摇头拒绝了姜怀梦的提议。 姜怀梦手里东西不少,等会还要扶着自行车,再加她手里的肯定撑不住。 她倒腾着给自己找了一些不妨事的东西替换下来提在手里,又将表姐手中的东西尽量往自行车上挂,实在挂不下的,只能让姜怀梦手提。 索性挂完后剩下的东西不多,姜怀梦提了东西扶着自行车也能勉强支应。 看着姜怀梦还能撑住,闻怀溪这才拿着给爸妈的信进了邮局。 红旗公社的邮局不仅能收发信件,更是装了几个电话能打电话。只不过收信的地方和打电话的地方不在一起。 打电话要在进门更靠里面一点。 这也是因为电话贵重,放里面让大家心安一点。 闻怀溪今天只寄信,不打电话,便在靠门一点的地方,进去就是工作区。 巧的是,今天收信的女同志还是她的老熟人,是之前她来取被江婵媛拿走的那个包裹的时候,帮她寻找包裹的刘晓慧。 刘晓慧也一眼认出来她了,看闻怀溪手里东西多,还热情的让她将东西可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从自己坐着的工位给闻怀溪掏了一把瓜子出来。 人家都把瓜子递到手里了,闻怀溪就没拒绝,下次她来的时候给这位刘同志也带点东西就好。有来有往,关系才能长久。 她估计还要在姜柳大队待上不少时间,能有邮局这么一个关系也好,往后不论是她或是姜家人,取包裹什么的都能方便点不是。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闻怀溪掏钱买了一张邮票,仔细贴在信封上后,将信递给了刘晓慧。 “那我走了晓慧姐,下次闲的时候来找你玩。” 寄完信她也该走了,毕竟表姐一个人还在外面。 刘晓慧爽朗一笑:“行,下次见。要是有你的包裹,姐也给你留意着,绝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 闻怀溪友好地笑了笑,拿好自己的东西转头却猝不及防看到打电话那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栗珍珍? 闻怀溪脚步顿了一下。 不过她没有多想,看了人一眼后径直走出了邮局大门。 据她所知栗家挺有钱的,栗瑶瑶平常收到的报过不少,栗珍珍有钱给家里打电话是情理之中。 闻怀溪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出了门就赶紧跟表姐回了家。 时间飞速流逝,很快端午便到了,王娟跟周子安的婚事如约举行。 大队里各个人家都沾亲带故,办婚事的也不止王家一家。 前两天姜家人商量了一番,算着大队里办婚事的人家,把家里人大致分派了一下,去往不同的几家吃酒席。 一家分上几个人去帮忙,刚好把家里所有人分完。 别人无所谓去谁家吃席,但闻怀溪和姜怀梦与王娟关系亲近,自然被徐桂芳分去了老王家。 端午一大早,姜家人分头行动,闻怀溪和姜怀梦带着前两日买的鸳鸯红双喜枕巾,跟徐桂芳一起去了老王头家里帮忙。 老王头今天嫁女儿,家里热闹得很。 作为新娘子的王娟一早被自家妈喊了起来,换衣服绞面梳头,王家人好一通忙活,打扮出来了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闻怀溪跟姜怀梦到的时候,王娟刚换好衣服。 两人先跟王娟说了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等祝福话语才将贺礼送上。 王娟果然很喜欢这对枕巾,应该说屋子里这些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能在结婚当天得到这么一份贺礼,就没有哪个女人是不高兴的。 王娟欣赏完枕巾后拉着两人坐在自己的闺房,闻怀溪跟姜怀梦有幸围观了新娘子准备的后半程。 闻怀溪甚至被那细线绞面时王娟的痛呼吓得后退,打定主意自己将来结婚那天一定不要弄这个东西。 虽然绞面后王娟的皮肤确实光滑了不少,但是太可怕了。 她感觉娟子姐被绞完面后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能把一向好强的娟子姐整成这样,闻怀溪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碰这个东西的好。 今天的婚礼,王家跟周家是按照惯例的流程安排的。不同的是周家那辆来接新娘子的自行车不是借的,而是周家自己新买的。 当时周母说三大件真不是虚的。 自从王家同意了两个孩子的婚事,他们就在一起商量了三大件应该怎么买。 首先自行车是肯定要买的,有一个交通工具去哪都方便。 确定了一样东西后,剩下来的一件在手表和缝纫机中选。 王娟主动拒绝了周母要给她买一块儿手表的想法,选择了缝纫机这个比较实用的东西。 周母会用缝纫机,王娟虽然在做衣服缝补衣服这方面技术不好,到底是会一些的。 买了缝纫机两个人都能用不说,平日里拆洗被子啊,补个衣服什么的更能方便不少。 人家周家态度好,王娟也不是那种不懂事儿的。 手表对他们这种农家来说是真的没啥用,平日里根本用不着。 而且周子安是有一块手表的,对于看天吃饭的他们来说,用他那块尽够了。 周母是真心实意想给王娟买手表的,一开始并不同意王娟的话。 她觉得这么些年家里没缝纫机都过来了,无所谓买不买。 但是她儿子有一块手表,给新媳妇儿买了手表刚好跟她儿子一人一块。 可王娟态度坚决。 周家最开始商量的就是三大件买什么主要看女方那边要啥,既然王娟坚持要缝纫机,周母便点了头,心里却对这孩子更满意了。 虽然她想要给儿媳妇买手表是真心实意的,可儿媳妇这么善解人意她也肯定开心啊。 她闺女当时出嫁的时候便要了一块儿手表,年轻姑娘听到能拥有一块儿自己的手表哪有不心动的? 她儿媳妇肯定是心疼她做这些活儿累,这才要了一个缝纫机。 周母坚信这是她儿媳妇心疼她,不接受反驳。 这就是她戴滤镜看人了。 王娟真的就是方便而已,也是真心觉得手表没啥用。 她解释了,但是周母不听。 周母心里琢磨着既然这次没买上,回头一定让周子安好好努力,小两口自己奋斗了再买也成。 儿子挣钱给媳妇儿买的,也比他们这两个老的买更让人高看一眼不是? 打定主意后,周家就寻摸着换自行车票和缝纫机票了,最终在农忙开始后不久,她女婿帮忙从城里一个亲戚那里换到了自行车票。 拿到票的当天,周母就喊上王娟一起去挑了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倒是缝纫机票一时没换到。 本来这种大件儿的东西就少,票不好换,周家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换到自行车票已经算是幸运了。 至于缝纫机,那个亲戚说了会帮他家留意着。 周家为了表明态度,直接把买缝纫机的钱跟彩礼一起送了过来给王娟拿着,说换到票以后她随时买,想买哪个牌子就买哪个牌子,钱不够就要,别的自家人不插手。 这样的行动,王家是一点错都挑不出来,对周家的态度满意得不得了。 双方都有心跟对方好好相处,两家的关系自然是突飞猛进,一时间根本让人看不出这两家是才成为亲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双方关系好了好多年了呢。 言归正传,闻怀溪几人吃过饭便一直在王娟的房间里陪着人,等着周子安这个新郎官的到来。 吉时刚到,周子安就顶着一张灿烂的笑脸来接王娟了。 周王两家的婚礼举办的没有很繁琐。 堵门藏鞋这种活动女同志们都是象征性地闹了两下,便让开门放周子安进来了。 一进王娟闺房,见到被精心打扮的王娟的那一刹那,周子安着急的步伐顿住了,整个人木愣木愣地呆站着,嘴角的笑容是越勾越大。 周子安直白又深情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王娟,王娟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害羞的晕红都貌似更深了一些。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错开了周子安紧盯着她的目光。 周子安上前一步,羞涩又坚定道:“娟子,我来接你了。” 继而弯下腰拉起王娟的手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攥紧王娟的手,带着人并排往出走。 周子安唯一的姐姐嫁给了一位军人,他此时穿了一身姐夫的八成新军装,衬得本就高大的身躯更是挺拔了几分,跟一身红色连衣裙的王娟两人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第58章 这下彻底是人家周家的人了啊。 出了门,周子安和王娟分别牵了大红花的两端,俊男美女十分耀眼。 正式改口叫完爸妈,两人拜别了王家父母。 周子安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带着心爱的姑娘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回了自己家里。 到这里,女方这边的事儿差不多就完了,只有少部分和女方关系近的亲朋邻里会被邀请去男方家中吃酒,其余人拿了喜糖就可以散了。 待所有来帮忙的村里人走后,王家的这些亲朋好友们收拾收拾跟在接亲的队伍后出发,婚礼的热闹也从王家转移到了周家。 婚礼的正时间是中午一点半,这会儿周庄大队的妇女们忙着洗菜择菜,老少爷们也忙着搬东西,整个周家拥拥挤挤一片忙碌。 周家就这一个儿子,很可能近二十年就办这一次事儿,周父周母自然想给自家儿子整的好好的,基本上家里能喊到的亲戚都被叫了来。 人多了,再加上队里这些来帮忙的人,最后周家算出来了四十桌席面。 四十桌的酒席在这个时候不算少了,更别说周家准备的菜色还算不错,周庄大队谁家不说周福家是大手笔? 就连周边几个大队的队员,听说了这件事也暗自咂舌。 他们可是知道周家婚宴的大厨是周母专门请了娘家那边一个有名的做席面的老师傅的。 本来老师傅年岁渐长,手上开始没劲儿,已经将所有的手艺传给了儿子,放话从今年开始就不干这行了的。 可周王两家婚事定的匆忙,他儿子老早被定走了。周母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席面师傅,又不想让自家儿子一生仅有一次的婚礼委屈,便专门跑回娘家求了老师傅。 周母娘家跟他家有点亲戚关系,平日里又来往密切,架不住央求,周母给的酬金又确实多,他便破例来了这次。 周边几个大队现在当家的中年人,几乎全是吃老师傅做的席面长大的,他做菜的手艺十里八乡都信得过。 见周家能请得动已经不打算做席面的老师傅出山,参加婚礼的众人惊讶不已。 大家暗自思量着今天婚事的里里外外,再想想刚刚看到的那些食材,还有那辆崭新崭新的自行车。 这一场婚礼真可是看出来了,只养两个孩子确实省钱,周家真是比他们富裕不少。 有些家里有闺女的人家开始在心里后悔没在一开始就抓住周子安这个金龟婿,反倒是让王娟这个外村的捡了便宜。 毕竟大队里大部分人家都不止一个儿子,婚礼是能简则简,一般能有二十桌就算是正常规格的婚礼了,也不可能出高价就为了一个做席面的师傅。 甚至有些揭不开锅的家庭直接让自家炒菜最好吃的媳妇做席面,就是为了能省下一点钱。 哪能像周家似的,恨不得什么都给周子安安排上。 他们总不能为了一个儿子结婚就不管其他儿子了吧? 别的孩子是要有意见的。 但是想想周家就这一个男娃,他们倒是又可以理解几分了。 就这一个嘛。 他们虽然穷了点,但不像周家这样人丁稀薄。 能给家里传宗接代可是不少人心中引以为傲的事情。 想到这儿,来帮忙的妇女们感觉自己的腰杆子莫名直了些,就连对周家有钱的羡慕都变成了隐隐的自豪。 妇女们脑中划过无数念头,脸上却挂着乐呵的笑容,手底下不停地忙活着,切肉切菜的,很快准备好了大厨要用的肉菜和碗筷。 一片忙碌之下,去王家接亲的一行人已经回了周家,在一众人的簇拥下,两位新人被送进了新房。 闻怀溪几人作为娘家的亲友照旧跟着王娟进了新房,直到外面的婚礼即将开始,一屋子的娘家人才被喊出去准备见证婚礼。 闻怀溪跟两个姐姐,还有王家的几个亲戚,都是年轻姑娘坐了一桌,大人们则是在另外的桌子坐着。 新人简单拜过父母天地,换王娟改口了。 两人在开席后敬过长辈们的酒,认完男方的亲属,这场婚礼就差不多算是结束了。 四十桌的婚宴分了两轮,闻怀溪她们这些娘家人是第一轮,他们吃过饭就回了姜柳大队,那会儿第二轮的酒席都还没开始。 去的时候热热闹闹的,回来的时候人虽然不少,可因为少了一个人,却让的众人的心头平添了几分怅惘。 等三朝回过门,王娟就只有逢年过节的才会回一趟娘家了。 小夫妻两人前两天已经领过了证,都不用多回家一趟取介绍信。 老王头独自一人沉默地闷头走在前面,到了两村交界的地方,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往周庄大队的方向看了一眼,说:“这下彻底是人家周家的人了啊。” 王婶子顺着他的目光盯着周家的方向,心中的惆怅一点不比他少。 孩子当初没对象跟在刘志斌身后的时候,她巴不得早点找个好对象给闺女嫁出去,谁知道这缘分来的这样快,婚事也紧随而来。 现在真的把闺女嫁出去了,王婶子心里反倒空落落的。 早上还好,到这会儿回家身边儿明显少了那么一个人,她有些不是滋味,心头酸酸涩涩的。 就像老伴儿说的,她闺女真彻底是人家周家的人了啊。 闻怀溪跟外婆表姐从周家回来后,姜家人差不多有三分之一已经回来了。 ——去婚礼女方家帮忙的都在家了,去男方家帮忙的这会儿应该正在帮着收拾碗筷,一时半会儿可能还回不来。 闻怀溪她们三个人作为娘家亲戚跟着王家人去男方家吃了酒,倒是省了一顿晌午饭,其余人却是没有吃的。 这其中包括早上留家里照顾小妞妞的姜怀天。 他只顾着给妞妞蒸了鸡蛋喂了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午饭。 好在大妗子李梅香带着儿媳妇李静是去赵惠家帮的忙,赵家女婿来的早点,赵惠出门子的时间不算晚,两人便回来的早些,到家就做了午饭。 那会儿姜怀天刚喂完妞妞哄睡了孩子。 李梅香负责做饭,李静帮忙,家里又陆续有人回来。 两人手脚麻利很快做好了中饭,把其他人的份儿留出来后,趁着妞妞在睡觉不闹人,几个人迅速吃了午饭,又家里院外地忙碌了起来。 农家人一刻都闲不下来,哪怕是农闲,也不是一点活儿都没有。 无论是去自留地忙活还是家里这些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儿,总归是需要人一件件做的,不可能凭空被做好。 闻怀溪三人到家的时候,院子被大妗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从闺女这边解脱出来的姜怀天也忙着挑了水给自留地里浇。 一进门,三个人各自进屋换了身方便干活的衣服,闻怀溪去找了徐桂芳,问她山上哪边儿有香椿树,她想去钩点回来。 这会儿正是吃香椿的日子。 她家虽然是重组家庭,口味却意外的一致。不论是继父跟继兄继姐又或是她妈和双胞胎哥哥,全都喜欢吃这个时节的香椿。 她记忆里每年外婆寄的腌制好的、或是让人捎带的新鲜香椿,家里人都是抢着吃的,根本不用担心放坏了或是吃不完剩下的问题。 当然这个时候物资稀缺,也不会有人剩菜就是了。 之前农忙表弟都放假回家了,前两天钩回来不少香椿,姜家这两天已经吃上了,还腌了一部分。 这些腌制好的徐桂芳打算给姜远兰送点,剩下的留着家里慢慢吃。 但那些是腌好的,到底跟新鲜的不一样。 闻怀溪想等会去山上多钩些回来,家里谁去送的话,爸妈也能吃口新鲜的。 她再挑一天去给闻向妤那边送点,这样家里人都能尝尝她的劳动成果。 闻怀溪自己倒是无所谓吃不吃。 她前世今生对香椿不说讨厌却也不爱,最多在这个刚出香椿的日子稍微尝两口,像家里其他人那样顿顿吃是一点不行。 要是饭桌上只有这道菜,闻怀溪宁愿一口不动干吃饭。 为这,往年家里早上吃个馒头都要夹香椿的时候,姜远兰都会单独给她弄点别的菜吃,念叨她这点不像自己。 闻怀溪以前不明白,现在却清楚知道她是随了上辈子的亲爸妈。 闻怀溪上辈子的那些家人,是跟她一样不是很喜欢吃香椿的。 姜怀梦先前说过要跟闻怀溪一起去山上,她问完外婆具体位置后,便去敲了姜怀梦的房间门问她有没有换好衣服。 闻怀溪话音落下的同时,屋子里传来姜怀梦闷闷的,好像正在换衣服头埋在衣布料下的声音:“快了快了,小溪你再等我一会儿。” 隐约传来的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证实了闻怀溪的猜测。 行叭。 闻怀溪耸耸肩。 那她刚好去找找前两天表哥表弟钩香椿的钩子和篮子。 姜家的厨房另一边也是杂物房,闻怀溪往厨房走去找钩子,刚好醒来的妞妞正被她妈抱到院子里一双大眼睛四处看。 看到闻怀溪这个小姑姑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妞妞很给面子的冲她笑了一下,嘴里模糊地发出类似“姑姑”的音节。 闻怀溪爱的不行,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去厨房的目的,从嫂子怀里接过妞妞自己抱着,姑侄俩闹作一团。 辛辛苦苦挑了不知道多少趟水,刚打算歇一会儿的姜怀天恰好看到这一幕酸了吧唧:“小叛徒!小妞妞你怎么这么偏心?你爹我早上抱你一早上就知道哭,一见到你姑姑就笑,还是不是我闺女了?” 说着,姜怀天就要上前捏两下闺女的脸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小妞妞只有一岁,平常都是李静照顾着的。 李静去上工的时候,有徐桂芳帮着照看,再不济还有李梅香在一旁帮衬,反倒是姜怀天这个父亲陪她比较少。 姜怀天则是白天在外多点,等他晚上回家了,妞妞已经睡了,一天看不了几眼她睁着眼睛的样子。 她年纪小又不记人,对姜怀天就更陌生一点。 妞妞平常是个乖孩子,不像臭蛋小时候那么吵闹,姜怀天对女儿最多的印象,就是上工回来后乖乖睁着大眼睛,含混着但是甜甜喊爸爸的可爱模样。 他还觉得闺女就是贴心呢! 结果今天家里人都要出去帮忙,妞妞留给他一个人照顾的时候,姜怀天一开始信心满满,认为他肯定能照顾好闺女,结果没多久啪啪打脸。 小妞妞一开始对他挺新奇的,没看到妈妈也没哭,被姜怀天哄得“咯咯”笑。 过了一会儿,跟陌生的爸爸交流完了,妞妞想回到熟悉的怀抱却没看到妈妈和奶奶时,她坚强的没哭。 直到指挥着爸爸出门去各个屋子里转了一圈一个人都没看到后,妞妞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小嗓子喊着“妈妈”的同时泪水倾盆而下,任姜怀天怎么哄都哄不好。 姜怀天差点都要带着妞妞去找自家媳妇儿了。 好在他临走前想到媳妇儿交代的要给妞妞吃蒸蛋,去厨房蒸了喂给她吃,这才在人回来之前哄好了孩子,总算没丢这个“连孩子都哄不好”的脸。 第59章 表姐怎么还敢靠近那些人? 姜怀天那声“小叛徒”引得妞妞好奇地的看了过去。 被闺女盯着,姜怀天本来打算捏一下的手到妞妞脸边换成了戳。 他轻轻戳了一下妞妞的胖脸蛋,语气中带了一丝无奈,低声又骂了句“小叛徒”。 也不知妞妞是听懂了还是被他戳疼了,刚还在笑的小人儿立马嘴一瘪,大眼睛就那么瞧着你,眼看着要哭出声儿来。 一看到闺女的眼泪,早上哄了她一早上的姜怀天有点慌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闺女委屈的脸,着急忙慌地解释:“我这也没用劲儿啊。妞妞你别哭了,爸爸求你了,爸爸实在见不得你哭……” 他想把闺女抱到怀里哄一哄,但是他媳妇儿带着火气地眼神成功让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妞妞的哭声不小,小孩子哭的时间长容易伤到细嫩的嗓子。 李静不敢耽搁,将闺女抱回自己怀里哄着,嘴上还不住地数落姜怀天:“你说你招惹妞妞干什么?还嫌她今天哭得不够多吗?小孩子哭多了容易生病的,要是妞妞晚上发烧了怎么办?” 李静本就心疼丈夫照顾姑娘让她哭了一早上,见他又来招惹妞妞,更是憋不住心里那股气,轻声哄着孩子的同时数落声儿就没停过。 姜怀天理亏讨饶,连连道歉,好似一点儿都没注意他闺女那是干打雷不下雨——装呢。 妞妞贼精贼精的,还知道把脸对着李静,给了自家爹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闻怀溪站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妞妞眼睛都没红一下,只是她不打算参与人家一家子的温馨时光。 恰好这时候姜怀梦换完衣服出来,两人同情地看了一眼哄完妻子又哄孩子的姜怀天,拿好工具走后门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上山这一路并不算累。 这段日子天一直是放晴的,即使是山上这种有郁郁葱葱的草木帮着遮盖阳光的泥土地,也并不泥泞难走。 偶然瞧到的没有高树遮挡的花草,甚至被热烈的阳光晒得有些打蔫儿。 没有湿软的泥巴粘着鞋子,两人上山这一路轻松了不少。 两姐妹上山的路上并没有碰到几个人。 正是香椿收获的季节,打算给自家饭桌上添样菜的当然并不只有姜家。 只是今天队里好几家办婚事,队里大部分人家都赶去这几家帮忙了,这才让本该热闹的山林显得有些空寂。 也是因为前两天上山的人比较多,大家常走的这几条路边的野菜和香椿树几乎全被采摘过了。 她们俩想要找到点枝头香椿比较多的树或者野菜比较多的地方,就得稍微往周边去点。 姜怀梦经验丰富点,闻怀溪告诉她外婆说过的几个地方后,她观察了一番四周,选了一个她觉得应该不会被人钩走香椿的地儿,带着闻怀溪一直往前走。 徐桂芳说的地方挺准的,但是有一点远。 两人穿过高大茂密的树木,沿着东北方一直走,走了好一会儿,才遇上了几棵没怎么被钩过的香椿树。 这几棵树上的香椿挺多的,只有其中两三棵的最低处有被采摘过的痕迹,树枝着有着新鲜的断痕。 其余几颗树包括那两三颗一直到树顶的位置,都没怎么被动过,有些甚至已经老的不能吃了。 姜怀梦绕着这些树转了一圈,重新将背篓背起来,决定自己再向前走走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树。 “你先在这儿弄着。这几棵树低处香椿不多,上面的我俩够不到,估计钩不了多少。我再去前面找找别的树。” 姜怀梦走后,闻怀溪学着前两天看过的表哥的样子,用钩子钩着香椿。 不过她技术不行,手上又没力气对不准,要十来下甚至二十来下才能钩下来一颗,这让她有点挫败。 而且因为每次抬手钩都需要力气,这么一会儿闻怀溪的胳膊已经有点酸了,背篓里的香椿却没多少。 这样不行,地去找找表姐让她教教自己。 这样想着,闻怀溪将自己仅有的劳动成果放进背篓,又把背篓背起来拄着香椿钩的杆往姜怀梦消失的方向找去。 闻怀溪走后没多久,路的另一边走来了几位背脊挺直的老人,互相搀扶着走到了她刚刚待过的香椿树下。 这几棵树上的香椿不少,闻怀溪又只钩下来那么一点,都没让香椿树“破皮”。 几棵香椿树上就只有几位老人早上钩掉的那些地方是空的。 这几个这些天一直在这边儿钩香椿的老人没发现一点不对,根本没意识到这片隐秘之地已经被别人到访过了。 早上几人趁着整个姜柳大队都在忙活着的时候已经来过一趟了,下午来之前也特意观察过,好些人仍在别人家帮忙,一时半会应该结束不了。 他们选的这边儿靠近周庄大队,也靠近他们现在住的茅草屋,是村里人不常来的地方。 小心些应该还能再弄一批。 几个人放下背篓,拿着自制的短杆钩开始钩起了香椿。 “嗳,老陶?” 被叫老陶的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夹袄。 衣服虽破,却挡不住他那自内而外散发的书卷气质。 老陶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应:“怎么了老蒋?你那边够不到还是怎么了?要不要我跟你换换?” 他们自制的短钩不如村里的人长,基本只能钩到比较矮一点的香椿,身高不够的情况下钩不了多少。 老陶这个他们其中最高的人经常被其他人喊去帮忙收尾够一下高处的。 蒋春生才刚开始钩,底下的还没钩完呢,哪就这么快遇到够不上的。 他摇摇头否认了老陶的话:“我是想说,等会小晏来的时候,你记得让他帮忙给咱们找一下长点的竹竿,要不这上面的都够不到可惜了。这些香椿腌了够我们吃一阵子了,好歹能多两口菜。” 另一头正忙活的老方跟着附和:“对、对,这没个长竿子真的不行,好多都可惜了。” 这些老人大部分本就是穷苦出身,骨子里的勤俭节约根深蒂固,珍惜粮食更是他们的本能。 他们现在又是这么个情况,愈要比之前珍惜粮食。 因为是被下放过来的,严格意义来说他们并不算姜柳大队的人,跟那些知青插队不一样。 他们没有自留地,山上的这些野菜是他们唯一能免费吃到的蔬菜。 他们几个老家伙为此把山上这些野菜的种类和生长时间记得清清楚楚。 说不得有些村里人都没他们了解。 老方苦中作乐地想。 原来是这事儿。 提到自家外孙,老陶笑了起来:“行,让小晏给咱们找,咱们几个老伙计争取把这一片儿的香椿都钩完,吃到明年!一年都不愁没菜下饭。” “哈哈哈好!” 虽然知道是开玩笑,但老陶的雄心壮志还是让其他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这才是生活啊,而不只是活着。 当初下放到姜柳大队的时候,下放来这里不仅什么都不让带,全身的衣物也被换了一遍。 原本体面的衣服都变成了不知道属于谁的、从哪里翻出来的打了无数层补丁,旧的不能再旧甚至被洗的发白的衣服。 他们这些人刚下乡的形象真是不堪回首。 胡子拉碴,衣物脏乱,整个人全然没了精气神。 好在姜柳大队的领导班子人品不差,他们几个老家伙也有几分关系,手中得以捏了些钱。 又有老蒋这个老中医在,这才将那个对他们来说很可能成为埋骨之日的冬天扛了过来。 走过了人生的黑暗时刻,他们的心态早已被锻炼得平和起来,偶尔还能给自己找点乐子开心开心。 姜柳大队的队员并不像他们听到的别的下放大队对他们这些人那么排斥,大家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这让他们轻松不少。 他们本就是知识分子,到了这把年纪阅历也够。 一个人可能会想不开走进死胡同,一群人互相调侃开解,倒是让自己一扫先*前那股对生活对未来丧失信心的颓劲儿。 久而久之,他们便觉得晚年能生活在姜柳大队也不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安享晚年了。 到了今年,老陶的外孙找了关系下乡来了姜柳大队,更是让他们的生活好过了许多。 以前虽然有家中小辈,但是孩子们不敢明目张胆与他们接触,他们自己也害怕带累儿孙,基本都是孩子们托人给他们送点钱,再多是不行了。 他们本身就是下放来的,平时不能离开姜柳大队,需要什么也不能总麻烦人家大队长,只能自己想办法。 现在好了,有了小晏,他们生活里缺些什么可以直接拿钱给对方让对方帮忙买,省事了不说,还能时不时吃上对方带来的肉罐头或者国营饭店的肉菜改善改善生活,日子不知道比从前滋润了多少。 只是想到对方会来下乡的原因,老蒋叹了口气:“就是辛苦小晏了,本来能待在城里,现在却……” 这未尽之语让另外俩人的心情也低落了一瞬。 他们大概能猜到对方此时下乡的原因,曾经心中仍存有的希望火苗,隐约有些明明灭灭。 气氛低沉,不复先前的欢快,弥漫在空气中的低气压萦绕在三人周围,换来了永久的沉默。 老陶知道的消息更多一点,最先调整好自己,作为谈话当事人的外公拍拍另外两人的肩膀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宋未晏跟他解释了自己下乡的原因。 因为不愿意断绝和他的关系,即使有亲家保着,闺女女婿一家在城里也是无比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祸及自身不说,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亲家。 一家人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过了相对平安无事的两年,隐隐有些松口气的意思。 可谁知今年除夕刚过,京市的风向就有些不对,发展到后面几乎可以窥得对他们极为不利。 亲家跟女婿商量过后,将女婿平调到了西北边区,外孙这个女儿女婿唯一的孩子则是被安排下乡,避一避即将到来的风雨,等这段时间过去再议。 下乡是最好的结果,是必然不可选的一条路,但下乡的地方是可以操作的。 在询问过小晏的意见后,也是时间凑巧,亲家将外孙塞进了下乡到姜柳大队的这一批知青中,在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坐上了离开京市的火车。 小晏这个亲家唯一的孙子都被迫下了乡,明面上看着像是不好,可就像对方和女婿分析的那样:这是黎明前的黑夜。 “你说得对。” 蒋春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灰心丧气:“是我想岔了。” 就像老陶说的那样,未来谁知道呢? 再者老陶的消息比他们灵通不少,能这么说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矫情。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几个人很快又投入到了劳动中,为了往后的日子能吃上口菜继续努力。 只是刚刚那番话终究是在几人心中留下了痕迹。 几人再没有刚来那阵儿的欢快,不再交谈,耳边只余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香椿被钩下砸在地上的声音。 沉默的环境下会放大人的一切感官,包括老蒋好似隐约听到的脚步声。 因为距离较远,老蒋有些不确定,低声问另外两人:“老陶?老方?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是不是有人来了?小晏吗?” 陶择空率先否定了这个答案:“小晏说了他下午会晚点过来。” 早上外孙帮他们一起弄了香椿,但是对方说下午有些事,会晚点过来,所以此时能听到的脚步声主人大概率不是他。 “那应该是早回来的村里人。”方达生没有一丝犹豫,“收拾东西,我们走。” 陶择空与方达生其实什么都没有听到,但不妨碍他们相信蒋春生的判断。 人老了,耳背这些毛病慢慢就出来了,这是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他们也逃不过。 可蒋春生是一位中医,给人看病需要望闻问切这些,总归是比他们两人更灵敏的。 陶择空和方达生并没有说什么万一不是有人来这种话,也没有因为舍不得这些香椿而有再留一会的想法。 不吃菜又饿不死,要是被别人逮住了可不一定。 他们实在是赌不起。 即使姜柳大队和他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但谁家大队没两个耗子屎了? 姜柳大队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理会他们的。 大部分人都听进去了大队长和会计的话,见了他们就当没看见。 可有些时候明明他们只是正常上工碰到大队队员,却有一部分人会对着他们翻白眼,还会说一些嫌弃的话,好像他们是什么无恶不作的恶人一样。 什么都没做都是这样,更别说他们现在上山钩了属于姜柳大队甚至旁边周庄大队这个集体的香椿。 被人揪住小辫子告上一状,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哪怕只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陶择空三人也不敢保证来的不是那些厌恶他们的人。 他们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犹豫打破如今的平和生活,还会带累别人跟他们一起受苦。 几人手下动作不停,很快就将来时带的东西整理好背在了背上。 他们收拾东西的速度不慢,但别人的脚步更快。 山路不好走,更何况他们是三个老头子,身体再硬朗也跟年轻的时候比不了,动作自然就慢了点。 就慢了这么一会儿,陶择空和方达生也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这代表那些人——杂乱的脚步声让他们意识到应该不止一个人,他们走近了。 “姐,刚那儿好像有人了。” 刚收拾好东西,乍然响彻耳边的女声让三人脚步一僵。 有人过来了,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走。 怎么来的这么快! 回头匆匆瞥了一眼来人,蒋春生巧妙地换了个方向,当即则断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了方达生背着的那个放有香椿的背篓上。 他们没打算留在这里,只不过该遮掩的还是要遮。 周边的树丛不算茂密,最起码看清三个人影是轻轻松松。 闻怀溪和表姐走到近前,看了一眼没怎么动过的香椿树,疑惑问道:“爷爷们,你们这是不钩了吗?” 想到山上常有的因为先来后到而发生的争吵事件,再想到刚刚自己的话,为了不让人误会,闻怀溪又特意补充了一句:“我跟姐姐打算换个地方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是来——”抢地盘的。 这未尽之语闻怀溪相信他们一定能懂,就不说那么明白了。 怪尴尬的,被人误会成来抢地盘的。 刚刚的话足以让他们明白事情经过。 他们早上离开后,下午这两姐妹先找到了地方,只不过有事先离开了。 人家没留东西在这里,也没钩香椿,他们却以为没人发现。 如果他们是姜柳大队的队员,可以跟两人商量一番分一下这几棵香椿树。 但他们的身份,最好还是离开。 这两姐妹现在可能没认出来他们是谁,待久了万一被认出来了就有事儿了。 方达生摆摆手,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没关系没关系,是你们先来的。我们有事,刚好要走了,你们留在这边钩吧。” 他顾不得礼不礼貌的问题,拽着另外两人就想走。 姜怀梦以为老人是不想跟她们有口舌之争,顺着表妹的话道:“爷爷你们不用这样,本来就是我们先离开的。人都走了,没有还占着地方的道理。我们打算换个地方的,爷爷你们继续钩吧。” 为表真心,姜怀梦当即带着表妹离开,来证明她们没有要抢地盘的意思。 这边的林子人烟稀少,树丛茂密。高大的树木和半高的只有一条曾经被人踩出来,现在却被草丛遮盖的不算小道的小道通往山下的人烟。 此时陶择空三人正好堵在路口。 闻怀溪跟姜怀梦要出去势必要经过三人。 脚步声渐近,留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直接转过身面对,要么等会被迫转身。 目前来看—— 陶择空按住另外两人的胳膊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三人慢慢转过了身。 两个小姑娘,刚刚的话态度也好,听着并没有什么恶意。 陶择空心下稍定,却仍旧没有全然放松心神。 他小心斟酌着措辞:“我们刚想起来今天还有事儿,这不,着急走。刚好你们来了,也不用另外找地方了,就在这儿钩吧?” 陶择空并不想多待,说清楚事情后就想走。 多留一会儿就会多一分的风险,他们三人赌不起这份风险。 姜怀梦若有所思地缓慢点头,在三人松了一口气时突然发问:“这次谢谢爷爷们了,算我们姐妹占了便宜。这样好了,爷爷你们是哪个大队的啊?我们下次找到别的地方可以告诉你们,就当是还给你们的,行吗?” 末尾的友好询问让整句话变得不那么锐利,很好地掩饰了这句话的真实目的。 没错,姜怀梦觉得这三人不对劲儿。 想钩香椿就大大方方钩呗,做什么遮遮掩掩的。 她就不信这三人都上山这么久了才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做。 一听到她们两人的声音就有事,最左边那人背篓上还盖了一件衣服。 行迹可疑,姜怀梦不得不怀疑他们有问题。 她对表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见机行事。 同样有所怀疑的闻怀溪脑洞飘去了天边。 她一把抓住表姐的手,用眼神示意:这些人该不会是行走的五十万吧? 被抓的有点疼而且并不懂表妹为什么突然严肃起来的姜怀梦:…… 孩子这是疯了还是傻了,不就是隔壁大队的人,可能偷了他们这边陷阱的猎物吗? 小溪怎么这么激动,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不过该说不说周庄大队这几家人真阴险啊,居然派了三个老头子来他们这边偷猎物。 利用老人,呸! 简直不是人! 抱着这样的怀疑,姜怀梦不动声色地接近三人,试图能闻到一丝血腥味来证明自己的猜想,又努力想透过衣服下背篓的缝隙往里看清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山上一早划分好了区域的,但是周家庄总有那些想占便宜的人跑来她们姜柳大队这边,就像她们大队也有去周家庄那边的一样。 只是平日里上山挖个野菜什么的大家都不会计较,可要是涉及到野味这些,就不得不注意一下了。 虽然这几人看着并不像是那种会占人便宜的人,但人不可貌相,万一呢? 只不过…… 这三人怎么越看越眼熟? 姜怀梦刚就是因为觉得对面三人眼熟才怀疑他们是周庄大队的人。 从小在姜柳大队长大的她对队里的人基本都有印象,不存在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别人到底是哪户人家的情况。 但是现在这么瞧着,她又不觉得这三人是周庄大队的了。 觉得眼熟的人不止她一人。 随着五人之间距离的缩短,对面的蒋春生也觉得姜怀梦也有点眼熟。 两人互相觉得眼熟,闻怀溪只觉得表姐有点虎。 都怀疑是五十万了,现在最重要的不应该是不动声色然后回去举报吗?表姐怎么还敢靠近那些人? 第60章 腿那么长,好嫉妒。 闻怀溪拽紧姜怀梦的手,做好逃跑的姿势,听着几人说话的同时不忘小心的观察四周能不能有一条给她们逃跑的路。 “你是……”蒋春生默了默,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是大队长家的闺女?” 大队长之前对他们多有帮助,他家闺女也曾经帮着大队长给他们送过东西。 蒋春生一向记性好,虽然他们只见过一次面,他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好记性想起来了姜怀梦的身份。 认识表姐? 闻怀溪瞬间松口气。 她将自己已经濡湿的手稍微放松,却仍旧没有松开姜怀梦的手。 闻怀溪努力回忆,试图从自己的脑海里为数不多的人中搜寻出三人的身份。 姜怀梦也在搜刮自己的记忆,极力想将将面前的三人与大队中的哪位对上号。 “……是。”姜怀梦先是回答了蒋春生的话,承认了对方的猜测。 再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脑子,她沉默了。 会称呼她爹大队长而不是姜大队长,这三人应该是他们大队的才对,但是她真的不记得人了啊。 闻怀溪实在是想不出来三人的身份,轻碰表姐的胳膊,问:“姐,你认识他们吗?” 姜怀梦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想不起——” 头摇到一半,姜怀梦猛地想到了可能的人选:“不对,有可能是茅草屋那边的人。” 她不熟悉且属于她们大队的人,很有可能是下放的那些人。 只有他们,是住在村里她没怎么见过面的。 想到这么一个可能后,曾经见过一次被抛之脑后的面容渐渐清晰明了,而三人刚刚的奇怪举动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肯定了自己先前的回答:“对,就是茅草屋那边的。” 难怪呢。 闻怀溪明白了。 知青们还好,但这些下放人员,村里人严禁他们上山采野菜打野味。 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的条件也有一条是除了必要的上工,绝对不允许这些“臭老九”随意在他们大队行走,包括后山。 “臭老九”平日里待在他们的茅草屋,村里人也不会主动过去。 相当于是用茅草屋和村落之间天然的距离阻隔了两方人。 也就是说如非意外,她们应该是不可能在山上碰到他们的。 难怪他们三人着急走呢,估计是害怕她们去大队告发吧。 闻怀溪松开有些粘腻的手掌,顺手薅了一片干净的叶子擦了擦。 蒋春生三人听到两姐妹的交谈也稍微放下了一半的心。 这俩姑娘一个是大队长的闺女,听她们的称呼,另外一个要么是大队长的侄女,要么就应该是跟小晏订亲的那位姑娘,也即大队长的外甥女。 看着这两位姑娘并没有告发他们的意思,应该是没事了的。 既然弄清楚三人的身份,姜怀梦便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没关系的爷爷们,你们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你们继续钩吧。” 话毕,闻怀溪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对的对的,爷爷你们钩吧,我们就先走了。不过你们要小心点多注意啊,那几家喜宴快结束了,下午上山的人应该会多点。” “谢谢你们啊。” 陶择空三人紧绷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你们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本来想走是担心暴露自己,既然是大队长家的闺女,那就没事了。 他们是真心感谢大队长啊。 不仅自己对他们有恩,就连他的家人,也都是好人。 三人让开位置,让出回去的小路。 “再见了爷爷们!” 闻怀溪挥挥手,迈步准备和表姐从被让开的路口离开。 可不知是不是上山的人真的多了起来还是闻怀溪有点乌鸦嘴,蒋春生又一次隐约听到了树枝被踩折的声音。 他急促出声:“等等!” 闻怀溪两人不明所以,回头去看只见蒋春生苦笑:“好像又有人来了。” 脚步声渐近。 没给几人反应的机会,急促的脚步声已然越发清晰,伴随而来的还有对方清越的嗓音。 “闻知青?还有……姜同志吗?” 宋未晏不动声色打量着两人,又悄然跟外公对上了视线。 在姜柳大队下放的陶择空是宋未晏的外公。 外公示意自己没事后,宋未晏才放下了心,试探道:“你们这是?” 姜柳大队没人知道陶择空是他外公,宋未晏并不打算暴露。 闻怀溪不知道怎么回答,反问回去:“宋知青怎么在这儿?” 宋未晏抬手,示意她看自己手上用来钩香椿的长钩。 这意思,他也是来这边钩香椿的? 奇怪,外婆不是说以往这边没什么人过来吗?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闻怀溪很快将一闪而过的想法抛之脑后,真诚告诉对方:“我们是来钩香椿的,刚好碰到了几个爷爷,人家早来了占了这一片。我刚刚跟表姐看过了,这边往后只有这一片儿香椿,咱们可能得换个地方。” 她上前去拉宋未晏的衣袖:“走吧走吧,赶紧找香椿树,晚了该下山了。” 当务之急是把宋未晏带走。 反正他一个才下乡一个月的知青不可能认识这几人。 宋未晏低敛眉目,唇瓣微抿,盯着闻怀溪拉着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我们走吧。” 他没有多问,闻怀溪很满意。 很好,不问免得她解释了。 陶择空几人眼瞅着闻怀溪拉走了来帮助他们的宋未晏。 看不到三人的身影后,蒋春生才缓缓开口:“姜同志的表妹应该姓闻吧?好像是叫闻怀溪吧,小晏的未婚妻。” 宋未晏跟老陶提过这事,他们几人都知道。 老陶还说想找个机会偷偷看一眼闻同志的,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人家还帮了他们。 带走宋未晏,恐怕是不知道老陶和小晏的关系,担心他对他们不利。 陶择空点头。 “应该是。大队长的妹妹只有两个女儿,一个亲生的下乡到了这里,另一个姑娘是他妹妹的继女,并且不在姜柳大队。” 综合小晏告诉他的,这个姑娘应该就是他未来外孙媳妇儿了。 “小姑娘心挺好的,跟大队长一家子一样。”方达生乐呵呵的。 “是啊,他们一家子人都好。而且小晏挑的人,你绝对满意。”蒋春生跟着道。 “她不认识我们应该是小晏没说。”注意到两人在活跃气氛,陶择空笑着调侃,“等咱们能回去的那天,告诉孙媳妇儿吓她一跳,她肯定不知道我是小晏外公。” 他们这情况,外孙不说出来两人的关系才是对双方都好。 陶择空一大把年纪了,不至于这点事情都看不清。 这边,闻怀溪急匆匆带着宋未晏走了,还不忘拉上表姐。 走出一段路后,她松开了拉着对方的手,开始找借口:“咱们要不分开吧?这一路啥都没看到,分开找效率高点,怎么样?” 话音刚落,姜怀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宋知青不用听她的,跟我们一起找吧。” 她解释:“我奶奶告诉了我们哪几个地方可能有的,宋知青来大队时间不长估计不清楚,跟我们一起有个目的也免得满山跑。” 姜怀梦看向闻怀溪的眼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刚拉人家袖子的时候那么自然,现在是怎么回事。 闻怀溪啊闻怀溪,你可是跟宋知青订婚了的!这香椿是什么珍稀东西吗?用得着赶人家走? 不趁着这个机会多相处相处,难不成是想结婚了再处? 闻怀溪有苦说不出。 表姐只知道他们俩要结婚,根本不知道他们说好了只是为了应付队里的流言蜚语,后面回城了指不定俩人就没关系了。 “没事,就听闻知青的分开吧。我上次上山看到了几棵树,刚好去那里找找还在不在。” 这当然是借口,宋未晏上次看到的地方就是刚刚那里,哪还有别的地儿。 不过没关系,只要姜怀梦信了就行。 很可惜,姜怀梦没信。 她只觉得宋未晏这是依着闻怀溪说话。 当然表妹夫这么依着表妹,姜怀梦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她是想让两人多相处相处培养点感情,但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啊。 而且就这么来看,人家俩人之间相处自有分寸,用不着她这个外人多说话。 姜怀梦不劝了:“行吧。小溪,你跟宋知青说说有香椿那几个地方,如果宋知青上次去那里没找到可以去看看。” 姐妹俩又看着宋未晏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的步伐逐渐加快,修长的背影很快从两姐妹眼前消失。 目送宋未晏大跨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闻怀溪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小子腿怎么那么长!走那么快! 闻怀溪小声嘟嘟囔囔,姜怀梦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嗳,别看你家宋知青了,回回神。”姜怀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想到小溪就这么开窍了啊,明明刚刚还让人家宋知青走,现在这是舍不得了? 她凑近表妹,满眼的揶揄,打趣道:“真是的,刚二话不说让人家走的是你,现在看背影看入迷的还是你,真这么喜……” “腿那么长,好嫉妒。”最后发表了一次自己的赤裸裸的羡慕嫉妒之情,闻怀溪转身,问,“表姐你刚说什么?” 她刚光顾着羡慕了没听清。 姜怀梦:“……没什么。” 我是傻子。 真的。 她深吸一口气,为刚刚居然有“小溪开窍”如此想法的自己感到愚蠢。 “我是想说,”姜怀梦果断掠过上个话题,“咱们也该继续去找了,再找不到香椿树天要黑了。” 她不管这俩人的感情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还是吃的更实在。 60-70 第61章 《七零后妈养娃日常》 忙活了一天闻怀溪累得不行,吃完饭躺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没想到做了一个梦。 一个完整的,名叫《七零后妈养娃日常》的故事。 女主角是今天跟她一起去参加了王娟婚礼的李秀秀,男主则是她那个目前正当兵的未婚夫。 闻怀溪只听说过李秀秀早已经订婚了,只等男方下一次探亲假就结婚,但她根本不知道李秀秀的未婚夫叫什么长什么样儿。 可她的梦里这个人的形象清清楚楚,就好像是她认识的人一样。 因着这个梦,闻怀溪有点没睡好。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个梦,毫无根据啊,难道是因为昨天跟李秀秀在一起? 但是之前她俩又不是没接触过,那会儿也没做梦啊。 闻怀溪想不明白,只好将这件事记在了心底,警醒自己注意。 就是没想到,姜柳大队还真是个风水宝地,有了江婵媛和林北望这一对男女主不算,居然还有一个李秀秀。 有关李秀秀的梦,闻怀溪一连做了好几天,让她在梦中都不得安宁,搞得人心烦气躁的,想起来就生一场气。 她这两天去上工在地头见到李秀秀,那种难言的不舒服更加严重,甚至都想去找老王头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这天王娟回门,周子安跟着一起来了。 周庄大队不远,晚上再回去也来得及,走的时候周母特意叮嘱两人可以多在家里待会儿,不着急回去。 王家中午做了一顿好饭好菜招待女婿,下午姜怀梦带着闻怀溪去了王家找王娟。 跟王娟较好的几个姑娘都在,李秀秀也在王家。 她跟王娟是从小到大的关系,两个人感情很好。 再次看到李秀秀,闻怀溪又一次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梦说出来。 有小时候的情分在,又有这段时间的相处,闻怀溪已经和李秀秀混熟了。 想想梦中李秀秀那为了夫家操劳一生,才换得了丈夫的和继子的承认,生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还是比继子小了十岁的孩子,她都替李秀秀感到不值。 许是她时不时看李秀秀一眼,而后摇头叹气的模样太过明显,李秀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小溪,你老是看我做什么?”看完以后还要叹口气,她心里毛毛的。 “啊,啊?” 闻怀溪正出神呢,突然听到喊自己的声音转头望去,旁边的李秀秀正面带疑惑地看着她。 “秀秀姐,你喊我啊?你问为什么看你啊……” 闻怀溪还是有些纠结。 她梦里的这些都只是未知的事,更何况她并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一件未知又充满不确定的事,她怎么好跟李秀秀讲。 想了想,她决定先打探一番情况,看看李秀秀到底是不是那本《七零后妈养娃日常》里的女主再说。 “秀秀姐,你未婚夫,叫什么名字啊?家里情况咋样?人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原来你是好奇这个啊。”李秀秀笑了笑,她也没问闻怀溪为什么要知道这个,只是将未婚夫周援军家里的情况讲了一遍。 “他叫周援军,在北省参军,现在已经是副连长了。我俩和你跟宋知青一样,我也是落水被他救了,不同的是我被他救的时候其实已经订婚了。你也知道落水是什么情况,本来男方家不介意就没事,但是我那个前未婚夫,他家十分介意这事,非要退婚。 “周援军人挺好的,救了我之后,听说周超家退了婚,就主动来我家提了亲。他跟我家里保证,等他是正连长了就安排我过去随军。” 毕竟还是未过门的大姑娘,提起未婚夫的时候,李秀秀还有一点羞涩。 “他家里爸没了,两个哥哥也早早分了家,只有妈带着妹妹和弟弟跟着他,顺便帮他照顾两个孩子。 “他妹妹年纪不小了,已经在相看人家准备今年嫁出去,弟弟十二岁也能帮着干点活。至于对我好不好,我们一共没见过几面,但是他人挺不错的。” “啊?”闻怀溪有些震惊又有点不敢相信,她眨眨眼,问,“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啊?” 她梦里看的书上说,李秀秀足足在高家庄待了八年才随的军,周援军可是今年快过年的时候就要升正连长了。 李秀秀茫然地点头:“是啊,这些都是提亲的时候说的。我家里还专门去高家庄打听了,事实跟他说的差不多。” 闻怀溪的疑问让李秀秀有些不知所然。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安抚地对闻怀溪笑笑,说:“小溪你是不是担心他是二婚啊?” 也对,小溪才下乡一个月,周援军又是过隔壁大队的,她误会了也正常。 “那俩娃不是他亲生的,他还是头婚。家里两个孩子是一个救了他的战友的孩子,那战友媳妇儿生娃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家里老娘万事不管,没办法,他只能收养了两个娃娃。我反倒觉得他人挺好的,知恩图报。他还说了,这俩娃有他妈看顾着,不用我费什么心的。” 闻怀溪又问:“那俩孩子叫什么名儿啊?他弟弟妹妹叫什么?” 李秀秀皱紧了眉头:“我没太注意这些。” 思索了一番,她终于在记忆的犄角处翻出来了几个人的姓名。 李秀秀眉目舒展开来:“俩孩子随他姓,好像叫周……周瑾安和周瑜安,出自握瑾怀瑜这个词儿。这名字是孩子亲妈取得,周援军将带回来上户口就用了孩子亲妈取的名字。他们妈妈是个中学老师,有文化。他妹妹叫周援媛,弟弟叫周援国。应该是这个名儿。” 听到这些名字,闻怀溪已经确定的差不多了。 李秀秀她就是《七零后妈养娃日常》这本书的女主角不错。 只是书里的她并没有像周援军保证的那样,在他升为正连长的时候跟着一起随了军,而是在家中一直照顾着自他们结婚就生病了的婆婆,将两个现在只有四岁的孩子养到了十二岁上初中的年纪,这才送走了婆婆,带着孩子随了军。 也就是说,李秀秀足足照顾了婆婆八年。 周援军很少放假回来。八年里,李秀秀既要顾着生病的婆婆,又要教养着不听话跟她作对的熊孩子,一直没有时间生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但其实、、她刚嫁过去的时候是怀过一次孕的,只是那会儿婆婆病重,大儿子又发了烧,农忙还要做地里的活儿。 她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悠,日夜操劳,又吃得不好,那个孩子悄无声息地流了。 等她小产了孩子掉了,李秀秀才知道自己怀了孕,本就因为过度操劳身体素质下降,后面一度哭到晕厥。 直到随军后,李秀秀才在两个继子十四岁的时候,高龄生下了一个老来女。 两个继子也是那个时候才终于感动她十年的付出叫了她一声妈,自此圆满大结局,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李秀秀嫁给周援军,并没有周援军嘴上说的那么轻松,也没有她现在畅想的她婚后生活那么美好。 在闻怀溪看来,李秀秀的婚后生活跟泡在黄连水里也差不了多少。 整日里连轴转,不是照顾这个就是照顾那个的。 虽然当时大家都在为了男女主爱情嗷嗷直叫,可闻怀溪觉得嫁给周援军是李秀秀不幸生活的开端。 李秀秀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她值得更好的男人,而不是周援军这么一个把家里全部事情扔给李秀秀,八年来不闻不问的人。 闻怀溪想阻止李秀秀嫁给这个男人,但她没有理由阻止这件事。 她不能明着提醒李秀秀啊。 人家问起来的话,她该怎么回答她从哪知道的。 更何况李秀秀已经退过一次婚了,再退一次李家人不会同意的。 还有就是,她不能替李秀秀决定她的人生。 闻怀溪愁啊! 虽然在闻怀溪看来李秀秀前面的日子过得很苦,但是按时下的要求看,周援军确实是一个好丈夫。 工资按时打给李秀秀用做花用,家里孩子不听话也会收拾,还让他们对妈妈好点。 身边那么多条件比李秀秀好的爱慕他的女人,周援军也毫不留情的拒绝,表示自己只爱李秀秀这位妻子。 小说名场面就有这么一件事。 周家隔壁和周援军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赵倩倩,长得盘亮条顺,不知比李秀秀只有清秀的容貌好上多少倍…… 欸? 欸! 闻怀溪突然想到一件事。 小说前面讲过,赵倩倩一直偷偷暗恋周援军这个邻居哥哥,却因为家里人的阻止没能嫁过去。 至于为什么阻止嘛,一个是因为周援军养了两个孩子负累太重,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则是周婆子的身体早就不是很好了。 周援军上次回来,其实就是周婆子身体不好了想让他早早找个姑娘娶了好帮衬家里。 可明知道自家情况,周婆子还挑这挑那,非得让儿子选一家条件好,在家受宠的姑娘。 周婆子知道人家姑娘在家受宠,父母肯定也想给闺女挑一户好人家,让女儿少吃点*苦的。 她儿子本来就有两个收养的孩子,人家姑娘家里要是知道她身体不好帮衬不到什么,怎么可能愿意闺女嫁过去受苦? 因为这个,他们家一直瞒着周婆子生病的事,打算先将儿媳妇儿骗过来再说。 这种事能瞒过别人瞒不过赵家这个邻居,那药味儿不断谁都知道有猫腻。 要不是周婆子身体不好还有那俩孩子还小,闺女一嫁过去就要照顾一家老小,赵家也舍不得放过周援军这个金龟婿呢。 至于李秀秀,那就真的是一个被骗了的大怨种了。 闻怀溪停下手上的活儿,盯着李秀秀的眼睛,问:“秀秀姐,你知道周家大娘生病了吗?” 闻怀溪记得小说里讲过,周援媛经常偷偷去公社,在一个住址偏僻的赤脚大夫那帮周婆子抓药,十天半个月就要去一趟。 她自己下乡两个月跑过好几趟公社,有自己一个人闲逛的时候,说她碰到过周援媛抓药,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李秀秀瞪大了双眼,显然是不知道的模样。 那是当然了。 小说为了体现男主的光正伟,这事周婆子也瞒着儿子。 周援军上次回来的时候,周婆子那会儿吃药身体也好点了,断了药硬生生挺过了那几天,所以他其实是不知道周婆子生病的。 如果他知道又不说就是骗婚,对他的事业和男主形象都有影响。 第62章 宋知青也听你的话。” 闻怀溪开始编起了故事,讲自己不记得哪次去公社刚好碰到了周媛媛。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那是周援媛? “当时我远远看了一眼,是知青点一个老知青说的。她有朋友在高家庄,周家刚好在知青点不远嘛,她过去找朋友的时候见过几次。” 她继续给自己打补丁:“然后我自己逛的时候有些不舒服,刚好在公社,就想去找大夫看看,跟一个大娘打听卫生所在哪。 有“大娘说那个大夫比卫生所看得好还便宜,让我去他那里,结果我刚好碰到周援媛过去拿药。老大夫知道我是下乡知青后跟我说,那女娃娃她妈那个病就是累狠了,让我上工的时候悠着点,自己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她仔细回想自己说的话,确定了没有什么bug以后,闭嘴做发呆状,等着李秀秀自己消化。 这件事,李秀秀有权知道。 等李家人知道以后考虑清楚,要是愿意闺女嫁过去照顾一家老小的话,那她就没有理由阻止李秀秀了。 你都把利害关系挑明了,人家还要冲有什么办法? 就,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李秀秀的面色有些勉强,她是真的不知道周婆子生病有一段时间了。 当时周援军跟她父母保证的是,结婚后俩孩子由周婆子管着,她时不时照看就行。 虽然她家里也知道既然嫁过去就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管,但总归比自己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强得多。 李秀秀是个聪明的姑娘。 闻怀溪既然专门跟她说起这事,那就说明周婆子的病不是像感冒发烧这种过段时间就能治好的,只有那种需要长期吃药且影响了人的精力不能干活儿,这才是影响儿子结婚,值得被单独提出来的病。 毕竟这一嫁过去就要照顾一家老小啊。 她的心头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这门婚事本就是她失了名声被退婚后才得来的,如果这门婚事也黄了,她就被退过两次婚了。 一个湿着身子被男人看过了的大姑娘,又退了两次婚,还能再找到什么好的婚事? 李秀秀呆呆愣愣地坐在那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闻怀溪一直在悄悄关注李秀秀,看她这样一句话不说担心得很。 她安慰李秀秀:“秀秀姐,现在知道了总比结了婚才知道强。要是结了婚知道这事,军婚可不好离。而且这件事本就是他们周家做得不对,这不是骗婚嘛!周大娘身体不好,你嫁过去就要照顾一家子。他妹妹快要嫁出去了,以后也没人帮衬你,周援军弟弟还小,三个孩子就够你看的了。” 虽然小说里,周援媛并没有很快就嫁出去,而是留在家里联合隔壁的赵倩倩,给李秀秀这个嫂子下了不少绊子,为难了许久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大嫂,才被周援军给她找了个好人家嫁人了。 在这之前周援媛喜欢赵倩倩,想让赵倩倩做自己的嫂子,自己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嫁出去,可不就只剩给李秀秀找茬了? 周援媛是家里唯一的闺女,被周家父母和几个哥哥宠的骄纵,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她留在周家不仅没有帮到李秀秀,还给她惹了一堆麻烦,真的不如早早早嫁出去了事。 但闻怀溪不能这么说。 周援媛原先一直在上学,没帮衬家里也可以说是孩子念书没时间。 她要是这么说了,说不定李家父母觉得有小姑子帮衬着日子也没那么差呢。 李秀秀终于忍不住了,她扑进闻怀溪的怀里痛哭出声。 闻怀溪卸下手套抬手拍着李秀秀的背,轻声安慰着她。 “他当时答应过的,答应过的……” 李秀秀的声音止不住的哽咽:“周援军当时说了,我不用多管两个孩子,原先咋样到时候就咋样,我只要等他升为正连长的时候随军就行。 “他……他还说了,等他娘老了,那俩孩子大了再让跟着我们,这时候孩子也懂事了,我们的孩子也大了,我也能轻松一点。他怎么能这样呢?” 李秀秀抽噎着道:“如果他娘生病了需要有人照顾,我根本不可能去随军的。他妈是跟着他的,就算有两个哥哥照顾,也还有他弟弟和孩子。他哥哥要是愿意照顾这么些人,周家当初分家的时候也不是这个分法了……” 这边两人突然抱在一起的行为让一旁正在说话的几人好奇地看了过来。 李秀秀肩膀抖动,一看就是在哭,王娟有点担心地问:“小溪啊,你秀秀姐这是咋了?” 闻怀溪有些为难,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王娟说。 难道要说是因为周家骗人吗? 可是她不知道李家打算怎么做,是退婚还是继续婚事,这决定她该说多少啊。 而且这种事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说吧,王家一家子都在呢。 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李秀秀不知什么时候擦干了眼泪抬了起头。 对上王娟担忧的目光,李秀秀勉强笑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儿,咱们去你房间说吧。” 等姜怀梦和王娟两个也听了这事后,几个人一起大骂周家不做人。 “周婆子什么意思?当初周援军来提亲的时候她就推三阻四不愿意,她儿子坚决要娶,见拗不过儿子倒是同意了,结果又想拿落水那事不想给彩礼。 王娟义愤填膺:“订婚的时候都作够幺蛾子了。要不是周援军态度好,就她这样的婆婆,哪家愿意把自己姑娘嫁过去?” 王娟知道当初两人订婚的细节,本就对周婆子的印象不好,现在听完她骗人的事心情更是差到极致。 “秀秀。”她抓住李秀秀的手,“实在不行跟李叔李婶子商量商量退婚吧。你家里心疼你,肯定愿意的。” 她劝着李秀秀:“咱们秀秀这么好的姑娘,又不是离了他不能活了。我婆家人缘好认识的人多,我今天回去就喊我婆婆帮着介绍,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好小伙儿。” “对,还有我奶奶也能帮着找。”姜怀梦对徐桂芳有信心,“有合适的就让李婶子去找陈奶奶,她知道的秘密不少,能帮着排除那些人品不好的,双管齐下,肯定没问题。” 闻怀溪大概知道李家父母的态度了。 这么听着应该是心疼孩子的。 “那让秀秀姐回去问问爸妈吧,退婚总得家里人出面。” 李秀秀点头。 她是倾向于退婚的,她感觉经历这俩人,自己已经对周庄大队的男人死心了。 一个周超一个周援军,彻底绝了她的希望。 而且这俩人家里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周超自己人品就不行,当初退婚那事儿是他家造谣竭力促成的,李家人心里清楚,但为了李秀秀忍下了。 现在这个周援军更是,李秀秀不太相信周援军不知道母亲生病的事。 他家里再怎么瞒着,能瞒过别人,还能瞒过周援军这个住家里的吗。 李秀秀觉得周援军是默认了周婆子的行为。 但周援军当时的确救了自己,后面自己被退婚的时候人家也及时伸出援手,顶着他娘的压力跟自己订下婚事。 如非必要,李秀秀不想把周援军想的那么坏。 李秀秀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之前周援军说的休假时间近了,我回去跟爹娘商量,这两天尽快退了吧。” 她不想嫁进这样骗婚的人家。 不管了,管他知不知道,反正退了婚他们就没关系了,周援军人好人坏对她影响不大。 “就是对不起娟子,回门是开心的事,又为了我的事操心。”李秀秀有点歉疚。 “嗐这有什么?”王娟倒是不介意,“朋友之间就是互帮互助啊。我回门就是为了看看家人和你们这些好朋友,希望你们过得开心幸福,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李秀秀自己能想明白,几人也不用再劝,只是帮着想办法商量退婚。 他们都是小辈,退婚要长辈出面,再怎么商量也只能跟李秀秀说回家该怎么劝父母。 这点问题不大。 李家父母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对李秀秀这个闺女很是疼爱,听说对方是这样,肯定会同意退婚的。 王娟又喊了周子安进来,让他回家的时候帮忙找队里的亲戚打听打听周婆子生病这件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打听完具体的消息好摆出事实退婚啊。 说完这件事后,周子安被王娟无情地赶出了房间,表示要进行姐妹之间地谈话不需要男人。 周子安有点不情愿。 刚刚几个人进来的时候就不带他,知道是说李秀秀的事,他表示理解没说什么。 可好不容易得到批准进了屋,现在又要赶他走。 结婚这两天两人一直在一起,向来是黏黏糊糊的,今天回门也不例外。 现在都说完话了,为什么不能让他留下,他也可以出主意啊。 王娟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用你,你出去跟咱爸说话去。” 周子安不想跟老丈人说话,他想跟媳妇儿一起。 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吗? 或者她们说,他就在房间里看着也行啊。 他怨念的眼神不断瞥向王娟,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周子安委屈巴巴地关上了门,屋内几人面面相觑,同时笑了出来。 “娟子姐,姐夫真听你话。”闻怀溪笑着调侃。 王娟被闹了个大红脸,闻怀溪更是笑得猖狂。 看她这么得意,姜怀梦幽幽道:“没关系,不用羡慕,宋知青也听你的话。” 这能一样吗? 闻怀溪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下换王娟笑她了。 几个人闹了一通,天快黑的时候才分别回了家,王娟和周子安也回了周庄大队。 第63章 肯定不会骗秀秀的。 闻怀溪和姜怀梦回家将这件事讲给了家里人听,姜家人都没想到还有这么无耻的操作。 姜家一家子都在院子里坐着,一边聊天一边干点不妨事的小活。 听完两姐妹的讲述,徐桂芳撇了撇嘴:“这个周婆子跟王大嘴差不了多少,年轻的时候就是一类人,老了老了更过分了。一天天净折腾儿女,周婆子给他儿子折腾回家就不说话了。” “咳。”姜山清咳一声,“别这么说,援军那孩子还行的,这不是因为他娘是这样。他要是知道,肯定不会骗秀秀的。” 姜柳大队和周庄大队离得近,这些孩子小时候也都是在一起玩的,周援军原来就带着姜怀天一起玩过,姜山对周援军的印象还行。 “是,我也觉得援军哥人挺好的。”姜怀天赞同爷爷的话,“周婆子再不讲道理也有援军哥压着,当初订婚那会儿不就是?只要李叔李婶子给援军哥打电话说退婚,他肯定会同意的。” 李梅香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我不太喜欢那个周援军,小天小时候跟他一起玩那会儿我就不是很喜欢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对这个小孩印象不是很好。 徐桂芳更是直接冷嗤:“你信周援军不知道?” 她并不认为周援军完全不知情。 “援军哥肯定不知道。”姜怀志认同大哥的话。 “秀秀姐落水就是他救的,最起码是救命恩人啊。后面也是因为周超家退婚了,他才来提的亲。那是周超家没良心。但凡周超有点良心没退婚,他俩再怎么也不可能成的。” “是啊。”姜远水不明白他娘怎么是这么个态度。 他放下手里正在帮老爹卷的烟丝,强调:“娘你不能这么说,援军多好一个孩子?就那年,你儿子我半夜回家没看清路崴了脚,还是人家援军送我回来的,当时人家还有事要办呢,为了我都耽搁了。” “嘿。”徐桂芳就奇了怪了,“我咋今天才发现你们一个个怎么都是瞎子呢?” “就是,咱娘说得对,我也才发现远水你是个睁眼瞎。”柳小红无比赞同婆婆的话。 “你只知道周援军耽误了事,咋不想想你后面愧疚得非得给人家送了两斤粗粮的事?” 姜远水崴脚那会儿是什么时候,三年饥荒! 那会儿粮食多珍贵啊。 就为了人家救他这事,她丈夫非闹着她婆婆给人周家送了两斤粗粮,说是给周援军耽误事得补偿,后面他自己连着两个月每顿少吃点才还上公中的粮食。 就这都记吃不记打,把人家那点恩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后面还去人家里帮了好几次忙。 柳小红想起这事就来气:“而且说耽误事也是他自己说的,你咋知道人家有没有说谎?” 谁跟她说这话,她第一反应绝对是这人是不是在要好处,就她男人相信人家是真的有事。 “你媳妇儿说得对。”徐桂芳罕见认同了柳小红的观点,“他可能真的有事,但我觉得他跟你说那话是为了要好处。” 徐桂芳不觉得周援军是在骗人。 他这人一向把自己在外的形象看得很重,不可能做出这种骗人留下把柄的事。 当然,徐桂芳也不觉得周援军说有事只是随口感慨。 也不是说他们就那么计较,耽误了人家的事还不想给点东西补偿,但徐桂芳总觉得两斤粗粮的代价有点多了。 如果是现在,徐桂芳二话不说给五斤细粮都没问题。 但那会儿是三年饥荒,是个人家里都穷,他们大队都不算是很穷的大队,都人穷到吃草根树皮了,更别说那些原本就穷的地方,听说甚至有人吃观音土。 观音土那玩意儿吃多了是要死人的! 这种情况下,粮食有多珍贵自然不必多说。 他们在农村,有地有山情况还能好点。 城里啥都没有,她闺女有时候都会带着孩子回来,跟着家里一起去山上找点野菜。 当时就算有救济粮也是先可着城里来,他们家当时没有粮食,有时候都是闺女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偶尔能接济他们一点,他们出了新粮又给闺女还回去。 姜远水崴脚那会儿正好是饥荒第一年的大冬天,家里屯了点粮食,日子不像别家那样,还能过得下去。 人家确实帮了儿子,徐桂芳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老三向来不争不抢没要过什么,她一咬牙就应下了,只说让老三后面每天少吃点就当还粮了。 一家子二十几口人,不能因为他的事让别人少吃,别的孩子该不高兴了。 “你看,咱娘都说我说得对,你怎么十年如一日的犟呢。那会儿饥荒,家家户户都心疼粮食,他周援军那么不客气地收了,你还觉得人家好?” 当时姜远水送完粮食,柳小红是想着自己跟他一起每顿少吃点,两个人还气粮食来也快点。 但那会儿姜远水就非得跟她犟,说自己一个人可以。 姜远水让婆婆给她正常盛饭,他自己用的粮食自己还。 虽然男人这样也是考虑自己,但他怎么不想想,本来就吃不饱,他一个大男人还整天少吃一点,哪还有力气干活? “你为什么非要把人想的这么坏呢?”姜远水不高兴地反驳。 他觉得援军这孩子挺好的,为什么不论是他娘还是他媳妇儿非得说人家不好。 人家骗他有什么好处吗? “那人家因为我耽误事了,不该收那粮食吗?” 姜远水试图说服徐桂芳和柳小红:“人家那会儿也不要的,不是我硬塞的吗?” 柳小红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哦,你一给就拿真就不装一下啊,那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目地了!” 闻怀溪跟姜怀梦躲在角落里,没想到家里因为周援军吵起来了。 “我觉得周援军不咋样。”看完梦中的剧情,闻怀溪觉得很难有人喜欢周援军吧,反正她不喜欢。 姜怀梦也是:“我也不喜欢,但我更讨厌那个周超。” “谁不知道周超是为了攀高枝儿?”姜怀蓉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过来。 她挺了解周超退婚的事:“我听我一个同学说过,那个周超被厂里一个正式工看上了。正式工城里姑娘跟农村人比当然是城里姑娘好,他家里瞧不起秀秀姐想退婚,但是李家不太愿意,他家就没提结婚的事一直僵持着。后来秀秀姐出了那事,周超家里刚好得了理由闹。” 姜怀蓉也是因为这事才更加坚定了去城里找个工作的心。 农村姑娘哪怕再优秀,农村户口就是永远的缺点。 “你不可理喻!”姜远水说不过媳妇儿,气得给自己倒了杯水顺气。 听到那边儿的动静,闻怀溪碰碰姜怀蓉的胳膊:“嗳,你爸妈吵架你在这里跟我们讲八卦?” 姜怀蓉不在意:“吵去吧,等会儿就得和好。” 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 她这个亲闺女都不在意,闻怀溪和姜怀梦当然不多说什么,几个人又看着那边讲八卦。 见姜远水说不过自己,柳小红停下手里正在补的衣服再次质问道:“我不可理喻什么?难道像你一样做个傻子觉得谁都好?” 她越想越气,将手里补了一半的衣服扔到姜远水身上:“听你的话就来气,自己补去。” 姜远水意外的硬气,接过衣服就着柳小红补的半截儿开始穿针引线。 “自己补就自己补。反正我觉得援军是个好孩子。” 姜家人对姜远水的倔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姜远峰有点惊奇:“我咋头一天知道,三弟原来这么倔呢?” “他那是傻!” 徐桂芳不给三儿子留一点面子。 “我生这四个孩子,就老大老四遗传了我,聪明。老二老三都随了你爹,一点都不像我。” 正在手忙脚乱补衣服的姜远水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一枪。 “我又怎么了?”姜山觉得自己是无辜躺枪,“你说老三就说老三,提我干什么?我也不像老三那么蠢。” 姜远水觉得自己又中了一枪。 徐桂芳谁的面子都不给,包括老伴儿,她直接问姜山:“那你觉得周援军人咋样?” “挺好的一个孩子啊,挺热心的。” “那是你蠢。” 姜山不服气:“不带这样的,我怎么蠢了?” “你不能独断专行啊,就许你认为他不好,不许我们认为他好。” “嘿。”徐桂芳才发现这老头子跟他三儿子一样是个犟种,“那你说说他到底哪里好!” 真要说出什么事来证明,姜山一时半会儿反倒想不起来了。 “大家不都觉得援军人好?为人正直有义气,谁喊都帮忙。” “就是!”有了老爹的话,姜远水更加有底气了。 半天都没说过话的姜远树夫妻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最终,姜远树看向了徐桂芳:“娘,你别说我和老三跟我爹像了,我感觉他俩才是亲父子,我跟你像。” “我也不觉得周援军人好。有义气怎么了,你们只看到他帮忙,怎么不想想他常年在外面当兵能帮别人几次?平时周援军不在家的时候,那些受过他好处的人也没少去他家里帮忙啊。他帮别人一次换别人帮他家好多次,想想他都不亏好吧?” 这样算起来周援军简直划算死了好吗? “还是老二看得准。”徐桂芳赞赏地看了二儿子一眼,“就是老二说的这样,你们只看到了周援军帮别人干什么,怎么不看看他又得到了什么?” “都认为周援军人好是吧?一个个说什么都不信,那就看着吧,我估计秀秀这事还有得闹,咱们等到时候再看到底谁说得对!” 第64章 江婵媛怀的就是你的孩子吧? 最近开始种玉米了,家家户户又开始忙了起来。 闻怀溪一大早起床去地里上工。 她拿着工分本转来转去,猝不及防对上了江婵媛怨毒的视线。 江婵媛和赵建设领证有阵子了,虽说队里给分了间小房子,但那房子很久没人住了,需要收拾打扫,所以这俩人还没搬进去,依旧住在知青点,跟着知青一起上工。 姜远峰担心江婵媛和知青不合闹矛盾,更担心江婵媛和队里人闹矛盾,思来想去,仍旧安排了江婵媛和知青一起上工。 只不过这个得等江婵媛把她之前没挑完的粪挑完。 别人都去上工了,江婵媛愤愤地盯着闻怀溪轻松的背影,心不甘情不愿去挑粪。 太讨厌了,本来她就因为经常请假一直没挑够时间,现在又被罚了两个月。 这个姜远峰是不是没得罚了,每次都是挑粪挑粪,哪怕罚她扎地呢! “赵建设?赵建设?”江婵媛路过男知青的时候喊了一声。 其他男知青面面相觑,对这俩人之间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埋头继续干活了。 只有刘志斌悄悄竖起了耳朵,等着什么时候刺赵建设一句。 赵建设这种抛弃女同志的渣男不得好死,就应该退回原籍分配到别的更艰苦的地方,结果居然因为有人保他留下来了。 呵,有权有势是吧?这种渣男,他刘志斌迟早会找到机会,看他算计不死赵建设! 赵建设不想理江婵媛,可大庭广众的他只能压下自己的不耐烦应了一声:“怎么了?” 赵建设扎着地,头都没抬。 他不想闻江婵媛身上的味道。 江婵媛不乐意了,放下挑粪桶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尤嫌不够,又上前一步,想叉腰又想到手是脏的,只能愤愤放下手,大喊:“赵建设你什么意思?我不就喊你一声,你这么不耐烦给谁看呢?” 要不是他们现在被迫绑在一起,赵建设以为她愿意搭理他吗? “我怎么不耐烦了?”赵建设手撑着铁锹,厌烦地蹙眉。 “你喊我又不是没回你,我现在在上工,上工你懂不懂?我上工你喊我陪你说话,到底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我难道不需要上工挣口粮的吗?”赵建设越来越讨厌江婵媛了。 要是别人喊他,赵建设可能顺势停下来搭两句话休息休息,但江婵媛? 抱歉,他没这个心思。 江婵媛的叫声更大了:“我不就喊你一声,能耽误多久?你说你上工,你上工我又不是没上!我还怀着孕呢,还不是照样上着工?” “那你什么意思?你上你的我上我的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喊我一下?”赵建设真不理解江婵媛心里怎么想的。 好好的上着工,自己上自己的呗,为什么非得喊他。 难不成他还能抛下自己的活去帮她吗? 江婵媛还真是这么想的:“赵建设,我难受想吐。我把桶放回去,你等会儿帮我把剩下的挑了,我先回去了。” 要说怕难受是真的难受,但没到这份儿上,江婵媛是单纯的不想再继续闻这个味道不想继续挑粪找的借口而已。 “凭什么啊?”赵建设没打算惯着她,“我自己又不是不上工不干活。你嘴一张就让我帮你上工,脸怎么这么大呢?” 赵建设转身干活,一副不打算继续理江婵媛的样子。 江婵媛语气不耐烦:“我怀孕了,怀孕了你懂不懂啊?这是你的孩子,你这个当爸的怎么一点不上心?” 她连桶也不想挪位置了,就想现在赶紧回去洗澡躺床上。 “我不管,你这个当爹的得负责。” 刘志斌找到机会插嘴了:“就是啊赵建设,人家江知青怀的可是你的孩子,帮人家干点活不是应该的吗?” 赵建设丝毫不上当:“你好心你怎么不帮她?” “这又不是我媳妇儿,肚子里怀也不是我的种,我凭什么帮忙?”刘志斌反问回去。 “是啊,那你又为什么多管闲事?” “我看不过你欺负孕妇不行啊?”刘志斌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跟赵建设呛声的,但不单单是因为这个。 赵建设“嘁”了一声:“你看不过你自己去帮忙啊,反正我看得过去。” 事情败露后,赵建设是越来越不在乎自己外在的得体形象了。 他觉得刘志斌就是没事找事,他跟江婵媛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刘志斌一个外人管了? “赵建设!” 江婵媛勉强压住火气:“我不管,我肚子里是你们赵家的种,你要是忍心不管你儿子就别干!” “这又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孩子,你难道不是孩子的娘?”赵建设翻了个白眼,“老说什么我的种我的种的,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越是没有什么越是强调什么,江婵媛,你肚子里这个该不会是你跟哪个野男人的种硬要往我头上安吧?” 这话当然是赵建设不想帮江婵媛干活乱说的。 赵建设可以确定江婵媛怀的就是他的孩子,这是他和江婵媛那次没忍住偷尝禁果怀上的。 那会儿他和江婵媛都是第一次什么都不懂,江婵媛这个贱人也瞒着他,要不然他才不会留这么大一个把柄在别人手上。 “赵建设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江婵媛没想到赵建设能说出来这么不要脸的话。 路过的闻怀溪也没想到赵建设居然这么无耻,为了不帮江婵媛干活居然可以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这么离谱的吗? 闻怀溪大为震撼。 不想干活拒绝了不就得了,再不然江婵媛扔那儿不干他也扔啊,直接往江婵媛头上扣这这种帽子,赵建设脑子没问题吗? “赵建设你有病啊!”刘志斌没忍住骂出了声。 这个赵建设自从被迫和江婵媛结婚后就开始奇奇怪怪的,现在更是疯了,居然能说出来这种话。 “你说江婵媛和别人乱搞有证据吗?说这种话是想江婵媛被带走批。斗还是你这个造谣的被带走?” 赵建设话说出来就有点后悔了。 他就是最近事情都堆在一起有点情绪上头,再加上恼恨江婵媛做事不周全将自己害到这个地步,才脑子不清醒说出了这种话,说完他就后悔了。 本来他有点心虚,想着要不替江婵媛干点活,就当是补偿了。 但是被一向和他不对付的刘志斌说出来,赵建设就有点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赵建设硬气道:“我跟江婵媛的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该不会,江婵媛怀的就是你的孩子吧?” ??? 闻怀溪的嘴彻底合不上了。 赵建设是不是真被逼疯了,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了。 闻怀溪听不下去了,她决定去找大舅过来处理。 男知青上工也是分开的,钟田生和宋未晏都不在这边上工,这会儿没人能管住他俩,只能去喊姜远峰。 闻怀溪对这仨人都没什么好感,没兴趣看他们在这里狗咬狗。 反正罚一顿就老实了。 江婵媛实在受不了这个气,甚至想上前给他一巴掌,但是她肚子里有孩子。 本来就不太舒服,现在动了气更是难受得很,她怕一不小心孩子没了。 虽然江婵媛不是很在乎和赵建设的孩子,但她担心这个孩子掉了后面再也怀不上了。 前世没发生过的一切事,江婵媛都不敢赌。 江婵媛不敢上手打,一旁的刘志斌倒是没有顾忌。 刘志斌和赵建设离得远,将手中的铁锹随手一扔,整个人立马冲上前去给了赵建设一巴掌。 “赵建设你他娘有病是不是?我他妈跟江婵媛是下乡路上才认识的,在这之前我跟你们都不在一个省,上哪去让江婵媛怀一个将近三个月的孩子?” 刘志斌扇了赵建设一巴掌后,赵建设也立马反应了过来,反手扇了回去。 “没有就没有你打我干什么?你也知道不是你的孩子,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管我和江婵媛的事?” “因为看不惯你这样的烂人!这个理由够不够?”刘志斌一拳挥了上去。 他现在完全将赵建设当成了抛弃他表姐那个烂人在打了。 刘志斌一拳接着一拳,专挑身上肉厚的地方下手:“自己没本事还造女同志的谣,你赵建设也就这点本事了。” “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当初还让人家王娟帮你干活?你有本事被人家亲爹抓住帮忙,怎么不说把人家王娟帮你干的那些活儿还回去呢?” 赵建设毫不客气地还手。 “你——” 刘志斌被戳中了痛处,下手比之前更重,两个人一来一回地打了起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姜远峰一过来就是这样一个场景,赵建设和刘志斌两个人在地里打得有来有回,旁边地男知青有一个算一个全在瞧热闹。 姜远峰指挥旁边几个男知青:“快把他俩分开!” “哦哦哦。” 其他的知青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上前将两个人拉开了。 真可惜,大队长怎么来的这么快,他们还没看够呢。 这么一个光明正大摸鱼又看戏的机会真是不多啊。 姜远峰问其他知青他俩打起来的原因。 虽然在这之前的路上闻怀溪已经告诉他为什么了,但那会儿两人还没到打起来的地步*。 几个知青看似不在意,其实一直在偷偷看戏呢,闻言七嘴八舌地解释了起来。 姜远峰总结道:“江婵媛让赵建设帮忙干活,赵建设不愿意。刘志斌说他,然后赵建设污蔑江婵媛跟刘志斌有一腿是吧?” 这件事里刘志斌虽然多管闲事了点,却没有什么大问题,大部分的矛盾都是赵建设挑起来的。 经历了上次去知青办退不掉江婵媛和赵建设的事情后,姜远峰对这两个人是越来越厌恶。 出了事之后,这两个人非但不夹着尾巴做人,反而一闹二二闹三的,姜远峰是真想再去一趟知青办。 “江婵媛再加半个月挑粪。” “赵建设两个月!”姜远峰看向满脸不服气的赵建设,“有意见给我憋回去!真以为这儿是你家啊谁都惯着你?” “刘志斌打架,一个月。” “我是好心帮忙啊!”刘志斌觉得自己很无辜,明明是好心,凭什么要被罚。 姜远峰没时间跟他扯皮:“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自己清楚。而且不管你咋想,打架就是不行。” 知青打架这种事一开始就得杜绝,要不然就是断不完的官司。 第65章 他三哥知不知道这件事? 江婵媛找赵建设的时候已经快下工了,所以刚找姜远峰告完状,闻怀溪就回了家。 结果屁股都没坐稳,她就听到了表姐姜怀梦的声音。 “奶,奶!周庄大队又来咱村闹事了,秀秀姐她们家今天去周家退了婚,结果人周家人杀过来了,那男的他妈哭天喊地地在李家门口闹着呢。我爸说你打遍全村无敌手,让我喊你去秀秀姐家门口撑场子!” 周婆子来闹事,打遍全村无敌手的徐老太很乐意去李家帮忙。 一个村里的能帮就帮,人多力量大嘛。 别说秀秀是她看着长大的,就单说一个村的两家关系又不错,这个场子她也得给秀秀这姑娘撑住了。 到了李家,周家的人还有李家的人都在大门口站着。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皮了,李家一点没有请人进去坐坐的意思,丢人的又不是他们怕什么。 现在是下工时间,李家全家人都在,周家因为周援军人是不在家的,出面的只有病中的周婆子、周援军他弟周援国和他妹妹周援媛。 周援国不想来的,他从来都没想过他妈居然根本没告诉人家姑娘自己生病了。 听到人家因为他妈生病来退婚的时候,周援国第一反应是愤怒,生气于李家人没事找事。 已经定亲了,那李家人肯定知道他妈病着,现在又以这个理由来退亲,这不是没事找事是什么? 亏得他还以为未来三嫂一家人好,愿意接手他们家这烂摊子,结果居然这么不讲理。 定亲又退亲,这不是耍着他们玩吗? 令他没想到的是,当他以这个理由反驳李家父母的时候,李家父母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妈面上也带了心虚。 当即他就明白了些什么,李家人大骂他们一家子黑心肝儿的时候,他更明白了。 原来根本不是人家李家人不讲理,是他妈。 他妈根本就骗了人家一家子! 他妈想骗人家姑娘嫁进来就做保姆,照顾自己,照顾俩孩子,顺便还能给他提供一点帮助。 哪怕他是他妈生的,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说一句真是好算计。 那他三哥呢,他三哥知不知道这件事? 想起周援军回家那几天他好像没见过他妈喝药,周援国就知道他妈肯定是瞒着周援军的。 要不然以他三哥的人品,他肯定会跟人家姑娘说清楚的。 他妈真是算计得清楚。 周援国很失望,没想到生他养他的妈是这么一个人。 这是知道人家姑娘知道了自家的情况后就不一定嫁过来了,所以先提前瞒着人家。 李秀秀嫁过来想后悔都不行。 现在人家姑娘家里发现了不对想退婚,他妈居然还硬挺着不同意。 真是,周援国都不知道怎么说。 明着说什么要是退婚了不好听,暗地里不就是在威胁人李家父母说你家闺女退两次婚后肯定名声不好? 更别说李秀秀这次和周援军订婚,本就是因为落水被救失了名声。 这一番明着哭诉暗地里贬人的话听得周援国极不舒服,要不是那是他妈,生他养他的妈,他早就想骂人了。 他的孝心不容许他说母亲的不是,但是他的良心不容许他妈这么糟践人家姑娘啊。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即使周援国才十二岁,但他已经知道了不少事儿。 他爸在他还小的时候没了,两个哥哥早在他爸还在的时候就分了家,只在队里发粮食的时候往家里背几袋,算作是自己那房的孝敬。 哥哥们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要养,对他和姐姐这两个还需要家里养着却仍在上学的弟妹颇有微词。 加上三哥又收养了两个孩子。 虽然俩孩子是烈士后代有补助,却也的确是两个才四岁需要大人操心的年纪的小孩儿。 三哥每个月的工资只有很少一部分自己拿着,剩下的都交给了家里。 饶是这样,周援国也是看着他妈苦过来的。 现在他妈病了需要人照顾,刚能帮家里做点活的姐姐又即将嫁人。 一个病着的老太太,一个正在上学帮不上什么忙的小叔子,两个还小需要费心照顾的孩子。 这样的家庭,人家姑娘嫁进来就是火坑。 换做是他,周援国也不愿意姑娘嫁给这样的人家。 李家父母想退婚合情合理。 要不是他妈病着,他害怕她自己一个人来出点什么事,周援国是绝对不会跟着周婆子一起来李家闹事不让人家里退婚的。 周婆子坐在地上哭天喊地,比之前她男人死的时候哭得还要真情实感,眼泪鼻涕横流都顾不上擦一下。 她哭诉道:“你们李家不做人事啊,定好的亲事,五十块彩礼钱都收了装自己腰包了,我们周家只等着新媳妇儿端午嫁过来了,你们现在要退婚,这不是把我们周家的脸面搁地上踩? “不想订婚早说啊,这婚事又不是我们家援军求来的,要不是李秀秀被周超退婚,为了你家姑娘名声,我儿老早就娶别人了。更别说要不是我儿子救了你家姑娘,说不定李秀秀现在人已经没了,还能站在这里跟我们闹吗?真真儿是白眼狼。我当时就不该心软答应援军和你定亲!” 周援国拉着他妈的手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如果能拉她回去就更好了。 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坐在地上,一点都不珍惜自己。 而且,这番话他妈说的不亏心吗? 他哥的确是救了人家姑娘,但要不是他们家骗了李家,人家根本不会同意李秀秀嫁过来! 周婆子真是无礼也要搅三分的人物,那闹腾劲儿,一点也瞧不出来她今早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呢。她一把挣脱儿子的手,就是坐在地上赖着不起,为此逼着李家人表态。 李家父母老实了一辈子,不像她嘴这么伶俐,说的话全往自家身上靠。 周婆子只说自家不但救了姑娘还搭上了人,看姑娘名声毁了和她定了亲,另外什么自己的病要吃好的将养着,骗了人家的事一嘴不提。 李父嘴笨,翻来复去只会说什么“你提前没说你生病了,我姑娘嫁过去就要照顾一大家子”的话。 “生病了又怎么了,你看周婆子这么能闹腾,肯定不是啥大病,治好了就得了。” 周援军的娘人称周婆子,没病之前,也是高家庄响当当的人物。 胡搅蛮缠的本事和打架名声很响的那种响当当。 “对啊,治好了不就行了,照顾一大家子更没啥说的,谁家新媳妇儿嫁过去不伺候一大家子过啊,周家这才几个人。” “秀秀本来就是被退了婚才跟人家周家小子定亲的,要是再退,这可就退两次婚了。你退一次人家不定说嘴,退两次肯定要被说是秀秀自己的错。因为女方原因导致退婚,没人愿意娶这样儿的姑娘的。” 在围观群众看来,周婆子既然能闹腾,那就说明病不严重,自己能顾着自己。 照顾一大家子也没什么,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哪个女人不伺候爷们儿孩子好几号人。 周家小姑子嫁出去不用管,小叔子十二了,能帮着家里做点活儿,老的有前头俩儿子孝敬又能照顾着两个小的,这一摊是不用怎么管的。 李秀秀在家只用挣自己的口粮,嫁过去也是。 俩孩子有补助,周援军有本事能养活弟弟,这么看也没什么不舒坦的地方。 而且周援军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能干,才二十五就已经做到了副连长,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升职,前途大得很。 在大家看来,周援军就是一个香饽饽,就算军嫂跟丈夫聚少离多的,可人家这不快到能随军的职位了? 随了军以后,到时候只用顾着自己小家不伺候婆婆,这可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好婆家。 这么一门不可多得的好亲事,要不是李秀秀被救占了这个便宜,他们也想把自家闺女嫁进周家。 这些个只会随大流的被周婆子牵着鼻子走,也有那聪明的有自己的思考,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话也不能这么说,李家都是厚道人,做不出白眼狼这种事。要我说啊,肯定周婆子那病要好好养着啥都不让干,秀秀要照顾孩子照顾婆婆的,要不李家也不可能平白无故要跟周家退亲。” “是啊,你说什么退两次亲名声不好,就李家疼闺女那劲儿,人家能不知道吗?” “是啊,人家没脑子不会想吗?要不是实在觉得不行让闺女瘦了委屈,谁愿意自家闺女退这么多次婚事?” “想嫁更好的人家瞧不上我们家呗。” 周婆子一口咬死了李秀秀是想嫁别人家条件好的才要跟自家退婚,势必不让李秀秀这个她挑好的儿媳妇被别人娶了。 至于毁了名声被扣上嫌贫爱富的帽子? 周婆子才不在乎,这是儿媳妇儿又不是她闺女,儿媳妇儿名声脏了反而好拿捏。 她越说越来劲儿,阴阳怪气地给李家人泼着脏水。 “有些人家就是不知好赖。她李秀秀当初落水被周超退婚的时候,我就说肯定是她的问题人家才退的婚,现在看来真是啊。可怜我儿什么都不知道,还因为什么狗屁负责跟她订婚。 “我呸,老娘当时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我好心想着姑娘可怜才勉强答应,当时救了你姑娘的名声,现在临了想把我们一脚踹开退婚,没门!” “妈!” 他妈真是越说越过分! 周援国想说些什么,被姐姐捂着嘴拉到了一边。 “你傻啊,没有李秀秀嫁过来,谁照顾咱妈和那俩小的?我一嫁人,家里就这几个人了。难不成要三哥不当兵回来在家照顾他们吗?” 说到三哥,周援国沉默了,随即又很快说:“我可以照顾。我不念书了,我在家照顾妈和俩侄子。” 他三哥的前程不能耽误,他没事。他可以照顾自家妈和侄子,不用坑骗别人家的姑娘。 “你——你简直要气死我!你傻是不是?别人家姑娘和咱家什么关系,嫁过来就是家里媳妇儿,伺候婆婆天经地义!” “反正不能骗人家姑娘!” 这边两姐弟吵着架,一时争执不休。 那边李秀秀她娘听到周婆子说的话,摆手为自家辩解着,说:“没有,没有更好的人家,我们就是不愿意秀秀吃苦……” 他们不就是不想女儿伺候一大家子吗? 怎么被周婆子这么一说,就成了他们的错了。 第66章 不耽误你家援军再找的。 李父李母这两个老实人能说得过周婆子? 周婆子冷笑一声:“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家不接受退婚!你们利用我儿子没让李秀秀失了名声,现在想甩开我们另外嫁人,不可能!” 她这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让李家父母有些不知所措。 李家大儿媳知道公公婆婆三棍子打不出来屁的性子,只能自己挺着孕肚上阵跟人吵架。 李大儿媳被气得浑身发抖,她实在是没见过这么无赖,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呸!还你家不同意,这件事最没资格不同意的就是你周婆子!” 徐桂芳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家大儿媳跟周婆子据理力争这一幕。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听闻怀溪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对周家一家子没啥好印象。 看到周婆子的那一刻,徐桂芳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对着周婆子的脸左右开弓,利索地给了她几个大耳刮子。 徐桂芳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将所有事情包括周家的算计全都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对着周婆子骂道:“当我们秀秀没人撑腰是不是?我告诉你周婆子,今儿我就是给秀秀撑腰的人!你想欺负了秀秀,先问问我徐桂芳同不同意!” 见到徐桂芳的那一刻,姜远峰明显地松了口气。 周磊那老小子真是猴精,看情况不对来都不来,只留他独自一人面对周婆子。 退婚算是家务事,周婆子又是军人的妈,这退的也是周援军的婚。 既是家务事又关系到周援军军婚的,周庄大队的大队长周磊不愿意掺和进这些事里。 周磊这人最烦跟老娘们扯皮,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得。 每次跟这些人吵一架以后,周磊都感觉自己折寿半年。 久而久之,碰上这种事儿他是能躲则躲,实在躲不过了才会硬着头皮上前解决。 今天人家周婆子来闹事也没喊他,周磊知道装不知道,乐得清闲。 他是躲了,倒是让姜远峰成了个大怨种。 姜远峰也不想掺和这种事,可谁让周婆子撒泼耍赖样样在行,李家人于骂架这种事上却是一窍不通。 李家唯一一个嘴皮子利索豁得出去的是李家大嫂,又凑巧怀着孕,而且怀相不是很好,大夫说了让她少生气多休息。 李母甚至都不让李大嫂下地,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个什么事儿。 李家人干不过周婆子。 这边一闹,队员立刻就去喊了他。 姜远峰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孕妇单打独斗吧? 不过他也精,听到周婆子的威名,他果断让人喊了自己妈。 跟这种不讲理的老娘们讲道理,真真儿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姜远峰深刻觉得还是让他妈来他才会比较有安全感。 果不其然,他说什么来着? 周婆子闹了那么久,就算他是大队长,那也管不着人家周庄大队的队员啊! 李家人吵不过,他又是大队长,不可能跟周婆子在这里歪歪缠缠,凭白生了不少气。 他妈一来,上去就是几巴掌,他看得那是无比解气。 真舒爽啊,还得是他妈! 姜远峰感慨,他这个大队长的工作,到底是需要徐桂芳同志的鼎力相助啊! 他解了气,徐桂芳这个打人的也神清气爽,精神倍加。 徐桂芳今天本来在家休息的。 她今早只是有一点不舒服,年纪大了身上有点小病小痛很正常,儿子关心她,就说休息一天。 儿子都说了,徐桂芳才不会拒绝他的孝敬,当即就顺着姜远峰的话留在了家里。 休息了一整天,她那点不舒服早就没了。 听到儿子喊她来镇场子,徐桂芳更是毫不犹豫。 在她扑倒周婆子甩了她几巴掌后,徐桂芳冷眼看着周婆子想还手身上没劲儿,只能瞪着自己喊儿子女儿的时候,她只觉得天更蓝了,水更清了,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什么病啊痛啊的全没了。 她恍然大悟。 难怪周婆子有劲儿搁这儿闹呢,原来气气别人自己心情能好不老少。 下次再有这种活儿,她一定还做一个热心肠的好同志。 绝对不是因为手痒了。 紧随其后的闻怀溪欣赏着自家外婆英勇无比的身姿,在她看过来的下一秒冲着徐桂芳竖起了大拇指。 外婆,您是这个! 这一手她要是学会了,下次碰上江婵媛那种岂不是可以直接上了? 徐桂芳脸皱成了菊花,眼中满是骄傲自得。 她眼神回应外孙女:那是,也不看看我徐桂芳是谁? 也不用别人扶,徐桂芳利索地自己站了起来,眼瞧着周家姐弟过来扶起自己妈。 周援媛瞧见周婆子脸上的红印子,怨毒的眼神直射徐桂芳,却在两人目光撞上的下一秒怂得低下了头。 她从小就见识了周婆子是怎么耍无赖,跟村里那些老娘们撕着打架还将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道歉求饶的。 听说这徐桂芳的名声跟她妈不相上下,她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还是不要轻易挑战徐桂芳的好。 万一她也被打了,她妈一定会心疼的。 周援国虽然心疼他妈,良心又告诉他这本就是周婆子的错。 孝心与良心撕扯着他,痛苦不已的周援国无比后悔今天怎么没拦住他姐把周婆子带出来。 要是那会儿拦住了人,也不也会有现在这事儿了。 周婆子被儿女扶起来站稳,脸上火辣辣的刺痛让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 “徐桂芳!别以为你儿子是大队长就能为所欲为,我儿子还是副连长呢!我告诉你,你打了我这事没完!” “去你娘的,周婆子你要不要脸?怎么,仗势欺人啊?副连长怎么了,今儿就是团长在这儿,那也只会夸我打得好!你家做了不要脸的事还怪我打你,那你有本事别做恶心人的事儿啊!” 比起周婆子强忍疼痛只能小声说话,徐桂芳这一嗓子吼的那是人尽皆知。 周婆子还想说些什么,嘴还没张开就被姜远峰打断了。 他有点心虚,不知道他妈那几巴掌到底有没有把人打出个什么。 不过他妈有分寸,应该没事儿吧? 姜远峰轻咳一声:“周大娘,你看,咱们要不好好谈谈?订婚前没说清楚你需要人伺候本来就是骗了秀秀这孩子,结婚结婚,结的是两姓之好,又不是结仇的。现在人家不满意,又是你们理亏。现在只是订婚又不是结婚,退了婚顺顺当当找下一个,谁都不耽搁谁。” 李父李母频频点头,连声说道:“对,对,我家也是这个意思。现在退婚,谁都不耽搁谁,你家的彩礼我们会退的,而且秀秀跟援军订婚也没多长时间,不耽误你家援军再找的。”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你也别耽误我家秀秀再找。 只是李家父母一辈子都是老实人,从来没跟人红过脸,遇上什么事大多也是自己吃亏,总是想着留几分面子。 种种原因下来,后面那句话终究没出口。 毕竟人家周援军确实救了他们女儿。 周援国周婆子耳边悄声劝说:“您就答应退婚了吧,人家不愿意咱们为什么还非要扯着不放?您生病这事没跟三哥说吧?闹这么大,三哥回来肯定是要说您的,您想想三哥。” 周婆子满脸不服气,身上没劲儿又不能跟徐桂芳对打,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小儿子提到三儿周援军。 周婆子眼眸闪了闪,闪过些许心虚的光,随即又不耐烦的对周援国说:“你三哥本来就带着俩娃,这下闹大了,人家知道我是这个样子肯定不愿意姑娘嫁进来。而且你三哥喜欢李秀秀,答应了李家退婚,你从哪给你三哥找个媳妇儿回来?” 李秀秀这姑娘是三儿点头应下的,又不顾自己的反对给了李家五十块钱的彩礼钱,三儿一定满意这个媳妇儿。 虽然她不满意,但三儿满意的媳妇儿,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保下来! 周援国一时无言。 他当然知道家里条件好点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三哥,嫌他累赘太多,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这么不放过人家李秀秀。 他三哥只是累赘多点,人优秀工资也高,家里条件好的姑娘不愿意,差点的肯定有人乐意的。 “山里的呢?总有穷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的,咱就跟秀秀姐退婚吧。” “你莫不是个傻子?旁人哪比得过李家条件好?再说了,李秀秀是你三哥点了头的,就等着端午回来娶媳妇儿。现在咱们退了婚,你三哥休假回来娶谁?” 休假回来…… 周婆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激动大喊:“我家援军已经打了结婚报告,这在军队算是扯了证的,军婚是受保护的,只要我家不同意,你家就反悔不了了!” 嘶—— 周婆子洋洋得意,喊太大声的时候扯到了面部肌肉,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气恼地瞪了一眼徐桂芳。 她虽然什么都不懂,却不妨碍她扯着虎皮做大旗。 要是自己早想起来结婚报告这茬,也不会被这臭婆娘白白打了一顿。 还好自家儿子当兵,要不就没了这么上好的理由了。 徐桂芳这个死婆子仗着自己生着病真是下狠手打,她现在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一定肿起来了。 她真是气死了。 不管是做姑娘还是小媳妇儿,周婆子向来能厚着脸皮闹,谁吃亏她都不可能吃亏。 以往都是她打别人,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委屈,不能就这么算了。 “诶姜远峰,还有你妈打我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什么叫恶心人的事儿,老婆子我这是提醒你们别破坏军婚!破坏军婚可是要吃花生米的!一点好意都不领还趁着老婆子我生病就下狠手啊,哎呦我的脸,赔钱!” 第67章 绝对是你们合起伙儿来骗我们! 周婆子不敢上手碰脸上的伤处,只能倚着儿子女儿,说话的声音也不很大,生怕又扯到了哪疼得慌。 “我还病着呢,这几巴掌打得我病更重了,没有十块钱这事过不去!” 徐桂芳冲着她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我呸,你该打!还十块钱,你这不是啥事都没有?给我扣破坏军婚的帽子,你咋不上天呢。” “你把我打成这样了还啥事没有?徐桂芳你是不是眼瞎啊!赔钱,还有,我家援军月底就要回来了,你家赶紧给李秀秀准备嫁妆,五十块彩礼钱呢,除了我家,还有谁家能出这么多彩礼钱?李秀秀嫁妆不多我可是要来闹的!” 周婆子得意洋洋,仿若一只打了胜仗的公鸡。 也不看看她周婆子是谁,还想跟她斗? 李家父母面色煞白。 他们怎么忘了这一出,当兵的结婚是要提前打报告让上面政审的,要想赶着月底结婚,估计周援军刚去就打了结婚报告。 结婚报告都打了,难不成真没办法了? 两人六神无主,李父气得嘴唇直哆嗦,李母拉着李秀秀的手,泪水直流:“这可怎么办,咱们怎么忘了周家小子结婚是要打报告的,这打了报告的,这……” 她翻来覆去只会这几句话,李秀秀还没咋样,她自己先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反倒是李秀秀安慰地拍了拍她娘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道:“没事,实在退不了婚的话,大不了就嫁过去呗。周援媛是个大姑娘了,没嫁人之前能帮着家里。他弟瞧着人还行,也能帮衬着我。 “那俩孩子平时待周大娘屋里头,俩小孩儿有他们亲爸的抚恤金,以往周援军的工资也够养活一家子,我到时候跟在家一样下地养活自己就行。” 事已至此,李大嫂也安慰婆婆,说:“没事儿,妈你快别哭了。咱家这么多人呢,到时候多帮衬着小妹就是。” 话是这么说,事情要是能像李秀秀说的这么顺利,李家人也不会拼着名声不好给李秀秀退婚了。 谁都知道李秀秀这话是在劝父母别着急上火。 李大嫂忧愁地叹了口气,被安慰李母却像是抓住了主心骨,主动开始自己说服自己。 “对,对。秀秀还有我们呢。老大家的是个好的,老二家的也好,到时候咱们多帮着就是。” 就是不知道他们两个老骨头还能帮闺女几年。 李家一家子强打起精神,为李秀秀的将来做考虑,生怕李秀秀嫁了人以后连轴转,一刻休息的时间都不再有。 李家人心里苦得很。 当初情况紧急,他们想着周家小子是军人,是保护他们这些老百姓的,在大队名声也好。又听嫁到周庄大队的同村姑娘说周家人不错,直接答应了这门婚事。 当初订婚的时候周婆子就难缠,好在周援军能压住他娘。 他们一家想着男人的心在闺女这里,后面随军李秀秀也不和周婆子在一起生活,和婆婆相处时间不长,这点矛盾没什么。 现在好了,把他们秀秀推坑里去了。 李父李母暗骂自己当初怎么不去周庄大队多打听打听。 要是别家小子退婚还能简单点,这军婚他们是真没办法啊。 都怪他们。 到底是同村人,队员们见李家人愁眉苦脸的,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劝说。 “哎,退不了婚秀秀就嫁过去吧,好歹周家小子有出息。现在小姑子能帮衬一点,周婆子还有俩儿子呢,不会一点不管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军婚确实要早早打报告。咱们村那谁,当时不也早早打了报告结的婚。” “往好了想,等周家小子升上去了,工资也高,秀秀日子也好过点。” “是啊,只能往好了想了。而且我记得陈婶子说过,她儿子说破坏军婚确实是啥重罪。” 村民中没几家小子当兵,也不懂军婚到底是怎样的,只是听哪家小子说要提前打结婚报告,破坏军婚是重罪之类的。 周婆子说的和这些差不多,大家也就以为真的是那样,一点没想过别的可能。 闻怀溪倒是知道一些,她扬声:“打了结婚报告可以悔婚的,只要不扯证,随时可以后悔。扯证了就是比较难离婚,又不是离不了。” “真的吗?” “小溪,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能行?” 闻怀溪点点头,肯定说:“对,可以的。总不能夫妻不合还不让人家离婚吧?” 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么说也是。 “这倒是,万一夫妻俩天天打架还不让离婚的话……” “那还担心什么,周婆子,你就同意了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啊,伺候一家子,人家不愿意闺女吃苦正常。” 周婆子眼睛一瞪:“同意什么?你们姜柳大队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吗?我们家好好的媳妇儿,你们说的轻松,谁不是吃苦过来的,就她李秀秀娇贵是吗? “孩子他爸走了以后,援军去参军,我独自一人又养闺女又养小儿子的,还要照顾两个小的,我不苦吗?就算这样,我不是也好好的把孩子养大了。我就是要让别人知道,咱们女同志也能行!” 周婆子抹着眼泪,哭诉道:“李秀秀不过是做一下我曾经做过的事,这就是吃苦吗?照你们这么说,咱们女同志不是都在吃苦。谁不是上完工回来还要洗衣做饭照顾孩子的?这些活计不是差不多吗?” 不得不说,周婆子这一番哭诉打动了不少同有所感的妇女同志。 “对啊,咱们女同志下完地回来还要做饭洗衣,那些个男的吃完饭嘴一抹啥都不管,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周婆子这么说也没错,我那会儿也伺候婆婆呢,大家都一样,唉……” 眼看着风向又转向了周婆子,徐桂芳冷哼一声。 周婆子这张嘴真巧,简直和王大嘴不相上下。 她大喊:“这件事根本不是吃不吃苦的问题!明明就是你周家骗了人。”转而语气变低,做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道,“当然,也不是咱们秀秀吃不了苦,实在是,哎!” 徐桂芳叹了口气,又开始卖起惨来:“你们说说,谁家精心养大的姑娘嫁到婆家不仅跟丈夫分隔两地,又要伺候婆婆伺候孩子的,任哪个心疼姑娘的人家都不能这么干。 “如果他家一开始说了周婆子就是病到要人伺候着,人李家肯定是考虑后才会说嫁不嫁,要是说清楚了,现在退婚就是他们的错。可现在是他周家骗了咱们秀秀,根本就是周家的错,李家的还没说他们骗人耽搁秀秀名声呢!” 虽然当初李秀秀是因为落水才无奈选了周援军,但是说话的艺术嘛。 她周婆子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她凭什么不能让白的变得更白一点? 徐桂芳知道只要咬死这一点,周婆子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法儿反驳。毕竟在这件事上就是周家的错。 周婆子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避而不谈一直提别的事。 徐桂芳的话让风向又变了。 “对对对,咱们都是老实人,还没见过周婆子这么骗人的。哪家姑娘小子结婚不是好好把家里条件说出来,万一撒谎了隐瞒什么,到时候俩孩子过得不好还是父母心疼。” 其实这话也不完全对。 毕竟每个村都会有一些不好找对象的二流子,媒婆说亲的时候也会故意把这人的条件往好了说。只是这种时候也没人会反驳罢了。 众人目光有如实质,周援国感觉浑身燥得慌。 他继续劝说:“娘,您就同意了吧。您先前不是不喜欢秀秀姐吗?退婚了刚好可以给三哥找一个您满意的。” 这次周援国说话的声音稍微有点大,刚好被离他们近的徐桂芳听了个正着,她啐一口:“半截儿身子埋黄土的人了还没你儿子懂事。真是白白活了一辈子!” “你……” 话还没说完,周婆子两眼一翻,毫无征兆的晕过去了。 周援媛两人扶不住,她直接倒在了地上跟泥土路亲密接触。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徐桂芳身旁的闻怀溪猛地退后一步,在自家外婆奇怪的眼神中干笑着又默默往前一步。 她这不是条件反射嘛,总感觉下一步那人就要碰瓷儿了。 因为扶不动周婆子,周援媛已经跪坐在了地上,正抱着周婆子哭,又对着徐桂芳喊:“死老婆子都怪你!肯定是你把我娘打成这样的,姜队长你不会不管吧?打人的是你妈,这件事你也有责任!你要是不管,我就去公社问一个说法!问问是不*是大队长娘就能这么随便欺负人!” 周援媛这扯着虎皮做大旗的狗仗人势作态,真真儿跟周婆子一模一样。 周援国不明情况,还在催促着大队长问能不能找人给他妈看看。 “大队长,你们队里那个赤脚医生在吗?能不能给我妈瞧瞧啊?” 他妈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出个什么事儿怎么办。 他就说不该来吧! 李家人也吓了一跳。 这周婆子真出什么事儿了,那跟他家也脱不了关系。 再怎么说人家徐婶子打周婆子也是为了他家秀秀。 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家秀秀怎么就这么命苦,摊上了这么一个未来婆家。 他们当初为什么没有多观察观察。 围观群众也叽叽喳喳地讨论,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姜远峰头疼。 姜远峰真的无比头疼。 这周婆子怎么说晕就晕,刚也没事儿啊。 连几巴掌都挨不住,她身体已经破败成这样了?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要是已经虚弱到了这个地步,周婆子还能有劲儿闹腾? 徐桂芳一点都不相信周婆子是真的晕了,她语气中带着肯定:“刚才还没事,我一说你家骗人就有事了?你周婆子真是能装啊。” 说着,她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接狠掐了一把周婆子的人中。 就不信这还能忍? 徐桂芳狠狠掐了周婆子人中一把。 没想到啊,也不知周婆子是真晕了还是这么能忍疼,在徐桂芳掐了她一把后依旧躺在地上没什么反应。 不过徐桂芳总觉得周婆子眼睛动了一下。 为了验证周婆子真晕假晕,她准备掐第二下。 手都伸过去了,硬生生被周援媛挡开了。 周援媛一把挥了上去打开了徐桂芳的手,那迫不及待的架势徐桂芳有八成肯定周婆子一定是在装晕。 没想到这人年纪大了花花肠子反倒多了起来。 最起码年轻的时候,她听到的从来都是周婆子以一打多的威名。 装病装晕这种,全是不属于年轻时候周婆子的技能。 周援媛使尽全力才将徐桂芳的手挡住。 确定自己挡不住第二下的她哭哭啼啼的,泪水说掉就掉,一只手还不忘护着她娘,声音凄厉地哭喊道:“你们姜柳大队怎么这么欺负人?都晕了还这么掐,给我妈掐出什么毛病怎么办?你们要是再这样,我一定去公社告你们!” 好家伙,那声音凄惨的,谁不知道真以为周婆子死了呢。 就是不知道跟她娘一样是装的还是刚刚挥手的时候反而把自己打疼了。 闻怀溪悄悄凑到外婆耳朵边,问她:“外婆,周婆子就这么晕了?我咋总觉得她是碰瓷儿呢?” “我也觉得是装的,我掐她的时候好像看到她眼睛睁开了,而且周家闺女这么挡着,周婆子十有八九是装的,估计是觉得人晕了咱们就不能拿她怎么样了。不过我使那么大劲儿都没喊出声,这周婆子还是能忍。” 徐桂芳常年干活儿手劲儿真不小,周婆子硬是忍住了,她佩服。 明摆着是装的,可是人家就是赖着不起。 周婆子能忍着掐,周援国着急催他,周援媛又不停地哭,姜远峰头都大了。 姜远峰扶额:“行了行了,你这女娃娃也别说什么去公社告状的话,你妈到底真晕假晕都没个准话儿。要是装晕,这就是你们的事儿,就算去告状也跟我们没关系。一切等大夫看了再说。” 周婆子晕倒的时候有眼色的已经跑去喊了老王头。 老王头很快就来了,一番掰开眼睛又这那查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没事儿。身体弱是弱了点,但是根本就没晕,装的。” 周援媛当然知道自家妈晕没晕,闻言慌乱一瞬,又嘴硬道:“他就是一个赤脚大夫医术不精,而且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你们村的大夫当然向着你们说话了!你们姜柳大队的人都在这里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绝对是你们合起伙儿来骗我们!” “姐!”周援国忍不住了。 怎么还越说越过分了。 被人质疑医术,老王头立马不高兴了。 “你这女娃娃怎么说话呢,咱们村谁有个头疼脑热不是我治好的,就你们村队长媳妇儿前阵子还找我拿药呢。你妈就是在装晕,说一千道一万也是!” 要不是他提前知道这女娃娃在耍赖讹人,他是不会这么简单说两句就算了的。 姜远峰面色也沉了下来,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娃,这女娃娃跟她娘简直一模一样。 他喊了两个看热闹的婶子:“大娘,你们俩人帮忙扶一下,我喊人赶牛车送周大娘去卫生所瞧病,咱们看医生咋说!” 姜远峰才不惯着她:“不是说老王头医术不精?那咱去公社找卫生所的医生,看你还能说出来什么。” 周援国拉拉姐姐的袖子,示意算了吧。 周婆子刚晕的时候他是真担心,老王头说完装的以后,周援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援国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周婆子和周援媛。 他知道姜柳大队这个老王头的医术在附近几个村都是挺有名的,也不觉得人家姜柳大队的大队长在骗他们。 骗人的是他妈,闹事的也是他妈,人家这边唯一做的过分的就是打了周婆子,别的都是合理诉求。 而且他听别人说过,姜柳大队大队长人挺好的,公平正直,人家没必要跟大夫合起伙来骗他们。 他妈都被人揭穿了,没想到他姐还不知道害怕,一点不收敛,非得将事情闹大。 等到了卫生所,人家一查是同样的结果,到时候怎么收场? 闹到公社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结的了,人家被这么打脸,这事能善了? 说不定还会影响他三哥在部队的前程。 周援媛也有点慌了,她只是装的强势,其实没继承多少周婆子撒泼耍蛮的劲儿。 她飞快地想着对策,另一只握着周婆子的手被隐晦地抓了一下。 她强自镇定下来,拒绝道:“不行!谁知道你跟医生认不认识?万一找一个熟人骗我们怎么办?你们赔钱,十块钱这事就过去了,我们不追究。” “这不愿意那不愿意,周婆子根本就没晕吧,要不你这当闺女的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姜远峰望向周援媛,声音中带上了火气:“人家公社的医生都是无私奉献的好同志,都是为人民服务。就俩选择,要么去卫生所要么回你家去。你要是不愿意,那就是你妈没事儿,就算有个什么也跟我们大队无关!十块钱想都别想,婚也得退了!” “我,我……” 周援媛六神无主。 她以前一直在学校里念书,见过的这种事儿都是她妈欺负别人,从来没吃过亏。 现在到她自己,没有周婆子功力的她很快露了怯。 肯定不能送周婆子去卫生所,但是不去又是间接露馅儿。 姜远峰态度强硬,地上的周婆子又一直紧闭双眼,周援媛实在没法儿解决。 无奈,周援媛只能强撑着同意去卫生所。 第68章 眼中不由得带上了些慌乱。 周家过来的时候大家都还没吃饭,主要闹事儿的人一走,围观的人三三两两地安慰李秀秀几句后也都散了回家吃饭去了。 很快,李家门口只剩下了李家人,还有徐桂芳和闻怀溪。 李父李母请徐桂芳进屋坐坐,捡了好些鸡蛋硬是塞给徐桂芳,感谢她为了秀秀的事儿这么帮忙,只是想到女儿又忍不住落了泪。 徐桂芳连连推辞,被李母强硬地塞到了手里。 徐桂芳一时愣神,又有点无语。 就这态度要是能用到对付周婆子身上,人家也不会看他们好欺负死咬着不放了。 “周婆子晕了,还是没个准话,我们秀秀……” 李母抹着泪,暗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给女儿讨个说法还得让人家徐婶子忙活。 徐桂芳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小溪不是说打了结婚报告也能分吗?结婚报告是周援军打又不是他妈,只要周援军同意了,这事就好说。” 李大嫂叹气:“就害怕那边纠缠。而且周婆子不同意,她不跟周援军说,咱们上哪去找人?” 她是真心心疼这个懂事的小姑子,不想眼睁睁看着人跳进火坑。 李秀秀抿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一会儿才勉强出了声儿:“没事儿,大不了就嫁过去,咱们刚不是已经说好了,爹娘,哥,嫂子,你们别操心了。周大娘这么闹,真的退婚了也没人敢娶,还不如这么嫁过去算了,最起码周援军人还行。” 按周婆子这个无理取闹的态度,即使李秀秀真的退了婚再找,保不齐她不会再来闹。 有这么大一个麻烦,娶亲的人家或多或少会有些顾虑。 “哎。” 大家齐刷刷叹气。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 这个周婆子真是个祸害。 大家愁眉苦脸,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俱低着头默默无言。 闻怀溪想起来些什么,在心底组织了一下语言提议道:“你们有周援军部队电话吗?或者知道具体是哪找人帮忙问问,直接打过去跟周援军说,让他去跟领导解释。 “如果周援军同意了,为了儿子,周婆子一定会有所收敛。或者周援军不同意的话,就说会跟跟他领导说,这影响他名声前程的。部队升职要考验人品的,为了这个,他肯定能管好他妈。” 人品不行,升不了职,周援军的前程就到头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能做到副连长,她相信周援军是个聪明人。 闻怀溪话音刚落,徐桂芳激动地一拍掌:“这方法好,周援军要是不同意,你们还可以直接找他们领导。有领导在,这事八。九不离十就成了!哎呀,我们小溪就是聪明。” 她站起身来,真心为李家人高兴。 李家人也顿时目露惊喜。 “对啊,我们咋没想到这个方法,还是小溪你聪明。” 是他们想左了,为啥非要周婆子同意,他们可以直接跟周援军说啊! 订婚的本人是周援军又不是他娘,周援军同意了不就得了。 就算他不同意,他们找领导也是一样的。 周婆子是个混不吝的啥都不怕,他周援军总该害怕领导吧? 再怎么样,他们这边说明了情况,那领导总不能逼着嫁人。 “好好好。”李父心情振奋,激动地声音都有些颤抖。 “谢谢你了婶子,谢谢你跟你家小溪。你们一家为了秀秀的事忙前忙后的,真是帮了大忙了。等秀秀退了婚,我家一定做东请你们吃饭。” 李家人满心火热,这会儿已经开始谋划着该找谁要周援军部队电话了。 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再让秀秀嫁给周援军肯定不可能。 这个婚,他们势必要退了! 周婆子这种亲家,谁爱要谁要去吧,他们家是要不起的。 大不了养着姑娘一辈子,反正他们绝对不可能让闺女嫁进这么不讲理的人家。 有这么一个婆婆,真的不如不嫁人在家做老姑娘,最起码没人磋磨。 这边上了牛车,周援媛一直抱着周婆子,脑中不断思考着对策。 牛车晃晃悠悠地走着,她的心也随着马车的晃悠愈加慌乱。 等会儿到了卫生所人家医生检查出来周婆子是装的,姜远峰会不会直接告到公社说他们讹人? 万一公社罚他们怎么办? 她上学的时候见过那些被公社批。斗的人是有多可怜的。 不说远的,就他们村那两个老头被送到村里时的惨样儿,现在想想都让她浑身颤抖。 还有他们大队长,周磊最不喜欢惹事儿的队员,要是因为这个给他们穿小鞋咋办? 她三哥是副连长,可县官不如现管,周磊这个能直接管他们一家子的大队长在周援媛心里也是很有威信的。 周援媛不断祈祷着周婆子已经思考好了对策,要不然真到了卫生所,她是绝对没有什么好办法的。 周婆子原本就是装晕,即使到了公社的卫生所,经过医生的一番检查结果也不会有变化。 知道在姜远峰这里占不到便宜后,为了避免到卫生所丢脸,又或是被姜远峰直接告到公社说自己讹人,周婆子在刚被抬上牛车走了一小段路时缓缓睁开了眼睛,满脸迷茫且无助地问:“闺女,咱这是?”她四下打量着,像是搞不清楚状况般问道,“怎么在牛车上啊?我这是怎么了?” 周援国从上车开始就低着头不发一言,即使他妈问话也不搭理一句。 那不是问的他姐? 既然他说话又不听,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援媛张嘴正打算解释,猝不及防被姜远峰打断,想说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 姜远峰一直在牛车的另一边坐着闭目养神,闻言掀起眼皮懒懒地瞅了周婆子一眼,颇有些阴阳怪气道:“呦,周大娘您这是醒了啊。你闺女说你被我妈打晕了要十块钱赔偿。你也知道十块钱对咱们村里人来说是很大一笔钱了,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可能不明不白就赔给你,所以咱们现在在去卫生所的路上。 “如果大夫检查出来确实是被打晕的,你放心,医药费咱们出。如果不是,呵,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到时候咱刚好在公社,可以让领导评评理。” 周婆子心道这姜远峰果然是个心狠的,却对他说的话不以为意。 她本来就是装的,要不也不会这么及时的醒过来。 而且她醒来的这个时间,也是经过自己的算计才得出来的最佳时间。 如果醒太早,在姜远峰刚说要送她去公社醒来的话,是个人都知道自己是装的。 如果醒太迟,已经到了卫生所,那人家医生更能看出来她是装的。 只有现在在路上这个时间段,这些人都瞧不了病,自己醒过来才可以说是被徐桂芳打晕了现在才醒。 周婆子躺在自家闺女怀里,“虚弱”地捂着自己的脸小声道:“我现在已经醒了,大夫要是看不出来的话,那我岂不是白白挨打了?姜小子,做人可不能这样!” 后一句没忍住大了的音调让周婆子果不其然又扯到了受伤的脸。 过了这么一会儿,她的脸已经没有先前疼了。 适应了疼痛后,火辣的疼痛感消失不少,却并不妨碍周婆子装疼。 她小声地吸着凉气,“哎呦哎呦”个不停,恨不得路过的蚂蚁都知道她被打的脸疼。 “你看你妈把我打的,难不成卫生所检查不出来你就不认了吗?活这么大岁数了,老婆子我听都没听过这样的事儿。” 显然姜远峰也想到了医生检查不出来这点。 但是他是谁?大队长! 这种级别的耍赖他要是看不出来,这个大队长干脆别当了。 他冷哼一声,说:“您这个醒来的时间真巧,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专门在这个点醒来想赖上我们。还好我听说打人巴掌能将人打晕要很大的力气,如果晕了,那就是得脑震荡了。放心,脑震荡大夫还是能查出来的。这样既不会冤枉我们也能给您一个交代,免得你到时候乱说我们把你打出了什么毛病。” 眼见周婆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又作出懊恼愧疚的模样,说:“哎呀,你看看我跟您一个病人说这个做什么,您呀,就等着去卫生所检查吧。快躺好,这马上就到了,可别又摔到哪又赖上我家。” 脑震荡可是自己从外甥女那里学到的新鲜词儿,诓周婆子一个没见识的农村妇女,足够了。 周婆子还真没听过脑震荡这个词儿,毕竟他们这边没人因为被打去卫生所检查的。 大人打孩子有分寸,剩下的没分寸的谁家媳妇儿孩子被打不是自己扛过去?严重的最多去队里的赤脚大夫那拿点红药水抹抹。 要是那么娇气要去卫生所,老婆婆得在门口骂得你抬不起头! 就说周婆子,她以往打遍周家庄无敌手的时候,受了伤也是抹点红药水。 她有点怀疑姜远峰是不是诓自己,可万一真有这么一个病,姜远峰去公社告自己怎么办? 听说这个还影响三儿在部队的工作的。 扶着周婆子上牛车的随行的俩大娘也没听过,好奇地询问姜远峰道:“大队长,被人打脸真的能打出来那什么脑震荡啊?哎呀,咱们以往只知道孩子不听话就打,从来没考虑过这么些事儿!我儿子前两天刚被他爹踹了屁股,大队长,不知道这踹屁股有事吗?” 大娘害怕啊,以前没听说这些啊,谁家不是说孩子他又不听就打?村里没一家不打孩子的。 但是大队长说的这个真让人害怕,如果她儿子被打出那个“脑震荡”,她就跟孩子他爹拼了! 姜远峰点头:“打孩子脸或者脑袋劲儿大了会脑震荡的,而且会有头晕,头痛和一些别的症状。屁股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婶子们还是少打孩子,万一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东西打出来什么毛病,还不是咱们心疼,咱们花钱给他看?” 俩婶子后怕地拍拍胸口。 “那看来以后真的不能随便打孩子脸了,谁家孩子不是宝?真有什么毛病,后悔都来不及。” “咱们也没几个人打孩子脸的,谁家不心疼孩子?就算实在不听话,那也是身上哪肉厚打哪。那是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还能往死里打不成。” 顿了一下,大娘叹口气,说:“算了算了,屁股也少打,出什么问题不够哭的。” 两人一唱一和的,再加上姜远峰这么一副坚定的样子,周婆子已经相信了七分,眼中不由得带上了些慌乱。 看来是真的了。 那她千万不能去卫生所,要是真去了检查出来她没有那什么脑震荡,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讹人家姜远峰。 几十岁到底不是白活的,周婆子很快镇定下来,皱成菊花的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赔笑道:“姜小子,你看我这也醒来了,要不就送我回去吧?我身上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时间太长了,得回去歇着。人家大夫让我多休息少干活儿。” 周婆子“哎呦”一声,整个人面色苍白地躺了下去,顺便捂着心口时不时地咳嗽两声。 姜远峰假意关切,担心地说:“周大娘你没事儿吧?这么难受啊?那这样就更得去卫生所了,要不然您回去发现哪不舒服再找我们怎么办?到时候谁知道是不是我们的问题,我们真是有嘴说不清啊。现在去卫生所好好检查一番,是谁的问题就是谁的。” 周婆子咬牙切齿,这个姜远峰! 可她又不得不给出一个保证,只好说道:“我知道不关你们的事,姜小子放心,就算有个什么,那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这身上实在难受,要赶紧回去喝药休息,你就送我回去吧。” “真不关我们的事儿?” 周婆子憋屈点头,恨恨道:“真的不关你们的事儿。” 姜远峰嘴角带着计谋得逞的笑意,高声喊道:“好嘞,张叔,麻烦您调个头,咱这就回村儿!” 他原本是想着,要是周婆子一直装晕,就送她去卫生所让人家大夫看,可没想到周婆子这么不经吓,还没到呢自己醒来了。 路上醒来可不好扯皮,人家大夫能瞧出来你刚刚有没有晕啊。 为了让周婆子自己提出回去,姜远峰还特意说了脑震荡这病。 人脑袋那么脆弱,指不定有个啥他们都没发现的病。 如果周婆子坚持要去,到了卫生所就算检查不出来脑震荡,只要周婆子咬死自己刚晕了,医生也有可能说是那几巴掌给人打晕了。 现在好了,周婆子自己害怕说要回去,自己承诺说跟他们没关系,那之后再有个什么,可别想赖上他们家。 周婆子感觉自己被骗了又不敢赌,等他们一行人回到姜柳大队,被姜远峰喊张叔的张富荣挥着鞭子催老神在在躺在牛车上不下来的周婆子下车。 “你赶紧下去,老牛饿了要吃草的,可别耽搁时间了。” 周婆子等着张富荣往周庄大队赶车送自己呢。 张富荣手中的鞭子在她面前不断摇晃的时候,她瞬间失声叫了出来,问:“你不送我回村吗?刚不是和姜远峰说好了送我回去?” 姜远峰也刚下车,他讥讽地瞧着周婆子,反问道:“你刚只是说送你回去,可没说要送回你们村儿。送回来不就从哪走回哪?你从我们大队走的,当然送回我们大队了。” 他不理解这人脑子里怎么想的,咋还觉得自己会送她回去周庄大队呢? 有些人啊,太过自信是病,得治! 他对着周援国和周援媛抬下巴示意道:“你俩赶紧扶你妈回去,等会儿天黑了路不好走,摔着哪了我可不管。” 姜远峰遥遥地摆手,顶着身后能将他戳出来洞的眼神回了家。 来回这么一耽搁,下工的时间早就到了。 徐桂芳早早做好了晚饭,等姜远峰到家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吃上了。 见他回来,李梅香立马放下手里的碗去灶房给丈夫端碗,还不忘嘱咐他盆里有水赶紧洗一洗。 等姜远峰好不容易端上碗吃上饭了以后,姜家人才有空问他最后到底怎么处理的。 “别提了,那个周婆子就是装的,她还聪明,知道路上醒来了医生看不出来她晕没晕过。要不是小溪跟我说被打巴掌晕了就是脑震荡,今天还真不好脱身。就算大夫说没问题,只要她咬死了自己不舒服,大夫还能说什么?” 徐桂芳放下饭碗,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说:“还是冲动了,没想到周婆子还有这一手,装病真是好用。” 姜山拍拍老伴儿的背,安慰她说:“别想太多了,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为了帮秀秀。要不然周婆子这么闹李家那俩人又一向老实的,说不得就给李家媳妇儿气出个什么好歹。她怀孕着呢,可不好生气。而且周婆子不是没事儿是装的嘛,现在儿子解决了咱就不想这事了。” “对啊,今天要不是妈,还不知道周婆子咋闹呢。而且她前两年没病的时候跟谁不打。如果真被赖上了,大不了就给她家赔点钱嘛。咱家钱都在妈你手里,几块钱又不是拿不出来。就当施舍给她的。我妈,一个大气的老太太!” 姜远峰这话倒是让徐桂芳没忍住笑了出来,她一巴掌拍到儿子的背上笑骂道:“臭小子,我看你是盼着给人赔钱呢是吧。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怎么,咱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是你闺女侄女不用嫁人了还是不用给你儿子侄子娶媳妇儿啊?” 姜远峰被那一巴掌拍的呲牙咧嘴。 他揉着自己的背仰头望天。 哎,受伤的又是他,不过他妈心情好了就成。 本来就是他喊的他妈帮忙,就算真有什么,那也应该怪他而不是徐桂芳。 眼看着气氛已经好了起来,大家合合乐乐地准备吃饭了,柳小红非要不合时宜地横插一嘴:“我说大哥你也真是的,非要喊咱妈过去。周婆子真被打出什么问题,到时候还不是咱家赔钱?这可是他们李家的事,大哥你作为大队长逃不过就算了,扯上咱妈做什么?” 徐桂芳已经重新拿到手里的筷子又放了下去,阴沉沉地目光射着柳小红。 桌上众人看傻子的眼神让柳小红缩了缩肩膀,她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殷勤的给徐桂芳夹了一口菜,颤颤巍巍地讨好说:“你看看因为你的问题,咱妈这么半天难过的几乎都没吃上什么。妈,来,我给你夹菜,你多吃点啊。” 徐桂芳冷哼一声:“今天做错事了,可不敢吃你夹的菜,我哪配啊。” 闻怀溪左看右看眼神躲闪,只要是小辈,那反应跟她是一模一样。 哎,这个三妗子,怎么不知道教训呢。 自己女儿犯蠢的时候都知道不冒头等着外婆气消了再提让她吃饭,这会儿大家明显已经把今天这事揭篇了,她还非要提一下。 等外婆生气了又在这儿伏低做小的,何必呢。 虽然大家说什么明哲保身,可同在一个村的,遇上事儿了哪能不帮忙。 这时候的人大多朴实,一个村的有些摩擦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事儿都是一致对外的。 李家本来就跟姜家关系好,真要是不帮忙才被人戳脊梁骨呢。 她外婆和大舅又不是那种不知道改的人,人家明显知道错了,柳小红还要说两嘴,真是。 哎,她一个小辈不好说。 闻怀溪不好说有人好说。 姜远水斜了一眼柳小红,骂她:“咱妈和大哥又不是不知道要你在这儿说?就你长嘴了是吗?咱家跟李家关系好,人李家早年帮了咱们多少忙?现在帮帮人家怎么了,我们姜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柳小红本就心虚,听了这话头低得更下,生怕被公公婆婆逮着说。 只是同时心里有点不舒服。 徐桂芳皱眉,她看着小儿子和小儿媳,直接开口骂姜远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姜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意思你媳妇儿就是了?难道你媳妇儿不是姜家人?她不也是为了你们这个小家?我告诉你,我骂你媳妇儿你大哥骂她都轮不到你,我就算骂她,那也是她不敬公婆,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她天天给你伺候的妥妥当当为你生儿育女,你摸着良心说说,自从小红嫁进咱们家,你洗过一件衣服吗?不管是大夏天还是大冬天,不论是薄衣服厚衣服,哪件不是你媳妇儿给你洗的。她为你生儿育女这么些年,你这么说不是让她寒心吗?赶紧给你媳妇儿道歉!” 她这个三儿子,平日里老老实实一个人,对媳妇儿怎么是这个态度。 三儿媳嫁进来这么多年,她可没觉得柳小红可没有哪点是对不起姜远水的。 徐桂芳这话算是说在了柳小红的心坎儿上。 她憋不住委屈,眼中的泪水落了下来,呜呜呜地哭着。 可不就是这样吗? 她为什么说那话? 不就是担心被人赖上要赔钱吗? 他们家一直没分家,只有各房拿着各房的一点钱,总体的钱比如姜远兰给的那些,都是老两口拿着的。 现在多花在别人身上一点,那她们三房,她儿子不就要少花一点? 她儿子还没结婚呢。 娶媳妇儿嫁女儿哪样不要钱,这男人到底知不知道钱不经花。 婆婆这么一说,她总算明白刚才心里那点不舒服是为什么了。 那就是她男人这话太伤人了,婆婆还没骂她,他先寒了人的心。“他们姜家”这四个字,更是把界限划得明明白白。 跟他在一起这么些年,今天算是把心伤透了。 李梅香跟张春燕自然是理解柳小红的,要是他们男人这么跟她说话,那真真是伤透人的心了。 闻怀溪猛点头。 不管怎么说,三妗子对三舅真是没得说。 三舅说那话,要是她对象,她都想干脆离婚算了。 累死累活付出一辈子,到头来得了一句我们姜家人。 怎么,媳妇儿嫁进来这么多年了还不是自家人啊。 就算不姓姜,在你家这么多年了,说那话不是凭白让人寒心么。 老话说的好,女人嫁了人后是没有自己的家的,这话说的是真没错啊。 就像今天这事。 三妗子就算被说了又能咋样,要是外婆不给她出头,三舅再怎么说,她心里再难过还不是不能回娘家。 她娘家早就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柳小红嫁了人以后再回娘家就是客人了,住得久了就算父母不说,哥哥嫂子也是要嫌弃的。 要不是姜家心疼闺女给姜远兰留了房间,闻怀溪自己也不可能这么自在的住在姜家。 估计还不如去住知青点。 这么看来,还是她外公外婆对闺女好啊,连带着她这个外孙女也跟着享福。 徐桂芳劈里啪啦一通说,这下换姜远水被骂得抬不起头了。 姜远水见不得媳妇儿说他妈,但是被徐桂芳这么一骂,他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虽然柳小红老是作妖又跟他妈作对的,但对他是真好,有个什么好的自己不吃都会留给他和孩子,他真的不应该说出那样的话。 姜远水老老实实地跟柳小红道歉:“对不起媳妇儿,我不该那么说的,我不是人。既然你嫁给我了,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不该那么说伤了你的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 柳小红红着眼睛,抽噎着扭头哼了一声,眼泪哗啦啦地流,根本不带搭理他的。 姜远水着急了,笨手笨脚地抹着她脸上的泪水,不住地说对不起。 说着说着,柳小红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不让姜远水碰自己,抬手抹掉了面上地泪,对着徐桂芳说:“妈,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话的。你也知道我这人没坏心,就是想着孩子们都还没结婚,所以……” 她平时计较这计较那,都是为了家里的孩子。 “行了行了。”徐桂芳一挥手,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在乎你那点事儿呢,你嫁进家里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 她当时阴阳怪气不过是因为柳小红说那话不敬她这个婆婆还有大儿子这个大伯子,又不是觉得她说的话不对。 她今天是冲动了,没想到周婆子留了这一手。 早些年李家是帮了她们挺多,但是后来她们也还回去了。近些年她们家跟李家那都是邻里之间的互帮互助,不存在谁欠了谁的。 柳小红觉得那点关系不值得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很正常。 柳小红抽噎着鼻子,真心实意地道:“妈,谢谢你。”转头仍旧不理姜远水,把姜远水急得抓耳挠腮的。 “媳妇儿,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柳小红倒不是不原谅他,就是心里那一关过不去。 夫妻俩这么多年了,她自然知道姜远水就是随口一说没有那个心思,只是随口说的话有时候才最伤人,柳小红一点都不想轻易原谅了他去*。 他俩这个模样让李梅香跟张春燕笑着打趣道:“三弟,小红还生着气呢,你可得好好哄哄媳妇儿,小心以后她不管你了,那你可就是孤家寡人喽!” 柳小红跟姜远水夫妻俩被打趣的老脸一红,柳小红被李梅香推到了姜远水怀里,她抬头正好对上姜远水的视线,这夫妻俩看着对方又笑了出来。 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人家感情好着呢,不需要咱们说!” 天慢慢热了起来,吃过饭后,其他人在院子里坐着聊天,闻怀溪自己一个人去了村里溜达。 乡下的好处就是视野开阔空气清新,泥土砖做成的房子看着也别有一番滋味。 家家户户的人要么在地里,要么去山上挖点野菜啥的,路上的人并不很多,甚至可以称得上人烟稀少,走半天才能碰到一个人。 走着走着,她隐隐听到了前面发生的争吵声。 吵架? 闻怀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吃瓜乐子人的八卦属性迫使她不断靠近声音来源,然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观影席位。 拐角的位置既不耽误听声,也不耽误看戏,还能防止被发现,真是个绝佳的好位置。 闻怀溪瞅着那边吵架的两人,栗珍珍和栗瑶瑶,知青点有名的互相不对付的姐妹。 知青点的知青啊。 看到这俩人,闻怀溪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知青点这边。 当时第一批知青来的时候,上面让修房子给知青们住。 出于村里人的排外心理,大家一致选了一个比较偏僻,村里人不常来的地方给他们。 这边没有几户人家,地方比较大,后来知青来的再多,扩建扩建也住得下。 再后来每年都要来一批知青,但知青们和队里的姑娘小子在一起后,就会搬进父母建的的房子或者村里,一来一去勉强够住,也就再没有扩建知青点。 他们这次下乡来了六个知青,即使睡得大通铺,房间也有些不够住了。 她自己住了外婆家,住在知青点这些人就只能挤挤喽。 因为不够住,这些知青们当时很是闹了一通。 知青点一共四间房,前些年男知青就人多,分到了两个大房子,那边勉强够住。 女知青那边因为之前分给姜柳大队的女知青少,本来就是两个小房间,这两年女知青多起来之后就很挤了,女知青想和男知青换一间房子,男知青以男生那边也很挤为由拒绝了,女知青们就挤在两个小房子里,东西都放不开。 这个时候又来两个女知青,闻怀溪一来就表明自己会住外婆家,有了这个例外,那些女知青就想让江婵媛也去借住在老乡家里。 借住要钱,江婵媛拒绝了,女知青们也不好说什么,去问了队里有什么打算。 姜远峰知道女知青宿舍确实小,便说要是愿意,有谁想出去借住,队里用她们共同的安置费出钱,后面要是再扩建知青点就少用点钱。 老知青们满意了,江婵媛不愿意。 按理说队里出面借住也不是不行,问题是不知道为什么,江婵媛就是不满意腾出来房间的人家,非要住在知青点。 双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当时和江婵媛关系好的栗珍珍出面说让江婵媛和她们挤一挤,然后就引起了她妹妹栗瑶瑶和她们那边女知青的强烈不满。 这俩姐妹关系本来就不好,为着这事当时吵得可凶了。 没想到这还让她撞上了吵架现场。 栗珍珍看着很是生气,指着对面的栗瑶瑶唾沫横飞。 “栗瑶瑶,我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你一个占了我身份这么多年的冒牌货,凭什么吃爸妈寄过来的东西。你要是识相,就应该把那些东西都给我!” 第69章 凭什么我刚回去就要下乡。 栗珍珍嫉妒疯了,明明她才是亲生的,为什么爸爸妈妈还要给这个害得她在乡下吃了那么多年苦的冒牌货寄东西,甚至还比她的多! 栗瑶瑶冷笑一声,道:“爸妈养了我十八年,我也孝顺了她们十八年,当然是我们之间比较亲了。再说了,要不是你给我报名下乡,我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方来!吃点好的怎么了,没让你把东西给我就不错了,还让我给你?人丑想得还美!” 这个栗珍珍真是看不清形势。 她不是亲生的又能怎样,爸爸妈妈还不是疼她比较多? 就比如同样寄东西,妈妈还给她在衣服里塞了钱的,还让她不要告诉栗珍珍,她可是专门注意过那个傻子没有的。 还有上次哥哥寄东西,不就是只给她寄了? 她栗珍珍再怎么不高兴又能怎样,那包裹上面写的是她栗瑶瑶的大名! 哦嚯? 亲生的? 真假千金? 闻怀溪啧啧两声,果然啊,艺术创作来源于生活。 不过听这个样子,那对城里父母比较偏心假千金啊!那栗珍珍还挺可怜的。 但是栗瑶瑶说的这个报名下乡怎么回事? 闻怀溪继续仔细倾听,以防有什么八卦被自己错过。 那边栗珍珍涨红了脸,她恨死当年报错她们的护士了,要不是那个护士,她怎么可能在乡下吃那么多年苦! 给栗瑶瑶报名下乡怎么了?这是她应得的! 栗瑶瑶骂她:“你是城里户口,本来就该你下乡的!爸爸妈妈都要给我改农村户口了,要不是你趁着我们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偷了户口本,我已经是农村户口,就不用下乡了。你真是害人不浅!” 她当时害怕爸爸妈妈给她改了户口就不要她把她送回乡下,在家里闹着不想改,爸爸妈妈安慰她不防,被栗珍珍这个给贱人偷了户口本。 事后栗瑶瑶才在妈妈的提醒下反应过来,要是改成农村户口,她就不用下乡了。 妈妈还说了,会让她住在家里,不会让她回乡下的家。 她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就应该相信爸爸妈妈,不应该听晓晓的话,觉得爸爸妈妈不想要她了。 “哼,这是你应得的!凭什么我刚回去就要下乡,你在城里享受了那么多年好处就不用?再怎么说,也应该是你替我下乡吧?要不是爸爸妈妈说要改你的户口你不同意,我也不可能成功给你报名不是?” 栗珍珍洋洋得意,要不是栗瑶瑶在家里闹着不改户口,她也不可能成功。说到底还是栗瑶瑶太虚荣了。 她要不贪图城里户口,说不定就不用下乡了呢。 “哎,说到底,还是你这个人太爱慕虚荣了。栗瑶瑶啊,姐姐告诉你一个道理,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要碰的好。你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那些是我爸妈给自己孩子的,你这个冒牌货用这些脸不烫得慌吗?呸。”栗珍珍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声音加大,“真是不要脸!臭不要脸!” “你!”栗瑶瑶气急,上前和她扭打起来,两人又扯头发又扣脸掐胳膊的,嘴里还不干不净地互相骂着对方,看得闻怀溪大为震撼。 本来这俩人说的事已经够让她震惊了,真千金回了城里要下乡,父母宠爱假千金,她一点不委屈自己,反手给假千金也报了名。 按照小说来看,即使栗珍珍有点过于在乎那对更喜欢假千金的父母,也不妨碍这是妥妥大女主爽文。 结果,这俩人吵着吵着还能打起来。 既然打起来了,她还是撤吧? 闻怀溪悄摸看了一会儿就打算走了。 不然等会儿打过来看到她,这也不好解释啊。 闻怀溪悄咪咪转身,准备趁这俩人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赶快撤退。结果,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硬邦邦的身体,撞的她头都疼了。 为了不被打架的两人发现,她只能小声吸着气道歉,然后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抬眼看向这个被她撞到的人。 看到被撞人的面容后,闻怀溪小声惊讶道:“宋知青?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未晏刚从公社回来。 今天他去公社买了点东西打算找机会给外公几人送去,还借了姜家的车。 他正准备把东西放了再去姜家还车,才骑到知青点附近,远远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在那,伸长了脖颈往前面看着。 这边离知青点只有几步路,却是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 宋未晏是买东西不想被人看到才选了这条路,没想到还是碰上了人。 他想着正好想找机会跟闻怀溪相处,就没着急走,结果看到了正在打架的栗珍珍和栗瑶瑶。 前面俩人正打得难舍难分,激烈地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嘴里还在不停争辩着说什么: “我才是爸妈最爱的女儿。” “你个冒牌货有什么资格在我家!” 宋未晏看了一眼前面扯头发掐胳膊的俩人,明悟了。 看热闹啊。 至于这两姐妹话中的内容,他一点都不意外。 栗珍珍和栗瑶瑶姐妹在知青点也算是名人了,这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明明是姐妹,看着却像是仇人一般。 这两姐妹敌对到毫不遮掩,他下乡头一天就听说了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听老一批的知青说这两姐妹好像是出生时被护士抱错了。 原本应当是城里工人家庭的栗珍珍被抱去了农村一户重男轻女的家庭,而栗瑶瑶这个出生于农村的,却被送进了城里享受着父母哥哥的宠爱。 栗珍珍的养父母重男轻女,所以她在认回亲生父母之前吃了很多苦。 因着这个,她一直敌对栗瑶瑶。 而栗瑶瑶是一个被父母宠大的大小姐,即便那对城里父母知道她不是亲生的,也还是对她很好,对两姐妹基本做到了一碗水端平。 但是栗父栗母的一碗水端平,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栗珍珍认为这是对她的不公平。 两人父母寄东西都是双份还好,她家那个哥哥就不一样了。 栗家哥哥无限偏心栗瑶瑶,大部情况下,他寄东西都没有栗珍珍的份。 每次取包裹的时候两姐妹都要闹上一场。 不过这些和宋未晏没什么关系,对于这两人的恩怨他并不是很感兴趣,也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看她们打架。 而且,这两人快打过来了,不管怎么说,偷偷看别人笑话被发现都是不太好的。 宋未晏刚想上前一步悄悄提醒闻怀溪跟他一起走躲一躲,闻怀溪她,转身了。 他往前,她转身,两人毫不意外地撞在了一起。 而且闻怀溪因为做贼心虚,转头的时候头是低着的,所以她的额头才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两人撞上之后,宋未晏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就看到闻怀溪抬起头,问了一句,“宋知青?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杏眸水润黑亮,皮肤白皙。 额头好像因为被撞泛起了红? 也可能是他的心理作用。 闻怀溪转头看了一眼那两人,突然抓住了宋未晏的手,拉着他语气焦急地说:“赶紧走。” 由于栗珍珍从小干活儿,力气比栗瑶瑶这个大小姐大多了,栗瑶瑶打不过她只能狼狈躲闪。 好巧不巧,她躲得方向正是闻怀溪两人这边,再不跑,人家就要看到他俩了。 经她这么一抓,宋未晏回归了神,看着她拉自己的手小声道:“你先放开我。我要推自行车,没手了。” “哦不好意思。”闻怀溪没太在意,松开抓住他的手,“赶紧走吧。” 走出去一段路没有人追上来,闻怀溪庆幸道:“还好没被发现。没想到出来散个步还能撞到打架现场,今天有点水逆啊。” 被发现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偷看人家姐妹互掐,还被人家当面撞上的话,想想都有点尴尬。 宋未晏虽然有点听不懂“水逆”这个词,却还是根据闻怀溪前面的话拼凑出来了大概意思。 他礼貌地笑了笑,找了个话题:“我刚回来的路上听到有几个婶子在说李同志要退婚的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还没,周援军他妈今天来闹了,不同意退婚。离之前说好的结婚日期还有不到半个月,现在在考虑直接给周援军本人打电话说退婚的事。”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闻怀溪也没瞒他:“就是电话号码不清楚。” “这样。”宋未晏一只手推着自行车,了然地点点头,“我家里有个亲戚就在部队,要不你告诉我那个周同志是哪个军区的,我帮着打听打听?” “真的?”闻怀溪眼前一亮,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嗯。”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宋未晏不自然地避开了,低头却看到她因为激动又一次抓上自己袖子的手。 宋未晏失笑。 “但是,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她略有迟疑。 宋未晏摇摇头:“没事,不麻烦。那个叔叔跟我家关系很好,顺便问一下的事。” “那,谢谢你了。” 从别的军区一直打听到周援军本人,想想都知道得往上找他领导。 闻怀溪突然有点好奇宋未晏家里做什么的,这种事只是顺便。 等会儿—— 闻怀溪觉得自己有点离谱。 他俩订婚那会儿她是不是从来没打听过宋未晏的家庭状况? 闻怀溪犹豫着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盯着她无意识松开的手,宋未晏有点心不在焉:“你问。”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现在问是不是有点没必要? 而且他俩很有可能最后是假结婚,三年后回城就拜拜,她是不是不该找这个话题? 闻怀溪有点苦恼。 她有点没话找话了吧。 宋未晏比她更惊讶:“你不知道吗?” “嗯……”宋未晏的表情让闻怀溪更疑惑了,“我该知道吗?” “没有。”他不是这个意思,“上次徐奶奶和大队长问了我,我以为你知道的。” 宋未晏补充:“所以有点惊讶。” “啊?”闻怀溪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啊。” 他们什么时候问的,为什么她这个当事人一点都不清楚啊! “那你不用说了,我回去问问外婆和大舅。” 就不和宋未晏在这里尴尬对话了。 “没事,这不重要。”宋未晏倒是不在意,“我刚好要去你家里还车,一起吧,路上告诉你。” “……行。” 宋未晏说自己家是京市的,家中独子。母亲是医生,父亲跟爷爷都是干部。 他说了母亲在哪个医院,是哪个科室的,当时上的什么学校,父亲和爷爷这边只是寥寥两句,更多的没怎么提。 后面说的基本都是小时候跟父母之间相处的趣事了。 这个时候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比较少,说太多稍微打听下就会联想到他家。 他家现在不太平稳,还有外公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即使是只说了这么点,闻怀溪也能感觉到宋未晏的家庭条件应该挺好的。 第70章 “这不可能!” 李家这两天是四处打听周援军部队的电话,但是毫无进展。 得到宋未晏找来的电话后,李父李母千恩万谢,高兴地去了公社,却愁眉苦脸地回来。 王娟跟李秀秀关系好,两家的父母也有来往。 王婶子本来打算去姜家问徐桂芳点事儿的,路过李家门口正好看到李母干活还眉心紧锁的样子。 “怎么了?是秀秀的事儿不顺利吗?” 她只能想到这个了。 李家最近的不顺全在秀秀的事上,李母这个表现,八成是退亲的事没成。 李母说起这事全是忧愁。 “她婶子,我也不瞒你。咱们附近没人在周援军那个部队,我们这些天是四处打听,好不容易在隔壁公社问到了一个,那家人还只知道写信的地址。这种事儿哪能在信里写嘛。实在是找不到,我们本来想着干脆拍个电报让那边给我们打过来。” 说到这里,李母已经开始抹眼泪了,她女儿命怎么那么苦。 “然后呢,电话没打过来?实在不行你们再拍个电报过去,最不行写信虽然慢,也能收到。” 李母哽咽着否认了王婶子的猜测:“不是,最后宋知青帮忙打听到电话了,我们就赶紧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你到是说啊!” 李母好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给王婶子这个急性子急得不得了。 “怎么了吗?周援军不同意还是?” “周援军他,他牺牲了……”李母泣不成声。 她家秀秀命真苦。 落水被救,周超借机抛弃了秀秀,好在周援军愿意负责,结果他家里是个坑还不让解除婚约,现在干脆本人直接没了。 这么一来,以后有谁敢娶她家姑娘? “什么!” 王婶子不敢置信:“牺牲了?” “好好儿一个人,怎么就——”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李母说:“周家人知道了?” 李母叹息着点头。 他们家当时打电话的时候,为了让周婆子不再闹腾是专门请了周家人一起去的。 周婆子跟她大儿子都在,这个消息他们当时就知道了。 “那周家人咋说?” 虽然王婶子这么问,但是想也知道周婆子肯定闹腾了,而且是闹腾个不停。 要是那边知道周援军牺牲了能顺顺利利解除婚约,李母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周婆子说她儿子是被秀秀克死的,让秀秀照常嫁过去给她们周家赔罪,要是我们给秀秀另找,找一个她闹一回,非要闹得我们不得安宁。其实她还想让秀秀提早嫁过去的,是我跟她爹找了大队长才拦了下来。要不然秀秀现在已经在周家了……” 王婶子怒不可遏,这个周婆子太嚣张了吧? “都新社会了还说什么克不克的,她周婆子还信这些封建迷信不怕你们上公社告她一状被抓吗?”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因为周婆子无所畏惧。 “周婆子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她儿子已经没了,而且她是烈士的妈,只要不过分公社是不会管的。” “那她别的儿子呢?她不管了?” 王婶子是知道周婆子不止一个儿子的,除了周援军前头俩已经早早结婚的,周援军后头还有一个正在上学的弟弟。 “周援军那个弟弟还要她养着呢,还有那俩娃娃,总不能连小的也不顾了吧?” “她说大不了断绝关系……”李母抽了一下鼻子,泪水又落了下来,“小的本来就是收养战友的,现在她儿子没了,部队说会接走。姑娘大了刚好够年龄嫁出去,她把周援军的抚恤金留给小儿子,再加上两个哥哥帮衬着,总能活下去的。总之她不会让秀秀好过。” 李母泪流满面。 昨天到现在她是一想起来就哭,今天好不容易强打起一点精神坐在门口,结果王婶子一问又没绷住。 “还真没人能治她了?领导呢,人已经没了领导不让解除婚事吗?领导总不能让秀秀嫁给一个死人吧?” “领导说周援军已经把结婚报告交上去了,要走流程,还得再等一阵子。但是周婆子在公社使劲儿闹,说领导要是答应了她就投河一了百了。周援军刚牺牲,领导也要顾忌着周婆子的心情,万一周婆子真的死了他们也不好交代,只能说会派人过来调和,劝劝周婆子。” 李母崩溃大哭:“她怎么就是不放过我们秀秀?拿死威胁人,难道真要我也死一个给她看吗?我死了她是不是就满意了?” “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 王婶子赶紧劝慰:“李妹子咱不说这晦气话,领导既然愿意来,就说明他们肯定是不同意周婆子的话的。新时代了,早就不搞旧社会那一套了。寡妇还能再嫁,咱秀秀还没嫁过去呢,她周婆子凭什么不允许秀秀重找?” 李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婶子拍着她的背继续道:“周婆子这么闹腾领导肯定不同意,就算她是烈士的妈也不行!你在家里等着人家来人调和,领导总比咱办法多的。别太操心了,啊。” 这个时候她只能先稳定了李母的情绪,万一她真想不开了怎么办? 王婶子有点唏嘘,又有点庆幸。 还好她家娟子的事比起秀秀来容易太多了,现在也顺利解决。 最起码哪怕娟子没同意他们的话还是非要嫁给刘志斌,那他们也有的斡旋,最多是孩子被抛弃了,大不了还有他们做父母帮着。 真整一个像秀秀这么的你死我活,她说不得还没李妹子坚强。 “相信领导,周婆子再怎么牛,面对她儿子的领导总得怂吧?” 好在女婿一家子都是性子好的。 周家要是有像周婆子这么极端的,哪怕周子安再好,她也不会答应闺女嫁过去的。 李母哭哭啼啼地点了头。 也只能这样了,他们也是真没法子了,周婆子实在是太难缠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秀秀的福分,还在后面呐。经历了这么多事,秀秀一定会有更大的福报在后面的。” “嗯。”李母抹了脸上的泪水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瞧我,让嫂子看笑话了。对了嫂子,你是不是有事儿?我刚看你好像要去谁家。我这儿没事儿了,你要是有事儿就先走吧,我送送你。” “没事儿,不重要,咱们姐妹俩说说话。” 王婶子思衬一番,到底放弃了今天原本的计划,决定留在李家等李家其他人回来。 李母说一头撞死的话到底给王婶子吓着了,她实在是不放心走开。 这么想着,王婶子一直等到天色擦黑李家其他人回来了,才跟李父交代了一番才匆匆赶回了自家。 这头李家人得知自己娘有过自杀的念头吓得不得了,李秀秀更是抱着自家娘哭喊:“娘,我没事的,你不要想不开啊。本来我嫁过去就嫁过去了,要是因为你死了才换得我不嫁,那我宁愿现在自己去投了河。” “是啊老伴儿,你要是这么做了不是凭白让自家人伤心吗?秀秀的事总有办法的,我就不信周婆子真就一点不害怕去死。你要是做了傻事,可不就如了某些人的愿吗?” 李父愁容满面。 周婆子干的那些事整的自家一团糟,有时候他真恨不得那个老婆子中了风躺在床上说不了话任人摆布算了。 李母已经想明白了。 她当时跟王婶子说的话本就是正伤心的时候情绪激动,过后王婶子安慰了她以后,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是不对的。 她死了只能徒增自家人伤心,并不能让周婆子怎样,说不定知道后还会放声大笑说死得好。 “当时就是想到我们秀秀这么命苦一时没忍住。你们放心,我不会想不开做傻事的。我还要看着我们秀秀出嫁给她带孩子呢。” 李母这话不仅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大家。 李秀秀终于破涕为笑,她抱着母亲重重地点头:“嗯。妈你要争取长命百岁。”千万不要再想不开了。 李秀秀默默收紧抱着母亲的手臂。 李家的事儿闹得很大,所以后续周援军牺牲了的消息也有不少人得知,作为大队长的姜远峰更是最早一批得到消息的人。 本想将这件事先压着的他架不住周婆子大肆喧闹了一通,没出两天,陆陆续续的连知青也知道了李家秀秀的未婚夫牺牲了。 知青点的女知青晚上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说到周援军牺牲的消息,角落里的江婵媛猛地攥紧了自己的被子,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尖叫。 “这不可能!” 她上辈子在姜柳大队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听过周援军牺牲的消息。 虽然她自己重生回来煽动了不少蝴蝶翅膀。 比如说她提早跟赵建设分了手,也提早跟林北望认识了,甚至她还早先一步去给牛棚里的那些大佬送了东西想跟他们打好关系。甚至最后事情败露只能嫁给赵建设。 但是其他的一切,无论是闻怀溪跟她们一起下乡,还是赵建设跟闻怀溪借钱,就连跟栗珍珍打好关系又闹掰了的流程都跟上辈子一模一样,最多是这辈子她们两人比上辈子更快闹掰。 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这些事是有关自己的“主动”改变,而不是一件自己没有影响的事情变了。 毕竟知青们的走向也跟前世没有任何区别,就连前天栗珍珍和栗瑶瑶打了架,那都是她记忆里分毫不差的事情,甚至她还记得这两姐妹是为了什么才打的架。 而周援军牺牲,就是一件没有她主动影响的事情变了。 这怎么可能呢? 周援军怎么这么猝不及防牺牲了呢? 江婵媛死活想不明白。 除了她自己周围的这些人,其他人她根本没怎么接触啊! 李秀秀就是她基本零接触的人之一。 她那个前世没牺牲这辈子牺牲了的未婚夫,江婵媛重生回来后更是从来没见过一次。对方这几个月根本就没回过家! 按理说李秀秀的事是不会发生改变的。 但是它变了。 还是人直接没了这么大的变数。 这个不妙的消息让江婵媛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身上不自觉发颤心中恐慌。 她总觉得好似有什么超脱了自己掌控的东西。 之前林北望知道她怀孕,江婵媛以为是自己无意之间暴露了,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被她那一嗓子吓了一跳的女知青埋怨地瞪了她一眼。 虽然她看不清楚江婵媛的表情,但她本能地感觉有些危险,倒是没说什么嘲讽的话。 她打算默默揭过这个话题,没想到江婵媛仍是死死追问着先前说周援军牺牲了的女知青。 “王霞,你在说笑对不对?周援军怎么可能牺牲了呢?他明明应该活得好好的啊!” “他明明应该活得好好儿的才对。” 江婵媛不停地喃喃着。 旁边床铺的女知青又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往另一边靠了靠,生怕江婵媛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伤到自己。 真讨厌,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搬出去啊! 大队长都给江婵媛和赵建设分房子了,但是这俩人硬是说最近上工没时间收拾不搬。 等种完玉米他们要是还不搬,她就去跟大队长告状。 反正她是不想跟这么一个人品不行还时不时发疯的人住在一起了。 江婵媛没注意女知青的小动作,眼睛死死盯着王霞,像是要从她嘴里听到周援军还活着的话。 王霞不高兴地反驳:“你在说什么啊?周援军是军人,保家卫国的军人!我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军人了,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说笑吗?要是这样我成什么人了?再说了,你就那么肯定周援军不会牺牲吗?他是人,人总逃不过一死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即使上辈子的事情过去太久江婵媛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只要这件事发生了,江婵媛稍稍联想一番便能想起来当初的事,然后跟这辈子的情况做比对。 闻怀溪刚落水那会儿,她曾经悄悄注意过村里一些她记得比较清楚的事。 那些大事,她的记忆从来没有出过错的。 但是她记忆里根本没有周援军牺牲这件事。 江婵媛只记得上辈子李秀秀在端午后不久周援军回来的时候嫁进了周家,独自一人在家照顾婆婆抚养孩子,周援军则是一直在部队里。 后来恢复高考后她跟赵建设私奔了,再也没听过有关姜柳大队的事,也不清楚李秀秀后来到底怎么样。 还有两家结婚前闹的这一出她也不记得了,但是只要李秀秀嫁进周家,那就说明她的记忆没错。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说周援军牺牲了,那李秀秀肯定不可能嫁进周家了啊! 谁家会让自家姑娘嫁给一个已经去世的人? 那不是结冥婚吗? 所以如果周援军真的牺牲了,那她的记忆就是有错的。 江婵媛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那就只能是这辈子有了不止她一个变数。 闻怀溪。 江婵媛不自觉想到了这个人。 这个跟前世有了明显变化的人。 难道她也重活了一辈子? 这个猜测让江婵媛心头猛地一跳。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会在借给了赵建设钱后又很快要了回来,还对赵建设那么不屑一顾? 闻怀溪知道赵建设大学毕业后抛弃了自己,根本靠不住,才不再喜欢他的吗? 那林北望知道她怀了赵建设孩子的事,也是她说的? 不对。 江婵媛立刻在心底否定了这个答案。 如果闻怀溪也重活了一辈子,不可能不跟她抢林北望的。 闻怀溪上辈子在自己之后嫁给了林北望,如果她重生了,肯定知道林北望后面的生意做大做强,她也跟着做了富太太,顺风顺水什么都不操心,一辈子不愁钱花。 前世林北望宠了闻怀溪那么多年,以己度人,江婵媛不相信闻怀溪会放弃林北望,放弃阔太太的生活。 可直到目前为止,闻怀溪依旧没有任何行动表明了想要跟林北望在一起。 而且闻怀溪没那个手段能让远在北省部队的周援军牺牲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谁跟她一样有着奇遇? 那个人难道也重活了一辈子? 江婵媛面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眼神忽明忽暗,只是一切遮掩在夜色中朦胧看不真切。 如果真的像她猜的那样,那她还能凭借着自己上辈子的记忆嫁给林北望成功逆袭吗? 难道这辈子仍是被闻怀溪踩在脚下,看着她高高在上的幸福? 不,她不想,一点也不想。 江婵媛觉得她应该要采取一点行动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辈子,她只想做人上人,把上辈子那些看不起她的,踩着她尸骨的人全部踩在脚下。自己坐在云端,而后欣赏他们在烂泥地里挣扎的模样。 像上辈子一样一无所成,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从来都不是。 哪怕江婵媛现在已经跟赵建设领了证,那也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三年后高考恢复改革开放,赵建设考上大学肯定不愿意要她这个糟糠妻,江婵媛打着主意趁这个机会跟赵建设离婚的。 她从来没想过将自己和赵建设的人生绑在一起。 自从上次得知了周援军牺牲的事情后,*这件出乎意料的事像块石头一样一直压在她的心上,让人喘不过气来。午夜梦回都是自己重活了一世,却还像上辈子一样一事无成。 甚至比起懵懵懂懂的前世,能够未卜先知的这辈子的她,活得甚至要更加凄惨。 以至她怀疑所谓的前世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格外真实的梦,所以现实中才会有这么多的不同。 知道一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重新走上上辈子的老路,这比直接杀了她更让江婵媛难受一万倍。 但是老天爷让自己带着记忆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让她逆袭上辈子悲惨的人生,走上人生巅峰的吗? 江婵媛坚信,且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她觉得只要自己能好好把握住林北望,不再像上辈子那样将人推开,那样痛苦的前世,就会彻底成为她的过去式。 而曾经的痛苦不堪,只是在提醒她要好好抓住眼前人,是为了这辈子的她提供帮助的一个工具罢了。 这样想着,江婵媛倒是渐渐放下了梦中那真实的恐惧感,开始重新变得理智了起来。 她不能慌,多活了一辈子的她,是被老天爷偏疼的。 可是她希望,老天偏疼的人只有自己。 …… 周援军牺牲这个消息,闻怀溪是在当天晚上知晓的。 彼时的姜远峰满面愁容,恨不得把自家正在门槛上坐着抽烟老爹手里的烟杆子抢过来放自己嘴里砸吧两口。 姜山本人似有所觉,默默往儿子那边看了一眼后,将自己的身子往过背了背避开了儿子的视线。 不是当爹的不疼孩子啊,抽烟多了不好的,他这是在关照儿子的身体。 这样想着,姜山往后背的动作更加明显了些。 被自己老爹一番动作伤害到的姜远峰沉重地叹息了一口气,却没有什么跟他计较的心思。 他心底发愁,感觉自己最近好像大把地在掉头发,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床上有不少自己落下的短发。 哎! 再这样下去,他该不会要成为老姜家第一个谢顶的人吧? 他们家可是祖祖辈辈都没这个问题的啊! 这一声叹息,将刚出房间的闻怀溪震得吓了一大跳。 她跑去一边想关心又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的姜怀梦那里捅捅表姐的胳膊问她:“大舅吃错药了?” 突然哎这么一大声的…… 毫不收敛的声音被姜远峰听到后闻怀溪被瞪了一下,而后姜家整个院子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姜远峰沉重的叹气声。 声音之大,院子里的众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徐桂芳不满大儿子坐在院子里装模做样,又不主动说明摆着等着别人问他的死样子,当即就是一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不想说就滚回去睡觉去,大晚上搁这儿唉声叹气给谁看呢?老娘没那闲工夫关心你,倒是你闺女担心得很。等会儿人哭了你哄啊?” 被奶奶直接点了出来,姜怀梦颇有些不好意思,呐呐着红了脸说不出话。 虽然那是她爹,但是他们村里没有几家的姑娘跟爹亲近的,她也不例外。 亲爹在子女这儿向来是妥妥的严父。 哪怕她心中知道姜远峰是爱孩子的,也还是和母亲的关系更好一点。对于父亲,更多的是敬畏大于亲近。 即使心里很想跟爸爸多说说话,妈妈也说那是亲爸,想说就说没关系的,她却总是因为害羞作罢。 从小都是这么过来的,姜怀梦实在不适应怎么和父亲相处。 这次被奶奶点出来后,姜怀梦在心底犹豫了一番,终究还是问出了口:“爸,你怎么了?老早看到你在这儿坐着叹气,是队里有什么事儿吗?” 姜远峰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老娘伤透了,还好有闺女的及时抚慰。 他安慰着闺女说没事。 徐桂芳没有什么安抚儿子的心思,阴阳怪气地送了他一句“呵呵”。 姜远峰被噎了一下,也不装模做样了,周援军的事就这么被他叭叭叭讲了出来,闻怀溪这才知道了这个原书中根本没有提过的消息。 70-80 第71章 你又不愿意给人当媳妇儿的。 周援军是为国捐躯。 即便听过不少这样的消息,院子里众人还是齐齐愣神。 就是有无数这样的人替他们负重前行,他们才能活得幸福安乐。 不管周婆子再怎么不对,周援军此人的确是尽到了自己作为人民子弟兵的责任。 沉默了一瞬后,徐桂芳念叨了好几声罪过,随后又十分不解:“你愁啥,周援军是周家庄的人,再怎么发愁也应该是他们村里人愁吧?” 姜远峰摇头苦笑:“周婆子想让秀秀跟周援军结冥婚。” 他这头发真是大把的掉啊。 “什么?!” 姜家院子炸开了锅,徐桂芳更是骂了好几声“死老婆子”。 周婆子怎么敢的啊。 这种破四旧的时期,她想让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跟她儿子结冥婚? “周婆子一天天歪心思多得很。寡妇还能再嫁呢,秀秀好好一个姑娘,就得为她儿子守一辈子吗?有孩子的说不得当妈的心疼孩子,愿意守着不改嫁,她周家那俩娃又不是周援军和秀秀的娃。现在周援军牺牲了没人看顾,说不定领导还会接回去。 “到时候她一蹬腿没了,小姑子小叔子结婚,孩子也没了,就剩秀秀一个人给她儿子守着啊?这老婆子怎么这么狠心,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吗?” 李梅香很是赞同婆婆的话。 女人嫁人图什么,不就是图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吗? 她要是李秀秀,在周家守一辈子寡,还不如在自家做个老闺女。最起码亲爹亲妈活着的时候还心疼自己。 周婆子呢,不让李秀秀伺候她就不错了。 她边洗衣服边询问丈夫:“就没人管管她吗?” 姜远峰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我们都劝了,她说要是不同意,她老婆子就去跳河,陪一陪她那还没结婚就牺牲了的苦命儿子。她都这么闹了,谁还敢轻易说话?一个不小心就是一条人命啊!” 徐桂芳狠狠啐了一口:“呸,这老货,半截儿身子入土没几年好活的人了还能干出来这么不要脸的事!” 虽然她也觉得这件事很离谱,但闻怀溪依旧有点发懵。 她是真的不记得原文有什么周援军牺牲的描写。 因为《七零后妈养娃日常》这本书主要围绕的是女主李秀秀的“养娃日常”写的一本小说,所以前期李秀秀嫁到周家并正式开始养娃以前的剧情大多数是一笔带过。 总的来说,那本书只是为了后续剧情的合理性和饱满度才描写了一部分李秀秀的婚前生活,且这一部分在全书一百五十章内容里里一共不超过五章——因为在5章 的后半截儿女主已经嫁到周家并成功认识继子继女了。 原书的开头,便是李秀秀掉进水里被周援军救起来后,周超一家子开始闹退婚了。 李家一家子不愿意又找不出理由反驳——毕竟周超家里放出去的流言都是说李秀秀被男人占便宜了,周超那小子吃亏了之类的。 流言害死人,村里这些长舌妇更是不管不顾让本就甚嚣尘上的流言有种愈演愈烈的意味。 李家清楚这些传言估计都是周家放出来的,因为早先周超当上临时工没多久后周家人便暗示过自家说想要退婚。 只是在这之前李秀秀和周超互相喜欢,周家小子又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能干小伙儿,李家不愿意这么轻易的退了婚,于是李家装聋作哑假装听不懂周家话里话外十分明显的意思。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事关自家闺女的清白——村里的流言甚至已经到了说李秀秀跟周援军早有一腿的程度。 他们找不到任何流言是从周家传出来的证据。 除了周超上门侮辱过几句李秀秀说她被男人亲了不干净外,周家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即使周超知道这件事跟女方没关系,也知道那方法叫人工呼吸,是落水后实施救援的一项很常见的救援方法,但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家只是借着这件事想要退婚而已。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周超成为县里的临时工以前,即便心里嫌弃李秀秀被别人亲过了,他可能还会因为李秀秀的姿色舍不得退婚。 但是谁让他成为了临时工呢,还是一个被厂长闺女看上的临时工。 周超放任家里闹,不过是为了“升官发财死老婆”罢了。 他已经听工友说过了,他们厂里宣传部最近刚有一个缺儿,只要有点关系的都在四处奔走。 周超也想要。 刚好此时现成的富贵摆在了他的面前——只要能傍上厂长闺女,那个坐办公室的活儿多半儿是要落在他的口袋里,他也能顺利成章的转正了。 他家里听说了这件事后,自然双手双脚支持,琢磨着怎么才能摆脱了李秀秀这个麻烦。 自他们想退婚以来李家的装聋作哑已经让他们很是恼火了,李秀秀落水,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的操作。 为了不让厂长知道他先前订过婚又抛弃女方,而后认为周超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周超一家子暗地里各种在村里宣传李秀秀的“事迹”,为的就是逼李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李家无法,只能主动上门退了亲事,要求便是周家要出面澄清流言,否则他们家死也不会答应退婚,就这么耗着。 因为这事,先前还算亲厚的两家人彻底决裂。 周超着急哄厂长闺女,那边说想要赶紧结婚。 周家权衡之下一口答应,村中的流言也因此消散不少。 退婚以后,再加上周超火速结婚的行为倒是让流言消散不少。 村里人隐隐知道这可能是周家着急让儿子傍大腿才做出来的缺德事。 可是即便这样,依旧没有人愿意替自家儿子娶李秀秀。能来李家说亲的,都是一些男方有点问题的家庭。 李母日日以泪洗面,哭诉自家闺女为什么这么命苦。这个时候来提亲的周援军,便成为了那个拯救李家于水火之中的天神。 虽然周援军有两个孩子,但他是头婚,嫁给周援军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当后妈。 李家人答应了,为了让李家人放心的李秀秀同样点了头,这事就这么成了。 因为要拍结婚报告和休假问题,两家人最终将婚事定在了周援军下一次休假回来。 原书对中间几个月一笔带过,直接快进到了两人结婚的日子。 但是既然能结婚,说明周援军在这期间肯定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现在怎么会突然传出来他牺牲了的消息呢? 难道是她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 闻怀溪摇掉了脑子里的水。 不,她根本没见过周援军,哪来的蝴蝶效应。 肯定是原书有什么地方被她忘记了。 闻怀溪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实在无法从前面短短的五章还大多围绕着女主转的剧情回忆起哪里有男主牺牲的消息,只能搜肠刮肚的继续想着书后面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是她遗漏了的地方。 那个梦她就刚开始做了那几次,后面和李秀秀说了之后就再也没做过了,之前的梦也随着时间增长变得有些模糊。 再又一次过了一遍剧情仍旧啥都没发现以后,闻怀溪头疼地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念头。 她是真的想不到哪里说过周援军牺牲了。 算了,明天再说吧。指不定明天一早就想起来了。 闻怀溪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直到第二天徐桂芳喊她起床上工。 “小溪?起床上工了!” “嗳,来了!”闻怀溪猛地坐了起来睁开眼睛,下一秒又闭上了,脑中甚至续上了昨晚的梦。 “快点,怎么没反应呢?要迟了!你姐都走了。”徐桂芳敲着门又催了一遍。 姜怀梦走了! “好好好,穿衣服呢!” 闻怀溪急匆匆地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坐在饭桌前吃上饭了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昨晚好像又做梦了? 她努力回想昨晚的梦,但因为起床的时候太急,没太注意,这会儿根本想不起来具体情景,只能确定是有关李秀秀和周援军的。 她咬着馒头皱眉。 昨天刚说最近没做过梦了。 自从开始做有关李秀秀的梦后,闻怀溪便格外注意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做梦。 她觉得这件事一定有一个限制条件,以她上辈子看过的小说来看,最常见的就是肢体接触之类的。她觉得自己应该也是这种情况。 所以王娟回门那天,闻怀溪其实有注意自己会不会再次做梦。 但很可惜,好像从她告诉李秀秀那刻就停止了一样,从那天晚上开始,直到昨天之前,她再也没做过那个梦了。 昨天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闻怀溪回忆自己昨天接触过的所有人,见过的有很多,除了一早排除在外的姜家人,有过肢体接触的只有李秀秀和宋未晏。 闻怀溪无意识用筷子戳着碗底。 今天找机会试试吧。她想。 “别发呆了赶紧吃。”徐桂芳替闻怀溪着急,“你赶紧的,两口能吃的事儿非得这么磨蹭。” “吃完了吃完了。”闻怀溪回神,三两口喝完已经放凉的粥,立刻去了大队部拿工分本上工。 这几天天气慢慢热了起来,姜柳大队种玉米的浩大工程也渐渐地接近了尾声。 转到男知青这边,闻怀溪盯着宋未晏出了神。 好像,她每次做梦都是在和宋未晏接触之后? 闻怀溪仔细回想自己曾经做梦当天发生的事情,心中有了隐约的想法。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穿越。 那她来到这个年代,也是跟宋未晏有关系吗? 还有上次林北望得知江婵媛怀孕的事,总不能也是他? 后面这俩只是闻怀溪毫不相干的联想,很快被她抛到了脑后。 无所谓吧,穿就穿了,既定事实又改变不了,她只能接受。 而且这辈子的父母同样是养她长大的父母,跟上辈子没什么不一样。 闻怀溪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重要的人,也不是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人,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她不觉得别人有什么必要要折腾这么大的阵仗来对她做点什么。 再一个,她自己的记忆什么的的确是最真实的东西,如果安排她穿书的那个人能把这些全都给她加上,有这种能力的人,她想反抗也反抗不过。 想通了这些,闻怀溪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只是还有点不知道如何验证自己做梦是不是因为宋未晏,做梦的条件是什么。 即使那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证明宋未晏就是跟这些东西有牵扯,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骗人。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闻怀溪一点都不相信这一切的一切会跟他没关系。 曾经的她只以为宋未晏是救了她的恩人,可是如果她因为宋未晏这个书中的路人甲才做有关剧情的梦,闻怀溪觉得她得注意注意这个人。 闻怀溪今天上工盯着宋未晏的时间变多了。 除了固定的看看大家的干活情况,剩下来的时间她也不似以往那样发呆,而是变得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宋未晏身上。 她对验证这件事有点心急,经常不自觉地会观察着他,然后在他要看过来的时候转移视线。 偶尔几次没来得及转头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就会这么直勾勾地交汇在一起。 每当这个时候,闻怀溪就会看到宋未晏眼中不加掩饰的疑惑和脸上明显不解的神情,然后她就会在某人的欲言又止中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又一次被当场抓包后,闻怀溪努力地扯起了一抹笑容,而后在他明显想说些什么的表情中将自己的头偏向了一边。 她面上竭力保持镇静,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思考着对策,努力面无表情极力地假装着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她又没特意看他,只是视线飘过去的时候,宋未晏恰恰好抬起头而已。 闻怀溪在心底说服了自己后,又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脑袋,悄咪咪地用余光往宋未晏那边瞅了一眼,然后…… 没有然后了,因为她发现宋未晏没再继续扎地,而是往她这边走了! 闻怀溪藏在眸底深处的心虚昭示着她紧张不安的心情。 逐渐走近的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宋未晏突然顿住了脚步。 正当闻怀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下一秒,宋未晏将自己手中的锄头放在了一边,步伐坚定地朝她走来。 “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你今天一直在看我?” 在距离闻怀溪一米远的地方,宋未晏停下了脚步:“我能知道原因吗?” 宋未晏差不多有一八三,视力也很好,微微低垂着的眸子刚好能将闻怀溪的所有表情一览无余。自然,闻怀溪紧张的表现也被他尽收眼底。 他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对方的答案。 “啊?啊,好。” 清澈的嗓音在闻怀溪的脑中炸开,她下意识抬眼看了人后,又很快地垂下眸子,应好的声音听起来淡定极了,只有微微抖动的眼睫出卖了她。 闻怀溪脑中思绪翻飞,CPU快速运转着,试图从自己脑中找到一个宋未晏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她的答案。 因为自己看他太多了怕影响不好? 闻怀溪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扯。 不论真相怎么样,他俩在外人面前就是货真价实的未婚夫妻,未婚妻子多看看自己未来的丈夫怎么了? 又没干什么过分的事,而且这又不是不负责任耍流氓,别人看到了也只会会心一笑说这俩人感情真好,好日子要近了吧。绝对不会多嘴说什么男女之间影响不好的话。 既然不是这个理由,那是什么呢? 宋未晏觉得自己看他太多影响到他干活了? 也不是吧,她觉得这人挺淡定的啊。 每次看过去的时候,这人永远在认真干活,扎地的动作干脆利索,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既然这些都不是,再多的原因她实在是想不到了。 他俩说是未婚夫妻,其实并没有那么熟的,她根本不怎么了解这个人。 这么多的想法其实只在转瞬之间,宋未晏说完后,抬步往人少的地方走,闻怀溪带着满脑子的想不通默默跟在他后面,直到前面那道身影站定后转过身,她才估量了一下停在了离宋未晏一米远的位置。 看了一眼四只脚中间的空地,闻怀溪感觉有点近了,又小碎步地往后面撤了一点,确定了这就是她要的一米远的距离。 看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闻怀溪满意极了。 这个距离拿捏的刚刚好,跟刚才宋未晏和她之间的距离一模一样。 宋未晏不知道对面人的想法,只是在她站好后脸上带出了些满意后,这才缓缓开口:“我做了什么冒犯的事?” 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并没有做什么冒犯的事。 而且这其实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她有没有发现什么。 宋未晏眸光深了几分。 最近李秀秀的事他也听说了,心中的确有几分猜测,最终决定直接开口问问清楚。 宋未晏觉得闻怀溪是知道了,当然两人的情况他一开始就不觉得能瞒过她。 但在茅草屋那边碰到她,还有山上那次,究竟是偶然还是刻意。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宋未晏没放过闻怀溪的任何表情,自然也看到了对方毫不掩饰的疑惑。 ??? 闻怀溪在脑中扣出一连串问号。 这是个什么问法?什么叫宋未晏做了什么冒犯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闻怀溪脸上的不解太过明显,宋未晏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他垂眸敛目,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真实的情绪:“你看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甚至闻怀溪经常盯着盯着他之后又会看一眼村里的方向。 姜家不在那边儿,顺着闻怀溪的视线看过去,宋未晏只能想到知青点和茅草屋。 即便他有九成肯定闻怀溪对茅草屋那边是什么都不清楚的,可他不敢赌。 “哦,你说这个啊……” 闻怀溪将目光从正对着宋未晏眼睛的位置挪到了他的下巴处,躲开了他紧盯的视线。 “你想多了吧,我只是你做活熟练不像知青,所以多看了几眼而已。” 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怎么说,难道要她说自己看他是因为不理解为什么碰到他就能看到主角的剧情线吗? 这件事她还没确认来着…… 而且剧情和她穿书这件事紧密相关,是她最大的秘密。 以往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现在已经窥探到些许不对的她更不可能将这件事说出去了。 如果后面自己真的碰到了不得不说出来的情况,她也会选择一个自己可以信任的人,而不是宋未晏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 他们两人真的不是很熟,闻怀溪做不到完全信任他。 闻怀溪有点发愁,宋未晏这人不好糊弄,这话他顾估计不会信。 她视线飘忽,瞟到一个正停了动作探头往他们这边看的队员。 闻怀溪眼睛一亮。 “嗳宋知青,你看他是不是在看我们?”她用眼神示意着那个队员的方向,装作着急的样子,猛地一拍手,“哎呀!是我忘了,这都过来好一会儿了,你是不是该回去干活了?休息太久会被当做偷懒是要扣工分的。你、赶紧回去吧,咱俩在这边待的时间太长,他们以为我以权谋私帮着你偷懒就不好了。” 说着,闻怀溪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挪动脚步往过来的方向走:“我又该检查一下大家有没有好好干活了,这可耽误不得,你也别磨蹭了,快走吧。” 说实话,闻怀溪这个转移话题的借口很是生硬。 她检查干活情况就是转一圈而已,大队又没规定必须转几圈,也没规定多长时间转一圈,这些都是记分员自己看着办的。 又不会有人跟在你后面计数,多一圈少一圈的这些都不重要。而且农忙的时候大部分人还是很积极的,只要别懒到一眼都不看就行。 至于她说的耽误宋未晏干活要扣工分的事倒是还有几分名目,可问题是宋未晏根本不是差这几个工分的人,也不会仗着他跟闻怀溪的关系就让她给自己走后门悄悄不扣分这样。 扣了就扣了呗,一两个工分的事而已,又差不了多少粮食。 宋未晏知道闻怀溪没说实话,最后还是任由她走人了。 算了,看着估计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要不然以她这心计,刚刚肯定会露馅儿的。 至于闻怀溪到底在瞒着什么—— 不说他心中隐隐的猜测,就算他一点都不清楚,只要不是关乎茅草屋那边,宋未晏也不是很关心。 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能对别人说的秘密,他自己也有,他并不是非要让人家把秘密说给自己听的那种人。 往回的时候,两人依旧像来时那样一前一后走着,只不过这次换成了宋未晏跟在后面。不过前面松了一口气变得欢快起来的背影,让跟在某人后方的宋未晏唇角微微上扬。 闻怀溪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注意到对方没有什么异常后,垂在左侧的手指摩挲了一下。 今晚先验证一下。 从两人刚刚待着的已经种完玉米,空空旷旷的那片儿地里走出来,闻怀溪翻了翻手里的工分本,决定从小麦地的最东边开始查起。 是的,工分本一直在她手里的。 作为一个记分员,闻怀溪时刻记得“本”不离手的规矩。哪怕是跟宋未晏说话那阵儿,记分本也被她牢牢的攥在手里,而不是随便放在某个地方。 开玩笑,记分本是能乱丢的东西吗?这玩意儿要是真的丢了,她这个记分员的工作就得跟这个记分本一起丢了。 她刚刚虽然是想找一个借口甩掉宋未晏,却也的确是到了时间应该绕着所有的地转一圈了。 从东边开始查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宋未晏负责的那片儿地在这里所有干活的人中是比较靠西的。 她现在有点见不得宋未晏。 心虚。 闻怀溪悄摸歪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宋未晏,人家闲庭信步,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样子。 闻怀溪毫不在意,加快脚步往东去了。 闻怀溪脚步匆匆,在栗瑶瑶询问的目光中敷衍地笑了笑。 “你这是?”栗瑶瑶随口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来检查你们干的怎么样了。” 她俩也就是说几句话的关系,闻怀溪当然不会说实话。 “哦。”也不知栗瑶瑶信了没信,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嗳?”闻怀溪后知后觉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你今天干这么快?昨天下午的时候不是在后面吗?” 闻怀溪刚检查最东边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听到栗瑶瑶说话了才发现不对。 栗瑶瑶干活极慢,哪怕下乡时间不短了,干活的时候依旧笨拙。 她就是那种别人看她扎地生怕把自己腿或者脚砍到的人,而且扎地实打实要下力气,栗瑶瑶一向是跟现在在后面那几个人一起在大部队后面的,甚至比她们还要慢。 就比如栗瑶瑶昨天干的那一片儿地就是前天新分配的,一般情况,这样一片儿地栗瑶瑶要干整整三天,今天应该也在那边才是。 所以闻怀溪才会惊讶她为什么会在这边。 栗瑶瑶倒没有瞒着她,她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离得远那些也听不到她们谈话后凑在闻怀溪的耳边小声道:“昨天晚上有人帮我干的。” 反正她肯定瞒不过闻怀溪这个记工分的,还不如实话实说。 “谁?” 闻怀溪下意识追问,却没想着栗瑶瑶会回答自己,只是心中默默思索起了可能的对象。 知青点想献殷勤的男知青还是村里那些个小伙子,又或是栗瑶瑶谈对象了? 白天大家都要完成自己的工作,能晚上帮栗瑶瑶干活的,这人一定是白天干完了晚上还有精力的。 如果是男知青倒是好确定人选。 知青点大部分人干活都不太行,不分男女,能干完自己的活还有精力帮栗瑶瑶干的,干活一定是差不多能过得去甚至是好的。 这么些天的记分员做下来,唯几个干活好的闻怀溪都记得是谁。 村里的年轻小伙范围就大了。 村里的小伙子从小就帮着来地里干活了,大部分人都是能做到干完自己的再来帮栗瑶瑶做的。而且栗瑶瑶长得好看,肯定不乏有想对她献殷勤的小伙子。 最后一个是谈对象,这个的话没听栗瑶瑶说过,知青点也没人提,但是她敢肯定一件事,如果谈了绝对是最近,毕竟前段时间一点苗头都没有。 如果是最近,那就有可能是栗瑶瑶为了找个人帮她干活才谈的。 不过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种玉米都快结束了,栗瑶瑶就算找人谈对象帮她干活也应该是农忙一开始的时候吧?这时候一点都不划算的。 再一个,她知道栗瑶瑶以前没谈过对象,家里好像管得严,不可能这么随随便便为了干活谈了的。 栗瑶瑶不是缺那几个工分的知青。 “你注意,可别被人骗了。”她随口叮嘱。 有些男人骗小姑娘的手段花的很,栗瑶瑶就算有点脑子,那也不多,跟栗珍珍半斤八两。 同为女孩子,闻怀溪当然不希望栗瑶瑶因为一点她可能都用不上的利益被骗。 更多的让人家别接触什么的,她自认没那么大脸也没那么好心。最多八卦八卦。 栗瑶瑶不肯说,只说那人说了最近都会帮她干活,这些天她上工就都可以摸鱼了。 反正闻怀溪检查的重点是那些主要劳动力,她只要不拖后腿就行。 如今有了他帮她干活,记工分的时候就可以把前一天那人帮她干的部分加上,分粮食的时候说不定能多分一点。 闻怀溪呵呵了。 就她?也不看看自己之前干的活是啥样子,得了几个工分,还想多分一点粮食,到时候不欠队里的工分就很不错了。 闻怀溪索性不管了,只是告诫栗瑶瑶小心一点,天下没有白掉的馅儿饼,最好还是自己干活得好。 真欠队里工分了,用钱跟别人家里换点粮食补上去也行,毕竟大队也不是不知变通的嘛。 栗瑶瑶点头应了,但闻怀溪一眼就看出来她并没有把这话听进去。 她叹了口气,不打算继续说了。 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一个未成年还是管好自己吧,大不了让大舅多注意着点,免得像江婵媛一样。 虽然她觉得栗瑶瑶再蠢也不至于这样。 晚上吃完饭,一家子人收拾收拾做点家里的事儿又该睡了。 这一天天的,哪刻都闲不下来。 闻怀溪不用洗锅碗瓢盆收拾桌椅,也不用去规整自留地这些,更不用写学校的作业,所以她吃完饭把自己的碗往厨房里一放就能收拾自己休息了,算是家里最早一批能休息的人之一。 但是闻怀溪没有直接回屋里睡觉,而是去自己的屋子把上次她妈给她寄的课本翻了出来,接着上次复习的进度继续学习。 自从她做上记分员这个岗位,日子过得比以往轻松开始,闻怀溪就开始翻起了自己原来的那些课本,打算把这些东西从头学一遍。 每天晚上点上灯,就是属于孩子们的学习时间。闻怀溪总是跟着表哥表弟们一起,她翻看着课本,他们写作业,大家一起学习。 其实说是作业,按照在学校都是劳动的情况来看,闻怀溪那些上学的表哥表弟其实也没几个作业,去学校只为混个文凭罢了。他们的那些作业都是回了家自己翻着以前哥哥姐姐的书写,自己布置自己写,权当多学一点知识了。 他们是想轻轻松松啥都不学,可是他们眼馋姜怀德的工作啊! 姜怀德能被安排进去,也是人家真有本事,要不然就算有关系,你进去没本事还丢了小姑的人呢。所以虽然家里不抱着能给再安排一个工作的指望,但也逼着他们学。 万一能*从姜远兰那里早一点得知厂里什么招工的消息,考的时候也时刻有准备着,这是姜远兰当时嘱咐家里的。 他们自己也盼着,万一真有这种好机会,他们提前准备了到时候考点什么也能更好应对,或者哪怕到时候学有关工作方面的知识,这时刻准备着的脑子也比别人好长时间不学的脑子灵光一点不是? 那些东西闻怀溪是学过的,但是长时间不用肯定会慢慢忘掉,所以闻怀溪还是老老实实地从头开始复习。 她试着劝过大一点的表哥表姐们跟着他们一起学习,但是已经结婚了的大哥生活不只有自己,还有妻子和两个孩子;没结婚的哥哥上班的上班,上工的上工,每天干完活都够累了坐不住学;两个还没嫁人的表姐也是要忙活各房的事情,没有那么多时间学习。 但是他们也记得小姑的嘱咐,就偶尔翻翻书这样,多的时间实在没有。 所有人都忙完后,姜怀梦凑过来跟闻怀溪一起翻了翻书,到点睡觉。 这天晚上她没做梦。 第二天,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又是一个好天气。 姜柳大队的空地不剩多少了,差不多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闻怀溪一大早醒来吃过饭,跟着大舅去大队部取了记分本就往地里去,一直到这会儿她的心情都很好。 直到她检查着大家上工人到没到齐的时候看到了宋未晏。 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闻怀溪唇角的笑容蓦地僵住了。 她昨晚好像没做梦,难不成之前猜错了? 闻怀溪又复盘了之前每一次做梦当天的情况,实在没发现另一种做梦的可能。 真的只是巧合吗? 闻怀溪转了一圈,大家都到齐了没缺人,顺便她还注意到了栗瑶瑶确实有人帮助。 ——因为她又跟上进度了,明明昨天下工的时候她那片儿地只开了个头。 连续两天都这样,又不是晚上干的,肯定是有别人帮忙呗。 栗瑶瑶就不是什么能晚上干活的人,更何况大家昨晚在知青点眼看着栗瑶瑶早早躺床上睡觉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前面几年也不是没有女知青这么干过,就说前段时间,还有一个男知青刘志斌这么干过呢。所以大家脑子只转了一瞬就想到了事情的真相。 大家见怪不怪,只是有点羡慕又有点鄙夷这种行为。 羡慕的是农忙有人帮忙自己能轻松很多还不用少工分,甚至基本上都是多工分的,又鄙夷于栗瑶瑶这种娇气姑娘肯定是不会留在姜柳大队这个农村地界儿的,根本是骗人家那些小伙子帮自己干活罢了。 欺骗别人的感情嘛这不是。 其实他们就是心里嫉妒,甚至于如果有这种好事,他们其中大部分都是会应的,但是偏偏要逞一逞嘴上的威风,不肯承认自己是那样的人。 只要他们没干,就不是那样的人。 知青们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了起来,鄙夷加嫌弃的眼风儿一下下地往栗瑶瑶那边儿飘。 要是往常,栗瑶瑶可能早跟她们吵起来了,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栗瑶瑶居然一反常态地忍了下来,只是做着自己的事,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好像没听到那些人那么说似的。 闻怀溪往这边看了一眼,她听不到那些知青私下里小声说的话,扎地的时候人背着她,她们的表情也看不到一点。 以她了解的情况来看,她大概能猜到这些人应该是说了闲话的,可是人家没耽误干活儿,她也听不到具体的,栗瑶瑶也没闹起来。 想到以往栗瑶瑶的脾气,闻怀溪觉得这些人就算说了应该也不过分,要不她不可能这么安静,索性就没管她们了。 毕竟栗瑶瑶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她们要是过分了,栗瑶瑶能忍下来才怪。 她想的是很好,猜测的也很合理,那些人的确是小小声不敢让栗瑶瑶听到。 偶尔栗瑶瑶听到一两句酸话,又觉得这些人没本事又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只能在她背后说说话,她不跟她们一般见识,就权当自己听不到了。 可没想到闻怀溪前脚刚走,后脚栗珍珍就趁着这个空档开始指桑骂槐了。 哦不,那不能叫指桑骂槐,应该叫明涵。 “有些人啊,既然不打算留在乡下就别让人家帮自己干活呗。人家是以为能处对象给自己未来媳妇儿干活儿,你又不愿意给人当媳妇儿的,为什么要别人帮你干活?这不是占人家便宜嘛。真不知道爸妈清不清楚自己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是这么一个人。” 第72章 清楚情况吗就乱造谣? 栗珍珍对着栗瑶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说完话之后又继续忙自己的了。 她其实也是因为没人帮自己心气儿不顺,所以才跟那些知青一样说两句栗瑶瑶通一下自己的心气儿。 不过别的知青害怕栗瑶瑶发火,不想跟别人吵起来在其他知青和村里人眼中留下一个挑事儿的形象,所以不愿意像她这么直接说出来,都是几个人一起偷偷说小话。 但是偷偷在背地里说也憋屈,所以时不时声音不小心高一点。 他们一方面担忧着不想让栗瑶瑶听到,一方面又不想让栗瑶瑶好受,栗瑶瑶偶尔能听到两句话又听不真切,才当听不到忍了的。 栗珍珍从刚才开始就祈盼着那些人说的话能被栗瑶瑶听到,最好双方再吵起来,她好在一边欣赏。 可这些人不争气啊,一个个既瞧不起人又不敢得罪栗瑶瑶的,她就很看不上眼,干脆自己直接上了。 她才不怕栗瑶瑶跟自己闹呢,在姜柳大队这个地方她俩都没有依靠,那对儿偏心的父母也不在,谁怕谁啊,反正这火气她不吐不快。 果然,还是栗珍珍的挑衅有用,她话音一落栗瑶瑶立马瞪眼过去:“你搁这儿说谁呢,干脆点我名字呗,清楚情况吗就乱造谣?你咋知道是村里的同志帮我干的?你亲眼见到了还是谁跟你说的?亲眼见到是啥时候看到的,别人跟你说的又是哪个别人说的?栗珍珍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三四五六咱俩没完!” 栗珍珍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帮栗瑶瑶干的活,刚刚那话也是因为看不惯人凭着自己猜测说的,根本拿不出来什么证据。 栗瑶瑶这么一问,她有点心慌,又害怕栗瑶瑶是炸她的。毕竟不是村里人帮她干活还能是谁? 栗珍珍强装镇定:“我是不清楚情况,但是你就敢摸着自己心保证不是哪个村里人帮你干的吗?你又真的会跟人家谈对象吗?你又敢保证自己不是骗人家的吗?” 栗瑶瑶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一连串的问题,闻怀溪正好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这俩人吵架的声音不小,她又是才走没两步,听到这边吵吵嚷嚷的就赶紧跑了回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我人刚走你们就吵起来了,知不知道现在是上工时间?知不知道自己要干活?” 栗瑶瑶抗议:“是栗珍珍先挑的事儿,要骂也应该骂她!” 栗珍珍不服:“你又不是没跟我吵?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吵得起来,凭什么不骂你?” 栗瑶瑶还想着闻怀溪能偏向自己呢,毕竟她俩关系还行,而栗珍珍之前拿了闻怀溪的钱,按理来说她俩是有矛盾的。 但她完全猜错了。 闻怀溪根本不想管她们的事,更不打算管,所以直接两句话给人打发了:“你俩,我不管是因为什么吵的,总之一句话,要吵回去吵,不要在上工的时间吵,耽误干活耽误了种玉米你俩赔得起啊?” 真是的,农忙呢还有心思吵架,看来还是活儿不够重。 “如果再有人吵架,我就告诉大队长,给她另外安排一个累人的活。累了就没心思吵了。” 最后警告了一句后,闻怀溪没管这俩人,人又返了回去。 她活儿都没干完就赶紧跑过来了,一天天的真不让人省心。 闻怀溪走了一段路,还听到了有婶子聚在一起说:“这小溪真不愧是姜家的娃儿啊,这脾气,跟桂芳一样儿一样儿的。” 另一个说:“是,跟大队长也像,吵架两句话就给人制止了。” 闻怀溪有点囧,她走后,栗珍珍和栗瑶瑶又气得瞪了对方一眼才罢休,“哼”了一声挖地。 栗瑶瑶想到那人,决定不跟栗珍珍一般见识,反倒是栗珍珍想着绝对要趁机抓到栗瑶瑶的把柄,准备晚上蹲点看看到底是谁,这样下次就有机会威胁栗瑶瑶了。 只要不闹到明面儿上,闻怀溪懒得理会栗珍珍是什么想法,她又溜溜达达去了另一边。 刚到地方看到表姐在树下喝水,闻怀溪笑了笑走过去,就听到姜怀梦惊讶的声音:“小溪,你看那几个人,他们……”姜怀梦心中有所猜测。 闻怀溪依言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向路口那边。 两个穿着中山装看着很像是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穿军装的中年男女正向周庄大队村的方向走去。 从公社去周庄大队走大路必然会在这个路口经过姜柳大队,转弯过来就是来姜柳大队,往前就是去周庄大队。这些人在这个路口没有转弯进来而是继续往前,就代表着人是去周庄大队的。 姜怀梦的声音不大不小,这一番话周围正在上工的男女老少们都听见了,纷纷抬起头来往路口看去。一些没听到的,注意到这些人的动作,也跟着抬起了头望向同一方向。 于是领导还没进周庄大队,已经收到了姜柳大队所有人齐刷刷的注目礼。 大家都看到了人,一部分认识其中两人的给不认识的介绍,说完,大家纷纷议论起来这些领导到底来干嘛。 有人好奇地问:“溪丫头,你说他们这些人是干嘛来了?检查工作?不像啊,哪有检查工作还带着穿军装的。更何况往年基本都是在收麦子啊,掰苞谷的时候来,顺便看看每个大队那年的收成咋样,我们大队这还没开始割呢,周家庄估计情况差不多啊。” 别人不明原因,闻怀溪倒是在看到这些人的一瞬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周援军部队的领导来了。 农忙快结束了,也就是快到李秀秀原本跟周援军定下的结婚日子了。前些日子李家还在跟周家人闹退婚,现在能来的领导,只能是周援军的领导了。 原文里其实并没有领导来周庄大队这茬。 因为原文的李秀秀这会儿根本没有跟周家闹过退婚,李家人也根本不知道周援军其实是“牺牲”过一次的。 周援军的这个“牺牲”,是为了做秘密任务对外宣称的牺牲。 做戏做全套,周援军的领导通知了周家人,可周婆子打击太大,本就不好的身体更是直接病重。 周家两姐弟要照顾周婆子,没时间去拿周援军的遗物,但这种会有钱的收拾遗物他们根本没想过让别人代去。 人心不足蛇吞象。 有领导关注这事,钱肯定能到他们手里,但后续能不能花在他们一家人身上却不一定。 亲朋好友谁有个头疼脑热来借一借,是给还是不给?而且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谁都知道她家有钱,小偷来光顾一下自家可能他们都发现不了。 考虑到家属要收拾心情加上有些地方路途遥远,部队给的收拾遗物的时间还算宽泛。周家姐弟便决定等老娘身体好一点了再亲自去一趟。 谁知没等他们去,周援军的任务完成的比预估早上一点,赶在原定结婚日期前回来了。跟家里通过电话后,周援军踏上了回乡的旅程,回来跟李秀秀结了婚。 人回来了,追究他以前“牺牲”过没毫无意义。 周婆子隐瞒过自己儿子“牺牲”这件事,除了她跟自己小儿子还有小女儿以外无人知晓。所有人都以为周援军在部队好好的,到了时间回来结婚,而不知道其中还出过这么一回岔子。 李秀秀之所以知道,是后来周婆子死后她去随了军,有一个在家属院住了很久,对李秀秀帮助颇多的婶子偶然说起这次让周援军立了功的任务,说她儿子当时多亏了周援军搭救,要不然很可能就死在这次任务中了。 那个时候,李秀秀已经嫁给周援军很久了,刚刚怀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 时隔十年之久才听到当年周家人隐瞒的真相,婆婆早已亡故,她连质问一句都做不到。 李秀秀苦涩一笑。 还好周援军并不知道当年婆婆做的的事,这是她唯一庆幸的事。 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崩溃。 李秀秀仔细想过,她已经不是会冲动的年纪了,更何况她婆婆一向对她不怎么样,这种情况,应该,是能理解的吧? 实在难受,李秀秀将这件事告诉了周援军。 周援军知道这件事后,很是愧疚于自己妈做的一切,对李秀秀更是体贴,二人的生活愈加幸福美满。 这是这件事时隔多年被重新提起的唯一任务——让男女主的感情再一次加深。 …… 闻怀溪猜的没错,他们在路口看到的那些领导,的确是去周家进行思想工作的。 电话已经打到了部队,人民群众向他们求助,他们便不能装不知道。更何况周婆子死撑着不同意人家姑娘退婚本来就是不对的。 人家李秀秀同志并不是在得知周援军“牺牲”后才提出退婚的,李家是在周援军“牺牲”之前,在之前周婆子隐瞒了自家真实情况的时候就想要退婚的。 就算李家是在周援军“牺牲”后提出的退婚,周婆子也没有权利不同意。周婆子所说的“冥婚”更是不被允许,这是封建迷信,传出去甚至会影响周援军未来的仕途。 早在之前,在李家将电话打到部队诉说了这些事的时候,周援军那些领导对周婆子的印象便不是很好了。 好在这些话是周婆子说的,并不是周援军本人开的口,影响没有那么大。 要是这话是周援军本人的意愿,部队是要对周援军再次进行思想评估教导的。一旦不通过,周援军在部队的路就到这儿了。 至于周婆子的话,考虑到老人刚刚失去一位优秀的儿子打击太大,他们稍稍能理解一点。 毕竟儿子保家卫国还未娶妻,也没有后代,一些封建的老人是会想着不能让自己儿子在地底下一个人孤独。给他娶一个媳妇儿,最起码等姑娘百年后,她儿子在那边还能有个媳妇儿。 只是理解归理解,这种行为却是绝不允许的。 谁家的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不能因为你家儿子没了赔上人家另外一个姑娘的一生啊! 人家李秀秀同志才十九岁,大好的年华,不能这么浪费在一个已经牺牲了的人身上。 虽然有那么几个为数不多的领导知道周援军其实并没有牺牲,可秘密任务之所以被叫做秘密任务,便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而且这件事也不可能会告诉周婆子一家。 在外的消息,周援军必须是“已死”状态。 已经“牺牲”的未婚夫,周家这个未来婆家自然没理由阻止人家姑娘再嫁。 可周婆子本人身体不好又被儿子“牺牲”的消息打击太大,部队只能采取怀柔政策让人过来进行劝解。 领导要来,周家人便不用专门跑一趟部队去将周援军的东西带回来。所以他们这次不仅是来劝解周婆子的,还带上了周援军的遗物,也顺带将周援军的抚恤金捎了过来。 这些钱在周援军任务成功执行回来是要归还给部队的,但是那也是他回来之后的事了。 最起码目前来说,这笔钱一定会好好的交到周援军的老母亲周婆子手上,用作是他孝顺自家母亲的钱财。 五百五十元,一笔不小的数字。 这笔钱成功堵住了周婆子的嘴。 周婆子手里捏着儿子的抚恤金和他生前的工资本,心里开始细细盘算起来。 等领导来的这些天她也想了很多。 她本来以为没多少钱的,打的是让李秀秀嫁过来给自己当牛做马的主意。现在有了这些钱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即使李秀秀真的嫁过来,周婆子也不会把这笔钱交给儿媳保管,但是目前来看这件事没有必要。 两个小的人家会带走,她三儿留下的这些钱足够给闺女一笔嫁妆,足够给小儿子存下彩礼钱。 她自己则有另外两个儿子养着,加上大队里分的人口粮,他们一家子不至于过得那么艰难。 李秀秀嫁过来便不一样了。 虽然李秀秀能挣口粮,估计也只够她自己的,平日里别的开销还是要花她家的钱。 李秀秀是能照顾自己,但是另外两个儿媳妇照顾也一样。她不仅是三儿跟小儿子的娘,也是另外两个儿子的亲娘,他们有义务奉养亲娘,而自己不用花这笔钱出去,还能将给李家的五十块钱彩礼钱要回来。 再一个,领导说得对,她儿子毕竟是烈士,她这个当娘的逼一个清白姑娘嫁给自家已经去世的儿子,不仅对儿子的名声不好,这种封建还可能导致她会被批。斗。 别看她在李家人面前说哪怕闹到死都无所谓,实际上周婆子惜命得很,她不可能真用自己的命跟李家人杠上的。 她当时说那些话不过是气不过儿子死了李家人能顺当退婚罢了。 她死了批。斗落不到自己头上,但只要自己活着,逼李秀秀嫁给死去儿子这件事就会一直留在她身上,是那些人抓典型的证明。 他们村牛棚可还住着那些外来人的。 想通了这些事之后,周婆子虽然还是气不过李秀秀这么顺当退了婚,到底没有那么不依不饶了。 她装作善解人意的模样,在领导稍微劝了两句后答应了李家退婚的请求,又持续卖惨说自己是多么不容易,说那些话完全是当时太难过了没过脑子。 最开始也没有骗李家,虽然生病,自己的身体当时并没有什么很大问题…… 作为一名军人的母亲,她有着相当高的觉悟,是绝对不会做出这些让儿子蒙羞的事情的…… 本来她也打算跟李家说同意退婚了,只是自己身体不好,这两天断断续续生病严重,这才一直拖到了领导你们来…… 不管心里咋想,周婆子漂亮话是说了个干净,让领导们频频点头。 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儿玩什么聊斋。 他们未必不能看出来周婆子的口是心非,但看破未必要说破。 他们这次来的任务是将周援军的“遗物”送到,顺便达成劝解“烈士”家属成就。只要周婆子点头同意,这件事就成了。 有时候做一件事并不能追求绝对,事情办成了就行。 而且他们并不觉得自己能改变周婆子的思想,也没必要。 活了这么多年的人,不是他们说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他们保证周援军的思想正确便好。但是有这样性子的一个妈,周援军的思想教导还是得时刻跟上。 目的达到,李家人迅速感到还了彩礼钱,在一众人的见证下,李秀秀跟周援军退了婚。领导们拒绝了周家留饭的请求,一行人跟着公社两个干事又往回走。 他们这次来不仅是为了周援军的事,顺便还要去邻近的几个县瞧瞧那些烈士家属。 而且周援军“牺牲”后,周婆子生病看顾不过来,周援军的未婚妻退了婚,周家人没有足够的精力再养活两个不相干的孩子,等到回程的时候,他们还会来周家接走周援军收养战友的两个小孩子,再给这两个孩子寻一个愿意养他们的家庭。 话是这么说,周援军毕竟没有真的牺牲,这两个小孩会等周援军执行完秘密任务后回来询问他的意见后再决定去留。 刚好去别的几个县一来一回他们也不会那么快回去,如果顺利,他们回程的时候周援军的任务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如果周援军要继续养两个孩子,不至于把孩子带回去又被带回来来回折腾。 成功退了婚,李家人一片喜气洋洋,聚在一起高兴地说到底是领导有用。 至于周家隐瞒了周婆子生病的事,想着周援军到底是李秀秀的救命恩人又牺牲了。再加上周婆子那个性子,他们追究了又得扯皮,平白无故给村里人看了笑话。李家人最终没有过多追究。 终于退了婚,又有一件亟待解决的事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退了婚,咱们得给秀秀寻摸婆家了吧?” 李大嫂不想在大家高兴的日子里泼冷水,这件事又确是迫在眉睫。 李秀秀本来谈好的婚事只等嫁人,后面这接二连三的意外,退了两门亲事让她本该的婚期无限延后。 第二次退婚确实是周家人的错,第一次为啥退大家却也心知肚明。 毕竟若不是周超家散播流言,村里人的添油加醋,李秀秀也不可能退了第一门亲事。 现在好了,退了两次婚,还不知道能找到什么样的婆家。 眼见爹娘兴奋的神色一瞬间变得萎靡,李大哥拍了自己媳妇儿胳膊一下:“说什么呢,就你有嘴?大好的日子提这些。” 李大嫂委屈地反驳:“秀秀都十九了,咱们村姑娘嫁得晚点,别村同龄人早嫁的差不多了,再不找都没什么好小伙儿了。而且我提这个也是因为我娘家那边有一个人选,才想跟爹娘说说的。” 她又不是那些见不得小姑子好的嫂子,她不也是好心吗? 孕妇的心情本就喜怒无常,被丈夫打了一下又训斥,即使并不疼,却不妨碍李大嫂觉得自己委屈。 她越想越难过,最后甚至掉了眼泪。 儿媳妇儿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的时候,李母一下子急了,在儿子背上删了一下道:“大强你做什么打你媳妇儿?花儿没说错,你妹的亲事是该着急了,而且她还怀着孕呢。咱们家哪有对女人动手的男人?” 说完,李母又安慰李大嫂说:“花啊,你别生气,怀着孩子呢,别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要是气不过,你也打大强,妈给你按着他,别难过了,啊?” 李秀秀紧跟着开口:“就是就是,哥你怎么能打嫂子呢?嫂子是为了我好,你还对嫂子动手,哪有你这样的。” 李父的话则是简单得多:“大强,给你媳妇儿道歉!” 李强那下本就是顺手,拍完他就后悔了,看到自家媳妇儿的眼泪更是悔到了天边儿。此时被家里人一句句说着,他赶忙握住媳妇儿的手开始往自己身上打,一边打一边粗声粗气地哄着人。 徐花情绪来得也快去的也快早在婆婆打李强的时候已经不难过了。 想到自己为了丈夫那轻轻的一下拍打掉了眼泪,她不好意思得很,听到一家子为她“讨伐”丈夫更是面上飞霞。 等丈夫捏着自己的手往他身上打的时候,徐花打了两下出了气便收回了,不想那么容易原谅他便说了一句:“谁要打你,身上硬邦邦的。” 这语气,在座的谁听不出来这是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跟他们无关了,众人善意地笑笑,回了自己房间,只留小夫妻俩在一个空间里,隐约能听到李强哄人和徐花小声的娇斥。 第73章 张栋拿着手里的锄头过来了! 闻怀溪打算趁着晚上看看帮栗瑶瑶干活的那个好心人是谁,可不巧的是在晚上蹲点儿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栗珍珍也往这边儿走。 更不巧的是,栗珍珍也看见她了。 闻怀溪大概能猜到栗珍珍的目的,毕竟她清楚这俩人关系不好嘛,但是栗珍珍有点弄不懂她。 说是跟她一样的蹲点吧,这人有啥必要呢。 她又不用拿这个做把柄来威胁栗瑶瑶,可说不是,那她来干什么? 不管闻怀溪是为了什么,但栗珍珍知道在看到闻怀溪的那一刻,她的计划不能继续实行了。 栗珍珍可没蠢到给别人送自己现成的把柄。 哎呀呀,这不是又巧了,因为闻怀溪也是这么想的。 她不放心想来看一看,尽量避免像上次江婵媛一样的失误,万一真有什么,这次绝对跟大舅把话讲明白。 但栗珍珍也在,今天这个人是见不到了,她要装作不经意地闪人。 闻怀溪想了想,前面拐弯再直走就是娟子姐她家了,干脆过去她家一趟,不管是为了啥遮掩掉自己原本要去地里的目的就行。 确定好自己的解释后,再迎面看到栗珍珍四目相对的时候,闻怀溪先她一步开了口:“好巧啊栗知青,天都快黑了,你这是要干嘛去?” 是的,天快黑了。 闻怀溪是下工后又吃了午饭才来的这边儿,她想着刚下工那会儿大家都才回去,路过的都是人,也没谁会那么明显那会儿来。 这会儿来的话则是刚好有可能抓个现行来着,所以她走的迟了一点,这会儿的天已经带上了沉沉的暮色。 栗珍珍没想好自己解释的话,又将这个问题丢了回去:“你呢闻知青?” 哼,我先看看你咋解释。 两个关系并不好甚至有点过节的人表面平和,眼神之间暗流涌动。 “我去娟子姐,就是老王头家里,找王叔拿点药。所以你呢?” 她还真有理由? 栗珍珍瞳孔微微放大,下一秒说:“我去你家里找大队长,找他请一下过两天的假。” 刚好,她农忙之后想去公社一趟,虽说现在请假有点早,也不是不能说。 “行,那栗知青你忙,我走了。” 闻怀溪点点头,顺着这条路拐了弯儿,走了一会儿后换了一条路杀了回来。 然后,正正好又跟栗珍珍对上了。 又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两人同时沉默。 果然,不止自己一个聪明的,自己能想到的事别人肯定也能想到。 这一次栗珍珍先发制人:“闻知青你这是?” 闻怀溪依旧有理由:“上次娟子姐回门,借了她东西没还,我发现我忘带了,所以,呵呵,回去取一下。栗知青你呢?” 没想到吧,我,理由齐全。 栗珍珍紧跟着回:“我是想起来先前那个王霞也说农忙后要去一趟公社,她说要跟我一起去,所以我去问问她要不要一起请假。” 呵呵,呵呵。 两人同时尴尬地笑,心里清楚对方这都是借口。 这么面对面站了一会儿,栗珍珍话锋一转,说:“那闻知青你先回去取东西,我这叫了王霞就去找大队长。” 闻怀溪应下,往她家的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儿又转个头回来了。 哼哼,她就不信了,再一再二还能有个再三吗? 然后,再一次,她又在不远处看到了栗珍珍。 好好好,好好好,再次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两个人眼中都写上了果然如此,索性不挣扎了,同时开口。 闻怀溪无奈了:“我去看看帮栗瑶瑶干活的人是谁。” 栗珍珍有气无力:“我去看看帮栗瑶瑶干活的人是谁。” “一起吧。” “咱俩一起算了。” 两人决定放下之前的矛盾,握手言和这么一会儿。 她们一路放轻脚步,前往才下工不久回来的地方,甚至很注意地隐蔽着自己的身形。 但是她俩想多了,那边正在干活的人根本顾不上瞅她俩,手下不停地忙活着,生怕在天彻底黑透之前干不完活。 这边都是刚种下的玉米,还没发芽,跟空地差不多。 那人顾不上看她俩,可她俩不敢那么明显地直挺挺站在那里观察人,两人只能躲在附近村里人家不要的破旧房子那里悄悄冒出两个脑袋尖儿。 那人弯着腰,根本看不清脸,只能依稀凭身形瞧出来绝对是一个男人而不是女人。 算是压住了她们百分之一的猜测吧。 毕竟先前就没太往女同志那边儿猜,女同志也不大可能干完自己活儿还有时间帮栗珍珍干啊,一个个家里忙着呢。 那人弯腰扎了半天地,一直没有抬头的趋势,再加上天色渐渐更黑,这俩人你捅我问一句,我捅你问一句,得出的结论都是没看到人是谁。 眼看着快看不清远处了,她俩决定勇一把。 两人谁都不信任谁,又往前摸了一点。 不得不说,有时候真应该多一点大胆,这不,一往前,她俩先前那些看不清的问题全没了,这个姿势看得很清楚,就是有点过于清楚了。 看清那人的脸后,闻怀溪跟栗珍珍又四目相对了,不过这回的反应却是同时瞪大了双眼。 ‘怎么是他?’ ‘他?’ 两人用眼神无声交流,差点尖叫出声。要不是记得自己是在偷看,保不齐整片地都会回响着她俩的喊声。 哦对,她俩还在偷看! 反应过来的两人迅速转头,看到那人没注意到她俩后又火速蹲下了身,等不及回去,直接在这边儿进行了一通身体语言的交流。 闻怀溪憋不住了,虽然跟栗珍珍关系不咋样,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捅捅栗珍珍,用气音问她:“怎么是张栋哥啊?你下乡早,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是的,她又叫哥,在自家村里就是这样,但凡有个比她年纪大的,就要礼貌叫哥叫姐。 张栋是张会计家的小儿子,比张家小闺女张小英大三岁,今年二十,是张家第二小的孩子。 张会计在算账这方面比较拿手,他从小继承了自家爹打算盘的能力,在数字这方面极为敏感,很有天分。 虽然他爹张会计现在还没退休,但是已经在培养小儿子了,争取让他成为姜柳大队的下一任会计,端上这个轻松活计的铁饭碗。 张会计家里的人口组成和姜家一样,都是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的年纪最小。 张家大儿子,当年赶上了好时候,自己考上了城里的工,在城里做工人。二儿子学习不好,没考上,在家里下地上工的。小儿子就是张栋,他倒是聪明,可惜命不好。前两年毕业,赶上城里*的毕业生都下乡了,招工也没啥门路,只能暂时在家里窝着。 他对这个倒是没啥意见,张会计也是寻摸着想让最聪明的小儿子占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就没着急给他找关系进城,擎等着公社那几个名额呢。 张栋这两年一直在家里。平常大部分时候,张栋都是下地上工挣工分,等农忙过后分粮需要计算工分又十分忙碌的时候,张会计就会让自家小儿子帮自己。 忙不过来本就要多喊人帮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算是提前培养接班人了。 万一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不成,也能占一个比较把稳的。 张栋打小就学得好,打从十五岁那年,张栋就开始帮着他爹在农忙的时候算账了。 村里大家都知道张栋这小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爹那一手算账的本事还强,所以对他计算工分也是放心的。 除了算账强,张栋平时下地干活儿也不差。 因为是从小做到大的,张栋种起地来来虽不如那些老把式,却绝对是不慢的。最起码队里给栗瑶瑶分的那些,他夜里来快速干上一多半儿,早上在大家上工之前又趁着天蒙蒙亮的那点微光干到上工,差不多就干完了。 今天也是,从下工后匆匆在家里吃完饭以后,张栋便赶紧来了地里,干着属于栗瑶瑶的这些活计。一边干还一边在心里计算着自己要干到多少,剩多少才能明天一早起来干完。 算明白后,张栋一心干着活,心思全放在了干活上,一点都没注意到这边有两个偷偷摸摸的人一直在瞅着自己。 虽然他知道帮栗瑶瑶干活得偷摸着来,可干活的时候哪能一心二用还留个心神注意着旁边有没有人?分神的时候一不小心伤到自己才是大事。 这俩人刚站起身那会儿,人一心扎地呢,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自己雷得大喘气的呼吸声,还有锄头碰到土地的声儿,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存在。自然就没发现这边儿还躲了俩人。 此刻这俩确定了帮栗瑶瑶的人是谁,又火速蹲了下来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附近的房子后,张栋就更是不会注意到了。 还好栗瑶瑶分到的地方靠近村里,要不然她俩可没这机会。 闻怀溪凑在栗珍珍耳边用气音问栗珍珍清不清楚什么情况,栗珍珍此刻也懵着呢。 她来姜柳大队的时间不算长却也不断,对于张栋这个张会计的儿子,栗珍珍也是认识的,但她也很惊讶于张栋为什么会帮栗瑶瑶干活。 她不记得这俩人有啥联系啊? 栗珍珍跟栗瑶瑶两人刚下乡那会儿,栗瑶瑶白净漂亮,一看就是城里娇养着的闺女,队里不是没有小伙子和那些坏心眼儿的人家打栗瑶瑶的主意,是以最开始围在栗瑶瑶身边献殷勤的小伙子就不少。 当时栗珍珍羡慕,但问她自己想要不,那却是没可能。 她自己就是乡下长大的,没回城之前村里也有几个知青,会不清楚这些人都是什么心思吗? 知青们不愿意嫁给农村人,农家也不乐意自家儿子娶这些处处都娇气的知青。 年轻男同志瞒着家里人献殷勤的,过段时间被家里骂一顿,大部分就放弃了。有那些主动让自家儿子接触知青的,栗珍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因为她那对儿乡下的养父母就是这么想的,还想着让她赖上一个知青呢。 可惜还没来得及实施,她城里父母就找到了家里,说他们才是她的父母,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自己当时就是这个想法,所以打心底里清楚这些人的心思,当时的她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她在村里长大,最是知道这些人有多难缠的,万一栗瑶瑶没忍住诱惑让人帮自己干了活,又不愿意嫁给这些村里人,那有些像她养母那种脾气的婶子就能直接闹过去说你占我家便宜。到时候,她就能看戏喽。 可谁知栗瑶瑶居然没接受这些送上门来的好处,对那些献殷勤的男同志全部拒绝,无一例外。她当时有点可惜,又有点佩服她。 毕竟要是她从小在城里长大,可真不一定能做到拒绝。 栗珍珍清楚知道自己能拒绝那是因为她从小见惯了这些人的丑恶嘴脸,又从小干活对这些农活都熟练,甚至姜柳大队分给她的这些活她还觉得轻松呢,比原来在家里的时候强多了。所以她根本不需要这些人的帮助。 因为她不想跟这些农村人沾边儿,即使她自己本来也在农村生活到了十八岁。 可惜归可惜,栗瑶瑶自己拒绝了栗珍珍不能按着人家的头让她答应,毕竟她俩关系又不好,她说服栗瑶瑶指不定刚开口就被察觉不对了。 她这个人虽然比较蠢,却也没那么蠢。 而这次栗珍珍发觉了栗瑶瑶的情况之后很快意识到了这应该是她的机会,她本来想着的是栗瑶瑶答应了村里人的帮忙,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可她今天没忍住阴阳怪气了栗瑶瑶,变相相当于是给了她一点提醒。 万一栗瑶瑶反应过来断了这边儿,她好不容易蹲到的机会不就废了。 再一个,她也害怕这个帮忙的人不是村里人,又或者这户人家并不是那些算计人的人家。 前者是知青的话,相处了这么久还能帮栗瑶瑶干活,说不定就是俩人处对象了。 昨天她在知青点可没见到刘志斌,今天晚上吃完饭也没见到。 即使栗珍珍心里知道刘志斌那个恨不得自己的活都给别人干的大概率不会是那个好心人,说不定刘志斌还指望栗瑶瑶帮他干活呢。但是她害怕啊,害怕栗瑶瑶抢了自己喜欢的人。 后者村里那些老实的年轻小伙子一大片儿,虽然她心里想的那些家里来闹非要栗瑶瑶嫁给自家儿子的剧情实现不了了,但是她可以拿住栗瑶瑶的把柄写信给爸妈啊。 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好闺女做了些什么事,能毁坏一些栗瑶瑶在父母心中的形象,让他们知道应该放弃放弃栗瑶瑶这个假闺女了。 考虑到这些种种,栗珍珍才来了这边蹲点儿等着拿捏栗瑶瑶的把柄告状。 栗珍珍对目前的情况一脸茫然,回话却却不忘小声:“我不知道啊,没听过他俩有啥联系。” 刚下乡那会儿,那些讨好栗瑶瑶献殷勤的男人里根本就没张栋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 她疯狂回想,都想不出这俩人到底是啥时候有的联系。 栗珍珍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到后,又捅捅一旁也在努力回想的闻怀溪,依旧低声道:“我跟她关系不好,你不是和她还行?怎么,你也不知道啊?啧啧啧,没想到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不一定把你当朋友呢。” 都这个时候了,栗珍珍还不忘挑拨离间,闻怀溪无语地送了她一个大白眼儿。 见她不说话,栗珍珍心中“咯噔”一下,眼珠子一转又换上了惊喜,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顺着自己先前的猜测问道:“嗳,该不会你俩互相算计吧?你是来抓栗瑶瑶把柄的吧?要不然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有点激动,反正只要栗瑶瑶过得不好,她就心情好。 闻怀溪把白眼翻到栗珍珍面前了:“你当谁都是你跟江婵媛呢?而且我俩关系也就那样。” 提到江婵媛,栗珍珍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厌恶,而后撇嘴道:“那你就是来抓她把柄……” 栗珍珍说这句话的时候没忍住心里的火气,声音有点大,吓得闻怀溪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观察张栋有没有反应。 张栋好似没有注意。 闻怀溪正要松一口气骂两句栗珍珍,突然注意到张栋转过了头,疑惑地看向了她们两人这边。 闻怀溪捂着栗珍珍嘴的时候都快吓死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捂着栗珍珍嘴的手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正在干活的张栋似有所感地看了一眼自己西边的破旧房子。 天色已然黑沉,放眼望去好似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村里隐隐有几声狗叫,闻怀溪稍微放松了心神。 说不定这就瞒过去了呢。 她在心中期盼着。 可不远处的张栋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因为家里不算富裕,身体营养不够的关系,张栋本人是有点夜盲症的,在这样暗沉的天色下看向远处就不甚清晰。 其实这个时候的大家都是这样,营养不够,晚上就会看不太清周边的环境,就要用上蜡烛手电筒之类的照明工具。 这类工具要费钱,大家就习惯了趁着天亮早早干完家里的活计,这样等天黑了就能直接睡觉休息了。 按理说张栋此时应该快点、干活,要不等会儿天更黑了他就彻底看不到干不了了,但是张栋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他刚刚好似听到了说话声。 那声音不大,在自己的喘息声和时不时的狗叫声中显得不太真切,可他就是觉得自己听到了。那声音更是隐约在脑海中回响。 如果他干的是分配给自己的活,张栋不会多管。 能在下工后还来地里干活这是他积极,他非但没有什么该担心的不说,队里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表扬他,夸奖他是好模范。 可问题是他现在做的是属于栗瑶瑶的那份工。 他跟栗瑶瑶的关系,旁人都不知道,是瞒着所有人的。 这活儿也是他自己舍不得栗瑶瑶那样辛苦,每天那么累的上工,所以主动提出来自己可以在晚上和清晨的时候帮她干活,这样她上工的时候只要装装样子就成,能轻松不少。 栗瑶瑶没想瞒着,却不想主动暴露,顺水推舟同意了。 既然瞒着所有人,张栋平日里行事便要格外注意着,别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然后猜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再乱说,再传到他爸妈和大队其他人耳朵里去。 但其实这干活情况不可能瞒得住,他俩只是想尽量多遮掩几天罢了。 看一眼不耽误事。 张栋抬步往他听到响动的方向走去。 张栋拿着手里的锄头过来了! 这是此时闻怀溪脑中的唯一想法。 看着渐渐逼近的身影,闻怀溪在心底把闹出动静的栗珍珍吐槽了无数遍,也暗恨自己先前一惊讶就忘了应该先出去。 到外面再开始说话呗,为啥非要搁这边儿。 现在好了,被发现了她都不知道咋解释。 要是光明正大来了这边还行,那撞上了是张栋担心,但是她俩偷摸来的…… 对啊,她俩为啥要偷摸来,为啥不能光明正大走进来。 闻怀溪欲哭无泪,她自己给自己上难度啊。 她现在还得担心自己被发现了要怎么跟张栋解释了。 栗珍珍什么都看不到还被捂住了嘴,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面在心底骂骂咧咧问候闻怀溪,再到听到明显的脚步声后在心里后悔。 她为啥非要今天来,为啥非要跟着闻怀溪一起来,为啥非要跟闻怀溪在这里说话。 她俩关系又不好,说什么话,现在好了,要被人逮住了。 万一张栋告诉栗瑶瑶,那就不是她拿捏住栗瑶瑶的把柄了,而是她俩互相有对方的把柄,不符合她一开始来这边的目的啊。 两个人心中各有害怕,张栋也一步步逼近,闻怀溪差点都打算直接站起来算了,突然—— “张同志?” 冷不丁在没有人的地方被喊了名字,张栋顿时停住了脚步,转头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宋知青?宋知青这么晚怎么在这里?” 宋未晏? 闻怀溪很想猛地转头,无奈担心发出的声响被张栋听到,只能慢慢转过脑袋,看到了左手边不远处的笔直裤腿。 宋未晏的余光往闻怀溪和栗珍珍藏身的地方飘了一下,注意到某人惊愕的表情后,这才对上张栋的眼睛道:“我吃完饭随便转转,不知不觉就到这边儿了。张同志,话说你怎么也在这儿?这,手里还拿着锄头?” 这句话半真半假,宋未的确是出来转了,但是也不至于拐弯拐到地里来。他只是恰巧目睹了两人的三次相遇和一起往这边来的背影而已。 第74章 这人不是没了吗? 通往地里的路都是村里比较偏的小路,除了平日里下地上工,很少有人来这边。 宋未晏本意是想避着人自己放松走走,结果那么不巧。 明明是不太有人走的小路,却让他撞到了两个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 距离比较远,他没有听清这俩人具体说了啥话,待她们走后,宋未晏上前望着两人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她俩这么鬼鬼祟祟的理由。 本来他觉得这是闻怀溪的隐私,他不应该那么纠结于别人的秘密,就自己一个人又转了一会儿。 转到最后打算回去了,再次路过这个路口,他想了想,到底还是走了过来,然后,这么恰巧。 他白天是听到了栗珍珍和栗瑶瑶两人的争吵的,只是他并不关心,也从没想过那个人居然是张栋。 张栋看了眼手里的锄头,又瞅两眼身后已经挖了一部分的地,深知是藏不下去了,今晚也做不了了。 叹了口气,他走出去想跟宋未晏打个商量别暴露出去。 刚才的声音应该就是宋知青了,还好只有他一个人,让他别说出去就行。 伴随着张栋刻意压低的声音和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闻怀溪终于长舒一口气,松开了从刚刚开始一直捂着栗珍珍的手。 “嗳?闻怀溪,宋知青刚才看到我们了吗?” 嘴上的束缚一松开,栗珍珍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可是打算拿这个当证据威胁栗瑶瑶的,可别被别人当成了证据威胁她。 栗珍珍也有点夜盲症,根本看不到宋未晏往过瞅的那一眼,也因为嘴被捂着,脑袋面向的是正前方,根本看不到人,只是凭借着他的声音判断出来了来人是谁。 虽然她觉得宋未晏十有八九是看到她们了,但是看到了为啥不揭穿她们呢?没揭穿的话,是不是有可能? “他是不是根本没注意……” “他看到我们了。”可惜,栗珍珍期盼的话语被闻怀溪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闻怀溪站起身,活动活动已经蹲麻的手脚,说:“我会告诉大舅的。” 想在大队里大肆宣扬这件事,除非是栗珍珍自己偷摸来看的,要不然傻子都知道是谁说出去的。 这种事人家私下处理就行。 真闹大了为难的不仅是栗瑶瑶,还有张栋。 栗珍珍不服气,从地上爬起来道:“你想用这件事威胁我吗?这可是我俩一起来的,你说出去了对自己有啥好处?” “我只告诉大舅啊。”闻怀溪一脸无所谓,“之前出了江婵媛那事儿,总得让他注意着吧?” 说完,闻怀溪率先往村里的方向走去。 “你!”栗珍珍气急败坏,恨恨地跺了跺脚,自己生了一会儿气后又突然想到:她的确不能怎么样,但是她一开始想的是要是正常的农村小伙子就给爸妈告状啊。 给爸妈告状,她闻怀溪还能听到不成。 栗珍珍跟在闻怀溪身后一起回村,为自己的聪明得意不已。 任你闻怀溪再怎么威胁我,没想到我是打算给爸妈告状吧。 虽然只回了城里几天,但是栗珍珍看得清楚,她爸妈可从来都看不上农村人的。 接她回家那会儿不就是。 他们一点都看不上她那对杀千刀的养父母。 她爸妈都没多在她曾经的那个家里停留,到家直接就说她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然后跟她养父母,也就是她现在的堂伯堂伯母没说上几句话就让她收拾行李了,再之后就带着她回了他们城里的家。 她收拾自己的行李的时候还偷偷听到那对吸血鬼父母找现在的爸妈要了钱,说这些年给她养大不容易,要了整整三百块。 她当时都心疼死了。 凭什么要给他们啊,三百块干些什么不好,非要给那吸血的一家子。 她打从三岁就开始给家里帮忙了,大一点能下地以后,每次上工她都是跟着去的,从来没有一天例外。 她这么些年的口粮明明都是自己挣的,就这,还动辄打骂,那对夫妻养什么了养。 就算养了,他们给她养大了,她爸妈不也给栗瑶瑶养大了。 她爸妈在栗瑶瑶身上花的钱比那堂伯一家子在她身上花的钱多多了,要不是亲生父母不愿意让栗瑶瑶回到那个重男轻女的家里,那三百块不就省下来了。 所以一开始才回到家,甚至没见到父母偏心的时候,栗珍珍对栗瑶瑶就是讨厌的,讨厌因为她,爸妈才白给了那对吸血鬼夫妻三百块。 等后面见识到了亲生父母和哥哥对栗瑶瑶的宠爱后,她就更是心里不平衡。 明明她才是亲生的,但是她亲生父母对栗瑶瑶比对她好多了。再想到自己在堂伯家里受的苦,栗珍珍就更是厌恶栗瑶瑶。 但是她讨厌没用,她爸妈喜欢,一如既往地偏爱着栗瑶瑶不说,还让她多让着她。 哼,这下好了,栗瑶瑶自甘堕落和泥腿子搅和在一起,她就不信爸妈不生气。 这次,她栗瑶瑶就等着爸妈失望然后不要她吧! 栗珍珍的算盘打的再精,也不可能在这么忙的时候还能抽出来时间跑去公社给栗父栗母打电话。所以她一开始的计划就是等农忙结束休息的时候去公社一趟。 先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顺便可以给爸妈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栗瑶瑶做的那些自甘堕落的事,还能趁机在爸妈面前表现表现。 打定了主意后,栗珍珍这几天上工都变得积极了不少,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努力干活,迫不及待地等着队里给他们放假。 …… 和大舅聊过栗瑶瑶的事,闻怀溪就把这件事放下不再关注,像平常一样正常上工,顺便等着李秀秀相亲的好消息。 虽然她隐约觉得这件事应该不会那么顺利。 知道剧情的她清楚明白周援军并没有死,她不知道这个男主会不会是那种放手祝好的人。又或是回来后会再找李秀秀。 李秀秀和周援军退婚后,李家大嫂便迫不及待地给她介绍了娘家一个小伙儿。 为人老实肯干,除了皮肤有点黑加上太过老实憨厚以外,基本没什么缺点。 李家父母被有心眼儿的整怕了,听到小伙子的条件以后当即心动,琢磨着等农忙结束让俩孩子见一见。 闺女能嫁人,他们更希望闺女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 李大哥李大嫂说话再好听,等他们俩临了一蹬腿,到时候儿子会不会照拂闺女全凭良心了。 李秀秀其实不是很想见了,可她不忍心看父母发愁,答应会见一见。 但凡人差不多知上进,她就打算点头了。 结果闻怀溪的预感没错,这个稳妥的不能再稳妥的计划有了意外。 当听到大妗子说李秀秀那个当兵的未婚夫回来了的时候,姜怀梦几乎要叫出来。 这人不是没了吗? 从表姐眼中读出这个意思的闻怀溪只能跟着瞳孔地震。 “当兵的未婚夫”这个限定词一出来,闻怀溪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这人是周援军。 咳,这是废话,毕竟李秀秀一共俩未婚夫,也只有周援军一个人当兵。 眼见着就要月底了,这会儿回来倒是跟原文里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闻怀溪在心底估摸着:既然他回来了,说明已经进行到了周援军做秘密任务立了功的剧情,接下来他应该还做了什么让领导赏识的事,而后在今年过年的时候正式升职为正连长。 原剧情里也是做上正连长那会儿,周援军升职加薪了,才开始每月从自己多余的工资里面扣出来五块钱单独寄给李秀秀。 这不用从婆婆手里要每个月按时给的五块钱,一定程度上大大地增进了两人之间有些生疏甚至陌生的感情,抚慰了李秀秀一颗被婆婆折磨、小姑子折腾、熊孩子欺负,又被丈夫婚前承诺不能实现伤到的疲惫的心。 姜怀梦端着饭菜,停止了要出去的脚步,震惊道:“妈,前面不是说周援军已经牺牲了吗?上次领导还来送了遗物和抚恤金,要不秀秀姐也不能成功退婚不是?秀秀姐家里都开始给她相看新对象了,这怎么都没过多久人又回来了?” 这不是她诅咒人家,实在是,这上次不是说了人牺牲了吗。 人能死而复活的吗? 闻怀溪是知道周援军活得好好的,只是去做秘密任务才对外说牺牲了而已,但是按说她是不应该知道的。 开玩笑,她要是能知道这种事,现在还能站在这儿等饭吃,早被抓去审问是不是奸细了。 所以闻怀溪一点都没暴露自己知道的事实,跟着装惊讶,同款好奇加迷茫的眼神瞅着李梅香,附和着姜怀梦:“对啊对啊,大妗子,上次不是说人牺牲了吗?怎么……” 李梅香给锅里舀好等会儿洗锅的水泡着,三个人端了最后的饭菜边往堂屋走边说:“好像是说,做什么任务去了怕别人发现才说人没了,这要保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李家来人的时候就只说了周援军做完任务回来了,让你们奶还有大队长过去一趟帮着商量商量。” “啊?”闻怀溪迷茫了,“大舅我理解,为什么要喊外婆过去啊。他们两家已经退婚了,周援军道歉也是替他娘道歉。他想继续结亲是看李家和秀秀姐的意思,就算李家真的被周援军打动到要继续结亲,那也不应该喊外婆过去吧?” “对啊,为啥要喊奶奶过去?” 姜怀梦也不理解,这件事不管咋看都跟她们家无关吧。周李两家,关他们姓姜的什么事。 第75章 到时候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是跟咱们家无关,可是……” 说话这会儿,几个人已经从厨房走到了堂屋。李梅香将手里端着的碗放在了桌子上,对她俩解释道:“你李叔跟李婶子,这俩人有时候有点……” 李梅香有些不好意思在小辈面前说别人的是非,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犹豫。 柳小红性子急,听不得她这么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接着她的话快言快语:“哎呀,不就是那俩人遇事儿碰上不论谁说两句话就开始拿不定主意了,这回指定又是毛病犯了呗。那秀秀的未婚夫不定给许诺了啥,这两人又开始犹豫退婚是不是不好然后又后悔。要我说肯定是这样。大嫂你真是的,这两句话都要磨磨蹭蹭,真是急死个人。” “小红!” 姜远水瞪了她一眼,不满地呵斥。 大嫂还没说话呢,用得着你显摆了,显得你啥都知道似的。再说了,这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就成,在娃娃们面前说这个做啥。 经过了上次之后,柳小红更是不怕姜远水,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撇撇嘴说:“大嫂跟李嫂子关系还成不好意思说她,我帮她说出来还有错了?” 她自来看不上大嫂那个劲儿。 这话又不是啥坏话,这是事实啊,他李家两口子让村里谁说不是个摇摆不定的主儿? 这边儿听了话,那边儿人就开始犹犹豫豫半天下不定主意。她李梅香搁那半天说不出来吊人胃口,还不让别人说了。 “大嫂,这话我已经替你说了,你赶紧说下来怎么了,怎么就把咱妈喊去了。”接着,她又小小声嘟囔了一句,“还是这个饭点儿。” 柳小红也抓心挠肺啊,她今天回来的晚了一会儿,等她回来的时候,徐桂芳早就不见了人影,问谁都说不知道。 眼下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能知道点内情的人,她柳小红势必要把这件事八卦明白了! “啊呀!”柳小红猛地想到了什么,火急火燎道,“不会是让咱妈看着给他们拿主意吧?这可不成,万一出个啥岔子,到时候又埋怨上咱家。” 想到这个可能性,柳小红一下子急了,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饭都顾不上吃就要去李家将人喊回来:“这种得罪人的事可不能让咱妈做了,到时候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眼见柳小红起身走了两步,李梅香一把拉住她,说:“不是,不是因为这个。你先坐下,”她站起来将柳小红按在座位上,才自己坐了回去,道,“好像是那个周援军说了啥好条件,荣军家那口子有点心动,想劝秀秀说嫁过去。秀秀不愿意,在家跟她妈闹着,荣军让他家大儿子喊了妇女主任,你大哥跟咱妈过去劝两句。” 她叹了口气:“大妮妹子也真是的,我都不知道她是咋想的。当时婚已经退了,咱闹了那么久,还把领导找了来才退成功的,现在她又找着找着续上这门婚事。真的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她好。” 确实,都闹到人家领导知道了,这再结亲…… 一向话不多的张春燕都开始好奇了:“那周家小子到底许了秀秀什么好处,李嫂子当时那么坚决要退婚的,现在咋又想把闺女嫁过去了。” “是啊,”姜远树应和自家媳妇儿的话,“当时李嫂子天天着急愁得上火,这那什么周,周——周援军是吧,是叫这个名吧?”又不是他家女婿,他已经不大记得这后生叫啥名儿了。 得到了大嫂肯定得点头后,姜远树接着道:“当时她天天愁得满嘴泡,这周援军能说啥话了,她这一下子就变了态度。” 李梅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家一家子都不同意,只有大妮想着这事儿。她大儿子来的时候说了,哪怕养着妹妹一辈子,都不会把秀秀嫁去周家,这事儿估计还是成不了。” “这事咋能成?”姜远水一点都不看好李大妮的想法,“当时他周家那样骗人,就说明了结亲的心不诚!” 他没说的是,现在不管许啥好处,只要他家同意了秀秀嫁过去,那孩子不还得照顾周婆子? 周婆子当时闹成那样,两家都已经撕破脸皮,就差老死不相往来了。李家能保证秀秀嫁过去周婆子不磋磨人? 婆婆教训媳妇儿天经地义,任谁都挑不出来理儿!只要嫁过去,这不明摆着受罪呢嘛。这李嫂子脑子恁糊涂。 他这个被他妈老骂笨的都能想到这点,他就不信李嫂子想不到。往常看着那么疼闺女一个人,到眼跟前儿了怎么就? 除非那周援军说秀秀嫁过去不用照顾他老子娘,这么听着倒是还有点戏,嫁过去能少遭点罪。但是怎么可能?这么做他周援军就是不孝! 不孝顺亲妈,谁能指望他对自家闺女好?部队也得发愁害怕这人随时叛变,毕竟没有牵挂的人嘛。都不孝顺自己亲妈了,能指望他保家卫国啊? 姜山不住点头,他也觉得三儿子说得对。 这道理是明摆着的嘛。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这种事儿也不是没见过,但凡像周婆子这样的,那媳妇儿嫁进去必定受罪。 少有那几个少受罪的,要么男人向着媳妇儿,护着她,要么那老婆婆早死。剩下的,无一例外。 “对啊!”柳小红更看不上李大妮了,她嫌弃道,“当时周婆子闹成那样,不都是咱妈过去帮的忙?当时把人得罪完了换来的退婚,她现在又想结亲了,一天一个想法的,哪有这么好的事。” 说完,柳小红左右看了一圈,公公好像动筷子了,别人都没动筷子。不过长辈先吃只要公公动了就行,她也不管别人,自己捧着碗吃得香甜。 不吃刚好,这菜里有肉的,他们不吃她刚好多吃点。 反正这破事儿她是一点不想管。李大妮那性子,如果这会儿说好结亲,说不定过两天又后悔,到时候再退一次?想想都不可能。 这次是婆婆帮着忙,再加上当时大家都以为周援军牺牲了找了人家领导,下次呢,她要是又后悔了,还有个谁能帮她。 众人都沉默了。 是啊,哪有这么好的事,由着她来的。她也不想想,这次她家要是同意了,等跟周家成了亲家,就显得上次帮她家的徐桂芳跟大家里外不是人。 “行了,都吃饭,吃完赶紧休息,下午还要上工。反正你妈已经过去了,等她回来再说。” 姜山刚吃了一两口,这会儿发了话,桌上的人其他人倒是动了筷子开始吃了起来,只是心里或多或少的觉得李大妮这人有点不识好歹。 闻怀溪也有点食不知味。 上次李婶子跟荣军叔那么坚决,说明这俩人确实是一心为闺女考虑的,可是这次,这叫什么事儿啊。 但是她转念一想,既然能说动李婶子,说不定那个周援军给的条件还成。 毕竟这个男主角除了娘家妈这一点暴雷以外,别的方面在这个年代来看确实做的还行。 人家先前可是承诺了要带秀秀姐去随军的,能不跟父母住一起,对多少人家来说,这一个条件就足够吸引人了。说不定李婶子就是心动这点才考虑要不要把秀秀姐再嫁过去。 毕竟在他们看来,秀秀姐已经退了两次婚了,而且这第二次订婚就是因为之前落水被救,大家记忆都还在呢。他们肯定觉得秀秀姐这样不好找婆家,如果周援军给的条件真的足够好,确实很容易打动一颗为闺女着想的父母心。 但是这一切的条件都建立在李秀秀能真的随军且随军之前这段时间都不跟周婆子生活在一起啊。 以原文来大概预估一下,闻怀溪不觉得周援军能完全做到。 可能李大妮思想比较顽固,不好劝,反正姜家一家子中午都吃完饭洗洗刷刷完了,还是没见徐桂芳回来的身影。 好在先前舀饭的时候,李梅香已经给婆婆把饭菜另外留了出来。现在天还没有那么热,她把给徐桂芳留出来的饭放在案上,用另外的大碗盖好,出了灶房拉上门,防止谁家猫钻进来吃了。 这年头大家都穷,没几家养猫养狗的,但是凡事有例外。 虽*然队员们家中都没多少粮食,老鼠倒是不少,这些猫就是有些人为了抓家里老鼠特意养着的。 做好这一切后,李梅香收拾收拾去睡了,直到下午上工铃响了,一家子又赶紧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准备去地里上工。 到这会儿了,闻怀溪才终于见到了徐桂芳的身影。 徐桂芳此时正在饭桌上吃饭。 她刚才自己把饭菜热了一下,忙了一中午嘴巴就没停过,这会儿才吃上了一口热乎饭。 徐桂芳一边吃着饭一边感慨:唉,这一天天遭罪的,她都不知道到底是谁遭罪了。 麻烦了她那么久,李家人也不好意思,本来是留了她一起吃饭的。但是她不好意思在人家家里吃。 他们大队不算很穷的大队,却也不是多富裕。 每当农忙结束分粮的时候,只有少部分壮劳力多孩子少的人家看着粮食才会露出笑容,大部分的家庭都是愁眉不展的,不知道这些不多的粮食能撑到什么时候。 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分粮食的日子了,这就意味着家家户户都没多少余粮了,农忙吃得好点也是咬咬牙省出来的。 大家就盼着能多干点活,多收获一点,好在分粮的时候能多得一点粮食。 以己度人,徐桂芳自然知道李家是个什么情况。 李家比他们家壮劳力少,上次分粮也没他家得得多,这会儿估计家里已经没什么粮食了,就数着那点米下锅盼着时间过日子呢,她这吃人家一顿,看起来是不多,可这点粮紧吧紧吧有可能够他家一个半人吃了。 更何况她也没干什么,人家李家人做事厚道想得周全,她也不是那等没心眼儿的。 家里又不差她这一顿饭,这会儿肯定给她留着饭菜呢,实属没必要啊。 第76章 莫名其妙媳妇儿没了。 徐桂芳果断拒绝了李家人留饭的热情,说了自家给留着饭呢,选择了回家吃饭。 她挺了解她家人的,饭确实是给留着呢,只不过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就先把锅洗了,饭碗放在了橱柜。 这会儿大家都正在休息,只有比别人上工的时候早一点去大队部的姜远峰看到了老娘回来,招呼了声就去大队部坐班了。 刚到最后基本上徐桂芳和妇女主任在劝李母了,姜远峰早回来了。 徐桂芳自己给锅里添了点水,将两个碗放在了篦子上,盖上锅盖自己烧水热饭。 饭热好,她刚把碗端到堂屋,上工的铃声紧跟着响了起来,家里这些人就有了动静,一个个急急忙忙洗漱准备上工。 看到徐桂芳的时候,大家心里有数不清的话要问她,比如这周援军不是“牺牲”了咋又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又比如他来替他老娘道歉是真的不知道他妈做的那些事吗? 再比如李大妮为啥能想着再把闺女许给周援军,他说了什么条件啊? 诸如种种,大家恨不得一次性问个明白。 只可惜这个点他们该赶着上工了,即使心里再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可能留在家里问个明白了,只能等晚上下工回来再说。 闻怀溪也好奇,她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上了一下午工,好不容易挨到下工的她,记完大家的工分后只留下健步如飞的背影进了大队部。 还完记分本,闻怀溪第一时间催着大舅赶紧回家,姜远峰无奈地跟着她加快了脚步。 因为闻怀溪路上的不断催促,她跟姜远峰两人回到家的时间比往常快了不少。 闻怀溪还以为他们会是早点到家的那一批人,但她小看了大家八卦的心。 等他俩人到家的时候,家里满满当当接近二十口人一个不落,全都坐上了饭桌端好了饭碗就等着他俩入座了。 甚至大家看他们的眼神带着些许不能尽早吃瓜的埋怨。 闻怀溪:“……” 姜远峰:“……” 闻怀溪能理解他们的心情,速度洗了手之后火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跟大家一起排排坐端好碗等“饭”,姜远峰就不是很能理解他们这种着急的行为了。 作为大队里杂七杂八事件都要由他来处理的大队长,这种家长里短各种八卦事儿他知道不少,也经历了不少,他根本就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好听的。 家里的女人们那么积极就算了,为什么二弟三弟他们也这么积极得等着? 他一天天光是给村里这些人处理各种纠纷口角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已经够累的了,根本就不想在下了班回来还要…… 心里这么想,姜远峰自己速度也不慢,他紧随其后坐上了自己得位置眼巴巴盯着他娘。 好吧,其实他也想听。 害,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嘛,经历的多了不代表他不想再听啊,这八卦就是人类动力的源泉,有八卦他当然要听啊。 至于上班已经听得够多了? 上班是上班,下班是下班。他姜远峰向来将这两个时间分得很清楚,比如现在就是他的下班八卦时间。 看着这一屋子人脸上满满的求知欲,徐桂芳话不多说,直接开始了正题。 农忙农忙,那是农民统一都忙。 不仅是姜柳大队忙,周庄大队也忙,甚至他们整个红旗公社这些天都是忙翻了天。李家这些天自然也是人人都忙着下地上工,只除了李秀秀那个怀孕的大嫂徐花。 她有着身孕,家里人不放心,就说留她一个在家里做做饭做做家务这些。 徐花当时刚把饭做好都没来得及往碗里舀,就听到了外面有人喊门的声音。 她这头屋里应了一声门没锁让进来,紧跟着出了门就看到了两只手拿着礼物的周援军。 按理说周援军也不应该挑中午这个点儿来。虽然他不用上工,人家李家是要上工的,大中午的耽误人家吃饭休息。 可是周援军不想跟李秀秀退婚,他想照常在原本的婚期跟李秀秀举办婚礼,就只能这个点儿来了。 农忙还有三四天就要结束了,结束了没两天就是月底,他俩原定的婚期是月底的,他想跟人结婚,总不能等农忙结束了再来。 他人昨天就回来了,这样做是考虑到了李家人忙着上工没时间,但是让别人看了也是他没诚心。 你老娘做的那些个事儿,你人早早的已经回来了,不来人家家里道个歉说个软乎话,还想着让人家平白无故原谅你吗?想屁吃! 再一个,他一共半个月的假,来回路上都得耽误上四五天,等农忙这几天过去,他就只剩五六天的时间在家里了。 五六天够干嘛的,指不定在老丈人家才把李父李母说服到一半,人家刚有点松动的意思了,他这欻一下又得走了,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 李秀秀今年十九了,在周边的村子里算是年纪比较大的姑娘了,先前是因为周超家里一直拖着,这才一直没结婚,要不然她早应该已为人妇。 等周援军下一次回来,谁知道是今年过年还是明年才有时间,那会儿李秀秀说不定已经嫁出去了,到时候再想娶李秀秀就晚了。 综上考虑,周援军最终选择了他回来的第二天,带上自己得知消息后特意在北省买的礼物和特产来了李家,为的就是想趁着这些天赶紧让前未来老丈人一家原谅自己,他也好抱得美人归。 为了不耽误李家人上工,他就挑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了来。已经见到人了,人家也进了自家门,李大嫂总不能说你出去,就把人迎进了堂屋。 伸手不打笑脸人。 做错事的毕竟是周婆子做的而不是周援军,周援军是李秀秀的救命恩人,又在周家煽风点火让所有人都有点嫌弃李秀秀的时候,主动提出了可以跟李秀秀结婚,还给了在乡下人看来算是很多的彩礼钱。 单从这些来看,他们都没理由把周援军拒之门外,这是让人戳脊梁骨的,让人觉得你家人没良心。 再一个,人家周援军诚心来为了他妈道歉,又是态度诚恳又是带了礼物的,而且一路走来说不定好些人都看见了,他们也不好就这么把人家赶出去。 李大嫂让周援军在堂屋坐下后,自己去厨房给他端了一碗撒了不少白糖的水,说自己还有活儿让他自己待着,她又回了灶房继续忙活。 不是她没礼貌不陪客,主要她一个年轻小媳妇儿也不好跟一个大男人待在一间房里,外人知道了那闲话能埋了她。再说了,她总不能为了周援军耽搁一家子吃饭啊。 虽然她觉得等会可能是吃不上的。 徐花叹了口气,又把拿在手里的饭勺放在了锅旁,然后又给锅底下添了一小把柴。 这饭点就是不好,还不知道要不要留人吃饭,不给人吃饭不好,给了也不好。 留的话,每个人匀点儿,她再热几个窝头应该也够吃。要是不留的话,周援军是为了他妈道歉,说话估计得说上好一会儿,现在把饭舀出来,等他们说完话,饭可能都要凉了。 天再热也不能吃冷饭啊,更何况这会儿还没热到那个程度。 徐花想了想,把家里的碗从橱柜里拿出来放在了案板上,又数了够家里人吃饭的筷子,然后多拿了几个窝头放进了锅里的篦子上。 她还是提前准备得好,万一等会儿一句要留饭,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重新烧水热窝头。 要是不留,窝头又不是不能留到下顿饭,也不是只能热一次,大不了取出来下顿接着吃呗。 做好万全的准备后,李大嫂刚出了厨房门打算去看看周援军水喝完没,她好再给添点,就听到了门外闹闹哄哄的声音。 过了没一会儿,她家人就全进了门,她赶紧给他们说了周援军来了。 周援军等了没多久,李家人全都回来了,包括他曾经的未婚妻子李秀秀。 听到院子里传来声响的那一刻,周援军立刻迎出了门,然后恭恭敬敬地挨个儿叫了人。随后才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正在打水洗手洗脸的李秀秀。 扎了一早上地,临近中午又热了起来,李秀秀干活儿干得脸通红。 晒谷场的活一般都分给了没有劳动力的老人,怀着身孕的孕妇,还有一些实在干不了活儿的年轻女同志,又或者有点关系的比如姜怀梦和姜怀蓉。 李家虽然和姜家人关系不错,但是徇私也不是这么徇的,总不能把轻松的活都留给跟大队干部们亲近的人家。 李秀秀打小就给家里帮忙,高中毕业之后跟着家里人一起下工,所以干活还算熟练。 这活儿对她来说还好,没有那么为难,就是还是累,所以回来这一路脸上的红晕一直没下去,刚好被从李家堂屋出来的周援军瞅了个正着。 李秀秀脸红却不像别人那样是黄里透红黑里透红的,她的脸是白里透红,整张脸散发着健康的红晕。 再加上因为有外男——自己曾经的未婚夫在,李秀秀的脸上又带上了一丝丝不好意思的羞涩,显得整个人更加好看,周援军都有点看呆了。 见到李秀秀的那一刻,周援军承认他确实是一个敷衍的男人,他的确是因为李秀秀那张脸喜欢上她的。 哪怕是现在,也依旧喜欢着她,而且是很喜欢。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自家老娘做了那些事以后还屁颠屁颠赶来道歉,想着能跟李家重修旧好,跟李秀秀的婚事能恢复了。 作为年代文的女主,李秀秀自然是长得不差的。 清秀柔美的鹅蛋脸加上比一般姑娘都要白皙的皮肤,浓密的黑发编成辫子垂在身后,整个人不愧她年代文女主的名头。最起码是很得周援军喜欢的。 李秀秀长得好看就算了,性格又不似别的漂亮姑娘那么娇里娇气,被家里惯得脾气不好,她整个人都是温温柔柔,像一朵盛开在枝头的茉莉花,淡雅芬芳,跟别人说话都是柔声柔气。 最重要的是,李秀秀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并没有因为父母比之大队里算是娇惯女儿的那种人家就奸懒谗猾啥都不干,成日里想着怎么躲过干活。 李秀秀被家里教的很好,虽然家里总说秀秀少干点,爸妈跟哥哥能养活得了你,嫂子也没反驳说不让家里多照顾,但是她懂得心疼父母,体谅哥嫂。 李秀秀一般情况下都会好好完成自己得工作,争取挣够自己得口粮,不让家里贴补。这也惹得家里人更是心疼。 李家两个嫂子一直说等秀秀出嫁了一定要多给秀秀一点压箱底的私房钱,嫁过去婆家了腰杆子也能硬点。 李秀秀真的不愧是年代后妈养娃文里吃苦任劳还丝毫不抱怨的完美女主,她身上有着大多数女性都有着的温柔良善,又不乏勤劳努力。这样的媳妇儿,谁家要是娶到了做梦都要笑醒的。 周援军自然也是对这样的未婚妻满意的,倒不如说,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既能帮他照顾好大后方不让他在前方累死累活拼事业的时候操心家里的事,又长得好看性格温柔满足他对妻子的一切幻想。 李秀秀这样的好姑娘,就是他梦寐以求想要的那种妻子,是他的理想型。 对于退婚这件事,周援军是不太愿意的。 毕竟如果没出这个意外,周援军这次回来就该是准备准备跟李秀秀结婚了。 可是偏偏,他老娘做的事被李家人知道了,人家闹着退婚的时候他自己又“牺牲”了,这一系列叠加下来,就导致他人还在出任务的时候,莫名其妙媳妇儿没了。 第77章 但是他妈知道他喜欢啊。 当时领导告诉他的时候周援军整个人都懵了。 领导说,因为当时他做着秘密任务,对外的说法都是牺牲了。 而且李家是一早就要退婚,并不是因为他牺牲了这个理由,他们没必要拦着人家,所以在他亲妈周婆子的默许下,领导做主让他跟李秀秀退了婚。 周援军当即就皱了眉。 他妈同意了? 不应该啊,他妈虽然不是很喜欢秀秀这个儿媳妇,但是他妈知道他喜欢啊。 作为周婆子最疼爱的儿子,周援军是很了解他妈的。 周婆子一向以他的喜好为先,这娶媳妇儿也是。 即使当时周婆子对李秀秀不是很满意,觉得她先前订过婚,还占了她原先看好的既能干又好生养的儿媳妇的位置,但是他周援军,他妈最得意的三儿子乐意,所以他妈抱怨了两句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只要是他愿意的,周婆子即使再看不惯,也会捏着鼻子认了,不会反驳他这个儿子的意见。而且因为知道他喜欢,就算女方闹着要退婚,他妈也一定会给他守住了,然后再来问他的意见。绝对不会让趁着他不知道的时候退了婚,到时候他不高兴。 所以在他的理解里,这门婚事应该是静等着他回家举办婚礼了的。 哪怕中途出了以为他出了秘密任务…… 但是想到领导说的大家都以为他牺牲了的事,甚至周婆子不同意李家退婚还把领导闹到了他家…… 虽然这点领导说的很委婉但是他意会到了,周援军又有点理解了。 人已经没了,为了他的烈士名声,再加上他抚恤金和存下来的钱不少,他妈是有可能直接同意的。 毕竟他人已经“死”了,在他家里人眼里就是人没了,一直拖着不同意退婚领导也会有看法的,会觉得他家人思想不过关。 想明白了这些后,周援军倒是理解了他妈的做法。 转念又想到政委的暗示,周援军冲着政委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政委,我妈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妈原先给我看好了一个姑娘等着回去相看,结果我回家刚好救了李秀秀同志,后来她因为这件事被退亲,我就去李家提了亲,让我妈把原先看好那个女同志婉拒了。李秀秀同志是我自己选的未婚妻,我也跟我妈说了我很满意她,所以她就……” 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意思是他妈这是太心疼儿子了一时想岔了。 “我也不知道我妈生病着,她老害怕我在部队操心她,所以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也不让家里人跟我提。上次我回家的时候她都没喝药,现在我寻思着估计是硬生生挺了过去瞒着我。唉,这事儿闹得……” 这句话的意思是瞒着女方的主意不是他出的,他全程不知道这事儿。 再一个,这是一个军人的老母亲害怕孩子在外出任务操心家里分心,再受个伤什么的,所以没跟他提。 总而言之,他妈周婆子做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一颗爱儿子的慈母心,不是有意的。 偶尔做的过分了,那也是因为太爱,太关心他这个儿子了。 政委喊他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看看到底是不是周援军这个人人品有问题。 既然解释清楚了,政委摆摆手,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可以理解。但是啊,下次千万不能再这么闹了。这次是领导刚好顺便去看看别的同志家里,去一趟不妨事,下次总不能让领导专门跑一趟你家吧?领导们都忙,没有那么多时间。” 政委是看好周援军才愿意这么跟他掏心掏肺地说话,要不早一句话把他打发了。 周援军也清楚这点,感激道:“谢谢政委和领导的理解,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跟我妈说,让她改正,争取不让领导们操心。” “嗳,这就对了。”政委无比赞同他的话,笑着道,“‘攘外必先安内’嘛,咱们这也是一个道理。安定好大后方,咱们才有好的精气神儿在前线对抗敌人,保家卫国不是?” “是,是,政委您说得对,我回去一定做到。” 政委估摸着差不多到时间了,开口赶人:“行了,你这刚出完任务回来,家里人还不知道呢,你妈他们还以为你“牺牲”了,心里肯定正难受着。这样,这次任务回来刚好有几天假,再加上你先前不是请了假?应该能有半个月的假期,赶紧回家去看看吧,也给他们一个惊喜,安抚安抚老人。” “是!” 周援军来汇报工作之前已经拜托战友帮他订好了票,是以这边儿从政委办公室一出来,他就回宿舍拿了自己收拾好的行李,搭上部队里采买物资的车到了市区。 坐上火车之前,周援军先拿这次任务的奖金去百货商店和供销社里给家里人带了点东西,又寻摸了一点给老丈人家的赔礼,这才搭了公交车往火车站去坐下午的火车。 北省距离他们省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坐火车大概要两天一夜,再加上中途倒车什么的,周援军这一趟走了整整两天两夜。甚至因为到市里的时候刚好是个半夜,他都没怎么睡好。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周援军立刻赶了最早的一趟班车从市里回了清江县,又从县里坐了车往红旗公社赶。 因为班车不多,再加上路况不好速度不快,周援军是昨天中午到了红旗公社,昨天下午回了家。在家里人的惊讶与喜极而泣中,他晚上好好收拾了自己一通,今天中午估计着李家应该到午饭的时候了才带着礼物来了姜柳大队。 终于见到了一家子人,周援军心中无比激动,心情也好上不少。 总算不是回来路上啥都不确定的时候那么心慌了,等会儿坐那屋里说清楚这些事儿,好好跟老丈人家里,跟秀秀道个歉,再把他跟他妈商量好的条件说出来,他就不信李家人不心动。 这样估摸着这门婚事应该还是稳的。 周援军露出自信的笑容,待众人落座后,他又看了一眼亭亭玉立的李秀秀,在心中坚定了决心。 该是他的他绝对不会放过,他周援军一定要把李秀秀娶到手,李秀秀只能是他的媳妇儿! 周援军一上来进入正题。 周援军先是很抱歉地说了大中午的饭点本不应该来打扰你们,但是又想着我人都回来了,不直接来道个歉,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我妈前头那么闹腾,麻烦了你们真是对不住之类的。 然后他又把在部队跟政委解释的那一套说辞搬了出来,跟李家人好好解释了一番,为的就是不让他们误会了他,尽量把之前周婆子瞒着自己生病,还有后头知道他牺牲了以后不愿意让李秀秀跟他退婚这两件事的伤害降到最小。 不求人家心里一点隔阂没有,最起码不要还带着火气,也算是给他接下来还想要再商量一下婚事铺垫。 前面这些话由周援军这个李秀秀的救命恩人和原先他们认为的好女婿说出来,李家人虽然依旧生气,也恨那个时候周婆子的蛮不讲理,让他们求助无门整天担惊受怕,但是却不会像先前那么拧着不愿意搭理人家。 是的,他们先前是不太想搭理周援军的。 李家人觉得凭什么啊,我们一家子就合该被你们周家人戏耍吗。 先来一个闹事的死命闹,后头又来一个道歉的让他们原谅。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兔子急了都要跳墙呢。 他们李家人虽然性子好,软绵,不挑事儿,也不太跟队里的大家吵架,甚至往日里吃点亏都是笑笑就过去了,但是你们也不能仗着我们家人性子好就这么欺负人吧。 别人都欺负到自家头上了,他们也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所以在对待这个原先很满意的女婿时也带出来了几分。 虽然依旧客客气气礼礼貌貌地将人请了进来,他带来的赔罪礼物却说的是让人带回去。人家毕竟救了他们闺女,又在李秀秀被退婚的时候主动提出了婚事…… 又是这个原因,没错,就是这个原因,可是就这么一个原因就给他们定的死死的。 他们可以恨周婆子,可以跟周婆子撒泼闹事,可以在外面说周婆子怎么怎么样的坏话,却不敢随意地对周援军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即便周援军是周婆子的儿子,人家周援军救了自己家闺女和周婆子骗人这两件事的是完全不搭边的两码事。 周援军救人是好心,不求回报,大冷天儿的那么冷给人救上来的,这救命之恩他们得认,对待人家周援军就该是救命恩人得样儿。他们不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啊。 不过纵使这样,他们会对周援军客气礼貌,但是像先前那样自家女婿的亲近倒是不可能了。 你妈都那么折腾我家闺女了,还指望我们热情满面把你迎接进来再照顾得妥妥当当?不可能! 救命之恩是救命之恩,但是他们也是有骨气,有脾气的好不好。 周援军机灵。 事实上从他一个没背景没学历只念到初中毕业的农村小子,能在二十五岁做到副连长还很得政委喜欢就可见一斑了。 周援军刚进去部队也是从小兵做起的,一步一步立军功升迁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假使他只会埋头苦干,没有一点机灵劲儿,虽然也会升职,却不会这么得领导喜欢。 领导喜欢的手下是既能干为人踏实,又要聪明一点就透的那种人。 这种人脑子活,做事懂得随机应变。做任务的时候能在有突发意外之时做到很好的应对,容易立功,将来升职的几率什么的也比别人大一点。 刚好,周援军就是这种既能干又脑子活,平日里还踏踏实实的那种人。 除了没有背景外加学历比较低之外,别的方面他是一直无可挑剔的。 周援军他们团的政委一直都很看好他,从他当初刚做一个班长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子有前途了。后来政委升了职,因为先前这个政委总是念叨的关系,即使他们团换了另外一个政委,对他也是格外看好。 从这些来看,就知道周援军是真的机灵,所以先前李家对他那别扭的态度他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自己知道是什么原因,却没有明着说出来的意思,而是当做看不到他们既感激又心里不得劲儿的态度一样,笑脸盈盈地对着李荣军和李大妮道歉,对着李秀秀道歉。 第78章 但是担忧的心将他的心动压了下去。 周援军解释了一连串,既说了他不清楚他娘做的事,又说了他娘先前为了不让他操心一直撑着没露馅儿,那两天没喝药还要忙着给他整治饭食,就害怕他看了出来然后忧心。 听了这些话,李家人就算是有点意见都不大好意思在周援军面前表现出来了。 人家周援军一点都不清楚,他妈连他都瞒得死死的,他们想说理还能跟这个啥情况都不知道还赶着来道歉的人理论啊。 跟周婆子说话,他们占理,跟周援军就有点像是没事找事了。 李家人叹口气,态度倒是软化了下来。 周援军多聪明啊,听话听音儿,一听李家人转变了态度,他就又开始说不提这个,错了就是错了,所以今天带来的东西你们一定得收下。 这都是他为了赔罪买的,再一个,他们先前的关系是实打实的,哪怕现在他跟李秀秀两人退了婚,但是他心里却还是把叔跟婶子当成自家的长辈尊敬的,这也是他给长辈的孝敬。 李家人推拒不过,收下了东西,又说刚好饭点儿,侄子你今天就在婶子家吃了,吃过了再回。 这会儿周援军倒是没同意李大妮的热情邀请,反而说道:“实不相瞒,叔,婶子,我今天来还有一事相求。” 要不说他贼呢? 先让人把东西收了再说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刚收了人家东西,李家不好拒绝,就顺着他的话问道:“别说求,就先前你给我家秀秀从河里救起来的恩情在,侄子你说有什么事,我们能办到的一定帮。” 其实这会儿李大哥大概有点猜到周援军是为了啥了。 虽然周婆子折腾了那么久,前面因为生病基本也是一直闹,硬挺着不退婚,让大家看了不少笑话。等后面领导一来顺利退了婚之后,她没再做什么丧良心的事,没像周超他们家那样到处散播对秀秀不好的流言。 其实不是周婆子那么好心,主要是领导说了过一阵子要来接那俩孩子,她没敢做,害怕有啥流言被后头来接孩子的领导听到了,再怀疑是她干的,到时候给她搞个罪名什么的划不来。 但是李家人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周婆子先前那么气人,但是最终没将事情做绝,没把她在刚得知了周援军“死讯”时说的那些李秀秀克夫之类的话到处乱说,这点上比周超家里强一丁点。 他们实在是被这些个手段整怕了。 先前要不是周超一家人那么说,就差没多少天要结婚了,换个好心眼儿的人家他们秀秀肯定就嫁过去了,不至于被人说来道去还被嫌弃。 要不是周援军,他们秀秀的婚事还愁着呢。就跟现在一样。 他们家跟周家的关系很矛盾,一方面是救命之恩,一方面又…… 照李大哥来说,他们跟周家一刀两断的好,没必要来往,也没必要互相折腾。他们只对周援军这个救命恩人上点心,这就是他们两家的最好结局。 但是周援军能昨天回来今天就跑他家里,又带这么一堆看起来就高大上的东西,要说为了道歉,对他们这个前老丈人家来说这礼是有点厚了的,给老丈人家赔罪让原谅还差不多。 李大哥是真聪明,果不其然,周援军下一句话就是说想让他们家把秀秀许给他。 李父李荣军“哗”一下从板凳上站了起来,一口拒绝:“不可能!” 语气坚定至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李大哥以为这样周援军就会放弃了,没想到他反到没有那么紧忙,而是让李荣军消消气,又说了他跟周婆子商量好的条件:“我妈说她跟大哥二哥住,轮换着来,不用秀秀同志管她,我一个月给一部分钱。小弟小妹也会一起跟着那边,我出一部分钱供小弟念书,再出一部分他们的口粮。这些和我妈的药钱加起来就是差不多三十块,我工资是一个月五十,剩下来二十块钱都给秀秀同志。 “不过俩孩子需要秀秀同志照看着,但是他们都有补助,花不着什么钱,孩子也乖。而且这次立了功,我离升为正连长就更近一步。如果秀秀愿意跟我结婚,应该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把秀秀跟孩子接到部队随军,这样秀秀不用跟我妈待一起,俩孩子能送部队幼儿园。秀秀是高中文凭,说不定部队上还能给秀秀安排一个工作。” 周援军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时不时期待地望向李秀秀,又在后头悄摸把原先叫着的秀秀同志换成了秀秀,搞得李秀秀这个大姑娘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李秀秀的羞涩仅仅是大姑娘面对外男时的羞涩,她心里可没有一点愿意的意思,甚至觉得稍微有点不舒服。 她没想明白这点不舒服来自哪,暗自压下了这股情绪。 虽然周援军说的这些条件无论哪一条的吸引力对于未出嫁的女同志来说都是巨大的,但李秀秀只是心动了一瞬,又很快劝下了自己。 她从来不觉得婚前已经跟婆家撕破脸皮的女同志嫁进婆家会有什么好结果,尤其是先前闹得那么大。 好不容易退了婚,他们自己又要重新跳进去,先前那一出算什么,仅仅是为了把周婆子还有她俩小儿子小女儿逼走? 一旦真结了婚,倒显得他们家不容婆婆,非要把人逼得跟别的儿子住一样。 李秀秀想得明白,但不知周援军这些话里有哪句触动了李大妮的心弦,她的脸上明显意动,手上背着人扯了扯自家男人的袖子,意思是她觉得可以。 这一切被周援军尽收眼中,加上李秀秀害羞的表情,他脸上的笑容更加志得意满。 被自己媳妇儿拉了袖子的李荣军觉得不可以,而且是很不可以。 这些条件看着是很好,婆母跟着大房二房,三房出钱,别的不用*三房小两口操心。孩子也懂事了,随军了可以送去幼儿园,还能给秀秀安排工作。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们两家先前闹了那么一出,这些条件只要给一个李荣军都不确定自己不会心动。事实上他这次也心动了,但是担忧的心将他的心动压了下去。 他们秀秀先前跟周援军订过婚又退了,这次再看就得重之又重。 李荣军原先因为姑娘那事儿没多想,而且婆母可以照顾孩子嘛,可现在想来,他们那会儿不应该因为秀秀失了名声就那么急急匆匆地把女儿许了出去,好些正常流程该看到的东西他们都没探清楚,就那么着急忙慌地把姑娘许了人。 但凡他们当时多观察一阵儿呢,也不至于发现不了周婆子生病这事儿。 李荣军强压住自己也心动的那颗心,拉住了自己婆娘,然后对周援军说:“已经过去了,咱就不谈这事儿了,你跟秀秀是有缘无份,不强求。往后你到叔家里来,就是秀秀的大哥,叔拿你当自家晚辈看,但是结婚这事儿,咱们不提这个。” 他这一番拒绝让李大妮一下子急了,也顾不得有周援军这个外人在场,急急地反驳了自家男人的话:“他爹,咱们这两天为了秀秀的事还没忙着急上火吗?就先头没农忙那阵儿,人家一听秀秀的条件满意,一来打听知道秀秀前面退了两次婚都不愿意,那些个人家哪个不是这样?这次这个没见面,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周家小子这条件许的够厚道了,就算咱前头跟他妈闹了矛盾,往后婆媳俩又不一起住,再过上不久随了军,安排个工作,不比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强?” 她的意思是让自家男人别犯傻。 他们秀秀已经十九了,这说的还不是平常人家说的虚岁,是实打实的十九。眼瞧着要二十,按虚岁说都要二十一了,在一群没嫁人的小姑娘里年纪够大了。跟秀秀差不多年岁的赵惠,端午嫁人,娟子,端午嫁人,剩下的都是那些个女知青。 女知青跟他们这些村里人能一样吗? 她们都是盼着回城才不想结婚,少有的结了婚的,要么是知青跟知青,要么是为了少干活有个婆家或者岳家帮衬才跟村里的姑娘小子结了婚,剩下来的那些,人家都盼着能回城,根本不屑于在她们姜柳大队这个农村结婚。 她说的这些道理李荣军又怎么不知道,但是他比孩子她娘理性,知道这次一点头就没回头路了,可不得自家人好好琢磨。 再一个,他心里是不太愿意给姑娘嫁过去的。跟周家闹成那样还把姑娘嫁过去,搞得好像是他家秀秀没人要一样。 李大哥也不看好周援军说的这些话,但是妹子的婚事有爹娘做主,在外人面前一家人争争吵吵像什么样儿。所以他没开口,想的是等周援军走了他再好好劝他娘。 李荣军刚说了不同意就被自家婆娘反驳了,周援军自然是见机插话。 他又言辞恳切地说了到时候会让大哥大嫂看着周婆子,又无奈地笑着诚恳道:“退婚这事,是我妈的错,但是以她的性子肯定会有意见。说实话,大多数人家婆母不给儿媳妇立规矩是少有的,但是我妈心疼我,我说的话她都是照做的,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她因为对秀秀有什么意见欺负了秀秀去。” 周援军没有做什么保证说绝不会有意见,但是人家说了,他妈会为了他,不会磋磨秀秀。这就是顶顶让李大妮觉得满意的了。 周援军要是说了周婆子那人不会有意见她才奇怪呢,但是人家这番话,就恰恰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 李大妮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李荣军的表情却不容乐观。 李家两方人马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最终,在周援军的再三恳求,还有李大妮的游说下,李荣军的心也有点偏了过去,却还是没有给一个准话,只说了会考虑,让周援军回去等。还说了这两天就给结果,绝对不会耽误周援军这个假期再找一个媳妇儿的。 第79章 最疼爱的女儿! 李荣军是一家之主,他不同意的事李大妮都没法子,更别说是周援军了。 老丈人不同意,周援军只得告了辞,并且坚决推拒了李家人要把自己带过来的礼物还给他的行为,出了李家大门回了家。 周援军刚出李家大门不久,李大哥李二哥急匆匆带着徐桂芳和妇女主任到了自家。 早在李荣军听了李大妮的话开始心动的时候,李大哥意识到不好,在自家妹子的暗示下,赶紧跑到姜家喊了徐桂芳过去劝人,又让自己二弟去喊了妇女主任,妇女主任连带着她男人一起喊了来。 姜家先前跟李家交好,徐桂芳说的话李家两口子多少能听进去,妇女主任也是如此。妇女主任她男人跟李荣军是从小的玩伴儿,长大了关系依旧亲近,因此这两家的关系在村里众多人家之间算是亲近的。 李大哥喊了这俩人,也是觉得她们说的话自家爸妈或多或少能听进去。 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之后,妇女主任她男人当即就骂李荣军说他糊涂。 他俩是发小,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然后三个人加上几个孩子一通给李荣军和李大妮分析。 再怎么说,甭管孩子是不是亲生,他们秀秀嫁过去就相当于是做后娘了。 一个年轻姑娘刚嫁人就照顾两个孩子没人帮衬着,家里男人也常年不在家,做啥事都得自己来。脏活累活都是自己的,又是独身,在陌生的村子里操不操心? 好,说大伯哥二伯哥都在,能帮着点,但是人家家里没活吗?他们不要做自家的活吗?人家能一直帮衬着你家啊?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男人常年在外的小媳妇儿,说句难听的话,除了男人没死能给钱,别的地方就跟寡妇一样,寡妇有个什么显著问题,寡妇门前是非多。 哪怕你说是有个人搭把手什么的话,小媳妇儿家里男人在好说,但是放在丈夫不在家的妇女身上就是可能被说闲话。 先前有周婆子在,前面这些问题都不是事儿,人家儿子帮自家妈家里,肯定不存在这些问题。现在不一样。 虽然周婆子这人心眼儿忒坏,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做周援军的媳妇儿要是没了周婆子这个婆婆住在一起,要考虑的事情就变得更多。 再有,同住一个村,他周援军能保证周婆子不为了原先那事儿为难磋磨他们秀秀吗?他敢保证他妈不是那种人吗?他说了他妈会为了他不为难秀秀,他保证了你就敢当实话听啊?真有个什么他周援军远在部队屁用不顶! 李大妮弱弱发言:“可是周家小子说过不了多久他升了正连长就能随军,还能给秀秀安排工作……” 这句话给一屋子人气得一个仰倒。 好,你说没多久升职了就随军,可这个职到底什么时候升?他周援军是领导肚子里的蛔虫说升职就升职啊?万一出个什么岔子,这个升职又要等多久?你敢保证吗? 他说安排工作,到底能不能安排工作到底有没有确定的准话?又或者这个工作到底是哪种工作?是应了秀秀高中文凭的轻松活计,还是像他们都能干的去那些后厨里给人洗菜切菜帮忙?这些全都没有个准话,只是说有可能。 有可能这话多好说,后面哪件事没做到,就说当时说的是可能不是确定。瞧瞧,这一句话就能给他们打发了。 真是的,说啥都是可能可能,不就是给人画大饼吗? 再有,李秀秀自己不是很愿意嫁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从小溪那儿得知了周婆子骗他们一家的事,李秀秀再没了原先对周家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憧憬。 虽然依旧感激周援军,却不像是最开始那样对嫁给他这件事抱有极大的期许。不至于排斥,却也没了一开始的期盼。 她说了自己的顾虑,说不想让外人说他家姑娘非得把生病的老婆婆逼走才愿意嫁人,不想让别人讲究他家。 三个人这么一通分析,加上闺女自己不愿意,这才压下了李大妮那一番蠢蠢欲动的心,也将李荣军有点动摇的心给摆了回去,然后两人又开始愁眉苦脸地发愁他家秀秀的婚事了。 不过这件事就不是徐桂芳三个人要愁的了。 劝了一中午,他们是嘴也说干了,人也说累了,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叫。好不容易这俩人想通了他们还是收拾收拾赶紧回去吃饭得了。 三个人在李家门口分别,各回各家,这件事在他们这里算是彻底结束了。 …… 农忙结束了,栗珍珍兴高采烈地去了公社,相反,栗瑶瑶的心情不太美妙。 她刚从公社回来,满腔全是对栗珍珍的怒气。 栗父栗母在电话里骂了她一通,问她是不是偷偷处对象了,还是一个泥腿子。 栗瑶瑶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栗珍珍告的状,一通解释在父母带着怀疑的警告下,委屈地打给了哥哥。 栗家大哥是真的心疼妹妹,安慰了好久最后又悄悄告诉了她父母的用意:“你别跟她吵,爸妈肯定心疼你,要不然为什么给栗珍珍寄东西堵她的嘴?哥哥给你寄了东西,只有你的,过段时间哥哥有假了就来看你。” 在哥哥的安抚下心情好点的栗瑶瑶身心俱疲地回来,又碰到栗珍珍高兴地哼着歌,打开了父母给她寄的大包裹。 “栗珍珍,你怎么跟爸妈乱造谣?”栗瑶瑶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虽然她解释清楚了,这件事仍旧让她气不过。 “你别乱说啊。”栗珍珍将一铁盒饼干的“奖励”归置好塞进柜子里锁上,嘴硬不承认,“我能说什么。别说我什么都没说,就算说了,你做都做了,还担心我说?” “而且那是我爸妈,你一个假闺女注意点好不好?” “你!” “我怎么样,我说的是事实!” 栗父栗母不让栗珍珍乱说这个事儿,哪怕再怎么想说出去,她也只能打死不承认。最多用话刺刺栗瑶瑶。 栗珍珍心烦气躁,哪怕从栗瑶瑶那里得到了想要的反应,她依旧不高兴,手里的东西都不想要了。 她希望栗瑶瑶是个蠢的主动暴露。 她有点烦。 爸妈就是护着那个假女儿,这种不要脸的事都帮着瞒,甚至不惜给她寄了这么多东西“补偿”。 想到爸妈的话,再看这么一堆东西,栗珍珍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 将东西摔进柜子,栗珍珍给自己拿了一块桃酥,想了想又取了一块出门。 她打算出去找刘志斌说说话。 栗珍珍难得安静出了门,过了会回来睡午觉,全程没有多说什么话,但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的栗瑶瑶心情依旧好不起来。 周围八卦的目光隐晦地打量着栗瑶瑶,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明明是栗珍珍造谣,现在搞得好像她做错了事让栗珍珍帮着遮掩一样。 栗瑶瑶甚至想直接冲出去拉着栗珍珍去公社再打电话解释清楚了。 好在回来有之前哥哥的安抚,她暂且忍下了火气。 回想了一番哥哥的话,栗瑶瑶皱着的眉头又放松了下来,心情很好的也回了自己的床铺躺了下来。 就算爸爸妈妈心疼栗珍珍给她寄东西又怎么样儿,就像哥哥说的,爸妈也心疼自己啊。 而且哥哥可是只喜欢自己这个妹妹的,就算知道了栗珍珍才是他的亲妹妹,哥哥也只疼自己。 栗瑶瑶美滋滋的,连带着一转身看到栗珍珍那张跟爸爸长得有三分相似的脸的时候也没了以往深深的怨气。 栗瑶瑶收拾好哥哥给自己的东西,气不过又故意在栗珍珍眼前晃了一下。 亲生的还不是在乡下长了十八年,比不过自己在爸妈身边养了十八年。 栗珍珍没回来的时候,自己就是爸妈手心里的小公主,不论自己做了什么,爸妈都只会开心地夸我家瑶瑶真棒。 是她想左了,只要自己回家的时候表面上跟栗珍珍和平相处,爸妈最喜欢的女儿就还会是自己。 想着这一切的栗瑶瑶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才是跟父母更相像一点。不是栗珍珍那样只跟爸爸像一点,而是跟父母双方都有一点相似。 带着这样美好的愿景,栗瑶瑶陷入了黑甜的梦乡,徒留一旁床铺上躺着的栗珍珍眼神怨毒。 明明自己才是亲生的,为什么爸妈总是更喜欢栗瑶瑶那个贱人,哥哥更是只疼她。 凭什么啊,自己才是他的亲生妹妹不是吗? 每次寄东西只给栗瑶瑶寄,写信也只给栗瑶瑶写,最多里面夹杂一张十分客气的问候给自己。昨天栗瑶瑶跟自己说哥哥又给她写了信的时候栗珍珍简直嫉妒死了,所以今天才做了那样的事——悄悄拿了栗瑶瑶一样东西。 那东西哥哥和栗瑶瑶都有,只有两个,栗珍珍喜欢很久了,可爸妈都不答应给她。 做的时候是挺激动兴奋的,现在回想起来栗珍珍不禁有些后怕。一旦被栗瑶瑶发现告诉到父母那里,那自己的形象可就全完了。 要不等中午大家上工的时候自己还是给她放回去吧? 这么想着,栗珍珍又有点委屈的不平。 凭什么啊,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她们家的,栗瑶瑶一个冒牌货,已经替她享受了人生的前十八年,现在就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她都不能拿回来吗?她真的不想给她放回去。 栗珍珍纠结着入了睡,梦里都是父母不要她了,无论她怎么哭诉挽留,他们都只认栗瑶瑶那个贱人。然后等爸妈走后,只剩自己和栗瑶瑶的时候,栗瑶瑶满面得意在自己面前肆意嘲讽着她,大笑着说:“亲生的又怎样,我才是爸妈最疼爱的女儿!” “最疼爱的女儿!” “的女儿!” “啊——” 猝不及防一声尖锐的嚎叫,栗珍珍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80章 她们两个掐架还少吗? 别的知青已经醒了,倒是没对她这声噪音发表什么意见,反而有人往她这边看了一眼,随口关怀了一句“你怎么了?” 栗珍珍没有回话,自己一个人呆呆地坐了起来,失神地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爸妈不会不要我的。” 比起栗瑶瑶睡够了养足精神容光满面的伸着懒腰起床,栗珍珍这边完全是被吓醒的。 她大口的喘着气,拍着自己的胸口平复心情,栗瑶瑶那句“我才是爸妈最疼爱的女儿”不停地在她耳边响起,全然破坏了她先前跟刘志斌塞小纸条的好心情。 洗了一把冷水脸后,栗珍珍盯着栗瑶瑶跟别人有说有笑的背影,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收拾收拾以后,知青点一行人各自去地里上工。 知青都在东边不太肥沃的土地里,所以男女知青都往那边走,只除了仍要挑粪的江婵媛。 江婵媛这两天被挑粪折磨的人已经瘦了一圈了。 每天臭烘烘的,回到知青点要被大家捂着鼻子嫌弃,吃饭的时候也让她坐远点别影响他们的胃口。江婵媛自己也被这味道熏的吃不下饭,这两天吃的越来越少,本就不胖的人更是瘦的都能看到骨头了。 突然见到江婵媛的闻怀溪吓了一大跳。 江婵媛就这么接受不了挑粪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猝不及防想起来江婵媛还有一个身份——孕妇。 她好像记得,孕妇怀孕时期是会对气味敏感的。江婵媛这是因为怀孕了闻不得这味儿所以才瘦的吗? 这下麻烦了。闻怀溪觉得江婵媛可能得换点活儿干了。 江婵媛恶心人,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万一出点什么事,还不是得怪大舅这个大队长。 不过闻怀溪没打算帮她说话。 这事儿当然是谁不舒服谁说,江婵媛不舒服,她一个和江婵媛不对付的人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反正大舅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卡江婵媛,最多让她等生完孩子补上来。 闻怀溪继续往前走,路过知青旁边,女知青基本都走在一起,三三两两的互相挽着手说着话,只除了栗珍珍独身一人。 她不禁好奇地往过瞅了一眼。 就算跟江婵媛闹掰了,但是栗珍珍下乡比江婵媛早得多,在这之前也是有自己固定的搭子的。 她记得前两天栗珍珍就是跟那个女知青一起走的来着,今天这俩人怎么分开了? 栗珍珍自己在队伍的最后远远坠着,看起来像是独身一人脱离了这个队伍似的。 先前跟栗珍珍一起的那个女知青陈虹彩跟另外的几个知青走在一起,有时候还会往后看一眼然后又用担心的目光瞅着栗珍珍,转头又翻个白眼儿,全部转过去以后又开心地跟着别人笑起来。 闻怀溪仔细打量了一番整个队伍,对知青点的复杂又有了一点新的认知。 不说别的,就这个陈虹彩那短短一瞬之内变了三次脸的本事就是她望尘莫及的。 真心佩服。 还好她不在知青点住。 闻怀溪摇头感慨着,却在不经意之间瞥到了栗珍珍的表情很奇怪又让人害怕。 她忽地停住了自己正在摇着的脑袋,定睛往栗珍珍那又瞅了一眼。 不瞅不要紧,这一瞅实实在在的把闻怀溪吓了一跳。 跟众人有一点距离的栗珍珍低着头满脸阴沉眼神怨毒,还时不时抬起头用那种阴暗的眼神瞅一眼自己前面的人。 闻怀溪顺着她的目光向前望去…… 熟人啊! 栗珍珍盯着的人正是她的姐妹假千金栗瑶瑶。 这俩姐妹的事在姜柳大队不是秘密。 因为家里的偏心,栗瑶瑶不是亲生这事在她俩下乡没几天的时候就被栗珍珍闹开了。 听说当时因为这个栗瑶瑶哭了好一通,又去给父母打电话告状。 栗家父母听说后将栗珍珍骂了一顿,还把那个月本该寄给她的补贴给了栗瑶瑶,说她再乱说话就别想要接下来的补贴了。 自那之后,栗珍珍更是觉得父母偏心闹腾个不停。姐妹俩三天两头都要掐一通,姜柳大队的队员都司空见惯了。 为什么说是姐妹而不是确定的姐姐或者妹妹呢,闻怀溪前两天刚好听栗瑶瑶提过一嘴。 栗瑶瑶说栗珍珍被认回去以后,栗家父母也没让栗瑶瑶回去乡下,两人的户口当时都在栗家父母的名下。 虽然因为栗珍珍是后来的户口那页在栗瑶瑶后面,但是她爸妈并没有明确的说过她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只是让两人互相喊着名字而已。 等后面下了乡转了户口以后,这两人也是各自转各自的,互不沾边儿。 按照闻怀溪原先看过的那些真假千金小说来看,一般情况下,真千金被认回去以后,如果假千金也不被送回去,父母就会给这两人按照出生日期排个序,或者自己做决定让两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像栗家父母这种让俩孩子互相喊名字的,她倒是还真没见过。 而且吧,她总觉得栗家在栗瑶瑶下乡这个档口毫无征兆地认回来一个女儿很难不让人怀疑。 不过栗瑶瑶说她父母是觉得两个孩子一边儿大,既然谁都确定不了到底是谁先出生的,那就干脆不确定了,平白无故让一个人做姐姐长了另外一个一头谁也不高兴,还不如当俩孩子是双胞胎就这么叫着。 这么一说,闻怀溪倒是点头理解了。 加上栗瑶瑶依旧下了乡后,那两人也没将栗珍珍送回去倒是让她打消了几分心中的猜测。 可能是凑巧吧,她想。 现代有些父母就会觉得双胞胎的孩子就是一样大,没必要非给她们分出个大小,栗家父母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栗家父母可能是想着这样两个孩子就能相对的和平共处一点,但是现在这个情况,闻怀溪真不好说栗父栗母的美好期许到底能不能实现。 被栗珍珍用怨毒眼神盯着的栗瑶瑶此时毫无所觉,正挽着知青点另外一个叫何文晚的知青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见到闻怀溪后还转头打了个招呼。 闻怀溪面色复杂的应了一声,当她再次看过去发现栗珍珍已经收回了自己恶毒的眼神后,闻怀溪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能说不愧是朋友吗? 栗珍珍这变脸的本事跟陈虹彩真是一样儿一样儿的,一脉相承的快啊! 不过这些跟闻怀溪都没有关系。 除了江婵媛赵建设这种有直接冲突的,闻怀溪跟知青点这些知青关系都还行,毕竟她大舅是大队长管着知青,他们也不会蠢到跟她作对。 就算是栗珍珍这个当初和她有点矛盾的,在栗珍珍还了钱又被姜远峰罚了后,两人也再没什么交集了。 姜怀梦见她面色不对,轻声问怎么了。 栗珍珍那个眼神瘆人得慌,闻怀溪本来是打算观察观察别被误伤的,既然姜怀梦问了,她也就顺势说了出来。 “姐,栗瑶瑶最近得罪栗珍珍了吗?” 姜怀梦知道这两姐妹的恩怨情仇,真假千金这事还是闻怀溪告诉她的。 她不明白闻怀溪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栗瑶瑶向来是得罪栗珍珍的啊,她们两个掐架还少吗? 倒不如说只要她这个人在那站着,那就是得罪栗珍珍的。 谁让她是占了栗珍珍十八年身份的那鸠占鹊巢中的“鸠”呢。 “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她俩怎么了?你也知道,她俩向来互相看不惯……”说到这里,姜怀梦放低声音,“你不是跟我说她俩是抱错的吗?栗珍珍在乡下吃了这么多年苦,怎么可能喜欢栗瑶瑶?” 闻怀溪一想也是,她前两天不是刚见到栗瑶瑶不就是这俩人的互掐现场吗? 这俩人要是哪天真的不吵架了,那她才应该怀疑一下是不是憋着什么大招。 闻怀溪挽着姜怀梦的手,靠近她耳边轻声道:“我总感觉她刚刚看栗瑶瑶那个眼神瘆人得很,我心里毛毛的。” “没看你就没事。”姜怀梦拍拍她的手,“她俩那关系,哪天不闹事才是出问题,你就别多管了。” “……也是。” 闻怀溪觉得表姐的话竟然该死的有道理。 就栗瑶瑶和栗珍珍之间的矛盾,还有她们的关系,这种情况她应该习惯才对。 闻怀溪没什么反应,和栗瑶瑶关系好的女知青何文晚倒是将这点小发现告诉了栗瑶瑶。 她靠近栗瑶瑶耳边轻声道:“我总感觉栗珍珍刚刚看你那个眼神瘆人得很。你俩以前虽然也打架,但是她也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你。今天这个眼神,反正我不好说,所以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栗瑶瑶隐晦地往那边瞄了一眼,声音中不由带上了些许怒火:“这人咋整天出幺蛾子呢,一天天的净是事儿。我今天也没惹她啊!反倒是她惹了我,要生气也该我生气吧?呃,不对。”栗瑶瑶突然想到了昨天的事儿,语气有点不确定的心虚起来,“我昨天跟她说哥哥会给我寄信来着,她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 说着,她又自己摇头否定了这种猜测:“不,应该不是。我以前也没少炫耀哥哥给我寄信的事,她以前虽然也不高兴,但是也没这样过。” 何文晚有点无语:“你一天天老招惹她做什么?你都知道你爸妈跟哥哥更喜欢你了,还总是去招惹栗珍珍。你也知道,她才是那个在乡下受了十八年苦的,好不容易回到家,你爸妈更爱你就算了,哥哥更是只喜欢你。换做是我,我能恨死你。” 明知道栗珍珍心里嫉妒,还总是在她面前使劲儿炫耀的行为何文晚不知道要怎么说她了。 你爸妈更爱你就偷着乐吧,毕竟不是亲生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能赌。 就像她爸妈,重男轻女,平日里不显,一到下乡这种事立刻给她打发出来了。 万一哪天栗家父母更喜欢栗珍珍了,到那时,栗瑶瑶现在的一切行为都会是她们眼中的不懂事儿。 80-90 第81章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慌张。 何文晚的话让栗瑶瑶的情绪明显失落下来,她嘟着嘴有些不服气:“爸妈就是更疼爱我啊,哥哥给我寄信里面说不定还有栗珍珍的呢,我当然要告诉她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行为就是遭人恨的,但是原本是她的父母亲人属于别人了,她当然也会恐慌害怕,生怕父母不要她了,只能以这种幼稚的炫耀来证明他们更爱自己,而不是那个亲生的栗珍珍。 栗珍珍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父母怎么会抛弃自己生的孩子呢。她没有血缘关系这个强有力的原因,就是栗瑶瑶一直惊慌的症结所在。 栗瑶瑶越想越害怕,眼中甚至泛出了些许泪花,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声道:“那我怎么办啊,她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女儿,我只是一个冒牌货。爸爸妈妈原来只有我一个女儿的,我就是觉得这样才能证明爸爸妈妈是我的……”而不是一朝之间完全是别人的了。 栗瑶瑶说的也没错。 任谁一夕之间知道原本疼爱自己父母不是亲生父母也会这样害怕,担心着他们是不是哪天就不要自己了。 何文晚心疼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没事儿没事儿,你也说了,你爸妈现在更疼爱你,栗珍珍什么的比不过你的,没关系的。” 栗瑶瑶跟她关系好,何文晚私心里当然希望栗父栗母能一直喜欢着栗瑶瑶。而且她家对闺女一般,栗瑶瑶大方,偶尔能蹭到不少好吃的。 有了别人的安慰,栗瑶瑶哭得更大声了。不顾周围投来的好奇视线,栗瑶瑶将头埋进何文晚怀里放声痛哭,同时又记得将说话的声音放小。 “我……我不是亲生的呜呜呜。” 不是亲生这句话,到底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创伤。她一切害怕的源头,正是那句“你不是爸妈亲生的”。 栗珍珍又何尝不是呢。她一切害怕的源头,就是父母和哥哥毫无忌惮对栗瑶瑶的偏爱。 栗瑶瑶还没哭够,但是上工的铃声已然准时响了起来。 何文晚在心底衡量了一下她们两人不去上工在这里继续哭的后果以后,硬是拽着栗瑶瑶去了上工的地方 好在两人本就是来上工的,倒是离这边不远,最终也成功在铃声结束之前,姜远峰过来的前几分钟待在了地里。 姜远峰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转一下大家有没有按时上工,在看到没有人迟到以后,他满意地回了大队部。 不错不错,今天没有一个迟到拖后腿的,看来他们大队的队员们都是好同志啊! 姜远峰远去的背影让何文晚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她们及时赶了过来,万一她俩没来又被大队长逮到了…… 大队长最讨厌不好好上工的人,骂人的时候凶得很,听说之前有人被他骂哭! 何文晚一点都不想体验。 栗瑶瑶显然也松了口气,她刚才可是连哭都顾不上了。 刚被栗瑶瑶拉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眼眶含泪鼻头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的模样。 因为姜远峰来检查有没有迟到这么一打岔,栗瑶瑶的情绪反倒是好了不少——最起码不哭了。只是仍然兴致不高,整个人都怏怏的提不起精神来。 她默默的一个人蹲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拔着草,思想早就飞到了天边儿去。 但是她没兴致,不代表别人没兴致。就比如栗珍珍,虽然她中午做了噩梦,但是栗瑶瑶这副模样让她的心情不由得一片大好。 俗话说的好,快乐是要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栗珍珍没忍住开口挑刺道:“不就是上个工吗?栗瑶瑶你做这副模样给谁看呢,上工就这么让你委屈?要我说啊,有些人既然这么委屈就别下乡啊,下乡了又这般作态,啧啧啧。”她摇头轻嗤,在栗瑶瑶的伤口上狠狠撒盐。 没错,栗珍珍就是在刺激栗瑶瑶。她就是故意的! 但凡有一个能往栗瑶瑶身上扎刺的机会,栗珍珍都绝不会放过。 她当然知道栗瑶瑶之所以下乡全拜自己所赐,但是这又怎么样呢,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还觉得自己委屈呢。 她也想问问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什么好事全让她栗瑶瑶占了去。 前十八年拥有着城里父母和哥哥的宠爱,好不容易要下乡受苦了,突然被家里发现不是亲生的。 自己刚被认回城里没过两天好日子就要下乡,栗瑶瑶却刚好在这个档口要把户口改到农村去。要不是栗瑶瑶自己蠢,又怎么会给自己帮她报名下乡的机会? 这么想着,栗珍珍心里不甘的怨恨倒是平静了许多。 还好栗瑶瑶蠢啊,差一点,她就不用到乡下来受苦了。栗瑶瑶是个蠢的真好。千娇百宠十八年,她栗瑶瑶终于能尝尝自己的苦了。 “上工委屈”这话可不能乱说。栗瑶瑶一下子被栗珍珍地话吓得一激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就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不是,我没有,栗珍珍你别乱说话。” 反驳完后,栗瑶瑶的脑中终于运转到了栗珍珍刚刚说的那句“有些人既然委屈就别下乡啊”。 她下乡还不是因为栗珍珍?栗珍珍整天在她面前提这事,到底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啊! 栗瑶瑶实在是不想跟栗珍珍说话,奈何人家非要找她逼逼赖赖的。栗瑶瑶那压抑着的一腔无处发泄的怒火全都一股脑的往栗珍珍身上喷去。 “栗珍珍你是不是有病啊?我招你惹你了这么说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上工委屈了,我哪一天上工不是积极上的?我哭是因为想家了好不好。爸妈对我那么好,我想一下不行吗?怎么,你是海啊管那么宽,连别人想爸妈也要插上一脚?” 栗瑶瑶上下打量了一番栗珍珍后,又慢慢悠悠地开口道:“哦也对,毕竟你觉得爸妈偏心,估计心里还在恨他们呢。哎*,你要是实在恨他们就直说呗,你跟爸妈讲清楚想回原来的家里去,我相信他们是不会拦着你的。到时候你依旧跟着你养父母生活就完了。放心,你走了以后,我会好好替你孝顺爸妈的。” 不就是伤口上撒盐吗,栗珍珍会她栗瑶瑶难道就不会了吗? 栗珍珍的伤口,就是栗父栗母更宠爱自己而不是她。只要拿捏了这一点,她栗瑶瑶就永远不会输给栗珍珍! 果不其然,栗珍珍当即气得跳脚,像是个火药桶般一点就炸:“栗瑶瑶!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恨爸妈了,你要是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我也很想他们的好不好!还有你说的养父母,那可是你亲生爸妈!得知真相后你没回去认他们就算了,现在还想抢别人爸妈,我呸,真是不要脸!” 城里有钱又宠爱女儿的父母跟乡下那对既重男轻女又天天让自己干活还没钱的父母比起来,傻子都知道要怎么选。 即使栗父栗母更喜欢栗瑶瑶,平心而讲,物质上倒是从来没缺过栗珍珍什么,最少表面上他们对两个女儿是完全一视同仁的,什么东西都是买双份给两人一人一个的。 栗珍珍从前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城里人,有着一对儿不重男轻女的有钱父母。 自从栗珍珍被家里认回去,发现自己的梦想被实现以后,她可是一直以自己是城里人自居的,没有一点不适应的完完全全的接受了如今的新父母,亲亲热热地叫着爸爸妈妈。 如今乍一听到栗瑶瑶说要让她回去,今天中午又正好做了栗父栗母不要她的梦,再想想栗家父母往日里看她跟栗瑶瑶完全不一样的眼神,栗珍珍整个人顿时惊慌不已。 她在这个家是没有安全感的,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在栗父栗母眼中看到那种对孩子的关切之情。 她原来的爸妈,虽然重男轻女,但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被抱错的,对着她这个“亲生女儿”的时候,即使打骂,眼中全是理所当然,在他们看来打的是自己孩子的理所当然。 而不是像栗父栗母那样。 即使她刚回家那天就跟栗瑶瑶大吵一架,栗父栗母也没有说她什么,只是将栗瑶瑶拉到一边教育了一顿。 她原本还在庆幸,那是父母心疼她在乡下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所以才教育栗瑶瑶让她对自己好一点。可是虽然她跟江婵媛闹掰了,但是她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人只会教育自己在乎的人。 这是江婵媛的亲身经历。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她不屑一顾,而今却是如坠冰窟。 这次告状的事更是让她清醒了几分。 当时父母不教育她,难道其实并不是他们心疼自己,而是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呢? 脑中猛地冒出这个想法以后,栗珍珍吓出了一身冷汗,而后又在心里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 怎么会呢,爸妈怎么不在乎自己呢?一定不会的。 爸妈要是真的不在乎自己,那当时就放任她在乡下别认回来就好了,他们没必要认自己回来又给自己花钱的。对啊,如果不是在乎自己,又有谁愿意给一个不相干的人花钱呢,又不是钱多烧得慌。 栗珍珍竭力地说服着自己,手指微微颤抖。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如果事实真的是像自己想的那样,父母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话,那她还能拿什么跟栗瑶瑶争? 血缘关系和多年相处的感情,她不敢赌父母更在乎哪个。更何况目前来看,她那对父母是更在乎跟栗瑶瑶之间的感情的。她就算和他们有血缘关系,没有感情也是不长久的。 她虚张声势地大声反驳着栗瑶瑶,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慌张。 第82章 所以她一定不能被退回去! 说着说着,栗珍珍向前一步抬起手,好似想要打人。 大战,一触即发—— 闻怀溪猛地一拍自己额头。 这俩人刚才对骂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对劲儿了,一个个说的话真是让她听着都想打死对方的程度。 栗珍珍有意刺激栗瑶瑶,栗瑶瑶也猛地戳栗珍珍的伤口,两人毫不客气给对方身上扎刀子,都往最疼的地方戳。 她刚这么想着,栗珍珍抬手了。 然后带着些许清脆的“啪”的一声—— 闻怀溪心中只有一道声音:果然如此。 但是问题是,这戏她是一点也不想看啊! 闻怀溪头疼啊,她一天天的怎么净撞到破事儿呢。 不论是谁的破事儿,这破事儿都让她很不爽啊! 她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跟她一样被栗珍珍突如其来的动手惊讶的目瞪口呆以后,她心里竟然有点诡异的安慰感。 不是她一个人觉得离谱就好。 在她自我安慰之时,那边两人快速扭打在了一起,像是闻怀溪第一次见到她们的那样,不仅打着架还要互相骂着对方,谁也不肯落后一步,生怕自己少骂一句是吃了亏似的。 刚刚开始打架的时候,栗珍珍趁着栗瑶瑶不防,直接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啪——”的一声中带着清脆,就是巴掌与脸相接触的声音。 栗瑶瑶气炸了。 从小到大还没谁这么打过她,就连爸爸妈妈都没有! 即使是上次两人的互掐,栗珍珍也没这么甩过她巴掌,最多是上手掐了她胳膊上的肉。 以栗瑶瑶从小看到大的大院儿的老太太的打架技术,栗瑶瑶在两人互掐时也没落下下风。无非是你掐我胳膊我掐你另一只胳膊,你继续掐我我薅又你头发的区别。 但是这次,栗珍珍居然想打她的脸! 栗瑶瑶出奇的愤怒。 尖叫一声后连形象都不要了,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儿扑了上去,“通——”的一声—— 闻怀溪抬起眼皮。 好嘛,栗瑶瑶直接趁人不备将栗珍珍扑倒在了地上! 那一声儿天崩地裂的动静,将周围看戏的众人都吓了一跳,一圈人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同时抬手拍着自己的心口处。 妈妈耶,他们村老太太掐架也没这么直接把人扑倒在地上过啊。这人站着地情况下直直地倒在地上…… 他们不禁背后发紧。 真的是可以预见的疼痛。 这么看来,以后打架的时候不仅得防着老婆子给你来一下,更是得防着这些虎了吧唧的年轻人啊。 他们可不保证自己摔这么一下还能好好的啥事儿没有。 这还没完呢,栗瑶瑶将栗珍珍扑倒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骑坐在她身上,冷笑一声后对着她的脸狂甩几个巴掌,完事儿了还不忘将栗珍珍的手按在头顶上让她动弹不得。 这一手麻溜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专门学过这个的。 只不过她劲儿小,这几巴掌更多的不是疼,而是侮辱意味。不似栗珍珍,那一巴掌实打实的落在了栗瑶瑶的脸上。 栗瑶瑶也是累得很,跟栗珍珍掐架简直是用尽了她毕生的打架技巧。 要不是栗珍珍打她的时候太过自信以至于没有防备,她这一手还不一定能成功呢。 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栗珍珍:“还想打我?也不看看姑奶奶我是你能打的吗?” 栗珍珍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没答话,手被栗瑶瑶死死按在地上的她就算踢腿也够不到坐在自己肚子上的栗瑶瑶,她眼神忽明忽暗,突然,栗珍珍猛地抬头往上撞去—— 她自然是没有那个力气直接带着身上的栗瑶瑶一起起来的,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松手而已。 不得不说栗珍珍多年以来的打架经验对上栗瑶瑶这个新手小白是极为有用的,栗瑶瑶真的被她这一撞给吓到了,手也不自觉的松了。 就在这时,栗珍珍瞬间挣脱她的舒服,瞬间爆发的推动让栗瑶瑶的上半身直直向下倒去。 栗珍珍洋洋得意想要效仿栗瑶瑶打她那样也甩栗瑶瑶几个巴掌。 说时迟那时快,刚打了两下,栗瑶瑶正吃痛着,姜远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每个人的耳边。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这才刚上工多会儿你们就打起来了?我这还没走到大队部你们就给我闹幺蛾子,一个个是不是想被退回知青办,啊?你,你,你,你们几个人给我把那俩分开!” 栗珍珍和栗瑶瑶的动作同时僵硬了一瞬,而后栗珍珍抓住这个时机,愣是在被拉走之前打了栗瑶瑶一巴掌才停了手。 姜远峰?! 姜远峰怒不可遏! 栗瑶瑶脸上两个对称的巴掌印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一个个当他这个大队长是什么? 他知道今年的知青除了个别以外个个都不安分爱作妖儿,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刚才来看过说没有人迟到大家都很好,结果呢,啪啪打脸! 自己都来了,这两人还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舍,尤其是自己发话让两人分开的时候,栗珍珍居然还要打人。 两个城里来的有文化的女娃娃跟疯婆子一样,他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姜远峰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栗珍珍!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呢?好好好,既然你不听话,那干脆永远别听话好了!” 姜远峰扬声:“钟知青?钟知青在吗?” “嗳嗳嗳我在,大队长我来了!” 农闲的大家又开始给玉米地锄草。 女知青锄草的地方距离男知青的并不远,这俩人开始打架了以后,远远的知青点所有知青无论男女全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围了过来,包括那些在附近干活儿的村里人也是。而且第一时间,就有人跑着去找姜远峰来处理这事。 至于为什么这么多人看戏也知道通知大队长就是没人上前去将这俩人分开呢? 大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天爷啊,没看到他俩打得那么激烈吗?这“咚咚咚”的来回推人,万一自己拉架的时候一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权衡一番后,众人你推我我推你的,愣是没一个人上前将这俩人分开的。 饶是作为知青点的负责人应该管知青们的钟田生也害怕啊。 在姜远峰没来之前,他已经悄悄将自己埋在了人群后方,就是以防姜远峰一过来就看到自己然后质问他为什么不管管这些知青们。 钟田生委屈地垂头丧气的。 他都已经将自己埋得那么好了,只要栗珍珍不闹妖儿非得打栗瑶瑶那一下,这里又有大队长在,根本就没他什么事儿啊! 结果呢,栗珍珍在大队长面前打人,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她想死就死跟自己没关系,但是能不能自己单独作死别拉上他啊! 一对儿江婵媛赵建设,一对儿栗珍珍栗瑶瑶,要不是想着工农兵大学生和推荐回城,钟田生想撂挑子的心都有了。 钟田生强忍着怒火瞪了栗珍珍一眼,走到姜远峰面前问他有什么吩咐。 “大队长,您找我是?” 姜远峰指着栗珍珍得方向看都不看她一眼道:“既然她这么爱闹事儿,我们大队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你把她带回去收拾收拾咱这就往知青办走。” 钟田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颇有些小心翼翼:“往知青办走的意思是?” 姜远峰毫不遮掩:“让知青办重新给她分配个大队,反正我们姜柳大队是容不下她的。” 众人哗然。 退回知青办对知青们来说是很大的威胁了。 但凡是被生产队不接受退婚知青办返回原籍的知青,那都是犯了严重错误大队实在容不下这个知青,那才会将这人退回知青办返回原籍。可别光听一下就觉得返回原籍是啥好事儿。 这退回知青办的知青,就算返回原籍了也不会放你回家,而是由上头分配再给你另分一个下乡的地方,还是要下乡的! 而且这次分的地方不会向第一次那样,如果自己积极主动报名还能选一下比较富裕的村子让自己好过一点。一但被重新分配下乡所在地,去的都是那又苦又累还吃不饱饭的穷乡僻壤。 只要是知青,就没有一个想以这样的方式被退回原籍的,这对知青来说真真儿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钟田生刚刚才会那么难以置信。 在从姜远峰口中得知了准确的答案后,知青们面面相觑,眼中皆带着不能忽视的惊恐之情。 没想到大队长真的说退回知青办就退啊。 钟田生苦笑。 他下乡这么多年了,除了江婵媛,还没见过大队长用这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过要把谁退回知青办的话,甚至他都没从大队长口中听到过退回知青办这种话! 当然,前些年的知青确实也没这么离谱过。 只是再怎么离谱,退回知青办这惩罚还是有点…… 这俩不像江婵媛做的那么过分,打架村里的婶子也会打的。 钟田生想求求情。 栗珍珍不停地挣脱着那两个拉着她的婶子。 她的力气属实不小,两个做惯了农活儿膀大腰圆的婶子好悬没拉住她! 见挣不开束缚,栗珍珍破口大骂语调尖锐:“你凭什么退我回去!而且打架是我跟栗瑶瑶一起打的,你为什么不退她光退我?我没错!这不公平!” 她当然是知道退回去原籍的知青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所以她一定不能被退回去! 第83章 江婵媛静静盯着林北望看了一会儿。 钟田生简直要扶额叹息了,这个栗珍珍为什么能这么蠢! 既然不想被退回去,那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赶紧跟大队长求情在这儿大吵大闹的,是生怕不会被退回去吗? 她这么质问,大队长可能没想退她回去也被逼得想了。 他真的头疼。 他们这边知青大多是在毕业了以后收拾行李往乡下走,但是栗珍珍和栗瑶瑶是去年秋天的时候临时加塞的一批知青。 对于这批知青的到来,大队里本身就不是很愿意。 好在他们刚来那会儿还好没闹什么幺蛾子,这才让不情不愿的村民们没有说什么。等今年新来的知青到了以后,这一对比更是显得他们先前这些知青乖巧。 他们虽然也吵闹互掐,总的来说还是没有今年的新知青离谱的。 对他们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是吧,在村里有些人看来,他们知青就是一个集体,没有什么新知青老知青之分。 这一批新下乡的知青反倒拖累了他们一部分名声,让大队那些家中有姑娘的婶子叔伯防他们跟防贼似的。 钟田生原本已经够苦恼要怎么才能恢复自己这些老人在村民心中的形象了,结果啊结果,这一对儿虽然有些不对付但总体看着也乖乖巧巧的姐妹给他闹了这么一出! 甚至还严重到了要被送回知青办。 大队长面上的坚定让他知道这话并不是开玩笑,钟田生原本想求情的嘴张了又张,在迟迟没有听到栗珍珍任何有道歉意味的话以后,钟田生放弃了。 他妈的,他凭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跟个孙子似的在大队长面前求情? 爱咋咋吧,她栗珍珍不是硬气的到了这个地步还不道歉吗? 既然这么硬气,那就回去吧,反正是她回去又不是自己回去,他管那么宽做什么。 说不定他求情了人家栗珍珍还觉得自己这么做折辱了她的自尊呢。 他沉默不语,静静地等着大队长的决策。 姜远峰冷笑:“你还好意思说,我都过来了,是谁在我说让你俩分开的时候还在动手?当我不存在呢是吗?你这意思是说我处事不公了?” 栗珍珍被说的有些心虚,“我错了……”刚承认错误,忽而她又抬高声音,大喊道,“明明是栗瑶瑶先推倒我的,我要是听你的住手了,那我岂不是白白被她打了?” 栗珍珍撇嘴,还说自己不是不公平呢,这件事不就体现了他的不公了? 姜远峰这下是真的无语了。 “怎么,我让人把你俩分开还有错了,哦,我在这儿静静地看着你俩打架不管是吧?那你俩继续?” “不不不,大队长我错了,我不该跟栗珍珍打架的,主要是栗珍珍她先开口挑刺的。但是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不想再跟她打了。” 栗瑶瑶极为有眼力介儿。她可不像栗珍珍那个犟脾气。她,栗瑶瑶,能屈能伸! 栗珍珍已经开口把大队长得罪到了这个地步,她当然要乖乖认错以防自己被伤及无辜了。 栗瑶瑶这般有眼色的行为让姜远峰高看了她一眼。 他还以为这个跟那个一样全是犟脾气呢。有个懂事儿的就好,前头有个打样的后面那个学也学会了,刚好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钟田生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她就害怕栗瑶瑶跟栗珍珍一样死不承认错误,那大队长就算是吓唬她们的也不得不去知青办走一遭。 没错,姜远峰当然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儿送栗珍珍去知青办的。他是借此机会杀鸡儆猴,给刚下乡不久的这些骚动不断的新知青一点震撼,好让他们安分一点。 没想到那个栗珍珍脾气那么倔,他是真的烦了。 “行,你把前因后果交代一下,如果不是你的错,那就只送栗珍珍去知青办。” 最后一次机会,栗珍珍要是还不承认错误,今天这趟知青办必去不可! 栗瑶瑶快速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周围的大家也点着头表示的确是她说的那样。 姜远峰点头:“既然这样,那……” “大队长我错了!” 栗珍珍这会儿是真的慌了,按照是她先挑衅的来看,姜远峰估计真有可能把她送回去的。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后,栗珍珍秒怂,迫不及待打断了姜远峰的话认错。 她说的真心实意:“我真的知道错了大队长。我就是心里不舒服。爸妈都喜欢栗瑶瑶,哥哥也喜欢她,昨天她还说哥哥又要给她寄信,我没有。” 栗珍珍本来只是卖卖惨,说着说着这会儿眼泪是真的下来了,“她昨天跟我炫耀,我心里实在是难受,所以今天才说她的。” 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围观的人也有点心疼这个刚刚她们颇为瞧不起的姑娘了。 “父母偏心是真的,我爹娘偏心弟弟的时候,我也难过为什么,更何况栗知青这还是……” 她隐晦地往两人这边看了一眼,到底没说后面半句话。 她就算不说,大家都明白这戛然而止的未尽之语后面是什么。 更何况栗珍珍才是栗家亲生的孩子。 她没说也只是不想再揭一遍她们的伤疤罢了。 栗珍珍抽噎着点头,她不介意再戳一次栗瑶瑶的伤疤:“是啊,我原来在乡下的时候,爸妈就都偏心弟弟,什么活儿都让我干。好不容易认回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还都喜欢瑶瑶,我实在心里不平衡啊。明明我才是亲生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 栗瑶瑶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她瞪了一眼有着险恶用心的栗珍珍,也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我也难过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难过。你认回了爸妈以后还有原来在乡下地养父母,我呢?你刚被认回来我就下乡了,根本没有机会去看那边儿的亲生父母。你相当于有两对父母的疼爱,我就只有爸爸妈妈了啊……” 栗瑶瑶这话半真半假。 她确实是在栗珍珍刚被认回来后就匆匆下了乡,但是即使不这么匆忙,她也完全没有去乡下认那对儿农村父母的想法。 她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去认那对儿重男轻女的父母? 栗珍珍回来后,爸妈根本没提过要送她去乡下的话,这就说明爸妈也根本没想过要把她送回去,只是她当时一听改户口才慌了神。 现在想想,爸妈那会儿只是说改户口,剩下的连一个字儿都没提送她去乡下,他们从来都没有这个意思。 栗瑶瑶真想回到栗珍珍被认回来之前,他们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地多好啊。 两人各自哭诉一番,这件事到这儿也就结束了。 栗瑶瑶脸上的伤要去卫生所看一看,栗珍珍说自己脸上身上都疼也要去。姜远峰懒得跟她们掰扯,大手一挥批了假,并且在这期间一个字也没提惩罚的事。 两人刚在心里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姜远峰的声音在背后悠悠响起。 “等江婵媛那边结束,你俩记得去挑半个月的粪,轮着来。” 别以为他没看到那俩人嘴角的笑。 呵,想什么好事儿呢,都打架了,怎么能少得了惩罚呢,这不符合他姜远峰的风格。 挑粪这么一个劳动量刚好又埋汰人的事儿,最适合用来惩罚这些知青了。 姜远峰得意于自己的英明,笑了两声后被围观群众直勾勾的视线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干咳一声,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道:“行了行了,都散散回去上工,三秒内还没到位置上的,扣工分了啊。” 大家零零散散地散了,江婵媛白着一张脸上前。 “大队长,能不能给我换个活儿啊?我这吐得难受。” 江婵媛前两天还能勉强干点儿,这两天整天干呕又吃不下饭,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她真的干不了这个活了。 她是孕妇,哭诉哭诉姜远峰应该会同意。 江婵媛期盼地看着姜远峰。 注意到江婵媛不是装的后,姜远峰下意识拧起了眉。 怀孕难受他肯定得批,这都没什么,他就害怕江婵媛难受到干不了活。 这一批知青这次分粮都没有多少,江婵媛还欠着队里粮食的。 别人家女同志做不了活都是男同志多干,可赵建设干活不行,她跟赵建设两个人只是欠的多少问题。 “给你放两天假休息休息,大后天来上工去锄草吧。”姜远峰叹息着应了。 “身体没有不舒服就好好干,赵建设挣得粮食不够你们吃的。” 看在未出生孩子的份儿上,姜远峰叮嘱了这么一句,多的没了。 江婵媛先前的恶心事他又没忘,再怎么好心也到这儿了。 两天假是意外之喜,本来她都没想着姜远峰能同意换工。 江婵媛立马做出感激的样子道谢:“谢谢大队长,我明白,我休息好了肯定好好干。” 心里再怎么不服气,经历了退回知青办的江婵媛到底学乖了。 上次的人情已经用在了不被退回去上面,人家搭进去不少东西,事后也警告了江婵媛后面两清。 江婵媛不是很满意,却知道这点情分已经耗尽了。 江婵媛慢慢挪动着脚步回去休息,心里只想这个孩子赶紧出生,她好再做打算。 路过男同志那边,江婵媛静静盯着林北望看了一会儿。 反正林北望这个金大腿,她是不可能放过的。 第84章 刘志斌你什么意思! “什么?这两天结婚?”闻怀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怎么就突然提到这件事了。” 徐桂芳正在蒸馒头,将最后一个馒头揉好放上蒸笼,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刚好闲下来了。跟你妈说好了,她过两天来看你,顺便参加婚礼。” 闻怀溪更懵了:“那怎么没人告诉我啊?” 徐桂芳将柴火加到锅底:“你不是早就知道你俩要结婚了?之前农忙没时间,现在农闲了,你妈又有假,刚好啊。” 她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一开始说好的就是结婚,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那……”闻怀溪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好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那结婚后我俩咋住啊?” 宋未晏自己住在知青点,她肯定是不可能搬过去的。但是让宋未晏搬过来,就是他们两个人一间房了。 “当然住一起啊。” “啊?”住一起? 徐桂芳又架了两根柴,喊了姜怀志过来帮忙烧火,拉着闻怀溪回了房间。 徐桂芳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结婚了当然得住一起,哪有夫妻不住一起的。而且咱家你自己住一间房,分居咋说都不合理。” 她提前堵住了外孙女的话:“咱家其他人又不知道你们之前说好的假结婚,最起码得把这些人瞒过去吧?宋知青人挺好的,如果你俩后面真想在一起,我们不反对。” 话说到这份儿上,闻怀溪只得点了头:“好吧,他知道吗?” 宋未晏如果不知道的话,闻怀溪还得想想怎么说。 “当然知道。”徐桂芳知道外孙女脸皮薄,提前跟宋未晏打好了招呼。 “商量婚期的时候告诉他了,他没问题,结婚了会搬进来。” 闻怀溪欲哭无泪,合着就她一个人不知道。 好在宋未晏清楚情况,应该不会那么尴尬。 徐桂芳去厨房拿了两个鸡蛋递给闻怀溪:“这两天上完工,小英那边会帮你记结婚当天的工分,等会你记得把这两个鸡蛋给人家拿去。” 接过鸡蛋,闻怀溪问:“张会计家的小英吗?” “对。”徐桂芳肯定道,又喊了门外的大儿子,“老大!你等会去张会计家带上小溪,让她给小英拿俩鸡蛋。” 闻怀溪不认识去张家的路,刚好让姜远峰带着走一遍。 正在刷鞋的姜远峰应下了这个差事,很快刷好带着人走了。 到了张家,张小英不在,闻怀溪只好将鸡蛋给了张会计的媳妇儿周婶子。 徐桂芳让闻怀溪跟着一起过来是为了当面向张小英道谢,张小英不在家,姜远峰要跟张会计谈事,周玉芬便送闻怀溪出了门。 周玉芬笑着道:“她刚好在你走之前出去了,小溪下次再来找我家小英玩啊。” 闻怀溪:“嗯嗯。婶子你进去吧,我走了,下次再来。” 应是应下了,但其实只是客套话而已。 闻怀溪和张小英一点都不熟,能让人家帮忙,纯粹是因为张小英是另一个记分员,还有张会计和姜远峰之间的关系而已。 如果没有意外,闻怀溪可能直到离开姜柳大队,都不会和张小英说什么话的。 但意外总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张家这边闻怀溪不是很熟,从张家出门没多远,她看到了一条自己平常没怎么走过的小路。 她起码还要在大队待三年,闻怀溪打算从小路绕一绕,看看这边都能通向大队哪家,免得后面再有这种事不认识路。 绕进小路没走多远,闻怀溪碰到了急匆匆回家的张小英。 虽然不熟,但同在一个大队又都是记分员,闻怀溪和张小英是互相认识的。 张小英脚步匆忙,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她显然也很意外能碰到闻怀溪,想到昨天张会计说的事,她压下心中的情绪,笑着问:“小溪是找不到我家吗?没事,我都听我爹说了,你过两天要结婚,那天我帮忙记工分,你不用操心。” 农闲的活不多,张会计听姜远峰说了闻怀溪要结婚的事,就主动说了自家闺女可以帮忙记那天的工分。 这种活不多的时候互相帮个忙是很正常的。 张会计和姜远峰这对搭档关系很好,这种小事直接提了出来,姜远峰便顺势应下了,只是回来让徐桂芳帮忙准备两个鸡蛋给张小英作酬劳。 “我刚去过你家了,是才出来。” 她俩不熟,闻怀溪没问张小英为什么脸色不好,寒暄了两句继续往回走,结果又碰到了追上来的刘志斌。 闻怀溪好像有点懂张小英脸色不好是因为谁了。 她这条路选的,搞不好有点碍人家事啊。 “闻知青……”刘志斌放慢了脚步,试探地喊了一声。 闻怀溪不想探究他的秘密,只是礼貌地应了声,并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 远走的身影让刘志斌松了口气,又急匆匆加快脚步去追张小英了。 张小英和闻怀溪说话耽误了会儿时间,可一个村子就这么大,再耽误也没多久。刘志斌追上张小英的时候,张小英已经到了张家门口,差两步进门。 刘志斌匆忙压低声音喊了张小英一声。 刘志斌不敢太大声。张家人不是很乐意张小英跟他在一起,没有王娟家那样激烈的阻止,但周婶子每次看他的眼神也不是很好。 张小英不想和他说话,三两步跨进了门。在她即将关门的时候,急切的心大于被发现的风险,刘志斌上前去拉着张小英的胳膊。 “小英你听我跟你解释。”刘志斌祈求道。 依着力道被拉过来的张小英心情依旧不好,憋着气道:“没什么好说的,我都看到了!” 栗珍珍给刘志斌的东西他都收了! 张小英以前就知道刘志斌受欢迎,王娟和她都喜欢刘志斌。 但是那会儿王娟家极力反对,她爹反倒是说要谈就以结婚为目的,谈的时候得让大家都知道。 后来王娟结了婚,亲爹不反对,张小英和刘志斌的来往不算少,渐渐的有了点心照不宣的意思。 刘志斌想要记分员的位置,张小英不是不能给他,但他刘志斌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啊! 刘志斌处对象不愿意公开,打量她张小英是傻子吗? 更别说,张小英一想到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就来气。 “刘志斌你什么意思?我说让你和我处对象你不同意,现在收别人的东西是吧?你愿意和栗知青处对象早说啊,你早说了谁会一直缠着你?我张小英要脸的好吧!” 张小英的声音并不算小,至少是足以引起刘志斌慌张查看四周的程度。 刘志斌担心周围有人听到,压低声音的同时让张小英也小点声,殊不知他这一表现让张小英更是火大。 “刘志斌你什么意思!”张小英甩开刘志斌拉着自己的手,干脆将声音放到了最大,“跟我说个话都怕别人发现,你这是一点和我处对象的意思都没有是吗?” 刘志斌看看四周,硬拉着张小英往远走了点,好声好气地劝道:“小英同志,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吗?我是担心你爹听到。” 张小英的表情缓下来点,刘志斌再接再厉:“你爹又不同意我俩的事,我当然得顾着他的意愿啊。你想想,我答应了和你处对象,这不是明摆着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生你气了怎么办?我怎么能让你做一个不孝的闺女呢。*” “你别转移话题。”张小英不听他的鬼扯,“我爹从来都没反对过我俩的事,是你一直不同意好不好?” 张小英就不明白了,她爹明明一直支持她,为什么刘志斌总用她爹做借口! “那是你眼里。”刘志斌压下心中的不满,继续好声好气,“你爹向来都看不上我的,只是疼你才没告诉你。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爹明确和我说了不要打你的主意,私底下又不是没警告过我。” “真的?”张小英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怀疑。 好像刘志斌确实一直挺怕她爹的,难不成他说的是真的? “肯定啊,我还能骗你吗?”刘志斌一副十分肯定的样子,随后又小声道,“你别告诉你爹啊,他要是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一定会收拾我的。张会计不让我说的。” 这话当然是假的了,张会计从来没跟刘志斌说过这话,他现在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抚张小英而已。 张小英信了,小声抱怨:“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要是早告诉我,我来解决我爹啊。” 刘志斌苦笑:“你爹不让我说啊,我总不能……” “好吧好吧,原谅你了。”想到自家亲爹的脾气,张小英努了努嘴,只是语气里的怒火依旧存在,“但是,你收栗珍珍的东西是为什么?这件事你还没解释。” “栗知青找我问诗歌,这是报酬。”刘志斌将手中用帕子包裹的一块饼干递给张小英,肉疼道,“我想着可以给你吃。这是海市那边的饼干,你还没吃过吧?” 栗珍珍给了刘志斌三块饼干,但仅仅是拿出来一块就够让他心疼了。 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张小英平常给他的东西也挺多的,刘志斌舍不得张小英这个富户。 张小英果然信了,从帕子里把饼干拿出来,分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多的递给了刘志斌:“我记得你家不是海市的,你应该也没尝过吧?我们一人一半。” “好。”刘志斌满脸感动地接过来咬了一口,“真好吃,小英你对我真好。下次再有这种事,我还给你拿。” “不用了,娟子她丈夫有一个表哥是司机,每次出去都会给大家捎带东西,你要是想吃了,我可以让我爹去问问。” 张小英想吃饼干没错,但她不想要是刘志斌和栗珍珍亲密接触换来的饼干。 她爹疼她,如果她说想吃,一盒饼干绝对会给她买的。 “你以后少跟那个栗珍珍接触。你都说我爹不喜欢你了,你和栗珍珍经常接触万一被他看到以为你沾花惹草,我俩的事岂不是更没戏了?” 刘志斌解释了,但张小英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次可以压下,但她不希望还有以后。 “好。你不高兴,我肯定不和她接触,你放心。” 刘志斌当即应下,没有一丝犹豫,又小声和张小英说笑了两句。 反正在知青点接触张小英又看不到。 大不了告诉栗珍珍在知青点外注意点,免得被人说闲话。 栗珍珍又没说她喜欢自己,他就当不知道,还能说是为了栗珍珍的名声着想,再将栗珍珍那边绑紧一点。 刘志斌心里算计着,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将张小英逗笑了好几回。 第85章 反正都是假结婚了。 闻怀溪进了家门,徐桂芳问了两句,又说让她喊姜怀志去知青点一趟,帮着宋未晏先搬一部分东西过来。 “先搬一部分过来,床铺什么的留着。你妈回来和你住一起,还有你姐,参加婚礼也和你住一起,宋知青等你妈走了再住。” 姜家房子不少,人却更多,姜怀梦和姜怀蓉是一间房,没有多余的地方给姜远兰和闻向妤。 这样的安排反倒让闻怀溪松了一口气。 还有两天缓冲时间,能继续做做心理建设。 刚进门的闻怀溪又拉着姜怀志去了知青点。 宋未晏知道要搬东西的事,大部分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基本只剩床铺。 他要搬走,剩下的男知青挺高兴,一个个积极得很,三人拿不下的东西他们都帮着送到了姜家。 赵建设和江婵媛已经搬出去了,现在再走一个宋未晏,男知青这边的地方能宽敞不少。 他们谈论着该怎么安排两间房的知青,脸上的笑却在进门的那一瞬消失了。 男知青这边走了两个人,女知青只有一个,女知青们有点不太乐意,又旧事重提想要和男知青换间大房子。 “现在男女知青人数差不多,就该一间大房子一间小的这样分配,哪能把好处全给男知青了?” 前两年女知青下乡人数多点,除去这几个要搬出去的,现在知青点有十男九女十九个知青,但女知青住的两间房都小,提出这样的诉求也合理。 钟田生知道,他本人愿意换,但是知青点其他男知青不同意。 和钟田生一批下乡的一个男知青不同意:“今年新下乡六个知青,现在有四个都搬出去了,留下来的是两个男知青,怎么算都不应该换。” 他这其实是忽略总数避重就轻了。 “当时你们说男知青那边加四个,女知青一个我们才勉强同意不换的,现在宋知青搬走,男知青十个人,女知青九个,怎么就不能公平公正一边一个大房子呢?” 刘志斌回来的时候两方人正在吵,导致他哄好张小英的好心情也没了。 “我不同意换,女知青这边有和队里人处对象的,说不定过两年有知青嫁出去,到时候还是男多女少。” 有几个处对象没避着人的女知青脸上满是尴尬。 闻怀溪忽略了两方的争吵声,等宋未晏进去拿东西。 她又不住知青点,这些吵闹都和她没关系。 要不是刚搬东西有其他男知青跟着,有些东西宋未晏没好往出拿,只能他们俩再跑一趟,闻怀溪今天都不会过来这边第二趟。 有人从知青点出来,闻怀溪抬头:“我们走——”她眼中带上了惊讶,“刘知青?” 出门的是刘兴家。 “里面不是?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闻怀溪意思是知青们在争大房子,刘兴家这会儿出来好吗?不会被其他知青排外吗? “没事。”刘兴家笑了笑,“我去张会计家有点事,钟哥知道。” “哦。”闻怀溪了然地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怎么了?”宋未晏顺着闻怀溪的目光看过去,没发现什么,“看什么呢?我们走吧。” “没什么。”闻怀溪回神,看了看他手里一个看不清里面东西的袋子,问,“拿完了?走吧。” 宋未晏这次拿的东西都是些比较贵的吃食,一个人可以拿完,没让闻怀溪拿。 闻怀溪看着不是很多,就没和他争,只是问道:“两天后办酒席,我妈明天就到了,我姐也明天来,好像说婚礼后两天才走,到时候你再搬被褥,这个你知道吧?” 宋未晏点头:“徐奶奶说过了,你放心。” 顿了一下,他又提:“我这边只有一张收音机票和一张手表票,是上次我爸妈寄过来的,收音机公社那边说可能得下个月初才有,手表明天我带你去买,顺便接姜阿姨?我父母那边会给六百六十六的彩礼钱,自行车票缝纫机票换到了会寄过来,咱们自己买,你觉得可以吗?” 闻怀溪被惊到了,她压低声音凑到宋未晏耳边问:“你记得我俩是假结婚吧?”给这么多东西? 手表收音机都不便宜,还有自行车缝纫机六百六十六块钱。这加起来得上千了。 宋未晏家里这么有钱吗? 闻知柏是副厂长,姜远兰也有工作,可家里有四个孩子,也只是有两辆自行车,别的都是没有的。至于存款,姜远兰从来都没告诉过她有多少,但闻怀溪估计几百块顶天了。 闻向妤下乡带了两百,她下乡有两百,继兄闻向阳结婚花了多少闻怀溪不清楚,但绝对比两百多。听说买了缝纫机的。 这么三个人花下来,闻怀溪估计家里不剩多少钱了。 但是宋未晏,这个人一个假结婚都能花一千多,真有钱啊。 闻怀溪怀疑人生的模样让宋未晏失笑:“我家又不知道是假结婚,当然按照结婚准备了。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自然会多花点。” 这都是宋未晏劝了劝觉得他这个身份太招摇了才给了六百六十六的彩礼钱,本来宋家打算给一千零一的。 “你没和家里人说?”闻怀溪下意识反问,又觉得这样才是应该的。 她家里知道那是因为被救的是她,这条件是宋未晏直接和徐桂芳提的,宋家远在京市,宋未晏总不能专门写封信解释说自己要假结婚吧。 原因是什么?因为救人搭上自己?宋家不得极力反对。 闻怀溪越想越心虚,立马转移话题:“那这彩礼钱你自己收着,票什么的你不用的话拿去换钱吧,手表也不用买。反正都是假结婚了。” 本来就是占宋未晏便宜,又收人家的钱,闻怀溪真的没这个脸啊。 而且这么多钱,最后肯定得还回去,不如一开始就别拿。 走到姜家门口了,宋未晏停下了步子,拒绝:“不用,给你你就拿着吧。只是别和队里说,就说一六六的彩礼钱和手表收音机?别的就说是姜阿姨给你买的。” 闻怀溪疯狂摆手:“不用不用,真不要。”真没脸啊。 宋未晏坚持:“收着吧,没彩礼瞒不住大家的。而且咱们只是说后面不和才分开,万一对方都没有喜欢的人就这么过下去了,总不能让你白嫁吧?” 宋未晏是想让闻怀溪收下的。 他没有喜欢的人,真这么过下去也不是不行。而且做戏做全套,他外公也在姜柳大队,肯定会听到消息。陶择空并不知道真实情况,听到没彩礼根本瞒不住。 “没关系,我们都知道什么情况,对外统一口径就行——” “什么对外统一的,小溪小晏,你们怎么不进来?”徐桂芳推开门,不知道说这俩人什么好。 都到家门口了,有什么话不能进去说,非得站外面。 宋未晏还提着东西,是真的不累是吗? “没有,我们在说彩礼的事。”进屋关好门,闻怀溪告诉外婆来龙去脉。 徐桂芳不明白外孙女在纠结什么:“小晏给你就收着啊。假结婚只是最后的手段,你俩过得好到年纪就扯证了,那会儿假的也成真了。”徐桂芳比闻怀溪想得开多了。 “再说,以后真过不到一起就当离婚呗,彩礼那会儿再说呗。” 反正徐桂芳觉得宋未晏挺好的。 人长得精神,家里条件也好,和外孙女还是挺般配的。 而且六百六十六,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彩礼钱。宋家又只有小晏一个孩子,不会有妯娌之间的矛盾,简直不能再好了。 徐桂芳觉得,就算没有有小溪落水这么一个意外,这俩人真处对象她也觉得挺好。 “就听徐奶奶的。”打断了闻怀溪的纠结,宋未晏又和徐桂芳商量,“徐奶奶,咱们到时候对外就按先前商量好的,说一六六彩礼和手表收音机行吗?六六六,太招摇了。” 宋未晏一点都不想引起注意。 “行,这有什么不行的,你放心,明天小溪她妈到了,我跟她说。” 徐桂芳当然不会不答应。 说句难听的,对外这么说吃亏的是宋未晏。 要是他们家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家,宋未晏私底下东西给了,对外说得少,真分开那天他们完全可以死不承认昧下这笔钱。毕竟大家都知道只有一六六。 不过他们姜家不是这种人,不会干出这么昧良心的事。甚至一开始和宋未晏商量好的彩礼钱就是一六六。 徐桂芳脸上笑出了褶子。 最起码从彩礼钱来看,宋家对他们家小溪是满意的。以后真过一起回城了,不用担心宋家不愿意的事。 闻怀溪被剥夺了发言权,就这么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地商量好了所有事,徐桂芳还顺便替她答应了明天去公社买手表。 行吧。 没有发言权的闻怀溪只能人家怎么说她怎么做了,第二天一早等着宋未晏过来骑家里车带她去公社。 “对了。”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闻怀溪突然想到昨天知青们吵架的事,问道,“昨天男女知青吵架说要换房子,最后成了吗?” 虽然和她无关,不妨碍她听两句,也能缓解两个人不说话的尴尬气氛。 宋未晏的声音飘到后座上:“换了。” 他一边骑车一边说:“男女知青只差一个人,本来就该公平点分。钟知青不反对,他又是知青点负责人,刘兴家刘知青又喊了张会计过去,男知青只能同意了。” “嗯?刘兴家昨天是喊张会计分房?”闻怀溪以为刘兴家真有事,结果是去喊张会计帮忙的。 宋未晏解答了她的疑惑:“他好像有事吧,顺便帮钟田生喊了声。” 骑车上了坡,宋未晏继续道:“今年大队有两个工农兵大学名额,钟田生想要,现在谁都不得罪,所以不愿意出这个头。” 这个闻怀溪听姜远峰说了。 本来姜柳大队只有一个名额的,另一个是上次江婵媛没被退回去的补偿。 所以其实有一个名额内定了张栋来着。 闻怀溪的思绪又开始飘了。 张栋好像和栗瑶瑶正处在暧昧期,他要是去了工农兵大学,不知道和栗瑶瑶之间还有没有戏。 第86章 你怎么还喊我家小溪闻知青? 到了公社,两人先去了供销社,直奔卖手表的柜台。 红旗公社不大不小,供销社卖手表,但是不多,就三个还都是放了挺久的,最起码半年以上。 售货员问清是给谁买后,指了指柜台:“女款就这一个,上海牌的,一百二,一张手表票,十二张工业券。” 不像市里,公社消费能力不高,手表价钱不是很贵,甚至是这个时候偏便宜的价格。但这表是钢带的,闻怀溪不是很想要。 “不喜欢吗?”见她犹豫,宋未晏给出建议,“要么明天找大队长开介绍信去市里买?” 宋未晏带够了钱票,却没想到公社只有这一款女士手表。 手表票是宋母前段时间从京市寄过来的,这两天刚到。 京市手表款式多,可宋母担心自己买的儿媳妇不喜欢,寄了钱票让宋未晏带着闻怀溪自己买,没想到反而更为难了。 闻怀溪确实不喜欢:“我不是很想要钢带的,冬天戴着手冷。” 宋未晏表示理解。他自己的表也不是钢带,就是觉得冬天太冷了戴着不舒服。 两个人离开柜台,零零散散又买了点别的东西,这才出发去车站等姜远兰。 在车站外等着的时候,宋未晏又提起了买手表:“那明天去市里买?”后天结婚,明天还有时间。 闻怀溪下意识道:“那又得请人帮忙上工。” 记分员的工作不好请假,她今天出来是大舅帮着她转悠,赶中午要回去上工的。 “那让姜阿姨陪你去,我帮你上明天的工。”宋未晏很快给出了解决方案,“她刚好今天到,买完不用着急回来,你们母女可以多待会儿。这样可以吗?” 但这样宋未晏就得请假了。 看出闻怀溪的顾虑,宋未晏安慰:“给你买手表肯定要买你喜欢的,姜阿姨可以帮你参考,我直接把钱给你。” 宋未晏从口袋里拿出手表票和工业券,又数了三百块钱出来,一并递给闻怀溪:“给你。” “快收着,等会儿都看到了。”宋未晏不由分说地将一把钱票塞进了闻怀溪的口袋,“就这么说好了,明天你们去。” “如果买表钱不够,记得找我给你补上。” 宋未晏今天出来给手表预估的就是三百,因为公社手表的价钱高不到哪里去。此时想多给,身上也没装那么多钱。 如果知道公社是这个情况,他应该一开始就说去市里买。主要是手表票到得迟,闻怀溪的假太难请了。 “够了,肯定够了。” 闻怀溪是安定市本地人,知道市里的物价什么情况,买手表三百肯定是够的。 “但是你先装着,我口袋浅,担心掉了。”闻怀溪也不矫情,“谢谢你,宋未晏。” 她知道宋未晏是好心给几个月没见的母女俩创造相处机会。 宋未晏又将钱票装了回去,两个人一时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闻怀溪刚准备找一个话题,就听宋未晏问她:“我看到你和栗珍珍知青躲在那边房子那次,当时张栋做的活是栗瑶瑶知青的部分?” 闻怀溪顺着话题道:“对。” 她解释:“我担心再出现江婵媛那个情况,到时候咱们大队在公社领导面前印象不好。” 闻怀溪不动声色观察着宋未晏。 宋未晏面不改色:“是该注意。”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闻怀溪将话题往江婵媛身上拉了几次,却没发现宋未晏有任何不对劲儿的表现。 她下意识蹙起了眉。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上次林北望知道江婵媛怀孕这件事一定和宋未晏脱不了干系,但是宋未晏的表现的确像是不知情的样子。 正当闻怀溪准备再次试探的时候,却听到了姜远兰喊她的声音:“小溪!我在这里。” 闻怀溪抬眼望去,不远处的姜远兰快走两步到了两人身边。 即使没见过姜远兰,面前人的身份也很好猜,宋未晏礼貌问好:“姜阿姨好,我是宋未晏。” 姜远兰不到四十,保养的也好,看着才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和闻怀溪挺像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看着是一个温柔慈和的长辈,和他妈妈差不多。 这是宋未晏对姜远兰的第一印象。 “小晏是吗?”姜远兰注意到陪在女儿身旁的年轻男同志,隐晦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一个清俊有礼貌的男同志,符合她从家人口中听到的对这人的印象。 宋未晏应道:“对,姜阿姨。” 车站门口人来人往,谈话不好在这里。宋未晏指指自行车,示意闻怀溪:“你和姜阿姨骑车先走,我跟在后面。” 来的时候是宋未晏骑车带闻怀溪,回去三个人又有行李,一辆车不太够坐。 姜远兰将自行车上的东西取下来,和自己的东西一起拿到手里:“没关系,小晏你骑车,我坐后座,让小溪坐前面杠上。” 在两人明显怔愣的神情下,她补充:“反正后天就结婚了,未婚夫妻没什么。” 姜家的这辆车是常见的二八男士自行车,车前有一条横杠。平常可以放东西,也可以坐人,就是坐在横杠上的人会被骑车的人圈在怀里。 如果男女双方没什么关系,是不太好这么坐的。 但是宋未晏和闻怀溪离正式结婚不差几天,这么坐也没什么。 和宋未晏一路走,正好让她观察观察这个小伙子。 “宋未晏你骑车带我妈走吧,我在后面跟着。” 闻怀溪不太想坐在宋未晏骑车的前面杠上,她容易尴尬。 姜远兰不容她逃避:“就听我的。如果小晏不会这么骑的话,要么我骑车也行。” 从闻怀溪兄妹俩年龄稍微大点开始,姜远兰骑车都会让他俩坐在前面,她技术娴熟。 “我骑吧。”宋未晏默默握住了车把手,“姜阿姨,闻知青,你们上来吧。” 他会骑,不至于让女同志骑车带他。 被亲妈镇压的闻怀溪没办法,在姜远兰坐好后,磨磨蹭蹭地上了车座和车把手中间的横杠上。 刚坐上去,闻怀溪感觉宋未晏的呼吸就在她耳边。 可这条横杠就这么长,她是一个正常体重的成年人,再往前坐会压到车头,只能往后朝宋未晏怀里靠。 闻怀溪觉得姜远兰是在折磨自己。 这不如让她走回去。 闻怀溪坐好后,宋未晏骑车出发。 一路上,姜远兰时不时问宋未晏几个问题,宋未晏每说一次话,呼吸就会打在闻怀溪的耳朵的位置,好像在冲着她耳朵吹气似的。 宋未晏听姜远兰说话的时候,打过来的只有清浅的呼吸,只要他张口,就是往闻怀溪耳中吹气。 横杠并不算粗,闻怀溪得控制着自己身体的平衡,不能左右歪倒给宋未晏骑车造成阻碍。 她不能躲,也不能大幅度移动自己的身体,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耳朵的位置。 闻怀溪感觉这条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漫长。 她刚真应该直接走人不要听姜远兰话的! 好在姜柳大队离公社并不远,在闻怀溪觉得自己真的要忍不住叫停跳车的时候,自行车骑进了大队。 闻怀溪松了口气。 终于到了,进村很快就能到家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因为她听到了有婶子带笑的声音:“宋知青这是带着媳妇儿和丈母娘回来了?” 宋未晏也僵住了身体,不是很明显,但婶子这句话,他在脑中过了好几遍都没想好怎么回。 好在婶子只是随口招呼,知道小年轻脸皮薄,没有接着调侃的意思,紧接着和姜远兰打招呼:“远兰回来了,好久没回来了吧,你妈你爸肯定想你了,赶紧让你女婿带你回去。” 姜远兰笑着回复:“是啊,有半年没回来了。姐你忙,我们就先走了。” 自行车很快离开了这里,停在了姜家门口,早早等在门外的臭蛋跑进门通风报信。 “太奶!我小姑奶奶回来了!” 作为家里的老小就是有这么一点不好。不到四十的年纪,已经是别人姑奶奶了。 徐桂芳很快迎了出来,接过姜远兰手中的东西:“意思意思就行,怎么带这么多?” 这个家不仅住了她和老伴儿,还有其他儿子儿媳。几个哥哥或多或少帮忙照顾外孙女了,姜远兰不带东西肯定不行,但没必要带这么多吧。 “没有,这些是小晏和小溪刚买的,不是我带的。”姜远兰避开了徐桂芳的手,“不用妈,我拿就行。” 姜怀志已经将自行车推进门了,宋未晏接过姜远兰手中的几个袋子提进屋里:“我买的都是结婚用的,就留在家里吧,带回知青点还得拿过来。” 宋母提前寄过来了很多结婚要的东西,光邮费就出了一大笔钱。宋未晏要准备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今天差不多都买齐了。 “行,那放小溪屋里。” 在徐桂芳的指挥下放好,宋未晏提出告别:“那徐奶奶,姜阿姨,还有闻知青,我先走了?” 他就不打扰人家一家子叙旧了。 “小晏再坐会儿呗,不着急走。”徐桂芳招呼。 姜远兰发现了一点不对:“欸,你怎么还喊我家小溪闻知青?” 说到这个,闻怀溪发现她好像已经没再喊宋未晏宋知青,而是不知不觉喊他名字了。 她今天好像一直喊的都是宋未晏。 “小溪好像直接叫的名字吧。”姜远兰笑着说出了肯定句。 闻怀溪:“……” 非得点出来吗?亲爱的妈妈。 徐桂芳接道:“对啊,都要是小两口了,和我们一样就喊小溪得了。” “……好。”宋未晏应下了,“那徐奶奶,姜阿姨,小溪,我就先走了。” “这才对嘛。”徐桂芳一拍手,“真不留啊?再坐会儿呗。” “不留了,我还有点事。徐奶奶你不用送。” 他回去再取点钱,再将收音机票一并拿过来,闻怀溪明天可以按自己意愿都买了。 第87章 而且今天我看了,是你喜欢那款。 宋未晏离开后,闻怀溪幽怨的眼神射向姜远兰。 “怎么了?”姜远兰摸摸女儿的脑袋,觉得好笑,“怎么这么看我。” “妈妈,亲爱的妈妈。”闻怀溪搀上姜远兰的胳膊,将脑袋枕上去,声音闷闷的,“他爱叫闻知青就让他叫呗,你为什么非要提出来。我俩的关系,多尴尬啊。” 姜远兰盯着女儿的发顶,问:“你俩什么关系?” 闻怀溪:“还能什么关系?即将结婚的假夫妻。” 这么明显的事情。 “不。”姜远兰的语气严肃了起来,“你不能这么想。” 姜远兰将闻怀溪扶正,盯着女儿的眼睛,语重心长道:“在别人面前,你们就是真夫妻。你总这么想的话,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闻怀溪不解:“看出来就看出来啊,他们最多以为我们关系不太好,还能往这方面想吗?” 徐桂芳赞同姜远兰的观点:“你妈说得对,小溪你把别人想的太简单了。人家活了多少年,你才活了多少年?村里那些老头老太太,哪个吃的盐不比你吃的饭多?” 闻怀溪依旧坚持己见:“可这些都不重要啊!” 三年过去她回城,能回姜柳大队的机会很少,怎么都不会天天和这些人待在一起的。 反正她和宋未晏会住在一起,至少表面没问题。这些人再怎么猜测,只要不说到她面前,闻怀溪感觉都是无所谓的。 姜远兰:“可你现在住在姜柳大队。本来说过两年找机会给你调回去的,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你也知道你爸这个副厂长位置有多少人眼红,那几个想上位的盯得紧,再加上好像风声不太好,如果不出意外,你估计还得在村里住上几年。少说三五年,多了万一十年八年的,你难不成和宋未晏装十年?” 徐桂芳紧随其后:“小晏是京市来的,这次结婚用的钱票都能看出来家里应该有点关系,如果人家家里找机会调孩子回城了,你和小晏是假夫妻,对方家里调不调你?难道刚把你调回城,就让小晏告诉父母你们其实是假结婚?要是留你在队里,你一个人又要面对流言蜚语。” 姜远兰:“我都听你外婆说了,小晏这孩子挺不错的。而且今天我看了,是你喜欢那款。” 闻怀溪:“……” 虽然但是的确没错。宋未晏这张脸,闻怀溪是很满意。 她还想继续挣扎:“可——” “别可了。”姜远兰打断她。 闻怀溪下乡的时候姜远兰总想着闺女待上一两年,城里一旦有机会,就给孩子往回调。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闻怀溪下乡后没多久,城里风声就紧了起来,闻知柏现在这个副厂长做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别人揪住错处借题发挥。 那会儿说严重不严重,闻知柏还是能动动能力的。加上赵建设这个定时炸弹,姜远兰果断选了让闻怀溪和宋未晏结婚。 谁知在那之后,城里的情况愈来愈严峻。这种情况下,无论是继女还是亲女儿,闻知柏都不好将孩子调回城,俩姑娘只能在乡下待着了。 只能在乡下待着,当初说好假结婚的宋未晏这边成了姜远兰首要考虑的问题。 好在有徐桂芳帮忙观察人,姜远兰才终于在回家的前一晚做好了决定。 如果可以的话,她决定让闻怀溪和宋未晏尽量假戏真做,就当是真结婚了。只是闺女这边不好劝。 她继续说:“妈不强求你,我肯定是向着我闺女的。这样,你只要别想你俩是假夫妻,就当真的处,刚好啊,住同一个屋檐下观察人更方便。妈也不是说让你主动,但是你别总抗拒啊。” 有来有往才能发展出来感情。闻怀溪总是抗拒的话,这俩人住一起一辈子都成不了。 闻怀溪:“……好吧。”答应是答应了,做不做是她的事。 “你可别搞阳奉阴违那套啊,我会问你外婆的。”姜远兰无情点破了女儿的小九九。 闻怀溪:“……” 不得不说,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妈。 闻怀溪开始找借口:“我先走了,要上工去了。” 虽然这个点她的确该去了。 要不是姜远兰刚来,她好久没看到妈妈了,闻怀溪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地里了。 “记住我说的话啊!”姜远兰不信任地嘱咐。 闻怀溪落荒而逃。 …… 很快到了婚礼当天。 宋未晏住知青点,那边根本没地方,他也不可能请得动村里人帮忙,所以闻怀溪和宋未晏结婚的酒席是在姜家摆的。 因为是农闲,来姜家吃酒席的队员挺多的。 李秀秀不用说,一大早就赶来了,闻向妤请了假昨天就到了,就连王娟也专门带着周子安起了个大早来参加婚礼。 只是他们夫妻两人身边还跟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娟子来了,这是?”徐桂芳仔细回忆,确定自己记忆中没这个年轻男同志后,猜测着可能是周子安家那边的亲戚。 徐桂芳暗自犯嘀咕:他们家和周家没关系啊,人家周家的亲戚来她家参加哪门子的婚礼。 “徐奶奶,这个是子安的堂哥周子鸿,就是那个做司机的堂哥。”王娟凑到徐桂芳耳边,“您说给小溪买沪市衣服那次,就是他捎回来的。” 徐桂芳懂了,她想起来了:“哦,子鸿是吧?欢迎欢迎,里面坐。娟子和我家小溪关系好,你们就当自己家,随便坐!” 徐桂芳冲着屋里喊:“姜怀庆!姜怀庆!你娟子姐来了,快给他们找位置。” 徐桂芳和周子鸿的亲妈惠兰嫂子关系挺好的。 ——有一个做司机的儿子,她妈很难和别人关系不好。 这时候物资紧缺,平常大家想要点什么便宜的或是外省时兴的东西,都是通过惠嫂子让周子鸿捎的。 农村大家都没什么钱,平常这样的机会不多,可徐桂芳这人会做人,和惠嫂子关系处得好,只是没见过周子鸿这个常年在外跑车的人罢了。 只是这样也不至于让人家来参加闻怀溪的婚礼。 至于周子鸿今天为什么过来,是惠嫂子之前和徐桂芳说好的。 周子鸿还没结婚,常年在外跑车,一年到头在家都待不了几天。眼看着年岁渐渐大了,惠嫂子着急啊。 加上端午的时候周子安结了婚,年纪小的堂弟都结婚了,她儿子还没个准信儿,甚至连个对象都没有,惠嫂子就张罗着帮儿子在姜柳大队找了一个姑娘,让他过来见见面。 没成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刚好因为周子鸿跑车的时间问题,两方约得见面日期比较微妙,和闻怀*溪结婚是同一天。 惠嫂子就和徐桂芳说了借着名头让她儿子过来坐坐,露个面就去相亲了。 只借一个明头,徐桂芳问了女儿外孙女,两人都没什么意见,她就应下了这件事。 反正周子鸿坐不了几分钟。 姜怀庆迎着王娟进去找到了李秀秀那座。 和李秀秀交好的姑娘就那几个,姜怀梦自家表妹结婚要忙活,闻怀溪是结婚当事人,屋里现在有人在。 李秀秀一个人无聊,于是在姜家堂屋屋檐下找了个板凳坐着帮忙择菜。 王娟过去拉她起来:“别弄了,咱们好些天没见了,进屋说说话。” 姜家喊来帮忙的都是中年妇女,李秀秀这样的姑娘和王娟这种小媳妇儿是不用干活的,李秀秀刚刚做是因为无聊。 王娟来了,有个人陪着说话,她将手里择好的菜放在一旁,洗了洗手跟着王娟进了堂屋。 周子安跟着自家媳妇儿身后,周子鸿跟在堂弟身后,四个人一齐进了屋。 “子安你坐远点和堂哥说话,我和秀秀说些姑娘家的话。”王娟指挥着周子安远离自己。 周子安憋气,却不敢违背自家媳妇儿,只得和堂哥坐得离两位女同志远了点。 王娟压低声音凑近李秀秀耳边:“秀儿,上次那个人咋样?看上了吗?” 王娟指的是周援军没回来之前李家给姑娘找的那个人很老实的相看对象。 李秀秀摇摇头:“没成。当初说那人老实憨厚,真就没一点心眼儿。” 王娟追问:“怎么说?” 李秀秀:“他是家里老二,上面一个大哥两个弟弟。” 王娟有点明白了。 李秀秀继续说:“这其实没什么,大家家里孩子都多,一家子几个儿子很正常。但是他爹疼老小,他娘爱老大,夹在中间老二老三没人疼。老三贼精,早找好了对象,已经谈婚论嫁了,就等着老二和他都结婚后闹分家。但这个老二是个愚孝的,人家相亲那天明说了,结婚后和爹娘住一起不分家,因为他要养爹娘,分家只有等爹娘没了再提。还不能和大嫂弟媳闹,因为他媳妇儿要和他一样孝顺,不要让爹娘为难。” 王娟目瞪口呆。 “你大嫂介绍的时候没打听清楚吗?”这种男的都给秀秀介绍。 李秀秀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大嫂找的她娘介绍的,人家爹娘没这个意思,这是他儿子自己加的条件。” 王娟:“……” 沉默了一会儿,她继续问:“周援军呢?他那边咋说?” 提到周援军,一向温柔的李秀秀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厌烦:“我家说了不嫁了,但是周援军追着不放。我就不明白了,他那种条件找媳妇儿不难吧,为什么非得抓住我不放?” “也没那么容易吧。”王娟补充,“他娘那人不好处,又养着两个孩子。你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周援军肯定愿意。” “但他年底可能就是正连长了。”李秀秀悄声说完,继续道,“周援军说的。他搞得我都想尽快嫁出去了。他这些天天天来我家,又是陪好话又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我感觉我爸妈都要被他磨得又心动了。” 第88章 一定不会将小溪让给他的。 周援军想要求娶李秀秀的态度实在太好了,好到哪怕有周婆子这种婆婆在,李家父母依旧心动。 周援军甚至承诺了不会让李秀秀照顾周婆子这个条件——每个月由他给两个哥哥一笔钱,他们两家轮流照顾。 周小妹要嫁人不算,周小弟跟着周婆子,年底李秀秀随军,两个小孩送去上学,李秀秀不用多操心。 随军后给李秀秀找的工作绝对是符合她高中生身份的,要不然李秀秀在家照顾家里就行,不用去上班。 周援军的工资绝对够。 周援军说这些条件算是对周婆子欺骗李家的赔罪,这让李家十分心动,可李秀秀只觉得可怕。 她李秀秀到底有什么好的,可以值得别人做到这个地步也要求娶自己。 说长得漂亮吧,比她漂亮的大有人在,说温柔贤惠,这时候大部分姑娘都能做到这点,说她念过高中,姜柳大队高中生是少,整个红旗公社肯定有不少。 周援军开这个条件,说难听点,只要他想,公社这些女同志任他挑选。 说实话,李秀秀真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周援军揪着不放。周援军的这些条件只会让她觉得害怕。 周援军到底惦记她身上什么东西? 李秀秀无疑是理智的,因为王娟听完了这些条件也觉得对方这么坚持一定有所图。 王娟握住李秀秀的手:“秀秀,我今天回去和我爹娘说说,让他们劝劝李叔李婶。对方越想要,我们就更得仔细斟酌。” 因为周援军发来的不一定是道歉条件,最有可能的是糖衣炮弹。 李秀秀又何尝不知道呢:“所以我真不懂我爹娘。说他们不疼我吧,当初听说周婆子骗了我们,愿意帮我退婚的是他们。说他们疼我吧,这么不对劲的情况又怎么都看不清。我有时候真恨他们怎么是这么糊涂的人。” 如果是真蠢真坏不把女儿当人,李秀秀可以劝自己爹娘就是不疼她。可李父李母心疼她的同时又总是在这种情况上给她加坎儿,让李秀秀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话李秀秀能说,王娟不能顺着说人家父母的不是,她只劝着李秀秀:“别想了,李叔李婶是疼你的,所以才会心动这么好的条件,他们只是被周援军的表现欺骗了。没关系,咱们先拖着,周援军应该没多少天就要回部队了吧?” 王娟记得周援军好像没有多少假。 李秀秀头疼:“我不清楚,他说他是受伤顺便回来休假,不一定和之前说好的假一样长。”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担心周援军会一直缠着自家。 王娟:“……” 这么阴魂不散的吗? 可好友为着这事发愁,王娟只能尽力劝着人。 两人说了能有十分钟的话,周子鸿隔着一段距离喊了一声:“弟妹。” 王娟和李秀秀同时抬头看去,周子鸿清咳一声,解释道:“弟妹,我这就先走了,等会儿办完事直接回去,你和子安吃完席不用等我。” 王娟点头应下,目送周子鸿走后和李秀秀解释:“这是子安他堂哥,过来有点事。” 李秀秀:“这样。” 李秀秀没有很感兴趣,没有追问的意思,继续和王娟道:“差不多到时间了吧?我们该去小溪房里了。” “对对对。”王娟拍了一下脑门,拉着李秀秀站起来,嘱咐一旁同样跟着站了起来的周子安,“子安你就在这儿和大家说说话,我和秀秀去小溪房里了,等会儿吃席的时候再出来找你。” 王娟和李秀秀进屋的时候,闻怀溪已经化好了妆,屋里只有姜远兰和闻向妤在。 几个人分别打了招呼后,看着闻怀溪将最后的红花别在胸口前。 在她的极力要求下,心疼女儿的姜远兰并没有强求她绞面,这让闻怀溪狠狠松了一口气。 化妆品不多,她就只简单描了眉涂了口红,再擦了点腮红显得气色好。 平常闻怀溪都是素着一张脸,最多涂点雪花膏,如今这么一打扮,哪怕只有简单几样,那白皮肤上的一抹红也趁得她比平时好看很多。 最能彰显的就是刚进门的王娟不住地夸赞出了声。 王娟:“小溪这么打扮真好看,便宜宋未晏了。如果我是个男同志,一定不会将小溪让给他的。” 闻怀溪:“……娟子姐你小心姐夫等会儿和你哭。” “没事儿,他听不见!”王娟豪气地一挥手,凑近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接着夸道,“还得是白皮肤,这么涂着好看,我要是这么涂就成猴屁股了。” 李秀秀赞同:“对,小溪皮肤白长得好看,稍微一打扮显出气色就光彩照人了。” 王娟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我们秀秀,文化人,会夸!” 这直白的夸赞搞得李秀秀不好意思了,她扯了扯王娟的袖子,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好了好了,小溪,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新婚礼物。”王娟拿出她和李秀秀自己准备的一件红底浅粉色花衬衫,“这是我俩让子安堂哥去外地捎回来的,你皮肤白,穿着肯定好看,刚好现在就能穿。” 衬衫不便宜,不比闻怀溪当初送的枕巾价钱低,甚至可能高出一点。 不过王娟觉得两人关系好,而且说起来当初她能不追在刘志斌身后相看到周子安也有闻怀溪一份功劳;李秀秀则是多亏了闻怀溪才能知道周婆子的真面目,是以两人并不觉得心疼。 姜远兰看着闻怀溪一一道谢,感慨闺女真的长大了。 娟子结过婚了,能送肯定是闺女之前给她送过。以前闻怀溪在家的时候,这种人情往来都是她操心的,下乡了闺女反到学会了这些。 闻怀溪化好妆,接亲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宋未晏要从知青点过来,骑车带着闻怀溪绕姜柳大队一圈再回到姜家,然后两人在大家吃席的时候给亲朋长辈敬酒。 和王娟当时一样,闻怀溪今天也穿了一条红色的衬衫领裙子,脚踩一双新的小皮鞋。 是之前说好结婚的时候,姜远兰表示自己会找人做好带回来的。头发是特意找村里手艺好的婶子盘的,上面夹了闻怀溪自己的发夹。 别的没什么特别的,只闻怀溪戴了昨天和姜远兰去市里买的新手表。 宋未晏的是一支类似款式的,都是昨天一起买的,只不过宋未晏这支表是昨天问过他意见后,姜远兰掏的钱。 姜远兰早知道彩礼有手表,这是一开始说好的。所以在城里的时候她找人淘换了票,打算同样回一支手表,免得让人家觉得自家占便宜。 虽然别人可能并不会这么想,可姜远兰不吝于这样猜。 要想感情长久,只有一方付出是不行的,单方面的帮扶只会慢慢消磨情分。 姜远兰没打算要闻怀溪的彩礼钱,算上家里掏钱买给宋未晏的手表,她又从自己私房钱里掏了两百块钱,和先前闺女下乡又寄回来的钱一并给了她,就当是给小两口的钱。 这么些年,姜远兰一共攒了四百多点私房钱,给了继子五十,留给继女五十,她亲生两个孩子每人两百,谁也不偏。 她是和闻知柏关系好,和继子继女处得也不错,可再怎么说,那两个孩子都比不过姜远兰自己亲生的孩子。 十个指头还有长短呢,她这些年自认很对得起继子继女,他们结婚也会从自己私房里拿出五十块钱补贴,但想和她亲生孩子一个待遇,抱歉她做不到。 盯着自行车载着闺女远去的背影,姜远兰眼前有点模糊。 她女儿今年十七,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八,她一直觉得闻怀溪就是个孩子,应该在家里多待几年,可现在她就这么嫁出去了。 …… 宋未晏骑得是姜家的二八自行车,今天绑了一朵大红花在横杠上,闻怀溪则是侧身坐在后座。 闻怀溪不太适应这么坐,但她今天穿的是裙子。 好在宋未晏骑车很稳,加上村里都是土路,宋未晏担心颠簸,就骑得更慢了,闻怀溪这才勉强一只手搂住宋未晏的腰,一只手抓住车座尽量稳住自己。 姜柳大队人不算少,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姜家参加婚礼,一路上能碰到许多凑热闹的村民和小孩子。 大家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谈论着今天的新人,偶尔传来几句小孩子天真的童言童语。 “我长大也要娶这么好看的媳妇儿!” “我要做新娘子,新娘子好看!” 让闻怀溪觉得有趣的是,说要娶媳妇儿的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女孩儿,说要做新娘子的是和这个小女孩拉着手的小男孩。 两个孩子在大人说只有男孩子才能娶媳妇儿的时候大声反驳,说他们长大一定会让小姑娘娶小男生,逗笑了一群大人。 闻怀溪默默给两个孩子点了个赞。 骑车过了这一段,前面是和周庄大队的交界处,宋未晏低声询问:“我们绕过这一圈走完整个村子吧?” 闻怀溪无可无不可,依着他走,只是在心里暗喜坐后面不用被宋未晏给耳朵吹气了。 靠近茅草屋这一带人很少,闻怀溪隐约看到屋前好像站了人。 的确站在不远处的老陶注视着外孙特意绕过来的身影,心里到底是高兴的。 宋未晏下乡到这边只有他这个外公一个亲人,却迫于他的原因不能相认。 如今外孙结婚,老陶再怎么说担心被发现不让宋未晏过来,在真正见到人的那一刻,唇角的弧度却越扬越高。 老陶心想:虽然不能去参加婚礼,这样也算见证了小晏的幸福。 第89章 另一只则是搭在了他的腰上。 绕完一圈后,自行车回到姜家门口,闻怀溪和宋未晏在大家善意的调侃下进了房间。 在这之前,宋未晏只有上次搬东西的时候进过这个房间。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进了熟悉的地方,木门隔开了院中的喧嚣,将所有人的目光隔绝在外,闻怀溪逐渐放松下来。 她坐在床边,余光注意到一旁给自己搬了板凳坐下的宋未晏,脑中猛地想起姜远兰早上的叮嘱。 妈妈好像说,让她和宋未晏坐一起说说话? 可宋未晏已经坐下了。 闻怀溪给自己找理由:没事,这是忘了,等妈妈问起来实话实说就好。 刚这么想着,姜远兰敲门了:“小溪,小晏,这是等会儿要敬的酒,给我开下门。” 宋未晏起身开门,门口的姜远兰拿着两瓶白酒,举起左手示意说:“这个瓶子是给小晏喝的,掺水了,另一瓶是给客人的,小溪你等会儿倒酒的时候别搞错了。” 白酒挺贵的,不可能放桌子上任由客人喝个没完,宋未晏要喝酒,只能是由闻怀溪这个新娘来倒。 敬酒客人最多一杯,宋未晏要敬一圈人。酒席结束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不能让他喝醉了。 宋未晏不是很喜欢喝酒,但结婚没办法,掺水这件事正和他意。 “我放桌上了啊,等会儿倒的时候你多看着,小晏那瓶我让你外婆在瓶口划了一下,有标记的。” 闻怀溪刻意上前观察了一下那个小缺口,问:“我俩什么时候出去啊?” “很快,再有二十分钟。”姜远兰进屋之前专门去厨房看过了,“第一次出去的时候是对着伟人像宣誓,之后开始上菜就可以敬酒了。等会儿我喊你们,先坐着。” 姜远兰有事要忙,又匆匆出了门,屋里再次只剩下两个人。 眼看宋未晏又要往板凳上坐,闻怀溪清了下嗓子:“我们坐一起吧。” 宋未晏眉梢微挑,不置可否。 闻怀溪心虚,光速解释:“我担心等会被骂——” 啊——她在说什么。 虽然的确是因为这样没错,但这不就暴露了她家的目的——让他们假戏真做吗? 闻怀溪懊恼地拍了下头,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她闭嘴了。 爱咋想咋想吧,没关系,她很坚强。 低着头的她没注意到某人眼中的笑意。 外面的酒席准备得很快,在宋未晏坐在闻怀溪身边没多久,她没想好怎么挑起话题的时候,姜远兰又敲响了门。 “该出去了。”姜远兰很满意两人的并肩而坐,捏了捏女儿的手表示赞赏。 闻怀溪:“……” 没关系,最起码姜远兰这关是过了。 …… 掺水白酒作用很好,直到敬完所有人,宋未晏依旧觉得自己意识清醒。 姜家借的桌子多点,一轮席刚好够所有人吃完。 农闲买肉的人家少,姜家的席面菜色不错,大家更是抢得快吃得香。两人敬到最后一桌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吃得差不多了,每个盘子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剩菜。 来帮忙的妇女又接着忙活,收拾桌子洗碗洗盘子,男同志则负责将借来的桌子和锅碗瓢盆挨家挨户还回去。 等所有的一切都忙完,大家带着上菜前特意留出来的干净饭菜离开,院子中就只剩下了自家人。 “远兰后天走是吗?”徐桂芳问这话的意思是要提出后天让宋未晏搬进家里的事。 姜远兰闻弦音而知雅意:“是,我明天去小妤那边看看,后天一大早走。一共请了五天假,大后天还要接着上班。” 她自然而然提出接下来的话题,对李梅香说:“小晏后天搬过来的时候,还得麻烦怀志去帮帮忙。” 宋未晏是男同志,又要去知青点,让家里除闻怀溪以外的年轻姑娘去不合适。 男娃比姜怀志大的就俩,一个上工一个上班,年纪比姜怀志小的还要上学,算来算去只有他了。 他上工比不过姜怀天,搬家相当于给他放个假。 李梅香接的更是自然无比:“没问题。”又告诉宋未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宋知青有什么需要的随便使唤,不用客气。” 闻怀溪眼睁睁看着他们三言两语定下了搬家的事,连句话都没得插。 虽然她早知道宋未晏要搬过来,先前甚至帮忙搬了行李,但是这会儿真的明确说出来,闻怀溪仍旧不可避免得紧张起来,像是给了倒计时一样。 四十八小时后的晚上,她的房间要多出来一个是她丈夫的人。 “你睡里面还是外面?”闻怀溪听到自己的声音。 她默认宋未晏搬过来睡床,没有矫情到让人家打地铺。 宋未晏:“外面吧,你睡里面,听岳母说你睡觉容易翻身。” 闻怀溪睡觉不是很老实,会在整张床上乱翻乱滚,就在下乡前才发生过和姜远兰一起睡非要证明自己睡外面然后半夜掉下床的事。 关键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摔下去了。 闻怀溪:“……” 她妈妈怎么连这个都告诉宋未晏了。 闻怀溪干笑两声:“呵……呵呵,那你睡外面。” 她刚刚已经梳洗过了,直接上了床,盖着一张薄被子。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往常自己睡的时候,闻怀溪只会盖住肚子,四肢在空气中暴露。但今天情况不一样。 闻怀溪默默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宋未晏出去不知道干了什么,回房上床后,关掉提供光源的手电筒,整个屋子伸手不见五指。 今晚的月亮挺亮的,过了会儿适应了黑暗,闻怀溪悄悄睁眼,余光可以瞥到一旁睡着的人影。 听到对方清浅的呼吸声,她感觉耳朵有点痒。 不想了! 闻怀溪一把将被子蒙过头,翻身背对着宋未晏睡觉。 身旁人的存在感太强,闻怀溪脑中开始不住地胡思乱想。 想了一会儿后,她又觉得不能这样,努力放空脑袋,但是根本忍不住。 就这么折腾了许久,直到蒙在被子里的额头开始冒细汗,闻怀溪终于放弃了。 她一点点扯下被子,又将自己的脑袋露了出来,还偷偷将脚慢慢挪出了被子。 在安静的环境中,所有声音很小的动静都会被放大,尤其是宋未晏平躺在床上,对这些其实都有察觉。 他没出声,只是努力控制着自己呼吸均匀,装作已经睡着了的假象。 这个时候只有他不出声对方才能放松。 果不其然,在闻怀溪发现身旁的宋未晏没有任何动静可能已经睡着了以后,她又听了一会儿对方的呼吸声,而后狠狠松了口气。 ——宋未晏差点没能维持住呼吸。 知道宋未晏睡着了,闻怀溪放松许多,大大减少了不自在的感觉。 她侧过脑袋观察了下,发现宋未晏的睡姿很端正,整个人平躺着,靠近她的那只手在肚子上,另一只手则是放在身侧,是最标准的那种睡姿,和她一点都不一样。 闻怀溪小幅度摇了摇脑袋。 还是她的睡姿舒服,宋未晏这么睡真的不会浑身僵硬吗? 点评完别人的睡姿后,闻怀溪又面对墙背靠宋未晏侧躺,告诫自己晚上一定不能翻身后,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宋未晏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一只胳膊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已经翻过了身,朝向了闻怀溪的方向。 他睁开眼睛,天色还早,发现闻怀溪转了过来,整个人面对着他,一只胳膊放在脸侧,另一只则是搭在了他的腰上。 他们两人各盖了一条被子,闻怀溪的手是从他的被子下面钻进来的。 宋未晏轻轻抬起自己身上那只手,想要给她放回去,却不妨对方自己动了起来,挣脱了他本就没握紧的手。 还好她自己有意识。 宋未晏打算自己慢慢翻身回平躺,却看到那只逃脱的手先是往上挠了挠自己被蚊子叮到的脸,下一秒又朝着他的胳膊过来了—— 他的胳膊被对方抓着,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落在了闻怀溪的腰上,而后那只手又回到了他的腰上。 宋未晏:“……” 光看这睡姿,还以为他们是恩爱夫妻。 宋未晏又挪了一次,好在这次没有任何阻挠。 一觉睡到天亮,宋未晏先睁开了眼睛。 这次他是正常的平躺,但是腰上依旧有只手,这次腿上还有一条腿。 对方的被子已经被堆在了脚下,两个人现在盖着的是他的被子。 好在他的被子够大。 宋未晏熟练地轻轻挪开起床。 这只手昨晚不知道往他身上抱了多少次,那条腿也好几次搭了过来,挪到最后他已经麻木了,干脆不动任由对方抱着了。 被子叠好,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闻怀溪悄悄睁开了眼睛。 她刚刚就醒了,在她发现自己的手搭在宋未晏身上,腿也放在人家身上的时候。 她想悄悄挪开,却感觉自己的手被抬了起来,索性闭眼装睡,假装自己不知道。 闻怀溪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打算拖延一会儿再出门。 现在出去太明显了。 她闭眼又躺了几分钟,直到屋外响起持续的叮叮当当声儿,这才打算起床。 坐起身后,闻怀溪在角落里发现了自己已经被叠好的被子,没来得及思考她的被子为什么在那边而且已经叠好了,她便注意到了手上被子的颜色。 蓝色,她记得没错的话是宋未晏那条。 …… 闻怀溪掩耳盗铃般叠好蓝色被子,拿着自己的牙刷出门洗漱,顺便洗脑自己。 没关系,她睡着了不知道,她睡着了不知道。 “小溪今天醒来挺早的。”姜远峰有点意外。 闻怀溪往常是家里起的最晚的那个。 她没有闹钟醒不来,通常都是徐桂芳喊她。早饭不用她做,徐桂芳就会喊得迟点,让她多睡会儿。 闻怀溪模模糊糊应了:“嗯,可能昨天睡得早吧。” 宋未晏帮着徐桂芳将早饭端进堂屋,闻怀溪洗漱好去拿自己那份儿。 “今天还有鸡蛋汤喝?姑奶奶已经走了啊?” 臭蛋很兴奋,感觉小姑结婚这两天前所未有的幸福。不仅有肉吃,还能连喝好几天的鸡蛋汤。 他妈妈李静教育他:“有你吃的就闭嘴吃饭。” “今天是小晏第一次在家吃,所以冲了鸡蛋汤,明天就没有了。”徐桂芳解释。 姜家平时的早饭是窝头和小咸菜,再喝点白开水。今天是宋未晏第一次在家吃早饭,徐桂芳便准备的比以往丰盛了点,但也就是二和面馒头,冲了鸡蛋汤而已。 有得吃就很好了。 臭蛋抬头看宋未晏,决定他要喜欢这个之前给他糖吃,今天又让他喝上鸡蛋汤的姑父。 吃完饭临上工的时候,姜远峰询问宋未晏的意见:“你现在住家里,和知青点不在一个方向,我想着要不给你换到和小天一起。你怎么想,是继续和知青一起上工还是我另安排?” 宋未晏思衬了会儿道:“大舅安排吧,麻烦大舅了。” 他和知青们的关系只能说平常,更不能被他们发现自己的秘密,没什么必要非得和他们一起上工。 现在住在姜家,屋子里没有知青点那么多人,做什么只需要避开闻怀溪,去外公那边反而更方便。 “行,你今天先干着,我去看看怎么安排。”姜远峰摆摆手走了。 “大舅等等我!”喝完最后两口粥,闻怀溪追上姜远峰。 这样就不用和宋未晏一起走了。 …… 早上上完工回家的路上,闻怀溪远远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婶子进了李秀秀家,下午下工就比早上更积极一点。 闻怀溪回家直奔厨房。 她觉得徐桂芳一定知道点什么。 徐桂芳的确清楚是怎么回事,她说起前两天闻怀溪结婚那天的事:“之前我问过你妈,说有一个老姐妹她儿子要借着你结婚这个理由来咱们大队相看姑娘,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闻怀溪当然记得:“娟子姐夫的堂哥。” “对,就是他。”徐桂芳肯定了她的答案,“周小子的堂哥叫周子鸿,就是那个周子鸿,他来咱们大队相那次和女方互相看不上没成。但是刚来的时候在咱家坐了会儿。” “难不成……”闻怀溪猜测着,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离谱。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那天回去说他瞧上了你秀秀姐。” “……秀秀姐咋说?” 不管人咋样,周子鸿再愿意,李秀秀不同意那就没戏。 徐桂芳:“秀秀没答应。” 周援军都给李秀秀整害怕了,这个周子鸿更是只见了一面,她都没咋认真瞧,只知道是好朋友丈夫的堂哥。 这人当天来相亲,回去却说喜欢她请媒人来做媒,李秀秀能答应才怪。 “这个没纠缠,说清楚就走了,而且他明天要出去跑车,可能十来天都回不来。”最起码比周援军强点。 闻怀溪也这么认为。 周援军现在还没死心,相比起来周子鸿有风度多了。 第90章 除了秀秀,我谁都不想娶。 周援军只剩下三天的假期了,但李秀秀还没松口。 周援军有点心烦气躁。 他下次的假期还没有一点消息,按照往年来看,可能过年都不一定回得来。 如果这两天不能让李秀秀答应婚事,下次回家黄花菜都凉了。 李秀秀现在说什么都不同意,周援军火气大得很。 哪怕他搞定了对方父母,但这夫妻俩是俩软蛋,做不了女儿的主,只要李秀秀不点头,他俩最多能给他提供点便利,像别家父母那样对孩子说一不二的态度,李父李母一辈子都做不到。 “老三?”周婆子小心翼翼,“你别发愁,你喜欢李秀秀,娘肯定帮你娶回家,别操心了,啊?” 都怪她当时乱答应,早知道再拖几天等儿子回来了。 周援军能怪他娘吗? 他心里很烦躁,却只能耐住性子安抚周婆子:“没关系娘,你当时不知道我的情况,李家电话打到部队,你还能怎么办?” 顿了顿,他继续道:“就是娘,你生病怎么不告诉我呢?我要是早知道,肯定提前和人家说清楚了,哪还有后面这些事。” 周婆子喏喏:“我想着别人知道了觉得我这个婆婆是累赘,给儿子你拖后腿……” “娘!”周援军拔高声音,“你说什么呢,你才不是拖后腿。你拉扯我们长大,儿子长大了该孝顺你的。但是这和你不说你生病不是一件事,那不是骗人吗?” 这次领导考虑到他“牺牲”这件事对老人打击太大没计较,只是警告了他,下次再犯不可能这么简单收场。 周婆子更心疼儿子了。 她儿子多好啊,那个李秀秀什么眼光,一直拿乔不答应,当初儿子就不该救她! 周援军:“还有冥婚这事,你不许再提了,这是封建迷信,你要是想儿子回家种地陪你的话就使劲儿说。” “妈知道了,你放心,妈以后肯定会注意的。这次是因为不知道你……” 周婆子不想说出那句话。 她对鬼神之说还是比较相信的,尤其儿子的工作很危险,她更是不敢随便脱口而出,生怕真的发生。 周援军感动:“我就知道我妈对我好……” 周婆子骄傲:“当然,我可是你妈,不对你好对谁好。” “那妈,李秀秀那边儿,我想要你过去给李家人道个歉……”眼看周婆子的表情不太好,周援军立马打补丁,“我知道妈,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我还让你给人家道歉,是我不孝顺,但是错了就是错了,咱得承认错误。” 周婆子依旧不高兴,但这是她最爱的儿子的请求,而且儿子刚和她说了软话,她心里正热乎着,自然不愿意儿子为难。 “行,妈知道了,你说什么时候去,妈和你一起。” 周婆子妥协了,她不愿意怪自己儿子,只能将这一切安在了李秀秀身上。 周婆子义愤填膺:“我看那李秀秀就是拿乔!我儿子多优秀又是她的救命恩人,李秀秀一直不答应,肯定是想拿捏你,不想照顾我这个婆婆,也不想要两个孩子。” 周援军没说话,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在周婆子眼里就是儿子太伤心了:“儿子你放心,她李秀秀别想嫁给别人,她敢相亲我就敢去闹!” “妈。”周援军好似阻止,周婆子立马闭嘴,“好了好了,妈知道了。” 周援军:“算了,秀秀不愿意总不好强逼,就是你想要的大孙子可能得等等了。我现在心里还有秀秀,对别人没感觉。” 周婆子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怪自己儿子:“妈不急,可你不能结太晚啊。小瑾小瑜已经四岁多要五岁了,孩子大点知道事儿了,不想要后妈怎么办?” 周援军面露难色:“可我现在只喜欢秀秀,除了秀秀,我谁都不想娶。” 周婆子更着急了:“部队里没有什么看得上的女同志吗?要不妈给你寻摸几个大姑娘,等你下次回来见?” “算了。”周援军摇头。 周婆子:“别算了啊,这么多好姑娘,怎么非得李秀秀呢?李家那样装腔拿调,不就是仗着我儿子脾气好。” 周婆子还想说什么,被周援军打断:“好了,妈你别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吧。你放心,等我想通了,一定给你带个儿媳妇儿回来,别上火了。” “好好好,那你自己待着,妈出去给你做饭。” 周婆子带上了房间门,回房找女儿商量对策。 “援媛,你三哥就是放不下那个李秀秀,真是愁死我了。” 周婆子心中有一个想法,她问周援媛:“你说李秀秀相一次亲我就闹一次怎么样?闹到周边没人愿意娶她。” 周援媛摇头:“不行不行,三哥知道了肯定骂死你。” “你就没继承到我一点聪明才智。”周婆子用力戳女儿额头,“笨死了,肯定是私下来啊,光明正大做出来影响你三哥前途的。” “可是娘,咱们先前闹过一次,再做这种事,一猜就能猜到是我们家做的。” “我当然早有准备。”周婆子招手让女儿凑过来,“你三哥说他放弃李秀秀了,今天喊我和他一起去道歉。等他过两天走了,我就在别人面前说李家坏话,贬低李秀秀,说我家绝不会娶这样的姑娘,谁家赶紧娶走。这样大家肯定以为我不喜欢她。” “一来肯定能劝退一些想娶李秀秀的小伙子,二来我都不喜欢李秀秀了,肯定不愿意你三哥娶她,破坏她相亲就是多余干,只要我们死不承认,谁能猜到是我们做的?” 周援媛惊叹:“还是娘你高。” “那当然,姜还是老的辣。” …… 晚上的时候,周援军带着周婆子去李家道歉,且说自己不会再来了。 李李秀秀不太相信,李大哥同样,并且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真的吗?” 周援军苦笑:“过两天我就回部队了,你们放心。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太喜欢秀秀了,所以一直在尽力争取。可现在我知道秀秀的态度,也不愿意给秀秀留下不好的印象,你们实在不愿意的话,我肯定不会再纠缠秀秀的。希望秀秀一切都好。” 李秀秀仍有怀疑,因为她并不觉得周援军真的如他说的这般喜欢自己,但李大哥这个局外人却被这番话说服了。 他拍拍周援军的肩:“没事的,说开了就好。” 李家父母也松口气。 秀秀这段时间一直为了这件事跟他们闹,老大也说他们不心疼闺女。 可周援军给的条件的确很好,周援军自己有能力养得起家,也不用他们闺女下地干活,李家父母觉得这条件挑不出任何毛病,可闺女和儿子就是不愿意,还说他们俩糊涂了,让王嫂子来劝他们。 李家两口子这几天一直着急上火,如今周援军自己放弃,相当于变相帮他们做了决定。 周援军果然如他说的那样并没有继续纠缠,两天后坐上回部队的车离开了。 “真的啊?” 闻怀溪有点不相信,这么轻易,先前那些纠缠算什么? “是真的。”李秀秀露出笑容,“我身上没什么值得人家求的,他自己的条件不难找的,没必要把时间耗在我身上。” 直到周援军真的如他说好的那般离开了,李秀秀才愿意相信周援军可能依旧是那个正直的救命恩人。 “好啦,他已经走了,少说一年半载不会回来,想做点什么都不可能。”李秀秀觉得自己先前可能小人之心了,但她并不后悔。 或许她这么猜测周援军不太好,但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闻怀溪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她回家问徐桂芳:“外婆,以你对周援军的印象,你觉得他会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吗?” 徐桂芳和她是一个观点:“我觉得不像,他就不是这人,从来都不是。” 周援军这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已经努力了这么久,都让李家父母站在他那边了,最后两天放弃不像他的风格。 “看着吧,周婆子可能得闹。” 徐桂芳这么猜测着,却在两天后啪啪打脸。 周婆子在别人面前说李秀秀没眼光看不上自己儿子,她三儿这么优秀,回部队肯定能找到一个更优秀的姑娘。 却没多说李秀秀的不好,和她先前对别人那刻薄态度完全不一样。 这次周婆子怎么看都是因为李秀秀不答应而恼羞成怒,让别人一听就感觉她是在替自己儿子挽尊。 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周援军回部队肯定找到一个比李秀秀优秀千百倍的姑娘,让李秀秀嫁村里汉子后悔去吧! 徐桂芳不太信:“不能吧,周婆子这是什么新招数,难不成周援军给他娘教育好了?” 徐桂芳说完就笑了,她自己都不信这话。 周援军要是能教育好,也不至于让周婆子折腾了这么多年。 徐桂芳:“她没说秀秀坏话就没事,先不管她,等着看吧,有什么目的迟早会暴露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走着瞧着吧。 90-100 第91章 宋未晏你太强了吧! 距离闻怀溪和宋未晏婚礼那天已经有半个月了,宋未晏搬进姜家也超过了十天。 这些天来,闻怀溪和他相处还算和谐,目前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她接受不了的生活习惯。 进入七月有些天了,天色越发热,晚上睡觉根本盖不住被子。 往年在城里,姜远兰老早就会给闻怀溪用风扇,根本不担心热得睡不着觉,但今年的她没这个待遇。 姜柳大队没通电,就算姜远兰想给她把风扇送过来都没办法,根本用不了风扇。 闻怀溪向来怕热,即使姜家盖房子时是靠山盖的,遮天的树挡住了房子的一边,没有其他人家那么热,偶尔热得很那几天,闻怀溪晚上都会被热醒。 现在只是七月,八月的温度还得上涨一些,她已经预见到自己早上睡醒出一身汗的痛苦未来了。 这天早上从迷迷糊糊墙角醒来的闻怀溪身上什么都没盖,整个人贴着墙才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她今天醒得早,难得看到宋未晏还在睡的样子,身上的毛巾被盖得规整。 闻怀溪羡慕了。 她也想要这样不怕热的体质,晚上能睡个好觉。 她翻身下床,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只有天热的时候她翻身只会往墙角贴,而不是某个人身上,每天早上不用装睡避免尴尬了。 闻怀溪今天早上没装睡,装睡的另有其人。 她起床洗漱出了房间,宋未晏缓缓睁开眼睛。 闻怀溪盖的毛巾被,昨天晚上一开始她一直是贴着墙汲取凉意的,晚上最冷那会儿她将自己团成一团,但还是冷。 自己的被子蹬不见了,又摸摸蹭蹭钻进了宋未晏的被子里,非得把人家被子抢过去自己盖上。 宋未晏已经习惯了某个人的奇特睡姿,闻怀溪翻身开始抱住他的时候宋未晏根本没反应,是后来被子被抢走之后冷醒的。 醒来以后,他将闻怀溪的被子给她盖上,他则是盖着自己的被子继续睡。 至于非要贴着他睡的人,宋未晏没管。 直到早上又开始热了,闻怀溪睡梦中又嫌贴着宋未晏太热,自己又扔了被子贴墙角了。 所以她以为的自己没往宋未晏身上贴只是因为她睡得太香没有醒来罢了。 对自己昨晚的行为并不清楚的闻怀溪端着脸盆出来问姜远峰:“大舅,咱们村什么时候才能通电啊?晚上热得睡不着想开风扇。” 徐桂芳给她的盆中添了一瓢凉水:“通电了也不能用风扇,还不到时候呢。咱家靠山,比别人家强多了,晚上我都要盖被子的。” 姜远峰早习惯了夏天的温度,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风扇的,但拉电这件事他的确在考虑。 “周庄大队也想拉。咱们离公社近,我再和周庄大队大队长商量商量,尽量今年吧。不过这几个月应该没戏,咋说都得年底了。” 那岂不是还得忍受两个多月?十月之前都很热的。 闻怀溪觉得有点崩溃,但这都是自找的。 她欲哭无泪。 徐桂芳出主意:“你实在热的话,晚上打盆水放房间角落,咱家井里的水冰得很,多少有点用。” 条件就是这样,没电就是用不了风扇,不是他们能解决的问题。 闻怀溪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端着自己洗完脸的水倒进了后院菜地。 从后院回来,宋未晏已经起床了,家里人陆陆续续都在收拾,李梅香和徐桂芳商量道:“我娘家那边介绍了两个小伙子,是双胞胎兄弟俩,年岁和小梦小蓉差不多,要不让她俩见见人?” 听到自己是自己的女儿,柳小红积极地凑了过去:“什么条件啊?大嫂你说说呗。比小蓉小的小溪都结婚了,她还没一点消息,我心里急得很。” “我只知道男方家里在公社,条件挺好的,有个老大,老二是姑娘嫁出去了,下面两个双胞胎和一个小闺女。”李梅香补充,“别的还没问,你要是觉得好了,我再去打听打听。” 柳小红觉得这条件可以:“如果成了就是姐妹俩嫁兄弟俩,妯娌间矛盾少点。” 李梅香笑了笑没说话。 只是见一见让她闺女看看人,成不成不一定呢。 老实说李梅香一开始是没打算给姜怀蓉说的。 成不成的,人家以后过得不好了,柳小红这人容易跟她闹。 她提姜怀蓉是因为她娘家妈说比起不熟的,姜怀蓉起码是一家子姐妹,真成了妯娌,再怎么闹都有个度,要不公婆就该管了。 她家又是老大,做大哥的说三弟多方便,总比去和人家不熟的一家子闹好。 相比于柳小红的兴奋,徐桂芳有一个顾虑:“兄弟俩是双胎,下一辈容易也是,以后生孩子遭罪得很。” 两个孩子风险更大,这些都是她活了这么多年真正见识过的。 这话说的李梅香有点犹豫了:“那要不拒了吧?” 她可不想女儿遭罪。 “还没见呢,成不成不一定的,见见又没损失。多看几个有点经验也好啊。” 柳小红同样担心,但这个顾虑是不是太早了。 李梅香摇摇头:“谁家相亲那么多次不成的,该让人家怀疑女方有问题了。” 柳小红撇嘴:“大嫂你就是太古板了,现在是什么时代,多见几个相亲对象怎么了,又不是搞破鞋,不成证明那些男同志都不行呗,哪能全怪女方身上。你实在担心就悄摸着来,反正大家都是这样,你藏好点没人知道的。” “小红说得对,先见见吧。” 敲定了这件事,大家又匆匆赶去上工。 玉米已经发芽了,但这两天天气热又没水,只能人工提水浇水,给玉米苗补充水分。 浇地不能用水井里的水,这么多地都要浇不够用,大家都是去河里挑水,再提回人工地里。 姜柳大队就那么一条河,离河比较近的地里还好说,比较远点光走路都要很久,浪费时间不说还很累,没几个人愿意被分过去。 没办法,姜远峰只能让两拨人轮班倒,在这边干一天再去那边干一天,让大家平衡一下。 男知青今天就被分去了较远那边。 这些男知青下乡之前基本都在学校念书,因为是男同志,家里连家务都不让沾,基本没咋做过活儿,昨天浇了一整天的水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今天又被分到了更远的地方,有些人都想请假不干了。 姜远峰不批假:“农忙请,农闲请,一年能干几天活?都像你这样地里的活还干不干了!每天挣的工分都不够自己吃,难不成让别人干活养你们?想得美!” 被喷了一顿的刘志斌回来了。 无视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刘志斌决定晚上去张小英那边再磨磨人。 好不容易坚持了一早上,意外的,中午张小英去知青点找刘志斌了。 闻怀溪和宋未晏也在这边。 有一个和钟田生同一时期下乡的男知青终于忍不了乡下的苦,找了队里一户只有闺女的人家入赘了,过两天就结婚了。 那户人家和姜家不是很熟,姜家人并不会去吃席,但同样是知青,这种事还是要来恭喜一番的,两人便挑了今天中午。 张小英过来的时候几个人正在和男知青说恭喜,顺便有几个问男知青选择结婚的心理,看样子也是不咋能坚持下去的主。 张小英来的时候,想起刘志斌和几个人的纠缠,闻怀溪偏头特意注意了栗珍珍的表现,成功发现栗珍珍的脸色变得很彻底。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栗珍珍旁边的刘兴家的表情居然也不咋好,虽然只有一瞬,但闻怀溪还是注意到了,回去的路上便问了宋未晏。 “你之前在知青点住的时候又发现刘兴家和谁有来往吗?” 宋未晏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道:“没有,刘兴家在知青点存在感挺低的,我住知青点的时候和他不在一个房间,没咋注意过。” 他敏锐注意到不对:“怎么了?和张小英有关?” “嗯……”闻怀溪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今天刘志斌被喊出去的时候,他表情不太对,所以……” 宋未晏好像有一点印象:“好像之前有一次张小英来找刘志斌的时候,他的表现就不太对劲儿。” “是吗?”不住在知青点的人根本不知道。 “嗯,不说这个了。”宋未晏话锋一转,“早上那会儿你是不是在问舅舅通电的事?” “你听到了了啊?”她还以为宋未晏那会儿没醒呢。 提起这个,闻怀溪有点丧气:“舅舅说没办法,这个夏天还得热着。” 宋未晏:“我那会儿醒了在收拾东西,刚好听到了。你想村里通电的话,我认识一个叔叔是供电所的,应该可以帮忙问问,看看能不能早点。” “真的?”闻怀溪猛地抓住宋未晏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真的吗?能让我夏天用上风扇吗?” “真的,应该差不多。我晚上回去找大舅商量商量。” “太好了!”闻怀溪低沉了一早上的心情开始美妙起来。 “宋未晏你太强了吧!怎么什么人都认识。”便宜她了,夏天能用上风扇了。 闻怀溪欢快的脚步走在前面,迫不及待想要到晚上,再快进到通电那天。 至于什么张小英刘志斌刘兴家的,完全被抛在了脑后。 第92章 但他媳妇儿没这个义务。 当晚和姜远峰商量过后,宋未晏在两天后和姜远峰还有周庄大队大队长三个人一起去了县里供电所。 路上周磊止不住地夸赞姜远峰和宋未晏,说姜远峰有一个好外甥女婿,宋未晏有能力,解决了他们这一个大问题。 宋未晏:“……是家中长辈认识。” 周磊一噎:“……那也很厉害。” 姜远峰只笑了笑,让周磊记得嘴严实点,别说出去。 “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这我能不懂吗?”周磊又不是傻子,能做到大队长,这点心眼儿还是有的。 村里以前没有电是因为技术限制,没法大规模通电,就只供电到各公社。 现在慢慢好点开始往农村普及,可每个村子都想先供上自家的大队,只能是县里按照路线和与每个大队的亲疏远近安排了。 姜柳大队和周庄大队因为离公社近,按理说可以是最先通电那一批的,但他们吃亏就吃亏在不认识供电所的人。迟早都能排到,但人家肯定优先给熟人装,他们就只能往后排了。 如今宋未晏认识人,相当于他们也有了“熟人”,供电所很快答应了等需要用的材料到了,下一批会给他们装。 周磊感慨:“认识人就是好啊。” 以前他们只能磨公社领导帮忙往上找,到底隔了一层还要麻烦人家。而且一个公社下面那么多大队,领导也不能厚此薄彼,经常是磨了许多天都换不到一个承诺。 宋未晏道:“余叔说东西到了派人给我们装,顺利的话,八月多应该能用上电。” 在这期间他和岳母商量商量,问问电风扇的问题。 别人可以不用,外公外婆得有。总不能他和小溪用了不给老人。 姜远峰:“以后晚上就能找点事情做了。” 以前晚上只能到点睡觉,或者趁着油灯干点活,费眼睛不说还看不清。等通了电装上电灯,最起码晚上起夜不怕黑了。 三个人出了供电所,周磊非要请两人去国营饭店吃饭。 周磊招呼人:“你们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最起码让我请你们吃顿饭。” 他知道这是人家姜远峰外甥女婿帮姜柳大队的,周庄大队是跟在后面顺便蹭上的。 人家愿意带他们,他周磊不能不懂事儿。虽说他和姜远峰一向有来有往,但这么大的忙还是得请一顿的。 换做是姜远峰,受了这么大的情,肯定也会请他一顿。 姜远峰摆手:“不用了。谁家都不容易,养着那么多孩子,你那点钱就留着吧。” 周磊不听他的,一手推车一手拉着姜远峰的胳膊就走:“你说了不算,必须得吃。这次让我们大队早通电又少花钱的,不请一顿说不过去。这是我和会计商量好的,队里出点,我们两家再出点,平摊下来没多少,放心。” 姜远峰硬是被拉走了,宋未晏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三个人到了国营饭店,里面坐着一个对姜远峰来说不算很熟的熟人。 “队长叔,姜队长,这位是?”周子鸿站起身面露疑惑。 周磊解释:“这是姜队长的外甥女婿宋未晏宋同志,前些天结婚那个。” “原来是宋同志,幸会幸会。” 两手相握后很快松开,周磊问周子鸿:“你这是跑车回来了?” 几个人顺势坐下,待周磊点完菜,周子鸿道:“是啊,刚到。这不,才领了工资,给我妈买个她喜欢的红烧肉带回去。” “好小子,有本事又孝顺!”周磊拍拍他的肩,感慨,“你爸妈有你算是享福了,我家你弟弟长大了也像你这样有本事就好了。” 周子鸿应和:“肯定会的,我记得石头弟弟学习挺好的,好好学考个工作就好了。” 周子鸿来得比三个人早,几个人说话的功夫,他买的饭已经好了,服务员在后面按铃让取餐。 “我用饭盒打包。”周子鸿取出包里的饭盒递给服务员,向三人辞别,“我就先走了叔,回去再聊。” “这就走了?再坐坐,叔骑车了,捎你回去?”周磊热心道。 “不用叔,我的自行车在县里朋友家,已经取了,门口那辆就是。” 周子鸿走后没多久,他们的菜也做好了。大家都有事,也没磨叽,三下五除二吃完所有饭菜又骑车往回走。 骑车出县里没多久,一行人又在路上碰到了给林母买完药回家的林北望。 三个人两辆车,宋未晏骑车带着姜远峰,周磊一个人骑着,就捎上了林北望,不过是林北望骑车带周磊。 姜远峰瞅着林北望提着的那一大包药问:“林嫂子还是老毛病?” “对。”林北望拐了个弯儿,跟上宋未晏的车回答,“就是要吃药控制,没什么别的问题,大夫就给开了一段时间的。” 姜远峰:“那你有想法娶媳妇儿吗?江知青那儿结束这么久,你就没再相看相看?” 林北望苦笑:“叔,我这条件,娶媳妇儿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我打算等弟妹大点再说。” 林母的病和林小弟小妹都是林北望的拖累,虽然他并不这么认为,乐意孝顺母亲抚养弟妹,但他媳妇儿没这个义务。 以防娶媳妇儿回来人家不愿意和他闹,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娶。 说难听点,他这条件还不如周援军。 他身上的责任和周援军差不了多少,但人家周援军是军官,他就是一个农村汉子,挣得也没人家多。人家周援军还有两个哥哥,他家他就是老大,没有一点帮衬。 所以那会儿江婵媛怀着赵建设的孩子还非要嫁他,林北望是不理解的。 再怎么看赵建设的条件都比他强啊,他只能猜测是赵建设不想负责。 姜远峰劝他:“你自己就够养活你妈了,小弟小妹很快大了,他们自己挣工分呢,过两年小弟初中毕业就能养活自己了,除了要你们照看一阵,别的又不需要什么。” “嗳?”不等林北望说话,周磊突然问,“要不叔给你说个媒吧?” 林北望拒绝:“不用叔,我真的不想耽误人家姑娘。” “先听你周叔说说。”姜远峰示意周磊说说情况。 三个人的话题宋未晏插不上一句,默默骑着自行车与林北望齐平,好让他们不用扯嗓子大喊。 周磊说起女方的情况:“我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女娃娃,在丰收大队的。” “姑娘没什么毛病,就是后妈后爹,家里谁都把她当老黄牛,前段时间都累进医院了。眼见着姑娘大了,那对儿昧良心的夫妻想给她嫁给老光棍换彩礼。”周磊问姜远峰,“你知道那个光棍不?就是上次你家小天去丰收大队的时候被抱了那次。” 姜远峰当然记得:“知道,周长青罚去采石场那个么。我家小天回来哭天喊地的,还得了他表妹一把奶糖。一个大男人,我都不想说这是我儿子。” 宋未晏:“……” 这个表妹看来是闻怀溪了,宋未晏没想到大舅哥还有这种经历。 周磊压低声音:“我听说那小子去采石场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还跟了个老大,耍钱赢了挺多的,那俩夫妻就打起了主意。姑娘她表姨托到我这儿的,让尽量往外村找一个,以后能不回去就别回去了。” 姜远峰懂了。 这是连表姨都看不下去了。 只是:“那俩夫妻要的高价彩礼,我们望小子估计拿不出那么多。” “这你放心。”周磊打包票,“我能坑你吗?孩子她表姨给我承诺了,正常彩礼。要是她后爸后妈太过分的话,就把彩礼给姑娘带着。” 这样倒是差不多。该有的彩礼得有,但他们真出不起高价。 不过这还得林北望说了算:“望小子,你咋看?” 林北望其实觉得还可以。 他自身的条件就挺差了,女方的条件他不挑。 可林北望并不是排斥结婚,而是觉得会耽误别人。他抿唇没说话,有点犹豫。 人家姑娘能愿意吗? 两个老狐狸对视一眼:“行了,那就去见一面。” “那我回去就说,看看过两天能不能见面。”周磊露出笑模样,“放心,姑娘踏实肯干,如果成了,小两口肯定能把日子过起来。” “行,小晏。”姜远峰喊,“等你周叔跟人家说好日子,你带着小溪去丰收大队看小妤去,顺便让望小子跟着去见见人家姑娘。” “好。”宋未晏点头。 能去看闻向妤,他觉得闻怀溪应该挺高兴的,即使上次婚礼才见过面。 回了姜家,听说了这件事的闻怀溪果然很高兴又兴奋。 上次匆匆忙忙光顾着结婚了,她根本没和闻向妤说几句话,她巴不得能再去一次。 顺便之前那个八卦,她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真的很想知道! 就是:“林大哥去相看得小心江婵媛吧?千万别被她知道了。” 她不觉得江婵媛真的放弃了,江婵媛这人其实挺能坚持的。 宋未晏安抚她:“没事,这件事只有林大哥,大舅,你我还有周大队长知道,不会传到江婵媛那儿的。” 宋未晏:“行了,睡吧,明天一早还要上工。” 第93章 我看老四还是放不下。 第二天照常上工,徐桂芳听姜远峰说周子鸿回来了,喊上闻怀溪和她去周庄大队找周子鸿买点东西。 她向闻怀溪解释:“你俩表姐都是结婚的年纪,顺利的话这两年肯定都结婚出门子了,要用布。咱家布票不多,上次我找周小子捎了点,刚好去他家取了。” 徐桂芳特意没带姜怀梦和姜怀蓉。 周子鸿是个没结婚的男同志,不好带两个孙女,徐桂芳可不想让人觉得他们家闺女嫁不出去是上赶着来相亲的。 周庄大队没多远,去周子鸿家只要二十来分钟。夏天天长,天黑得晚点,两个人一下工吃完饭就往这边赶,到的时候天色还很早。 徐桂芳和闻怀溪进门的时候,周子鸿她妈惠兰嫂子带着大儿媳正在收拾桌子,周子鸿和他爹都不在家,不过惠兰嫂子在就行。 周子鸿经常帮人捎东西,但不总是在家,惠兰嫂子会帮着儿子整理收钱。在农村挣钱总是让人眼红的,所以周子鸿一个月会分他妈一点钱,堵住哥姐的嘴。 见有人来,周家大儿媳主动表示自己可以做剩下来的活,让惠兰嫂子去帮着徐桂芳找布。 惠兰嫂子一点没客气。 她从小儿子那儿拿点钱都花在另外几个孩子身上了,她帮忙干活这事最没资格挑嘴的就是他们。 惠兰嫂子招呼两人进屋:“走,咱们进去说。” 周子鸿给别人捎的东西全都放在惠兰嫂子两口子住的屋里。 虽然农村人手里钱不多,但能让周子鸿从外地捎东西回来,都是家里有点钱的。有些东西还是挺贵的,不放自己身边惠兰嫂子不放心。 拿完布料,徐桂芳付了剩下的钱,将布料全都装在了背过来的篓子里。 惠兰嫂子犹犹豫豫开口:“徐婶儿啊……” “咋了这是?”徐桂芳没多想,头都没回一下地忙活着,用自己带来的东西使劲儿遮住布料。 惠兰嫂子一狠心:“徐婶儿,你说我家老四和你们大队那个秀秀,还有戏吗?我看老四还是放不下。”惠兰嫂子说的老四就是她小儿子周子鸿。 自从上次去相亲结果喜欢上了李秀秀开始,周子鸿心里一直没放下李秀秀。哪怕李秀秀拒绝了他,周子鸿也没死心。 惠兰嫂子倒是又给儿子介绍了几个姑娘,但是周子鸿都不愿意,问一个拒绝一个,连姑娘的面儿都不见。 到底是做父母的,惠兰嫂子心疼儿子,而且她觉得秀秀这闺女挺好的,周子鸿喜欢她不反对,但架不住人家姑娘不愿意。 她问徐桂芳就是知道徐桂芳和李家关系好,打听一嘴好再挣扎一番。 闻怀溪没参与话题,但她往自己背篓里装另一块布料的同时悄悄竖起了耳朵。 “说不好。”徐桂芳实话实说,“秀秀那姑娘主意大,李家两口子虽然糊涂了点,但这种大事上不会强迫姑娘。” 徐桂芳背好背篓就想走:“秀秀不愿意,别人谁说都没用的。让你家小子别想了。” 惠兰嫂子不死心,扒拉住徐桂芳的手,说:“真的没一点戏吗?我听说最近没人给秀秀介绍,李家妹子一点都不着急?” 看来惠兰婶子这消息来源不太准确啊。闻怀溪心想。 根本不是没人给秀秀姐介绍,而是所有被介绍的男方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一面后都拒绝了。 李秀秀一连见了两个都是这样,最近李父李母张罗着给她介绍第三个,李秀秀都不想见了。 徐桂芳问:“你听谁说的?”这消息也太不准了。 徐桂芳:“秀秀是高中生,有文化又长得好看,给她介绍对象的人多了去了。” 这话是假的。 李秀秀两次退婚都闹得挺大的,到底有些影响。虽然有人介绍,但男方大部分都不咋样,偶有几个看得过眼的,见了一面之后也莫名其妙说没看上。 徐桂芳觉得那些人挺眼瞎的。 她都觉得那几个男同志配不上秀秀,而且相看的时候那眼睛都快黏秀秀身上下不来了,结果回去就变了一副嘴脸,还在外人面前贬低秀秀。 她都要觉得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搞鬼了。 秀兰嫂子支支吾吾,在徐桂芳犀利的目光下溃败,破罐子破摔道:“我其实知道秀秀最近几次相亲都没成。” 她先一步将徐桂芳拉到床边坐着,解释道:“跟我说这话的那人她儿子上次和秀秀相亲了,回来说话挺难听的,我就没说我知道。” 闻怀溪愤愤不平:“这人怎么这样儿呢?” 相亲不成就不成,还要诋毁女方,什么心理啊! 徐桂芳:“就是,介绍的时候说人品多好的,最后搞这一出!不愿意早说,咱们又没强迫她相亲。明明你情我愿的事儿,搞得李家怎么他了一样。” 徐桂芳问:“你知道是谁和她说的吗?” 再怎么生气,徐桂芳也清楚不可能无缘无故相看的好好的人回家后突然不同意又说李秀秀坏话,尤其这几个男同志都是和李家相熟的人家介绍的,人品不好应该也有个限度。 所以徐桂芳倾向于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 “她说是听别人说的,后面我再咋问她都不回我。”惠兰嫂子苦笑,“婶儿你也知道,我家老四经常帮人捎带东西,她听说老四喜欢李秀秀专门跑过来和我说的,就是想换点好处。我跟这人不对付,给她骂了一顿,但昨晚没憋住和老四说了,结果老四跑去给人家儿子打了一顿……” 惠兰嫂子说这些是为了表明周子鸿对李秀秀的感情,变相暗示徐桂芳回去在李秀秀那儿传一传,给周子鸿一个机会。 徐桂芳觉得周子鸿做得好:“这种人就该收拾!这种人品,还好没同意,要不又是一家周超周援军的。” 说到周援军,徐桂芳突然想到上次周婆子的反常她问外孙女:“小溪,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周婆子乱传的?” 明的不行担心影响儿子,这次变聪明暗地里使阴招了。 徐桂芳不需要外孙女的肯定,没等得到回答,凭借着自己这么些年对周婆子的了解,直接肯定了这件事:“肯定是周婆子那个不要脸的。” …… 徐桂芳懂惠兰嫂子说周子鸿打人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让她去李秀秀面前美言几句。 可她认为这种事当然得当事人去说献殷勤,有心的自己就去了,用得着别人传话? 因此徐桂芳当作没听懂,还专门告诉闻怀溪让她也别提。 不过周子鸿的确是那个有心人,闻怀溪回家想去告诉李秀秀周婆子干的好事时,却被告知今天有个好心人周子鸿已经来说过了。 对方硬是靠打架问到了诋毁李秀秀的当事*人,今天下工后已经趁着机会来李秀秀面前表现过了。 李秀秀对周子鸿没什么恶感,但是对周庄大队的男同志印象不太好。 她当时拒绝周子鸿一方面是因为周子鸿来他们大队明明是为了相亲,结果回去没两天就跑来说喜欢她,李秀秀觉得这人有些轻浮;另一方面就是周子鸿是周庄大队的,她下意识不太想跟这个大队再有什么牵扯。 可这次周子鸿确确实实告诉了她一个有用的消息,而且那个心机男故意让李秀秀看到了自己为此受伤的手和嘴角,心软的李秀秀立马就心怀愧疚了。 即使李秀秀知道对方的目的就是让她心疼,可她依旧连再次拒绝对方都显得犹豫了几分,不太好意思开口。 但是最终,李秀秀仍旧拒绝了周子鸿且说明了原因,对方表示理解,这让她松了口气。 闻怀溪听得目瞪口呆。 周子安那么单纯一个小白兔被娟子姐治得死死的,结果他表哥是个心机男。 这俩人的心眼是不是全长周子鸿一个人身上了。 而且李秀秀说是拒绝对方,但闻怀溪能看出来她对周子鸿印象挺好的,没有十分明显的抗拒,周子鸿大概率也能看出来。 以周子鸿的心眼,闻怀溪觉得他可能是以退为进,李秀秀和周子鸿应该还有故事。 闻怀溪沉默了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默默又回家了。 算了,顺其自然吧,不是周援军那种人,她就不掺和了。 …… 没过两天,和周庄大队大队长周磊约好林北望相看的日子到了,一大早他就推着自行车等在了姜家门前。 丰收大队太远了,林北望专门去周庄大队借了自行车,还是周磊主动提的。 不知道能不能成的事,为了不让母亲操心,林北望没告诉林婶子自己去干什么,只说姜远峰让自己办点事。 姜远峰照拂林北望一家人挺多的,一听是姜远峰让办事,林婶子一大早就将人喊醒赶出了门,林北望早饭都是路上吃的。 按照约好的,三个人骑自行车到了丰收大队,先去知青点找了闻向妤,让她带着去找女方。 农闲的假挺好请的,一听说是家里人来看,虽然有点不愿意,大队长周长青依旧批了假。 表明了来意后,几个人被闻向妤带着去找女方的表姨家。 “说起来,上次我带招娣去医院的时候见过林大哥。” 闻怀溪眼中的疑惑太过明显,闻向妤解释:“去县里那次。” 周家庄大队长介绍相看的女同志正是周招娣。 林北望有点印象。 他想起来那个怯怯的女同志,隐约记起她去医院的原因,觉得她应该和自己一样是能吃苦的。 如林北望所料,周招娣的确能吃苦,两个人的相看挺顺利,算是初步定了下来。 周家表姨松了口气。 她要早点找机会给招娣嫁出去,免得那对儿夫妻想什么阴损法子。 第94章 两个人的纠缠里却掺杂了四个人的爱恨情仇。 这两天天热,地里的草锄得差不多了,队里干脆给大家放了几天假,零零散散一直有人去公社给家里买点针头线脑。 刚好今天姜柳大队的牛车有事要去公社,提前一天说了去的时候可以捎带,回来自己走。 能省一次的路大家都乐意,好些没打算今天去公社的婶子大娘都变了计划,准备蹭牛车。闻怀溪和姜怀梦姜怀蓉到的时候,等在那儿的人还不少。 姐妹三个上了车,互相对视一眼。 这人也太多了,估计捂不住。 姜怀梦姜怀蓉去公社是为了相亲,所以姜家今天去公社的人挺多的。闻怀溪和两个表姐坐牛车去,李梅香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带着徐桂芳。 主要是和上次李梅香给姜怀梦和姜怀蓉介绍的那俩相亲对象约好了日子,定下今天中午在国营饭店见面。 他们约得早,大家想着农闲有一阵子了,该去公社买东西的基本都去的差不多了,去了熟人少点,悄悄地就给相了,没想到在去的前一天才得知队里也挑了他们约好的日子。 大队派牛车去是干正事,姜远峰阻止不了,相看的日子约得早也不好改,李梅香只求队里去国营饭店的人少点,其实也就是知青们少点。 农家人一年到头只有年末工分多的人家才能有剩余的钱,大部分人都是不愿意去国营饭店花那些钱的。买一顿饭够家里吃好几餐肉,大家都舍不得这些钱,一般去的人很少。 可队里这些知青是城里来的,没有父母给也有安置费,手上或多或少有点钱,更是愿意在农闲了掏点钱打打牙祭,而国营饭店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自己吃完饭嘴一抹,不用担心带块肉回去还要被别人蹭两口,更不用自己做,怎么算都很合适。 恰好知青们不太愿意走一个多小时的路,前些天没几个去公社的,好几个都扎堆凑上了今天,这其中就有江婵媛,栗家姐妹俩和两个刘知青。 只不过这些新知青对于大家对牛车的热情一无所知,俩刘知青来的时候车上已经坐满没位置了。栗家姐妹俩虽然不是新知青,但同样没赶上牛车,知青那边只有江婵媛一个人坐上了车。 除去闻怀溪姐妹仨和江婵媛,车上还坐了几个婶子,将牛车挤得满满当当。 闻怀溪感觉不太妙。 不说别人,栗家两姐妹绝对是那种会去国营饭店打牙祭的人。 好在他们当时约的时候特意错过了饭点,应该不会有那么巧碰上所有人。 江婵媛先前干的那些事众所周知,怀孕了还想算计林北望,姜柳大队对这种行为都挺鄙夷的。 可后面她人没走,又都在一个村,最近没咋作妖,后面赵建设的不负责行为反而让一些人觉得江婵媛也挺可怜的,就没有刻意忽略人。 她们几个人聊完后,便和江婵媛搭了两句话。 “江知青这怀孕有四个月了吧?看着不明显啊。” 说话的大娘年岁挺大了,和江婵媛搭话其实不全是觉得对方可怜,更多的是想看乐子罢了,语气中全是幸灾乐祸。 江婵媛抿唇没说话,当作没听到。 她前世和这个大娘来往过几次,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干脆一言不发,不让自己成为对方的谈资。 可有些事情不是不说话就能解决的。 大娘旁边的婶子不满意了,拍了一下江婵媛的胳膊:“嗳?大娘跟你说话呢,你这姑娘一点礼貌都没有,老人问话不知道回答啊?” 闻怀溪知道这个婶子。和徐桂芳不咋对付的人之一,说话挺刻薄的,反正她挺不喜欢的。 江婵媛愤恨地瞪了婶子一眼,反手打了回去:“我说不说话干你什么事?狗拿耗子。” 烦死了,这些人一天天有这闲时间能不能管好自己,多管别人的事做什么,真是有病。 被打的婶子立马大叫:“你这女娃娃怎么还动手打人呢!” 她想打回去,却被江婵媛看出了目的,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腕,破口大骂:“为老不尊的狗东西!你还越打越起劲儿了是不是?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意思,无非是想看我的乐子罢了,一天天闲得慌。怎么,我江婵媛贱吗非得拿自己的事让你们高兴?” 江婵媛甩开她的手:“少惹我!”她又指向最开始问话的大娘,“还有你,真是又蠢又坏,有时间管好自家行不行?什么毛病啊,老想知道别人家的事,你咋不趴人家炕头去呢?哦,不是你不想,恐怕早就趴过了被人家发现了吧?” 这大娘年轻的时候老趴小叔子门外偷听。 一开始其实是担心婆婆偷给小叔子东西,后来被弟媳闹了出来,传着传着就成了她偷听小叔子夫妻俩办事儿,然后她就声名远扬了。 这件事导致她和弟媳一直不对付,这么些年再没了来往。 此时江婵媛提起这事,那简直是捅了马蜂窝。 大娘气了个仰倒,“你你你”地指着她说不出来话,那模样看着随时能厥过去。 闻怀溪听过这件事,此时不免嘴角抽搐。 这件事火了挺多年,一直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闻怀溪听徐桂芳说过,为这事大娘不知道和弟媳闹了多少回,是俩人渐渐当上婆婆有了孙子孙女,这陈年老事才渐渐没人再提了。 好不容易平息没多少年的消息,江婵媛又给人翻了出来,这是往人家肺管子上戳啊。 江婵媛则是暗自得意。 她这两天憋着火,她们一开始招惹她江婵媛都懒得骂,没想到她们变本加厉,真是不知所谓。 她江婵媛还能让几个农村老太太欺负了?她前世才是那个欺负别人的老太太好不好。 发了火,江婵媛心里总算没那么憋气了,只是突然肚子又疼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江婵媛刚重生回来到被林北望揭穿前那段时间作得很了,当时不管她咋折腾一直没什么问题的孩子,最近一直要彰显一点存在感,江婵媛今天就是实在忍不了才去医院看病的。 见她捂着肚子满脸痛苦,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个婶子开始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消消气,江知青怀着孕呢,不好生气的,你们别跟人家闹了。” 别人闹起来了,她可以凑个热闹瞧个乐子,真出事了得不偿失。 这话让前面一直装死赶车的张富荣回头看了一眼,警告道:“都安分点,谁再闹就下去,自己走去公社,我张富荣伺候不起。” 江婵媛疼得冒冷汗,又有人给了台阶,甚至张富荣出声警告了,两个人不情不愿闭了嘴,但仍要挽尊说一句:“就给你和老张面子,我们不和她一般见识。” 江婵媛懒得理她们,可哪怕再疼,都特意冲两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旁观了闹起来全过程的闻怀溪三人:“……” 不懂,着实不懂。 有了张富荣的警告,几个婶子没再招惹江婵媛,说话也小声了点。 表面看是不屑搭理,实则是担心江婵媛掀自家老底。 江婵媛连这陈年老八卦都知道,她们真是怕了。 姜柳大队离公社本就没多远,闹了这么一场,牛车没多久就到了红旗公社。 张富荣要去替村里办事,在国营饭店那条街上将所有人放了下来。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三个人和等在这里的徐桂芳和李梅香先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一向人多,今天也不例外,一行五人甚至碰到了林北望的相亲对象周招娣。 周招娣今天是和周表姨来的。 她后爸后妈把她不当人,从小到大都只有周表姨偶尔帮衬一把。可周表姨自己有家,孩子也不少,当时她想带外甥女回家的时候就没人同意,能帮的实在有限,最多就是在她吃不上饭的时候给口饭吃,又或是挤一挤拿点自家孩子不穿的衣服给她罢了。 周招娣懂得感恩,抽空会去她家干点活,所以她婆婆一家对她的行为都没什么意见,周表姨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占孩子便宜了。 如今周招娣要嫁出去了,周表姨想着给孩子扯点布做件新衣服,算是尽她最后一点心意了。 看到闻怀溪,周表姨主动来打了招呼。 这几个人她只认识闻怀溪,她想着试探试探林北望那边的消息,看看周招娣和他的事到底能不能成。 几人互相介绍一番,又买了点东西,趁着时间还早,周表姨就隐晦地问了下闻怀溪。 林北望前两天去相亲的事姜家一家子都知道,没什么好瞒的,徐桂芳便主动说了林北望的意思。 “她表姨,我跟你说实话。望小子对招娣印象挺好的,但是结婚是大事,没有说见一面就定下的,万一定下后哪不满意了,对双方都不好。他的意思是改天再去一趟你们队里,再和招娣仔细说说家里的情况,让她也好好考虑考虑。” 周表姨忙点头:“那是肯定的,我们也是这个意思。” 如果林北望匆匆定下来周表姨才觉得有鬼呢。 她是着急嫁外甥女出去,却没想送外甥女进另一个狼窝。 周磊介绍的人她放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周磊又不是没有眼瞎的时候。 如今得了准话,这让周表姨放心不少,瘦削的脸庞上堆满了笑:“哎呀,我这就放心了。不瞒婶子你说,你应该听过我这外甥女的情况,她家那俩爹娘,我实在放心不下。” 徐桂芳懂她的意思,安抚道:“招娣是个肯吃苦的,嫁给谁两口子都肯定能把日子过好的,你以后就不用操心了,就等着每年初二孩子给你送礼了!” 徐桂芳没大包大揽打包票说俩孩子肯定能成,只从周招娣本身来夸,这让周表姨心里对林北望的印象又放心了一点。 “借您吉言,借您吉言。”周表姨拉着周招娣的手,感慨,“我啊,也不盼着孩子给我送礼,每年只要记得我这个表姨来看一眼就够了。” 这孩子这些年一直是她在操心着,以后见不到了真不习惯。 周招娣不是没良心的人,她连忙保证:“我肯定会回来看小姨的。只要表姨不嫌弃,我肯定年年回来烦你。” 众人边走边说说笑笑,却没注意到背后经过的人影,眼中闪过怨毒的光。 告别了周表姨和周招娣,一家子又在街道转来转去的。 来得太早了又没什么好买的,闻怀溪拉着姜怀梦陪自己去了趟邮局,又给妈妈打了通电话。 打电话最多几分钟,很快聊完结束后,她接着又无聊地和大家在外面等人。直到差不多到饭点该吃饭了,几人才进了国营饭店,准备先垫垫肚子。 公社的居民没比大队村民有钱到哪去,国营饭店里坐的顾客并不算多,甚至一大半都是她们大队的熟人。 李梅香下意识就松了口气。 这会儿都趁着饭点吃了饭,等会到她们约好相看的时间就不会有熟人了。 她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连等会儿要掏出去的饭钱都不那么心疼了。 虽然这笔钱不用她掏。 国营饭店有五张桌子,都是那种四四方方的大木桌,四边都可以分别坐两个人那种。 此时最靠里面的那张桌子边分别坐着栗瑶瑶张小英和一个女知青何文晚,还有钟田生刘兴家,靠门口的桌边则是坐着栗珍珍刘志斌并另外一个女知青和一个男知青。 闻怀溪就认识知青点几个人,早先下乡的不太熟,认不出栗珍珍那桌另外两个知青,只是感慨这俩姐妹吃个饭都能拉两桌子人分开坐,而且看着氛围不咋好,像是刚闹过矛盾。 顺便值得一提的是,张小英竟然是坐栗瑶瑶那桌的,她居然没和刘志斌坐一起,真是稀奇。 她视线来回在两人脸上扫过,发现张小英背对着门口黑着脸,全程眼神都不去刘志斌那儿,刘志斌则是面向门口坐着,满眼愧疚且时不时回头往张小英那边看一眼,对上闻怀溪的视线后才僵住表情转过了头,但仍旧试探着想往过看。 这俩人吵架了?吵这么大啊,张小英都挂脸了。 心里再怎么猜测,闻怀溪都没表现出来,而是笑着和张小英打招呼。 徐桂芳从点餐那过来,问:“小英是和知青们来的?” 张小英来国营饭店吃饭不是什么稀奇的,但是怎么和知青们拼上桌了。 除了刘志斌,张小英和其他知青的关系淡得很。 “妈?”李梅香询问徐桂芳的意见,“咱坐拐角这里?” 红旗国营饭店的格局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他家一进门左手边是一张大桌子,就是栗珍珍现在坐的那张,这一列往饭店后门摆了三张一样的桌子。 进门右手边则是点菜口,和厨房一起单独隔了出来,但没将这边占全,里面的空位恰好能再塞下一张桌子,剩下一张则在这张桌子和左边一列最后一张桌子中间放着。 李梅香说的拐角就是被厨房这边墙挡住的那张桌子。 她想着等会吃完饭差不多就是和男方约好的日子了,里面这个位置够隐蔽,不容易被别人看到。 徐桂芳没意见,坐下后和栗瑶瑶她们就隔了一张桌子,张小英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回话:“我来吃饭恰好和几个知青碰上了,刚好钟知青说大家一起点可以多吃几样菜,我就和他们一起了。” 其实并不是这个原因,张小英今天纯粹是和刘志斌约好才来吃饭的。 张小英和钟田生不算陌生,他们本来说好的是和钟田生栗瑶瑶几人凑一起,这样既达成了两个人吃饭的机会,又可以避嫌不被别人说嘴。 原本是个十分完美的计划,却不妨栗珍珍非要横插一脚。 栗珍珍和栗瑶瑶不对付,恰好,栗珍珍和张小英这个情敌也不对付,三个人凑不到一起去。 经过一番纠缠,栗珍珍本人表示必须和刘志斌坐一起,为此她甚至愿意和栗瑶瑶同一桌吃饭。 栗珍珍能忍下来和栗瑶瑶一个桌,栗瑶瑶和张小英忍不了啊。 几个人闹了又闹,张小英心里又憋着火,最终由栗珍珍更胜一筹,给刘志斌这个“抢手货”拉走和自己一个桌了。 好好的约会不行就算了,还得看着喜欢的人和情敌一个桌,张小英简直要气炸了,心里骂栗珍珍的同时又将刘志斌骂了无数遍。 脚踩两条船的渣男! 刘志斌分明和她说跟栗珍珍断了,原来都是骗她的! 要不是有今天这出,刘志斌要骗她到什么时候? 如今在别人面前她还要找理由,这让张小英的火气更是往上窜了几分。即使竭力忍耐,她的脸色依旧越来越臭甚至想走人了! 但是想到她现在和别人拼着桌,张小英最终强压下了愈发高涨的怒气,努力让自己开心点。 徐桂芳的位置看不清张小英脸上的表情,虽然从张小英没压住的语气中窥探到点不对,却没多深究,点点头和李梅香小声说起了话。 闻怀溪坐的位置靠着后门,是偏向张小英那桌的,可以纵观全局,恰好将张小英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猜测刘志斌惹张小英生气的事可能蛮严重的。 这两桌人氛围尴尬,另一桌不认识的客人走后,除了闻怀溪她们这桌时不时的小声交谈,整个国营饭店都安静了下来。 张小英她们来得早,饭菜上得快,很快服务员就喊她们那桌端菜了。 由于几人之间的奇妙氛围,在张小英站起身打算去端菜的下一刻,钟田生一把给她摁住了,招呼刘兴家和他一起去,美名其曰“这种事让男同志来,女同志都坐着。” 张小英心情不好本来就不想过去没强求,道谢后顺势坐下了,栗瑶瑶和何文晚对视一眼,嘴甜笑着道谢:“那就谢谢钟哥和刘知青了。” 栗瑶瑶今天给父母打电话的时候碰到栗珍珍了,她现在和栗珍珍的氛围也尴尬,乐得不去对方面前晃。 钟田生笑了笑没说话,心里想的却是:就是因为知道你和栗珍珍不对付才直接制止了你们三个人好不好,你和张小英都是直接问题对象,人家何文晚才是那个真正被当作借口的人。 钟田生心累啊。 饭菜端过来,闻怀溪注意到一直没说过话的刘兴家特意将其中一盘菜放在了张小英面前,而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小英也确实吃这道菜最多。 闻怀溪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 没想到啊,刘兴家对张小英有点心思呢,就是不知道张小英知不知道。 说实在的,两个刘知青里,刘兴家给人的观感确实比刘志斌好得多。如果张小英真要和知青在一起,闻怀溪觉得刘兴家应该会比刘志斌更有可能成为一个称职的对象。 但这都只是她的想法,张小英愿意和谁在一起当然是凭着她自己的心意了。 不过很快闻怀溪就没时间左看右看了,她们的菜上了。 徐桂芳点的菜和两桌都有重合,师傅大概率是一起炒的,她们最先出锅和那两桌后上的菜是一起的,没等太长时间就吃上了饭。 闻怀溪吃得很香,甚至感到幸福。 她上次吃这样的菜还是她婚礼那天,后面除了当天多的菜又在晚上吃了一顿外,别的都是家里正常饭菜。这样舍得放油用料做出来的菜,在这一世是难得的幸福。 好在她恢复记忆比较晚,从小吃惯了家里的饭,要不然她真怕自己适应不了。 再有三年多高考恢复改革开放,她就能过上做菜调料随便放的日子了。 闻怀溪埋头苦吃的时候,隔壁桌已经吃完饭了。 买单的时候摊过了钱,张小英也没有和几个知青走的意思,自己大跨步离开。 闻怀溪抬头的间隙注意到门口那桌的刘志斌匆匆吃完自己那份儿追了上去,而后她特意看了看刘兴家和栗珍珍。 不其然,这俩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好家伙。 闻怀溪咽下嘴里的饭,心想:这四个人上演搁这儿修罗场呢。 两个人的纠缠里却掺杂了四个人的爱恨情仇,闻怀溪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得太少了。 第95章 她要说没看到栗瑶瑶信吗? 午饭时间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姜家人吃完了饭,将碗盆还了回去,又问了服务员能不能再待会儿等人。 服务员看到五个人中有三个年轻姑娘就知道是来干什么的,接过盘子头都没回:“愿意待待着吧,不准破坏店里的东西。” 反正这会儿没人,她懒得管他们是坐着还是离开。 饭点过后,路过国营饭店的人都很少,李梅香不禁觉得自己先前是杞人忧天。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两点半的时候,闻怀溪打算自己先离开。 “外婆,我先出去了。” 她和表姐没差多少,同样的年龄就不在这里待了。 徐桂芳没阻止,只是叮嘱道:“就在街道逛逛别跑远啊,我和你大妗子等会儿出来找你。” 如果顺利的话,双方见面后会留时间给两对儿年轻人说说话互相了解,她们两个碍事的会避出去;不顺利她们俩得带着俩姑娘回家,更得一家子一起走了。 闻怀溪认真应下,出门的时候看到两个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年轻男同志往这个方向走。 她估计这俩男同志应该是两个表姐的相亲对象,本来想往那边儿拐的脚步硬生生换了个方向。 避开得好,她心想,而后漫无目的地闲逛。 闻怀溪想着她不买东西,就没进供销社,在国营饭店后面的小巷这儿钻一下那儿钻一下,每次从不同的口绕出来都是新的惊喜。 就是要小心惊喜变惊吓,就比如现在。 再次从一个小巷绕出来的闻怀溪,准确无误地正好怼上了别人卿卿我我的处对象现场,甚至还是熟人的。 巷口栗瑶瑶和张栋成功让闻怀溪的身形僵住了。 她下意识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了旁边不知道谁家房子的拐角,盯着巷子口目光逐渐呆滞。 她要出去的啊,这俩人正好给巷口堵住,后面要绕很大一圈的。 还好闻怀溪面前这间房子造的和别家不太一样,后屋的墙砌得高高的,能完美遮掩她躲在邻居家院子里的身形。 闻怀溪看看俩人,再看看身后自己刚绕回来的巷子,打算先等等,如果他们俩一直聊个没完再绕道。 可能栗瑶瑶和张栋还没到那个地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一小段,隔着一个人的空间小声说话,闻怀溪听不太清,但光看氛围和栗瑶瑶时不时的笑容就知道这俩人应该聊得挺好的。 她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蹲在地上,盯着面前的草发呆。 这俩人挺会挑地方的,这边虽然有人住,但巷口接近国营饭店,平日里人来人往,不免会觉得打扰,所以大家都是背对着国营饭店那一排建的房子。 他们待的位置刚好处于两排房子的后门处,一般没什么人走这边,确实是年轻对象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不知道是谁挑的地方,还挺有眼光的。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有些激动,闻怀溪隐约听到栗瑶瑶撒娇般的说着讨厌栗珍珍之类的话,后面还说什么先瞒着,爸妈什么的。 闻怀溪猜测栗家父母应该不同意这俩人的事,又有一个栗珍珍告状,所以他们才趁今天来公社挑了这么一个地方躲着说话。 她很快想到上次和栗珍珍同去发现张栋那次。 看来栗珍珍去和她爸妈告状了,栗家父母并不同意栗瑶瑶和张栋在一起,又或者这是栗瑶瑶拖着张栋的托词。 不管咋说,这两个人还有得磨。 又听了一会儿,闻怀溪感觉自己腿都要麻了,这俩人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她决定不等了。 等这么长时间都够她重新绕回去了。 站起身的那一瞬,因为蹲的时间稍微有点长,闻怀溪的脚发麻,只好稍微停了一会儿。 没等她离开,不远处隐约传来了徐桂芳喊她的声音。 “小溪——” 显然前方说话的两个人听得比她更清楚,急匆匆一个往前,一个往后离开。 这条小巷是直通的,左右两边都没有拐弯的小路,这俩人分开就意味着有一个人会走到闻怀溪这里。 面前逐渐靠近的栗瑶瑶让闻怀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让你不走,现在好了吧,栗瑶瑶过来肯定会看到她的…… 早知道不如多绕点路不图省事儿了。 可她再后悔都没用,栗瑶瑶还是看到她了。 栗瑶瑶显然既惊讶又慌乱:“闻怀溪?你怎么在这儿?”随后她意识到什么,眼中带着慌张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别人后才松了口气,接着问,“你在这儿多久了?是不是都看见了?” 闻怀溪:“……” 闻怀溪:“呵……” 她不知道怎么说,她要说没看到栗瑶瑶信吗? 栗瑶瑶不需要她的回答,在看到人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的秘密暴露了,她只求一点:“你能不能别和你家里人说啊?我俩没打算告诉别人的。” 闻怀溪家里人是谁?和张会计关系很好的姜队长。 栗瑶瑶和张栋没打算在正式处对象之前暴露出来两人的关系,自然不希望姜远峰知道。 “小溪——你在哪?吱个声儿!” 徐桂芳的声音更近了,栗瑶瑶迫切想从闻怀溪这里得到承诺:“一块钱。” 她的意思是封口费。 闻怀溪摇摇头,正要开口,栗瑶瑶急了:“最多两块钱!” 闻怀溪无语:“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不要你的封口费。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好了。” 她本来就是偷听,虽然没听到什么具体内容,但是自己也心虚啊。 栗瑶瑶不信,强硬地塞了一块钱给她。 “行了,收了钱记得保密。”而后将闻怀溪推出了墙后,机关枪似的道,“你赶紧走,别让你外婆过来!” 这时,徐桂芳也绕到了巷口,正好看到了闻怀溪的身影:“小溪!你这孩子,在这儿怎么不出声儿呢。” “嗳。”闻怀溪来不及再说什么,将被塞到手中的一块钱揣进口袋,上前两步解释,“我正要回去找你们呢,刚没太听清。” 徐桂芳信以为真,没多追究:“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她拉着外孙女的手:“你表姐和男方正聊着呢,你大妗子和媒人在和男方他妈聊,咱俩先过去听听情况。” 单身男女单独在一起容易被说闲话,如果被**看到了更是有的麻烦,所以李梅香几人离得不远,就在国营饭店外面找了个里面看不到的地方聊着。 给姜怀梦和姜怀蓉做媒的媒人是李梅香娘家那边一个亲戚,是她娘家妈的表姐的女儿,李梅香关系挺远的表姐。 闻怀溪没见过表姐和男方母亲,但表姐比李梅香的年纪要大,更靠近李梅香的那个妇人的确能看出来是比李梅香略年长些的,另一个陌生的妇人则看着比李梅香年轻许多,闻怀溪很快确定了另外两人的身份。 相看主要是看孩子的意见,是两个年轻人即将生活在一起,长辈们聊得再好,孩子不愿意都没辙,是以他们三人的话题都是围着孩子打转。 李梅香和男方的母亲在互相吹捧对方的孩子,但能看出男方母亲身上隐约带着城里人的骄傲,李梅香则稍微有点不是很高兴。 李表姐是个玲珑人,要不也做不了这说媒的事。 她看出来了两方母亲之间微妙的不愉快,笑着来回夸四个孩子。 她一会儿说说男方的优势,什么在公社有工作人又踏实上进,一会儿又说女方的高中学历多么难得,证明姑娘聪明,娘家也不是那等重男轻女的,以后肯定能教育好下一代,顺便说几个孩子多么多么般配。 这次相看本就是她牵头的,媒人当然乐意促成这门婚事。 更别说姜怀梦也算是她的外甥女,如果对方能嫁到公社,又是这样比较有头有脸的家庭,她无论是作为媒人又或是表姨都脸上沾光,说不定还能有点好处,求人办事也有个能找的对象。 因此她舌灿莲花,愣是将两方那点不愉快的气氛打破,变得和乐融融一片大好。 即使知道对方这么说只是做媒人的本职工作,李梅香和男方母亲依旧笑开了花。 嘴上说着“哪有哪有”,眼里的高兴和满意却快要溢出来了。 到底是李梅香这边的亲戚,李表姐夸着夸着,开始不着痕迹地帮李梅香套男方母亲的话,主要观察男方母亲是不是好相与的人,顺便再听听这人对几个孩子是否一视同仁。 有一个不好相处或是偏心别房的婆婆,姑娘嫁过去是要遭点罪的。 让姜家人满意的是,可能因为这俩儿子是双胞胎,听着男方母亲的语气和面上的笑,她并没有偏向大儿子,反而更疼爱两个小的。 就是一点,男方爹是他们公社邮局的一个小领导,男方母亲对此十分引以为傲,不太能看得起他们这些“乡下人”,话里话外都是优越,好像她儿子能来和姜怀梦姜怀蓉相亲是她们俩*上辈子积了什么大德似的,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闻怀溪总算明白大妗子刚才为什么脸色不太好了。 这种嘴上夸着你家孩子,但心里其实不太看得起且有所鄙夷的人,换她她也不愿意。 闻怀溪想骂人,但她是小辈,这人又有可能是哪个表姐的未来婆婆,她不好开口,徐桂芳却没这个顾虑。 徐桂芳笑意不达眼底,毫不客气点出来自家的优势:“那咱两家真是有缘,我们家孩子她小姑也在城里上班呢,她小姑父是副厂长,孩子的哥哥也是城里工人。你瞧,我都忘了介绍了,这我外孙女,我说的那个副厂长就是她爸。” 闻怀溪乖乖打招呼:“阿姨好。” 瞧见男方母亲的笑容有点勉强,徐桂芳不紧不慢地继续补充:“我家女婿是副厂长嘛,要以身作则,所以他家孩子来下乡了,两个姐姐照顾妹妹,孩子跟她两个姐姐关系好得很。” 装什么大瓣蒜,当初同意见她家姑娘不就是听了这些条件?要不然就她这样的能看得起他们农村人? 徐桂芳清楚知道自家的优劣,也明白男方是冲着什么来的,但她瞧不起男方母亲这般既要又要的姿态。 虽说高嫁女低娶媳,但更多的是门当户对。 要不是知道她有一个厂长女婿,顺便还把孙子弄进了城里上班,对方会同意见她孙女吗? 谁都清楚互相心里的小九九,明白这场相亲想从对方哪里得到什么,装傻就没必要了吧。 他们的确更愿意将孩子嫁到城里让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没必要这么被她踩在地上。 李梅香都恨不得给婆婆鼓掌了。 她刚从就想骂对方了,可相亲的不止她闺女,万一闹得不太好毁了姜怀蓉的亲事,她担心回家柳小红和她闹起来,所以一直忍着,不过婆婆骂人就没这个顾虑。 成功看到对方变脸,李梅香心里乐开了花。 瞧不起谁呢。见之前又不是没打听清楚她家条件,现在又摆高姿态给谁看呢。 徐桂芳撕破脸的话让男方母亲脸上的笑彻底消失,心里更是骂了她八百遍。 男方母亲恨不得转身就走,但想想家里那位的警告,愣是站住了脚没挪位置,却也没再主动开口。 眼见着气氛僵持,媒人觉得她都不想干了。 钱难挣屎难吃,她又活跃了几次气氛,但双方都很敷衍。她也不太想再说话,但谁让她是干这个的呢,愣是一个人热起了场子。 好在这种尴尬的氛围没持续太久,很快四个人就都从里面出来各找各妈了。 两个年轻男同志脸上带笑,看起来对这次相亲挺满意的,姜怀蓉嘴角的笑意看起来她对男方的印象同样不错,姜怀的表情梦则看不出来什么。 四个人打破了外面几人的沉默,媒人略微问了两句情况后,双方告别各回各家。 闻怀溪她们姐妹仨来的时候蹭的牛车,回去没有的坐,便由李梅香推着自行车,听女儿侄女儿和婆婆说对相亲对象的感觉。 徐桂芳先问了两个人各自觉得怎么样,果不其然,姜怀蓉说感觉挺好的,两个人聊得很愉快,姜怀梦则是默默摇了摇头。 “既然怀蓉说好,那你先说说看哪好。”徐桂芳先问了感觉还可以的姜怀蓉。 姜怀蓉看着挺激动,叭叭叭地说她和双胞胎里的小儿子——那家老三聊了什么。 可能因为小儿子基本上是被宠着的那个,老三是一个嘴甜挺会说话的人:“我们说了双方的基本情况,又聊了聊曾经在学校里的事,才发现我们俩原来是一个高中的,就是他比我大两届。然后我们说了各自的习惯什么的,他和我还挺契合的。” 姜怀蓉觉得老三挺不错的,嘴甜人又幽默会逗人笑,而且他们俩是同一个学校的有共同话题,三观什么的也都基本一致。 更重要的是,对方家住公社,其实可以算是城里人。 虽然和姜怀蓉想要的城里有差别,但现在的环境,想嫁县里市里这种有点难度。姜怀蓉心里清楚,再加上对方确实和她聊得挺好,因此她觉得不是不能让步。 第一次见面也就是聊点这种基本的,看不出来更深的东西,徐桂芳只说让姜怀蓉回去和她爹娘商量商量还要不要和男方见第二次,又或是回去直接找媒人去他家拒绝。 姜怀蓉:“我知道,但是奶你也得和他们说说他妈怎么样。” 姜怀蓉挺理智的,并没有被两人之间的愉快冲昏头脑。 她自己只和男方说了话,没了解过对方的父母,不知道好不好相处。她嫁人是嫁进男方家,要和他家里人共同生活,姜怀蓉不想结婚了才发现婆婆是个难缠的。 “这肯定。”徐桂芳当然会和老三夫妻说清楚,再让他们考虑还要不要让姜怀蓉和对方接触。 不过:“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男方他妈看着不太瞧得起咱们。” 徐桂芳说完后,继续问了姜怀梦:“怀梦你摇头是觉得哪不行。” 理由很简单:“老二人不错,看得出来是个沉稳的人,但是我感觉不太合我眼缘。” 合不合眼缘这种感觉就比较私人了,不是什么别人能帮得上的事儿。 有误会可以解开,有问题可以解决,但不合眼缘,这问题无解。 刚好李梅香因为男方母亲的态度对男方的印象下降,对这次相亲也不太看好,因此她并没有强求姜怀梦:“不喜欢就不喜欢,刚好他妈那人我觉得不行,不成就不成,明天我就去找你表姨让她和男方说清楚。” 姜怀蓉本来挺高兴的,接连听完俩人的话,原本上扬的嘴角压了下来。 徐桂芳说男方看不起他们的时候姜怀蓉觉得正常,毕竟她是农村人,人家是城里人又有工作,有点瞧不起人姜怀蓉觉得挺正常,她之前上学的时候班里就有城里同学瞧不起他们这些农村来上学的。 但现在,不仅徐桂芳觉得不行,她大伯母也觉得男方母亲不咋样。 姜怀蓉觉得不太妙。 回去的时候先听听奶奶怎么说吧。 一路说着话,姜柳大队很快就到了,村口时不时有人和他们打招呼。 进了家门,闻怀溪屋前屋后都没看到宋未晏,心里嘀咕这人跑哪去了。 出来问了一圈,家里人都说宋未晏吃过午饭就找不到人了,一直没回来过。 闻怀溪有一点点担心。 不过宋未晏是个成年男性,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她压下心中那点担忧,坐在院子里门口那儿听大家说话。 今天不上工,还没到晚饭时间,除了风雨无阻的姜远峰,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边干活边闲聊,自然而然问起了姜怀梦和姜怀蓉今天相亲的情况。 待听了徐桂芳,李梅香和闻怀溪这个视角男方母亲有多傲慢后,柳小红刚听了闺女话后火热的心打起了退堂鼓。 她只是更心疼儿子,却不是不心疼女儿,并不想让孩子有一个难相处的婆婆被压几十年。 就像她,眼看她闺女要结婚,她很快能做外婆了,上面还不是有个婆婆压着,并且这老太太看着再活几十年不是问题。 不是人家肚子里爬出来的,婆媳之间有矛盾是很正常的情况,徐桂芳最起码讲理,那人听着像是会一直提双方的家境贬低儿媳妇儿的人。 可柳小红又觉得徐桂芳和李梅香可能说的太严重了。 她婆婆有一个城里上班的闺女,一个副厂长女婿,李梅香有一个在城里上班的儿子。她们腰杆子挺得直,心高气傲一点在所难免,说不定是她们太敏感了,其实人家并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 柳小红明显有些犹豫,舍不得放开这么一个好条件的女婿,徐桂芳看出来了。 “既然你不相信,下次再定日子你和怀蓉一起去,去见见他妈让你死心。” 柳小红讪讪,却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徐桂芳不会一言堂,还是自己见见为好。 “行了,怀梦这个就不提了,怀蓉那个让老三夫妻俩自己见见。该做饭做饭去,那边有我们买回来的几个肉菜,刚好加个餐。” 她们今天在城里吃了饭,也得给家里人尝尝味平衡一下他们的心理。夏天的菜放久了容易坏,干脆晚上吃了省得都惦记。 吃肉都高兴,二房的张春燕接过钥匙去取了粮食,另外两个妯娌进厨房跟着帮忙。 晚饭不用炒菜,热一下徐桂芳带回来的菜就好,所以今天的晚饭做得挺快。 快做好的时候,宋未晏伴着满屋的肉香味进了门,眉眼疲惫。 闻怀溪一直在门口没咋挪窝,时不时还往外看一眼,是第一个看到宋未晏的。 对方的疲态少有得严重,农忙的时候上完工都不是这样,闻怀溪心中那抹忧心又重了点:“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宋未晏唇边努力勾起一个浅淡又疲倦的笑:“没关系,有点事而已。” 宋未晏没细说,闻怀溪便懂了这可能是对方的秘密,没再多问,只是不防又想起今天碰到栗瑶瑶那会儿对方为了堵住她的嘴塞进自己怀里的那一块钱。 掏了掏口袋,闻怀溪盯着手里有点皱巴的一块钱陷入了沉思。 这钱她到底是还给栗瑶瑶呢,还是不管了就当封口费。 “盯着钱看什么呢?没看到都端碗了,你不饿啊?”徐桂芳的话打断了闻怀溪的思绪,还得到了来自小朋友臭蛋看傻子的目光。 “小姑姑你真傻,吃肉都不积极。” 她一开始没想要,还是还给她算了。 闻怀溪不纠结了,将钱又揣回口袋,上前狠狠揉了把这个嘲笑她的臭小孩,才在徐桂芳的示意下接过宋未晏手中属于自己的碗。 “我才不傻呢,臭蛋你再嚣张我等会儿只给妞妞奶糖,没你的份儿!” 成功听到臭蛋悔恨地认错,闻怀溪深觉体验到了欺负小孩的快乐。 下次还干。 第96章 小姑姑和姑父要一起睡觉才会有小宝宝。 晚饭后是一家人少有的闲暇时光。 前两天刚下过大暴雨,今天天气没有那么热,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伴着时不时吹过院子里的风,总的来说是比较凉爽的。 闻怀溪让姜怀志帮自己将躺椅搬到自己房间门口,蹭着房门上插着用来驱蚊的艾草,躺在外公的专属躺椅上,听着院子里家人聊天的声音昏昏欲睡。 她迷迷糊糊脑中只剩下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聊天声,然后戛然而止于被叮到的手。 为了防止被叮,闻怀溪特意穿着长袖长裤,甚至在睡之前将蒲扇盖在了自己脸上,结果还是没防住。 她挠了挠脸上被蚊子叮出来的包,慢慢睁开了眼。 她睡了应该有一阵子,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了,借着月亮才能看清不远处家人的身影。 听到她这边的动静,徐桂芳随口问道:“醒了?进去睡吧,外面蚊子太多了。” 她指指厨房:“厨房里有艾草,熏一遍房间再睡。” 夏天草木多的地方容易招蚊子,姜家正好靠山。夏天的确比别人家凉快点,但相应的缺点就是蚊子也比别家多一倍。 白天还好,晚上睡觉前不将屋子熏一遍根本没法睡,保管要被蚊子叮起来好几次,一整个晚上都睡不安稳。 闻怀溪正迷瞪着,下意识坐起身,那边正扇着蒲扇闲聊着的宋未晏立马起身,去厨房拿了一把艾草出来和火柴出来。 闻怀溪闭着眼睛醒神,宋未晏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刚好也困了,一起熏吧。” 长辈没好意思调侃,小辈没这个顾忌,姜怀天当即就“呦呦呦”了两声。 “还是咱们妹夫心疼媳妇儿,小溪困了他这就帮着熏屋子了,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哄她睡觉啊?” 闻怀溪的脸颊立马有了热度,整个人瞬间彻底清醒,好在天黑没人看到。 然后嘴欠的姜怀天被姜远峰打了一巴掌。 李梅香紧随其后:“一天天没个正形,你俩孩子都在这儿呢,说的这叫什么话?” 家里孙辈就他有孩子,都不知道注意一点,哪儿是个当爹的样儿。 臭蛋虽然才五岁,但整天在外乱窜已经懂了挺多事情了,他积极举手:“我知道,我知道!太姥姥,太姥姥你听我说,我都知道!” 臭蛋扒拉着徐桂芳,徐桂芳没想太多,将他抱进怀里扇着扇子:“慢慢说,别急。” 臭蛋眼睛亮亮的:“太姥姥,我听刚娃说过的,小姑姑和姑父要一起睡觉才会有小宝宝,就和我爸我妈一样。” “咳——” “噗——咳咳咳。” 一时间,院子里各种动作各种声音,一院子人都不敢往臭蛋那边看。 这下不止闻怀溪遭殃,姜怀天和李静也没得好。 李静被儿子闹了个大红脸,可儿子在他太奶奶怀里,李静不好将孩子拽过来打屁股,更何况这件事的源头是孩子那个不着调的爹! 徐桂芳抱住不懂大人们为什么这个表现的孩子,瞥姜怀天一眼:“该!让你不注意。” 一天天什么话都敢在孩子面前说,这下自己遭了殃就知道苦了。 被骂了,姜怀天挠挠鼻子,不敢直视媳妇儿埋怨的眼神,对上怀里小闺女懵懂的目光说不出话。 他真的只是随口调侃没多想啊,谁知道他儿子懂这么多。 刚娃说的是吧,他明天去问问刚娃他爹知不知道他儿子啥都懂。 闻怀溪的脸同样红了个彻底,好在大家的注意都被臭蛋的话吸引到了姜怀天身上,倒是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她本来只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是让臭蛋一个五岁小孩点出来,是真的调理不好了。 闻怀溪偷摸看了眼同是当事人的宋未晏,人家倒好,八风不动,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还是她脸皮太薄了。 闻怀溪埋头进屋,和宋未晏一起熏屋子的时候全程低着头没敢抬起来,生怕屋里的手电光会将自己的大红脸送到宋未晏眼中,自然也错过了她眼中无比镇定的某人通红的耳根。 宋未晏熏完屋子后就出去了,在问过姜山的意见将门口的躺椅搬回堂屋后都没一点要回房的意思,而是选择坐回自己的位置和大家继续闲聊。 回屋躺床上反而清醒了的闻怀溪没等到说搬个躺椅就回来的宋未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宋未晏好像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宋未晏刚说自己困了的话闻怀溪听到了,但他却在这之后因为姜怀天的调侃选择了坐回去和大家继续聊天。 要么宋未晏先前说困了只是借口,是为了帮她熏屋子,要么宋未晏就是对姜怀天调侃的话上了心,特意出去是为了不坐实“哄她睡觉”那句话。 闻怀溪对着自己半天还没降下去温度的脸扇了扇,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 闻怀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她记得直到自己没意识前宋未晏都没回屋。 明天才正式恢复上工,徐桂芳就没喊闻怀溪。 天气不热,房间的门窗又在用艾草熏完蚊子后紧闭,闻怀溪一夜好眠,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睁眼的时候别人都已经吃完早饭了。 宋未晏早没了人影,闻怀溪心虚地将滚到对方那儿的自己挪回了正确位置,这才起床收拾。 拿着脸盆推开门,屋外的姜怀梦正好拿着抹布路过:“起了?咱奶给你留了饭在锅里,应该还是热的,凉了就自己热一下。” “好。”闻怀溪快速洗脸刷牙去厨房找饭,确实如姜怀梦说的那样,早饭还是热的。 吃完饭刷过碗,闻怀溪问家种仅剩的人员姜怀梦:“表姐你看到宋未晏了吗?他怎么又不在。” 其实没什么必须要找宋未晏的事,但闻怀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了一嘴。 姜怀梦也不清楚:“他好像一大早就走了,那会儿三婶儿还没做饭,他早饭都没吃。” 饭都不吃就走了? 闻怀溪更疑惑了。 不过她今天早上有点事,暂时没时间关注宋未晏,略想了想没想明白后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表姐我去一趟知青点有点事,我带着家里钥匙,你走的时候直接锁门就好。” 姜怀梦刚好擦完堂屋和自己房间的桌椅,跟在闻怀溪后面锁上了门:“我去找秀秀,她昨天也相亲了,去问问情况。” 两人在门外分开,闻怀溪装着昨天栗瑶瑶那一块钱找到了知青点。 最后一天的休息日,闻怀溪本以为栗瑶瑶会在知青点休息,没想到她去找人的时候,别的知青告诉她栗瑶瑶去山上了。 前几天下过雨,山上的蘑菇疯涨,这两天很多人去山上挖来给自家加个菜,知青点的大家同样不例外。 知青点做饭是统一做,粮食自己出,这些野菜则是大家共同去山上挖来一起吃。 由于这次队里放了好几天假,他们去挖蘑菇的就没有一起行动,而是大家商量了每个人该采多少回来,由自己决定选择哪天去采。 只要采够,没人管你到底哪天去,今天在知青点休息的知青就是前两天采过了,专门留了上工前一天好好休息。 栗瑶瑶前几天一直拖着没采,昨天去了公社也没时间,只能今天去。 栗瑶瑶不在,闻怀溪又和知青点的知青不熟,她没多待,想了想回家拿了篮子,打算去李秀秀家问问姜怀梦和李秀秀去不去山里。 闻怀溪到李家的时候,李家院子里不仅坐着姜怀梦李秀秀,还有个闻怀溪从未想过的张小英。 三人坐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嘴根本就没停过,就连闻怀溪进门了都没注意到。 最终还是姜怀梦这个亲表姐比较靠谱,在下意识歪头后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闻怀溪。 “表姐,你要去山上采蘑菇吗?”闻怀溪抬手示意自己背上的背篓。 姜怀梦是想去的,她站起身,看向李秀秀和张小英:“咱们一起去吧?” 能吃蘑菇大家都喜欢,即使原本没有这个计划,两人也不介意今天再多采点,纷纷同意了这个提议。 闻怀溪来的时候背了一个大背篓,无论姜怀梦去不去,这个背篓都是够装的,张小英则是由李秀秀在李家翻出来一个多余的小背篓。 一行四人上了山,路上说说笑笑的,又继续了刚刚没聊完的话题。 张小英今天之所以跑来李秀秀家是因为她在躲刘志斌。 她昨天在国营饭店吃完饭负气离开,刘志斌当即就追了上去。 张小英只是走得快,还没到跑的地步,刘志斌只略追了会儿就跟上了她,然后又是老一套的解释。 张小英莫名地感到心累。 她只是被家里养得比较天真又不是蠢,刘志斌到底和栗珍珍断没断她难道看不出来吗? 如果上次刘志斌的借口是从栗珍珍那里给她换饼干,那在她让张会计专门拜托周子鸿从沪市捎回来一铁盒饼干后,这个理由明显不成立了啊。 甚至上次张小英特意说过,她宁愿不吃饼干也不想让刘志斌和栗珍珍接触,可刘志斌不仅不听她的,还阳奉阴违。 “刘志斌解释说是栗珍珍一直找他,他没办法,同是知青不好撕破脸皮,只好礼貌应付。但我不是傻子啊!”张小英觉得刘志斌瞧不起她的智商,“真只是应付,人家昨天还能专门说要和他一起坐?” 张小英越想越气,忍不住狠狠吐槽。 可惜在场另外三人和刘志斌都不咋熟,没法给出什么比较有用的意见,只能陪着她一起骂人。 出过气后,李秀秀问她:“那你是不打算再和刘志斌继续处了?” 张小英略微有点犹豫:“他和我保证过会改的……” 张小英自己也挺心虚的。因为她爹要求的原因,张小英一直没有答应正式和刘志斌处对象,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人并非是对象关系,而且刘志斌和栗珍珍同住知青点有所接触是在所难免的。 可理智上知道,情感上难以接受。 有一个喜欢自己“对象”的人整天在“对象”面前晃又公然竞争的,谁都不能接受。 但他们毕竟不是真的处了,人家栗珍珍只是平等追求,张小英又不可能把人家怎么样。 “毕竟他们都是知青。”同住一个屋檐下,关系总不能闹得太僵的,“而且我俩根本就没谈……” 张小英没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在帮刘志斌说话了,她潜意识里还是接受了刘志斌那个他们没处就不好用这个当借口拒绝栗珍珍的话。 闻怀溪觉得张小英被pua了,可无论她们再怎么劝,张小英都觉得自己还是放不下刘志斌,而且:“我俩没处对象说到底是因为我爹不同意。” 张小英向三人解释了上次从刘志斌那里听来的“张会计明面答应暗中阻挠”的事。 “志斌都不让我和我爹闹,担心我们父女吵架。” 张小英觉得刘志斌真的很为她考虑了,她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问题就放弃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三人对视,眼中传达出来的信息只有三个字:没救了。 而且刘志斌说张会计暗中阻挠,闻怀溪咋就这么不信呢。 这不是她多么了解张会计,而是她觉得这是刘志斌能说出来的谎话。当初他哄娟子姐那会儿,闻怀溪感觉自己还是能看出来几分他的人品的。 可她没有证据,张小英并不相信:“他想要记分员的工作的,我都说了和我处对象这工作立马给他,如果不是我爹阻止,刘志斌不至于这么傻的。” 闻怀溪:“……” 你刚不是说你不是傻子? 好吧,既然说不通,闻怀溪也就不再劝了。 反正刘志斌胆子小,还有张会计看着,等张小英认清他的真面目就好了。 山脚的蘑菇已经被采得差不多了,想要采到蘑菇,四个人只能继续往山腰去。 山路比较绕又比较长,说完张小英的事,她们还没走到,就换起话题又开始问李秀秀的相亲。 今天姜怀梦去李家的时候先说的她昨天的相亲情况,张小英的只说了两句闻怀溪就来了,还没来得及讨论李秀秀的。 这次李秀秀的相亲对象是李母的娘家妈给介绍的,说的是李母娘家那边大队的男同志,离姜柳大队有一段距离。 但就算是这样,这个相亲时说的好好儿的对象,一回家也黄了。 甚至都没能等到今天,昨天晚上,人家就派了媒人来说不行,没看上李秀秀。 大家都清楚这话只是托词,因为对方昨天和李秀秀聊得挺好的,差点当场就让他妈给定下来。只是李父李母想让孩子再多接触几次,担心又出现前两次的情况才没同意。 如果不是李父李母不愿意,两人的婚事昨天就定下了,怎么可能轮得到对方晚上来说没看上? “绝对有人搞鬼,我就怀疑那个周婆子!”自己的事情看不清楚,对别人的事则并不眼瞎的张小英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闻怀溪也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她上次听周子鸿他妈惠兰嫂子说过上个相亲对象的事,根本不信有这么多巧合。 姜怀梦都害怕了:“这人怎么没完没了的,当初都说好了的,以后互不打扰,周婆子还来你家道歉了,怎么现在又做出来这么恶心的事。” 关键是那些拒绝的人家从来没说自己是听了别人的话才不同意的,他们拒绝的理由全都是不合眼缘。 没看对眼总不能强压别人点头,真是说都没处说理。 “没事儿。”李秀秀试图安慰为自己义愤填膺的大家,“反正我也没看上他,刚好省的我家找人拒绝了。” 这么多次的失败已经让李秀秀开始觉得不结婚挺好的了。 前前后后无论是订过婚的未婚夫,又或是相过亲的男同志,李秀秀真觉得找到一个好男人不容易。 “那个周子鸿呢?”姜怀梦是知道上次周子鸿因为别人说李秀秀坏话直接打了对方儿子这件事的。 李秀秀摇摇头:“他是周家庄的。” 只一句话,在场众人顿时明白了李秀秀的意思,不再提周子鸿了。 除了闻怀溪,三人都是在姜柳大队长大的,从小就会跟着小伙伴一起往山上跑。 即使三人都是家中比较受宠的闺女,也要帮着家里做点事,譬如上山找野菜这些。对于山上哪儿有蘑菇,三人了解得很清楚,不多会儿就找到了一处没人造访过的地方。 李秀秀和张小英很快分开找了,闻怀溪则需要被表姐培训一番才能上岗。 她只有小时候被表哥表姐带着玩的时候才采过蘑菇,只知道色彩鲜艳的蘑菇采不得,却分不清那些灰扑扑的。 她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来的话就全都采回去让家里人帮忙挑拣的。 现在身边三个人都是能分得大部分可食用蘑菇的人,闻怀溪跟在表姐身边听她讲解,惊奇地发现原来有些鲜艳颜色的蘑菇是能吃的! 和姜怀梦比起来,她真是有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 这一片蘑菇不算多,四个人很快就采完了。 姜怀梦要给闻怀溪讲解,两人背篓中的蘑菇加起来才有李秀秀那么多。 她们出发寻找下一片,路上碰到了同样上山采蘑菇的几个知青,其中就有栗瑶瑶和刘志斌。 闻怀溪条件反射摸兜中的一块钱,在摸了个空的时候想起来她担心上山丢了,回家取背篓的时候已经放回房间了。 不过这会儿人挺多的,她就算带了也不可能现在就给栗瑶瑶,所以也没什么可惜的。 倒是刘志斌,看到张小英就像狗看到了肉骨头,眼睛一亮就想过来。 张小英转头不看他,随手拉着身边的闻怀溪匆匆走了。 其实今天早上刘志斌去过张会计家,张小英就是不想见刘志斌想躲着他才从后门偷溜出来去李秀秀家的,没想到刘志斌这么阴魂不散,上山采个蘑菇又给她碰上了。 张小英走得飞快,闻怀溪被拽着往前走,后面被落下的两个人赶忙追上。 刘志斌下意识想追上去,却被一直没说话的刘兴家拉住了:“得了,没看到人家张同志不想理你吗?她身边那么多人,你又不想和人家处对象,这个时候凑上去是想让她们都知道吗?” 刘兴家是了解刘志斌的,这番话的确成功让刘志斌停住了脚犹豫起来。 刘兴家觉得讽刺,又替张小英不值。 刘志斌是想尽快和张小英解释将她哄回来,但他没想着暴露两个人的关系。 他嘴硬道:“我没有,我是想和张同志处的,但是她现在生我气了。” 刘志斌作出一副忧郁状,彷佛两人中不想处对象的人是张小英一样。 刘兴家才没兴趣听他装模做样,目的已经达到,他懒得再搭理刘志斌:“反正昨天人家栗珍珍知青不是想和我坐一起。” 或许是因为刘兴家老实人的形象深入人心,刘志斌一开始竟然没听出来这么明显的嘲讽,还以为刘兴家在羡慕自己身边能有两个女同志围着转。 他回头洋洋自得:“那当然了,谁让我魅力——” 看清刘兴家毫不掩饰的厌恶后,刘志斌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下一秒大叫出声:“刘兴家!” 他质问对方:“你是什么意思?你刚才那是在嘲讽我?” 刘志斌难以接受。 知青点两个刘知青,他刘志斌向来是如鱼得水那个,而刘兴家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 最明显的就是平日里喊刘知青都是指他刘志斌,刘兴家则是小刘知青。 刘志斌都默认刘兴家是个绝对会处于他阴影之下的老实人了,却没想到自己眼瘸。 “没什么意思,觉得你很厉害而已。”刘兴家不想和刘志斌争论,他推开对方挡住自己的身影,“行了,赶紧采蘑菇吧,要采一筐才够数,我下午还想休息呢。” 他的话是对栗瑶瑶和何文晚说的,两人点点头,却不想刘志斌不依不饶。 “刘兴家,我真没想到,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刘志斌重新拦住刘兴家,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怒火,“我本以为你是个老实的,结果你这么嚣张,怎么,什么意思,是想和我打一架吗?” 第97章 顺便给了他一巴掌。 又一次被拦住,刘兴家依旧没有和刘志斌计较的意思,却也没好声好气地息事宁人,只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道:“你想多了。” 哪怕刘兴家和他闹起来呢。 刘志斌感觉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想到最近刘兴家的异常,刘志斌突然用很兴奋地语气问:“刘兴家,你该不会喜欢张小英吧?” 昨天在国营饭店,刘志斌一直想得到张小英的原谅,所以视线根本没从那桌挪开过。 刘志斌昨天清楚看到刘兴家端菜的时候特意绕了一下,从钟田生面前拿了那盘辣椒炒肉放在了张小英面前。 刘志斌记得张小英有说过自己喜欢辣椒炒肉的,而且是她有一次吃过家里做的辣椒炒肉后,去知青点的时候特意和自己说下次一起去国营饭店吃这道菜。 因为家里不舍得放油和调料,做出来的味道比不过国营饭店。 这件事挺早了,早到那会儿刘志斌甚至还在接受王娟的帮助。 张小英当时专门将刘志斌喊到了外面,但刘志斌那会儿钓了好几条鱼,根本不敢被别人看到,和张小英说话的时候偷偷摸摸的,还要时不时观察一下周围,总担心有人过来看到两人。 他那会儿极度敷衍张小英,对张小英说的辣椒炒肉只是随口应付,但刘兴家刚好路过的身影刘志斌记得清清楚楚。 此时的他认为自己掌握了刘兴家的把柄,颇为得意地道:“我记得昨天吃饭的时候,那个辣椒炒肉就是你点的吧?肯定是那次偷听到了我和张小英说话。” 昨天点菜的时候张小英正因为栗珍珍和刘志斌闹矛盾,完全没有心情点菜,所有的菜都是钟田生四人点的。 昨天和张小英同一桌吃饭的*除了钟田生全在这里,栗瑶瑶和何文晚震惊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俩回忆昨天点菜的情景,发现刘志斌说的居然是对的,那道辣椒炒肉的确是刘兴家点的,甚至他点之前还问了张小英的意见! 天呐,她们平时完全没看出来,只知道刘志斌和张小英的爱恨纠葛。 另一边回过头路过的张小英也惊呆了。 她其实不太记得昨天点菜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的,因为那会儿她正在气头上,说话的语气实在不怎么好。 可刘兴家他们没惹她,张小英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别人发脾气,只能竭力忍耐住火气,对任何人的话都是“嗯”。 尽量简短说话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糟糕。 刘兴家问她的时候,张小英根本没思考,也没咋听话他说话,“嗯”完刘兴家不再打扰她后,张小英就继续生自己的气了。 张小英知道这样不好,但他们之间爆发的矛盾在场众人都清楚,张小英又是个被宠着长大不懂得收敛脾气的主,加上正生着气顾不上这么多,基本快把“我在生气”这几个字摆在脸上了。 还是后来徐桂芳她们进店后,张小英担心被长辈看出来什么告诉张会计才憋住火的。 她是记得后来看到辣椒炒肉的时候心情好了点,整个吃饭的过程也基本只吃了这一道菜,但张小英完全不记得这道辣椒炒肉是刘兴家点的。 她对刘兴家喜欢自己这件事没有一点准备! 不过很快张小英就不纠结这个了。 刘兴家喜欢她是刘兴家的事,她又不喜欢刘兴家,做什么要管别人的闲事。 而且张小英觉得有人喜欢自己才正常,刘兴家喜欢她是刘兴家眼光好,她认可刘兴家的眼光,却不会想要凭借这点喜欢去做什么。 现在的问题是她们是直接出去还是继续躲着。 刚才张小英过于想避开刘志斌,直接拉着闻怀溪就离开了,走了一段之后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 可被张小英拉着就走的闻怀溪不认路,后面那俩认路的人以为张小英知道别的有蘑菇的地方,加上张小英跑得太快,她们只来得及追人,然后就—— 四个人在张小英反应过来后发现跑错了路,只好原路返回。 没想到刚回来就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闻怀溪之前就有猜到,所以还算有准备,没怎么惊讶,其他三个人和刘兴家都不怎么熟,无从听起这个消息,现在还被震得没反应过来。 这时,几人耳边飘来了刘兴家的声音,他直接承认了:“没错,我是喜欢张同志。” 不等刘志斌的笑容更大,刘兴家开口了:“我喜欢张同志怎么了,男人对优秀的姑娘有好感是很正常是事,况且我从来没掩饰过这一点,也没给张同志造成什么影响。” 刘兴家知道张小英喜欢刘志斌,所以他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表现过自己对张小英的感情,不过也没刻意遮掩就是了。 刘兴家接着嘲讽刘志斌:“不像你,偷偷摸摸的,一点都不光明磊落,哪算个男人。张同志明明说了不喜欢你和栗珍珍接触,但你没告诉她吧,其实你从来没做到过,只是为了敷衍张同志。” 他的语气带上了刻意的疑惑不解:“也不知道栗珍珍是图什么这么配合你。” 听到这儿的张小英迈出去的脚步顿住,彻底不想走了。 她不想信刘兴家说的是真的,更愿意认为这只是刘兴家没有证据在乱说。 如果刘兴家说的是真的,那她岂不是一直被刘志斌蒙在鼓里? 不同于感性上头的张小英,不喜欢刘志斌且和对方没什么感情的闻怀溪三人更多则是认为刘兴家十有八。九没有说谎。 甚至闻怀溪觉得刘志斌就是这样的人,说不定刘兴家还少说了。 其实刘志斌可能不仅没有听张小英的话和栗珍珍少接触,而且还会主动哄着栗珍珍,才让栗珍珍心甘情愿一直做他“背后的女人”默默付出的吧。 可刘兴家没有闻怀溪对刘志斌情感史的了解,这么一点内容还是他昨天听完张小英三人的吵架内容后才推出来的。 当然,在国营饭店这个大庭广众的地方,他们说的话很隐晦,不了解他们的人最多感觉有几分不对。但刘兴家恰好了解这几个人,想猜出来真相并不算困难。 刘兴家猜的一点都没错,因为此时的刘志斌怒目圆睁,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凭什么,当然凭的是他根本没应过栗珍珍任何事,从来都只是暗示她罢了。 这种话刘志斌当然不会这么大剌剌说出来给别人送把柄,直接否认道:“你这是污蔑!” 他解释反驳:“在知青点的时候,我就没和栗珍珍单独相处过,就算她问我问题的时候,我们都是在院子里大家的注视下问的,根本没有任何超出男女革命同志界限的不正当行为!” 随后刘志斌借着张小英用刘兴家最薄弱的地方攻击对方:“这肯定是你为了得到小英同志才乱说的,卑鄙下流无耻,我是不会让小英同志上当的!” 刘兴家觉得好笑,他嗤笑一声:“你自己说这话不心虚吗?你问问大家。”刘兴家示意地指指栗瑶瑶和何文晚,“你看她们相信你吗?” 刘志斌瞳孔闪了闪,有点心虚,但依旧嘴硬:“你别挑拨离间,大家肯定愿意相信我。” 栗瑶瑶:“……” 何文晚:“……” 刘志斌你真的心里没点数吗? 这俩不想牵扯两个刘知青之间的矛盾,心底再鄙夷刘志斌都没有开口,但被树遮挡住身影的张小英听不下去了。 三人一个没拦住,张小英就已经快走两步到了刘志斌面前,顺便给了他一巴掌。 “行了刘志斌,别装了,我看你就是把我当傻子耍!” 别人听不出来她还听不出来吗? 刘志斌没否认他平时和栗珍珍接触,肯定是因为同在知青点根本瞒不住别人,他就是心虚! 突然被打了一巴掌,刘志斌整个人都懵了,火都要从眼中喷出来了,却在意识到打自己的人是谁后硬生生憋了下去。 他捂住脸叫屈:“小英,我昨天都和你解释过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谁相信你了!”张小英一把打掉刘志斌扯她衣服的手,“别动手动脚的。刘志斌你行啊,从小到大从来都没人骗我,你真是好样的。” 张小英气得浑身发抖。 冷静下来后,张小英转头向刘兴家道谢:“谢谢你小刘知青,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被刘志斌蒙在鼓里多久。” 张小英冲着刘兴家笑了一下。 张小英没有多留的意思,也不想再听刘志斌解释。 一方面是她不想让知青点这几个人看自己的笑话,另一方面则是刘志斌巧舌如簧,张小英担心自己真听进去了。 “我们走吧。”张小英招呼三人。 刘志斌这才来得及注意张小英身边还有三个人,其中居然有大队长的闺女! 刘志斌呲牙咧嘴,瞳孔不断闪烁。 大队长是真会送知青回原籍的,如果姜同志将这件事告诉大队长…… 可不等刘志斌想出来什么解决办法,四个人已经从他们面前消失了,他甚至都来不及追,因为有个刘兴家狠狠地攥住了他的手。 “刘兴家!放手。”刘志斌不敢对张小英发脾气,在刘兴家这儿却没什么顾忌。 同为知青,刘兴家的父母也只是普通工人,不可能拿他怎么样。 “不放,我不会让你打扰张同志的。” 刚张小英突然冲出来给刘志斌那一下让刘兴家也懵了一瞬,他当时的慌乱不比刘志斌少,第一反应就是想张小英到底有没有听到他前面说喜欢张小英的话。 刘兴家根本没有听到张小英后来说了啥,一心只想着张小英有没有听到。直到张小英向他道谢,刘志斌才回了神。 喜欢的姑娘终于看清了刘志斌的渣男本质,刘兴家才不会让刘志斌有任何解释的机会! 于是刘兴家不仅没有放手,反倒攥得更紧。 挣脱不开刘兴家的钳制,刘志斌的语气恶劣了不少,几乎变成了命令:“放手!刘兴家!” 他烦躁不已,开口更冲:“你是要打架是吗?” 听到这儿,原本已经走出一段要溜走的栗瑶瑶和何文晚走不动了。 他俩在山上打,那她们不阻止会连坐吗? 栗瑶瑶率先受不了:“刘志斌你要发疯能不能去张会计面前发,不要耽误大家的工作好不好?赶紧采完蘑菇我们还要回去休息呢,要不你俩下山去大队长和张会计面前打,让他们给你们分出个胜负。” 除了栗珍珍才是栗父栗母亲生女儿这件事,栗瑶瑶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怎么可能愿意被连累。 何文晚担心栗瑶瑶这么说话会被情绪上头的刘志斌打,稍微解释了一下:“瑶瑶的意思是你们先化干戈为玉帛,咱们先采蘑菇。反正你俩别在这儿闹,我们不想被大队长训。” 刘兴家知道两人的顾虑,保证道:“栗知青,何知青,你们放心,我不会跟刘志斌打起来的。” 刘志斌悻悻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刘兴家的意思。 ——毕竟他也不想被训,尤其是在张小英闹开之后。 刘兴家放开抓住刘志斌的手,两人表面上暂且握手言和,和两个女知青一起去继续找蘑菇。 另一边,跟在张小英后面的仨人在张小英背后小动作不断,一会儿用脸表示张小英刚刚的八七,另一会儿又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想要派出一个代表去安慰张小英。 三人都觉得自己不是安慰人的料,都想让另外两个人上。 最终,由和张小英比较熟而且性格温柔的李秀秀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毕竟闻怀溪和张小英在这之前是真不熟,没什么感情基础上去就安慰人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合适。 姜怀梦和张小英是熟悉,但姜怀梦不了解张小英和刘志斌的感情史啊,想劝都找不到个切入点。 李秀秀去劝最起码可以两个人凑一起痛骂渣男(不是)。 李秀秀勇敢地上了。 她快走两步又回头,在另外两人的手势下心一狠上前就是干巴巴一句:“小英,你别伤心了。” 张小英疑惑地抬起头:“嗯?” 李秀秀闭眼将自己想说的话一次性全吐出来:“小英别伤心了为那种人不值得,你往好处想,还好你已经认清了刘志斌,以后肯定不会再被对方骗了。” 李秀秀话音落下,闻怀溪和姜怀梦跟着继续。 姜怀梦:“小英别难过了,看清了才好,现在看清也不晚。” 闻怀溪:“对啊小英姐,这种渣男,还好认清得早,处对象或者结婚了再发现就迟了!” 虽然她觉得到时候可以分手离婚一样不耽误,但不妨碍她这么安慰张小英。 张小英心中很暖,但有点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我难过了,我没有在伤心啊,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当然:“真的很谢谢你们安慰我,但我真的不伤心。” “啊?”不伤心? 三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懵逼。 闻怀溪更是嘴巴都变成了“噢”的形状。 真的不伤心吗? 闻怀溪怀疑地看向张小英。 就在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前,她们仨就劝过张小英,说刘志斌这人看着不像是真心的样子,有了张小英还和栗珍珍纠缠不清。 张小英明明生气警告过了,刘志斌也保证了,可他依旧我行我素,被发现了才滑跪解释。 那会儿张小英明明说的是刘志斌因为张会计不同意才没和她处对象,又同住知青点不能和栗珍珍将关系弄得太尴尬,她应该体谅对方的。 当时咋说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快? 许是闻怀溪眼中的疑惑太过明显,张小英收住了笑:“我真的没伤心,你们放心。” 她认真解释:“刚听到的时候的确是有点伤心的,毕竟我真心喜欢刘志斌。但其实昨天刘志斌解释的时候我就不是很想听了。” 张小英说起之前:“他以前每次都是这样,一直骗我。我都和他提那么多次不让他和栗珍珍有来往了,可他根本没听过话,反而骗我,每次在我发现后才开始解释。” 闻怀溪有问题就问:“可你刚刚还说是因为张会计不答应你俩处对象,刘志斌和栗珍珍又都在知青点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才?” “是啊。”张小英点头,“就是我爹!他明着答应暗地里不同意,和我说他不阻止,却跑去刘志斌面前警告对方,我回去就质问他!” 张小英之前不说是担心她说了后,万一张会计不装了直接摊牌就是不同意,那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现在她都不想和刘志斌处了,说不说都无所谓了,她回去就问! 而且:“刘志斌想要我的记分员工作,我一直都清楚。我愿意给他就是想和他处对象,他自己明白的,我将条件说得很清楚了。” “他说不好和栗珍珍将关系闹太僵,可不能次次都这样啊!而且你们刚刚听到刘兴家问的时候刘志斌说了什么吧?” 张小英重复那句话:“‘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把我当傻子耍吗?他的意思不就是一直有接触?” 闻怀溪发现女人的直觉真是准得可怕,一下子就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漏洞。 “不过还好,可能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他说话不算数吧。”张小英语气中带上了火气,“虽然我也很难过刘志斌将我耍得团团转,甚至把我当傻子哄,但我其实不是很伤心,我只是很生气很生气。” 张小英加重音调:“我现在很生气刘志斌把我当傻子!” 闻怀溪三人:“……” 三人:“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很高兴张小英并没有为渣男伤心,但是怎么这么好笑啊。 闻怀溪细数两个喜欢刘志斌的女同志。 一个娟子姐,只喜欢对方的脸,有更好看的周子安后立马放下了自己对刘志斌的感情,没有一点犹豫。 一个张小英,喜欢刘志斌没错,但可能因为骗太多次麻木了,揭开真相后更在乎的是对方把她当傻子。 闻怀溪都觉得先前张小英为刘志斌辩驳其实是因为不想承认自己是那个“傻子”。 三个人哈哈大笑,只有张小英笑不出来。 张小英语气幽怨:“你们三个收敛点啊,我要面子的好不好。” 三人对视,又是一通大笑,笑声一路上都没停过,直到找到下一片蘑菇很多的地方开始采蘑菇后才安静了下来。 张小英松了一口气,正庆幸终于没人笑自己了,姜怀梦的问题来了。 “嗳,那你对那个刘兴家什么感觉啊?”姜怀梦一脸促狭的笑。 “什么?”张小英有点懵,话题转变这么快?她反问,“什么什么感觉?没感觉啊。” 总不能刘兴家喜欢她她就得喜欢刘兴家吧。 张小英的反应很平淡,不觉得对方喜欢自己这件事有什么好在乎的。 李秀秀小声:“人家当众承认喜欢你了欸,而且感觉小刘知青人挺不错的,还愿意帮你骂刘志斌。” 这时候的男女感情都是含蓄的,不好意思宣之于口的。 哪怕刘兴家当时不知道周围有闻怀溪四人,当着刘志斌三人的面儿承认喜欢张小英也够让人震惊了,更何况刘兴家还在张小英生气的时候给对方点了喜欢的辣椒炒肉。 李秀秀挺佩服这样的勇气的,反正她是不好意思说的。 张小英一脸无所谓:“他喜欢就喜欢呗。他喜欢他的,别打扰我就好。” 只要她不喜欢,别人多喜欢她都没用。 姜怀梦耸耸肩。 好吧,还是张小英的心理强大看得开。 闻怀溪问:“小英姐,你是因为什么喜欢的刘志斌啊?” 应该和王娟一样是因为脸吧。 除了这点,闻怀溪想不出刘志斌还有什么别的优点值得被人喜欢。 果不其然,张小英答得干脆:“当然是脸啊!” 她吐槽:“刘志斌只有脸能看好不好,之前干活还要喊娟子帮忙呢。” 这点张小英是清楚的,是以当初知道王娟有了新对象放弃刘志斌后,张小英狠狠松过一口气的。 不过她和王娟不太一样:“但是我真心喜欢过他一段时间的,不像王娟,纯粹看脸。” 张小英觉得自己的感情还是挺真诚的,哪怕只是喜欢脸,也没像王娟那样变心那么快。 所以,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伤心的。 只有一点。 张小英压下心底泛起来的酸楚,笑着道:“好了好了不多说了,赶紧采吧,等会儿还得回去吃饭,我可不想饿肚子。” 闻怀溪抬手看一眼手表:“啊!都这个点了!看来只能希望家里留饭了。” 手表上的十一点半让众人纷纷傻眼,欲哭无泪。 这个点跑回去都吃不上了! 张小英觉得自己更恨了刘志斌一点:“都怪刘志斌!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第98章 这么瞒着就没意思了吧。 采够蘑菇的时候,四个人已经被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匆忙下山,几个人在山脚分开,各回各家。 徐桂芳不仅给闻怀溪和姜怀梦留了饭,还一直留在家中等着两姐妹回家,看到两人进门后一点不耽误地进了厨房。 厨房留了三份饭,除了两个孙女以外,今天中午宋未晏也没回家。 热好饭后,徐桂芳坐在旁边,问:“小溪,今天小晏有和你说去做什么吗?这个点了还没回来吃饭。” 闻怀溪和姜怀梦这顿午饭已经吃得够晚了,现在已经一点半了,姜家的午饭差不多都是十二点左右吃的。 宋未晏早上没吃早饭就离开了,那会儿差不多只有六点钟,结果这都七个半小时了居然还没回来。 闻怀溪脑中出现昨晚宋未晏疲惫的神情,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我早上都没见过他。” 可不是嘛,她醒来的时候宋未晏早不见人了。 “看到背篓不在,我以为你们仨一起上山了的。”徐桂芳稍微有点担心,“早上没说不回来吃午饭啊,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宋未晏早上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闻怀溪安慰:“应该不会,说不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等晚饭时间再看吧。” 闻怀溪觉得宋未晏应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昨天他的隐瞒太明显了,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宋未晏这两天在做的事应该挺磨人的,闻怀溪想。 因为此时对方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比昨天看起来更疲惫了几分。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中午饭都没回来吃就算了,现在晚饭都吃完了。做什么事要这么久啊,吃饭都顾不上。”闻怀溪问。 对方仍是摇头,对徐桂芳说着抱歉:“不好意思啊外婆,我早上走的时候应该说今天不回来吃饭的。” 他当时没想到中午晚上都没脱得开身。 宋未晏已经在外面吃过了,留给他的那份儿饭被徐桂芳塞给了姜怀庆几个小的。 夏天天热放不得,那饭今晚就得吃。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那几个吃过饭后动来动去地早就又饿了。几个人一人几口,很快吃完刷碗。 宋未晏知道不说点什么肯定是不行的,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有一个亲戚在咱这儿附近,这两天生病了。他家里人都不在身边,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我去帮忙了。今天去的时候他病情加重,我就没顾得上回来。” 宋未晏外公这两天发烧了。老人家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硬朗,这场发热又来势汹汹,烧得整个人都躺在床上起不来。 宋未晏昨天帮着买了药,今天又去照顾了一天。烧是退了,身体依然虚弱,需要躺在床上,明天上工还得请假。 宋未晏不担心请假的问题,姜远峰肯定会批的,但明天他也要上工,那边没人照顾外公。 蒋爷爷和方爷爷身份敏感,生病的当事人可以请假,他们不行。防人之心不可无。 没想到他这么说之后,姜远峰主动提到了请假的事。 “还严重吗?要不要给你明天批天假去再照顾一天?” 宋未晏有一个供电局的熟人,在这边再有一个亲戚是很正常的事,就是奇怪的是,那个亲戚为什么没人在身边照顾。 但姜远峰没多想,只以为人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类似于失独这种。他不是那种非要揭别人伤疤的人,因此没有细究。 不得不说,宋未晏很心动姜远峰的提议,但总是让姜远峰给他们搞特殊也不好,之前请过挺多假了,明天又是复工第一天。 而且明天陶择空要来请假,这么一对上容易被人怀疑。 好在外公今天已经好多了,宋未晏想到平时大家都有回家上厕所离开一阵子的,他明天装着上厕所去那边看看好了,吃饭的时候有蒋爷爷和方爷爷照顾,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用了大舅,不好一直给我们搞特殊的,他今天已经强很多了,回来的时候我拜托了他邻居帮着给明天做饭。” “行。”姜远峰最后叮嘱,“有什么问题就和我说了。” 闻怀溪放下心。 原来宋未晏这两天这么憔悴是因为要照顾病人啊。 但她莫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好先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晚上的时候,闻怀溪又做了有关李秀秀和周援军的梦,早上醒来的时候她都懵了。 这梦她有一阵子没梦到过了,之前特意实验也没成功过,谁知道昨天什么都没做,晚上又梦到了。 这梦一点规律都没有的吗? 不对,她昨天见到李秀秀了。 自从上次开始刻意注意作梦的条件后,闻怀溪已经回忆过了以前的所有情景,发现所有梦的共通点都是当天她见到了宋未晏。 但自从他们二人结婚后,别说见面了,甚至天天接触,晚上睡觉什么的碰到一下都是很正常的事…… 等等! 电光火石间,闻怀溪好像抓住了一丝什么。 她昨天和李秀秀是不是有过身体接触? 闻怀溪:“!” 她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做梦了! 闻怀溪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有道理,迫不及待想要验证。可现在还是早上,距离晚上睡觉还有十几个小时,她现在兴奋地握拳上下甩只会被徐桂芳吼:“闻怀溪!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赶紧吃完去上工去!” “……哦。”虽然被说了,但她心里的兴奋劲儿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燃烧地愈发旺盛。 闻怀溪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找机会去找李秀秀然后再次验证。 三两下吃完饭,闻怀溪跟着姜远峰去大队部去取自己阔别已久的工分本。 姜远峰今天本该早就走了,可早上刮了大风,一阵儿一阵儿的,徐桂芳让姜远峰带着闻怀溪一起去。 风太大了,闻怀溪几乎被风吹着走,不过走路的时候顺着风的时候其实还有点省力。 一路被姜远峰拉着到了大队部,闻怀溪发现好多天不用,她居然还有点想念这个本子。 正当她拿完工分本准备离开的时候,大队部进来了一位老人,是闻怀溪那天在山上见到过的,茅草屋那边的人。 进门的正是蒋春生,来给陶择空请假的。 作为陶择空的好友,蒋春生知道闻怀溪是宋未晏的妻子,也知道她是记分员,对于见到对方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 他友好地朝对方笑了笑,才向大队长说明了来意。 “大队长,老陶昨晚发烧了,烧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不舒服,我来代他请个假。” 说陶择空昨晚发烧是他们昨天商量好的说辞,既能瞒过宋未晏照顾病人和老陶发烧这个巧合,说不定还能让老陶多休息两天。 老人身体机能差点,发烧休息一天肯定是不够的,但请假太多别人是要有意见的。如果说前两天就发烧了,今天这个假肯定会被念叨。 他们得随时防着那些人,小心驶得万年船。 老陶生病? 闻怀溪觉得这几个字有点熟悉。 “需要药吗?”姜远峰第一时间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蒋春生:“上次还有剩。” “行,有什么需要蒋老随时说。”姜远峰答应得很爽快,考虑到对方是老人,直接批了两天的假,“后天还不舒服的话还可以批一天,但是更多的,蒋老您谅解。” 姜远峰是大队长没错,但姜柳大队不是他的一言堂。而且他们和周庄大队紧挨着,还得防着那边队里有那些坏心眼的告状。 能得到两天假已经很好了,蒋春生喜出望外,不断感慨姜远峰真是他们下放后的贵人,不停地弯腰道谢,惹得姜远峰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 “不用这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不用有心理负担。” 蒋春生心里默默反驳:不,才不是这样的,能做到这样的人很少很少,少到他在下放前就听到过有认识的老伙计没了的。 总之,他真的很感激能遇到这样一个大队长。 蒋春生走后,一直待在大队部还没离开的闻怀溪终于想到这句话为什么熟悉了。 她想起来了,江婵媛是女主的那本书里,有过这样一个片段: 江婵媛有一次挺着大肚子偷偷摸摸艰难地给大佬送物资打好关系的时候,听他们叹息过一句:“隔壁老陶昨晚走了,老蒋早上六点起来的时候,发现他尸体都凉了。” 然后几个人无不感慨着命运无常,心中更加感激对他们多有照顾的女主。 而当时的女主想到了曾经自己去找“老陶”他们打好关系,想要给他们提供帮助时,那几个臭脾气老头儿果断拒绝还凶巴巴的态度,还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要是他们当初一如韩老他们这样接受了自己的帮助,那个“老陶”,或许就不会死了。 人果真是有因果轮回的。 如果当初他们接受了自己的帮助,那么此刻坐在一起吃着红烧肉,偶尔玩笑几句的也会有他们几人。 而不是在这异地的乡下,静静地独自一人离开了人世,死的时候身边儿连个人都没有。 这么想着,原来对他们拒绝自己心中隐有生气的江婵媛在那一刻释然了。 多想无益,终究是他们当时拒绝了自己,拒绝了一个可能让自己活命的机会。这是他们没眼光,她没必要跟自己较劲儿。 毕竟人已经走了,她犯不着跟一个死人生气。 这,便是他们姜柳大队那些拒绝了女主的下放人员在原书第一次出场的剧情。 寥寥两句,便是一个人的一生。 想到这里,闻怀溪有点惊疑不定。 难道这次生病会让老陶直接去世吗?这么严重? 可刚刚那位蒋老明明说老陶已经退烧了,只是人比较虚弱。更何况大舅给他批了假的。 退烧后再养两天,应该会没事的吧?应该……吧? 虽然这么想着,可原文中那句“尸体都凉了”一直盘绕在闻怀溪脑中,让她都没法集中精力上工。 终于转完一圈看过大家的上工情况后,闻怀溪还是决定过去茅草屋那边看看,就当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不过在这之前,她先回家拿几个鸡蛋,然后再以大舅的名义过去一趟,就说是给老人补补身体。 村里去探望不熟的老人一般都是两三个鸡蛋,她拿五个说是大舅交代特意来一趟让补身体应该说得过去。 虽然闻怀溪也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做什么,但还是先过去看看情况吧。 打定主意后,闻怀溪立马回了家一趟,给徐桂芳拿了钱买下五个鸡蛋。 闻怀溪借口说自己这几天晚上想冲鸡蛋水,但是吃独食这种事总不好光明正大,所以先拿钱和外婆买了,晚上自己悄悄吃。 徐桂芳觉得她多此一举,晚上回来当着众人面儿买岂不是更好,谁都挑不出嘴,哪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还专门挑上工的时间回家,这不是净搞些让人不多想都不行的事。 闻怀溪:“……” 她这个理由找得真烂。 “行了,你回来就先给你,五个够不?” 反正家里的鸡蛋不吃都是拿去换钱的,换给谁都一样。 闻怀溪说够了,徐桂芳让她收拾好,又多给她一个:“你冲鸡蛋水瞒不过小晏的,两个人一起喝吧。这种小事儿多记得他一点,也好让他做什么的时候多想想你。” 而且人家亲家给了那么多彩礼,嫁妆也都在小溪手里,一个鸡蛋水都不给人家儿子喝有点说不过去。 闻怀溪僵硬接过鸡蛋:“好的,我知道了。” 看来还得找别人换几个鸡蛋。要不万一哪天外婆问一句宋未晏说没喝,那她岂不是暴露了。 闻怀溪回房一趟假装放鸡蛋,实则拿了一个以前小时候外公给编的小篮子,刚好放下六个鸡蛋。 她趁着外婆在屋里收拾,喊了一声就溜出了门,而后顺着山脚一路快走到茅草屋。 茅草屋有两间房,都用插销插着,但有一间明显很破败,看起来应该是放杂物而不是睡人的屋子。 另一间相对好点,闻怀溪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她又加大声音敲了三下,屋里依旧没有声音。 闻怀溪觉得奇怪。 不应该啊,那个“老陶”生着病,应该在的啊。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后,发现屋里没什么动静,就在门外喊了声“我进来了”,随后拉开插销推开了门。 推开门的时候,外面突然刮起了风。 屋里有个才退烧的病患,闻怀溪赶紧转身将门关上,却发现风并没有减少。 今天阴着天,刮着风更让人觉得冷,顺着风吹的方向,闻怀溪抬头,看到屋顶的草都被吹走了,有一个足以让成年人钻过的大洞。 她边念叨等会儿得找个理由给大舅说一声,边说着“打扰了”提着篮子走进了其中一个明显有人躺着的床边。 床上的老人正在睡觉,呼吸声却很重,脸上也稍有点不自然的红,看着*像是还在发烧。 闻怀溪将鸡蛋篮子放在一边,伸手探了一下,又在自己额头上摸了摸,总觉得对方好像比自己的热一点。 可要精确测量要体温计,他们大队只有老王头这个大夫有。 闻怀溪决定去一趟大队部找大舅,由他出面找老王头借体温计是最保险的。 她不敢耽误,立刻准备出门,却和刚推开门的宋未晏撞了个正着。 闻怀溪被吓得后退一步,宋未晏也没好到哪去。 宋未晏看到门开着本以为是蒋春生或者方达生,猛一推开门看到闻怀溪,愣了一瞬后反应极快地关了门,急声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闻怀溪正懵着,被这么一问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指指床边的篮子答道:“来看人。” 看到篮子后,她定了定神,又重复了一遍:“今天蒋爷爷去找大舅给陶爷爷请假,我正好在,就拿了鸡蛋过来。” 救命!她这个鸡蛋谎还没来得及圆呢,怎么就撞上宋未晏—— 不对:“你怎么在这儿?” 闻怀溪满脸怀疑地盯着宋未晏,却在下一秒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要出去。 顾不上听宋未晏的回答,闻怀溪示意宋未晏看陶择空:“他好像还烧着。” 闻怀溪又指了指头顶的大洞:“草被吹走了,可能是吹风冷到了。” 宋未晏脸色一变,顾不上遮掩,熟练地从一旁的一堆杂物中翻出来体温计给老陶夹住,这才来得及注意到头顶的洞,他就说为什么进屋了还这么冷。 老陶夹上了体温计,闻怀溪就更怀疑了。 宋未晏为什么会对茅草屋这么熟悉,甚至知道人家的体温计放在哪里。明明整个姜柳大队只有老王头有的! 她心中隐隐有真相即将破土而出。 闻怀溪盯着宋未晏的脸,问:“你——” “陶爷爷就是我那个亲戚。”宋未晏知道瞒不住,索性直接承认了,“前两天就是他生病了我过来照顾。对不起,刚才不应吼你的。” 闻怀溪冷笑,她倒没觉得那是吼,最多语气急了点,只是满脸“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都到这一步了,这么瞒着就没意思了吧。” 一个普通亲戚值得他这样?还有他们结婚那天,恐怕她当时真的看到了人,而且那个人就是这位陶爷爷吧。 谁家亲戚这种时候还想专门看一下别人婚礼的? 宋未晏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瞒不过闻怀溪:“他是我外公。” 其实他当时刻意绕到这边就有准备闻怀溪会知道,他都找好理由了,但是当时对方什么都没问,反倒是在这个他丝毫没有准备的时候敏锐至极。 “外公?”虽然心中有一点答案,但宋未晏真正承认了,闻怀溪依旧震惊不已,“你是为了外公才下乡的?” 闻怀溪记得宋未晏说他是独生子,按政策来说是不用下乡的,她当时就疑惑宋未晏为什么要下乡。 她当时甚至担心宋未晏和她恢复记忆之前的情况一样,想着不戳别人伤疤就没提。 现在想来自己真傻,相当于变相帮宋未晏隐瞒了。 “不是。”宋未晏解释,“我当时是要下乡的,但因为外公在这边,才选的姜柳大队。” “为什么啊?”闻怀溪不解,“你一个独生子女咋说都不应该下乡啊?” “晚上回去再说吧。”宋未晏取出体温计,看了一眼——三十七度九。 “怎么样?”闻怀溪接过体温计研究。 宋未晏将陶择空放下盖好被子:“有点低烧。” 他安排着接下来的事:“蒋爷爷应该在村西,你能帮忙去问问他该怎么吃药顺便找大舅给我请个假吗?” 前天晚上陶择空就退了烧,已经吃的不是退烧药了,宋未晏也不知道退烧药该给他吃多少。 宋未晏苦笑。 昨天就是外公和他都担心暴露关系,才没让他请假,早知道不如一直看着了,最起码外公不用再遭一次罪。 “不用。”闻怀溪出主意,“我就说我过来的时候看到茅草屋这边屋顶被吹掀了,让他找人来修,顺便发现外公生病就好了。” 她补充:“这样大舅肯定会让蒋爷爷或者另一个爷爷照顾外公的,你也不用请假,还能修屋顶。你是不想被别人知道和外公的关系的吧?” 这倒是个办法,但是:“你怎么解释你过来这件事?” 闻怀溪想了想,决定破罐子破摔:“没关系,等这边忙起来他就顾不上我过来的原因了。行了我先走了,你等会儿记得溜。” 闻怀溪小跑离开,宋未晏环顾一圈屋子,将温度计和那个明显不属于这个茅草屋的小篮子藏好,也赶紧回去了上工的地方。 这边闻怀溪直接冲到了大队部,进门就喊姜远峰:“大舅!我刚刚转到茅草屋那边发现那边没屋顶了,进去一看,躺着的那个陶爷爷好像又发烧了。” 闻怀溪想得没错,听到这个消息的姜远峰的确没心思问她为什么跑去那边,而是让她去找老王头,自己和张会计匆匆出了门。 刚跑过来的闻怀溪又去了老王头家找他,目送他背着药箱大步离开,终于能慢着走去找宋未晏说“事成”了。 今天刮大风,陶择空又发着烧不能等,姜远峰和张会计匆匆喊了几个壮劳力,又去拿了队里一直给牛棚备着的茅草,带着人过去给修屋顶,又找了个小孩子喊蒋春生回来照顾人。 待一切都忙结束后,午饭时间也到了,姜远峰最后说给蒋春生和方达生一共也放两天假,让他们换着照顾人,这才和张会计回家。 第99章 你是不是也做过梦。 姜远峰到家的时候,闻怀溪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等着人。 姜远峰压低声音:“陶老没事,温度不高,现在蒋老在照顾着。” 姜远峰以为闻怀溪等自己是想问陶择空那边的情况,就主动提了,却没想到人家等的根本就不是他。 闻怀溪其实是刚进门看到徐桂芳的那一刻,突然想到那六个鸡蛋才在外面等人的。 不和宋未晏对好口供,她担心露馅儿啊。 听到陶外公那边情况控制住了,她放心了不少,却没有跟着姜远峰进屋,而是继续在门外站着等宋未晏。 闻怀溪是姜家最早回来的那一批,已经在门口等到好几个人了。 见她不进门,姜远峰不禁有些奇怪,问徐桂芳:“妈,小溪这是?”当门神啊? “你傻啊?”徐桂芳让儿子看院子里的大家,“你看屋里缺谁?” 家里人除了宋未晏都进了门,徐桂芳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闻怀溪是在等谁。 虽然有点奇怪外孙女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可她巴不得两个人增进感情,担心自己问了闻怀溪不好意思,索性一句话没说,也不准别的孩子过去乱问。 姜远峰打量着众人,再联想老娘的话,很快发现了谁不在家:“小晏还没回来?” 姜远峰记得今天给宋未晏安排的地方不远啊,怎么这么磨蹭。 “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呗。”徐桂芳不以为意。 农闲活没那么重,大家不全是一下工就跑回来休息,偶尔和谁聊两句或者顺路做个什么是很正常的事。 这么说也是。 姜远峰不再多想,去舀水洗手。 闻怀溪不知道徐桂芳和姜远峰在聊什么,她此刻还在外面等人。 屋里徐桂芳话落不久,闻怀溪就在门外看到了宋未晏的身影。 “宋未晏。”闻怀溪招手示意他,两人在门外嘀嘀咕咕。 徐桂芳注意到了,在院子里看了一眼没管,只是将其他人的饭先端了过去。 前些天采了许多蘑菇,今天家里难得吃了一顿蘑菇浇头的臊子面。 虽然不是白面,却也是难得的美味了。手工面本身就香,加上徐桂芳手艺好,今天的饭大家都很满意。 面是每人一碗,不需要配多余的菜,不用等人齐了再吃。因此徐桂芳没喊门外的两人,给他们点时间让聊两句,其他人则是这儿坐一个那儿端一个,呼啦啦就吃了起来。 屋外,闻怀溪问宋未晏有没有去看陶择空。 她估摸着应该是去了的,因为他们都回来得比大舅早,可宋未晏却现在才到家。 宋未晏点点头:“我在大舅走后进去看了。外公现在有蒋爷爷照顾,屋顶也被补上了,小溪,谢谢你。” “那就好。”闻怀溪露出笑容,“不客气,不过我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宋未晏严肃起来:“你说。” “不是什么大事。”闻怀溪示意对方弯腰,凑到他耳边说,“我今天去那边拿的鸡蛋,是我找外婆买说给我俩冲鸡蛋水喝的,一共六个,外婆问起来你记得说喝了,别露馅儿。” “好,你放心。”宋未晏认真应下,“不过瞒着外婆不好,我会找机会去别的地方换几个鸡蛋的,这样外婆问起来就不用说谎了。” 闻怀溪对这个无所谓:“你自己看着来吧,喝不喝都行。” 她平常会给自己冲麦乳精喝,对喝鸡蛋水没有很大的需求。 宋未晏:“今天你——” 闻怀溪:“我们回——” “你先说。”闻怀溪想着事情说完该进屋吃饭了,但既然宋未晏还有事,那就让他说完吧。 宋未晏没客气,正准备开口,院子里传来了徐桂芳的吼声:“你俩在外面当顶梁柱呢?知不知道回来吃饭?” 说两句就行了,还没完没了了。 不知道今天做的面条啊?再不吃驼了就更不想吃了。 徐桂芳了解外孙女,她就是个挑嘴的。平日里好吃好喝地供着,被她闺女姜远兰养得基本吃不了苦,面驼了闻怀溪肯定不乐意吃,到时候只会撒娇把饭分给她外公或者几个兄弟。 平日里可以,有多余的面条徐桂芳可以再给她下一碗,今天和面有点少,每人一碗没有多余的,她要是不吃就只能吃点零嘴或者饿着了。 吃饭时间不好好吃饭净吃些零嘴,后面肯定越来越不想吃饭,不能惯着她这个臭毛病。 同时被吼,宋未晏才意识到现在应该要吃饭了,想询问的心太迫切,都忽略了午饭。 他清咳一声:“外婆喊了,吃饭吧,晚上回来再问你。” 算了,都到这步了,早问晚问没什么区别,晚上回来再问是一样的。 今天来回跑,闻怀溪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既然宋未晏说晚上再问,她乐得先吃饭。 进厨房端了自己的饭后,闻怀溪蹭着蹭着去了徐桂芳旁边。 “外婆,今天怎么想起来吃面条了。” 难得啊,农闲他们家基本都是吃点稀的配窝头吃个七八分饱。 用徐桂芳的话就是,活不多没必要吃那么多,能撑到晚上回来吃完饭就行。 徐桂芳碗里的饭就剩一口了,见不得她那么磨蹭,催了两句才回道:“你问你大舅。他昨天看到你姐俩采回来的蘑菇说想吃蘑菇浇头的臊子面,让我今天给他做的。” 姜远峰笑着道:“我记得上次吃都是去年了,想妈的手艺了。” 徐桂芳翻了个白眼,嫌弃道:“说得好像平时的饭不是我做的一样。” 徐桂芳最近没去上工了,就待在家里收拾收拾,做做家务这样,最近家里的饭不是三房轮着做了,一日三餐都是徐桂芳做的。 “我说的是这个蘑菇酱面,不是平时的饭。”姜远峰强调。 姜远峰就好这一口,每年都会让徐桂芳给他最少做一顿吃。要不是家里人多,吃一次需要的面粉太多,姜远峰觉得自己天天吃都吃不腻。 “行了,别贫了,赶紧吃完好上工。” 徐桂芳已经吃完将碗放回了厨房,朝着门外走:“我出去一趟,走的时候给我留着门。” 虽然一日三餐都是徐桂芳做,不过碗还是三房轮着洗,一般吃完饭厨房这一摊就没徐桂芳的事儿了。 徐桂芳要去的是林北望家。 上次林北望和周招娣的相亲情况还成,前天去公社碰到周表姨的时候,那边有问林北望的意见,可徐桂芳昨天忘记告诉林母了。今天突然想起来,她便打算现在过去一趟,免得晚上又忘。 这种事拖太久显得不真诚。 老喽,记性越来越不行了。 徐桂芳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健步如飞到了林家。 另一边,姜家众人吃完饭休息过后又要开始去上工了,宋未晏和闻怀溪是一起走的。 路上,闻怀溪主动提到:“你晚上还要去看望陶外公吧?” 宋未晏跟着她喊了姜山徐桂芳外公外婆,闻怀溪在知道陶择空是宋未晏外公后就自然而然改了口。 却没想到宋未晏否认了:“晚上看情况。我听蒋爷爷说大舅晚上要过去一趟,我回家先看他什么时候过去,免得撞上。” 闻怀溪了然地点头,没有什么别的话题,便沉默着不说话了,两个人安静地并肩走着。 过了一会儿,宋未晏突然说到了拉电线的事:“前两天和大舅去了一趟供电所,那边说这两天就能陆续给我们装。” 装电线的工人一直都在,只是线供应不足,需要等调配。前两天刚到了一批,走完流程才开始批给下级部门。 有了电就意味着可以吹风扇,闻怀溪高兴了不少。这两天比较凉,她晚上睡得还行,可夏天不可能天天都有这么合适的天气,大部分时间都是热的,还是有风扇方便。 “我和妈商量过了,她说你之前那个风扇送来给我们继续用,给外公外婆买个新的。” 闻怀溪有点忧虑:“风扇一个不便宜,爸妈还有钱吗?” 说好了现在盯着继父的人多要收敛呢。 “要不咱俩用自己的钱新买一个吧。” 姜柳大队大家都知道她收了多少彩礼钱,却不知道她手里还有姜远兰给的压箱底钱。 如今这些钱都在她手里,买一个风扇还是很容易的,刚好有借口说彩礼钱花完了,省得老有人惦记。 “我还没说完呢。”宋未晏接着道,“当时大舅在旁边,他说外公外婆年龄大了,咱家又靠山,再热的天儿都要盖被子,不用买,浪费钱,到时候指不定让谁惦记。” “所以,最后妈说给外公外婆买点吃食,把你那个送来就行。她可能请不了假,说让大哥给你送。” 姜远兰已经来过一趟请过几天假了,闻怀江刚上班没几个月,正是表现的时候,闻知柏副厂长更不好请假,算来算去只能是闻向阳来了。 “大哥还能去丰收大队看看姐姐。” 好长时间不见,闻向阳肯定想见见亲妹妹的。 …… 拉电线的日子提上了日程,闻怀溪下午上工都是开心的,直到晚上宋未晏提着一个眼熟的篮子进了门,里面还有六个鸡蛋。 “你你你……”闻怀溪没想到宋未晏说的换鸡蛋是这么个换法,她震惊,“你连给外公补身体的鸡蛋都不放过,又提回来了?” 宋未晏无语:“想什么呢,这鸡蛋是我下午找钟田生换的,去看外公的时候顺路取了篮子而已。” 说着,他调侃了一句:“放心,我已经和外公说了那是他外孙媳妇儿拿给他补身体的,他老人家可高兴了,还说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你。” “啊?你说了?”闻怀溪尴尬地脚趾抠地,“那是你亲外公,六个鸡蛋太少了吧,你怎么好意思提的。” 她小声嘟哝:“这样我怎么好意思见他老人家。” 闻怀溪当时是不知道陶择空的身份,又给自己冠的是姜远峰派去的名头,才比着村里人平时探望病人多拿了鸡蛋几个去的。 如果她知道那是宋未晏的外公,肯定不可能只给六个鸡蛋,最起码十来个鸡蛋再拿罐麦乳精吧。 姜远兰往日给姜山徐桂芳寄东西都不止这点,宋未晏第一次上她家门的时候也拿了挺多东西。 宋未晏觉得好笑:“放心,我解释了的。我说是大舅让你拿的,你后来才知道他是外公的。要不然你怎么解释,都不知道身份的老人,你为什么拿着鸡蛋去看望人家?” “……是……哦。”闻怀溪试图逃避话题,“就是大舅让我拿的,我怎么忘了呢。” 宋未晏像她早上那样,给了闻怀溪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眼神。 虽然闻怀溪今天在茅草屋那边的话刻意模糊了主语,说她刚好在,却没说是大舅让她去还是她自己想去,的确在引导他往这边想,但她后来的种种表现还有刚刚,一看就知道今天过去看望外公是她自己的主意。 可那会儿闻怀溪的确是不知道陶择空是他外公的,那她为什么会去看一位不相干的老人?仅仅是因为听了蒋爷爷说外公发烧了吗? 而且他今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求证过蒋爷爷了,蒋爷爷和大队长请假的时候,闻怀溪虽然在场,可当时蒋爷爷说的是烧退了身体虚弱,并没有说外公正在发烧,要不姜远峰应该当时就会让老王头去给看看的。 闻怀溪种种奇怪的表现,还有他之前那莫名奇妙的梦,都让他心中的某个猜测达到了最大。 到了这步,宋未晏决定直接摊牌。 宋未晏不给闻怀溪反应的机会,抓着对方的肩掰正视线对着自己,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你是不是也做过梦。”他说的是肯定句。 宋未晏紧盯着闻怀溪,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自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慌乱和勉强的笑。 “你说什么呢,谁没做过梦啊,每个人都会做梦的好不好。” 宋未晏这个问题出来的时候,闻怀溪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她之前是因为林北望知道江婵媛怀孕的事有怀疑过宋未晏,但那只是怀疑,并没有得到证实,却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上来就挑明话题啊。 闻怀溪这一表现让宋未晏心中九成的肯定增加到了十成,他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之后,又在后面跟了一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闻怀溪偏过头,试图逃离宋未晏的目光,声音中带着强装的镇定:“你这个问题好奇怪啊,你不是说做梦吗?做梦我当然知道。” 宋未晏任由对方挣脱,倒了杯晾凉的凉白开递给她:“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呢?” 闻怀溪假借喝水遮掩自己,收拾好情绪后重新对上对方的眼睛:“我哪有不敢看你,这不就正在看?” 宋未晏不说话了,他又盯了闻怀溪一会儿,在闻怀溪即将心虚地想又一次偏过头后,他突然移开了目光,拿着洗脚盆走了。 正当闻怀溪以为对方相信了,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宋未晏凉凉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中:“我先去洗漱,等会儿回来找你,在这期间,你可以组织一下语言。” 看来宋未晏今天晚上非得搞个明白了。 闻怀溪将剩余的水一口气喝完,杯子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啊啊啊真是的,心照不宣就好了嘛,为什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这样到底有什么好处啊。 不过这样对她来说也不是没有不好的,最起码宋未晏的话让闻怀溪肯定了他的确和她一样,会在晚上做有关男女主的梦,就是不知道对方的梦和她有什么差别。 闻怀溪在床上滚来滚去思考着该怎么组织语言,感觉还没想好呢,房门已经被打开了,宋未晏回来了。 闻怀溪惊讶:“这么快?” “这还快?”宋未晏比她还惊讶,“我可是为了让你有更多时间思考,在外面磨蹭了很久,顺便和大舅商量过事才回来的。” 闻怀溪伸手摸到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手表,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了看,这才发现居然已经九点了。 宋未晏刚出去那会儿是八点半。 可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啊。 她刚前半段时间一直在想该怎么赖掉这件事,想趁着对方回来前睡着,结果脑子格外兴奋,一点睡意都没有。 闻怀溪欲哭无泪。 不过九点了:“该睡了吧?明天要上工的。” 闻怀溪期盼地看着宋未晏,眼睛一眨一眨的,其中满满的都是真诚。 宋未晏无情拒绝:“没关系,很快就能说完,不耽误睡觉的。如果你说得快,我觉得十分钟就能结束。” 宋未晏上了床,闻怀溪往里挪了挪,不让自己碰到这个大魔王。 “哦,顺便说一下。”注意到某人的动作,宋未晏唇边挂着客气的微笑,“你是想老实交代呢,还是想听听我讲,某个睡姿不佳的人晚上——” 闻怀溪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整个人都趴在了对方身上:“不准说!” 她不想听宋未晏晚上扒拉自己然后自己还非得往人家身上蹭的故事。这故事姜远兰和闻向妤都和她讲过不少次,她知道自己什么德行的,不用他再说一遍! 宋未晏这个心机男,以前都没提过这件事的,再加上夏天,她早上醒来大部分都是贴着墙睡的,她还在庆幸自己的睡姿好像慢慢改了过来,没在宋未晏身上奏效。结果,这个心机男在这儿等着她! 闻怀溪知道彻底赖不过去了,在对方将自己的手从嘴边挪开后,闻怀溪认命道:“你先说吧。”她先听听宋未晏的情况。 她从宋未晏身上离开端坐好,维持自己最后的底线:“你先说。你说了我再说?” 宋未晏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他同意了,两人面对面坐着,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虽然好像这事的确还挺大的。 宋未晏缓缓讲述自己第一次做梦的经历:“我第一次做梦是我还在京城的时候。” “嗯?”闻怀溪有一丝不解,“不是我落水那次吗?我是从那儿开始的。” 宋未晏摇头又点头:“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他解释:“我在京城的时候做的梦很模糊,而且范围很小,你落水那次后,我后来做的梦就比之前清晰很多,梦的内容也多很多。” 闻怀溪想到两人这桩婚事的由来:“所以你当时是想看会不会继续做梦才同意和我结婚的!” 真是气死她了,她当时还说怎么有这么无私奉献的人,都要赶上圣父了,结果是她瞎了眼,人家那叫别有图谋! 宋未晏:“不仅是这个原因,这个原因只是其中一部分。” 闻怀溪眼珠子转了一下,伸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心里难受,不想和你聊这个话题,我要睡了。” 闻怀溪顺势倒在床上装睡。 宋未晏将她扶起来坐好,松开手后闻怀溪又一次倒下去,宋未晏又给她扶起来,这次没松手:“你再耍赖,我就和你讲你晚上……” 闻怀溪立马端正坐好,将宋未晏的手放回对方怀中:“您继续,我绝对配合。” 宋未晏继续:“我在京城的时候只梦到外公在今年去世了,其他更详细的时间范围,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这些全都没有。刚好家里出了一点事,爷爷建议我下乡,我才选了这边。” 闻怀溪有点好奇宋未晏家出了什么事,居然能让宋未晏这么一个独生子下乡躲难。 宋未晏看出了她的好奇:“是因为外公这边的关系,目前还没事,但当时爷爷担心保不住家里,就提前让我离开京城。”多的他没说,今晚的重点也不是这个。 “在京城还没决定下乡地的那段时间,我天天做这个梦,直到我因为这个梦决定下乡到姜柳大队,一直到下乡后一个多月,我都没有再做过那个梦了。我开始以为那个梦只是给我的示警,当我下乡后,就代表着我有可能会改变这个结果,所以这个梦才不再出现,直到……” 宋未晏顿了顿,闻怀溪懂事地接上了后半句:“直到我落水。” 宋未晏缓缓点了头:“对。直到你落水。” 第100章 宋未晏的接受能力这么强的吗? 直到闻怀溪落水当天晚上,宋未晏才终于继决定下乡后,又一次做了有关外公的梦。 只不过这次的梦更全,更清晰,是一整个故事的发展,而不仅是关于陶择空。 “林北望,江婵媛?”闻怀溪试探问道。 不过说开到这个地步,除了这俩人也没谁了。 宋未晏肯定了她的答案。 他没有着急讲述梦中的剧情,也没问闻怀溪,而是先提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在你梦里,外公他是不是最近会?” 他自己也做了梦,明确知道外公这次的发烧只是普通发热,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可闻怀溪今天的紧张不是假的。 如果不是外公会出事,他想不到别的理由会让闻怀溪在今天,还是上工的时候跑过去。 宋未晏怀疑闻怀溪的梦比自己要全,会知道一些他不清楚的情况。 宋未晏:“我的梦里,外公他会在今年九月多的时候出意外去世,你的梦里不是这个情况吗?” 如果情况有变,他就要从现在开始时刻注意外公了。 “不是现在?”闻怀溪下意识反问。 宋未晏的措辞比较严谨:“至少我梦里不是。” 啊?这还能对不上? 闻怀溪懵了一瞬,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原文,才在犄角旮瘩里翻出来那句“江婵媛挺着大肚子去给大佬们送吃的”。 江婵媛现在应该怀孕四个月左右,再怎么也不可能到“挺着大肚子”的地步。前两天她刚见过对方,营养不够加上在宽松衣服的遮盖下,江婵媛的肚子还不是很明显。 九月的话,江婵媛就怀孕六个月了,这个月份配原文里描述还差不多。 她松了口气:“你的梦是对的,我记错了。” 闻怀溪解释:“我梦里只有一句‘江婵媛大着肚子’,没有具体的时间。今天蒋爷爷来请假的时候,外面刮着大风,那边又是茅草屋,我就误会了。实在放心不下,才决定过去看看。” 现在想想,当时应该是太慌张了,根本没想清楚整个剧情,就急匆匆赶了过去,甚至多余的准备都没做。 还被宋未晏抓了个正着。 不过闻怀溪不后悔就是了。 宋未晏斟酌了一下,又问:“那,你梦里有外公……的原因吗?”他不想说出那个字眼。 闻怀溪听懂了,她摇头:“没有,基本是围绕江婵媛转的,关于外公的剧情不多,只有那么几句话。”一次出场,一次死亡,仅此而已。 宋未晏深吸一口气。 他其实没报太大希望,因为他的梦也基本是围绕林北望和江婵媛两个人打转的。可事关外公的生命,他总想知道更多的情况,多做一份准备,这样到九月的时候,外公活下来的几率也更大一些。 终究是他贪心了。 他应该知足。如今能知道这么多情况已经很好了,最起码比起一无所知而后猝不及防接到外公死亡的消息,他最起码还有时间挽救。 问过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宋未晏开始讲自己梦到过的全部剧情。 “我做的梦是从你落水开始的。”宋未晏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为了不伤害到闻怀溪,尽量委婉地道,“落水之后,‘你’发了烧,病中被姜明伟提亲,虽然他被外婆打出去了,但是‘你’因此病了很久。” “不用说了!”闻怀溪打断,她并不想听。 她知道后面的发展,和她的梦一模一样。 无非是‘她’拒绝了宋未晏的提亲,非要花钱买和赵建设的关系,结果因为识人不清,既帮助女主摆脱了赵建设,又让自己做了赵建设的血包,最后苦了自己成全了女主。 这个剧情她梦到太多遍了,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不用再听一遍的。 闻怀溪皮笑肉不笑:“我的梦和你一样,你不用再和我讲一遍的。”她真的不想听自己在原剧情里做的蠢事啊。 宋未晏嘴角微翘,又很快在对方没发现之前被主人压了下去。他清咳一声,试图盖住声音中的笑意:“好,我不说了,你说说你的吧。” “和你差不多,无非是我梦中的剧情是从江婵媛还在城里的时候开始的,可能因为你是下乡后才认识的她?”要不然没理由解释为什么宋未晏的梦缺了那段。 闻怀溪道:“下乡前也没什么,就是江婵媛说服我下乡,‘我’当时比较蠢,被她一说就脑子一热报了名,然后就是下乡了。下乡后发生了什么事你都知道。” 至于为什么江婵媛一劝,闻怀溪就同意了下乡,闻怀溪没细说,宋未晏也没问。 这件事在他们刚下乡的时候就被江婵媛“意外”闹得沸沸扬扬,两个人心照不宣,就没必要说得太明白了。 说太明白只有闻怀溪一个人受伤。 说实话,直到现在,闻怀溪现在也不理解自己当时居然喜欢赵建设喜欢到愿意和他一起下乡,就像是被下蛊了一样。 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又不能回到过去改变什么,在乡下过得还行,就不纠结那会儿的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了。 而且,以她看过那么多本小说的经验来看,说不定是“剧情”非要让她下乡给江婵媛铺路呢。 说到这个,宋未晏有一点不太明白:“我知道你‘性情大变’是因为做了梦,可对于江婵媛,我一开始有点不太清楚。” “江婵媛既然能未婚先孕怀上赵建设的孩子,说明他们两个在城里的时候感情很好,为什么一下乡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不仅对赵建设没有一点感情,还十分努力想要将你和赵建设配对,这明显是说不通的。后来结合她的种种行为,再联想到我们,我只能得到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她也梦到了她的‘剧情’。” 宋未晏只梦到了这一世的剧情发展,他并不知道江婵媛是“重生”过一次的人。 可江婵媛的改变太大了,再结合闻怀溪和自身的情况,宋未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 既然他和闻怀溪这两个梦到剧情的人都能对故事发展做出改变,没道理江婵媛不可以。 他们这一批知青刚下乡那会儿,差不多也是江婵媛怀上孩子不久,这代表至少下乡一个*月前,江婵媛和赵建设的关系应该是很亲密的。 但奇怪的是,他们下乡之初,江婵媛就竭力想将赵建设和闻怀溪凑一起。 以前没有梦到剧情的时候,宋未晏只是疑惑江婵媛的行为奇怪。 既然江婵媛不喜欢赵建设,为什么当初要和赵建设处对象?如果是一时脑子不清醒答应了,事后后悔,直接和赵建设提不就好了,又为什么非要牵扯进去一个闻怀溪。 不遗余力撮合自己的对象和闻怀溪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给自己戴绿帽子吗? 宋未晏当时一直不太明白江婵媛的行为逻辑,再加上他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下乡到姜柳大队的,因此格外注意与众人不同的江婵媛,很快发现了江婵媛对姜柳大队不同寻常的熟悉。 “我当时还一直想不明白江婵媛为什么会这么熟悉队里。哪怕后来做了梦,猜测她应该同样做了梦,还是没想明白。” 说是梦到的姜柳大队吧,梦终究是梦,就算再怎么真实,它也只是梦。 就像宋未晏,做了梦也并没有加深他对姜柳大队的熟悉。 最起码姜柳大队许多弯弯绕绕的小路,又或是通往山上的不同小路,宋未晏是一点不知道的,基本全靠自己现实中走过一遍才有印象。 可江婵媛设计林北望的时候,一共没上过几次山的人,为什么能那么精准地找到林北望布置的陷阱呢。 宋未晏不信江婵媛是偶然掉下去被林北望救了的,也不信林北望的陷阱有那么好找,随随便便就能被她走到。 宋未晏看向闻怀溪:“你应该知道点什么吧?”闻怀溪的梦比他自己的清晰多了,对于这件事,她的梦里应该会有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闻怀溪懂了。 如果自己的梦是原书有前世今生整个剧情的完整版,那宋未晏的梦就是只有江婵媛第二世的走马观花剧情。 没有来龙去脉的解释,只有走向的纯剧情。 自己知道江婵媛的每一步行动是为了什么,宋未晏只知道江婵媛做了选择,却不知道江婵媛每一步选择背后的原因。 但即便是这样,对方都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这些不对劲儿。 闻怀溪震惊于宋未晏的敏锐,又觉得江婵媛一开始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重生,暴露了这么多,宋未晏再猜不出来才是傻子。 她知道瞒不过宋未晏,只能点头承认了对方的猜测:“我的梦里说,江婵媛是重活过一次的人。” 重活过一次? 宋未晏瞳孔微微放大,却觉得这个答案才是合理的。毕竟这样才能说得通江婵媛的种种不同,以及她对姜柳大队的莫名熟悉。 “……原来是这样。”宋未晏喃喃,表情明显有些怔住。 他猜了那么多可能,可终究是自身的见识局限住了他的想象,宋未晏从来没有想到江婵媛的一切不同,是因为这个答案。 好在他自己和闻怀溪相当于剧透的梦也没比“重活”差在哪儿,宋未晏很快接受了这个答案,还能反应过来问闻怀溪有没有梦到江婵媛重活之前的剧情。 闻怀溪:“……” 闻怀溪:“你不惊讶吗?” 宋未晏:“当然惊讶。” 闻怀溪:“……那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有点抓狂。 宋未晏的接受能力这么强的吗? 宋未晏沉默了一会儿,有点不理解地反问:“……我俩的情况,没比江婵媛好到哪去吧?”所以他为什么会接受不了?没理由吧。 闻怀溪:“……” 是这样没错,她自己的情况甚至更复杂。 可哪怕闻怀溪前世看了那么多小说,被类似剧情泡大的她知道自己穿书的那一刻也震惊了好些天。 要不是因为她是恢复记忆的同时做了梦,知道自己上辈子和这辈子活了十七年的人生是真实的,她绝对会怀疑人生。 不过经过这么久,闻怀溪早接受了事实,她刚刚的表现也大多是为了迷惑宋未晏,不让对方想东想西再扒掉自己的马甲。 可说来说去,宋未晏到底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闻怀溪一脸悲愤,有点不太想说话。 她不理解,这种事是什么很容易被接受的吗,难道她的接受能力就这么差吗? 闻怀溪的不理解简直要溢出到宋未晏面前了,他的确如闻怀溪所想没怀疑她什么,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应该有梦到江婵媛重活之前的剧情吧?” 因为闻怀溪对于江婵媛重活后找上林北望这件事好像并不意外。 都被他猜完了,闻怀溪还有什么话好说,她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 只要不扒到她的马甲,无所谓了。反正她的马甲对宋未晏来说很难扒,只是以后要更注意,更加防着宋未晏才是。 宋未晏接着问:“她重活之前和林北望有什么交集吗?” 闻怀溪:“她上辈子嫁给林北望了,后面为了赵建设抛夫弃子。结果赵建设只想要江婵媛挣钱供自己念大学,上完大学就找了一个城里对象给江婵媛踹了。后来江婵媛潦倒半生,发现林北望成了有钱人,还认为我是林北望后来娶的妻子。虽然我觉得这是个误会。”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可能会嫁给林北望。 宋未晏的所有疑惑全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难怪江婵媛这么想要嫁给林北望,还想将你和赵建设——”原来这是个一箭双雕的计谋啊。 等等。 宋未晏想到一种可能。 既然江婵媛是重活过一世的人,又记得林北望后来发了财,那她对外公这边的情况,是不是也会有点记忆呢? 宋未晏记得自己第一次在茅草屋那边见到闻怀溪的那天晚上,外公他们有说一个自称江婵媛的姑娘来看过他们的。 宋未晏当时刚梦到完整版剧情不久,加上江婵媛明显的不同,宋未晏当时着重观察了她一段时间。 后面江婵媛没再去过,纠缠最多的人变成了林北望,宋未晏也就忘记了这段小插曲。 如今知道江婵媛重活了一辈子,她先前的行为就得到了解释。 江婵媛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才会接近外公他们的。 那从江婵媛这边套话,是不是能收获一些意外情况。 宋未晏眼中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闻怀溪眼中只有困出来的泪水。 “是啊,江婵媛就是这么想的。”闻怀溪肯定了他的想法,抬手打了个哈欠,问他,“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有我要睡觉了。”她好困啊。 宋未晏失笑:“没有了,你快睡吧。” 他最关心的就是外公的事,可他们两个人就知道这么多。现在还没到时间,梦里也没有什么别的线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梦中原本会发生的事,他们已经改变了太多,这代表如今的梦只能当作参考,不能奉为圭臬,否则就会像江婵媛那样,满盘皆输。 毕竟变数太多,他不可能全部避免。 闻怀溪整个人已经开始迷瞪了,听到话像是得到了圣旨,倒头就睡,房间里很快便响起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而这间屋子里的另一个人,则是又将全部事情回想了一遍,确认并无遗漏后,直到后半夜才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早上醒来的时候宋未晏又不在房间。闻怀溪已经习惯了,却总感觉她昨天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上工一路都没想起来,直到在上工地看到李秀秀,闻怀溪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原本打算去找李秀秀验证自己做梦条件这件事的,结果因为陶外公生病,将这件事忘了个彻底。 闻怀溪:“……” 她还差两个月才过十八岁生日,就已经有健忘症了吗。 不不不,不可能的。 将这样可怕的念头甩在脑后,她安慰自己没关系。 今天再做一次就好了,一天而已,不耽误。 安抚好自己后,闻怀溪继续热情满满地上自己的工,期间趁李秀秀休息喝水的时候,过去找人聊天不经意碰了她一下。 闻怀溪有一点心虚,可李秀秀完全没察觉到,和她聊了两句就继续做事去了。 没被发现当然很好,成功达到目的后,闻怀溪心情不错,哼着歌抱着工分本转到了村子另一头。 这边的地里今天被安排了知青在上工。 除草比较简单,又是几个月前才做过的事,知青们都完成的不错。没什么要说的,闻怀溪就打算离开了,可栗瑶瑶的脸闯进视线的时候,闻怀溪又想到了自己忘记的一件事。 ——栗瑶瑶那一块钱她还没还给她。 她闭了闭眼睛,有点绝望。 她真的要有健忘症了吗?闻怀溪不愿相信。 垂死挣扎的闻怀溪将这件事刻进了自己的脑子里,下定决心中午一定去一趟知青点,将这件事解决掉。 临走的时候,她还不忘让已经休息了好一会儿的江婵媛好好干活。 江婵媛因为怀孕,又被调回了和知青们一起上工,她原定的挑粪工作由之前一直没排到的赵建设接任了。 这次她学会了装乖,也没和赵建设一起工作,江婵媛还算能忍,并没有和大家闹出矛盾。 体谅她是一个孕妇又要干活,知青点的大家对她的态度还行,没有人主动挑刺,一时间这边倒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闻怀溪正满意没人闹妖准备离开,有人偏偏不让她安生。 刘志斌和刘兴家两个人突然就吵了起来。 前天在山上吵到一半差点打起来,两个人却被栗瑶瑶嘴动打断,停止了继续争吵。可双方心中的那股火一直憋着,到现在都没发出来。 就在刚刚,因为栗珍珍的一句“中午有个问题想问刘知青”,这个一直憋了整整两天的矛盾爆发了。 随着栗珍珍开始不怎么遮掩自己的心意,知青点众人对栗珍珍喜欢刘志斌这事已经心照不宣了。 他们一边鄙夷栗珍珍上赶着的同时,又嫉妒刘志斌有栗珍珍这么一个追求者,平时能时不时得到点贴补。 而且刘志斌不知道给栗珍珍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栗珍珍明知道刘志斌在追求张小英,居然还愿意就这么被钓着,做一个刘志斌身后心甘情愿默默奉献的女人。 这手段简直太高超了好吗? 刘兴家对栗珍珍没什么太大想法。 人家姑娘喜欢刘志斌就大大方方追了,没有藏着掖着,更没有像刘志斌这样一钓两三个人,还愿意为刘志斌付出,给刘志斌吃的。 更重要的是,刘兴家以前一直盼着栗珍珍追求刘志斌成功,他好去追张小英的,自然对栗珍珍主动这件事乐见其成。 他对栗珍珍没看法,对刘志斌的火气大了去了,更别说刘兴家知道刘志斌这两天一直没停止去挽回张小英,虽然张小英根本没见过对方。 刘兴家一边佩服刘志斌的厚脸皮,都被张小英甩巴掌了,还能放得下面子去苦苦哀求;一边又为张小英深深不值,因为刘志斌在挽回张小英的同时,居然连装都不想装一段时间,还答应了栗珍珍的“回知青点聊诗歌”的请求。 刘兴家觉得刘志斌这不仅是在侮辱张小英,也侮辱了栗珍珍。 刘兴家当即将这两天的火气一并发了出来,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给了刘志斌一拳。 他之前都能忍的,但今天,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刘志斌心情正好呢。 毕竟他中午随便和栗珍珍说两句话就能得到一点加餐,在他看来简直和白送差不多,再划算不过了好吗? 而且因为最近赵建设去挑粪了,每天都搞得身上臭烘烘的,刘志斌这些天一刻都没停止过嘲笑赵建设,赵建设也因为不想被遣返憋着气没和刘志斌计较,让刘志斌在张小英身上受到的委屈全在别人身上找回来了,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刘兴家的这一拳,简直是将刘志斌的脸一下子踩在了地上。 100-110 第101章 江知青知不知道望小子要相看这事? 刘志斌上一次和别人打架,还是他为江婵媛抱不平,作为正义的一方痛殴渣男赵建设。 即使最后被姜远峰因为打架一视同仁地给了惩罚,刘志斌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那是惩罚吗?那是他正义的勋章! 知青点大家有说他多管闲事的,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说他这件事做得不对的。 尤其是女知青,都在夸他,甚至有几个女知青因此对刘志斌改观了,觉得他这个人和赵建设这种纯渣男不同,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 但很快刘志斌就用行动告诉了这些女知青,她们的改观有多么的愚蠢。 所以说刘志斌这人很矛盾。 说他没良心吧,他又有那么一点,说他有良心吧,这点良心又不多。 他愿意为了江婵媛抱不平,却可以一点不心虚地同时骗着张小英和栗珍珍。 说到底还是因为为江婵媛鸣不平没有伤害到他自己的利益,所以刘志斌乐于做一下“好人”。 但即便知青们幡然醒悟,并狠狠唾弃了那个对刘志斌改观的自己,也不妨碍他们的确夸了他一段时间,让刘志斌整个人都有点飘,开始认不清自己。 就像张小英和栗珍珍,刘志斌知道自己骗了人,但这不都是你情我愿吗? 栗珍珍愿意给,他愿意要,你情我愿的事,为什么非要计较个对错呢? 张小英更是了,他是骗了张小英,但刘志斌认为自己基本没从张小英那儿得到什么。 他最想要的记分员工作,因为和张小英一直谈不拢,到现在都没哄到手,其他时候明明是他单方面付出哄那个脾气不好的张小英,刘兴家凭什么打他? 他对张小英付出了那么多,有时候还会用从栗珍珍这儿得到的一些吃食送给张小英。 既付出了人力物力,又付出了财力,什么都没得到的同时,还被张小英打了两巴掌,现在还要继续哄着对方,他才委屈好不好。 “刘兴家!”刘志斌大叫出声,直接还了一拳回去,觉得对方不可理喻,“别人的事,你一个外人多管什么闲事?” 他和张小英你情我愿的,用得着他刘兴家替别人出头? 刘兴家刚打那一拳是没忍住,打完冷静下来,没有和刘志斌斗殴的意思,也就受了这一下,只是嘴上嘲讽道:“那上次江婵媛和赵建设的事你一个外人也多管闲事了怎么不说?我这和你一样,是抱不平。你应该能理解我这‘正义’的心吧?” “你!”刘志斌气急,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毕竟上次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打了赵建设的。 这种感觉就是回旋镖转了一圈又扎回到了自己身上,实在很不好受。 刘志斌气恼,刘兴家冷嗤:“刘志斌,我没有和你动手的意思,那一下你还了就扯平了,干活吧,我可不想被大队长惩罚。” 刘志斌很想大喊凭什么你说扯平就扯平,可想到上次的惩罚他还没做,最近还因为这个狠狠嘲笑了赵建设,刘志斌想继续动手的心被强忍下来。 忍一时风平浪静,为了不被大队长罚,他忍! 很快,这场闻怀溪本以为会以大舅过来定完惩罚才会结束的打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平息了,迅速地一旁准备劝架的钟田生也没反应过来。 呦,难得啊。 闻怀溪没想到这俩人这么理智,说停手就停手了,那她也没那个必要召唤大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闻怀溪“啧啧”两声,不再管这边了。 …… 中午一回到家,闻怀溪就回房间将之前栗瑶瑶塞给自己那一块钱找了出来,准备等会儿吃完饭还给对方。 装好钱后,她出来帮着外婆端菜。 柳小红刚好进门,一进来就问闻怀溪:“刚上工的时候是不是两个刘知青打架了?” 闻怀溪嘴角抽了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事传的倒快。才下工,三妗子居然就听到了消息,还知道她在现场。 “是啊,我也听说了,小溪你当时在吧?他俩为什么打架啊?”大妗子李梅香同样感兴趣,但她都当奶奶的人了,刚才没好意思问。 柳小红撇了撇嘴。她就知道这个大嫂要面子,听个八卦还要蹭她柳小红的。 二妗子张春燕小声:“没叫大哥吗?” 这种事应该会喊姜远峰的啊。 表嫂李静插了一句:“这个我知道。听说小刘知青动手后刘知青还了一拳,小刘知青说不想被罚,两个人就停手了。” 连这都了解清楚了?闻怀溪默默吐槽。 “那到底为什么打的?”这声音来自姜怀蓉。 姜怀梦紧接着跟上:“其实我也想知道。”虽然她好像能猜到原因。 闻怀溪视线环绕一圈,发现几个舅舅和表哥表弟的眼睛全都悄悄往她这里瞟,她就知道他们也想知道,但是放不下面子问。 闻怀溪比较好心:“……因为小英姐。” “小英?”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饭都顾不上吃。 大家对八卦是真热情啊。 为了不让他们被外婆骂,闻怀溪好心地讲了事件发生过程,满足了大家的吃瓜心理。 当然,闻怀溪只讲了今天刘兴家同志因为看不惯刘志斌同志重拳出击,没有细说她所知道的几人间的爱恨情仇,同样知道真实情况的姜怀梦也没说。 但就她说的这些只要在场的人都知道的真实情况,已经足以让姜家人无限感叹了。 众人沉默了好半晌,才由姜远峰做了总结:“……现在的年轻人,是我不懂了。” 姜远树和姜远水就是大哥的应声虫,跟在姜远峰后面“嗯嗯”表示赞同。 同为年轻人的姜怀天表示自己不背锅:“我才不像他们这样,我成熟稳重。” 宋未晏表示自己也不背锅:“嗯。” 一时间,家里“嗯”声一片,每个人都不想做姜远峰口中的那个年轻人。 姜怀蓉先将姜怀天和宋未晏排除在外:“你俩结婚了,不算。” 又对几个弟弟表示不屑:“你们到年纪了吗?好意思说自己成熟稳重?” 姜怀蓉成功以一己之力成为了家里所有弟弟的公敌。 几人怒目而视,用眼神对姜怀蓉鄙视年龄的行为进行深深的谴责,但姜怀蓉表示不在乎。 刘志斌和刘兴家这次打架,受伤的人里包括但不限于姜家几个被姜怀蓉嘴毒伤到的弟弟。 …… 过了两天,姜远峰和宋未晏去了一趟县里,这次带回来了准确的装电线时间,也带回来了周招娣表姨托到周家庄大队长那儿关于林北望和周招娣再次约见面的消息。 前两天徐桂芳去林家将女方愿意继续接触的意愿告诉了林北望,林母也就知道了。 这次约着再见,两方人将见面的地点放在了林家,既能让女方看看林家的真实情况,又能让林母见见未来儿媳妇儿,处一处,省得结婚那天才见第一面。 周表姨确实对周招娣尽心尽力。 丰收大队没放假,她又是上次请假带周招娣去公社扯布做衣裳,又是这次请假来陪她相看,一个表姨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够可以了。 周招娣很感激对方,暗下决心出嫁了也要多回去看表姨。 丰收大队太偏,出行没有自行车得走一整天。今天相看,太阳又大,到男方家总不能灰头土脸的。周表姨忍痛出了几个鸡蛋,挨了婆婆一顿说,从会计那借到了自行车,骑车带周招娣来了姜柳大队,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林家林婶子做好了饭,又喊特意早下工回家的儿子换了身齐整衣服,到村口去迎对方。 林北望在村口没等多久就看到了周家姨甥俩。 还没下工,在村口这片地干活的队员注意到林北望上完工特意换的衣服,又接的是两个陌生女同志,其中一个还是特意打扮过的年轻姑娘,心里有了数。 林家望小子确实年纪不小,该娶媳妇儿了。 就盼着这个别像上个那样,临结婚了出那种事儿。 林北望主动推着自行车,周招娣挽着表姨的胳膊走在林北望身边,一路上有不少人都看到了。 有没张口问的,自然也有那些非要确认一嘴的,直接当着大家的面儿就问林北望是不是接未来媳妇儿去了。 话可以这么说没错。 如果这次相看顺利,下一步的确是商量婚期。但只要事没成,就随时有变的可能。 林北望没将话说死,实话实说女方来家里看看情况,成不成要等今天过去再说。 都是家里有儿女的,大家都懂相看那一套流程。 除了某些特殊情况,能到女方来家里这步,离真成八。九不离十,要不早先就好聚好散了。 林家在队里人缘不错,因此大家都善意地恭喜,笑着说等着喝林北望的喜酒。 林北望还好,男同志,对这种调侃不好意思但能忍,周招娣的耳朵红透了,头埋在周表姨胳膊上不好意思露脸。 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婶子们调侃两句姑娘害羞了轻轻放过,让林北望赶紧带着人回家给林婶子看看。 可总有那煞风景的,非要在这个时候提一句江婵媛:“你们说,江知青知不知道望小子要相看这事?” 林北望不笑了,周表姨原本笑着的脸僵住了,周招娣的脑袋依旧埋在周表姨胳膊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这话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几个婶子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远处三人,狠狠瞪着说话的大伯,骂他说话不着调。 “你没话说了是不是?提什么江知青?人家望小子大好的日子,你是觉得他结婚早了想帮他拖后腿啊?” 第102章 这姐妹俩关系真好,男人都能分享。 “我和江知青早就没关系了。”林北望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麻烦大家不要在我面前提江知青,这对她、对我都不好。” “是,是,我们肯定不提……” 不对,又不是她提的,她心虚什么? 婶子一巴掌拍在大伯背上:“你说呢?” 大伯讪笑,但拉不下面子道歉,悻悻道:“……对。”他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呵呵……” 周表姨对林北望的反应还算满意,听到这话勉强笑了笑,将这件事默默记在了心里。 “他没坏心。”婶子打着哈哈,转移话题,“欸?姑娘哪人啊?” 林北望有和周表姨周招娣提过江婵媛,周表姨没为难,顺着话题揭过:“我们是丰收大队的。” “丰收大队?丰收大队好啊……美凤,你说是不是?我记得你姨夫就是丰收大队的,他儿子现在是他们大队会计吧?” 姜美凤耳朵动了动,抬头看了一眼周家姨甥,沉默着点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暗芒。 和前夫离婚后,姜美凤就留在了姜柳大队,住在娘家,和王大嘴一起睡,只是人变得沉默了很多。 婶子的独角戏唱不下去了,张了张嘴,干巴巴道:“那行,你们先走吧,我们这儿忙着,就不聊了。” 林家热情招待了周家姨甥,林周两家对这次的相看都很满意,临走的时候,林家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林大哥在吗?我来找你换只兔子。”姜明伟吊儿郎当地走进林家大门,这儿翻翻那儿看看,“要只大的啊!小的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送上门的生意岂有不做的。歉意地对着周表姨笑笑,林北望迎了上去。 周表姨正在和林婶子说笑,抬眼的时候震惊到后退。 林婶子扶了她一把,反被握住了手臂:“嫂子,你们大队是不是有人和我们会计是亲戚啊?是这个男同志的什么人?” 林婶子还没反应过来,周表姨下一个问题紧随其后:“我记得会计他老娘王大娘有个妹子,是不是你们大队的?” 但这也不对啊,王大娘妹子的娃不能和王大娘男人长一样吧? 周表姨觉得自己脑袋发懵,她拍拍周招娣:“招娣,你看看你看看,这人和你会计叔像不像?” 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呢?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招娣仔细打量,摇头否认:“不像。但仔细看看,我觉得和会计叔他儿子有点像。” 周表姨:“那是你没见过你会计叔年轻那会儿,和这男娃娃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她又一次握紧林婶子的手,试图求证:“嫂子,他真没我们大队会计这门亲戚吗?” 林婶子被她握得踉跄了一下,不明所以:“你说姜明伟?王婶子确实有一个在丰收大队做会计的侄子,姜明伟他爹姜实就是王婶子抱她姐家的娃,和你们会计是一个父母的亲兄弟,他亲弟弟,你不知道吗?” 林婶子口中的王婶子就是姜美凤亲娘王大嘴。 姜柳大队大家都知道王大嘴有一个在丰收大队做会计的侄子,她执着于让孙子当工人,也有点受这个侄子的影响。 林婶子安慰:“亲兄弟长得像点很正常的,侄子像伯伯也就不奇怪了。”不像才奇怪。 周表姨“啊”了一声:“可会计他娘生了会计之后身体就坏了,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啊?会计是他家老小。” “不能。”林婶子笑笑,“肯定是你记错了,王婶子就这一个儿子,当年从姐夫家抱回来的,大家都知道。她亲姐的确有一个儿子在你们大队做会计,除非你们大队有俩会计。”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林婶子坚信绝对是周表姨记错了。 周表姨坚信自己没错:“我肯定没记错。” 她顿了顿:“有没有可能这娃他爹比会计大?我们会计和我同岁,今年四十五,他爹多少岁?” 林婶子:“你怎么不信呢,就是弟弟,姜实今年四十,整整差了五岁,当不了哥哥。” 四十? 周表姨直觉这里面有鬼,稍微放低音量:“当年说王大娘不能生那个大夫是招娣她外公,我表舅,我怎么可能记错?” 她继续道:“四十来年前,三几年那会儿吧,没解放,咱们这儿比较乱,我表舅当时还挺有名的,十里八乡有个毛病都找他。当时王大娘生会计的时候大出血,好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但是身子坏了,再也生不了了,那会儿就是表舅给她治的。 “不能生对女人来说是大事,我表舅只告诉了王大娘。我当时小,趴门口偷听到的,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问表舅他不让我乱说。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可能就我们仨知道,后来没多久,表舅没了,就没人知道了。” 周表姨叹口气:“要不是表舅没了,他闺女还有招娣能这么被欺负?” 表舅还在的时候,他闺女是她们这些做姐姐的最羡慕的姑娘。 可惜表舅走得早,表妹早早没了爹,后来嫁人不久又没了娘。生了招娣,招娣命更苦,没到八岁爹娘全没了,只得跟着后爹后娘过活。 林嫂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因由,脑中不断浮现出曾经听过的那些话。 难不成,姜实真是王大嘴和他姐夫生的? 她越想越惊恐,偏偏周表姨还要在旁边问一句:“你说说,身子坏了的人,还有可能怀上吗?” “不可能!”陈虹陈大娘语气坚决,“丰收大队那个老大夫我知道,人家就是水平高。他都说身子坏了,王大嘴她姐能怀上才有鬼。” 既然孩子不是王大嘴她姐的,又和她姐夫长得像,那就只能是王大嘴和她姐夫的种了。 她盘腿坐在姜家炕上,不忘扶一把声音都打颤的林婶子:“我说什么吧?我说王大嘴那儿子肯定是她生的,瞧瞧,这不就让我说准了?” 陈大娘砸吧砸吧嘴:“姜海这绿帽子,终究是让王大嘴给他戴实了啊,还是他连襟的。” 王大嘴真干得出来啊,为了儿子连姐夫都能下去手,她姐也真给瞒。 陈大娘憋了又憋,冒出来一句:“这姐妹俩关系真好,男人都能分享。” 徐桂芳无语:“快少说两句吧,姜海听到了不得爬起来找你算账?” 陈大娘哈哈大笑:“你这话比我强到哪了?” 那还是强点的,徐桂芳好歹憋住了笑,她手里补衣服不停,问道:“你说怎么有这么不讲究的人,妹妹和姐夫搞一起,这当姐姐的居然还帮忙瞒着。” 王大嘴怀姜实那段时间一直是在丰收大队待着的,给婆家的理由是帮着照顾姐姐生下孩子,才好在这娃出生了抱回来养着。 如果那会儿不是王大娘而是王大嘴怀孕的话,她大着肚子肯定不能出门,只有王大娘帮着一起,才可能瞒天过海。 但凡王大娘闹出来一句话,这事都不可能瞒住这么些年。 陈大娘不懂:“反正我忍不了。我家那口子要是干出来这种事,我就能一个人把孩子养大。” 这真是想起来就膈应的程度。 在场三个女人,都觉得不能理解王大嘴姐妹。 徐桂芳:“说真的,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姜明伟早不去晚不去,专门挑那会儿去找望小子?” 知道王大娘不能生的外人可能就周表姨一个吧,咋就那么倒霉碰上了。 林婶子知道一点:“姜明伟换兔子的时候提了一嘴,说他大姨终于想通了,知道巴结他这个外甥,给了钱让换的。” “美凤?”徐桂芳皱眉,“姜实出生那会儿她才多大,咋可能知道这事儿。” 再说:“她离婚之前对姜实那个热乎劲儿,能知道他不是亲弟弟?” 陈大娘:“你这么较真儿做什么,就不能是美凤瞎猫碰上死耗子?” 陈大娘就不纠结原因,她只知道自己有乐子可以瞧了。 陈大娘促狭地挤挤眼睛,带笑的声音大到有些放肆:“你说,我在王大嘴面前提一句周老爷子,王大嘴能不能懂我是啥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陈奶奶,你们在说什么啊?”闻怀溪从徐桂芳手中接过补好的衣服,站住的脚挪不动了。 眼中的渴望明摆着表示她想听八卦。 “我好像听到陈奶奶书说周老爷子,周老爷子是谁啊?” 徐桂芳斜一眼陈大娘,陈大娘懊恼地自打嘴巴:“没什么,小溪你听错了。” 这*种事不适合告诉小孩啊。带坏了闻怀溪,徐桂芳会宰了她的。 闻怀溪怎么可能信。但她没能力撬开陈大娘的嘴,一步三回头带着衣服出了门。 陈大娘讨好地对徐桂芳笑笑,主动降低音量:“你还没回我的话呢。” 徐桂芳觉得不太好:“你别在王大嘴面前提。你信不信你说一句,王大嘴就能猜到这话是谁传出去的。” 知道真相的人就那么几个,傻子也能猜出来是谁。 “这事都过去四十年了,姜海走了四十年,姜实给他当了四十年的儿子,就这么糊涂下去吧。” 姜海早都没了,非要求个真相有什么意义呢。 “行,就按你说的办。”陈大娘起身,“天儿不早了,我走了啊。” 林婶子:“徐婶子,我也要回去了。” 徐桂芳将二人送到门口,关上门一回头看到门框边一个脑袋吓了一跳:“闻怀溪!你生怕吓不死我是不是?” “我错了我错了。”闻怀溪双手合十,给外婆捏肩降火,“外婆啊,你们刚才到底在聊什么啊?”她真的很好奇好不好。 徐桂芳没好气挥开她的手:“小孩子家家的不用知道。” 闻怀溪不服:“我都十八了外婆,而且结婚了。” 徐桂芳完全没被说动:“还结婚,别说十八,就算你八十岁,就算你有重孙了,我说小孩就是小孩。” 徐桂芳喊上姜山回房,留给闻怀溪的只有一扇关上的门。 闻怀溪:“……” 太绝情了吧?一点口风都不露。 “回来了?没问到。”宋未晏说的是肯定句。 “唉。”闻怀溪气馁地坐在床边,垂着脑袋越想越好奇,她转头问,“你说外婆到底瞒着什么啊,以前都愿意告诉我的,这次怎么问都不说。” 宋未晏没有这么旺盛的好奇心,晃晃手电筒:“赶紧去洗漱收拾吧,明天要上工。” “你不好奇吗?”闻怀溪简直太想知道了。 徐桂芳越瞒着她,越不能减轻她的好奇心。 “我不好奇。我只知道你再不收拾,手电筒就没电了。”宋未晏抱歉道,“我忘记买电池了。” 第103章 李秀秀,她,她克夫啊! “妈,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啊?” 今天是姜怀蓉和上次相看的男方第二次见面的日子,依旧约在国营饭店。 一大早,徐桂芳突然叫住柳小红说要和她们一起去。 柳小红嘟嘟囔囔:上次不是去过了吗,怎么还要去啊。反倒是她这个亲妈没见过男方。 徐桂芳穿鞋:“怎么,不乐意?” 她指挥姜山将自行车推出来:“你乐不乐意我都去。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那你就别去。” “我——” 她是亲妈,相看第一次没见到,难道第二次也不能见一见未来女婿吗? 柳小红很想反驳,对上徐桂芳的视线后果断认怂:“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生怕徐桂芳不让自己去,讨好地接过自行车:“妈,您上车,我来骑,我来骑。” “行了,赶紧走吧。”徐桂芳坐上后座,自行车很快载着三人到了国营饭店。 不同于上次他们等,这次男方成家母子早早到了。 徐桂芳眼睛微动。 和姜怀蓉相看的双胞胎中的小儿子,成家老三成进功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短袖,一条黑色长裤,梳了个大背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 成母的打扮和成进功差不多,但态度比起上次很不一样。 “哎呀呀,大娘,妹子,蓉蓉,快来快来!快进来。”成母很是热情,眼中没有一点上次的瞧不起,彷佛之前的高傲劲儿不存在一样。 徐桂芳客气地笑笑。 成进功上次就对姜怀蓉很满意,成母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称得上是前倨后恭了。 成母可是自诩城里人,怎么会突然对他们这些“泥腿子”这么热情? 一个人的态度变化转变得这么快,徐桂芳直觉这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柳小红心里是有些农村人的自卑的,见成母这么热情,她的拘谨少了几分,整个人放松不少。 “成嫂子,这是你儿子啊?小伙子长得真精神。” 又在城里有一份工作,父亲还是邮局主任。 柳小红对成进功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柳小红上下打量成进功,越看越满意。 瞧瞧,这成老三和她闺女蓉蓉,男的帅女的美,多般配啊! 还有成嫂子,完全没有婆婆和大嫂说的那么瞧不起人。人家这么热情,哪有一点看不起农村人的意思。 成母招呼:“坐,都坐,嗳?大娘,妹子,还有蓉蓉。”成母询问,“快看看,咱们要点什么菜?” “好,嫂子,你也坐。”柳小红笑得一脸满意。 可能是徐桂芳和李梅香太骄傲了。 对,肯定是这样。 成进功热情地对着姜怀蓉笑,邀请她坐在自己旁边。 四方大桌子一边能坐两个人,成进功的意思让姜怀蓉和自己坐在同一边。 姜怀蓉踌躇。 姑娘家应该矜持,这才见第二面,怎么好直接和男方坐一起。 接到姜怀蓉问询的视线,徐桂芳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堵住了柳小红脱口而出要替姜怀蓉答应的话。 “小蓉和我坐一起,咱们先商量事儿。等会儿你们年轻人再自己聊。” 徐桂芳捏一下柳小红,示意她别见到人家条件好就认不清东南西北,上赶着要将自家女儿贴上去。 柳小红讪讪,激动的心稳住不少。 众人落座,姜怀蓉和徐桂芳坐在最靠里面那张桌子的靠墙位置,成家母子坐在她们左边,柳小红则是坐在徐桂芳右手边。 成母介绍道:“今天有红烧肉,朱师傅的拿手菜,我家进功最爱这个了,上次都没吃上,这次咱们点一个?” 成家母子来得早,但为了表示对姜家人的尊重,并没有点菜。 徐桂芳更觉奇怪,淡淡道:“都行。” 这人今天怎么回事。 上次见面都没说吃饭,专门约的饭点后,谁都能看出来是不想花在国营饭店吃饭的钱。 今天不仅挑饭点,还这么热情,一上来就让点红烧肉这种硬菜。 她女婿好像没这么大能耐吧? 徐桂芳的冷淡态度让成母有点挂脸,深吸几口气后,她硬挤出一个笑:“那咱就点一个。” 再次开口,成母特意避开了徐桂芳,将话题转到了孩子身上:“蓉蓉,你看看还要点什么菜,有没有爱吃的?要不让进功和你说说,他经常来。” 成母不经意表现出自家的经济条件,又打着让成进功先拿下姜怀蓉的主意。 女生外向,搞定了姜怀蓉,徐老婆子再傲都没用。 成母心里舒服了不少,又扬起热情的笑,和徐桂芳柳小红聊着,成进功也和和姜怀蓉说着话。 一时之间,倒是瞧着一片静好。 姜家 徐桂芳三人走后,上工的也到点要去地里。 闻怀溪是和宋未晏一起走的,路上,闻怀溪询问陶外公的病情,宋未晏说已经完全好了。 闻怀溪点头,走了两步,又问:“上次你和外公提过我了吧?你说,我要不要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外公啊。” 不知道的时候无所谓,现在清楚陶择空是宋未晏的外公,不拜访一下有点不礼貌。 “不用。”宋未晏解释,“外公不让我太频繁过去,也说让你别见他,就当不知道,他担心连累我们。” 陶择空烧退醒来就不让宋未晏去那边了,宋未晏知道陶择空病好还是因为老王头。 宋未晏搬到姜家后,陶择空就很少让他去了,虽然宋未晏根本不听。 “他说,上次你和表姐在山上碰到过他们,就当见过了。” 他不听是他的事,宋未晏不想扯上闻怀溪。这一点,他和外公的意见是一致的。 如果出了事,至少不知者无罪。 他和闻怀溪两个都是做过梦的人,知道未来这些人都会平反,可外公他们不知道。而且,他们两个就算知道未来也应该注意,至少当下,这些影响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所以:“没事,你就当不认识他,外公理解的。” 闻怀溪眨眨眼:这样不好吧? 宋未晏看懂了闻怀溪的意思,笑笑说:“没关系,外公说这么点小礼节哪比得上我们都安安全全的?” 闻怀溪迟疑地道:“那,等你下次去的时候带我一起?”宋未晏自己去的时候带她一起总不用担心了吧。 “好。”宋未晏一口答应,“放心,外公真的不介意的。哪天有机会了再去,不用急着最近。” …… 国营饭店,姜怀蓉和成进功聊得不错,成母和柳小红聊得也不错,只有徐桂芳,觉得今天顺利得实在是有点蹊跷。 她一个人听着四个人聊天,想着成母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态度变化。 与此同时,隔壁的隔壁桌来了另一对儿相亲的男女和各自的父母。 徐桂芳随意看了看。 男方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女方也一样,两方看起来都没什么相亲的意思,只有各自的母亲兴奋地张罗。 不认识。 徐桂芳回头。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她刚夹两口菜,那桌的女方母亲面带怒意带着闺女离开了,男同志对着母亲发火。 “妈!你看看这一个个的,哪个比得上李秀秀?你还说给我找个更好的,你看看,你看看你找的这些,哪个比她强?!”男同志格外生气,还不忘让母亲点一个红烧肉。 秀秀? 徐桂芳的耳朵竖了起来。 男同志母亲赶忙给儿子点菜,掏钱的时候一层层拆开帕子,从包得严严实实的帕子里小心翼翼,面带不舍地拿出几毛几分的毛票,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接过钱数了数,将钱夹在头顶的夹子上向后一扯,抬眼道:“行了,等着吧,菜好了喊你。” “嗳,嗳。”女人又一层层包好钱塞进裤腰,这才回到位置,安抚地拍着儿子的背,耐心哄道,“小辉啊,儿子啊,你别着急,妈这不在给你找吗?这才见第五个,你着什么急。你刘婶儿说了,她给你准备了十几二十个姑娘供你选,个个儿漂亮贤惠,屁股大能生儿子。” 小辉妈急着抱孙子,一直在让人给小辉介绍姑娘。 她原本看好李秀秀有文化,可以教养好孙子,儿子也觉得李秀秀长得好看,说愿意娶。 结果…… 小辉妈想到这儿,又庆幸还好早知道了,要不然她这唯一的心肝出点事,她就不想活了。 “别着急儿子,还有十来个没见呢!”她就不信这么多姑娘儿子一个都看不上。 十几个?当这是皇帝选妃呢? 徐桂芳刚想完,就听到小辉不耐烦的声音。 “我不见了!见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都不好。刘婶儿肯定是骗你的,哪有比李秀秀更好的姑娘,我就觉得李秀秀最好看。”小辉耍脾气,“我不管,我只要李秀秀!” 小辉妈为难:“儿子啊,李秀秀她……你听你周大娘说了吧?”小辉妈压低声音,“李秀秀,她,她克夫啊!” 她可就一个儿子啊! 小辉闻言,表情有一瞬间的瑟缩,瞳孔闪了闪,过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强装不屑:“我一个大男人怕这个?” 其实他怕,但男人怎么能说怕字。 小辉妈急了:“儿啊,你可不能不怕啊!妈可就你这一个儿子!如果你出事儿了,你要妈怎么办?” 男娃胆子大是好事,但不能是这个胆大法啊。克夫的女人,是能随便娶的吗? 小辉妈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表情祈求:“儿……” 小辉挥开母亲的胳膊,语气埋怨:“妈!现在不让讲这个的,你可别连累我,我是你唯一的儿子。还有,李秀秀……这话你是听周大娘说的?” 小辉妈点头:“当然是,人家好心告诉我的,不让我给别人乱说。”她一直守口如瓶呢。 “小辉,你就听妈的,咱别犟,啊?”怎么能拿命开玩笑呢。 小辉嗤笑:“妈,你听周婆子乱说?这老婆子嘴里没一句实话的。” 再说:“她儿子周援军先前还非要娶李秀秀呢。如果李秀秀……她当时为什么不阻止?还非不让人家李秀秀和她儿子退婚。” “那先前不是冥婚吗?”小辉妈小声念叨,“那会儿大家都以为周援军死了,已经死了的人还在乎什么克不克夫?” “妈!” “好好好,妈不说,不说。”小辉妈继续哄道,“儿,你别不信!要不然她儿子最后能那么容易就同意退婚?” 小辉妈对周婆子的话还是很相信的。 周援军回来给李秀秀应允的那么多条件,还让周婆子去给李家道歉了,她就不信李家对这条件都不心动。 最后没能成,肯定是因为周援军发现李秀秀克夫。 “儿——” “红烧肉好了!” 小辉妈还想再劝话被服务员打断,她应了一声,匆匆给儿子端了肉和米饭。 “儿,你快吃。” 小辉妈只买了一盘红烧肉和一碗米饭,小辉自然而然将那唯一一碗饭接了过去,就着红烧肉往嘴里塞了两口。 “我不管。妈你肯定是被骗了,人家李秀秀哪克夫了?”小辉嘴里有饭,含糊不清道,“周超,和李秀秀结婚后找到了城里工作,周援军,人家不是也立功了?听说很有可能年底升官儿!我看,和李秀秀在一起只会让我也找到工作!” 对啊!这么看来全是好处啊。 小辉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肉:“你看看,李秀秀两个前未婚夫和她都还没结婚,就有了这么大的好处,要是我和她结婚了。” 小辉越说越自信:“妈,如果我真和李秀秀结婚,说不定也能找到城里工作!到时候你儿子我就是城里人了,肯定让你过好日子。” 小辉妈有点迟疑:“真的?难不成你周大娘真的是骗我的?不应该……” 小辉打断她:“肯定是!妈!” 小辉已经完全被当城里人洗了脑,一心觉得李秀秀有旺夫命。 “你刘婶儿那有一个姑娘约的明天,要不儿子你先见见?”小辉妈还是有点担心,劝说道,“最后一个,儿,再见最后一个。” “这可是你说的。”被小辉妈连哄带劝,小辉勉强答应。 旁边偷听的徐桂芳已经怒不可遏。 其实小辉母子说话的时候尽量压低了声音,姜家这一桌的交谈声也盖过了他们二人。但徐桂芳听到李秀秀后就留了心神在他们那桌,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就知道,乱造谣的那个一定是周婆子! 还有这对母子,也没一个好货。 一个只看脸,一个给儿子皇帝选妃,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看来周婆子乱造谣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让李秀秀避开了这个小辉。 但不管怎么说,错的就是错的,周婆子在背后做的好事依旧让徐桂芳带着满腔怒气回家。 在去李家和李母吐槽这个小辉之前,徐桂芳递给闻怀溪一封姜远兰寄的信。 从李家回来的时候,徐桂芳又特意问了闻怀溪有没有看:“记得给你妈回信,距离上次见都有一个多月了,你妈肯定想你。” 她也有点想闺女了。 闻怀溪点头。 她其实已经拆开看过了,姜远兰这封信大多数是关心女儿和闲聊家常,只末尾有一句闻怀溪不太理解的话。 宋未晏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闻怀溪盯着这句话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年代的关系,好的方向有,坏的方向也有。 好的还好,如果是一些微妙的,比如海外关系这些,那是能轻易说的吗? 沾上容易出事的。 陶外公能下放,证明宋家的,至少陶家的关系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属于不怎么清白的那种。 闻怀溪不确定姜远兰到底是好的意思还是坏的,如果是坏的,她隐瞒宋未晏这边的情况不说,会不会对家里有什么影响? 在她心目中,才认识几个月的宋未晏可比不过妈妈姜远兰。 用笔一下一下轻敲着脑袋,闻怀溪拧眉苦想这句话该怎么理解。 什么什么关系,宋未晏都下乡了,还能有什么关系。 “什么?”宋未晏走近,“我好像听到你喊我?” 他有些不确定听到的是不是自己的名字。 闻怀溪回神:“你家里……”能问吗? “嗯?”宋未晏用眼神询问。 算了,她还是先想想妈妈到底什么意思再试探吧。这么直接问,不好的宋未晏也不一定说吧。 “没什么。”闻怀溪勉强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你睡吧,我给我妈写封信,本来想问问你要不要也给家里写的。” “我前两天刚寄出去一封。”宋未晏觉得闻怀溪没说实话。 他盯着一片黑漆漆,唯有那边因为有手电筒才有一点亮光的书桌,劝了一句:“明天白天再写吧,灯光暗,对眼睛不好。” “……好。”闻怀溪深吸一口气,将信纸和笔收好。 她实在不太理解妈妈写在信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而宋未晏家又是那种情况,一家子都不安稳的,外公还在下放。 这种涉及隐私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问。 万一她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人家该怎么答。 闻怀溪叹了口气。 这信真难写啊! “这么一大早起来写信?” 宋未晏醒来发现闻怀溪坐在桌子前还以为自己眼花,直到确认床上真的没有另一个人,才敢确定那个五点半就坐在桌子前的身影是她。 闻怀溪困得要命,但因为这封信愁得失眠,五点就醒来睡不着了,索性又坐在桌子前思考姜远兰话里的含义,顺便想想如果试探宋未晏,该怎么问比较好。 闻怀溪听到声音回头,哼哼唧唧:“早,你醒了。”她真的好困。 宋未晏没说话,闻怀溪也不需要回答,又自己转了回去,面对着自己的信纸发愁。 她还没想好怎么问,暂时用不着宋未晏。 本该是家常的一封信,因为末尾那个问题格外的难写啊。 “这么愁吗?”宋未晏叠好被子,又出门洗漱完再回屋,闻怀溪依旧坐在书桌前愁眉不展。 “是啊。”她缓慢地点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又盯着宋未晏,不断摇头又发愁。 宋未晏:“我脸上有什么吗?” 闻怀溪摇头。 宋未晏:“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闻怀溪迟疑,摇头又点头。 宋未晏:“你发愁的事儿和我有关?” 闻怀溪点头。 宋未晏叹气:“那你总得说出来吧。” 闻怀溪摇头。 宋未晏:“不能说?” 闻怀溪摇头。 “既然没什么不能说,那你先说说,说不定我能帮着解决呢?” 和他有关的事,总得告诉他,他才能帮上忙。 闻怀溪看起来更愁了。 宋未晏表示没关系:“你说吧。” “那你先做好心理准备。”闻怀溪没琢磨出来合适的话术,决定打直球。她先给宋未晏打了个预防针,“是……关于你家的事。” 宋未晏失笑:“我以为你愁什么呢,我家的事有什么不好说的?” 闻怀溪:“可你家不是——”外公下放,宋未晏自己下乡,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真的没事。”宋未晏强调,“我爸妈还好好儿的在京城呢。不然你以为之前结婚的钱票都是谁寄来的?” 闻怀溪:“可——”可你不是下乡了吗?独生子欸! 她脑中都脑补出八十集大戏了。 “至少目前还没事。” 宋未晏笑笑:“好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他们彼此最大的秘密对方都知道,也没什么别的更需要瞒的事了。 “好。”闻怀溪示意他过来,将信拿给他看,“你说,我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宋未晏盯着那行字:“……岳母别的什么都没说?” 这“关系”两个字,究竟指的是什么意思。 宋未晏脑中各种信息杂绕。 家里父辈和朋友的关系,外公这边的海外关系……姜远兰这话的意思到底是偏向哪边。 “没有。”闻怀溪将信放回桌上,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地看那几个字,“前面都是说家里的杂事,就这一句,奇奇怪怪。” “要不我们去给岳母打个电话问问吧。” 宋未晏虽然认为自家的事不至于影响到闻家,但他还没到盲目自信的地步。 如今局势严峻,任何问题都不能疏漏。 第104章 我儿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好不好! 中午还没下工,李家那边就开始吵吵嚷嚷的。 李家大儿媳徐花离生产不差几天,她是头一胎,李家一家人都不放心,现在都是徐花在家休息,李秀秀在家做饭,李父李母和家里其他人去上工。 夏天不怕放凉,李秀秀已经做好饭,准备盛好放桌上晾着,徐花在院子里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绕着院子走。 “嫂子你慢点,我这儿马上就好,等会儿出来陪着你走。”李秀秀将最后一碗饭盛出来,连同一盘菜一起往堂屋端,顺便不忘让徐花注意。 李秀秀还没嫁人,没有过怀孕经验,看着徐花的大肚子都紧张,对她小心翼翼的。 徐花快要生产的身体很是笨重,她每走一步都让李秀秀不放心,生怕她不小心脚滑绊到自己摔倒。 徐花笑着:“没事儿,咱家院子里能有什么,我慢慢走就是了,你别着急。”她觉得小姑子有点过于紧张了。 徐花这个怀孕的当事人觉得自己身体健康。 怀孕期间婆家也尽可能给她补身体,有什么好的都紧着她吃,她甚至比起怀孕前,还被养胖了几分。 李秀秀的脚步并没有因为她的安慰变慢一分,徐花摇头轻笑。 不仅是婆家还有她男人,李秀秀这个小姑子对她也很好。从她嫁进来后,李秀秀从来和她都是和睦相处,不像别人家小姑子那样闹妖。 将心比心,徐花和李秀秀关系好也就是理所应当了。 就是和小姑子关系好,她才愿意给小姑子介绍对象。可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婚事怎么就那么不顺。 李秀秀已经过完生日,整二十岁了,现今却连个对象都没有,他们一家子都愁。 徐花轻叹一口气。 等她生完孩子娘家妈过来看的时候,再让她妈帮忙打听打听吧,总这么着也不是事儿啊。 徐花心里琢磨着事儿,外面有声音不断响起来的时候,她以为下工时间到了,便一步步地挪到门口。 小姑子做好了饭,确实也该下工了。 大门打开,徐花脸上的笑落下:“你们来干什么?” 徐花认出了自家门外的两人——李秀秀前段时间的相亲对象小辉母子,也是徐桂芳昨天来聊起的人。 昨天晚上,徐桂芳一回来就和李家人说了小辉母子在国营饭店说的那通“李秀秀克夫”的话。知道源头是周婆子,不善吵架的李家人打算晚上去找周庄大队长说这事,让他管管周婆子的。 没想到这人还敢找来。 不是觉得她小姑子克夫吗? “我家不欢迎你们。” 徐花关门的手被小辉妈拦住,她将门抵着:“你这姑娘怎么回事,来者是客懂不懂?哪有你这样给客人关在门外的?” 徐花怀着孕,不敢太用力气,担心小辉妈这边使劲儿太大给她扑倒,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辉妈挤进了门,还不忘喊她儿子:“小辉,快进来。” “呦,怀孕着呢?”小辉妈上下打量一番徐花,盯着徐花放在肚子上的手道,“你这肚子圆,保准生个闺女。” 最好下一个也是闺女。小辉妈恶意地想。 “呵,借你吉言。”反正她和孩子爸对生男生女无所谓,随便小辉妈怎么说。 小辉妈梗住了,觉得徐花肯定是在装,心里一定难过死了。 她肯定想生儿子。 小辉妈生了五个闺女才有的小辉,对这唯一的根宝贝得很。小辉进门后,她特意去给儿子搬了把椅子。 这时,放好饭菜的李秀秀边走出堂屋边喊徐花:“大嫂,我来扶着——” “你们来干什么?”李秀秀的脚步顿住,下一秒又反应过来赶紧去门边扶着徐花的胳膊。 “大嫂,你没事吧?他们没做什么吧?”李秀秀的视线扫过徐花全身,最后落在对方的脸上,“大嫂,下次有这种事你记得喊我,别自己一个人。你是个孕妇,要多注意。” 徐花拍拍李秀秀的手,安抚地笑笑:“放心,我没事,我注意着呢。这不是我以为爸妈和你哥他们回来了,没想到……”她的目光转向自来熟坐下的小辉母子。 徐花的未尽之语李秀秀听懂了,她也很厌烦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 可小辉妈丝毫意识不到别人对自己的不欢迎,还觉得李秀秀没有礼貌:“李秀秀,我们客人都上门了,你这不给客人喝茶,怎么连叫人都不会?我最起码也是你的长辈吧。” 李秀秀没理人,一心扶着徐花往堂屋走。 “嗳!”小辉妈起身,“你这姑娘怎么这么没礼貌?” 徐花没好气:“你没看我小姑子扶着我?眼瞎啊,我这么大一个孕妇看不到吗?” 她觉得这人简直一点眼色都没有,看不出来别人不欢迎他们吗? “秀秀担心我,先扶我坐着有什么问题?谁家人像你们一样,看着是孕妇还硬推门,我出事了你负责啊?” “有那么矫情吗?”小辉妈梗着脖子,“不就是怀个孕,当谁没怀过一样。” “现在的人真是吃不了苦,想当年我怀孕的时候,生产当天还在地里干活,回家还要伺候老婆婆,给一大家子洗衣做饭,老大更是在地头生下的。哪像你,今天没上工是请假吧?啧,真是会享福。我生了六个,哪个不是干到生产,生了孩子后最多休息半天,第二天背着孩子照常去地里上工。” 小辉妈彷佛将这件事当成自己的功勋章,洋洋得意地讲述,却只得到自己儿子不耐烦的打断:“妈,你别说了,八辈子的老黄历,整天这么说来说去有意思吗?” 小辉最不耐烦听母亲讲这个,哪个女人不会生孩子,哪个女人不是怀孕了还在地里干活。在看看来这都是应该的。 至于母亲说的回家要伺候婆婆,这不是更应该。 但是如果李秀秀嫁给自己…… 小辉盯着李秀秀的背影。 如果是李秀秀嫁给自己,她可以不用伺候婆婆,只伺候他就行。 他妈有手有脚,可以让李秀秀享享福。 徐花忍着火气回头:“你自己乐意作贱自己的你的事,同样,我男人我婆家心疼我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真以为生完就干活是什么值得说嘴的事吗?这只能说明你自己过得不好,说明你男人不心疼你。” “谁说的。”小辉妈本来都听儿子的闭嘴了,但是徐花的话让她忍不住反驳,“我男人怎么不心疼我了,我怀孕的时候,家里半个月就给我吃一个鸡蛋,我男人那天都吃不上,专门留给我。” “要不是我不争气生了闺女,怎么会生完下地。”小辉妈讷讷,试图证明自己男人还是很心疼自己的。 “而且我生儿子的时候就坐了七天月子。只不过我这人闲不住,总想干活,七天一到就起来下地了,我男人拦过我的,他说心疼我。”小辉妈越说越自信,“如果这都不算对我好,那算什么?” “算你身体好,爱干活。”这话是有事来找李秀秀的闻怀溪接的。 小辉妈愤怒回头:“你这死丫头又是谁?” “和你没关系,不用多在意。” “噗——”李秀秀没忍住,“小溪,你怎么来了?” 闻怀溪扬了扬手中的篮子:“外婆让我给你家送点菜。”没想到让她碰到了这么炸裂的发言。 闻怀溪将篮子放在李家厨房屋檐下,跑过去问李秀秀:“他们是谁啊?” 这个大娘这是被洗脑严重啊。 不仅重男轻女,还恋爱脑,更是不重视自己,纯“无私奉献”型人格。 徐花解答了她的疑惑:“秀秀之前那个相亲对象,就前几天刚见过那个。” “哦。”闻怀溪似懂非懂,但装懂。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徐花说的“那个”是哪个,李秀秀最近见了好几个相亲对象呢。 不过没关系,无非就那几个,人都不咋样,无所谓是哪个了。 “都是之前相亲对象了,咋又来了。” 不是说都不行,一个都没瞧上吗? “不请自来。”徐花也不打算回屋了。 闻怀溪都过来了,肯定下工了,等会儿家里人就进门,让他们给这俩母子赶走就是。 李秀秀给她搬了个凳子出来:“嫂子你坐。” 又递给闻怀溪一个:“小溪,你也坐。” “大娘,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是你家来说没看上我不用继续处了,今天搞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李秀秀指着大门:“你们走吧,我就不送了。” “嘿,李秀秀,你怎么说话呢?我儿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好不好!” 小辉妈叉着腰:“我们客人来半天了,还不赶紧倒水去!” 李秀秀没有动作,小辉妈眼珠子转了一圈,张口就是:“你不倒也行,陪我儿子说话,我去倒,你家糖在哪?给我儿子甜甜嘴。” 刚好,她可以多给儿子放点糖,给自己也放点。 小辉妈心里打着小算盘,脚下的动作已经要往厨房去了,被李秀秀拦了下来:“不问自取就是偷,在别人家你都是这样?” “什么偷不偷的,我们是你家的客人,再说了,我儿子喝点亲家的水怎么了?” 小辉妈觉得这个李秀秀说话很难听。 “不是说了让你陪我儿子说话?快去,那以后就是你男人,赶紧伺候着。” 闻怀溪惊呆了,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不要脸吧。 李秀秀哪句话说要和她儿子处了,不就是一个没成的前相亲对象吗? 李秀秀也惊呆了。 这人咋还自说自话呢,她们之间没关系的好不好。 “我说,你们出去,我们家不欢迎。” 李秀秀深吸一口气,又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没能忍住,骂道:“你这人是不是耳*朵聋啊,我们家不欢迎你们是听不见还是听不懂?再说了,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和你儿子处对象了?” “赶紧走,在别人家不要脸也该有个限度吧?” 上次相亲怎么没发现这对母子是这样的人,当时聊的时候他妈不是挺正常的吗? 李秀秀想了想,可能上次见面时间太短了,没有察觉到这家人的本性。 还好上次他们说没看上,相处一阵子要发现对方是这样的人,李秀秀觉得自己会疯。 徐花帮着喊:“周辉,你也是,赶紧和你妈滚出我们家!” “我们不走!李秀秀,就你这样,我家小辉不要你还准备坑谁家小子?你一个克夫的女人,我儿子愿意要你应该感恩戴德,现在这是什么态度?”小辉妈骂骂咧咧,认为李秀秀不识好歹。 李秀秀有点懵,徐花已经骂了回去:“那你怎么不担心给你儿子克死啊?” “我告诉你,我家秀秀好着呢,就是你们这种乱造谣的人,才会被人克死,不信这个的人家都活得好好的。” 这人怎么这么嘴贱,当着她家人的面儿这么说,是来结亲还是结仇的。 那么积极的过来像是要结亲,但张嘴就喷粪得罪人,生怕他们家同意似的。 小辉妈大声嚷嚷:“李秀秀就是克夫!她要不是克夫,人家周援军最后能和李秀秀退婚?” 小辉妈其实已经对儿子的话相信了七七八八,对李秀秀“克夫”这点没那么坚定了,但心中的那一点不舒服和想高人一等的心理,让她觉得用这个理由来压李秀秀一家再好不过。 说实话,她今天之所以这么直接地闹出来,也是因为不是很想让儿子娶李秀秀,但拗不过儿子来了,只能想个法子尽量搅黄这件事。 她就小辉一个儿子,一点点差错都不能有的。 万一李家真的答应了,那她也可以信儿子一下,刚好趁现在压得李秀秀起不来,一进门就可以伺候她们一家子了。 “你儿子才克夫!”刚进门的李父李母就听到了小辉妈嚣张的声音。 李父李母这辈子都是软包子性格,从来不会跟人吵架,但听到别人这么说女儿,他们更忍不了。 骂完后,李母又小心地看一眼闺女,生怕她因为这话伤心。 昨天徐桂芳来家里的时候说过自己在国营饭店听来的话,但是那会儿家里人担心李秀秀听了难受,特意给她支走了。 所以一家子只有李秀秀一个人不知情小辉母子昨天到底说了怎样过分的话。 母亲这个表现,心思细腻的李秀秀一下子就猜出来昨天徐桂芳来到底是找家里人说什么事了。 她其实不在乎这些,却因为家里人小心翼翼的保护,心里热乎乎的。 她家里人都很在乎她。虽然有时候会做出来一些为她好,却让她很头疼的事,但总的来说,家里人对她的关心和爱护是大于那些的。 见女儿没有因为小辉妈的话伤心,李母这才松了口气。 李家大哥已经抄起自家扫帚赶人了。 “赶紧走!再不走小心我打你儿子!” 李大哥清楚明白小辉妈的软肋就是儿子,打她儿子肯定比打她更让小辉妈疼一百倍。 小辉妈神情慌张,匆忙扑回去护在儿子面前:“你做什么!李家的,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李大哥一把挥上去:“打得就是你儿子!” 闻怀溪身子往后闪了一下。 这李大哥深得外婆真传啊,他们应该交流一下《论扫帚怎么赶人》这件事。 小辉妈慌忙拉着儿子就躲,却仍被打到了,只是她护着儿子,小辉没什么事。 小辉不服气,叫嚣着让小辉妈放开自己:“妈,你放开我,我就不信我打不过他!” “儿啊,咱别,他手里有扫帚,这个打人疼,咱们就先走,啊?”小辉妈不想让儿子和拿着武器的李大哥硬碰硬,竭力拉着儿子想走。 “儿,你听妈的,咱回去找人,找人过来和你一起打。反正怎么都不会让我儿子吃亏的。” 话语间,李大哥又是一扫帚上来。小辉妈忙着说话劝儿子没反应过来,这一下被李大哥精准的打在了小辉身上。 他疼得“嗷!”叫了一声,终于没有了想和李大哥单挑的心,开始想跑了。 “妈。”他颤抖着声音,“妈,咱们走吧,走,回家找人再来……” 这是真疼啊,李秀秀他哥下死手打人啊。 小辉妈庆幸又慌乱地点头,“好好好,走,咱走——” “你们在我面前说找人回来打我们,是当我死了还是我家没人?”李大哥又一下打在了小辉身上。 “嗷——”小辉用手揉着被打到的左胳膊,“妈,我疼。” 小辉妈心疼死了,她大叫:“李家的狗崽子!你再打我儿子一下试试!” 这会儿的她反倒没有刚才着急想走的心了,将儿子护在身后,和李大哥大声吵吵。 “你干什么!谁让你打我儿子了?”小辉妈出奇愤怒。 在她这个妈面前,她儿子居然让人打了整整两下!她儿子都疼到喊妈了。 “妈——”小辉在后面扯扯儿子的袖子,“赶紧走吧……” 他担心再被打啊! “别怕儿子,你先躲着,躲好啊。”小辉妈温柔地对儿子说完,立马变脸,“小兔崽子,我跟你拼了!” 小辉妈扑了上去,就想抓着李大哥摁住打,被李大哥用扫帚顶开了。 小辉妈继续扑上去,这下她打到了李大哥,李大哥的武器也用不上了。 小辉妈是中年妇女,又因为常年干活不注意休息不保护身体身体虚弱,李大哥一个壮年男同志自然能打得过她。 但也是因为这样,李大哥担心自己一还手给小辉妈直接打趴下,再加上小辉妈用挠的,李大哥处处受限,李大哥一时被摁着挠。 “让你打我儿子!让你打我儿子!”小辉妈越打越气,越大下手越狠,但她很快被李父李母扯开了。 “放开我!”小辉妈使劲儿挣扎,脚还往李大哥的方向使劲儿蹬着,“你们放开我!我告诉你们,别仗着你们家人多就可以欺负我们母子,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李父李母拽着人不放,小辉妈挣扎得更厉害了。 “她这样子,得喊大舅和周庄大队长来处理吧?”闻怀溪咽了口唾沫。 这怎么说着说着,一言不合就动起手了。 小辉妈这个样子,看起来是不能善了了,还是得大队长来处理。 “可,咱们怎么出去啊?” 他们是在门口打的架,小辉妈又不断挣扎,几个人将门口堵得死死的,谁都出不去。 她们出不去,李大哥出不去,李父李母拉着小辉妈腾不出手,更是出不去。 本来在李家门外的有一个小辉,但小辉妈的好儿子小辉,早在她和李大哥打起来的时候就躲了起来,现在看着自己妈被李父李母拽着,生怕空出手来的李大哥来收拾自己,一溜儿烟跑没影了。 临走还喊着:“妈,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回去给你喊人!” “走后门吧。”李秀秀让徐花坐好别乱上前,自己去开后门。 “闻怀溪!你送个菜给自己送丢了?知不知道家里等着你吃饭呢?”虽然其他人其实已经吃上了,只有他被派出来喊人,他好苦。 姜怀志的大嗓门在外面响起,走到李家门口后,他惊地猛退一步:“哎呦妈呀。” “哥!我在这儿!”闻怀溪挥手,顺便叫住李秀秀,“秀秀姐,你别去了,搁这儿看着嫂子吧,让我哥去。” “哥,你回去喊大舅,然后再找人喊一下周庄大队长吧。” 姜怀志透过挣扎的小辉妈和拽人的李父李母往里看,看到闻怀溪好好的,松了口气应道:“好,那我先去了,你们小心点。还有,李嫂子也要注意!” 姜怀志注意到徐花大着肚子也在,顺口叮嘱,说完赶紧跑回家喊人。 “大舅,你先去,我刚已经喊了刚娃去叫周队长了。我先过去等着人。” 两个队离得不远,姜怀志刚才看到刚娃吃完饭在外面疯玩就给了一块糖让他顺路跑一趟。 姜远峰吃了一半饭被喊,匆匆走了,姜怀志摸着自己空空的肚子,命苦地又去和刚娃说好的地方等周磊。 他以后一定不要做大队长,太苦了,饭都吃不上,他好饿啊! 第105章 影响到三哥了你别哭就行。 小辉回家喊人走得早,两个村离得又不远,姜远峰到的时候,小辉一家子能到的都到了。 小辉爸闹着让李家人赔偿:“看把我儿子吓成什么样了!” 小辉被小辉妈心疼得浑身上下都看了一遍,末了还不忘柔着声音问儿子有没有事。 小辉能有什么事,他一共被打了一下半,这点疼早在他跑回去又跑来的路上散的差不多了。 小辉妈仔细看了儿子没什么不舒服,才松口气继续将儿子护在身后。 闻怀溪有点无语,她觉得有这点功夫,小辉妈还不如看看自己身上哪疼。她才是实打实护着小辉又打架了的。 李大哥反唇相讥:“你儿子都二十了还能被吓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有两岁呢!打架的时候都不知道帮一把自己妈,只顾着自己躲,要他这种儿子有什么用。” 这种没有担当连母亲都能不管不顾的男人,还能指望他什么,结婚后让他护着老婆孩子更是不可能。 恐怕到时候小辉妈老了,就是他媳妇儿冲在前面护着他了。 李大哥又一次庆幸李秀秀和这人没成。 “你家人先来我家闹事,还专门挑这时间,我家就我媳妇儿一个孕妇和我妹妹,出了事儿谁的责任?” “哪就有这么矫情,怀个孕怎么了,哪个女的不会怀?”小辉爸和小辉妈不愧是夫妻俩,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小辉躲在他妈身后附和:“就是,而且我们是来提亲的,你家一上来就让人走,哪有一点待客的态度!” 小辉妈神色僵了一瞬,千防万防的,她儿子怎么还想着提亲。 她瞪了一眼李秀秀,不要脸勾男人的狐狸精。 徐花扯着嗓子:“之前不是你家说没看上?既然看不上秀秀还来提亲做什么而且我家不同意这门婚事让你们走有什么你们还说秀秀克夫,大队长,你说说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我儿子看上李秀秀你们就偷着乐吧,就李秀秀这样的——” 姜远峰头疼打断:“行了,都别吵吵了。周家的,你们大队长等会儿就到,到时候让周磊也听听你们一天天嘴上在胡咧咧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姜怀志领着周磊到了门口。 “你们跑姜柳大队来闹什么?”周磊看向周辉一家子,“一家子都跑过来,怎么,你们要和李家打一架?” 周磊也是刚端上饭碗,就被刚娃这个他不认识的小孩找到了家里,说周辉一家子跑到人家姜柳大队闹事。 “大队长,你要为我们做主啊!”周磊来了,小辉妈这会儿也屈服了,添油加醋将事情描述了一遍,“我们是来提亲的,结果李家人上来就拿扫帚打我们赶我们走,我儿子被打了好几下,我才和他们闹起来的,这都是李家的错!” 李家人怎么可能任由她泼脏水,很快将整个过程讲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补上:“她搞封建迷信,说我家秀秀“克夫”。” 小辉妈脸色都变了:“你别污蔑我们,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要被批。斗的事,她怎么可能承认? “我作证,确实说了。”闻怀溪被小辉妈瞪了一眼。 周磊当然了解小辉一家子什么德行,知道事情十有八九都是李家人说的那样。 他沉声:“你们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飘了?要是想被拉去批。斗,直接告诉我,我保准让你们满意,说这种话是想连累整个大队吗?我告诉你们,要是连累了整个大队,你们一家子就给我滚蛋!” 小辉妈还在嘴硬:“我哪有说,大队长,你别听她们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周磊冷哼:“行了,别给我装,我不了解人家还不了解你?” 小辉妈平日里的作风,他比谁都清楚。 “周老二,管好你媳妇儿,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周老二也就是小辉爸不服:“大队长,我婆娘都说没说过这话了,李家乱说给我们扣屎盆子,你还不帮我们帮一个外人。” 周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周老二你大爷的,老子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你家?而且这种话你们没说人家李家能说出来毁自家姑娘名声?!” 当他周磊是傻子呢? 周磊冷着语调:“行,你说没说是吧?那你们两家好好掰扯掰扯,要是你们撒谎,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想被送去改造就继续嘴硬,我不介意给你们一家子送走!” 周磊的话还没说完,周老大已经一巴掌甩在小辉爸脸上了,随后点头哈腰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大队长,我们道歉,道歉。我二弟不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和弟妹,您别上火。” 周老大踹一脚小辉爸:“老二,道歉!” 老二一家不仅爱惹事还蠢,每次都要他给收拾擦屁股。大队长板上钉钉的事还非要掰扯,自己不清楚自己做过什么蠢事吗? 大队长这么说是给他们面子,意思这件事到此为止,老二这个看不清形势的还不知道见好就收。 大队长对他家可没什么好印象,真被人家拿着证据送去农场,那就一点挽救的机会都没有了,到时候吃后悔药都晚了! 周辉家好歹有一个聪明人,周磊的火气勉强下去一点。 “行了,给李家赔礼道歉,拿十个鸡蛋给人家姑娘。” 小辉妈不服气地大声嚷嚷:“凭什么啊?她家也打我们了,凭什么就我们赔?她家才应该给我们赔偿一块钱!” 周磊都要气笑了:“呸!你不闹事李家能打你?” 姜远峰:“不愿意赔也行,咱们去公社——” “赔,我们赔!”周老大加大音量,“大队长,姜队长,你们不用听她的,我们赔!” 周老大简直要被老二一家蠢笑了。 当爹的蠢,当妈的蠢,当儿子的更是蠢又自私。 要不是这是他亲弟弟,他早就不想管了。 要一块钱是吧? 姜远峰面不改色加价:“十个鸡蛋加一块钱。” “我——” “给!”周老大压下小辉妈的声音,道,“我回去就让送来,你们放心。” 反正不是他家赔,早点将这事翻篇才是正经事。 周老大心累。 要不是周辉回来喊人的时候他担心出事跟过来,就这一家子,给自己作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周大队长,我们有话说。”李大哥开口,“和周辉家说秀秀“克夫”的人是周婆子,她已经好几次破坏我家秀秀的相亲了。当初大家说好好聚好散的,她儿子都带着她来我家道过歉了,结果又私底下耍花招,是不是也得有点惩罚?” 李母附和:“对,周婆子老干这事,她再不消停,我们就只能给周援军再打电话了。” 其实李母没多想,她只觉得周援军能治住周婆子,才说要给他打电话,但听在别人耳中就是威胁。 最起码在周磊耳中就是。 他“听懂”李母的意思了。 人家的意思是说,如果他这个大队长管不住周婆子,他们就会打给周援军,让他部队领导也听听周婆子说的话做的事。 周婆子折腾的这些事,真要闹大,周援军不至于被退伍,也绝对会影响他在部队的前途。 有一个作死的妈,周援军本身再有能力又有什么用,周婆子拖后腿都能给他拖死。 闻怀溪也惊奇地看着李母。 没想到李婶儿进步了,都会搞威胁这套了,不过对周婆子来说,确实是这招好用。 周婆子最在乎的就是她三儿子,也最为这个儿子骄傲。如果因为她的事影响了周援军的前程,周婆子估计能恨死自己。 他们都想歪了,只有姜远峰这个了解李家人的才知道李母的话就是表面意思,她还想不到威胁这一步。 不过他可不会好心解释,让周磊去治治周婆子也好。 周磊准备离开的腿停住,刚收拾好的怒气又冒上了头顶。 又是这个周婆子,一天天不干点什么事儿她心里不舒服是吧?非得给他儿子闹得退伍就老实了。 心里这么想,周磊还是得替周婆子擦屁股。 他张了张口,小辉妈的声音已经传进了耳中:“对,就是周婆子告诉我的!这话又不是我传的,凭什么只罚我们一家?这是周婆子说的,我就是被她骗了,该罚的人是周婆子才对吧?” 小辉妈对于要赔十个鸡蛋和一块钱这件事十分不岔,现在能拖周婆子下水,她当然乐意至极。 如果能将这个赔偿全部甩给周婆子那就更好了。 周老大更觉得这个弟妹蠢了。 明知道周婆子一家和李家不对付,还听信对方的话,真是被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周磊看了一圈四周,将目光放在了姜怀志身上:“咳,小伙子,你是姜队长的侄子吧?麻烦你跑一趟将周婆子喊过来。” 正看戏看得高兴的姜怀志:“……好。” 姜怀志在去周援军家的路上不断打着自己的手:“让你看热闹,让你看热闹,又得跑一趟。” 早知道他还不如回家,说不定这会儿都吃完饭了。 姜怀志认命地快跑两步,决定等会儿喊到人了就回家吃饭,绝对不因为瞧热闹再耽误一分钟时间。 姜怀志到周庄大队后才发现自己不认识去周援军家的路。 他和周援军年龄差太大,小时候玩也玩不到一起,根本不怎么熟,也就不可能去过他家,更不可能认识去他家的路了。 姜怀志叹口气,认命地找了一户人家进门,去问人家周援军家的位置。 姜怀志进的这户人家前院坐了一位年轻男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坐在院子中间刷鞋。 姜怀志敲了敲门:“同志你好,你知道周援军家在哪吗?” 年轻男人抬头,疑惑道:“周援军不在家,他家只有母亲和弟弟妹妹,你找他什么事?” 男人上下打量姜怀志。 这个年纪,看着也不像是周小弟的同学啊,难不成是找周援军他妹的? “是大队长,你们大队长找周婆子去我们大队一趟,让我来喊。”姜怀志赶紧解释,“我是姜柳大队的,是我们大队长的侄子。” 听到是大队长找周婆子,男人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却还是热情道:“那我带你去吧,我家离他家有一段路,你自己估计找不到地方。” 说着,男人将刷了一半的鞋放下,舀水洗手。 姜怀志有点不好意思,但他是真不认路,不可能拒绝,只好感激道:“谢谢你啊同志,麻烦你跑一趟。” 男人没当回事,洗好手朝家里喊了一声:“妈,我出去一趟。” 听到母亲的回答后,他转头对姜怀志说:“走吧。” 两个人并排走着。 姜怀志是个自来熟,加上饿着肚子干活,吐槽欲大涨,跟在男人身后边走边吐槽:“同志我和你说,你们村这个周婆子真不是个东西。她儿子周援军之前那个订婚对象,人家姑娘都和她儿子退婚了,周婆子还追着人家不放,给人家后来的相亲对象说女同志坏话,毁了人家的相亲。” 姜怀志一想到自己没吃饭还要因为这件事跑来周庄大队找人,心中对周婆子的怨气那是越来越深。 “她和人家乱说,那个男的他妈当着人家李家面儿就说人家闺女坏话,李家当然不乐意。这下好了,那男的一家被罚后直接给周婆子卖了,所以你们大队长才让我来喊她过去。” 听到他的话,男人耳朵动了动,问:“同志,你说的那个周援军的订婚对象,是你们村那个叫李秀秀的姑娘吗?” 姜怀志眼睛一亮:“欸同志,你知道啊?”没想到这个男同志还知道周援军的前对象叫李秀秀。 男人,也就是周子鸿,他没说自己喜欢李秀秀,只笑了笑:“对,听说过。” 上次就听说有人说李秀秀坏话,他给人打了一顿,没想到源头是那个周婆子。 看来这个周婆子不仅和一个人造谣了李秀秀。 可周援军和李秀秀都退婚毫无关系了,周婆子还说人家坏话是为什么? 周子鸿今天才休假回家,本来准备下午去李家一趟,将自己给李秀秀买的一些小玩意儿给她。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去,先听到了李秀秀又被欺负的事。 周子鸿决定等会儿这个姜队长侄子带周婆子去李家的时候,他也要跟着去。 周子鸿带着姜怀志到周援军家的时候,周家已经吃完了饭,周援国在洗碗。 “援国,你妈呢?”周子鸿问。 周援国见到周子鸿还有点迷茫:“子鸿哥?你怎么来了?我妈不舒服,在床上躺着呢,你找我妈什么事啊?” 他家和周子鸿家的来往不多,周援国想不到周子鸿来家里的目的。 姜怀志赶忙将事情讲了一遍。 周援国的脸色有点难看:“……我去喊她。” 三哥上次回来和李秀秀退婚,他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他妈居然背着他和三哥又瞎搞。 她就那么保证人家不会给她卖了?他妈究竟知不知道这会影响三哥前途的! 周援国进了屋,周婆子已经快睡着了,被自家儿子吓了一跳。 “援国你干什么?”周婆子翻了个身,“你洗完碗了就去看书去,等下午你姐回来了让她做饭。” 今天小闺女不在,周援国做饭是真不好吃,周婆子都没吃几口。 周援国:“大队长让你去一趟姜柳大队。” 周婆子不解:“去姜柳大队干什么?” 周援国:“妈,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周婆子想到什么,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快到周援国都没看清,她就又理直气壮起来:“我做什么了我,你是我儿子,就这个态度对你妈?” “反正大队长让你去。”周援国不和她废话,抓蛇捏七寸,“你不去也行,影响到三哥了你别哭就行。” 听到周援军,周婆子不嘴犟了,嘟嘟囔囔地起身下床:“这个周磊整天没事找事,我一个生病的老婆子能做什么,有这时间他不如想着怎么才能让队里得个先进大队……” 周援国沉默着不说话,任由她骂骂咧咧,出门等她穿好衣服,随后扶着周婆子的胳膊带她出门。 周援国锁了家里门,外面等着的两个人一起跟上,一行四人又往姜柳大队赶。 周婆子不认识姜怀志,但是认识周子鸿,也听说过周子鸿喜欢李秀秀的事,这会儿便有些阴阳怪气。 “呦周子鸿,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大队长又没喊你去,怎么,急着见心上人啊?” 真是的,多管闲事。 周子鸿上次给人一顿打,那家人还来找她要钱了,说是听了她的话才被周子鸿打了。 周婆子是谁,在胡搅蛮缠这方面她称第二就就没人称第一,本来她是能混过去的,可那家人用周援军威胁周婆子,她只能认了栽掏了钱,而后将其中一半的仇恨都放在了周子鸿身上。 周磊让她去姜柳大队,这会儿周婆子大概琢磨出来味儿了,能猜到周磊喊她什么事,对周子鸿便更加没好气。 “你喜欢人李秀秀有什么用?人家还不是看不上你,对这种女人献殷勤,亏得你还是个司机,怎么瞎了眼。” 虽然比不上她儿子,但周婆子在这之前一直觉得周子鸿还不错。 有工资又知根知底,周婆子准备说给她闺女的,结果还没来得及找周子鸿家提这事,周子鸿就看上了李秀秀,像是一盆凉水浇在了周婆子心上。 姜怀志瞪大了眼,这回他仔细将周子鸿打量了一遍,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他就说这个男同志为什么知道李秀秀,感情是他喜欢人家! 周子鸿目不斜视往前走,压根不搭理周婆子,让周婆子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至极。 周婆子还想说什么,被周援国拦住了:“妈,大队长有事喊我们就走快点,你别说话了,等会儿给你累着。” 周援国对着周子鸿歉意地笑了笑:“对不住子鸿哥,我妈说话不中听——” “谁说话不中听呢?周援国你怎么帮着外人对付你妈?”周婆子不干了,鄙夷地看了一眼周子鸿,“我说的有错吗?他不就是喜欢李秀秀,人家李秀秀也不乐意搭理他。说不定李秀秀心里还放不下我儿子呢。” 如果周子鸿想和她三儿争李秀秀,就周子鸿这个上心劲儿,她估计李秀秀那个贱人最后有可能会同意,毕竟在乡下想找一个拿工资的男人不容易。 周婆子势必要将这个可能掐灭在摇篮里,她三儿喜欢,李秀秀就只能嫁给她三儿,其他谁都不行! 周子鸿淡淡道:“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一天天多管闲事。” 淡淡的语气却让周婆子彷佛点了炸药桶,被一个小年轻这样说,周婆子说话的语气更冲。 “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的长辈,关心你一句还有错了?你就这么对长辈说话,一点礼貌都不懂。” 周子鸿嗤了一声:“你家和我家八竿子打不着,你算我哪门子长辈。” 不过是同村同姓而已,实际上两家什么关系都没有,周婆子更算不上周子鸿的长辈。 周婆子以年纪压人:“我年纪这么大了还做不得你一个小伙子的长辈了?你让你爹来跟我说!没见过你这么不懂事儿的。” 周子鸿:“我爹来说也是一样的结果。谁家人像你一样,这么爱给别人当长辈,也不看看别人乐不乐意。” “你——”周婆子手指颤抖地指向周子鸿,骂人的话即将脱口而出。 “妈!”周援国大喊,“赶紧走吧,下午还要上工,别耽误时间了,等会儿大队长等急了。” 说完,周援国没给周婆子说话的机会,拉着她就走,终于给人扯到了姜柳大队。 姜怀志在前面带路,几个人沉默着到了李家门前,周磊他们已经等挺久了。 周磊按流程询问:“周婆子,李家和周辉家都说李秀秀“克夫”这话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你怎么说?” 周婆子当然不可能承认,大声喊冤:“冤枉啊大队长,这是生生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呢,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上次我三儿回来已经教育过我了,我都来李家道过歉承认错误了,怎么可能还干出这种事儿?” 第106章 我一定让你儿子回来见你。 “对啊,会不会是误会了大队长?”周援国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满眼希冀地看向周磊。 上次他三哥回来专门带着老娘来李家道了歉。按照往常来说,为了三哥,他娘也应该会安分一段时间的啊。 哪怕周援国其实心里十有八。九觉得这事和他娘有关了,但他依旧期盼着那十分之一的可能,希望这件事和他娘没关系。 他真的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妈是这种人。 儿子帮自己说话,周婆子信誓旦旦:“对,肯定是误会了,大队长你下次喊人来之前能不能查查清楚。我周婆子什么人,我这人热情又善良的,还经常帮别人忙,虽然和李家曾经有那么一点小矛盾,但那都解决了,我妈已经没关系了。再一个,别人和李家定亲,我管这事干嘛,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嘛。” 她热情又善良,亏周婆子夸得出口。 闻怀溪无语,这人怎么能这么厚脸皮。 周婆子的话在场众人没一个信的,就连她亲儿子都不信她。 周援国接不了他妈的话,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你放屁!”小辉妈破口大骂,“你个死老婆子真会装,之前跟我说的啥,说李秀秀克夫你才让你儿子退的婚,现在出事儿了就不承认了?这话就是你和我说的,现在你装不知道,咋不美死你!” 周婆子装无辜:“我说啥了我?大队长我冤枉啊!我是这种人吗?我周婆子想和谁闹当场就能闹得他们一家子都不安宁,哪是那种背后耍阴招的人。而且我和她就不熟,怎么可能告诉她这些话,这不是往别人手里递小辫子,擎等着别人给我穿小鞋呢!更何况我家都和李秀秀没关系了,我平白无故说人家坏话干什么?” 周婆子这一番话有理有据,简直都快把“我是清白的”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大家想想她平日里的为人,的确不是那种会在背后阴人的人,有几个已经有点迟疑了。 比如周老大,他现在就觉得是他这个蠢弟妹发现事情败露胡乱攀咬,才说这话是周婆子告诉她的。 但周老大又觉得他弟妹应该没有这个脑子。 “什么不熟,明明就是我儿子和李秀秀相亲当晚,你来我家告诉我的,说不定路上都有人瞧见你进我家的门!”小辉妈回忆当天的情况,“我那会儿已经和我儿子说好了要跟李秀秀继续相处的,要不是你说李秀秀克夫,我能当天晚上就跟人家说小辉没看上李秀秀?” 小辉附和他妈的话:“就是,那天我妈都跟我说好了就李秀秀了,结果晚上突然反悔,我当时不愿意还跟她闹了,我爹能作证!” “我媳妇儿和我儿子那天就是闹了。” 小辉一家子的话又让大家偏向了他们。 “你们是一家子,当然向着她说话了!”周婆子又开始胡搅蛮缠,“你说我去你家你有证据吗?你现在就去村里问,问到底有没有人看见过我进你家门。”她当时专门挑小路看着没人才去的,怎么可能给别人留下把柄? 周婆子得意:“整个周庄大队都知道我跟你不熟,我平白无故管你家闲事是闲得慌?有这功夫我不如搁家里睡觉。” 徐花一语道破:“你明明是为了针*对我家秀秀,才不是为了管周辉家的事。” 小辉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就是,你明明是为了针对人家李秀秀!” 一群人吵吵得周磊头疼。 他知道这事肯定和周婆子脱不了干系,但小辉妈没有证据,只会一个劲儿地说是周婆子告诉她的,周婆子又打死不认,说的话也有道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之间还真的僵持住了。 正在他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俩人说实话的时候,周子鸿提醒道:“大队长,之前李秀秀同志那个相亲对象,他家人也说过秀秀同志的坏话,说不定是同一个人传出去的呢。” “对。”姜远峰附和,“那家人确实也和别人乱说了,这事儿我妈都知道。” 姜远峰对这件事有印象,他记得当时徐桂芳好像还说有一个喜欢李秀秀的小伙子打了那人。 周磊目光如炬:“周婆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周援国死了心,抬头看向周婆子,周婆子梗着脖子:“好哇!现在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怎么不想想自己的问题!她李秀秀的相亲对象都不愿意继续和她处,那肯定是人家嫌弃李秀秀退过两次婚,人家不乐意。李家人怕别人知道自家闺女嫁不出去,所以就什么都往我头上栽赃是不是?” 周婆子一点都不心虚地大声嚷嚷,那理直气壮的模样让闻怀溪佩服不已。 周婆子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她怎么就没这么厚的脸皮呢。 有周婆子这个不要脸的劲儿,她觉得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闻怀溪:“人家能来见面的男同志肯定都是听说过还愿意的,要不人家直接不见面就得了,用得着浪费这时间?” “对对。”小辉妈不断点头,“我们都是周庄大队的,怎么可能没听过李秀秀退两次婚的事,要是不愿意直接都不来李家了。我们是觉得秀秀这姑娘是高中学历,退婚又不是她的错,这才愿意见上一面的。” 为了成功将周婆子也拉下水,小辉妈宁愿夸她不喜欢的李秀秀。 周婆子“嘁”了一声:“谁知道你心里咋想的,现在是看大队长要罚你了才说好话,当初咋嫌人家克夫呢?要不是你搞出来这事,现在大家都在家里吃饭休息,用得着在这里干站着晒太阳?”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还挺大的,也很热,闻怀溪已经出汗了。 好在她人一直在李家屋檐下坐着,所以感觉还行,这些个站在大太阳底下的该有多热啊。姜怀志都已经偷溜过来和她站一起了。 “行了,你就别再攀扯别人了,自己做的事就承认了吧,非得把我这个老婆子拉下水是有什么好处?” 无非是两个人一起受罚,周磊又不可能因为罚了她就不罚小辉妈。 周婆子暗恼这个小辉妈嘴上不把门,都叮嘱过了是封建迷信不让说不让说,结果还搞出这种让人抓住把柄的事,甚至出卖了她! 还好她有脑子反应快,要不真就被这个蠢货拖累了。 小辉才不管,她就等着让周婆子替自己担一半惩罚呢,丝毫不松口:“就是你跟我说的,死老婆子你再不承认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小辉妈就想上手打周婆子了。 但这儿有两个大队长,还能让她成功了去。小辉妈刚有动手的苗头,已经被周老大指挥着小辉爸给拦住了。 周磊发了火:“你给我安分点,我还在这儿你就敢动手,是我说话不管用还是当我这个大队长死了?” 他忍着火气最后问:“周老二媳妇儿,周婆子,最后再问一遍,你们都确定自己自己没撒谎是吧?” 小辉妈大喊:“就是周婆子跟我说的!” 周婆子大喊:“真的冤枉啊大队长!” 周磊道:“好,那咱们就听子鸿的,去找另外两家一家家问,我就不信没个结果了。” 李秀秀也不想听她们咬来咬去没个结果,他家都还没吃饭,大队长也是饭吃一半被喊来的,下午都还要上工,经不起这么折腾。 她上前一步,坚定道:“好,既然一直说不清楚,那咱们就去找之前那两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话说清楚。让他们说说到底是为什么乱造谣,把他们大队长也喊上。” 姜远峰道:“你们要是一直这样吵来吵去的,我也不介意让人去喊他们来。” 到现在,一直坚定自己没说过的周婆子才有点慌了。 她可以在背地里搞点小手段,却不敢和人当面对峙。 原本周婆子这个计划能成功,就是因为现在年轻男女相亲还是没那么光明正大的,不会传的大家都知道。 一般都是相亲的男女双方两家通过亲戚介绍,条件差不多合适了就见一面,不合适也好聚好散,就算没成也不至于跑人家家里刨根究底问原因。 可也正是这样,周婆子这个计谋最大的缺点就是,一旦有人像小辉妈这样直接卖了她,她也会暴露得特别快。 周婆子专门以“克夫”来阻止李秀秀的几次相亲,就是为了不让对方出卖自己。毕竟这种封建迷信的话只有藏着掖着的,没谁会那么不要命大庭广众之下乱说。 上次被周子鸿打的那家子就只说了李秀秀这姑娘不行没看上,具体是哪不行人家一句话都没提。 原本周婆子这个计谋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可周婆子再怎么想也想不到,还会有小辉妈这种蠢的,安稳日子过久了,一点都不拿“封建迷信”当回事,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 这要是真把所有人拉到一起对峙,那些人一口咬死没说就罢了,但周婆子可不敢保证其他人会不会为了自保再出卖她。 人家可没像小辉妈这么蠢到处乱说,人家最多是听周婆子提了一嘴。就算承认了周婆子说了又怎么样,只要没亲口说,再怎么罚也罚不到别人身上。 至于因为这事相亲没成。人家觉得女方不合眼缘不行啊,你凭什么说别人是因为“克夫”这么个理由才不想自家儿子娶李秀秀的,不能是单纯没看上吗。 周婆子根本不敢让所有人一起当着面说,她不情不愿:“我说了没干就是没干,我下午还要上工呢,耽误我上工你们赔得起吗?” 周磊无语:“你早上请的病假都没去,下午说要上工,当我是傻子呢?”肯定是周婆子干的没跑了。 周婆子立即反驳:“就是早上请假休息好了没那么难受了,下午才要去上工。我可是劳动人民,最热爱劳动了。哪怕还有一点不舒服,但只要能干活,我都会去上工的。不能给我儿子丢脸。” 本来她下午没打算去的,但现在不得不去了。 但只要能逃过这次,周婆子觉得上工也不是不行。 周磊怒极反笑:“好,上工是吧,那你下午去上工,咱们晚上去找人也行,哪怕说到半夜都没问题,反正今天必须得给这件事掰扯清楚。周婆子,我的耐心有限,我不想每次处理你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你要是再不乐意,我不介意亲自给援军部队打电话。到时候说什么,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不到万不得已,周磊也不愿意找周援军,他说找周援军确实也是在吓唬周婆子。 毕竟周援军在部队算是挺有前途的那一批,对他们村来说也算是个人脉,周磊并不愿意因为这些事毁了对方。 但如果周婆子实在过分,他周磊也并不介意不要这个人脉了。 “凭什么!”周婆子着急大喊,“我什么都没做,你凭什么和我儿子乱说,不准打扰我儿子!” 周磊直言不讳:“做没做大家心里都明白,和其他人见一面就什么都清楚了。你要是既不愿意见面又不愿意承认,不给人李家一个交代,那我就只能找你儿子来和你说了。” 最起码周援军是真的管得住周婆子。 周磊动之以情:“你要是主动承认,我可以保证不将这件事闹到援军面前。”当然他的本意也是如此。 周磊询问姜远峰的意见:“远峰?” 姜远峰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看向李家人。 李父李母有点迟疑,徐花作为嫂子不好出面,李大哥不太想答应,反倒是李秀秀主动点了头:“如果周婆子能承认错误并且保证不再做类似的事,从今以后不再找我家麻烦。周队长,我可以答应。” 就当是她对周援军救命之恩的最后一点报答吧。 曾经的她的确很感激周援军的救命之恩,但如今周婆子做的事已经一点点消磨干净了这份恩情。 李秀秀深吸一口气:“从今以后,我家和你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周援军的救命之恩到此为止。”今天这事过后,她再也不会因为这份恩情顾及什么了。 周婆子怎么可能答应:“救命之恩——” “妈!”周援国心累,喊,“你想想三哥。” 现在能不闹到部队就赶紧借坡下,毕竟周婆子做的事经不起细查。 她自己都没信心能瞒过别人,都不愿意和其他人当面谈,到底还有什么底气撑着不答应? 而且就周婆子做的那些事,周援国觉得李秀秀能最后同意原谅周婆子这一次已经够仁慈了。 周婆子说一半的话在听到“三哥”后又停住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做这些事的后果,哪敢继续和周磊犟,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层遮羞布,其实就是默认了。 周磊分别罚了小辉妈和周婆子,让她们给了李家赔偿,最后警告:“周婆子你下次再作妖,我一定让你儿子回来见你。” 说完,他又赶在下午上工前匆匆回了周庄大队。 周子鸿是司机,不在大队干活,没着急走。 他想安抚几句李秀秀,可李秀秀没什么心情应付他,李家人也要吃午饭,周子鸿只得先回去,晚上又来了一趟,还专门去了堂弟家喊上了周子安王娟一起。 王娟听后没有丝毫犹豫,果断选择拉着周子安和周子鸿一起回来安慰安慰李秀秀,和婆家说晚上就睡在姜柳大队,明天一早再回去上工。 有周子安周子鸿,去谁家都不合适,几人的聚集地便换成了王家。 闻怀溪和姜怀梦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王娟了,所以晚上一起过来王家和大家说说话。 一起痛骂完周婆子,大家很快就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说一些趣事。 周子鸿是司机,去过的地方多点遇到的人和事也多,最后就成了大家一起听周子鸿讲自己跑车遇到的各种人和事。 周子鸿主要对着李秀秀,顺带着给其他人讲了几件后,突然想起自己这次回来前听说过的一个八卦。 周子鸿看了一眼李秀秀,又面向大家道:“我这次去跑车的时候,同车的司机跑车时间长,和当地人比较熟,我俩就没住招待所,给了点钱借住在人家家里了,没想到让我们听到了一个大八卦。” 八卦大家都感兴趣,一个个催着周子鸿展开讲讲。 周子鸿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让大家更好奇了。他清咳一声后,开始讲起:“我们住的那户人家,有亲戚的儿子是部队里的,都到媳妇儿能随军的级别了,但可惜年纪轻轻的就牺牲了。他牺牲后,媳妇儿孩子自然不可能继续住部队,孤儿寡母的又要回家和公婆一大家子住一起,他媳妇儿就想改嫁。” “他媳妇儿年纪不大,不到三十早早没了男人,婆家就没阻止,但这样一来孩子就没妈了。那当兵的男人是为了救战友牺牲的,大儿子挺大了,两个小的双胞胎当时才一岁。孩子小小年龄父母都没有了,那个被救的战友就说他可以收养两个孩子,保证当亲生的一样对待。” 周子鸿接着道:“说起来那个被救的战友还和我是本家呢,都姓周,说不定我俩八百年前还是一家子。” 闻怀溪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熟悉,但她没想起来是哪熟悉,就继续听周子鸿讲了。 “孩子的叔叔伯伯都有亲生的娃,回去就是寄人篱下,孩子爷爷奶奶担心他们年纪大了养不起三个孩子,孩子过得不好还得受其他儿子的气,就点头同意了。最后带着老大回了家,两个小的则是被战友收养送回了他老家。” 闻怀溪蹙眉,她更觉得熟悉了。 “一晃几年过去,那人媳妇儿改嫁几年,两个双胞胎也大了,他们爷爷奶奶就想着找个机会去那个周同志老家见一面孩子,替儿子看一眼孙子过得好不好。结果这时候,那个改嫁的媳妇儿回来家里闹了。” “这个媳妇儿跟后来嫁那个男人没有娃。两个人身体都好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怀不上,男方家里不是很乐意,媳妇儿也想自己的孩子,索性离了婚又回来了,回来却闹着说要嫁给那个周同志,让婆家给人家打电话。” “她婆家跟人家都没什么联系,都不知道人家结没结婚,怎么可能同意她这么离谱的要求。那个媳妇儿说是自己有办法,让他们只管照做,婆家还是没应,她不乐意了,又说这次看孩子她要跟着一起。” 周子鸿“啧啧”摇头:“谁都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但婆家又没办法阻止。我们回来的时候听说那家子可能快去周同志老家了,因为不想带孩子妈还闹着呢,就她那样,去了人家周家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没后续了?”闻怀溪问。 她还以为有个结果呢。 周子鸿摇头:“没了,对方还没去周家呢,你要想知道,只能等我们下次再去问了。” 周子鸿站起身:“我们每次跑车的地方都不一定一样,下次再去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有点渴了,问过王娟厨房在哪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着。 “你们要想知道啊,下次跑车再有那儿,我就和人换一下自己跑,去那家子再打听打听。” 周子鸿的话是对着大家说的,但是眼睛却盯着李秀秀不放,不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 李秀秀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王娟看看她又看看周子鸿,替朋友拒绝:“倒也没必要。哥你什么时候去了打听打听就行,没必要专门过去。” 不过是一个八卦,没必要这么上心。 周子鸿看起来有几分失落:“好,我有机会再问。” 这时,闻怀溪已经想起来这个故事为什么熟了。 收养了战友双胞胎小孩的周家,这不就拿的和周援军一样的剧本。 闻怀溪觉得有点巧,却没多想。 李秀秀已经和周援军退婚了,孩子妈要是想闹,也是周援军自己的事,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当个八卦听听得了。 第107章 我们这次是来看两个孩子的。 进入八月,姜柳大队是一天比一天热,中午出去一圈随便走走就能得到一套汗津津的衣服。 往年在城里,这个时候闻怀溪一般放假在家,觉得热了可以开电风扇,再不行了还能找妈妈撒娇要点钱买个冰棍吃,但现在她只能在屋里躲着用蒲扇给自己扇风纳凉。 下午还要去上工,闻怀溪都感觉自己要失水过多了。 她不停地扇着风,看着宋未晏在桌子前写东西,一滴汗都没出,羡慕了:“你怎么不出汗呢?你不热吗?” 宋未晏手上动作不停:“还好,我从小就不太出汗。” 闻怀溪表示十分想拥有这种体质,并且不想和拥有的人说话。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宋未晏似有所感地回头:“咱们大队的电线已经在装了,别急,应该没多久就能用上电扇了。” 闻怀溪扇着扇子,走上前碰了碰宋未晏的胳膊。 温度挺高,但人家就是不热。 唉。 她哀声叹气地坐了回去,打算等会儿上工的时候带着蒲扇一起。 徐桂芳端着两碗在井里冰过的绿豆汤进门:“等会儿不着急上工,天气太热了,你大舅他们商量改时间了。” 一天比一天热,别说她孙子孙女这些年轻孩子,他们这些年纪大的也受不了啊。前两天上工的刚晒晕过去一个。 往年也差不多到七八月左右就会将上工时候往早调一点,五点上工,中午依旧上到十二点,但下午可以晚去一会儿,避过中午最热的时间段。 闻怀溪喝了两口绿豆汤,舒服多了,问:“下午呢?” 徐桂芳:“下午不行。六点过后那个蚊子你受得了?” 夏天蚊虫多,尤其姜柳大队近山,蚊蝇更是多到不行,天色稍微暗下来一点,人是凉快了,蚊子也趁凉出来了。 不穿长袖长裤,一分钟几个包都是少的。 闻怀溪瞅瞅自己胳膊上还没消下去的蚊子包,打了个寒颤。 她还是热一会儿吧,要不然只能做蚊子的盘中餐了。 徐桂芳交代:“三点过了再去,还有一个小时,你想睡了再睡会儿。这一个月都是,别忘了啊,九月了再等你舅他们通知。” 徐桂芳又出去忙了,闻怀溪换了个姿势,躺在床上给自己扇风,希望给自己扇睡过去。 可凉席没一会儿就被她的体温烘热,刚、翻身换另一边很快又烘热了,先前热的那边儿也没凉下来。她没翻几次身,整张凉席都变得热烘烘的,根本躺不住,闻怀溪只能又坐起来。 真是热得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出去转一圈。”闻怀溪在房间里待不下去了,带着自己的扇子出门,门开的那一刹那,她后悔了。 外面被太阳晒得比屋里还热,她又退回了门内。 “咱们具体什么时候才能用上电风扇啊。”闻怀溪扇得胳膊有点累了。 闻怀溪这话也不是想要个回答,因为她知道这件事不由宋未晏决定,只是单纯太热发个牢骚。 折腾了一个来小时,这回是真要上工了,再怎么抗拒,闻怀溪还是得带着自己的大蒲扇去上工了。 太阳火辣辣地烘烤着大地,她戴着草帽,偶尔往树荫地下钻会儿,看着在地里干活,脖子上搭着毛巾不停擦汗的人,又一次庆幸姜远兰有先见之明。 她这个记分员虽然也要一起晒太阳,但可以时不时往树荫下站站,只要能看见大家都在干活就行。 但在地里干活的,就只能一直晒着太阳,偶尔喝水的时候才能休息一会儿了。 闻怀溪休息一会儿后又去转了一圈。 还是农闲,大队对请假宽松一点,大部分心疼媳妇儿的人家,都没让孕妇在这个天儿出来上工,但江婵媛特殊情况。 赵建设的工分根本养不起他们一家,江婵媛只能趁着天凉做点轻松活,相应的工分也少。 同样,她两个表姐也都是拣了稍微轻松点的活,最起码这个天气没那么难熬。 不过李秀秀今天没来上工。 前两天李大嫂徐花生了个女儿,在家里坐月子需要人照顾,本来应该是李母在家的。但李母心疼女儿要晒太阳,就让她白天在家里搭把手,这一个月也就不用顶着大太阳上工了。 提到李秀秀,闻怀溪就想起来前些天听周子鸿讲那个八卦。 她越想越感觉周子鸿说的这个故事和周援军有点像,但她无从求证,就只把这个故事当八卦听。 却没想过了几天,隔壁周庄大队突然来了几个人。 今天,姜柳大队的电线杆正式装备完工,每家每户都通了电,买上电灯泡家里就可以开始用了,再也不用晚上打着手电筒或者煤油灯摸黑干活。 闻怀溪也等来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电风扇,当天晚上很是睡了一个好觉。 周磊这两天春风得意,走路呼呼带风。 姜柳大队装完就是他们,想到自家大队也能通上电,周磊这两天的心情好了不少,就连有谁犯个小错他都能笑眯眯的说没关系。 周庄大队的队员感觉最近大队长心情好,再加上自家大队也很快能用上电,一个个也脸上带笑,对着来问路的陌生人都是好声好气。 她热情道:“我领你去吧,周援军家比较难走,你们不认路,我领你去好一点。” 问路的年迈夫妻立刻道谢,喊上一旁四十左右的儿子和他们一起跟在带路的后面。 路要走几分钟,婶子就搭了话:“听你们口音不像是咱这儿人啊,是周家小子的战友吗?” 听说部队里天南海北哪儿的人都有,就是不知道他们找周援军家什么事。 老太太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回道:“是啊,我三儿子是周同志的战友。一直听说你们这儿山清水秀,趁着农闲来看看。” 婶子瞅瞅后面跟着的男人,问:“您儿子,是这位同志吗?”看着不像啊,这位一看就是他们质朴的农民同志。 果不其然,老太太摇摇头:“这是我大儿子,是担心我们年纪大了,陪我们来的。” “哎呀呀。”婶子一拍手,“那你们可来错时间了,周家小子不在,家里就一个老娘一双弟妹还有两个孩子。你们去了家里都没个人招待你们。” 婶子替他们惋惜:“你们如果是来找周小子的,应该提前问问时间的。” 其实婶子不是惋惜,她是觉得这几个人挺冒昧的。 哪有听说战友老家山清水秀就跑来人家里的。 当兵的儿子没来,周援军也不在,他们和人家周家其他人认识吗就跑来,占便宜也不是这么占的。 婶子小声嘀咕:这几个人来看着没带多少行李,身上的穿衣打扮也不像有钱的,周援军不在,周婆子别给人赶出去不让住。 招待所可要花不少钱。 老太太有点失落,老头儿搭了句话:“没事,我们和周嫂子认识,和周嫂子说说话也好。” 周援军在不在都不重要,他们夫妻俩来主要是为了看孩子的,大人一个都不重要。 他儿子都没了,这份儿情还能持续多久? 他们来只是为了替儿子看看孙子,看看孙子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原来认识啊。”婶子替他们松一口气,有点好奇,“周婶儿好像去过她儿子部队,你们是在部队认识的?” 老太太眨眨酸涩的眼,接过话茬:“对,对。”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周婆子,从来都没见过对方。 他们夫妻就去过一次儿子部队,就是老三牺牲的时候。 当初他们夫妻二人和老大一起去给老三处理后事,才第一次见了只有一岁,一直在部队长大的两个双胞胎孙子。 见到孩子,他们有点安慰,最起码老三有后,还是三个儿子。好好给孩子养大,长大无论做什么,也算是他们对得起老三了。 只是那会儿老三媳妇儿哭得惨,说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养活不起三个孩子,问他们怎么办,逼着他们拿个主意,打破了夫妻二人的幻想。 他们夫妻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再干多少年活。 老三本来就比老大小了好几岁,老大的孩子都已经能下地了,老三家那两个小的才刚出生。 如果三个孩子都是七八岁,他们还能说帮着养活,但小的只有一岁。 他们能活到七十,能保证自己活到八十还能干得动活吗?他们是真的不敢肯定自己能给两个小的养活大。 那会儿,被儿子救了的周同志就主动说可以收养两个孩子,哪怕以后结婚了也会将孩子当亲生的看待。 他们动心了。 周同志青年才俊有前途,以后肯定是留在部队的,让孩子跟着周同志,比跟着他们在村里受苦强得多。 孙子是烈士后代,在部队里都是他爸曾经的战友,就算周同志对孩子不好,也有领导看顾。 但是跟他们回了家,她孙子就是寄人篱下了。 孩子妈也说她后面肯定会改嫁,不可能带着三个孩子。如果他们两个老骨头坚持要养,肯定需要其他儿子的贴补。 哪怕部队里有抚恤金,也会给孩子一定的补贴,但时间一长,难保别的孩子没有意见,觉得替三儿子养孩子花了他们的钱。 周同志主动说了可以收养,两个孩子的爸爸又对他有救命之恩。 这么一层关系压着,比他们把孩子带回去让其他儿子帮着照顾强得多。 犹豫了几天后,临走的时候,在部队领导的见证下,夫妻两个还是决定将两个小的托付给周同志,将大孙子带回了家。 一晃三年多过去了,孩子妈早早改嫁了,他们夫妻两个年纪上来干活没之前利索,养着三儿子家的老大都是自己干活,加上别的孩子的孝敬才勉强刚够。 要不是手里一直捏着儿子的抚恤金还有孙子的补贴给他留着,他们真怕自己哪天一蹬腿,孩子就只能在几个叔伯家辗转受白眼儿了。 想到这儿,夫妻两个庆幸自己做的决定的对的,将两个小孙子托给了周同志,要不然真的养不起了。 老太太有点想她三儿子了,沉默着不说话,老头儿拍拍她的手背,和热情的婶子继续搭话。 “喏,就是这儿了。”婶子指指周家大门,喊了一声,“周婶子,你家老三战友家里人来了,你快出来接一下。” 屋内传来不甚清晰的骂骂咧咧声:“哪门子……,怎么这时候跑……” 婶子觉得这一家子没眼色是想法周婆子也有,她就不认识儿子几个战友,这人还能跑她家里,莫不是来混吃混喝占便宜的? 门外的三人听清了七七八八,知道人家不欢迎他们,有点尴尬。 他们也不想来的,但这次事出有因,攒够路费了,当然想来见见两个孙子。 没事,等会儿解释清楚就好了。 老太太记得周同志说过,他妈脾气挺好的,也很喜欢孩子,他收养两个孩子的时候他妈一点都没反对。 老太太觉得周嫂子肯定不知道情况才这样骂人,她家要是来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占便宜她也会骂。 好在他们不是白吃白喝,不仅给孩子带了东西,来的时候为了方便还专门换了粮票。如果周嫂子家没地方住或者不方便,他们也带够了去招待所的钱。 屋内传来听不太清安抚的声音,周婆子的语调降了下去,很快,一个年轻姑娘出来,看着门外三个陌生人,问带路的婶子:“婶儿,他们是?” 婶子对着三人介绍:“这是周援军的妹妹。” 周援媛皱皱眉,上下打量着三人。 衣服看着补丁不多,但也泛着白,估计是家里最好的一身衣服了。那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行李,看着像是换洗的衣服,估计是想在他们这儿住一阵儿。 因为是夏天,从火车上倒车下来身上的味儿已经不能闻了,三人其实特意去了一趟澡堂好好梳洗了一番,但一路走来不免又出了汗,略微有些狼狈,新换的衣服也湿了一部分。 老年夫妻看着就是干活太多操劳得很,腰背有些佝偻,头发上已经有了不少银丝,中年男人跟这对儿夫妻细看有点像,但因为更年轻一点,看着强壮许多,这三人应该是一家子。 周援媛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几个人,也确定这三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像是她三哥的战友。 老太太主动介绍:“你好同志,我儿子是你家周援军同志的战友。” 婶子在一旁附和:“对,她三儿是三哥的战友,听说也认识你妈。” 周援媛站在门边把着门页,撇嘴:“我三哥不在家,你们来什么事?” 老太太有些为难,看了看婶子,说:“这话不方便说,小姑娘,麻烦你带我去见见你母亲,见到我们,她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婶子注意到了老太太为难的目光,主动提出离开:“人带到了我就先走了,你们聊你们的。” 婶子一边走一边回头。 也不知道这几个外地人找周家什么事,居然还不让人听。 婶子很快走远了,周援媛还是没有带他们进门的意思。 “你们到底什么事啊?我妈身体不好,在屋里躺着呢,我也忙着,大热天的没功夫和你们耗。” 说着,周援媛已经往门内退了:“你们再不说我就关门了。” 什么她三哥战友的家人,吞吞吐吐的,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嗳。”中年男人赶忙上前一步挡住门。 周援媛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后退一步:“我又没说现在关,你做什么?臭死了。” 男人有些尴尬地抬起胳膊闻了闻,隐约是有点汗味。 但他一路从公社走来周庄大队,大太阳底下走了一个多小时又出了汗,身上难免会有点味道。 他想着年轻姑娘爱干净,抿抿嘴没说话,只是默默后退,离周家大门远了点。 “姑娘你别关门,我们是真的有事找你母亲。” 周援媛:“我都说了有事说事。现在外面就没人,你们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我妈她身体不舒服躺着呢。我这给你们放进去,万一你们做点什么怎么办?” “理解,理解。”老太太笑笑,看看周围墙边冒出来的脑袋,压低了点声音说,“是这样的,我家老三是你哥哥周援军的战友,当年和他一起出任务牺牲了,留下两个孩子,你哥哥就收养了他们,我们这次是来看两个孩子的。” 周援媛细细端详三个人的脸:“你是说小瑾小瑜是你孙子?” “对。”中年男人点头,“小瑾小瑜是我侄子。自从他们被收养,我们三年都没见过孩子了,这次就是想来看看。” 其实如果没出那个事儿,他们应该会再晚点,再多存点钱再来的。 只是那件事过后,他爸妈不放心,就动了一部分大侄子的补贴,说什么都要提前来看看孩子。 周援媛上上下下将几个人打量一遍,随后冲着屋里喊了一声:“妈!你出来一下。” “行了,你们到院子里来吧。”周援媛进了门。 如果这几个人真是小瑾小瑜的亲人,那她处理不了。 她三哥挺宝贝这两个便宜儿子的,往常回来都会带着孩子玩一玩,去公社买点东西。 不知道她三哥怎么说的,她妈居然也对这两个小崽子挺好的,看着*不输她其他几个哥哥的孩子。 这种情况下,周援媛可不敢给人随便打发了。涉及她三哥的事,还是交给她妈来吧。 周援媛回了房,三个人在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下有点拘谨进了周家大门,站在院子里手上提着的东西也没敢放下。 三人,也就是褚家人,抬眼打量着周家的屋子,在心里判断自家孙子的生活水平咋样。 周援军自从有了工资后,就会时不时给家里寄点钱。后来又存了一笔钱后给家里翻修了,周家院子看着还是有几分能唬人的。 不同于大家都是土砖墙,周家院子有那么两个房间的真正的砖房,其中就有周婆子一个。 另外一间砖房自然是这个家的家主周援军的,只不过他不在家,这个房间一般是周援国带着两个小的住,周援媛则是偶尔和周婆子睡一起。 但周援媛其实有自己的房子。 不和周婆子睡的时候,她一般都是回她自己的屋住,就比如现在,她就是进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周援国还在上学没回来,两个小的被周婆子打发到老大家和他家孩子一起玩了。 现在周援媛进了房子,周婆子还没出来,周家院子里就只剩下了褚家三人。 周婆子一直没出来,褚家夫妻也听到周援媛说周婆子身体不好,没敢催,小声的和儿子说着话。 “周家的条件看着挺不错啊。” 砖房前晾着的两身小孩衣服,看着是没什么补丁的。 哪怕孩子就这两身体面点的,最起码说明人家没全给孩子穿大孩子的旧衣服。 褚老大点头,他注意的更多点:“妈你看他家厨房,还能闻到隐约的肉味。不年不节能吃上肉,说明他家日子可以的。你放心,小瑾小瑜肯定没受苦,过得好着呢。” 褚家夫妻就担心孙子不是亲生的在周家受苦。 当初想的是周援军娶了媳妇儿孩子可以跟着一起随军,却忘了周援军级别不够,还要几年才能申请,孩子只能留给家里老娘带。 只是那会儿他们已经答应了收养,领导们都给办手续了不好反悔,周同志也说他妈好相处,褚家夫妇这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将孩子交给了周援军。 如今亲眼看到周家的条件,他们的确是松了口气。 “看来周家是厚道人家。哪怕咱们给孩子的东西没送到,他们也过得挺好,我这就放心了。” 老太太说完,正想上前摸摸孩子的衣服,这时,身体不舒服的周婆子慢吞吞地出了门。 “你们是谁啊?” 周婆子和她闺女一样,上来就将三人打量了又打量,心里判断着这家子就是普通农民,和他家一样。 可别再说是她儿子战友家人了,她三儿人都不在家,她可没什么心情招呼他们。 周婆子刚让周援媛出来打发人就是因为不想招待人,想让周援媛在门口就给人送走。 但周援媛不知道为什么给人放进来了,周婆子只能又喊周援媛给褚家三人倒水:“媛媛,别钻屋里了,出来给客人倒水!” 第108章 两个小孩从小到大都以为他们是周援军亲生的。 周援媛刚进屋躺下没几分钟,都准备睡觉了,突然又被周婆子喊。 周援媛心里不情不愿,却又不敢反抗她娘,只得踢踢打打着发泄着心中的怨气,起床穿好衣服出来给客人倒水。 周援媛脸色极臭,一点都不掩饰地落入了褚家人眼中,褚家三人隐隐有些局促不安。 “不用了嫂子,我们不用喝水,就是来看看孩子。”褚母慌忙摆手。 褚母就算再笨,这会儿也该看出来了,人家周家不怎么欢迎他们,尤其是这个周家妹妹。 虽然不知道周家是嫌他们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来看孩子,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但主人家不喜欢,他们也该有点自知之明。 褚母有点后悔,早知道不应该这么着急,最起码给周同志部队打个电话,说一声再来。 看孩子? “谁啊你们?”周婆子语气不耐烦,心里却隐约有点猜测。 她家没这门亲戚,唯二不是亲生的小孩就只有三儿家两个小的,所以这几人多半儿是小瑾小瑜的亲人了。 褚家人将刚刚说过的话又给周婆子解释了一遍,印证了她的猜测。 褚母四下打量,没有别的人再出来,周婆子也没喊两个孩子,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嫂子,我们进来半天了还没看到小瑾小瑜,他们是在房间休息还是出去玩了啊?” 她迫不及待想见到孙子。 褚母看一眼头顶的大太阳,有点担心。 四五岁的小孩子正是不怕冷热爱热闹爱玩的年纪,即使外面的大太阳成年人都受不了,但小孩子总会顶着烈日赴约,然后玩儿得脸颊通红。 如果孙子在外面玩,小孩皮嫩又不知道冷热,这么热的天,万一晒伤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褚母脸上也带出来点担忧情绪,却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周家的人看起来就只有周嫂子和她女儿,年轻姑娘没生过孩子,注意不到很正常,周嫂子身体又不好,估计没太多精力分给孩子,但这不能说明人家照顾得不尽心。 万一她表现得过了火让周嫂子心里不舒服,回头再想着他们家人不好相处不让他们再来看孙子了怎么办。 褚母心里想东想西,就害怕孙子过得不好,越想越慌。 周婆子没好气:“没看我生病着呢?孩子在老大家,让老大媳妇儿看两天。” 她闺女先前都说她病了在床上躺着,这家人是耳聋了还是装傻,指望一个病着的老太太看孩子,也不看看她有没有那个精力! 周婆子撇嘴。 只知道心疼自家孙子,担心她照顾不好当初别让收养啊! 褚母立马道歉:“好,好,周嫂子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快点见到孩子。”原来是这样。 褚母松了口气,余光瞥到儿子手上的包,又赶忙催促他将他们带来的东西递给周婆子。 褚母一件件展示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嫂子,我们来的时候给孩子带了些吃的还有衣服,不知道孩子现在多高,就往大做了点,如果大了就放放再穿……” 看到实打实的东西,周婆子心里舒服许多,觉得这家子还算懂事,对着周援媛吩咐:“去把小瑾小瑜喊回来。” 周婆子对两个小孩还是挺好的,小孩的亲爷爷奶奶来了,她也愿意让小孩见一见。 反正现在是她孙子,他们估计几年才能见上一次,看看就看看吧。 周婆子也担心万一不给看褚家闹说她不给人家见亲孙子,总归是救了她儿子的战友一家。 更何况褚家带了这么多东西给孩子,周婆子算计着这个月又能少花点钱了。 周援媛听话的去喊人了,褚家人和周婆子在院子里等。 其实褚母很想跟着周援媛一起去,这样也能早点看到孙子,但她人生地不熟的,周同志这个妹妹又显然不欢迎他们,她就不上赶着讨人嫌了。 反正现在跟过去见和等会儿孩子被喊过来再见也差不了多久。 褚母安慰着自己,却在周援媛走后,时不时伸头往门口看看,生怕错过了什么。 周婆子和她搭话:“这不年不节的,你们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时候来看孩子了?” 天儿这么热,坐车都不舒服,她家也没多余地方,热得慌还要招待他们,为什么不等天气凉点再来。 就现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周婆子都感觉自己流汗不停,可她又不想让这家人进她家。 褚母以为周婆子不欢迎他们,尴尬地笑了笑,褚老大倒是大大咧咧直接说出了原因:“是我们之前给孩子寄东西,上次领导来我们家说是都没收到,还有一些我家老三的战友给孩子寄的东西,听说你们家一个都没拿到。” 上次领导来周家劝周婆子的时候,顺道过去将他们一圈有烈士的家庭都看望安抚了一遍,他们就提起来有给孩子寄东西。 但领导回去和周援军聊起来的时候,周援军说他们家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其他人给孩子寄的衣服吃食。 这么一对,大家才发现,除了褚老三还在部队的战友偶尔给孩子东西会直接送到周援军本人手里捎带回去,剩下来所有人,只要是转业回家从自家的地址寄到周庄大队的东西,全都凭空消失了,周家人一点都没收到。 本来褚家人想着孙子有补贴,他们一年还能给孩子寄两次东西,也表示他家孙子没有那么白吃白喝。 但周家什么都没收到,褚家人就有点不知所措了,索性将这次本来要给孩子寄的东西带着提前来看看他们。 原本褚家人的计划是等孩子六岁快上学的时候再来,或者再拖拖,后面孩子如果能跟着周援军随军,从他们家去部队比来周援军老家要省事儿得多。 可因为这个意外,他们只能改变计划。 褚老大一番解释让周婆子肉疼不已。 她都从来没想过,褚家人居然还给那俩便宜孙子寄过东西。再加上别人,她三年到底损失了多少! 周婆子就不是一个能压住脾气的人,当着褚家人的面儿骂骂咧咧:“该死的杀千刀的狗东西,生孩子****,爹娘**的***,家里穷得只剩底裤了吧,连小孩的东西都偷,怎么不来一道雷劈死他们呢!” 狗东西,别让她逮到,她周婆子要他好看! 周婆子骂人之脏,让褚母第一时间怀疑周同志那个“他娘挺好相处的”是不是在诓她。 周嫂子看着不像是好相处的人吧? 可周嫂子好像对孙子还行,褚母决定再观察观察。 只是,孙子不会也跟着学这些吧?她家老三是念了书的文化人,褚母不想两个孙子变得不像他了。 在褚母的忧心忡忡之下,周援媛终于将在周老大家玩疯了的两个孩子带进了周家大门。 听到动静,褚母满眼期待地回头,目不转睛盯着自家两个孙子。 她这两个孙子可是双胞胎男娃,长得也好,如果不是她和老伴儿年纪大了,家里实在养不起,也不舍得将孩子给别人养。 “奶,奶!我要喝汽水!大伯母不给我买。”周瑾安一进门就大声嚷嚷。 可能是在地上滚过,周瑾安身上的衣服完全不能看,全身上下都是皱巴巴的土痕,看着埋汰至极。 周瑜安紧随其后:“就是奶,你要罚大伯母,我和哥哥都在地上滚了她都不给我们买,你不是说只要闹一闹,我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 周瑜安比他哥哥强点,但身上的衣服也是脏的。 只不过比起周瑾安身上被汗打湿,所以土痕黏在身上尽显狼狈,周瑜安身上好歹是干的,那些土拍拍就好。 可就算是这样,只顾着看孙子没听见他们说什么的褚母也觉得两个小孩千般好万般好。 至于身上脏? 嗐,哪个小孩没有在地上滚过,哪个小孩不是出去玩搞得一身脏回来。农村的小孩子就是这样,风土大容易搞脏衣服,脏了就洗嘛。 “周援媛,你怎么都不知道给侄子拍拍土,就让他们这样回来?”周婆子觉得有点丢面子,“还有你大嫂,就这么看着两个孩子在地上滚?不是她儿子不心疼是吧,小瑾小瑜不就想喝个汽水,看给她抠搜的。当人大伯母呢,一毛不拔的。” 周婆子十分不喜欢这个大儿媳。 不就是让她看看孩子给娃做个饭的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咋了,整天给这个脸色给那个脸色的。 由于周援军的叮嘱,周婆子一向将两个孩子照顾得好好儿的,别人看到俩娃,只有因为是两个小子给她涨面子的,哪有今天这样,浑身都是土就见了外人。 哪怕这个外人是他们的亲爷爷奶奶,周婆子也觉得这是老大媳妇儿故意的,故意让她在外人面前丢丑。 周婆子脸色不好,周援媛缩了缩脖子,辩解道:“我去的时候这俩还在闹腾,我能给人劝回来就不错了,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管不下他们。” 周援媛其实是嫌他们脏不想动手,但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周瑾安和周瑜安最怕不常回来的爸爸,其次怕周婆子这个奶奶。 至于周援媛和周援国,一个平常不咋搭理他们,一个宠着他们。小孩子都是最会看人脸色的,自然不太听这俩人的话。 见到孙子的兴奋劲儿下去一些,褚家三人对视一眼,觉得周瑾安和周瑜安好像不是那种太听话的孩子。 他家老三小时候可乖可乖了。 “奶!我要喝汽水!”周瑾安蹬蹬蹬蹭到了周婆子面前,“我都好久没喝了,你给我和弟弟买!” 周婆子赶忙将他搂在怀里,丝毫不顾自己的衣服被沾脏,笑着哄道:“好好好,你大伯母不给买,奶给买。但是汽水要你小叔买,他今天去上学的时候不知道你们要喝,晚上他回来了你和他说,明天买回来再喝。” 周瑾安扁扁嘴。 他知道奶这么说就是今天不可能喝了,但是明天能喝也勉强能接受。两个小孩没再闹腾,而是任由周婆子给拍身上的土。 周瑜安扑到周婆子怀里叮嘱:“那你晚上要记得给小叔钱,没有钱买不了的。” 他们都知道小叔没钱的,要奶奶给才行。 褚父褚母有点羡慕,两个孩子看着还挺乖的。 褚老大也乐呵呵地看着侄子。 周婆子愿意给孩子买汽水这种贵物,应该也是心疼孙子的,看起来孩子在周家过得挺好。 “好,奶记得。”周婆子一口答应,发现拍不下来后,又吩咐周援媛去端院子里晒的水,“去把水端过来,给小瑾小瑜洗个澡。” 周援媛过去端水,褚母带着期盼笑道:“让我家老大来吧,他力气大,然后我家老头子和老大给两个孩子洗澡,行吗?” 褚老大三两下走过去将水盆端到了院子里正晒着太阳的地方,周婆子没说话,默认了。 有人干活她自然乐得轻松,这本来也是他褚家娃。 “小瑾小瑜,这个爷爷和伯伯给你俩洗澡。” 周瑾安周瑜安无所谓地点点头。 周婆子指指挂绳上晾着的衣服:“给他们穿这两身就行。” 周援媛又喊一句:“衣服洗了就晾原来的地方。”反正是亲爷爷亲大伯,想必愿意给两个小的洗衣服。 “嗳,嗳。”褚家父子应了,竭力挂着笑脸给俩娃脱衣服,心里有点高兴。 看着那边顺利进行,周婆子对着褚母警告道:“小瑾小瑜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你们可别说漏嘴,要不然以后就别来了。” 这俩孩子一抱回来周援军就和队里人说了,不让在孩子面前讨论身世。因为是烈士,大家或多或少有点尊重,所以也没那些讨嫌的闹到周家面前。 两个小孩从小到大都以为他们是周援军亲生的。 “嗳。”褚母轻声应了,“我们知道,嫂子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乱说。” 他们来就是看看孙子,没打算给孩子带走。周家对孙子尽心才不让孩子知道实情,她当然不会不懂事儿。 周瑾安两兄弟洗了澡之后,脸上的土被洗干净,虽然有点被晒黑了,但看起来仍然长得不差,而且脸上肉乎乎的。 褚母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笑,即使是看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跑着闹腾也高兴。 有亲爷奶看着,周婆子没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心情。她瞅瞅褚家三人,回房了。 褚母本来想问问能不能带孩子去公社的,注意到周婆子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只好又憋回了涌上嘴边的话。 她本来还说带孙子去买汽水的。 …… 周庄大队发生的一切,此时的闻怀溪并不知情,她只知道自己昨晚睡了一个好觉,今晚也能睡好觉。 闻怀溪心情极好,就连去上工都没那么痛苦了。 “秀秀姐,表姐,你们晚上来我房间吹风扇,可凉快了。”闻怀溪热情邀请。 有了好东西,当然要和朋友分享了。 “好。”李秀秀应了下来,“正好可以避开周子鸿。” 闻怀溪和姜怀梦对视一眼:“他还往你家去呢?”这个周子鸿还挺能坚持的。 李秀秀有些为难道:“他说他过两天才会去上班,这两天天天带着东西来我家。我想拒绝,可人家放了东西就走,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李秀秀想将东西还给周子鸿,可第二天周子鸿就学聪明了,放下东西再喊她,等李秀秀出门,周子鸿早就跑远了,她只好将这些都收起来。 闻怀溪皱眉,心里对周子鸿的印象下降了一点:“那他这人怪烦的。”都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秀秀姐收也不是,不收就只能跑他家去还。 李秀秀叹口气:“是啊,我本来想今天晚上去他家还东西顺便说清楚的。” 但是她又担心正好碰上周子鸿。 现在变主意去姜家,希望周子鸿看她不在能将东西带回去。 至少将今天的东西带回去。 如果这个方法有效,她以后就可以装不在家了。 “那咱们就今晚去!”闻怀溪出主意,“咱们直接去还给他娘,他妈知道儿子给你送东西,应该会阻止……吧?” 闻怀溪这话是根据现在世情的合理推测。 家家户户都不富裕,李秀秀又没打算嫁给周子鸿,惠兰婶子应该也不愿意自己儿子白送别人这么多东西。 但是:“我心里又觉得惠兰婶儿八成会由着周子鸿。” 上次去周子鸿家里,惠兰婶子还帮着周子鸿问他和李秀秀有没有可能呢。 姜怀梦安慰道:“好了别愁了,反正还东西得去一趟周家,去他家再看惠兰婶儿咋说。” 能还了当然好,但如果惠兰婶儿不介意儿子的行为,那李秀秀也可以大方收下。 李秀秀点点头。 只能这样了。 三人分开继续上工,闻怀溪转了一圈到了知青那边,发现好像又有人帮栗瑶瑶干活了。 这两天天热,知青点通了电却不可能有电扇,栗瑶瑶一直都处于打蔫的状态,干活不怎么积极,下工倒是比谁都快。 但是今天再看,栗瑶瑶昨天剩下大半的活儿干完了,今天还新分到一片儿地,只是干起活来比之前还慢了几分,甚至此时正在树下休息。 闻怀溪觉得那个帮忙的“好心人”应该还是张栋。 见闻怀溪过来,栗珍珍喊她:“闻知青,栗瑶瑶不干活,是不是要扣分?” 她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凭什么栗瑶瑶在一旁休息。 闻怀溪翻看工分本,实事求是:“她昨天剩的地方干完了,够她今天的分了。” 农闲活不多,一个人就几分的活儿,怕热的一般干完就跑。只不过大部分人更愿意多干一点,多在地里磨蹭一会儿,工分多点也能多分点粮食。 跑回去是舒服,分粮食的时候就要饿着了。 但是栗瑶瑶却没这个顾忌,她现在还没走就是等闻怀溪过来给她报备一声记上分。 栗珍珍不服气地跺跺脚,想说什么,又在栗瑶瑶警告的眼神下恨恨闭了嘴。 等着吧,别让她抓到栗瑶瑶的把柄! 她就不信张栋一直都不提处对象的事无私奉献! 栗瑶瑶再这么让张栋帮忙,只要她拿到两个人处对象的证据,她就给爸妈打电话继续告状。 她栗瑶瑶愿意自甘堕落嫁个泥腿子,她栗珍珍可不会! 栗瑶瑶不屑地收回目光,走向闻怀溪:“嗳,我现在有人帮忙干活,有工分是不是能不来上工了?” 天真热得她受不了。 栗瑶瑶本来都和栗家父母撒娇说不想干活让他们寄钱换粮食了,可爸妈说让她多少干点有个面子分,有机会调回去也好给她找人。 回城的大饼在前面吊着,栗瑶瑶都是勉强撑着来上工的。 这两天张栋心疼她主动帮她干了,栗瑶瑶就开始想偷懒不晒太阳了。 闻怀溪瞟她一眼:“你干活应该是为了回城吧?张栋是给你干了,但是你人不在,有人举报一举报一个准的。” 知青点挺多人之间的关系也就那样,事关回城,大家肯定都格外关注。 谁家能不干活就有工分? 栗瑶瑶实打实在地里磨着还好,一旦她不在却工分不断,要么是她们记分员造假,要么就是有什么不正当来往。 “你应该没和张栋结婚吧?”甚至栗瑶瑶应该和张栋都还没交往,有人非要扣帽子,她躲都躲不过。 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但回城是大事,难免会有那些为了利益举报使坏的。 闻怀溪觉得栗瑶瑶还是稳妥点好。 栗瑶瑶脸色差了点,抿唇不语。 她自己也知道又不干活又想拿工分过分了点,她是真的不想放弃。 “那我俩处对象呢?”栗瑶瑶问了一句。 闻怀溪摇摇头:“我给不了决定,你自己想吧。” 闻怀溪丢下一句话就走了,徒留栗瑶瑶在原地沉默地站了许久。 下午下工,家里煮的是红薯稀饭,闻怀溪让徐桂芳给她和姜怀梦留着饭,就跑去了李家和李秀秀去拿周子鸿这些天送她的东西。 看着李秀秀捧出来发绳雪花膏这些明显是用了心思的几样小东西,闻怀溪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 姜怀梦翻看着:“这些东西,他应该就是单纯想讨好你吧?” 周子鸿并没有拿很贵的东西,都是一些正常男青年追求女同志会送的小玩意儿,不至于到李秀秀负担不起。 闻怀溪刚想顺着表姐点头,注意到李秀秀欲言又止,她立刻变了态度补充:“但是秀秀姐不喜欢。” 李秀秀:“对。” 她其实也不是讨厌周子鸿,但她现在什么都没想好,也下意识抗拒相亲和男人,再收周子鸿的东西,就会感觉心里有压力。 李秀秀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不是逼我,但我心里过意不去。” 闻怀溪懂了,李秀秀恐怕也不是一点感觉没有。 “那咱就先还给他,等你真的想好了再说。”如果他们两个都能等到那个时候的话。 第109章 能不能先把东西收下,别拒绝我? 三人到周庄大队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个陌生女人。 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编着两条大辫子,上身的衣服是白底碎花的,下身则是一条普通长裤,看着挺有些温婉的气质,普通话说得挺标准,只不过不可避免的有一些外地口音。 “嗳,同志,你知道周援军周家怎么走吗?”女人开口,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只是带着一股焦急。 闻怀溪看看表姐和李秀秀,摇摇头:“我们不是周庄大队的,不认识他家。” 闻怀溪并没有撒谎,她是真的不知道周援军家在哪,但其实李秀秀是知道的。只是为了避免纠缠,她干脆就替李秀秀说不认识了。 女人丢下一句“谢谢”,又往村子里去,走了两步碰到下工还没来得及回家的一位婶子,又打听起了周援军家。 闻怀溪三人走近的时候,女人已经匆匆忙忙跑远了,只听到原地的婶子嘀咕:“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找周婆子家。” 三人听到了没在意,按照原计划去了周子鸿家,其实也是周子安家。 周子鸿和周子安的父亲是亲兄弟,分家的时候大家都没钱盖新房,两家关系还成,就多盖了两间屋子,分一分仍旧是住在老屋,只不过从中间隔开了。新分下来的庄基地空着,等着以后有钱了再盖新房。 三人在周子鸿家门口观望了一会儿,先去了隔壁。 王娟已经在家了,她婆婆林荷在做饭,王娟上工出了一身汗,在院子里打水洗漱,周子安在她旁边递毛巾。 闻怀溪先给王娟喊了出来。 见到朋友,王娟很高兴,兴奋地问三人怎么突然过来了。 闻怀溪指指李秀秀,李秀秀解释了一遍,王娟扒拉一下刚洗过的头发,道:“你们早了,子鸿哥还没回来。”她就说这两天下午咋老能看到周子鸿出门又回来,原来是给秀秀献殷勤去了。 王娟问:“能不能给大伯母喊出来,直接把东西给她呢?” 说完,她意识到不妥,又赶紧说:“算了算了,秀秀和周子鸿之间的事,还是你们自己处理吧,要不在我家坐着等等?” 李秀秀摇头:“你家要吃饭吧,我们还是不进去了。”饭点上别人家,她们又不是专门来占便宜的。 李秀秀这些天一直在家照顾嫂子徐花,只是今天她娘早上起来不舒服,就换成了她上工,李母在家休息顺便照顾徐花的月子。 往常李秀秀都是估摸着时间做饭,周子鸿到李家的时候,李秀秀都是在做饭,家里只有她和徐花还有小侄子。 所以她今天就挑了下工的点,没想到周子鸿还没回来。 “我们在外面等等吧。”闻怀溪也说。 她拉着两个人的胳膊:“娟子姐你快去吃饭吧,我们等一会儿,应该快了。” 没给王娟挽留的机会,三个人已经开始在周庄大队窜来窜去了。 ——总不能干巴巴地站别人家门口。 闻怀溪没太来过周庄大队,带着两个人七拐八拐的,却突然被李秀秀拉住了手。 闻怀溪停住脚步:“怎么了?” 李秀秀指指前面的小路:“这儿拐过去就是周援军家,咱们回去吧,说不定周子鸿已经回来了。” “哦。”闻怀溪转身,却听到了后面似有若无的争吵声。 前面的小路突然蹿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拽着人出来,被拽的则是她们刚见过的那个问路的女同志。 女同志不断挣扎着,声音听起来依旧是柔的,但语气不怎么温柔:“大哥你放开我!我是他们亲妈,你凭什么不让我看孩子?” 中年男人注意到了前面的闻怀溪三人,抿着唇没有开口,只是一味的想将女人拽走。 女人好似没看到三人,依旧在喊:“他们俩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会害他们吗?” 男人压低声音吼了一句:“你消停点,我现在就送你走,你明天一早赶紧回去。” “凭什么?”温柔的嗓音变得尖锐,“你们不让我跟来,我自己来了又要赶我走。孩子是我亲生的,哪有不让亲妈看看的道理?小瑾小瑜是给周家收养,不代表跟我断绝关系了!” 男人顾忌着旁边有人,依旧没开口,但拉人的动作强势了一点,女人被迫往前挪动。 女人另一只空着的手不停地拍打男人的胳膊,试图将他钳制自己的手给扯开。只是她力气比不过对方,努力了半天都没有效果。 闻怀溪三人挪动脚步,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女人喊男人大哥,人家这看起来是家事啊,她们不应该掺和吧? “嗳!姑娘,同志!你们帮帮我!”女人的叫喊止住了三人的步伐,闻怀溪左右看了看,指指自己,“你喊我们?” “对对对,同志你帮帮我!帮忙给他拉开好不好?”男人已经拽着女人到闻怀溪三人身边了,女人的声音越发急迫起来,“拜托了,他是我前夫的大哥,现在不让我见我儿子,我只是想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说着,女人的声音低了下去,隐隐有了哭腔。 男人似乎有些不忍,手松了一下,却在女人差点挣脱的时候又加大力道。 男人友善地笑了笑:“同志,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就别管了,我们自己会处理的。” 闻怀溪三人对视,不知道自己是该不该帮,小路尽头又走出来一对老夫妻:“老大——” 接下来的话在看到三个陌生人时堵在了喉咙里。 男人有几分懊恼:“爹,娘,你们再待会儿吧,我先给弟妹带走。” 老太太腿脚挺利索,很快到了两人身边,劝说道:“小婷,咱们先回招待所,啊?” 趁着两人说话,女人试图再次挣脱,但再次失败。 “娘!”女人喊老太太,“娘!我是小瑾小瑜亲妈,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们?” 再次听到小瑾小瑜,闻怀溪脑中划过什么。 她看看前面,再看看李秀秀,在对方明显也有点怀疑的神色中加深了自己的猜测。 这一家子,该不会就是周援军养子的亲人吧? 褚母明显不想在有外人的时候多说,拉住女人另一边胳膊:“咱们先回去。” 就张婷的表现,褚母可不敢让她见到两个孙子。 张婷的手劲儿明显不如褚老大,在褚母的帮忙下,两个人很快给张婷拉走了,只留褚父在后面追。 只剩下三人后,闻怀溪咽了口唾沫,问:“小瑾小瑜,是我想的那个吗?” 姜怀梦同样神情严肃:“恐怕是。” 李秀秀拽拽两人:“好了,他家怎么样和我们没关系,我们现在回去找周子鸿,然后该回家吃饭了。” 说的也是。 三人又去了周子鸿家,意外的是,刚刚碰到的一行四人居然也在这儿,而且周围围了一大圈人。 人群中有声音传来:“大家评评理啊,我是孩子亲妈。周家收养了我家孩子,我这前婆婆自己来看孙子,却不让我来看儿子啊!” 不时有议论声传来:“大叔大娘,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再怎么样不能不让亲妈见孩子啊!” “周家那小子都不让说娃不是亲生的,她这亲妈能忍住不告诉孩子?我看人家公婆做得挺对的。让孩子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还有得闹呢!” “人家是亲妈,肯定知道咋样对孩子好,爷奶都能来,凭什么不让人家亲妈来?” 张婷带着哭腔回应:“对对,我肯定不会说的,咋做对孩子好我还不知道吗?” 围观群众的心偏了,大娘帮着拽开褚老大的手:“别抓着你弟妹。” 褚老大被拽开,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在别人看来就是心虚了。 大娘安抚地拍拍张婷的手背:“快别哭了,你这婆家不做人,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大娘给你做主!” 张婷眼框落下一滴泪,感激道:“谢谢大娘,世上还是好人多。” 她整个人缩在大娘身边,手擦着眼*角,低着头不停颤抖,这么一对比,褚家三人就更显得凶神恶煞。 褚母想说什么,可又顾忌着不好开口,想了想,犹豫着开了口:“现在天晚了,等会儿赶不及回招待所,我们是想先带小婷回招待所,明天再来看孩子。” “这……”大娘有点犹疑不定,目光停留在张婷身上,张婷瑟缩了一下,“大娘,你别听他们的,我这一回去肯定会被他们买车票送走的。” 张婷又抽泣了两声,旁边有人询问:“就不能先让她见一眼孩子吗?” 褚家人为难的表情落入众人眼中,似是印证了刚刚张婷的话。 僵持之时,有人眼尖地注意到了从公社放学回来的周援国:“援国,这是你三哥那俩孩子的亲人,这是娃他妈。”他指指张婷,继续道,“她想见见孩子,但是她婆家不让见,你看看要不和你妈商量一下?” 张婷红着眼眶看向周援国:“周家弟弟,我是小瑾小瑜的亲妈,我还给他们带了钱的,就让我见一眼孩子吧……” 周援国看看她,又看向人群中陌生的褚家人,对方着急摇头,周援国下不了决心:“我回去问问我娘吧。” 周援国离开了,众人又僵持在了周子鸿家门外。 出门瞧热闹的王娟出来和三人站在一起,又等到了回家的周子鸿。 没见到李秀秀,周子鸿回来的一路上都很失落,猝不及防在自家门口看到人后,他眼睛亮了亮,快走两步上前:“你们怎么来了?” 周围热闹的人群让几人默默拉走了周子鸿拐弯,其他人走远了点,将空间留给了两人,李秀秀拿出东西:“我是来还你这个的。” 周子鸿的眼神黯淡下来:“这些都是给你的,你不用还,你放心,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找你要的。” 他垂在两侧的手攥成了拳头:“如果你担心我家人,没关系,这些东西我妈知道,她说不管我,别的哥哥嫂子更是管不上我的事,你用就是了。” 他以为自己直接将东西放下就走李秀秀就会收下,却不想对方追到了他家里来还。 周子鸿伸手摸摸空下来的裤袋。 他今天给李秀秀带了一块香皂,本来想告诉她,但她不在家里,周子鸿听说对方出门就将东西放下离开了。 现在想,还好没碰到李秀秀,要不然对方现在可能会连着那块香皂一起还回来给他。 李秀秀将手中的东西又往前递了递:“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觉得平白无故不能收你的东西。” “不是平白无故——”周子鸿顿住,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秀秀,我明天就走了。” 他之前以为,秀秀和周辉相亲,是想通能接受周庄大队的男青年了,但是现在…… 不过他不会放弃的。 李秀秀有些愕然,下意识问:“你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周子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今天通知的,跑广省的一个司机突然生病了,明天走不了,就分派给我了。” 周子鸿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失落,听起来可怜巴巴的:“秀秀,今天是我走之前最后一次见你了,能不能先把东西收下,别拒绝我?” 李秀秀心头微动,牙齿咬着下唇半天没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闻怀溪三人在旁边挤挤挨挨的,“周子鸿说他要走,秀秀姐怎么就沉默了?” “不知道啊,周子鸿也不接东西。” “嗳,秀秀的手放下了!”王娟提醒两人。 秀秀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将东西放在地上,轻声道:“对不起,东西我放在这里了,你记得带走。” 说完,她快跑两步,三个看热闹的就这么一脸懵地被她拉走了。 回到周子鸿家门口,李秀秀想离开,但王娟没放手,而是将她拉进了自家院子:“秀秀你不喜欢堂哥?” 李秀秀不知道怎么说:“我…我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但一想到订婚结婚,本能的有些抗拒。 王娟接着问:“那你讨厌他吗?” 李秀秀摇头:“谈不上讨厌。” 既然不讨厌,周子鸿长得也不差,那秀秀是为啥不同意? 王娟挠挠头,没辙了,这复杂的感情她着实想不明白啊。 她和周子安,就是周子安长得好看她就同意了,中间任何犹豫都没有,实在不明白李秀秀这么细腻的感情。 “小溪,你来问。”王娟看看旁边两人,思考了一会儿,拉过闻怀溪到李秀秀面前。 闻怀溪懵了:“我问什么?”她咋没懂王娟的意思。 王娟满脸认真:“你来分析分析秀秀和堂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感觉李秀秀不像是对周子鸿没感觉的,但为什么她还是将东西还给周子鸿了。 闻怀溪眨眨眼,无奈摊手:“娟子姐,我和宋知青咋回事你们不知道吗?我俩都不像你和姐夫,好歹相亲了。” 她也没办法解决啊。 她是能看出来李秀秀对周子鸿有点好感,但她又不是李秀秀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她的想法啊。 王娟恨铁不成钢:“小溪你可是高中生,比我聪明那么多!” 闻怀溪理直气壮:“上高中不考怎么处对象!” 姜怀梦:“……” 李秀秀:“……” “好了好了。”李秀秀笑了笑,“你们就别操心我的事了,我就是还没想明白,等我自己想通就好了。” 其实李秀秀自己也知道,她自己对周子鸿有感觉,但她心里很乱,理不清头绪。 可能是因为这么多次订婚和相亲的失败经历让她下意识抗拒。 一方面听到周子鸿要走,她其实心慌了一下,让她听懂了自己的心;可另一方面,拿周子鸿的东西依旧会让她有压力,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些东西会影响她的判断。 所以思考过后,李秀秀依然将东西放下了。 再给她一个月吧。 李秀秀心想。 如果下次周子鸿回来的时候依旧喜欢自己,她那时一定会给周子鸿一个答复的。 如果到时候周子鸿不喜欢她了,李秀秀也接受这个结果。 李秀秀调整好自己:“小溪小梦,我们回去吃饭吧。” 东西还了,她们也该回去了,下午上完工就过来,还没吃上一口饭,她早就饿了。 “等一下等一下。”闻怀溪不断探头向外看,“周援军他弟好像把小孩带来了。” 周家门外吵吵嚷嚷,中间伴随着温柔女声:“小瑾小瑜,我是张阿姨。” 张婷如约定的那样,只告诉了孩子自己是阿姨,并没有透露亲生母亲的身份。 两个小孩显然不太想见到这个陌生阿姨,拉着周援国就要走:“小叔我要回家,奶让你给我们买汽水。” 奶还没给钱,等会儿忘了怎么办。 张婷抱着孩子,摸摸他们的头:“阿姨给你们买。” 周瑾安不动了:“真的?那现在就买。”这个阿姨给买完,还能让小叔再买一瓶! 周瑾安拉着弟弟,另一只手抓着张婷的衣角,理直气壮:“走,买汽水!” “周家还挺舍得的,给……喝汽水。”他们亲生的孩子都不舍得买。 “周婆子对这俩娃那是没得说,就是经常塞给他家老大媳妇儿照顾。” “假的吧?周婆子那人?”能对俩不是亲生的这么好? “你这是门缝里看人,周婆子虽然人不咋样,但是对孙子是真好,最起码比对其他孙子好得多。” 有些和周援军家住的远的依旧不怎么相信,嘀嘀咕咕着小声讨论。 褚家人盯着张婷,发现她没什么别的举动,也没试图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孙子后,松了口气,周围的话也自然传进了他们耳朵。 怎么听着这些人的意思,周嫂子这人好像风评不太好,但又确实对他们孙子挺好的。 对他们孙子好,说明周家人有良心,记恩。但这样的人,在村里会是这么个名声吗? 褚母又开始担心了。 与此同时,张婷一只手牵着一个孩子,柔柔地笑着道:“我能带孩子去买汽水吗?孩子想喝。” 周援国拉了拉侄子的手:“明天小叔给你们带,小孩子走到公社天就黑了,路上有狼的。” “哇哇哇,我就要喝我就要喝!”又一次从希望到失望,身边也没有周婆子,两个小孩不配合了,撒开大人的手躺在地上打滚,嚎个不停,下午刚洗过澡换的衣服又弄脏了。 周援国想给人拽起来:“你们乖,明天就能喝了,不是不给你们买。” 小孩力气不大,但闹腾的时候有些成年人都抱不住,更别说是周援国这个半大孩子,他拽了半天一个都没拉起来。 张婷看起来有点抱歉:“对不起啊周家弟弟,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没事,你先带孩子回去,我现在就去买了送来。” 周瑜安的声音小了点:“喝汽水喝汽水!” 周援国没同意:“太麻烦了,我明天给他们带回来就好。” 下工有一阵子了,现在应该都快七点了。等张婷去公社再过来再回招待所,十点多招待所都关门了吧? “可——”张婷心疼地看向两个孩子,“孩子现在就想喝,我难得来一次。” 她突然眼睛一亮,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能不能……我先把孩子带去公社,明天再带他们玩一天,晚上再回来?” 生怕周援国不同意,张婷连忙保证:“你放心,我就是太想孩子了,想和他们多相处相处,明天我就带他们去公社,晚上肯定送回来。” 刻意被加重的公社二字如张婷所愿传进了两个孩子耳中,周瑾安和周瑜安也不打滚了,也不闹着喝汽水了,抱着张婷的腿不撒手:“我们要去公社!” 在公社玩一天!这对小孩子来说是莫大的吸引力。 他们只有在爸爸回来的时候才能去公社,平时都没机会的! 但这次不仅周援国不同意,褚家三人也不同意:“不行,你可以明天再过来,但孩子不能跟你住招待所!” 褚家人对张婷还是带着怀疑的。 一个来之前作天作地闹着要和周援军结婚的人,谁知道会不会利用他们孙子做点什么,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让孩子跟去公社的。 第110章 林大哥,我是重生的。 张婷最终没能成功带走孩子,两个小孩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周援国回家。 第二天一早,张婷早早地便到了周家,甚至那会儿周援国刚准备去公社上学。 周援国开了门,看到门外的张婷吓了一跳,纠结了一会儿名称后,他道:“……同志,你怎么来这么早?小瑾小瑜还没睡醒。” 他实在不知道喊张婷什么。 张婷柔柔地笑了:“你喊我嫂子就好。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了吗?我太想孩子了,想早点见到他们。”说着,张婷举起手,晃了晃手中的两瓶汽水,“我给孩子买了汽水,昨天他们说想喝。” 周援国回头看了一眼完全没动静的几个房间,有些为难:“她们都没起……” 周婆子已经不怎么上工了,周援媛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种,最近天热,她就更起不来,经常上两天工休息两天,周援国早起则是因为上学。 张婷看起来有点失落,然后提议:“我能去孩子们房间等吗?看看他们睡觉也好。” 她期待的目光落在周援国身上,让他不自觉压力倍增。 “有点不方便……”迎着对方骤然黯淡下来的目光,周援国艰难解释,“小瑾小瑜和我一起睡的是我三哥的房间。” 周援军是个单身男同志,即使他不在家,他的房间也不好让一个没有关系的女同志进去。 张婷低垂的眉眼中划过一丝亮光,再次抬头时换上了理解的微笑:“我懂的,那我就在外面等,周家弟弟,你忙你的吧。” 张婷主动让开门口,站在周家大门旁边。 周援国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屋子,最终,还是拉上了房门。 “麻烦嫂子你等等了,我姐应该不久就会醒来给侄子做饭,你听到动静可以喊她。” 周援国匆匆忙忙走远了,留下张婷盯着紧闭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里人都在睡觉,周援国走的时候不可能从外面锁门,所以按理来说,这门只是拉着,并没有锁上。 如果张婷愿意,只要轻轻一推,大门便会打开,但…… 张婷沉默地盯着看了一会儿,转过身背对着门。 早上七点整,周庄大队的队员已经上了两个小时工了,张婷也在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周援媛才缓缓起了床。 七点其实挺早了,甚至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但对比其他人,周援媛是起床比较晚的那个。 周援媛醒来后脑子还有点迷糊,但隔壁已经悉悉索索有了动静。听了一会儿,她认命地爬了起来准备做饭。 不上工的时候,周援媛能多睡一会儿,但那两个小的最多忍到七点,要不会直接在周援媛房间门口大喊要吃饭。 周援媛如果不起来,就等着被她娘揍吧。 周援媛起身去了厨房,现在是夏天,周援国去上学之前已经将今天早饭要吃的窝头热好留在了锅里。 周援媛摸了摸,凉了,烦躁地开始准备烧火。 要她说大热天的吃凉的有什么,但她娘就非要让那两个小的吃热的,还每天都要问一句。 周援媛但凡想偷个懒,都会被周婆子罚不准吃饭。 为了不饿肚子,她只好往锅里添了一瓢凉水,拉过一把柴烧起火来。 周家开始有炊烟冒起来的时候,张婷估摸着应该是有人醒了,敲了敲门,喊:“有人吗?” 周援媛嫌热,架过柴后到了院子里,听到动静后开门:“谁啊?” 张婷脸上挂上笑意:“周家妹妹,我是来看孩子的,刚刚你弟弟走的时候说孩子还没醒,现在是不是?” 周援媛一眼就注意到了对方手中的汽水,知晓是干什么的后,指了指其中一间砖房:“应该在床上玩,你刚好给抱出来洗脸。”她就不用忙了。 张婷心中一喜,略微思考一瞬,递上一瓶汽水连忙道谢:“谢谢你啊周同志。” 周援媛接过,心情好了不少,看张婷也顺眼许多。 张婷进了门也没放下剩下的一瓶汽水,而是拿着直奔周援军的房间,在快要进门的下一秒,突然被周援媛叫住了:“等等。” 张婷回头,有点不解。 “你先在院子里等吧。”周援媛走了两步,“你帮我看看厨房烧的锅,我进去将孩子抱出来吧。” 她真是脑子睡糊涂了,她三哥的房间,怎么好让张嫂子进去。 周援媛很快绕过张婷进屋,放下汽水后又进了周援军的房间,只给张婷留下一道关门声。 张婷紧握着拳,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后,在屋内周援媛“张阿姨给你们带了汽水”的声音下,迈步进了周家厨房。 周援媛将周瑾安周瑜安带了出来,张婷加好柴,顺着声音往外看。 小孩子爱玩水,洗个脸也不安宁,周援媛的衣服被溅湿,压低声音发脾气:“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点!” 小孩并不害怕,两个人笑嘻嘻地继续往周援媛身上溅水,一下比一下过分。要不是周援媛穿的是蓝色衣服,恐怕都要透了。 想到周婆子,周援媛强忍着火气:“你们两个再往我身上泼水,我就动手了!” 周援媛说动手是真的会动手,哪怕事后会被周婆子打回来,她也会先打一顿两个小的。 周瑾安周瑜安有点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嗳。”张婷没忍住出了声,“周同志,你先去换衣服,我来给孩子洗脸。” 抱歉的语气仿佛是在替孩子道歉。 周援媛瞪了两人一眼进屋了,张婷温柔地轻声安抚:“小瑾小瑜乖,我给你们洗脸好吗?” “汽水!”周瑾安记得这个阿姨,“我要喝汽水。” “买了买了。”张婷动作轻柔,“刚刚你们姑姑不是说了吗?我买汽水了。” 给周瑾安洗完后,她又帮周瑜安擦着手:“就是阿姨今天只给你们带了一瓶。本来阿姨说,如果你们昨天能跟着我去公社,我可以让你们喝个够的。” “还有别的大白兔奶糖,麦乳精,你们想不想要?” “我要去公社!”周瑜安应声。 “嘘——”张婷的食指放在周瑜安的唇前,“现在不能说,小叔不让你们跟我走对不对?我们要悄悄的。” “嗯嗯。”两个小孩捂嘴猛点头。 “好了。”洗完后,张婷站起身,“汽水在厨房,我现在给你们拿。” 周援媛出来的时候,便是两个小孩安安静静跟在张婷身边喝汽水的模样。难得的不闹腾让她有点惊奇,随后又撇嘴。 白眼狼,她照顾他们这么久,还是比不上人家亲妈。 “嫂子,锅开了?”她刚才专门在屋里多待了会儿,就是想把孩子和烧火都扔给张婷。 张婷见她半天不出来久猜到了周援媛的想法,此时只是笑了笑:“对,窝头都热好了,我拿出来在晾着。” 周援媛很满意这人的懂眼色,从案板上拾了一个窝头,夹了咸菜回房间:“嫂子,两个孩子就留给你了,你们好好相处啊。” 她真聪明,一举两得。 既不用看孩子,还能得到张婷的感激。 张婷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期间会时不时给他们塞一两颗糖,有奶糖有硬糖,两个小孩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温柔不会打他们且会给零食吃的阿姨。 八点左右,褚家人到了周家门外,望着紧闭的院门不知道该不该敲。 直到听到院子里小孩的笑声,三人才终于上前。 “来了。”张婷开了门,看到褚家人的时候眼神冷了冷,“我已经给孩子带过汽水了,小孩子不能喝太多。” 褚家三人看到张婷的时候并无意外。 他们昨晚商量好了八点再来周家,所以是六点多起床的,可那会儿张婷已经不在房间了。 起初他们只以为张婷还在睡或者去吃早饭了,可等了等发现屋里一直没动静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张婷应该是一大早就走了。 进赶慢赶,没想到张婷来的这么早,两个孩子看起来和张婷亲近得多。 张婷很想给门直接关上,当作褚家人没来过,但这是周家,她只能在问过周婆子后让开身子:“进来吧。” 周婆子和周援媛看着满院子的人心情不错。 看起来今天有人照顾孩子,而且中午吃饭,稍微收点钱票不过分吧? …… 距离九月越来越近,闻怀溪和宋未晏就越发关注江婵媛。 即使这辈子已经变了太多,江婵媛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但两人仍然不敢放松江婵媛这边。 尤其是林北望和周招娣的婚期定下来就在八月中,不剩两天,两个人会时不时观察一番她那边有没有什么幺蛾子。 庆幸的是,江婵媛仿佛认了命,这段时间一直很安静,丝毫动静都没有。赵建设也是夹起尾巴做人,生怕姜远峰会想起自己然后给送回原籍。 这么安静了两天,江婵媛突然找上了林北望。 怀孕五个月的江婵媛跑山上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闻怀溪以为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虽然这会儿怀着孕还要下地干活的女同志很多,但这并不包括上山啊。 姜柳大队这座山很矮,上山的路并不是景区那种修建好的,纯是人为走出来的土路。尤其现在是夏天,草木茂盛,有些地方不太常走的路已经被草覆盖了个完全,甚至这些地方还会有那些使坏的小孩给路两边长长到交错在一起的草绑在一起,一不留神就会会绊一下。 闻怀溪就遭过这样的“倒霉”事件。 只不过当时的她稳住了身形,才勉强没摔倒。 她当时简直想骂人! 江婵媛怀着孕,本来平衡就会差一些,林北望往上山走得也正是这种更崎岖的路,她真的不怕摔一跤都没人发现吗? 闻怀溪默默吐槽,然后跟了上去。 没办法,谁让宋未晏正好看到了呢。 即使是中午,可能因为树木比较多,山上还是比队里稍微凉快点的。 闻怀溪安慰自己,最起码不是顶着大太阳在山上跑。 宋未晏和她是看着江婵媛跟在林北望身后追上来的,但林北望个子高腿长速度快,很快便不见了踪影,江婵媛只能凭借着记忆,再沿着林北望消失的方向回想林北望可能去的地方。 好在江婵媛是孕妇走不快,两人跟着她倒是轻轻松松。 一路走一路找,闻怀溪庆幸今天因为太热,大舅放了天假,要不她都没这时间耗。 哦,不放假江婵媛也没时间。 “嗳,别愣着了,等会儿她窜过去我俩找不到人了。”闻怀溪拍拍宋未晏的肩,压低声音。 宋未晏同样轻声回答:“没关系,这是一整条小路,她应该会沿着路走。我们等她拐弯了再跟过去,否则容易被发现。” 闻怀溪“哦”了一声,说:“你怎么比我还了解这山?” 再怎么说,她小时候也应该来过几次啊,不至于比他还不了解吧。 宋未晏回答:“我经常来山上,而且我记路比较快。” 这一次,闻怀溪没有再问为什么,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估摸着江婵媛拐弯后应该走了一会儿了,宋未晏拉起闻怀溪的手,轻手轻脚:“走吧。” 闻怀溪跟着对方,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停,终于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江婵媛,而她对面,正是林北望。 因为要结婚,为了能稍微体面一点,林北望最近上山挺多的,就是想补贴补贴家里。 结婚要酒席,他妈的病也不能断了药,即使队里借了点钱,林北望也不敢放松,只想尽快将这笔钱还上。 他抿着唇仔细掩埋陷阱,准备过断两天再来看看情况。 “林北望。”江婵媛的声音挺着没什么起伏。 林北望随之抬头,有点怔愣:“江知青。”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心脏微微收缩。 为什么这个江知青每次都能找到自己。明明这个陷阱的位置,是他前两天刚看好的地方。 林北望下意识防备,等着对方开口,江婵媛张口就是大雷:“我要你娶我。” 猝不及防的答案让林北望愣住了:“……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江婵媛直视对方的眼睛,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要你娶我。” “别开玩笑了江知青,你结婚了,我也要结婚了,我们是不可能的。”林北望的脚步不明显地后移,他顿了顿,道,“而且,我也不可能娶你。” 他盯着对方已经有明显凸起的肚子,脚步一点点后撤:“我如果会娶你,之前就不会退婚了不是吗?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娶一个欺骗我的女人?” 这话是事实,但江婵媛不在乎,她只是继续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我要你娶我。” 林北望咽了口口水,觉得江婵媛这个态度有点可怕。 “江知青,我帮你喊赵知青吧,你怀着孕,下山的时候有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林北望的动作明显了点,看着是想从后面溜了。 江婵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紧跟着上前一大步,一下子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让林北望先前的努力变成了负数。 她直勾勾地盯着林北望:“我说,我要你娶我。” 闻怀溪打了个寒颤,感觉后背发凉。两只手不断上下搓着胳膊,摸到上面的鸡皮疙瘩后语气微弱了几分:“她怎么这么瘆人呢。” 宋未晏看她一眼,抬手轻轻覆住了她的,安慰道:“没关系的,你要是害怕,要不先离开?” “不不不。”闻怀溪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也没那么害怕,就是她一直重复一句话,有点——”闻怀溪形容不上来那个感觉,索性放弃了,“都一路跟到这儿了,我还是继续听着吧。”现在离开被发现的可能性才更大。 宋未晏轻轻点头,并没有收回手,源源不断的热意传到闻怀溪的手上,闻怀溪欲言又止。 “怎么了?”宋未晏轻声询问。 闻怀溪默默无言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将他的手扒拉下去,同样用气音回:“有点热。” 宋未晏:“……” 收回手再次抬头,前方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逐渐缩短到了只容一人经过的长度。 林北望担心江婵媛可能脑子有点问题,生怕刺激到对方发疯,只好竭力安抚:“江知青,我找你来山上接你好不好?”一边安抚,林北望一边趁机思考着自己能走哪条路逃跑。 头脑风暴之时,江婵媛轻轻地笑了,柔声开口:“林大哥,你会娶我的。” 林大哥本哥北望:“……”他再次咽了口唾沫,真的开始担心了,江婵媛真的突然有病了吗? 他给她丢这里,出了事应该不算他的吧? 江婵媛拉住对方的胳膊,道:“林大哥,我是重生的。重生你听过吗?就是重新活过一辈子的人。” 林北望的眼神有点像在看傻子了。 江婵媛真的是有病了吧。 林北望决定直接跑了,反正没人有证据江婵媛是上山找他,他下山就说自己刚好看到,再去喊别人上来找江婵媛好了。万一出了事,他就当自己不知道。 毕竟再不走出事的就不一定的江婵媛还是他自己了。 就在林北望下定决心的下一秒,他的胳膊被江婵媛拉住了。 林北望:“……” 江婵媛继续道:“林大哥,我上辈子就是嫁给你了,我们夫妻二人很是恩爱,还有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林北望完全不信:“你说你上辈子嫁给我,那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呢?” 如果没有别人给自己递纸条这出,江婵媛嫁给自己的时候怀孕两个多月,这么明显月份不对的孩子,他只有是个傻子才不会怀疑。 江婵媛毫不犹豫地回道:“你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亲手带大,最后还将家产都留给了他。” 林北望觉得有些荒谬:“家产?我家这一穷二白的,哪有家产留给孩子?而且我是个自私的人,不会将东西留给别人的孩子,除非我不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我亲生的。” 林北望觉得这个答案更离谱,和他上面的结论全然相悖,所以他更倾向于是江婵媛在说谎。 他觉得江婵媛可能真的是受了太大刺激有点精神失常了。 江婵媛急急反驳道:“你信我林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 闻怀溪和宋未晏对视一眼,觉得事情有点棘手了。 江婵媛居然不惜连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给了林北望,估计是打算最后搏这一把了。 林北望当然不可能相信这种离谱至极的话,此时的他更想快点逃离了,但他的手被江婵媛紧抓着。 他用另一只手想将江婵媛的手挪开,但江婵媛随之也覆上了另一只手。 两人现在胳膊抓着胳膊,距离极近。 林北望艰难开口:“江知青,你松手吧,我送你下山。”他现在只想拜托江婵媛,但担心自己使力过大给对方推倒。 江婵媛听不进去他的话,只是输出着自己的观点:“林大哥,你屁股上面有个痣。” 闻怀溪:“……” 宋未晏:“……” 他们并不想知道这个谢谢。 林北望淡声:“我夏天会在河里洗澡,你看到过并不奇怪。” 江婵媛:“你肚子上有伤,很下面。”几乎靠近那个位置了,平时是会被内裤遮住的地方。 林北望:“……我说了我会在河里洗澡。”但他不会脱光洗。 林北望神色凛了凛。 江婵媛淡定笑笑:“是小时候上山划到的,你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因为你不想婆婆担心。” 这处伤是林父刚走那年,林北望想给家里搞点吃的的时候上山不消息弄伤的,只有当时帮他处理伤的老王头知道,别的任何人他都没说过。 林北望还是认为江婵媛是从哪听到了这个消息。 毕竟任谁都想不到这个世上有重活一辈子的人吧? 见林北望还是不信,江婵媛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林北望的神色变了。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他这么多隐秘的事对方都知晓,该不会真的? 但怎么可能呢。 林北望依旧觉得荒谬。 他宁愿相信是江婵媛整天追在他身后观察又各地打听得出来的结论,也不愿意相信江婵媛是重生的。这太冲击他的认知了。 江婵媛:“这下你该信了吧。” 顶着林北望灼灼的目光,她缓缓开口:“我们上辈子真的是很恩爱的夫妻,要不你也不会告诉我这些是不是?”的确不是,但不妨碍她忽悠林北望。 江婵媛:“三年后就会改革开放,到时候知青能回城,咱们大队下放的这些人也会平反,渐渐的也就能做生意了。而你,就是靠着去下海经商起家的。” “我有未来的记忆,知道什么能赚钱,你又有能力,咱们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比上辈子更快挣到钱,也会比上辈子更有钱的。” 江婵媛坚信林北望会动心。 林北望已经有点相信江婵媛了,但一时难以接受,沉默半晌,他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不自己干?” 天上有这种掉钱的好事还能轮到他?林北望从来不信,从他爹死的那一刻开始。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江婵媛柔弱地往林北望身上靠,被对方躲开后有一瞬的难堪,很快被平复,“北望,我爱你,所以想和你一起挣钱,咱们一起有钱不好吗?” 林北望:“你没必要告诉我的,自己一个人做风险更小,而且不会被我知道你的秘密。” 江婵媛每次都能精准找到他的陷阱,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吧。 江婵媛仍旧劝说着:“你前世为了挣钱踩了大坑,赔了很多,有了我,至少可以避免这次危险。”江婵媛编的,前世林北望开始下海的时候,她已经追着赵建设回城了,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细节。 林北望:“没关系,我觉得没钱也*挺好的,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怕穷也很高兴。”没关系,他这辈子再做生意会万分小心注意的,绝不会让自己赔太多。 谁知江婵媛听到这话神色变了变:“你当时赔钱的时候婆婆正好生病,病重你却拿不出来钱,所以,所以婆婆她……”江婵媛停住了话头,低垂着头似乎伤心到难以再说下去。 意识到江婵媛口中的婆婆是他妈后,林北望的神色立马变了:“你说什么?我妈她怎么了?” 江婵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勾了勾唇,开口却带着哭腔:“婆婆她那次就没了,自那以后,你就十分注意,后面才没再有这么大的失误,最终成为了有名的企业家。” 林北望怔住了。 他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他拼命想保住他妈的命,想让她多陪陪自己,但前世却是因为他,才让林婶子没钱治病最终去世。 林北望眼神痛苦,眼眶泛红,大口大口喘着气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居然是因为他自己…… 闻怀溪恨不得直接冲上去了,被宋未晏拉住了胳膊。 “江婵媛有病吧?她前世这会儿和林北望有什么交集,还说林婶子没了,编瞎话也不是这么编的。” 她明明知道林北望最重视家人,才这么用林婶子乱说,目的就是为了让林北望娶自己。 宋未晏同样觉得江婵媛无耻,只是他们必须冷静别被发现。他安慰闻怀溪道:“没关系,林同志应该能反应过来。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上辈子,这辈子他还有挽救的机会。” 闻怀溪点头。 可惜她的梦里并没有第一世江婵媛和林北望分开后那段时间的故事,第二世的时候剧情也着重描写的是林北望和江婵媛之间,而不是林家人,是以她并不知道林母活了多少岁,也不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江婵媛很满意林北望的表现,轻声安抚道:“林大哥,有了我,你就能避免这次失误,婆婆也就不会去世了。你肯定愿意娶我的,对吧?” 江婵媛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对不起。”林北望缓缓摇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我不能娶你。” 他和周招娣已经确定了婚期,双方家人都知道了,大队里也都通知了,根本不可能改变。更何况就算他还没定下婚事,林北望也不可能娶江婵媛。 但是这辈子,他会在挣到钱的时候提前给他存好一笔看病的钱的,绝对不会动。 得意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江婵媛面色扭曲,声音突然尖锐:“为什么?!” 她大喊:“林北望!那是你妈!你个没良心狼心狗肺的东西,已经害死过她一次了,这次有机会挽救你都不肯救她,你妈生你有什么用!不如生块叉烧!” 林北望直觉对方的态度不太对劲,但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没有辩驳:“谢谢你告诉我,我如果真的会做生意,会在每次挣到钱之后存一些放好绝对不会动的,到时候也会经常带她去医院。”听说大医院有什么体检,他会每个月都带他妈妈去的。 谢谢江知青告诉他这些。 江婵媛面色更加扭曲。 她说这些是为了提醒对方做好准备的吗?! 更何况这些都是她编的,她根本不知道林婶子有没有去世什么时候去世,她说这些话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林北望娶自己! 江婵媛快速思考着对策:“林北望,我告诉你,你妈妈那个病很难查的,普通的体检根本查不出来,要专门定点找特定的医生才能看出来,她就是因为发现的太晚才来不及治的。癌症你知道吧?未来四十年都解决不了的绝症,她就是这么没的。没有我,不知道那个医生,你别想早点查出来,你就等着你妈在你面前去世再次害死她吧!” 林北望蹙起了眉,冷静下来后,他怎么觉得对方是在骗自己? 但事关他妈,他不敢放过任何可能,只好耐心询问:“那她得的这个癌症要治好需要多少钱?哪个医院哪个大夫查出来的,哪个大夫治这个病比较好?而且你说绝症,那是不是得了就治不好了,只能提前阻止不让得?” 江婵媛慌乱一瞬。 她哪知道要多少钱具体要怎么治! 江婵媛:“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告诉你?除非你和我结婚,到婆婆生病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的。” 林北望更觉得奇怪了:“你说绝症,得了的时候应该来不及治吧,你到时候再提醒我也没用啊。” 江婵媛:“我……我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得的,我会提前和你说的。” “但是你刚才不是说发现得太晚?”林北望认真询问,“那你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得的?”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如果江婵媛知道他妈什么时候开始生病为什么不提醒自己?她刚还和自己说他们是恩爱夫妻,夫妻之间会隐瞒这个吗?在江婵媛知道他很看重他妈的前提下。 林北望打量江婵媛的目光带上了怀疑。 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是在编瞎话骗自己? 江婵媛额角有冷汗冒出,她后退一步,佯装镇定:“医、医生有说。” “对,就是医生告诉我的,她和我说了婆婆这个病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我都记着。” 林北望沉默着没说话,江婵媛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被林北望抓住话语里的漏洞,眼睛也不敢再看林北望。 沉默半晌,在江婵媛怀疑林北望是不是要发现什么,忍不住想开口的时候,林北望突然说话了:“……你不是在骗我吧?” “他发现了?”闻怀溪拽了拽宋未晏的袖子。 没等宋未晏回答,下一秒,江婵媛心虚地大声反驳:“怎么可能!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骗你!” “你在骗我。”林北望眼中泛起些许怒气,“我妈跟本就没有生病对不对?或者,你也不知道我妈有没有生病。” “你为什么要骗我,就为了跟我结婚?” 林北望实在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值得江婵媛惦记的,但她说自己以后会成为企业家很有钱。 “你说我会很有钱,你是为了钱吧?” 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得通江婵媛对自己异样的执着。 江婵媛:“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我都说了,是因为我们上辈子是夫妻,很恩爱。” 林北望道:“你确定我们很恩爱?” “当,当然。”江婵媛忍不住解释,“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那么多秘密?都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林北望突然笑了:“是吗?那你也一定知道我不能让女人怀孕了?” “当然。”江婵媛下意识接到,下一秒反应过来林北望说了什么后瞪大了眼睛,“假的吧?”他上辈子明明没有问题啊,明明很…… 林北望认真:“真的,就是因为那道伤,我当时伤到了。”他笑了笑,“但你不知道。” 江婵媛慌忙解释:“是因为你上辈子怕我离开你,从来没说过。”难怪她没怀上林北望的孩子,原来是因为这个。 江婵媛摸摸肚子。 那这个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了…… 江婵媛安慰:“你放心,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他现在还没出生,咱们都不说,没人知道不是亲生的。” 这样还更好,林北望只有这一个孩子,只能将所有东西留给她的孩子。而且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不能生,林北望一定会对她们娘俩好的让她保守秘密的。 “你说谎了。”林北望这次十分肯定结果,一字一句道,“这句话我是骗你的。” 110-120 第111章 林北望同志,周莹同志,祝你们新婚快乐! “到目前为止,我认为我自己应该还算是一个有良心的好人。”趁她怔愣,林北望挣开江婵媛的手,缓缓道,“所以如果我真的不能生,我相信自己一定会告诉你的。” “至于你说的我怕你离开我,江婵媛,我自认没那么卑鄙。” 他庆幸地笑了起来:“还好,我妈并不是真的会得绝症,这一切都是你骗我的。” 但他仍旧会为母亲留出一笔看病的钱,以免真的发生江婵媛所说的这种情况,他却无能为力。 江婵媛似是没想到林北望这个在她记忆中的老实人会和她耍心眼,整个人仍是不可置信的状态。 “你在骗我吧?”江婵媛喃喃道,“不,你……” 不对啊。江婵媛突然反应过来道:“你就是没和我说啊,因为你没有问题,怎么和我说?”林北望这话不是前后矛盾吗? 他既然没问题,根本不可能会和自己说这种话啊。 “但你认为我是那种人不是吗?”林北望淡定反问,“如果我们是恩爱夫妻,你会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是你在骗我。” 林北望:“要么我们不是夫妻,要么我们并不恩爱。”所以江婵媛找自己应该还是因为钱吧。 林北望心想,看来他在江婵媛的“上辈子”,应该是真的挺有钱的。 挺好的,至少他知道自家一家人以后都不会继续过这种苦日子了,也知道自己是有可能会成功的。 这么想着,江婵媛做的也应该是一件好事了。 江婵媛仍不肯放弃:“但我说婆婆会生病是真的。” 林北望:“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吗?”用他妈生病来骗他。 哪怕江婵媛说他会早死,林北望都不会这么生气。 也就是江婵媛透露出来的这些信息变相提醒了他,要不然林北望早该发火了。 林北望转身想走,又一次被江婵媛挡住了:“林北望,你别走,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吗?我们俩上辈子就是夫妻啊。” 江婵媛神情祈求,但林北望并没有回头。 “最后也会分开的吧。”林北望语气笃定,“而且即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这辈子的我也并不喜欢你。我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你也已经结婚了,为什么你要那么执着于上辈子呢?就因为我上辈子很有钱?但这辈子还会如你记忆里那样发展吗?” 江婵媛:“肯定会的!你肯定会挣大钱的!” 林北望上辈子都成功了,这辈子有了她,有了对未来的预知,林北望怎么可能会失败?他只会比上辈子更有钱才对! 林北望不知道江婵媛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信心。他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像江婵媛的上辈子那样成功,江婵媛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呢。 有纠缠他的时间,自己靠着对未来的印象挣钱不好吗? “看来你想和我结婚就是为了钱,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挣钱呢?比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强得多吧。” 江婵媛嘴硬:“我想和你结婚不是为了钱。” 江婵媛有听过林北望前世的发家史,听说前期挣钱的时候很艰难,而且危险也不少,她自己怎么能干呢? 再者说,抱林北望这个前世已经成功过的人的大腿,比自己含辛茹苦奋斗要容易得多。 “林北望,我只要你娶我。”江婵媛眼神执拗。 林北望拒绝道:“我不会娶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林北望大跨步离开。 反正这边的陷阱已经弄好了,他刚好去下一个地方,无所谓江婵媛。 江婵媛冲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喊:“林北望!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意娶我?我能帮你很多的!” 林北望没回答,步伐更快了几分,身影很快消失在江婵媛的视野里。 江婵媛紧握双拳,站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反应,闻怀溪腿有点麻,戳戳宋未晏用气音问:“我们走不走?” 话音刚落,江婵媛突然开始往山下走,却不是追在林北望身后,而是另一个方向。 闻怀溪闭嘴,两人对视一眼,决定继续追上去。 走着走着,闻怀溪感觉越来越远。的的确确是下山的路,但周围好像不怎么熟悉了。 宋未晏适时解答了她的疑惑:“这是往外公他们那边的路,靠近周庄大队的。” 下山偏偏往周庄大队跑,想到前几个月在茅草屋那边见到的江婵媛,闻怀溪感觉不太妙。 “她现在已经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给了林北望,但林北望还是拒绝了她,她该不会是想换个人抱大腿吧?” 闻怀溪解释:“就是趁他们还在乡下的时候多帮忙,以后再从中得到好处。” 现在在乡下,江婵媛认识的“未来的有钱人”一共就这几个,这头不通去那头,是很正常的操作。 但:“如果是这样,江婵媛没必要告诉林北望自己是重生的啊。” 这种秘密还是应该仔细藏好的。 宋未晏:“不清楚,咱们只能跟上去。” 怀着种种疑惑,两个人一路追到了两个大队的交界处,可江婵媛只是盯着那边破旧的屋子看了会儿,又盯着林家的方向沉默,随后便回了她现在住的屋子。 “她想做什么?” 有了电灯后,夜晚的姜家并不很是寂静,每个房间都会亮着灯传来隐约的交谈声,但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大多是补衣服之类的一小会儿。 电费太贵了,徐桂芳不准他们用太长时间。 此时的房间内,闻怀溪犹豫了会儿,还是关了灯,两个人借着隐约透进窗户的月色勉强能看清彼此的身影。 “不开灯了,等会儿外婆该过来敲门了。” 反正说完就睡,也没必要开着灯。 宋未晏默认了她的话,端坐在床上,对着她道:“不知道,我们只能等。” 江婵媛今天除了找林北望和去了茅草屋那边之外,下山后的每个行为都很正常,甚至他们特意观察过,江婵媛在回屋之后都没出来过了。 没有行动也就代表着没有线索,他们也就无从思考江婵媛的行为,只能等她有下一步动作。 江婵媛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弃,闻怀溪道:“她今天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估计很快就有下一步动作了,我们这两天多盯着点。” …… 江婵媛的下一步动作来得很快,那天之后的第三天,距离林北望和周招娣婚期只有一天的时候,周表姨突然来了姜家。 周表姨来找姜远峰,陪她一起的则是林北望。 两人进门的时候姜家人刚吃过午饭,闻怀溪的电扇在徐桂芳和姜山的屋里,大家中午都借借光吹一吹,晚上则是闻怀溪和宋未晏自己在房间用。 和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有些事情不得不考虑,更何况闻怀溪不可能自己享受看着外公外婆流汗。 周表姨和林北望进来,自然也是在这边。 周表姨:“昨天你们大队的江婵媛江知青来找我家招娣了,让她退掉和林同志的婚事,说林同志已经答应了娶她。” 周表姨觉得有点好笑。 江婵媛以为自己是谁,让别人不结婚就不结? 她继续道:“招娣没信她,让江知青喊林同志亲自和她说,结果江知青突然说什么,你不答应你俩也结不了婚什么的。我担心是林同志自己反悔,今天一大早赶紧来了,结果林同志说他也不知情。” 林北望补充道:“对,大队长,她前天找过我,但我没答应她。” 谁能想到她又去找周招娣了呢。 姜远峰不知道说江婵媛什么好。 自从上次江婵媛和赵建设的事情暴露后,江婵媛一直都表现得挺好的,姜远峰还想着是不是退回原籍让她害怕所以安静了,结果这下好了,又默不作声给他整了件大事。 姜远峰给出承诺:“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我们现在就去找江婵媛。” 林北望明天就会办酒席,这件事如果不解决就是一根刺刺在两家人心中,明天的婚礼也会受到影响。 姜远峰起身,迈入阳光下,闻怀溪紧随其后:“大舅,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徐桂芳拉住她摁回板凳上,“你不是怕热?你大舅这是没办法,他是大队长就得管这些事。你又不是大队长,这么热的天凭白遭罪。好好坐着,你妈带给你的风扇还有好不容易拉上的电线,你多吹会儿。” 闻怀溪被武力镇压了,只好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姜远峰回来。 姜远峰三人一路到了江婵媛和赵建设租村里的小房子。 此时还是中午休息时间,两个人都没去上工,窝在房子里扇着扇子。 孕妇本就怕热,今天更是太阳高悬,江婵媛刚吃过饭,额上有大颗大颗的汗滴落下,手上不停扇风。 赵建设和她不在同一个房间里。 他现在是宁愿待在闷热的厨房,也不愿意见到江婵媛那张脸。 两人如今除了睡觉没办法,平时基本是江婵媛单方面喊赵建设了,毕竟肚子怀的是赵建设的孩子。 姜远峰三人到的时候,赵建设最先听到屋外的声音,开门后第一反应就是江婵媛又做了什么。 赵建设脸都绿了。 他很确信自己最近很安静,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缩着,绝不往姜远峰眼边儿蹭一下,不可能到大队长来找的地步。 而且他旁边还有一个林北望,更是让赵建设确定绝对是江婵媛做了什么。 “江婵媛你出来,找你的!”姜远峰还没开口,赵建设已经帮他喊了人。 姜远峰进门,江婵媛早有所觉似的,见到他之后脸色变都没变。 姜远峰直入主题:“江婵媛你应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吧?望小子明天就结婚了,你昨天跑人家女方家里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让林北望娶我。”江婵媛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完成任务般说完话后就不再张口。 一旁的赵建设感觉自己头上绿油油的。 妈的,这个贱人,等他能回城,一定想办法给江婵媛甩了。 当初他俩处对象的时候江婵媛就想嫁给林北望这个泥腿子,还装着是帮他,撮合他和闻怀溪,最后才被他发现其实江婵媛做那些都是为了她自己! 现在结婚了也不消停,又跑人家面前说要结婚,当着他的面儿也是装都不装了。 这个泥腿子到底有什么好的?江婵媛就这么缺男人? 赵建设原本肯定的江婵媛怀的是自己孩子这件事也没那么坚定了,他甚至怀疑江婵媛是不是在城里的时候就勾搭别人了,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赵建设阴鸷的目光扫过江婵媛凸起的肚子。 与此同时,林北望再次强调:“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我不可能会娶你的。” “江知青你听到了吗?” 姜远峰捏捏眉心,他已经做好了和江婵媛纠缠半天的准备,却没想到江婵媛只是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江婵媛很轻地笑了一下,道:“大队长,我死心了。我愿意赔偿,你说怎么赔。” 不仅是姜远峰,林北望也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姜远峰有点恍惚,试探地开口:“你赔周招娣五毛钱,接下来不准再骚扰别人了。” 江婵媛很快点头,回房取了五毛钱递给周表姨。 周表姨看了一眼姜远峰,接过钱的时候甚至做好了江婵媛会猛地收回去的准备。但是没有,这钱好好的被她接下塞进了口袋,而江婵媛,也没有任何别的行动了。 三个人怒气冲冲地来,又恍恍惚惚地回。 不止他们,闻怀溪也很恍惚:“你说江婵媛很好说话地赔了周招娣五毛钱,说自己是脑子糊涂了才去找的对方,希望她能原谅自己。” 闻怀溪看不明白她是个什么路数,问:“江婵媛这么好说话?” 姜远峰喝了口在井里凉过的绿豆汤,根据自己对江婵媛的印象猜测道:“应该是担心再给她退回去吧。上次保她的那个领导说了,没有下次,如果再闹腾,我肯定会给她退回去的。” 徐桂芳赞同:“江婵媛怀着孕,退回原籍再下乡都是些苦地方,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受得了。估计是学乖了。” 闻怀溪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还想再问些什么,被宋未晏捏了捏手。 闻怀溪闭嘴没再追问,两个人悄悄回了房。 宋未晏闭上门后压低声音:“我昨晚看到她埋了个东西在林家后院不远,我特意看了,是一本英文书。” 闻怀溪瞪大眼睛:“她疯了?” 这个时候搞这种事,是想让林家人死吗? …… 第二天是林北望结婚的日子。 新娘周招娣家离姜柳大队太远了,周表姨和周磊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周招娣从周磊家出嫁。所以头一天晚上,周表姨便陪着周招娣住进了周磊家。 林北望和周招娣是今天白天当天去公社打结婚证的,这天早上,周表姨特意递给林北望一张纸条,让他去的时候记得按照纸条上的名字给周招娣登记。 “周莹。”周表姨笑着念了出来,眼神中带着说不清的怀念,“这个名字是我表妹给招娣取的,只可惜她男人没给用,后来招娣有了后爹后娘,就更不可能给她用这个名字了,就一直招娣招娣叫了下来。” “表姨——”周招娣眼中有泪意划过,“娘——” 周招娣她娘走得太早了,周招娣从有记忆以来就叫招娣,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带来弟弟的意思,也知道无论是她亲爹,还是后娘后爹,都更看重男娃。 她这个不是家里亲生的女娃就是地主家的长工,活了这么些年从来都是给别人干活,名字也是为了别人,没有属于自己的什么。 只有表姨,她会对自己好,她知道这是因为表姨和她娘的关系好,所以愿意多照拂她几分,周招娣一直以来也很感激,更庆幸自己还有一个表姨,能在她还小的时候护着自己长大。 但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她娘还在,她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有亲娘的疼爱。 表姨一直说娘很爱她,如果她在,一定不忍心让她受到这么多委屈,肯定会护着自己。 每当这个时候,周招娣就会格外想念她娘,但她娘什么都没给她留下,她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直到今天,直到这一刻,周招娣才知道,原来她娘给她取过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周莹。 虽然她没上过学,不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周招娣就是知道这个名字很好听,肯定也有一个很好的寓意。 不像招娣这样,一个村有七八个女生都会叫的名字。 周表姨摸摸周招娣的头发,看着她一身喜庆的打扮,同样眼中含泪道:“像玉的石头,你娘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过去这些年了,不知道我记得对不对。”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表妹也走了十来年,周表姨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表妹长什么样子了。 但她当时说的那些话,周表姨依旧铭记于心。 “你娘说,咱们这些人,注定做不了那值钱的玉石,有一部分玉也易碎,她也不想让她的女儿那么脆弱,所以她想让你做像玉的石头。虽然咱们没有玉那么值钱,甚至有些人看不上眼,但我们阿莹也可以是那个让别人珍惜的宝贝啊。” 周表姨回忆着表妹当初说的话,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她堂伯那么好一个人,早早没了;表妹那么好一个姑娘,早早没了。只留下招娣一个人,从小吃了这么多苦。 姨甥两个抱头痛哭,林北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好在周表姨还记着时间,很快抹抹眼泪,将周招娣交到林北望的手上。 “望小子,今天开始,我家外甥女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对她。”周表姨的眼眶依旧红肿着,声音却很坚定。 林北望认真点头,道:“表姨,我会的,我肯定会好好对阿莹的。” 这个称呼的转变让周表姨和周招娣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笑过,周表姨催着两人赶紧去公社:“好了,赶紧走吧,等会儿回来还有酒席,不能缺新郎新娘的。” 林北望今天借了姜家的自行车。 其实基本上姜柳大队的大家结婚借的都是姜家的车,谁让整个队里只有姜家有一辆。 今天自行车前面被绑了一朵大红花,一看就是有人结婚。林北望和周招娣也穿的很齐整。 林北望借了一件旧军装,周招娣穿的则是上次周表姨去公社专门扯布给她做的那件,衬得两个人更是光彩照人。 林北望长腿一迈上了车,周招娣坐在后座,两人很快到了公社打结婚证。 直到捧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出来,看着上面并排的两个名字“林北望周莹”,周莹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摆脱周招娣这个名字,摆脱那个只会使唤自己的家了。 她兴奋地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对着林北望道:“林同志,你看,这是我的名字,我叫周莹。” 即使不认识字,她也是能分得清数量的。两个字的就是她的名字,她从今往后真的就叫周莹了。 周莹摸着那两个字,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林北望同样替她高兴,很耐心地回应,并且说道:“我会写字,你名字这两个字刚好我都会写,你愿意的话,回去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周莹不敢置信,随之大声回答,“我要学!” 周莹想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她娘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周莹想学会这两个字。 自行车载着新婚夫妻,一路回到了姜柳大队。 周表姨已经叮嘱过了来参加婚礼的队员,说她外甥女从此以后不叫周招娣叫周莹了。 别人家婚礼,自然是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两人到家的时候,见到周莹的人都笑着喊的是她的新名字。 “林北望同志,周莹同志,祝你们新婚快乐!” 闻怀溪笑着送上了祝福,两人也笑着回应:“谢谢。” 在大家都一片喜气洋洋的时候,林家门外,猝不及防响起一道声音:“林北望家是吗?有人举报你家偷藏禁书,现在我们要搜查。” 第112章 原来是打着鱼死网破的主意。 林家虽然穷,但是人缘不差,从林父这一辈开始和村里大部分人家交好,到了林北望失去父亲后,就更刻意维护这些关系。 这样在林北望有事出门顾不上家里的时候,邻居也能帮着照看照看。 今天林北望结婚,村里不论是曾经和他爹或是林母交好的年长一辈,又或是和他有几分交情的年轻一辈,大家能帮忙的都来了,一个个都在院子里说说笑笑的,干活也十分卖力。 掌勺的大师傅是周表姨帮着找的,知道林母身体不好,周表姨在酒席这方便帮了很多忙,力求让外甥女唯一一次的婚礼合他们心意。 虽然酒席在中午,但大师傅和她男人一大早就赶到了姜柳大队,队里来帮忙的女同志负责洗菜,她男人负责按她要求切,切好大师傅又一锅一锅炒,一群人忙得热火朝天的。 林北望和周莹从公社回来的时候,凉菜差不多都弄好了,就剩下要按点炒的热菜还没开始。 因为他们俩早先商量好今天要去扯证,所以他们商量后改了改流程,林北望是一大早就将周莹接来姜柳大队了的,这会儿回来就直接进了林家门。 闻怀溪早上特意去江婵媛那边看了看她没什么别的动静,确定对方没发现他们搞的小动作后,这才放心地去了林家,到的时候刚好碰上林北望两人回来。 听到门外那声音后,闻怀溪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宋未晏,对方也隐晦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禁书? 院子里大家面面相觑,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面带惶恐又有不解。 队里谁不知道谁,林家怎么可能偷藏禁书,他家祖上都没富裕过,打林北望这一辈儿才开始读书认字,就算藏了书都不知道那字是什么意思吧。 但能闹到**来查,难道是真的? 大家窃窃私语,有些人甚至在想能不能从他家后门溜出去装自己不在。 一些胆小怕事的开始小声骂人了:“林家的,你们要真藏了书赶紧拿出来给人家承认错误,要是影响了我们,你们一家子就滚出姜柳大队!” 这东西是能随便乱藏的吗?一个弄不好被发现他们都得完! 另一个人急匆匆打断他的话:“不能拿出来!拿出来咱们整个队都要受影响。这个时候你应该盼着林家人将书藏得深点,最好别被翻出来。” 这个蠢的,没找到的话就没有证据,再怎么样都没事,一旦真被翻出来,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有人一针见血:“谁他娘没良心举报的?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老娘就没见过这么蠢的,知不知道这种事也会影响到咱们?你以为是害林家,其实是连着大家一起害了!做事之前怎么不想想自己?” 大队出了这种事,他们之前本就无缘的先进大队说不定又没戏了。那是荣誉懂不懂! 她那么卖力干活一方面是想多得点工分,可另一方面不就是想得到点领导的肯定吗?现在好了,全都没了,别让她知道这个瘪犊子是谁! 但大娘的话好像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听在别人耳中只有一句:“不是吧?真藏了?林家的你们可别害我们啊!” 其他人纷纷跟上,就担心影响到了自家,一时间院子里哄闹不休,众人叽叽喳喳地没个结果。 现在混乱了起来,甚至有些人看林家人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林北望将老娘媳妇儿护在身后,铿锵有力道:“我家哪有这些东西?祖上八辈贫农一分钱都没有,我爹都不认字儿!” 他爹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名字咋写,他娘也差不了多少,当年扫盲班都没学明白过,怎么可能藏一本书。 在他们眼里,这书恐怕也就救火的时候有点用了。 “大家都是一个大队的,认识我爹我娘这么些年了,当初也有和他们一起上过扫盲班的叔伯婶子,你们也都知道,他们俩当初上个扫盲班都没学会自己的名字,要书有什么用?至于我们兄妹就更不可能了。” “我们兄妹也就上*学的时候有几本课本,还是一个用下来传给另一个,新课本都买不起。”林北望指指自家屋子,“我爹走后,大家也都知道我家是什么条件,老鼠都不乐意往我家来,很多时候要靠队里接济,根本经不起一点波折。这种情况下我藏书不就是把我娘我弟妹往死路上推?” “是啊,你们说话之前也考虑考虑,望小子可能不要命,但他肯定孝顺他娘,怎么可能留着一本书让人来搜,他娘这样子,经得起吗?” 林婶子的身体好好养着都要时不时喝点药,林北望哪敢留这书? “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林家人吗?他们一家子都是老实的,不可能做出来这种事!” “对啊,咱们谁不知道谁,林家根本都没买书那钱!” 先前开口的似是被说服,觉得林北望说得有道理,也开始帮着林家说话,但也有一些不信的和他们争执。 院内一片闹闹哄哄的,屋外的人已经不耐烦地进门了:“我管你们有没有钱买呢,说不定是给别人藏得呢?” 他们是接到了举报来的。 有人的举报信上说,林家在院子后面的一棵树下藏了一本英文书,又不是无缘无故闲得慌找别人茬。 既然接到了举报,那肯定按照流程办事啊,谁家都像他们这样说没有就没有,他们还怎么进行工作。 “同志你好,我姓陈,你喊我陈同志就行。我们既然接到了举报,人家说看到你家藏了书,那肯定是要查的。你们说什么买不起,林家不是这种人,都是一个大队的,你们当然向着林家人说话了。” 陈同志似乎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 被举报的当然都说自己没问题,也会有一群认识的帮着说话,但这是他们的工作,不可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被说服。 同行的另一人很是暴躁,“嗤”了一声语气不好道:“和他们多说什么?我们按规矩办事,赶紧早找东西早走。” 这家子看着不是什么有钱的,也薅不着什么东西,他都没心情在这儿耗时间。 陈同志脾气还行,姜远峰也在人群中,看出来后和陈同志握手道:“陈同志你好,我是姜柳大队的大队长姜远峰,我想问一下,如果林家没有藏书,是不是能告诉我们究竟是谁举报的?我们最起码得知道对方是谁吧,要不然她下次再像这样乱举报,不仅折腾我们,也妨碍你们工作不是?” 有几个队员大着胆子应和。 “对对对,他再干这种事咱们是真的受不了,谁家能经得起这么一出啊!” “是啊领导,如果林家没藏书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是谁举报的啊?这种害人精就应该滚出我们大队!” 这些闹着要知道举报人的让人群外的江婵媛不由得捏紧了手。 不会的不会的,都说了匿名了,如果会告诉别人是谁举报的,以后还会有谁支持他们的工作。 江婵媛不断安慰着自己,但心脏还是微微缩紧。 虽然江婵媛是匿名举报的,但这个时候也不免担心会不会其实有人看到了自己,然后告诉姜远峰。 但很快她又安慰自己不会的,举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肯定不会暴露自己的。 姜远峰是大队长,认识的公社领导应该不少,说不定她举报的时候会有认识姜远峰的领导提前告诉对方,让林家躲过一劫。 所以执行计划之初,江婵媛便决定要去县里举报。 但去县里要开介绍信,而介绍信又只有大队长能开,所以江婵媛挑挑拣拣,在自己以前的一张介绍信上改了改日期。 很粗糙,但她寄希望于对方查得不严让她混过去,没想到还真给成了。 她最近因为怀孕不舒服是请了假的,她一个孕妇,姜远峰又不可能真拿她怎么样,所以她有大把的时间干这件事,甚至江婵媛为此还下狠心勒了肚子伪装。 很疼,但得不到林北望的钱更让江婵媛心疼。 就这样,拿着这张早就过期了的介绍信,江婵媛成功进了城,之后才回来埋的东西。去取那本书都是挑的夜深人静的时候。 江婵媛确信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肯定不可能有人知道。 仔细想了一彼遍没什么错漏后,江婵媛默默松开了手,躲在了不起眼的地方。 她要亲眼看着林家一家子被拉走! 江婵媛摸了摸肚子,盯着已经看不清门内情况的林家院子,唇角微微勾起。 林家院内,姜远峰给对方几人分别递上了一根大前门,好声好气地再次询问了一遍。 姜远峰知道十有八九估计成不了,但还是要试一下的,万一就说了呢?说了就是白赚。 但没有万一,对方几人收了东西,却并没有答应会透露举报人的信息。 对方的声音有点不耐烦:“没有,人家是匿名举报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谁。” 其实还是知道一点的。 举报者就算送举报信也要去他们的地盘交给他们的同志,进去了怎么可能没有人看见。 只是不对外说名字而已,但其实人是谁长什么样,他们门儿清。 不过这个就不用告诉这个姜队长了,一般情况下,他们还是要保护匿名举报者的隐私的,也方便后续开展工作嘛。 虽然这个姜柳大队的人还挺有眼力见儿喊领导,他确实很高兴没错,但规矩就是规矩,不能打破。 同行的人催了,陈同志表情严肃,冷淡开口:“我们要进行工作了。” 见问不到,姜远峰也没有强求,应好之后任由对方在林家找了。 可他们好像提前知情一般,根本没有在林家屋子里翻东西,而是直接从林家后门往外走,直奔院外。 刚刚找机会从林家后门溜一半又在院外瞧热闹的都有点尴尬。 刚刚他们担心林家真的找到什么东西被拖累,所以提前躲了出来,但又实在想看热闹就没走远,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屋里翻。 此时众人都跟着陈同志他们出来了,打头的就是姜远峰。 门外的几个人对视一眼,赶紧混进人堆里一起跟着走。 好在陈同志并不在意他们这些人,只瞥了一眼,就继续往出走,随后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突然停下。 “信上就是这儿吧?” 那人的举报信将位置描述的很是精准,简直就像是他看着人家埋下的一样,他们甚至都怀疑这个举报的人是不是自己埋的陷害别人。 “就是这儿,你看这儿,还有之前挖土的痕迹,我们照着挖就是了。” 几个人小声说了两句,照着难掩痕迹的土地挖了下去。 对方找到了地方,大家全都屏住呼吸看着几人一铲子一铲子地往下挖,每一下都仿佛挖在了他们心上。 如果真的挖出来东西,不仅林家要出事,他们整个大队也要受到牵连。 挖了一会儿,铁锹仿佛碰到了什么,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动,陈同志几人眼睛一亮,往下挖的动作变快,呼吸也急促起来。 姜柳大队的大家心跳也变快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新产生的坑。 随着一铁锹一铁锹的土被铲出,坑下面也逐渐显露出了东西原本的模样——一个挺贵的饼干铁盒子。 盒子被拿出来后擦掉上面的土,看着挺新的,像是刚吃完饼干不久的盒子。 陈同志似乎有些疑惑,不懂这盒子为什么这么新,而且晃动起来里面还有异常的声响。 但东西已经挖出来了,即使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只能打开了这个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些毛票凑成的一块钱,还有几块看起来被洗干净的石子儿。 没看到想要的东西,其中一人出奇愤怒,手上用力,整个铁盒子便被摔落在地,在泥土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毛一分的毛票散落在地,几颗石子儿也在掉落后迅速反弹到周围的人身上,众人纷纷后退躲开。 “你们是不是将东西藏起来了,说!”刚刚的暴躁同志目光阴沉。 举报人举报的时候信誓旦旦,他不信能什么东西都没有! 林北望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解,道:“我们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能藏什么?” 对方并不相信他的话:“那为什么这儿有一个铁盒子!” 不就是提前知道然后换了东西? 林小妹紧张地声音都抖了,但还是大着胆子开口道:“这个,这个盒子是我找大队长家的小溪姐姐要的。我存了五毛钱,今年我要上学了,但家里穷,哥哥一直在给我攒学费,我就把之前他和娘给我的压岁钱放在了一起,找姐姐要了一个盒子装。里面还有我捡的漂亮石头。” 散落在地上的毛票面值只有几毛几分,而且看起来并不多,差不多就是五毛钱的样子。但半新不旧的毛票却被压得很是齐整,一看就是用心收好的钱。 陈同志家里也有这么大一个女儿,此时不免有些共情,好声劝道:“好了老赵,你看,人家小姑娘都说了是学费,没找到东西就是白跑一趟嘛。” 老赵才不听这话,一把挥开陈同志的手,冷笑道:“你相信她的屁话?怎么就这么巧?她突然想埋个盒子在这里,肯定是你们将东西藏起来了!在哪?”他环视周围,将视线放在了山上,“该不会往山上藏了吧?怎么,打量着我们找不到吗?” 说着,他就想往山上走,被陈同志拉住了手,姜远峰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同志,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大队没有那些东西,林家人八辈贫农,不可能藏那种书啊。” “老赵!”陈同志语调急促,“你真给这山搜一遍?怎么可能?而且咱们收到的是匿名举报,除了咱们的人,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有人举报了,我看就是别人想害林家。”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位同志也跟着开口:“行了!举报信都说了地方了,没找到就是没有,回去。” 他的眼神扫了一眼人群,心中已然明了。 估计这个举报的就是本村人,只可惜人家技高一筹,提前发现了。 没找到东西,他们也不可能硬给人安罪名,打道回府才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离开姜家后,外面看热闹的都开始往林家凑,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着,不时再痛骂一句举报的缺德鬼。 而林家人并没有被带出院子,婚礼继续举行,这让江婵媛震惊到失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怎么可能?” 江婵媛的手简直要将她藏身这家人的房子扣烂,不断有土茬扎进她的手指,江婵媛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想不通到底为什么。 他们没找到东西吗?为什么这些人就这么走了。 不对,她给的地方那么明显,就差直接将东西挖出来给他们了,难道是有人提前知道了她的计划将书挪走了?又或是姜远峰真的这么有关系,就连县里的**都不能拿他怎么办? 江婵媛想弄清楚到底为什么,但她不敢往村里人面前凑,听了半晌林家院内的热闹后,江婵媛愤恨地转身离开。 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等她再找一个万全的计策,她就不信林家人一次次都能躲过去! “看来就是她了。”盯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姜远峰目光深沉。 他刚看到几人毫不迟疑直接往院子外走的时候脸绿了,居然直接连埋哪都说了,这是迫不及待想让林家人被带走啊。 虽然头一天晚上闻怀溪和宋未晏已经告诉了他这件事,他也知道会迎来这么一波搜查,但姜远峰依旧压不下心中的火气。 没想到会咬人的狗不叫,昨天给周家赔偿的时候,江婵媛意外的好说话,原来是打着鱼死网破的主意。 闻怀溪不懂大舅:“肯定是她啊,宋未晏都看到了还能有错?” 江婵媛前脚埋下书后,宋未晏后脚就将书取走了,那除了是她埋的还能是谁? 姜远峰有一点想不明白:“她怎么去的县里?江婵媛最近没找过我开介绍信。” 闻怀溪想了想,解释道:“估计是改了之前介绍信的时间,检查的人又没仔细看,所以就……” 这种事其实很容易想明白,只不过大舅他们应该没想过有这种操作吧。 姜远峰的确没想到能被钻这种空子,表示以后绝对开介绍信绝对不图省事了,统一写汉字日期,他就不信这样还能改。 顺便还得告诉领导一声,记得让检查的人认真点,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混过去的情况了。 这次是他们恰好知道是谁才能快速锁定人选,下次呢? 敌在暗,他们在明,防是防不过来的。 姜远峰又问宋未晏关于那本书的事:“小晏,你知道江婵媛从哪拿的书吗?还有,你把那本书处理了吗?” 他们大队不可能有这种关系买到外文书的,姜远峰估计是那些下放的人带的。 但是这点姜远峰也不能理解啊。 他们大队那几个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要多简单有多简单,衣服再烂点都要衣不蔽体了,就这也能藏一本书带来? 宋未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看到江婵媛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埋东西了,我是挖出来才知道她埋的是一本外文书。” 宋未晏跟了江婵媛全过程,其实是知道这本书来自哪,但跟姜远峰就不用说太清楚了。 同样知道实情的闻怀溪有点心虚,拉着姜远峰边往林家走边说:“大舅你放心,宋未晏已经把书埋山上了,挖了个很深的坑,周围还有很多树,肯定找不到的。而且说不定不是我们大队那些人带来的,周庄大队那几个人也有可能啊,你要是不放心,找个机会去问问他们。把利害关系讲清楚,我相信他们肯定会老实交代的。” 姜远峰觉得也是,没再追问,打算等会儿婚礼结束就过去问问情况,早问早放心。 但他还是不放心追问一句:“小晏你确定没人能找到那本书?要不还是烧了吧?” 宋未晏向他保证:“放心大舅,我埋的地方很远,一般人不会去的。” 至于那本书,宋未晏看过了,上面有别人留下的字迹,又费劲心思带到这里,估计是别人的心爱之物,还是埋远点等以后再还给对方吧。 第113章 回去了会再重新给你分配下乡的地方。 中午,江婵媛正在屋里生闷气。 燥热的天气加上昨天的失败,尤其是今天一早林北望带着周莹给她介绍亲朋的时候被江婵媛撞了个正着,让江婵媛的心情降到了谷底。 想直接嫁给林北望,失败,而且让她不得不嫁给了赵建设;想和林北望摊牌,失败,还将自己的全部秘密都说了出来;想直接让林家人被抓,现在也失败了。 重生以来,她好像就没做过一件成功的事! 下午三点过后,赵建设去上工了,屋里没了别人,江婵媛尽情发泄自己的怨气,却碍于怀着孕不能有什么大动作,只得将床捶得“咚咚”响。 烦死了,做什么什么失败,现在还要受限于肚子里这个小崽子! 生着气,江婵媛突然又感觉肚子有点疼。 前两天举报的时候下狠心勒了肚子,最近又一直心情不好,江婵媛缓缓滑落床边,额角冒着冷汗。 下一次,等生了孩子再想办法吧,要不然总有孩子影响着,什么都做不了。 江婵媛下定主意,思考着下一步计划。 只是还没等她想出来个什么所以然,门外就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一下一下,带着说不清的急促。 江婵媛第一反应是真烦,第二反应则是到底是谁来找自己。 自从和赵建设结婚后,很长时间都没有人会来找她了。 曾经在知青点交好的知青早就闹掰了,来姜柳大队后她也没和大队里的女同志接触过,人家就更不可能找她,江婵媛一时之间还有点茫然,更猜不到门外来人是谁了。 “开门!”敲门声又大了几分,听着是一道陌生的男声。 不认识,这个点来找她到底做什么! 江婵媛开门后,烦躁的表情立即僵在了脸上:“……大队长?你们怎么来了?” 门外不止站了姜远峰一个人,还有张会计和几个不认识的面孔,只是其中一人好像有点眼熟。 江婵媛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好像是一个不太常见的队里人。 她的视线转回姜远峰脸上,对方也恰好开口:“江婵媛,故意陷害别人举报,我们姜柳大队大队留不下你这尊大佛。” 陷害举报,姜远峰怎么知道的。 江婵媛笑得勉强,思索了半天自己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半晌才道:“大队长,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只要不承认,就还有机会。 江婵媛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攥紧,嘴唇也被她抿得泛了白。 绝对不能承认。 姜远峰:“真不懂假不懂?江婵媛,都到这一步了,咱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他能带着人找上来就够说明情况了吧,江婵媛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 “昨天,是你去举报了林家一家子,说他们家私藏禁书让人来查的吧。”而是那本书,是江婵媛亲手埋进林家后院的,目的就是陷害林家。 后半句话姜远峰没说出来,但他相信江婵媛能懂。 张会计紧随其后补充道:“趁着别人家结婚整这一出,江婵媛你行啊,真以为我们姜柳大队没人是吗?” “行了,赶紧收拾,明天一早的车,我们来就是通知你一声。”讲述完情况后,姜远峰又递给她一张介绍信,“介绍信我给你了,你可别再改日期了,这次查得严,改了错过车别怪我没提醒你。” 介绍信上用汉字写的日期格外工整,不给检查的人一点错认的机会。 “我……”江婵媛面色惨白,慌乱不已,根本没敢接过那张纸。 可她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姜远峰居然什么都知道了,还知道她是怎么去的县里,她想反驳都不知道从哪开口,只能干巴巴地说自己没做过。 江婵媛:“大队长,我怀孕着,最近一直都在家里,都没出过门。赵建设可以帮我作证的。” 对,她怀着孕,但是那天特意勒住了肚子的。 “巧了,我这儿也有人恰好看到你去送举报信。” 姜远峰早有预料江婵媛不会这么轻易松口,他指指旁边的男人,说,“姜实,就是他亲眼看到的,要让他再说说细节吗?” 江婵媛大声道:“不可能!肯定是你们污蔑我,我没做过这些!” 她去的时候明明那么小心,将自己包得那么严实,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姜实的话打破了江婵媛最后一丝希望:“那天,我看到有人包着脸从那边出来,就顺便看了一眼,结果后面回队里的时候才发现前面这人在我前面,还是咱们大队的江知青。” 说到这儿,姜实的语气带上了点疑惑:“当时那个人的肚子没有那么大,但脸的确是江知青没错。” 张会计毕竟年纪大了见多识广,猜测道:“她可能用了啥布条将肚子缠起来了,下手真狠。” 说到这里,江婵媛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为什么会失败了。 她狠狠瞪了姜实一眼,恨这个人破坏了她全部的计划。 该死的,怎么恰好就被他看到了,没事干往县里跑做什么? 大队里大家几个月都不一定去一次县里,怎么这么倒霉就被她给撞上了! 张会计让江婵媛赶紧收拾东西,顺便提醒她道:“不管你怎么说,我们已经请示过领导,也问过知青办了,明天一早的车,回去了会再重新给你分配下乡的地方。” 为了避免江婵媛闹腾,姜远峰是早上办完了所有的流程,这才带着消息直接通知她的,也就是说,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江婵媛大喊大叫:“不行,你凭什么送我走?我正经下乡做知青,你们没权力!我不过就是举报,正常怀疑正常举报不行吗?人家都说了匿名了,凭什么因为这个送我走?” 姜远峰不搭理她的话,都懒得和对方解释,直接通知道:“随你怎么说,反正知青办那边我们已经沟通过了,对方同意送你走,对了,你记得提醒赵建设,他和你一起。” 一下子能送走两个队里的麻烦,姜远峰简直神清气爽,心情更是意外得好。 赵建设结婚后一直都很安静,生怕有谁想起来他,一点点出阁的事都没做过。还好他是和江婵媛结婚了,要不都不好打包送走。 江婵媛依旧在喊:“凭什么,你这是私权滥用,我要告诉领导!” 姜远峰:“江婵媛,你刚才没听清楚吧?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们和公社领导商量过后的结果,包括知青办那个韩主任。” 韩主任就是上次出手保江婵媛和赵建设那个知青办领导,上次对方明确说了那是最后一次,再加上江婵媛这次直接给人告到了**那儿,韩主任也同意送她离开。 江婵媛上次干的事儿就足够送她走了,只不过有那个韩主任力保才躲过一劫,如今对方竟然胆子大到直接找上**,韩主任自然也担心江婵媛一个发癫给自己也告了。 韩主任上次保江婵媛本来就是因为欠对方一次人情,其他时候并没有什么纠葛。姜远峰找上来,韩主任也就默认了送江婵媛走,顺便一带一送走赵建设。 事情已成定局,江婵媛一寸寸瘫坐在地,不懂自己重来一世为什么比上辈子过得还惨。但姜远峰已经没心情理她了。 “记得通知赵建设。” 留下最后一句话后,姜远峰几人转身离开。 …… “江婵媛是今天走吧?” 一大早,徐桂芳端着吃完饭的碗去了井边,姜怀梦正蹲在那儿洗碗。 姜怀梦接过碗,回道:“对,我爸应该和张会计去找人了。” 闻怀溪接了一句:“大舅是说和赵建设一起走吧?” 话音刚落,姜远峰进了门。 “这个江婵媛,临走的时候还给赵建设摆了一道。昨天我和老张去通知的时候赵建设不在,就让她转告一声,结果江婵媛根本没说,今天我和老张过去的时候,赵建设什么东西都没收拾,最后都是卷成一团带走的。” 虽然但是,姜远峰觉得这是狗咬狗,而且这俩人要一起走了,以后再怎么着也不关他的事了。 闻怀溪:“……” 果然是江婵媛会做出来的事。 她恨赵建设恨了两辈子,有机会报复怎么可能放过。 “行了,不管他们了,你俩弄完赶紧去上工。” 虽说江婵媛已经挺久都不来上工了,但和她真正离开的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他们两个住的小屋已经搬空落锁了,热闹了没多久的小院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因为江婵媛没有通知赵建设,其他的知青也不知道他们今天走,闻怀溪过去的时候,还有人问了一嘴为什么赵建设今天没来上工。 闻怀溪记上其他人的名字,回道:“赵建设和江婵媛退回原籍了。” 钟田生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姜远峰昨天告诉了钟田生这个消息,起初他还难以置信,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江婵媛和赵建设最近都很安分,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但听姜远峰说完事情经过后,钟田生就明白了。 江婵媛这种随时会搞出点事的,如果钟田生是大队长,他也不乐意要。 其实上次大队长就想让赵建设和江婵媛走了,只不过被韩主任竭力劝了下来。 韩主任说了只保江婵媛一次,这次再碰上事儿,大队长索性就借机给人送走了。 没想到大家都还不知道。 知青们一个个围着闻怀溪问:“怎么就被送走了?江婵媛最近也没干啥吧?” “对啊,她这些天一直在家养胎,不至于退回原籍吧?” 这些知青早就和江婵媛闹掰了,跟赵建设也没什么关系,问这些自然不是关心他们俩,而是担心他们被退回去是大队长暗中穿小鞋给人穿走了。 上次闹到那种地步江婵媛都被人保下来了,这次都没什么动静人怎么这么快就被送走了? 难道大队长一直在暗中算计着吗? 大队长这么记仇,那他们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得罪他的事? 众人看向大队部的方向,心中各有算计。 他们没有江婵媛的人脉,只能任别人搓圆捏扁,遇上这事一次就被送走了。 如果真的不小心什么时候得罪了大队长,那他们…… 知青们表情不断变化,闻怀溪一看就知道他们可能脑补了什么,无语地解释道:“知道昨天林家被**查的事吗?江婵媛举报的。” 栗珍珍都要被吓得结巴了:“什么?她她她,她举报的?” 江婵媛这么狠,她之前得罪对方那么多回…… 栗瑶瑶表情也有点不好。 虽然她和江婵媛几乎没有交集,但江婵媛和栗珍珍有啊。 栗珍珍跟她是一个户口本上的,如果栗珍珍倒霉,她肯定逃不过的。 没和江婵媛有过什么很深矛盾的几个知青还好,有过矛盾的一个数一个脸都绿了,不断回忆着自己和江婵媛的矛盾到没到举报这个地步。 大家也不上工了,都怔怔地站在原地,脸色变化莫测地回忆着和江婵媛之间的种种。 还是钟田生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声,道:“江婵媛已经被退回原籍了,就算再有什么问题也影响不到你们,赶紧干活吧。” 现在他们要操心的是好好表现别被大队长记上啊。 江婵媛走了没了背锅的,一旦被记住,以后有什么坏事都容易被怀疑到头上的好吗? 而且钟田生还在操心另一件事。 工农兵大学要招生了,大队长说名额已经到队里了,他和会计几个人还在酌情考虑该推荐谁去上学。 知青点最近绝不能出任何事影响到他。 为了通过工农兵大学回城,钟田生准备了这么多年,累死累活地处理知青们之间的矛盾,还要尽量打好和队里的关系,最后这一哆嗦了,钟田生绝不允许任何意外。 江婵媛早有前科还能情有可原,姜远峰特意告诉他这个消息也是变相说明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他。 但如果其他人再出什么事甚至和大队里的村民闹矛盾的话。 本来就是知青,再出点事,那他钟田生肯定跟这个名额无缘了。 钟田生叮嘱一句立马干活,其他人拿不到大学名额的人依旧在讨论着江婵媛和赵建设,顺便一边担心自己。 说了没多大一会儿,这些知青们又吵起来了。 其中一个男知青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刘志斌,你骗了张小英,你说张会计会不会找机会送你回去?” 以前没有先例,他们还能安慰安慰自己大队长没那么狠心,而且他们做的事也不至于被送走。 但现在已经有两个被送走了,大家恐慌的同时,也会下意识找一个犯了更多错的人来当垫背的安慰自己。 就比如刘志斌。 知青们骨子里隐隐都有着城里人的骄傲,再加上当时是打着支援农村的名头下的乡,他们这些人再怎么闹矛盾也是知青内部吵架,顶多再和村里人拌两句嘴。 再过分也就这样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手劲太小一般打不过村里人,所以他们是没和村里人动过手的。 姜柳大队所有的知青里,除了江婵媛和赵建设,就属刘志斌最过分。 以前吊着王娟,后来又一直吊着张小英不放,狠狠得罪了张会计。 男知青这话一出,瞬间有几个人跟着赞同:“对对对,大队长他们要退回原籍肯定先退刘志斌,他胆子大敢招惹张小英,我们可一直没这么干。” 刘志斌本来在听到退回原籍的时候就想到了自己,现在被别人一说,心里更是慌得不行,下意识就反驳回去。 “我又没干什么,大队长凭什么给我送回去?” 刘志斌不断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对,我什么都没干,他和张小英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后来张小英也不理自己了,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骗。 要说东西,张小英是给过他,但他还的更多;要说工作,也没骗到手;处对象他也一直没同意过,更别说亲嘴什么的占便宜了。 刘志斌仔细回忆,确保自己什么都没做之后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一直有良心有底线。 刘志斌有底气了很多,声音也大了不少:“我只是追求了小英同志一段时间而已,后来我们也好聚好散了,什么超出革命同志界限的行为都没做过。” 栗珍珍也帮着他回:“我看是你们几个心虚才这么说刘知青吧?刘知青和张小英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刘志斌是要和她在一起的,这些人总提那个张小英做什么,烦死了。 有人帮自己说话,刘志斌心情好了不少。 这种情况下,栗珍珍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帮自己说话,要说刘志斌没什么触动是假的。 只可惜栗珍珍实在是太贴着刘志斌了,在他心里就有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栗珍珍应该做的。如果栗珍珍不这么做,刘志斌才会觉得她对自己一点都不真心。 只是最先说话的男知青明显有点不屑,对栗珍珍也是一副看不上的语气道:“你喜欢刘志斌当然向着他说话了。刘志斌有什么好的,一个只知道骗女同志的小白脸,你一个姑娘家这么贴着一个男人,也不知道害臊。” “你!”栗珍珍气得心口起伏,反骂回去,“就算我不喜欢刘知青也有眼睛好不好,你这样的怎么比得过他?刘知青就是好,你再说一千遍一万遍也比不过刘知青,你这么说话该不会是嫉妒刘知青吧?” 栗珍珍简直要将刘志斌放在心尖尖,怎么可能听得了别人骂他。 而且她再喜欢刘志斌也终究是一个姑娘,平日里大胆追在刘志斌后面也是因为没人说到*她面前,栗珍珍也就忽略了别人的闲话。 听到这个男知青这么说,栗珍珍一边生气他骂刘志斌,一边脸上发烧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 她也是要脸的啊。 刘志斌却没觉得有什么,顺着栗珍珍的话道:“你看看,有眼睛的都知道我比你强一百倍,你这就是嫉妒我。” 男知青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道:“一个敢夸一个敢听,你俩还真是天生一对。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们这些老老实实干活的肯定不会被退回原籍,至于你俩就不一定了,天天这么的乱搞,小心有人告你们乱搞男女关系。”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刘志斌还敢跟栗珍珍这样,真是蠢货一个。 他刚刚也是蠢才和刘志斌吵架,现在看来他根本没必要担心自己,反而要操心着不和刘志斌关系太好,以免到时候碰上事儿牵连到自己。 江婵媛离开之后,带来的最大改变就是这些知青们或多或少都安分了一点,姜柳大队又恢复了平静。可第二天上工的时候,闻怀溪听说周庄大队又开始闹腾了。 前些天来看周家两个小孩的褚家人打算回家了,却不防前儿媳张婷给他们爆了一个大雷。 对方这些天一直装得很好,安安分分的从来没暴露过和孩子之间的关系,但临走的时候,周瑾安周瑜安突然抱着张婷不撒手,说要妈妈留下来和他们一起。 闹腾了一整天,反正夏天天黑得晚,附近几个队的都没忍住跑去了周庄大队瞧热闹,闻怀溪也是其中之一。 …… 褚家在红旗公社待了快一个礼拜,跟孩子也相处得不错。可介绍信拢共就开了那么些天,他们家里也有活要干,三人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坐车离开,提前买了回去的车票。 张婷的介绍信在自己手上,和他们一起去了车站,却是自己买的票。 可没想到要走的时候,两个小孩抱着张婷不撒手,张婷才说自己也没买回去的票。 褚家人面面相觑,回想起来之前张婷在家里喊着要来的原因,想到了一个很不好的可能。 张婷该不会还想着让周援军娶她吧。 褚母拉着张婷的胳膊说:“你先跟我们回去,我们想办法再买张票。” 总之不能让张婷继续待在周家了。 “要不妈你们先走,我再留两天陪陪孩子,等买上票了我再离开。”张婷不愿意走。 现在这个局面就是她一手促成的,张婷怎么可能白白放弃。 第114章 婶子应该不愿意吧? 两个孩子一人一边抱着张婷的胳膊,喊着不让她离开。 张婷会给他们买汽水,会给他们买糖,做的饭也比小姑做的好吃,再加上他们捣蛋之后张婷从来不会打他们,很轻易就让周瑾安和周瑜安舍不得她了。 周援媛也帮着张婷说话道:“对啊,张嫂子没买票就再留两天,不用这么着急回去。” 周援媛这么说是因为张婷可以帮着照顾孩子还能帮着家里做饭。这些天有了张婷,周援媛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自然乐意张婷继续留下来。 周婆子私心里也希望张婷多留两天。 张婷在她家会交饭钱,会给孩子买东西。又能挣钱又能省钱,谁不希望有这么一个免费劳力。 可褚家人不愿意。 褚大哥拒绝道:“不用了,我们今天回去早点买票,如果没票就先送弟妹回去,我再留两天。” 说着,褚大哥已经不打算在周家继续待了,对褚家夫妻道:“爸妈,你们晚上回来。我先带弟妹去买车票。” 耽误到晚上肯定就没票了。 那天买票张婷是故意没买的,褚大哥更不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留这儿他们离开了。 张婷同样抱着两个孩子不松手,委屈道:“大哥,我想再多陪孩子几天……” 周援媛也不理解褚大哥为什么这么着急,说:“没票让张嫂子再留两天好了,做什么这么着急回去,张嫂子也想陪孩子啊!” 周援媛还没说的是,张嫂子是小瑾小瑜亲妈,肯定比褚大哥这个孩子大伯更心疼更想他们,就算最后要留一个人也应该留张嫂子而不是他吧。 褚家人有苦说不出,只好绞尽脑汁翻出来一个理由:“小婷以前和老三感情很好,快到日子了,我们想让小婷回去看看他,和他说说孩子的事儿,也让他高兴高兴。” 这个理由周家人无法反驳,褚老三牺牲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救周援军,他们总不能连这点要求都拒绝别人。 周援媛的话堵在喉咙中不上不下的,烦躁地撇过脸不说话了。 真是的,张婷一走,她又要上工又要做饭,还得时不时看顾一下这两个小的,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周婆子还算有点良心,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干巴巴地应了一声:“那就赶紧走吧。” 眼看着奶奶和小姑都不帮他们了,周瑾安一时心急道:“不要,我不要妈妈走,我要妈妈陪我!” 他的话像是打开了阀门,周瑜安紧接着也“妈妈妈妈”喊个不停,试图借此让张婷成功留下。 本就心慌的褚家人,没太在意的周家人全都猝不及防变了脸色,盯着张婷的目光简直要吃人。 周婆子更是满脸怒气瞪向周援媛。 她当时说什么,让周援媛好好看着褚家人和张婷,不要给他们机会和孩子单独相处,但周援媛是怎么做的,在她眼皮子底下都能让孩子认了张婷做妈! 这才认识几天就这么难舍难分的,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周援媛有点害怕,缩了缩脖子,小心地哄道:“小瑾小瑜,你们在说什么呢,你们两个不是知道没有妈妈吗?以后爸爸的媳妇儿才是你们的新妈妈。” 周援媛努力保持着笑容,心里却将张婷骂了翻来覆去骂了一百遍。 有病是不是,跟孩子说这个。死了男人一会儿都等不了,娃一岁就改嫁了,也没来看过孩子一次,现在她家好不容易给娃养到五岁了,她张婷这会儿来认孩子了,白眼狼也不是这么当的。 周援媛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张婷和褚家人串通好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个在她家人面前装无辜,另一个暗中和孩子相认,就等着他们将孩子养大了摘桃子。 周援媛怀疑的目光落在褚家人脸上,但褚家人也正懵着呢,寄希望于周援媛能给孩子哄回来。 周瑾安推开周援媛,不高兴地反驳道:“不,我知道的,她就是妈妈,你走,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周瑾安顺势就想躺在地上打滚,被心惊胆战的周援媛给拽住强拉进了怀里。 没人拽的周瑜安正抱着张婷的脖子,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抱着妈妈还是学着哥哥往地上躺。 妈妈说了,到时候如果小姑和奶奶让她走,他和哥哥要一个人抱着她,一个人打滚耍赖。可现在哥哥已经被拽住了,他还要继续抱着妈妈吗? 没让他纠结多久,褚大哥脸色铁青,却尽量柔着声音安抚周瑜安道:“小瑜你先放开张阿姨行吗?张阿姨不是你们大队的人,不能多留的,下次再来看你们。” 褚大哥试探着将周瑜安的胳膊拉开,但小孩子的手劲儿却比他想象中的大,他担心伤到周瑜安不敢使劲儿,也担心自己不小心碰到张婷哪里,一时之间还真没拉开。 周婆子忍着怒气吩咐周瑜安道:“小瑜,放开张阿姨,她不是你妈,她是骗你的。” 谁知听了这话的周瑜安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抱张婷抱得更紧了些。他将自己的脑袋往张婷脖子里卖,大声喊道:“我不听,奶奶是骗我的,她就是妈妈!” 妈妈已经提前和他还有哥哥说过了,奶奶小姑,还有最近两天在他家的褚家爷爷奶奶和伯伯,这些人都不想让他们和妈妈一起,所以肯定会说妈妈是假的。 他只要一直抱着妈妈不放手,妈妈就肯定能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生活的。 褚大哥转变策略拉着周瑜安的胳膊,想先给他的胳膊掰开。眼看已经拉开一只胳膊了,却不妨周瑜安突然开始哭闹,手也胡乱往外打人并不配合。 褚大哥被打了一下,没怎么感觉疼,但被周瑜安搂住脖子不小心捶到的张婷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破儿子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等她成功嫁给周援军,一定要好好管管这两个小的,都被周婆子给教坏了。 到时候她要去随军,绝对不要跟周婆子这个婆婆生活在一起。 张婷愤愤地想着,却将周瑜安的身体抱得更紧,一点都不敢撒手,生怕被其他人找到空子拽开。 周婆子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褚父褚母面色也不太好,恨不得回到几天前在张婷来的时候就送对方回去。 周婆子道:“周瑾安周瑜安,你们两个听话!我说了张婷不是你妈,奶奶会骗你吗?如果你们还是不信,咱们现在去公社给爸爸打电话看他怎么说。爸爸总不会骗你吧。” 周瑜安已经被张婷交代过了,根本不搭理周婆子的话,反而说道:“奶奶,我要妈妈,村里的小孩都嘲笑我和哥哥没有妈妈,你不是一直说爸爸会给我们娶妈妈吗?让爸爸娶妈妈,我们就有妈妈了。” 显然,周瑜安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周援军娶了张婷。 一直抱着周瑜安的张婷嘴角微勾。 好在这儿子虽然蠢,却足够听话,这种时候还挺有用的,不枉她这么多天的暗示。 周婆子怎么可能同意,她这下是真的憋不住火气了,大声反驳:“不可能!周瑾安周瑜安,你俩给我死了这条心,你爸不可能娶这个女人的!你要是愿意这个女人当你妈,你俩就和这个女人一起滚!” 当时她都看不上李秀秀,怎么可能看得上张婷。 李秀秀最起码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张婷有什么,年纪比她三儿大,又是离过婚的,连李秀秀都比不上还想让她儿子娶。 “褚家的,你们故意的?什么意思?孩子我们养了,儿媳妇儿也想给我家?”周婆子怀疑的目光落在褚家夫妻身上,仿佛他们说一声是就会上前一人甩两巴掌。 “当时咋答应的?现在又整这一出恶心人。” 想让她儿子娶一个离过两次婚生过孩子的女人,怎么不美死他们! 有她周婆子在,不管他们有什么算计,都绝对不可能实现! 褚母慌忙摆手道:“不不不,嫂子你误会了,我们绝对没有这么想过。都是张婷的主意,跟我们无关。” 褚母现在只想赶紧撇清和张婷的关系。万一下次周嫂子不让他们来看孙子了怎么办。 褚母小心翼翼地赔笑,解释道:“嫂子,我们都没和张婷一起来,她是自己跟在我们后面来的。我们刚来那天,你家援国也看到了,张婷因为我们不让她看小瑾和小瑜还在外面闹了。” 褚父立马应和:“对嫂子,我老伴儿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可以等援国放学回来问他。” 褚父咽了咽口水,在裤腿上抹干了出汗的手。 还好张婷那天闹了那么一场,要不他们想撇清关系都没得撇。 两人的态度让周婆子的脸色恢复不少,却更厌恶张婷了,上前就想她的手:“滚出我家,以后不准再来我家看孩子了!” 张婷侧身躲了一下,将周瑜安紧紧抱在怀里不撒手,哭着哀求说:“周婶子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告诉孩子们的,我是太想孩子了,想听他们喊一声妈妈,就没忍住教了两句,想着这么小的孩子过两天就忘了,谁知道孩子记住了。你也是当妈的,就体谅体谅我吧。” 周婆子无动于衷,甚至快要上手打人了,张婷继续哭求道:“我真没说我就是妈妈,是孩子自己猜出来的啊。母子连心,孩子能自己猜出来,说明他们是想要妈妈的啊。” 周婆子顾不上会不会打到孩子了,虎着脸上前给了张婷一巴掌,骂道:“张婷你这个贱人!当时来看孩子的时候怎么说的,你们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搁这儿等着我呢?滚滚滚,赶紧滚,不准在我家待了!” 张婷的脑袋狠狠歪向一边,撞到了周瑜安的脑袋,疼得孩子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褚母心疼得就要哄,褚父也满脸着急,周婆子没好气道:“还哄什么?你们带着张婷赶紧滚,以后不准来我家!” 周婆子看向被误伤还在哭的周瑜安,最后警告道:“周瑜安,我再说一遍,你再不松手就跟这个女人一起滚!” 周婆子看向周瑜安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厌恶。 白眼狼,养了快四年都养不熟,既然这么想要亲妈,那就跟亲妈一起滚,正好省得她照顾孩子,等以后她三儿肯定会跟儿媳妇给她生亲孙子的。 周援军以前说好好养两个孙子,跟谁都不说,他们肯定只认她是亲奶奶,而且以后也能帮着照顾他后生的孩子。再加上俩孩子的爹是为了救周援军牺牲的,周婆子才应了周援军的话,对两个孩子还不错。现在看来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还是早点让三儿生个亲孙子才好。 可亲孙子,周婆子又想起来三儿想娶但对方不想嫁的李秀秀,在心里骂了几句蠢货没眼光。 等三儿回来,她一定给介绍个更好的,让李秀秀后悔去吧。 “妈!”周援媛着急地拉了拉周婆子的衣角,着急却不忘压低声音劝道,“妈,小瑾小瑜是正经走程序从部队里领养的,你真让张婷带走了,到时候肯定会影响三哥的。” 当初是周援军主动提出的可以领养孩子,人家隔一段时间也会看看孩子的。如果她妈这个当娘的给孩子赶出去,不就是给三哥找事。 周婆子的眼神更厌恶了几分。 领养还领养成一个麻烦甩不掉了。 当时还算喜欢的时候,觉得两个孩子这好那儿好,如今开始讨厌起来,周婆子觉得他们处处都是毛病。 她同样压低声音回周援媛说:“我是让他们赶紧放开张婷,再这样下去张婷非得赖上我们家不可!说不好还会赖上你三哥。” 反正她觉得这个张婷不是个安分的。 周瑜安刚被砸到头在哭,奶奶不仅没有抱着他安慰,还说让他和张婷一起滚,吓得他打了个嗝,哭声更大更惨烈了。 褚父想上前抱着周瑜安,被他躲开了。 “奶奶……呜呜呜妈妈呜呜呜……姑姑——”周瑜安嘴里胡乱叫着,不愿意相信一向对自己很好的奶奶居然这么说自己。 褚父心中有点暗恼。 都是张婷的错,周嫂子为什么要迁怒到孩子身上,害得孩子哭得这么惨,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是吗? 褚母也想上手抱过周瑾安,同样被他偏过身子躲开了。 周瑾安看着弟弟哭得这么惨,眼眶包不住眼泪,扁扁嘴也开始哭了起来。 他现在都不敢往奶奶怀里扑,抱着周援媛不撒手,哭喊道:“姑姑呜呜哇,我不要弟弟走,我不要的弟弟走。姑姑,我要爸爸,我想要爸爸……” 周瑾安只知道爸爸可以管住家里所有人,下意识就想要那个最大的回家。 周瑾安哭着哭着,鼻涕眼泪全往周援媛身上抹,周媛媛一边嫌弃地不停躲着,一边又有点心疼他。 虽然平时很嫌弃这两个麻烦鬼,但毕竟照顾了三年多。这两个孩子也算是她看大的,一向被周婆子娇惯着,家里最多周援国会教育教育孩子。 平时不犯什么大错,和别人家孩子吵架,周婆子这个不讲理的都是直接骂道对方父母道歉的,什么时候这么哭过。 周援媛抱着他安慰了会儿,对一旁仍然没有退让一步意思的张婷更是讨厌,质问道:“张婷!你自己的孩子都不心疼是不是?孩子都哭成这样了,你还不赶紧走?非得死皮赖脸待在我家里是想干什么?” 本来孩子哭就是因为她,要不是张婷跟他们说这些有的没的,小瑾小瑜最多把她当成是一个对他们还不错的好心阿姨,怎么可能会这么耍赖不让她走。 张婷的声音听着有点委屈,像是被说得难受:“对不起媛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但是我也想陪着孩子……” 像是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要求不是很合理,张婷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掉了眼泪。 通红的眼眶配着一颗颗落下的泪珠,显得她整个人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只可惜现场并没有欣赏这一幕的人,周援媛甚至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明明哭得是张婷自己的孩子,她还这么一副作态是给谁看? 周瑜安哭得停不下来,褚老大终于找准机会将孩子从张婷怀里抱走了,犹豫了一会儿,他看看一脸冷漠的周婆子,将周瑜安也一起塞给了周援媛,拉着张婷就要离开。 褚老大抱歉道:“周家妹妹,实在是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带着弟妹离开,下次再来的时候绝对不会让她一起了。” 褚老大的意思是以后有机会还想来。 他爸妈年纪都大了,也不知道还能再见几次孩子,肯定不可能再也不看他们的。 褚老大眼带期冀看向周婆子,周婆子没说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算是默认了。 毕竟再怎么样,褚家都是两个孩子的家人,她不可能说不让来就不让来的,周援军也不会同意。 褚老大松了一口气,拉起张婷就要走,同时嘴上不断说着对不起。 褚父褚母也帮忙拉着人,最后再看了一眼孩子,两人难过地转身。 但张婷并不配合,不断拍打着褚老大的手使劲儿挣扎,嘴上还在骂着:“褚老大你不是人,我就是想和孩子们多待两天怎么了,用得着这样吗?我是孩子亲妈,凭什么不让我和他们多相处两天!” 褚老大被她吵得烦了,直接问道:“你说你是孩子妈有什么用?你会养孩子吗?两个娃都是人家周家照顾着,让你来看两天就算是给你面子了。再这么闹下去,家里那个你也别见了!” 褚老大说家里那个是指张婷生的大儿子。 张婷也不装柔弱了,不满地嚷嚷道:“凭什么?都是我生的儿子,你凭什么说不让我见就不让我见?” 她不仅要见,甚至还要搞定孩子他爸好不好。 “张婷!”褚母示意她别说了,扯住她另一边胳膊,“赶紧走吧。” 她转头看向褚父,交代他道:“如果买不到票,让老大先送我们回去,你再等等,等他再来一次接你。” 老伴儿年纪大了,一个人坐车可能坐不明白,还得老大再掏一份钱回来接人。要不是张婷搞这一出,他们一家子就能一起回去,根本不用让老伴再留几天。 褚母发愁。 来回的车票也不便宜,天热,带干粮也放不了几天,还得在火车上买吃的,又是一笔钱花出去。下次再想攒够钱来看孩子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 被拽着往外走,真的没有一丝留下来的可能,张婷看看两个孩子,又看看周婆子,打算破釜沉舟。 张婷一把挣开了褚母的手,看向周婆子,说:“婶子,我们聊两句吧。” 两个孩子被周援媛哄好了,没了哭声,张婷的话也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周援媛皱眉看向她,不明白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周婆子满脸不耐烦地说:“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褚老大又开始拽张婷,又一次被她甩开了。 张婷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勾着得意的弧度说:“你肯定愿意跟我聊的婶子。” 张婷上前,挽着周婆子的手想和她一起进屋,但是被周婆子挣开了。 “做什么,赶紧滚出去!” 褚家人也不明白张婷是在打什么哑谜,回头想拉她,但对方不理。 张婷看向周婆子,笑容带着莫名的势在必得:“你肯定愿意和我聊聊的婶子。”她压低声音,凑近不断躲闪的周婆子耳边,说,“关于周援军的事,你不会不想听吧?” 周婆子真的不想听,她甚至觉得自己猜对了,张婷就是对周援军有意思,才会想借着孩子留在她家。 张婷变了脸色,再次压着声音凑近她说:“要是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可能会影响周援军的前途,这你也不愿意听吗?” 周婆子猛地回头看她。 张婷笑容满面地说:“你要是还不愿意听的话,那我就只好跟领导讲讲这件事了,婶子应该不愿意吧?” 第115章 倒像是周家人呢。 影响到周援军前途的事,周婆子不敢大意,带着张婷进了屋,留下屋外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周援媛小声嘀咕:“有什么好说的,直接让人滚不就行了。” 周援媛没听到张婷跟周婆子说了什么,对于周婆子将人拉进门的做法很不理解。 张婷能偷偷哄着孩子叫妈就说明这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再让对方留几天,给孩子的心哄走了她娘就知道急了。 周援媛在门外跺脚瞪眼,只可惜周婆子压根听不到。 “砰”地一声关上门,周婆子急急抓住张婷的手,质问她道:“你知道什么?” 影响她儿子前途的事,为什么张婷会知道? 她男人死了那么多年,张婷老早就搬出部队甚至嫁人了,能知道什么影响周援军的消息。 周婆子觉得对方在唬自己,可…… 周婆子想到儿子,又忍下火气,急声道:“你赶紧的,你到底知道什么事儿!再不说就走,没时间跟你耗。” 张婷笑着说:“婶子别急啊,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留下来,我肯定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保证周援军安安生生的在部队继续做连长。” 她不想张婷留下来,却又担心对方真的知道点什么。周婆子眼睛闪了闪,没说话。 她先听,如果不严重,那就不管张婷,有情况了再考虑要不要同意对方留。 张婷见她不说话,猜到了对方的想法,说:“婶子,你别想听了事儿再决定答不答应我,这件事我说出去,周援军绝对得被部队退回来。” 她觉得周婆子有点不识好歹,眼珠子转了转,得寸进尺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顺便再答应我件事儿吧,不答应我就说出去。” 周婆子:“凭什么,你赶紧说!” 张婷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她,周婆子不敢赌,只好胡乱点头:“我答应你了,赶紧说!我跟你说,要是你敢骗我——” 张婷将周婆子伸出来的手指头折了回去:“答应就行。” 张婷凑近她,指指门外,说:“婶子,你带了孩子这么些年,都没觉得他们俩长得眼熟吗?” 真是蠢货,那俩跟周援军长那么像,这个大队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出来。 周婆子没反应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眼熟,跟谁眼熟? 周婆子不断回想着周瑾安周瑜安的长相,但可能是因为从小看到大,周婆子对他们的脸实在是太熟悉了,一时半会儿还真和脑子里的人对不上号。 周婆子想了半天没个结果,干脆直接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张婷用口型说出来三个字:“周援军。” 这对儿双胞胎是她和周援军生的孩子,周援军应该是没告诉过周婆子的。 周婆子惊愕,脑中思绪混乱,只是喃喃地重复着周援军三个字。 怎么能是周援军,这俩娃不是褚家的人吗,怎么能是周援军。 “你蒙我吧?”周婆子才不信她,“你这是硬生生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 周婆子一巴掌甩了上去:“你这个贱人再说一句试试!” 张婷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也毫不犹豫地甩了过去。 “死老婆子你敢打我?真以为我是好脾气的?” 连着“啪”“啪”两声,屋外听到动静的几人下意识跟着抖了一下,周援媛一把推开门,发现两人脸上各顶着一个巴掌印,却同时对她吼:“出去!” 周援媛想骂回去又不敢,唯唯诺诺地关上了门,但心里骂个不停。 她娘就算了,张婷算什么?等她出来她一定给她娘上眼药,等下次绝对不让张婷再来他们家了! 屋里,周婆子和张婷都知道这件事肯定不能告诉别人,同时将周援媛吼出去后,两个人倒没了继续打下去的意思。 周婆子冷静了不少,仔细回想儿子和两个孩子的脸,甚至和小儿子周援国的长相,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的地方。 这两个孩子,长得确实很像他们周家人。 周婆子嘴张了又张,最后也只是小声问:“你说是真的?” 这俩孩子真是她三儿和这贱女人生的? 张婷憋着火,语气不是很好:“你不相信就去问你儿子,再不愿意咱跟领导说也行。”后面这句话就是纯威胁了。 周婆子心里的火“蹭”一下就冒了上来,但是想想周援军,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周婆子很想张婷是骗自己的,可惜对方的表现已经很明确了。周婆子有一千一万个疑问想要问出口,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周婆子甚至给自己倒了杯水平复心情,没想到她三儿不声不响给她整这出。 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张婷。 长得还行,但年纪大了,比她三儿大了好几岁,又是生过孩子的别人媳妇儿。 周援军到底咋想的,回家老老实实娶个媳妇儿生孩子不行吗?非得跟这种女人乱搞,脑子是被糊住了吗? 周婆子深吸一口气,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她“嘶”了一声,小声吸着气问:“那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周婆子直觉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这女人有丈夫的时候就能勾搭了她儿子,还能成功哄住她男人生了别人的娃,现在想留在周家,周婆子猛抬头看她,心中的想法和对方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已经摊牌了,张婷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道:“我要嫁周援军。” 张婷不怕周婆子不同意。 捏着两个孩子,周婆子敢拒绝吗? “不可能!”周婆子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 她的语气带着隐隐的嘲讽和不屑:“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儿,还想嫁我儿子,做梦都没这么快的。你都嫁过两次人了,我儿子还是头婚,在部队前程大好,是脑子有病才会娶你!” 不就是生了两个娃,当谁不会生呢。 周婆子开门就想往出走:“真是个不要脸的,给我们女人丢脸,有男人的时候都能勾搭我儿子,就这么缺人?” 周婆子没见过这么水性杨花还光明正大嚣张上了的人,这种女人真嫁给周援军,以后周家给别人养了儿子都不知道。 周婆子极其瞧不上张婷,但出门后嘴里的话却是:“你们回去吧,孩子他妈想和孩子待一起就再等两天回去,到时候让援国多帮着问问有没有车票。” 至于为什么改口。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张婷说她三儿的行为是破坏军婚,一告一个准。 周婆子甚至有点埋怨周援军管不住自己,这才让她这个老婆子一把年纪还要给他擦屁股。 周婆子骂骂咧咧,对一向觉得是心头肉的儿子也都是火气,挑挑拣拣地瞅一眼张婷就骂一句儿子。 奶奶个腿的周援军,真是丢他爹的人! 没事,张婷手里有把柄,她先给张婷稳住,她明天就去给儿子打电话,就不信还治不住个张婷了!周婆子绝对不允许张婷进自家的门! 周婆子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褚家人不明所以,褚父搓着手,笑得憨厚:“不用,我们和老三家的一起回去就行,不打扰嫂子你了。耽误了这么多天,我们也挺不好意思的。” 褚母跟着老伴儿笑,眼睛却没移开两人脸上。 刚刚的动静几个人都听到了,周婆子和张婷脸上的痕迹让褚家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忍不住地犯嘀咕。 褚母直觉不太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周婆子:“我说留下就留下,你们先走吧。” 刻意抬高的声音中藏着满满的心虚,甚至周婆子从褚母怀里一把搂过了两个孩子,将他们的脸背对着褚家人后,才觉得心里踏实了点。 褚家人不放心张婷,但周婆子话说到这份儿上,也知道周家是愿意让张婷留下的。 褚母咬咬牙,说:“那我们也先不走了,一起再留两天。” “娘,票咋办?”褚老大心疼,他家也得咬牙才能买得起三个人的车票。 褚母道:“你先和你爹回去,我那张票能卖就卖了,不能卖……”褚母犹豫,一张车票不便宜,她说不出来让浪费的话。 都是农家人,懂褚母的想法,周婆子借机劝道:“不用妹子,你们先走,等买上票了就让小婷回去。这两天让小婷和媛媛住。” 她脑子已经够乱遭了,这个时候褚家人留下不是添乱吗? 而且,周婆子看到这两张脸就心虚,万一被褚家人发现了,那才是真完了。 周婆子将孩子往怀里搂得更紧了点,惹得他们不停挣扎。 “奶!我难受,你放开我。”周瑾安嚎了一嗓子,没想到周婆子将他抱得更紧了。 褚母心疼地上前去拉:“嫂子,我们再跟孩子说会儿话,行吗?” 周瑾安被拉到了褚母怀里,周婆子想抢人的手僵在了半空。 “周瑾安!回来!”周婆子大叫,将孩子吓得一哆嗦,更是往褚母怀里钻了。 周瑾安觉得他奶今天好奇怪,先是骂他和弟弟,现在又抱着他们不放,他们都被勒得难受了。 周瑾安不想听周婆子的话。 褚母也觉得周婆子今天的态度好奇怪。 以前都是任由他们和孩子一起待的,周婆子都不乐意看,一般都是钻自己屋子里睡觉,刚和张婷进屋一趟后怎么变化这么大。 褚母有点心疼孩子,可——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着好话:“嫂子你别急,我们就和孩子最后待这一会儿了,明天*我们就走。” 现在这个态度,看来真不能待了,再待周家该赶人了。 但褚母想不明白,周婆子为什么愿意让张婷留下来。 周婆子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胡乱应了两声,想拉着闺女进屋商量对策,又想着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时愁得发慌。 最后干脆一咬牙一跺脚将几人留在院子里自己进了屋。 算了,反正前些天都是这么过来的,褚母要怀疑早该认出来了,最后这一会儿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 闻怀溪他们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没赶上周褚两家的好戏,倒是赶上了周援国回来。 大家一个个在周家门口探头探脑的,被人家瞅回来就装做自己在周家对门和人聊天,等人家回头又看回去,就是想听听周瑾安和周瑜安是不是真的管张婷叫妈。 周家一直让大家把孩子当他家亲生的呢,孩子突然认亲妈,大家都好奇得很。 周援国到家的时候,就发现今天对门的人莫名其妙的特别多,好像还都想往他家屋里瞅。 周援国回头看了两眼,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挠挠头不管了。 等他进了自家门,听到两个侄子直接喊张婷妈,周援国才是真震惊。 怎么他就上个学,回来孩子就喊妈了,不是说好不告诉孩子的吗? 周援国迫切想寻求一个答案,可惜没人告诉他,他只能待在院子里观察侄子和张婷的相处,看看他们有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这一蹲不得了,本来他家门口人就多,人来人往眼尖的也不少,一个个正看着张婷和俩孩子,顺便瞅瞅三个人哪长得像呢。 谁知道张婷和孩子长得像不像没看出来,倒是看出来周援国和孩子有点像。 有人嘀咕了一声:“周家这俩孙子,要不说是领养的,我还以为是他家亲生的呢,怎么跟周家老小长这么像。” 说这话的是个来瞧热闹的外村人,平日里和周家没什么来往,这话一出,旁边两个耳尖听到的立刻打量起了周援国和那两个孩子。 平时不看不知道,这一仔细看,真给人吓一跳,周家这俩娃娃怎么长得像周援国生的呢! 几人嘀嘀咕咕地小声讨论,很快扩散到了一整圈,周家门口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猛盯着周援国和两个孩子看。 周援国正乐呵呵地边写作业边看孩子呢,就感觉到无数视线都投射在了自己身上,回头还能看到对方指着自己说话。 周援国:“……” 不是吧,他做什么了,怎么这么多人看着自己。 周援国迟疑地回头,作业也写不下去了,开始思考这些人看自己的原因。 他以为他们就是单纯在对门那家聊天,难道不是吗? 周援国又回头看一眼,对方还是盯着他不放,甚至声音越来越激烈了,隐约能听到一两句“真像啊”什么的。 周援国抬手挠挠脸,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又看看天色说:“褚叔褚婶子褚大哥,你们该走了吧?等会儿赶不及去公社了。” 褚家人以往怕打扰周家,都是帮着看看孩子,做做饭,再跟孩子说说话,赶周援国回去早早离开,生怕自己给周家添一点麻烦。 可明天就要走了,张婷又不和他们一起离开,褚母一方面是真担心,一方面有点舍不得,犹豫来纠结去,就拖到了这会儿,周援国已经回家有段时间了。 现在是七点,屋子里太闷,大部分人家都会在院子外面坐着扇扇子乘凉,再聊聊天说说闲话,等到天完全黑透了再进屋睡觉,但褚家人再不走就只能赶夜路了。 褚母感觉时间过得好快,但又没办法,点头起身就要走,褚父和褚大哥跟在她后头。 张婷今晚留周家,明天再去县里拿自己行李,晚上离开的只有褚家三人。 褚母最后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说道:“小瑾小瑜,褚爷爷褚奶奶下次再来看你们。” 周瑾安周瑜安根本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就是明天,嚷着让褚母买糖吃。 这两天除了张婷,褚父褚母也很惯着他俩,零嘴汽水从来不落,两个小孩都可盼着两个人来了。 褚母没说明天不来,只从兜里掏出最后两块糖给两兄弟一人一块,又摸了摸两孩子的头,抹着眼泪笑着应好。 走出周家门,门外的讨论声越来越大,有那坏心眼的看到有人出来,拔高声音就问:“嗳,同志,屋里那俩是领你家的吗?咋感觉和你们长得不像,倒像是周家人呢。” 一语石破天惊,褚家人惊疑不定地看向对方,周围的讨论声也变得空前鼎沸,七嘴八舌地淹没了褚家三人。 “我们也是才发现那俩娃娃和周家人像得很,是你家娃吗?别不是周援军在外面生的,给你家娃和他娃换了吧。”这是个阴谋论的。 “我不一样,我早看出来这娃和周家人长得像了,但是你们那会儿都不听我的,还说我给人家泼脏水。” “你又是早看出来了,之前也没见你说过,这会儿倒是觉得自己聪明了。” 讨论的,吵架的,一个个的嘴都没停过,只有褚家人表情很懵。 “你们在说什么?”褚母不由自主地问。 闻怀溪也是第一次听这个说法,懵完后看看小孩和周援国,没看出来什么所以然,又拍拍表姐的手问:“真的像吗?” 为什么她看不出来。 姜怀梦顺着她的意思将三人仔细打量了一遍,给了一个比较严谨的结论:“两个孩子长得差不多,和周援国比起来像了三四分?准确来说,鼻子和眼睛都是像的,但整体看着一般,没那么容易看出来。” 但姜怀梦觉得这应该是村里人乱说的,哪有这么久都没发现,今天这么一下就瞅出来像的。 而且三四分的像很正常吧,姜怀梦不确定地想。 褚家人还在懵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抿唇不语。 任谁被问这么一个问题,都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答案。 最后是褚大哥说了一句:“就是我家老三的。大家看错了吧,人跟人长得像点是正常的,而且孩子从小和周家一起长大,就更正常了,我侄子的嘴也和我爸长得一样。” “而且孩子和周家长得像点不是好事吗?周家对孩子好,他们以后也不会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这样对他们也好。” 褚大哥觉得周家庄这个村子的人有点没有分寸,随随便便问出来这种问题,以前真的没在孩子面前乱说过吗? 孩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能听懂大人的话,如果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很容易多想。 因此解释完后,褚大哥笑了笑,拜托道:“恳请大家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五岁小孩也懂点事儿了。” 褚父褚母跟着点头,但心细的褚母却忍不住回了头悄悄打量。 褚母很想像儿子那样说一句没有,但心中一直以来被她忽略的违和感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上涌。 她真的没察觉到一点点的不对吗?褚母认为不是。 因此她几乎是一寸寸看过了三张脸,心也一点点凉了下来。 褚母又忍着喉头的不适看着张婷和孩子,然后心里像是浇了一桶冰水。 周援国和两个孩子,张婷和两个孩子,都有相似的地方。 褚母又回忆着自家儿子已经有些模糊的长相,再看看旁边的老大,想想家里的大孙子,更是开始手脚冰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前从来没怀疑过的事情,因为别人随口的一句话,就让她心慌到了这个地步,甚至在真的对比过后,褚母真的觉得那两个孩子越看越不像他家的。 如果是这样,张婷的莫名自信,还有周母进屋一趟,两个人明明都动手了,结果出来就改变了态度,是不是就讲得通了? 闻怀溪注意到了褚母这点不同和明显冷硬起来的脸,咽了口口水,脑海里飘荡着三个字——不是吧? 她又戳戳表姐,示意对方看褚母,一边小声凑近姜怀梦耳边嘀咕道:“我咋看她这样子不对劲儿呢。” 该不会真被说中了吧,那俩娃是周援军的,那跟谁生的呢,屋里那个孩子亲妈? 姜怀梦刚想应和,就看到褚母回头了,她又进了周家门。 褚母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声音也有点不稳:“周嫂子,张婷,我能知道你们刚进屋说啥了吗?” 周婆子和张婷的脸色瞬间变了又变,语气弱了几分,手上也忙了,说话也比不上之前的泰然自若。 “没说什么啊,就随便聊两句,不重要,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116章 那他岂不是老早就跟人媳妇儿搞上了? 周婆子老奸巨猾,只是这么大的事儿又是刚得知,被问到头上难免有点慌,说话就带了一点不自然。 这么一点的不自然,被此时心有怀疑的褚母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本就发凉的心更是一寸寸往下沉。 她抿着发白的嘴唇,又对照了许久孩子的长相,任由老伴儿和大儿子怎么喊都没反应,然后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褚母喉间发涩。 她现在只是想得到一点答案,至于得到这个答案之后要怎么办,褚母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得到一个答案。 褚母死死盯着周婆子的眼睛,这不对劲儿的表现让褚父和褚大哥都意识到了不对。想想刚刚在门外听到的话,两个人有点恍惚。 褚父拉拉老伴儿的袖子,声音发着颤道:“老伴儿,这话可不兴说啊,你乱想什么呢,咱们该走了,再晚赶不上了。” 褚大哥也跟着劝道:“对啊娘,你不要乱想,你这么猜该让人家周家人寒心了。” 人家好心好意帮着照顾孩子,省了他们多少事儿啊,他娘怎么能这么揣测人家。 而且这娃又不是遗腹子,是老三看着出生的,老三还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儿子吗? 褚大哥觉得他娘肯定是多想了,拉住褚母的胳膊就想将她拽走:“娘——” 这话里欲言又止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让褚母继续问下去,担心得罪了周家人。 褚母没动,但周婆子也没太懂她的意思:“什么他们说?那些人说啥了?妹子,我叫你一声妹子是给你面子,但是你也得懂点事儿吧?一进来就问我们刚说了什么,现在又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真是有病。” 周婆子心里虚,却不妨碍她翻了个白眼。 反正听褚老大那意思是褚母让她家寒心,那她刚好借机发作,让这仨人赶紧离开。 被人骂到面前,褚家人的脸色都有点勉强,但确实是他娘刚刚说了不合适的话,褚老大再次拉褚母的袖子,想给人拉走。 “娘,我们真该走了,去了招待所还得收拾,家里一堆事儿等着呢。” 褚母看看儿子和老伴儿着急想走又有点难堪的脸色,再看看周婆子高高在上鼻孔朝人的态度,又瞅瞅旁边态度不明的周援媛和周援国,两个在院子里跑着闹的孩子,咬咬牙加大了声音问:“张婷!你扪心问问,那俩孩子到底是不是我家老三的种!” 吼完这句话,褚母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靠在儿子身上落泪,又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担心误会了周家的好心。 褚母其实自己心里也不是很确定这件事的真伪,但她就是觉得,如果不问出来这句话,不将这件事弄个明白,她心里一定会一直扎着一根刺,日日夜夜地折磨自己。 所以哪怕会得罪周家人,褚母还是问了出来,并且用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婷,想得到一个答案。 这种话张婷怎么可能承认,当即就是反驳:“这不是废话吗?除了是老三的还能是谁的!不带这么骂人的,我给你家生了三个孙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么损人的话亏你说得出来!” 是老三的,只不过是周家老三的,不是褚家老三的。张婷的眼睛心虚地闪了闪。 死老婆子怎么突然问这句话,难不成她刚和周婆子说话的时候这死老婆子趴门上偷听了? 不能啊,屋外头那么多人,又不只有褚家人,两个周家人在外头站着呢,怎么可能由着她趴门上。 张婷心虚的模样全落在了褚母眼中,她惨然道:“你说这话不心虚吗?” 周家屋里屋外所有人都静了静,每个人的目光都死盯着周家的院子,眼中燃烧着浓浓的八卦之火。 不是吧,他们是说着玩的啊,怎么当事人还真的当真了呢。难不成? 有几个心虚的开始小声说那几个一开始乱说话:“你们乱说什么,褚家当真了!等会儿两家吵架怎么办?你们这不是给人家添乱吗?” “我就是随口一提啊,谁知道那褚家人真的信了啊。”回话的人撇撇嘴,又辩解说,“而且你看现在这样子,说不定我说的是真的呢,到时候褚家人还得感谢我让他们发现了真相呢。” “就是!你看褚家人自己不都怀疑了,指不定呢。那个褚婆子都不信她儿媳妇的话,我估计啊,十有八。九差不离了。” 这些人嘀嘀咕咕,闻怀溪也死死拽着表姐的袖子,眼睛盯着周家院子不放,想从中听到点什么声音。 “你掐到我肉了。”姜怀梦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闻怀溪心虚地道歉。 夏天衣服太薄了,她真不是故意的。 闻怀溪帮姜怀梦揉揉胳膊,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周家门内。 她站得位置比较有利,从她的方向可以看清周家的全貌,是刚刚周家开始闹出矛盾,大家一窝蜂挤过来的时候她和表姐占的位置。 本来她们来得迟没抢上周家对门院子里这个天然有利的地形,只能尴尴尬尬站在两家中间的空地。明明就是来看热闹的,却要披着一层跟大家聊天的皮,生怕自己暴露点什么。 后面等周家开始吵的时候,她们这些晚来只能站中间的好处就显出来了,速度极快地往旁边蹿,一下子就占据了周家门口这个有利位置。 而且因为褚母回头得突然又吼得突然,他们这些在院子里吵架的一个都没想起来关一下门,倒是方便了门外这一群看戏的挤挤挨挨凑在一起踮脚探头朝里看。 院里,周援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先是震惊地看向褚母,但对方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周援国又看向张婷,张婷好像很正常,周援国又瞅瞅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想将侄子抱回来,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刻意。 周援媛也是和他一样左看右看,将屋里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根本顾不上屋外头那些人,又慌张地看向两个孩子。 周援媛平时除了上学都跟在周婆子身后,基本没经过什么事儿。周婆子跟人吵架基本是早些年的事儿了,周援媛没有耳濡目染的机会,也就没学到些什么,根本处理不了这样的场面,也脑子乱到没个头绪。 如果这俩孩子是她家的——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呢,这不是说她三哥挖人墙角吗?怎么可能,三哥不是这样的人。 她三哥是谁,十里八村有名的能耐人,一个农村娃,靠着自己愣是做到了副连长,今年内还有希望升正的,怎么可能出干来这样的事儿,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而且,周援媛如周婆子一般将张婷全身打量了一遍,脑子里全是这人也就这样,李秀秀比对方长得好看多了,她三哥眼光挺高的,对别人都挑挑拣拣的,怎么可能看得上张婷。 如周援媛一般或明显或隐晦打量张婷的人还有很多,在众人的目光下,张婷略显不自然地抬手撩了下头发,在心里组织着措辞,还没开口,周婆子就急急打断道:“褚老婆子你什么意思!哪有你这样怀疑你儿媳妇儿的,这不是寒了人家的心!还有,你这是在往我儿子头上泼脏水知不知道!” 周婆子趁着众人发懵,也顾不得孩子会不会知道不是亲生,会不会难过了,一手拉一个孩子,将两个小孩往褚母怀里塞:“赶紧给你孙子领走,这么怀疑人就别让我家养,赶紧带走带走!明天就去跟领导说,就当这么些年白养了!” 周瑾安和周瑜安不明所以,被周婆子拽得疼,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只会一个劲儿地喊奶奶。 他们不懂为什么奶奶这两天这么奇怪,一向疼他们的奶奶这两天对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好,现在还把他们往别人怀里塞。 周瑾安和周瑜安喊完奶奶没用,又喊小叔小姑,但还是被周婆子推进了褚父怀里。 “奶,呜呜哇,奶——”小孩喊着,褚家人也略显无措,孩子被推到怀里的时候,手护着孩子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褚父看了一眼老伴儿,对方眼眶通红,明显不可能说什么软话,只能自己摆手解释道:“不,嫂子你误会了,老婆子她不是这个意思……” 但褚母的话说的很明白了,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哪个意思呢,褚父解释不清楚,暗恼自己嘴笨不会说话。 他不懂褚母为什么好好的听别人一句话就突然变成了这样,当时她不是去伺候儿媳妇月子了吗,孩子是不是老三的她应该很清楚啊! 褚母不管周婆子的态度,只是又一次开口,加大了声音仿若嘶吼般问张婷:“张婷,你说啊,你敢不敢指天发誓,说这两个小的是我褚家的孩子?” 褚母心里其实有数了,只是她仍旧不死心,想亲耳听张婷说到底是不是。 张婷怎么可能承认,话出口便是:“当然了,妈,做人没有这样的,我当时生孩子的时候你不是还来部队里照顾过一段时间?那会儿老三可什么话都没说吧,他如果不相信我,怎么可能不闹出来,谁家男人能忍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在头顶?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找着找着硬是给自己家儿子戴绿帽子。” 最后压低声音的嘀咕仿佛是觉得褚母这个亲妈不靠谱般,让周援媛和周援国悬着的放下不少。 周援国扬起一个笑,想缓和点气氛,主动道:“婶儿,你肯定误会了不是,我三哥就不是那种——” 却得到了褚母带着哭腔的一句:“我看他就是!” 没想到她儿子救了这么狼心狗肺一人,可怜她三儿白白为了这种人丧命。 褚母心头哀戚,越想起来三儿子越难受。 别人和张婷相处不多不清楚,褚母是张婷两回生孩子都陪过月子的人,结合对方当初的表现,褚母莫名笃定了结果。 那会儿孩子刚生下来,张婷恨不得都不给她看,生老大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那会儿褚母只以为对方嫌弃自己,于是尽力洗干净衣服裤子,将大孙子带好,不给张婷添一点堵。如今看来,张婷那是心虚地不敢给她看! 她当时傻啊,老三忙顾不上,她也没好好帮她三儿看着,硬生生让三儿头顶戴绿这么些年。 好在还有弥补的机会,她现在就走,现在就回去找领导,让部队领导来处理这事儿,决不让周援军受了她家老三的好处后那么风光! “老大,老头子,我们走。”褚母吸着鼻子道,却被周婆子拦住了脚步。 周婆子心里没底。 褚老太婆这样子,不会真的发现了去公社找领导告状吧?那她家老三怎么办?张婷刚说是会被部队退回来的! “哪有你这种上来给人一通扣屎盆子的?不说清楚不许走!”周婆子拦着人的同时,还示意家里的几个人拦住褚家另外两个人,“我儿子多好一个人,褚老婆子,想光明正大将孩子甩给我们也不能这样吧?反正现在孩子都是我们养着,你们管不管也没什么区别。” 周婆子先发制人将褚母的态度归于以后不想养孩子。 外面这么多人全都踮脚瞅着她家看,让他们听到了乱说还得了? 周婆子说完后特意注意了大家,果然,有些人的表情松动了几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说话,但大部分人还是持怀疑态度。 周婆子心里哇凉哇凉的全是悔意。 她今天就不应该让这褚家这仨人待那么久,不!她就应该在这几人来看孩子当天给人赶走! 想着没事没事,临走了突然就出事儿了。 还有张婷,如果没有她这么事儿勾引她家老三,后面这些事一点没有! 对门也是闲得没事干,拉那么多人在门口有病是不是,一个嘴臭得胡咧咧,什么破话都往出说。 奶奶的,养了三年多快四年都没事,怎么就偏偏凑巧在褚家人来就有人眼尖了,多管闲事真是有病! 褚母已经快疯了,本来就才知道儿子死前头上一片绿,如今又被劈里啪啦一通说,瞪着眼睛简直恨不得吃了周婆子,说话也不是之前小心翼翼生怕得罪周家:“周婆子你要点脸!事情败露开始往我家头上栽事儿了是吧,我们不想要孩子这几天来干嘛的?平时寄东西又是为什么?吃饱了闲得慌吗?!” 周婆子拦着不让走,褚父和褚老大即使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两个人心里还搞不明白状况,但已经往出走要跟着褚母离开。 周婆子这么一个明显拦人的动作出来,院子外看热闹的大家恨不得解读出八百个意思,一个个分析得头头是道。 “周婆子指定是心虚了。你看她还拦人家不让人走,肯定是褚家人说对了。” 也有那脑子活的,稍微一转就想明白了事情经过:“那周援军真不是个东西啊。听说这两个孩子是褚家儿子救完他走了才被领养的,那他岂不是老早就跟人媳妇儿搞上了?” 这俩娃被带回来的时候可都一岁了。 闻怀溪又忍不住想到原文里的剧情。 如果李秀秀嫁给周援军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消息?难怪周援军不嫌李秀秀生了个女儿呢,感情是自己有儿子不愁是吧。 姜怀梦也是吓了一跳,心里更庆幸还好李秀秀没嫁这样的人,要不像今天这暴露了,还得跟着遭罪。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只有一句感慨:周援军真不是个东西! 院子里被拦住的褚母顺势不走了,反手甩了周婆子一巴掌。 本来她刚说走就不是不想收拾这俩人,而是想赶紧去公社给领导打电话告状,晚一天告状晚让那个她儿子救出来的白眼狼多在部队享一天福,褚母都觉得对不起她家老三。 而且这是人家的地盘,周家遍地亲朋,他们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站对面儿,是一个恶心人的货,真动起手来肯定是他们吃亏。 但周婆子拦着不让走,给褚母心里的火气也拦上来了。 拦着是吧,那她就趁周婆子的帮手还没到先给人打了! 褚母上前又给了周婆子和张婷一人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劲儿,打得自己手泛红还想打第二下,但被两人控制住了胳膊,褚父褚老大赶紧上前帮忙。 褚老大压着周婆子,褚父压着张婷,两个人都是平日不干活的主,哪挣脱得了褚家父子的钳制,愣是挣扎不出来被褚母又甩了好几个耳光。 褚母年纪大了,打了这么几下后呼哧带喘的,眼泪鼻涕一起往下落,心里更是难受得受不了。 “嗳,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大家在门外听到了周婆子和褚母的喊声,也有几个站门口恨不得钻周家屋里的看到动手了,一传十十传百,屋里屋外的人全知道两家动手了。 “咱帮着不?”有人挠挠头问。 虽然平时周婆子为人损了点事儿了点,但她家几个娃人都还行,谁家有个啥事也愿意帮一把。 如果是大队哪户人家和周家吵起来了,那他们指定不管,但现在这是外地人欺负他们本地人啊,这谁能忍。 有人给了问话的一巴掌:“你虎啊?周援军给人褚家儿媳妇儿睡了娃生了,这种时候你帮着周家有病是不?”他们再怎么排外也不是这么排的,明显的对错还帮周婆子,那是纯脑子有病。 而且这时候不应该寻思着哪家以前和周援军关系好,想想自家有没有替别人家白养娃吧。 这人火速在脑子里将和周援军交好的几人过了一遍,又回忆起这几家小孩的长相。 问话的犹豫了,过了一会儿又问:“但是周婆子不是说没这事儿吗?就任外人一张嘴说?” 这人无语了:“动动你那猪脑子想想!你还信周婆子的鬼话,她那么说是不想让人家去部队告状影响周援军前程,搞破鞋这么大的事儿,能直接给周援军送回来!” 院子里,周援国喃喃不敢置信:“这俩真是我三哥的孩子?” 顾不上周婆子被打,或者说周援国根本就没听到那边的动静,满心满眼都是两个孩子的脸,脑子里一团乱。 一边出于对三哥的信任,周援国不愿意相信周援军是这样的人,可现在的种种迹象又表明他以前以为的一切都是错的。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突不突兀了,周援国将两个明显被吓到的孩子搂到一边,一点点打量着,婶子让他姐进屋去取周援军以前留下来的照片。 对着照片看的确更明显,周援国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来什么替周援军辩解的话了。 “嗳?”周援媛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没反应,又一把抢过照片嘟囔,“倒是说句话啊,指望我搁这儿猜吗?” 周援国任由她说,其实心里还没彻底相信,等周援媛如他一般一屁股坐地上后,两姐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绝望。 再次抬头,两个人已经没心情看那边的闹剧了,只是目光呆愣愣的,面朝前方却毫无焦距。 “你说三哥图啥。”周援媛将孩子抱在怀里,感觉自己浑身发冷。 太可怕了,她心中一直以来找对象的标准,她三哥,让周援媛第一次懂了什么叫形象破裂。 周援国没回她,周婆子在旁边扯嗓子叫:“周援媛周援国你俩做什么呆着!还不赶紧过来帮我!” 也不看看她一个老太太拦得住褚家三个人不,让褚家人告到领导那儿,她们都得完! 周援媛惯常是跟母亲一起闹事拱火的那个,听到周婆子喊,屁股已经抬起来了,又被周援国拽着一把拉了下去。 “你别管了姐,现在这情况三哥是保不住了,你如果还帮着咱娘,指不定你也得一起完,但是你现在躲着以后还能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我去吧。” 周援国将两个孩子都塞给周援媛,在对方带着慌的目光下道:“你看着孩子吧,我去拦着点娘。” 周援国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沉,到了跟前儿拦得却是周婆子:“行了娘,你认了吧,外头这么些人,你怎么拦,拦不住的。还不如主动认错,指不定还能得点好。” 第117章 赶紧找大队长啊。 好不容易盼来个帮手却是劝自己的,周婆子简直要疯。 周婆子指着自己的脸,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周援国你是哪边的?你妈我被打成这样你是看不见还是咋?” 周援国刚一直都没注意这边,现在乍一看,周婆子的脸上好几个五指印叠加,红肿的脸高胀,头发也乱得很,又出了不少汗,粘在脸边活脱脱一个疯婆子。 “妈!你咋成这样了?”周援国手想碰周婆子,但刚一接触对方的脸,周婆子就疼得嘶了一声。 周援国慌张又无措,举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婆子拍开他的手:“嘶别碰别碰。”疼得很,这小子还下这么重手,想让她死就直说。 她一只手想捂又不敢捂得捂住脸,另一只手指着褚家人吩咐周援国:“赶紧给他们拦住!” 周援国看看褚家三人又看看自己:“妈,你儿子我就十二岁!这么些人你指望我一个人?” 别说他根本就没打算拦,就算拦他也拦不住啊! 他妈为什么这么能闹腾!还有他三哥,大好的前程非得自己作死,还得老母亲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周婆子理所当然道:“外面那么些人呢,稍稍帮把手不就拦住了?” 我们? 看热闹的大家脸上神情一顿,纷纷摆着手后退一步:“不,不了,周婆子你自己想死别拉上我们,我们帮不了这忙,你找别人吧。” 开玩笑,现在帮周婆子岂不是成帮凶了,褚家一告一个准。 闻怀溪甚至拉着姜怀梦往后缩进了人群里舍弃了有利地形。 不看热闹了,这热闹看不起,等会再找上她们的事儿怎么办。 缩好后,趁着大家一个个注意力都在前面的周家,闻怀溪粗着嗓子喊了一句:“赶紧找大队长啊,咱们处理不了这事儿!” 这么一喊,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跟着喊:“对,快找大队长!” 大家正看热闹呢,谁舍得走?你推我我推你的,还想着多闹一会多瞧会乐子。 周家这一下应该就能给送走,以后再想看周婆子的热闹可不容易了。 最后还是外围一个看不到周家里面的婶子,一咬牙一跺脚,急匆匆跑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喊一句:“等会记得给我学一遍!” 周围几个婶子纷纷应承道:“你放心!保证学得一模一样!” 周磊被喊说周援军家出事儿,他还有点不以为然。 今天闹腾一天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知道了,周围几个村都跑来了。这闹闹腾腾的又不是大事,他管天管地能管人家孩子叫妈? 一个个碰上事儿就知道找他,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个立场管! 周磊慢悠悠晃出门,觉得这些人一天天净给他找事儿,应声的态度也很无所谓:“都闹一整天了,你现在来喊我做什么?人家这是家事,家事,说破天了都是周家和褚家两家子自己的事儿,喊我过去有个屁用!” 婶子被说得脑子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拍大腿又喊叫的,恨不得将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全灌周磊脑子里。 听婶子叭叭一通说,原本不以为意的周磊差点没站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等,等等。”周磊扒拉着婶子的手,被婶子惊叫着甩开了。 “干什么干什么!周磊你别动手动脚!给别人看去了像什么样!”婶子抱着自己,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给周磊看得好一通无语。 他不就是太震惊了吗?你有男人我有媳妇儿的,有点良心的都不能对你有意思啊! 但确实是他不对,周磊只能举着手无奈道:“好好好,我不该碰你,我错了,嫂子,你刚说的是真的?真是周援军?你不会是记错了想成他家别人了吧?” 真不是周老大周老二?实在不行周援国也——呃,周援国不行,周援国才十二,那俩娃都五岁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怎么也不该是周援军啊! 周磊真觉得是她听错了。 婶子上下打量他一眼,撇嘴:“你是不是傻?你怎么做上大队长的?你不信我还不信呢!这要不是真的我喊你干嘛?!” 闲得慌吗?有这点时间她不如回家干点活。 她拔高声音强调道:“就是周援军就是周援军,那个在部队的周援军!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那小媳妇儿男人是部队的!周老大周老二打哪认识人家?人家看不看得上他俩都难说!” 周磊差点给婶子逼急眼,周磊媳妇儿听到声音出来后也翻了个白眼给丈夫:“你就那么信周援军?有周婆子那样一个娘,他做点什么事儿也不稀奇。” 周磊媳妇儿一直都不太喜欢周援军,说不上原因,就是一种女人的直觉,打心眼儿里看不上对方。 可丈夫一直把对方当成是大队里难得走出去的出息人,有些时候她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那不是显然和丈夫对着干,凭白为了外人生气不值得。 “行了,你赶紧去吧。”周磊媳妇儿将家里的自行车推出来,“这事儿简单不了,你去看看情况,不行了赶紧去公社搬领导吧。” 涉及到军人,就不是周磊一个生产队大队长能解决的事儿了。 自行车都推出来了? 周磊皱紧眉头,却又不得不承认媳妇儿的话是对的。 周磊接过自行车,先一步到了周援军家门口,婶子在后面一跑一跳地追。 这个没良心的,都不知道捎她一程! …… 队里大家都不帮这亏心忙,现在褚家是褚母褚父褚大哥,周家周婆子张婷和周援国,一边三个人,谁也不肯让步。 周援国本来是帮亲不帮理的,可他妈被打成这样,他现在是帮也不对,不帮也不对。索性眼不见为净,任由周婆子和褚家谈了。 听到有人要喊周磊来,周婆子就知道坏了。 那个大队长是真会给她找事儿的,绝对不可能包庇周援军,她想强硬给褚家人留下都不行。但要想将这件事揭过去,周婆子觉得还是只能从褚家人这边下手。 可刚刚褚家人闹得太猝不及防,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大家全知道了,只不过是她周婆子一直不承认而已。 如今这么多人知道了,周家再怎么拦也没有用。众人皆知的事儿,不管谁去提一嘴,周援军都会被撸下来。 但周婆子总想着她不承认就还有一层遮羞布,只要褚家人不提,褚家不认,别人再怎么怀疑都都是白提,定不了罪,她还抱着一丝希望。 既然硬的不行,周婆子就打算来软的。 相处这么些天,其实她能看出来褚家人是有点包子性格的,遇事儿第一反应是忍,除非这种实在忍不了的事儿才会这么闹出来。 周婆子想跟褚家商量着让他们给这事儿认了。 反正褚家也没照顾孩子多久,基本都是她周家养着的,又没吃褚家饭,再怎么生气也严重不到哪吧? 周婆子心想,又克服脸上的疼,努力软着语气开口,想勾出一抹笑,却因为疼得呲牙咧嘴看着整张脸更扭曲了:“褚妹子,刚刚都是误会,咱们进去说?” 先给人劝进去,别在门口让别人看了戏。 褚母不知道她这又是走的哪个路数,冷着声道:“不用了,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别拦着我们不让走就行。” 周婆子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给脸不要脸! 周婆子心里骂个不停,面儿上一分不露,又转变方向劝刚刚一直没咋开口的褚父:“褚兄弟,这不,真是误会,你给妹子拉着咱们进屋细说?你看,你家老三都是为了救我儿牺牲的,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能这么没良心。这么多人,你问问大家,我家老三在大家眼里一向只有夸的。我们也照顾孩子这么多年了,给孩子都是当亲生照顾的,这么些天你们也能看出来,这不都是念情才?” 褚父嘴唇动了动,被他搀扶着的褚母一点不应承:“别说了,咱们就请领导来判断,如果是我冤枉了你,那也让领导惩罚我。如果真是这对奸夫**搞破鞋,那我也绝不会原谅了他们!” 褚母目眦欲裂。 她儿子如果知道自己拿命救的人早背着自己睡了他媳妇儿还生了娃,会不会寒心?她这个当娘的当年没发现,如今哪怕只有一点苗头,她也不会放过,更别说她心里已经十成肯定了。 褚母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褚父和褚大哥自然是听她的,两人一人搀扶着一边,门口的人不想掺和,自动给让了位置,被周婆子大吼着制止。 “不许让!不许让!赶紧给我把他们拦住!” 周婆子恨死这些人了。 褚家人也是,门口的大家也是。 褚家人不识好歹,硬的软的都不听。这些人邻里邻居的,该帮忙的时候不帮,还要给她添堵。腿脚咋就这么利索,别人一走你们就让?! 近乎命令式的语气当然没有人理她,甚至这一让就让到了最外圈,也成功让周婆子看到了刚骑着自行车赶到的周磊。 第118章 周婆子和张婷一刻没停又撕打在了一起。 破坏军婚这么大的事儿,周磊当然不可能帮周婆子一家瞒着,理所当然的,是请来领导后的一通掰扯了。 之后的事儿闻怀溪都是听说的了,毕竟周磊也不可能让他们这么一群人在外面围着看,公社领导该觉得他办事不靠谱了。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由公社领导先打电话到部队那里确认情况,等最终查明后再看情况处理。 至于褚家人,目前是由公社出钱让他们继续住在招待所。 周婆子早在周磊到的时候就知道完了,后面也是任由他们安排,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她今儿才知道那俩孩子是自己亲孙子,还没来得及转变态度对他们再好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又让她很快恨上了周瑾安和周瑜安。 但小孩子懂什么,这会儿因为先前被周婆子吓到还在嗷嗷哭呢,周援国和周援媛一人抱着一个哄,对着两个孩子满眼都是复杂。 姐弟俩谁都不愿意面对事实,他们三哥怎么就成了那个既搞破鞋还破坏军婚的人了。 虽然周磊和领导说的都是先给部队反应情况然后调查,但是在场有眼睛的有一个数一个,谁不知道其实这件事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了,只不过是按照流程走罢了。 两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能力处理这么大的事儿,最后只能期盼着万一呢,万一真是冤枉了周援军呢,然后一个人搂一个孩子哄了。 反正在最终真相出来之前,这俩孩子还是在他家的。等结果出来后,如果他俩真是周援军的孩子,那也还是他家照顾,总之是甩不脱的。 这边周援国和周援媛认了命,那边儿周婆子还在想方设法怪天怪地怪别人,总之不能怪她儿子。 褚家人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来看孩子?这么多年没看了,差这一眼两眼的? 门外头那些人为什么就这么喜欢瞧热闹?给别人乱说什么孩子看着像周援军的,就你长了眼睛? 还有周磊!当了个大队长就不知道咋嘚瑟好了,别人的家事非得掺一脚还请领导,就他会请? 但再怎么在心里骂都不能解了周婆子心里的恨意,最后,她只能愤恨地使劲儿瞪着张婷。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张婷勾引她家周援军,怎么会有现在这些事儿? 她家援军在部队前程一片大好,要什么媳妇儿找不着,怎么偏偏就在年少无知的时候着了张婷这个狐狸精的道儿! 要说单单着了道也就罢了,还被张婷这个贱人生下来两个证据似的野种,这两个孩子才是真正将周援军钉死的证据。 周婆子一点不觉得自己儿子有错,要是有也是别人的错,怎么可能是周援军错了呢,那可是她最最骄傲最最得意的好儿子,如今这一切全毁在了张婷手里,周婆子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你这个贱人!让你勾引我儿子!”周婆子这会儿跟张婷不是一伙儿了,要不是周磊还在这儿,她恨不得上前给张婷狠揍一顿。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辩无可辩了,张婷也不甘示弱:“你个死老婆子怎么不怪你儿子不管好自己裤腰带,老娘才是吃亏的那个好不好!给他白生了两个大胖儿子你还不偷着乐?” 周磊一句不想听,咳嗽一声道:“行了,你们俩好好处吧,大概率以后是婆媳了,就别搁这儿互相骂仗了,我懒得处理你们这些事儿。” 不过大概率以后也轮不上他管,他也不用再操这份儿闲心了。 周磊摇摇头走远了,但他留下的这话像是点了炸药桶,他走后,周婆子和张婷一刻没停又撕打在了一起。 …… 这么大的事儿,整个红旗公社很快就传遍了,成了人人传诵的大新闻,碰上哪个亲戚朋友都得用这个话题唠一唠,大家也都很关注后续发展,都好奇那俩娃到底是不是周援军亲生呢。 闻怀溪和姜怀梦这俩吃了第一手现场的,就成了姜家人的瓜田,绘声绘色给大家讲了一遍又一遍现场情况,直到姜怀蓉当时那个相亲对象成进功他娘,喊了媒婆来问姜家人到底同不同意这门婚事,表姐妹才得以解救,被盯着的对象换成了姜怀蓉。 姜怀蓉对成进功的印象还行,柳小红也认为对方挺好的,这娘俩的意思是还可以继续处处,但徐桂芳总觉得成母的态度转变很奇怪,劝了两句。 柳小红听着又是老一套的理由,到嘴边的话憋了又憋,还是吐出来了:“我上次就想说了,妈,你跟大嫂是不是想太多了,人家成进功他妈明明脾气挺好的,你俩非得说人家看不上咱,这不是往人家头上泼脏水嘛。” 换个理由她说不定还会再考虑考虑,这个在她这个亲眼见过的人这里不适用了。 徐桂芳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两次态度不一样!是上次和你大嫂的时候看不上我们,谁说是和你那次了?老三媳妇儿你要是耳朵不好使趁早给别人得了。” 柳小红讷讷道:“说不定是人家没意识到呢……” 总之,柳小红是真的不想放弃成家这个好亲家,也不想放弃成进功这个好女婿。 徐桂芳想再送给对方一个白眼,但她忍住了:“你乐意让你闺女处就处去吧,反正我丑话说前面了。” 柳小红和她闺女都愿意,她还操心个什么劲儿,真勉强她们不同意,哪不好又成她的事儿了。 徐桂芳转身就要回房,她不想看柳小红这张蠢脸了,但又放不下心,最终还是叮嘱了一句:“如果怀蓉不愿意你不准勉强她,不成咱就找媒婆介绍新对象。” 柳小红还是疼闺女的,闻言立马应道:“当然,当然。” 婆婆不管,闺女又愿意,柳小红兴高采烈地回了媒婆,说愿意继续处下去,让两个年轻人再见见,合适了当然是订婚结婚一条龙了。 柳小红还是听进去了一点徐桂芳的话,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她是想再观察观察,但男方那边等不了,说是跟姜怀梦相看那个成进功他双胞胎哥哥已经另外相看了姑娘定了下来日子在八月底,成进功跟他哥一样大,着急结婚,问问能不能尽快定下来。 柳小红没办法,又来问徐桂芳的意见。她赔着笑道:“妈,人家那边说最好是这两个月的婚期,你说该怎么办?” 徐桂芳掀起眼皮看她。 要她说,这时间能给这么急,一看就是有点啥问题,但柳小红还想着找她问,那就是心底依旧惦记着,想跟成家做亲家。 可姜怀蓉毕竟是她亲孙女,她不可能真的不管,徐桂芳将老三姜远水和柳小红姜怀蓉叫一起给分析情况。 “你们呢要是信我,那就尽量给他拖拖时间,别这么着急。别听成家说的什么成进功着急,再着急也没这样的,准儿是有鬼。” 但到底是哪的问题,徐桂芳仍旧是想不通。 一家子三个人,柳小红有心又担心真给闺女送火坑了,姜远水全听媳妇儿和闺女的,最后是姜怀蓉自己拿了主意,说她想等等,如果成家不乐意,那就让他们另外找吧。 虽说难得碰到一个家里条件好男方自身也好的对象,但姜怀蓉觉得奶奶说得对。毕竟是自己的一生,她也确实没这个魄力赌。 随后姜怀蓉就发现她这个决定是对的,因为闻怀溪又收到了一封来自姜远兰的信。 上次的话太过云里雾里,和宋未晏商量过后,闻怀溪就给姜远兰写了一封信打听具体情况,这次就是姜远兰的回信。 闻怀溪打开看了,之前她不能回城就是继父闻知柏这个副厂长做得不太稳当,一直有人盯着,一家子都不敢有什么太明显的动作,闻怀溪和闻向妤也只能在乡下待着。 上次姜远兰写信问,是闻知柏因为什么事儿还是没防住被人举报了,不是大事儿,但也得让他受点磨难。可奇怪的是,这件事后来很轻易就解决了,闻知柏做的一切准备都没有用上,就像是有人在后面保他一样。 闻家不认识关于这方面的人,姜家就更不可能了。细数所有亲朋,唯一有可能帮一把的只有宋未晏家里,姜远兰就写了封信试探了一番,看看到底是不是亲家帮的忙。 宋家真有在这边的关系,要不也不可能给陶择空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宋未晏想了想,觉得应该就是那个伯伯。 随之而来的就是公社邮局被查的消息,成进功他爸就是邮局主任。 结合这么两件事,成家想赶紧娶姜怀蓉进门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可能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闻家被保的消息,想借机搭上这根线保住自家。 姜怀蓉庆幸还好自己没同意,不然这会儿又得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消息想办法退婚。 一方面不确定成家到底有没有惹事儿,不知道该不该退,另一方面成家也不一定同意退婚这件事,到时候还有得磨。 第119章 想到儿子好像没有很想去上学就发愁。 周援军这事儿牵扯的挺大,邮局被查的直接原因是先前褚家和褚老三的战友给两个孩子寄的东西周家都没收到。 本来就在调查这事儿,又碰上周援军搞破鞋,两件事撞一起,最后索性一次都给弄清楚。 这事儿和姜柳大队没关系,姜远峰最近愁得是工农兵大学名额的事儿。 两个还是争取来的,给谁都不好决定。 张会计是想给张栋要一个的,盯着这个名额挺久了,要不已经寻摸着看看能不能给张栋在城里找工作了。 另一个名额是因为江婵媛意外得来的,能多给队里一个机会,但现在的分配问题也成了老大难。 姜怀梦姜怀蓉也是刚从高中毕业,姜远峰私心里其实想给他闺女一个名额,他闺女不愿意侄女也行,但如果另一个真是张栋的,这样一来两个名额都是干部家的,听着也不好,也得考虑队员的意见。 队里有一两家儿子姑娘念到初中的,这样的要考虑,下乡挺久的知青,这样的也要考虑。 如果给知青吧,按理说钟田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管理了知青点这么久,费了这么多劲儿,这个名额给他一个也不是不行,但钟田生终归不是他们大队的,甚至都不是他们公社的。 从他们大队出去的,有能力了多多少少都会想着大队,但钟田生不一定,他回城了大家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来往了。 考虑到这点,如果要将这个名额给钟田生,大队里好些人可能都不会同意。 他们公社的政策是知青可以通过工农兵大学回城,但最起码也得在大队里干上两三年农活,大队里觉得这个知青踏踏实实的,队里又没有合适的队员给推荐上去,这才有可能考虑。 但凡队里有个上了初中高中合适的青年,这个名额基本是轮不上知青的。 这两个名额怎么分配的事儿,姜远峰和张会计愣是商量了好些天没个结果,迟迟没有宣布人选。 钟田生这些天正着急这个呢。 钟田生下乡八九年才等来这么一个有可能的机会,最近这些日子老睡得不太踏实,生怕出点什么意外。 他最近还发愁一件事儿。 本来队里默认都是送男同志去上大学,因为农村的姑娘家上个小学还有可能,初中好些家里就让回家帮忙干活等着嫁人了,更别说一直念到高中毕业。 工农兵大学虽然是推荐上不要求学历,但公社还是尽量会推荐上了高中,最起码上过初中的年轻人,这样的学知识也容易点。 当然,如果家里想帮着走后门,哪怕没上过学说不定也能成,但这情况在姜柳大队不存在。 还有一个原因是,姑娘家大多十八左右就会被家里安排着嫁人了,好些人不愿意让姑娘出去上学,这一去就是两三年,回来该年纪大了。 综上种种,姜柳大队原先分上过的两个名额都是由男同志去的,钟田生以往也是想着队里就一个张栋和他争,现在两个名额了,他俩一人一个刚刚好。 可姜远峰这么些天都没决定好到底由谁去上学,钟田生就开始思考起他这么纠结的原因了。 再一细想,钟田生觉得自己先前有些想当然,想当然的认为都是送男同志去上学,他的机会能大点,但他忘了大队长能让自家闺女念到高中毕业,就不会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 如今有这么好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对方肯定也是想送自家姑娘上学的,还有他侄女也没嫁人,有徐桂芳镇着,搞不好也能争一争。 想到这些,钟田生就觉得自己先前高兴得太早了,大队长虽然告诉了自己名额下来的事儿,但从来都没有明确跟他说过,那就一定有一个是他钟田生的。 再加上大队的领导班子也不止大队长一个人,不是姜远峰的一言堂,他能不能得到这个名额还真不好说。 钟田生最近为了这事儿都睡不着觉了,差点直接问到姜远峰面前,问问他这个名额究竟有没有自己的份儿。 他忍了,张会计没忍,直接找上了姜远峰问他的意见。 “你是知道我想给张栋那小子留一个的,你咋想。”张会计吧嗒着烟杆子,想到儿子好像没有很想去上学就发愁。 他这个当老子的在外头给对方争取,结果他那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像还有点不乐意去,气得张会计恨不得给他按凳子上打一顿。 如果不是他闺女张小英没考上高中,估计去了也学不了咋样,这名额张会计肯定就留给张小英了。 姜远峰眉头拧得死紧,又瞅瞅坐在院子里跟闻怀溪说着话的闺女,叹了口气还是开口说:“我知道你一直想给张栋留一个,我其实也想给我家姑娘留一个,但是这不是别的东西,就不是我俩能一拍脑袋分了的事儿。钟田生下乡也快十年了,一直管着知青点,别的知青就算了,他那儿得考虑吧?队里那几个有初中生的人家,娶了知青那几户,他们也得考虑吧?还有最近因为周家庄的事儿,上头查得正严呢,你报上去的人最起码得公平点吧。” 张会计愁得也是这个。 他跟姜远峰就不是那种把好处都往自家扒拉的性子,真让他俩一人一个给这名额分了,他们心里不得劲儿不说,也干不出来这事儿,但让他们不给自家孩子争取,他俩也做不到。 往年给名额的时候就那俩合适的,一点儿不用愁,今年这合适的人选太多真是大问题。 两个人又沉默了,张会计吧嗒两口烟,又看看姜怀梦,道:“我跟你提个醒儿,你先问问你闺女的意见,别咱们搁这儿一通争完了你闺女说不去,真能给你怄死。” 姜远峰闻弦音而知雅意,同样看着姜怀梦道:“你家那小子不想去吧?” 要不张会计也想不到这层。 提到这个张会计就是满脸的不理解,他烟也不抽了,急匆匆就是一长串话砸到姜远峰脑子里:“你说说我家这个张栋是不是脑子有啥毛病?小时候就念叨着上大学上大学的,后来不能上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恨不得连学都不想上了。后来老伴儿哄着哄着让去念书,有了工农兵大学后也像是有了希望,虽然说没念叨过,但咱心里也是知道孩子想去的,结果这眼看着到跟前儿了,这次又有两个名额机会大,我说给他争取,结果人家应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好像是我逼他的一样,是谁当初哭得鼻涕眼泪一把往我身上抹的?” 要说孩子一直都不想上的话张会计理解,但他家这个不是啊,他家这个从小就喜欢念书,恨不得钻书里头去,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突然不想念大学了。 姜远峰也不太理解,张栋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小时候为了不能上大学哭的整个大队都知道,怎么长大了反而变了呢。 “那我还是先问问我闺女吧。”姜远峰也拿不准姜怀梦乐不乐意去上大学,之前不能上也从来没考虑过上大学的事儿,他就一直没问过孩子。 姜远峰冲着两姐妹招手,心里还有点庆幸侄女不在这儿,要不说话还得避着点。 虽然都是一家子,但闺女跟侄女到底差了一层,有这种机会他第一考虑的肯定是他自己亲生的姑娘。 闻怀溪就不一样了,刚下乡半年的知青,让她上大学回城根本没戏。 先不说闻知柏那儿还让人盯着呢,前段时间刚被人举报了,再说公社给知青最起码干上两三年才能上大学的强硬要求,闻怀溪最起码这两年都跟工农兵大学这个名额无缘了。 闻怀溪刚就看到大舅在看表姐了,她还给表姐指着让她看,说大舅皱着的眉心成了一个川字,皱多了肯定有印子。 姜远峰这一招手,她以为是对方看见或者听见了,往过走的时候还有点怂,心虚地扬起一个笑容。 没等到姜远峰跟前儿,闻怀溪先发制人:“大舅,你喊我们什么事儿啊?你跟张会计是商量什么呢?” 她拿着自己的板凳,将表姐推到姜远峰身边,自己再坐在表姐旁边。 这样大舅就算要骂她也有个表姐的距离。 姜远峰打眼一瞧就知道外甥女心虚了,还专门要让他闺女坐中间,肯定做了啥事儿怕被他知道,但他现在没工夫管,给她一个“你给我等着老实交代”的眼神,就问姜怀梦大学的事儿。 自从闻怀溪恢复了记忆,就有意识地看看以前的课本什么的,姜怀梦也有在复习,她又是刚毕业没一年,很快就能捡起来不少知识。 但这也只是机械式的学习,不想自己的生活只有干活和吃饭睡觉而已。上大学,说实话她真没考虑过。 前段时间奶奶和她妈都张罗着给她相亲嫁人了,她都觉得自己的后半辈子就是这样了,结果他爸现在问她想不想上大学。 姜怀梦的心砰砰直跳,一下一下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淹没他爸的问询声。 这时,她听到旁边表妹的声音:“肯定要上啊姐,这么好的机会,能去赶紧去!” 闻怀溪是知道三年后会恢复高考的,但别人都不知道。 这次是大舅主动让姜怀梦上大学,如果这次不去,姜怀梦的年纪也到了,她的下一个机会很可能是再也等不到的。 家里肯定会商量着给她相亲结婚,嫁到婆家后,想不想上学就不是姜家人说得算了。 如果姜怀梦嫁人到高考恢复这段时间里有了孩子更是没希望,基本上就会一直被绑在家里干活照顾孩子了,再能上学的机会很少很少。 再有就是,就算这一切都不存在,她也没生孩子或者不需要操心,能答应让媳妇儿上学的男人也很少,赌这么一个可能估计比姜怀梦一直到高考恢复都不嫁人来得渺茫。 这么来看,工农兵大学对姜怀梦来说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反正有姜远峰这个亲爹同意,她外公外婆不会是那种阻止的人,大妗子是个疼闺女的,应该也不会是阻力,怎么看怎么合适。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得是姜怀梦自己愿意去。 闻怀溪激动地应完声,将自己的一通解释说完后,又赶紧打补丁道:“我是这么建议,但是表姐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可以跟大舅大妗子再商量商量——” “不。”姜怀梦的声音轻却坚定,“我要去。” 她想去上大学。 姜怀梦上学没多久高考就取消了,所以她一直以来的概念就是念到高中结束。能找到工作就留在城里,找不到就顺理成章回家上工,最后的结局都是找个合适的对象嫁人。 一直到表妹下乡落水后,她知道表妹是想有机会上大学的,所以时不时翻翻书看一看,姜怀梦也会跟着翻翻。 曾经她以为是不想自己太无聊,但当姜远峰说出来上学的时候,姜怀梦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是想念大学的。 而且表妹说得对,现在她爹娘都支持的情况不上学,难道要等以后嫁人了征询婆家的意见吗?那会儿就得看别人眼色了。 姜怀梦想到这里,又坚定了神色,对姜远峰重复说了一遍:“爸,我想上学。” “好好好。”姜远峰挺高兴他闺女是个知上进的。 孩子既然愿意上,那他就给孩子争取尽量让她去。 但姜远峰也将现实情况都跟姜怀梦讲了一遍:“只有两个名额现在还没确定是谁去,爸不能保证一定有你,就像你张伯伯也不能确定一定有张栋一个名额。所以万一上不了,闺女你也别发愁,等以后再有了爸还给你争取。” 姜怀梦当然理解姜远峰的难处。 公社分下来的名额都是有数的,她爸一个人能决定那就是走后门了,但姜远峰不是那种人,肯定得考虑队里别人的意见。 姜怀梦笑了笑说:“爸你放心,我知道的,如果不行我也不会闹的。” 姜远峰欣慰道:“还是我闺女懂事儿。你放心,这名额还没定,能争取爸尽量给你争取,最好让我姑娘去。” 张会计跟着点头道:“姑娘就是比小子贴心,你张栋哥最近快给我烦死了。本来这两天我跟你爸为了这两个名额都愁死了,唉,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该给谁,他还一点都不给我省心。” 姜远峰劝他:“你回去再好好跟孩子说说,娃以前都是愿意去的,这回不想上肯定有原因。” 姜怀梦有点惊讶:“张栋不想去上大学吗?”他以前想上学的心可是人尽皆知,怎么突然就不想上了。 “他没直接说,你张伯感觉他不愿意,反正兴致不高,也不知道是啥原因。欸?”姜远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会不会是娃处对象了想结婚了?你家张栋也到年纪了。” 姜远峰其实就是随口一提,他不了解张栋,最近也跟张栋没咋说过话,真的就是随口一提,张会计都只是笑笑没当真。但就这随口一提,让闻怀溪的笑容变得虚假起来。 可不就是处对象了嘛。 虽然不知道跟栗瑶瑶成没成,但闻怀溪估计张栋不想去上工农兵大学多少跟栗瑶瑶有点关系。 说不定是为了留在大队和栗瑶瑶相处才不想去上学的? 反正也跟她没关系,她就不操这份儿闲心了。闻怀溪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又跟姜远峰提议道:“大舅,你们为什么不去要一份儿高中卷子让队里想去上大学的人做呢?反正决定不了名额,那就按照知识水平来,谁有能力谁上呗。” 张会计又吧嗒上了烟枪:“溪丫头你不知道,上工农兵大学又不需要你真的学习好,说要初中高中的其实也跟摆设差不多,人家给的条件都是有这个水平的人,都没卡死要毕业证。” 没有毕业证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还不是凭良心报。 如果有关系,哪怕大字不识呢,说不来都能去大学校园里走一遭。 倒是姜远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对张会计道:“小溪说这个方法好像还真可以。” 姜远峰:“你想啊,咱们不管决定让谁去都不公平,让张栋和小梦去,人家也会说咱俩徇私,让钟知青去,肯定也有人不愿意。那不如直接给他们拿份卷子做,谁想去上学就都做,那个有能耐考得分高,咱们就把名额给谁。” “这样一来,知青们就选钟知青这种有资格的做卷子,张栋和小梦也是高中毕业,这些东西都是学过的,再让他们好好复习,跟那些上了初中的比也有优势不是?” 虽然这么做也是有一点私心,但大体上是公平的,其他人也挑不出来什么错。 尤其是在这个查得紧的时候,这么做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最好的。 听姜*远峰这么一分析,张会计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那现在缺的就是一份儿卷子了。 张会计说:“趁着今天跟他们通知,让想去的抓紧时间复习吧,别到时候又说我们瞒着让自家孩子复习了。卷子也别拿以前的旧卷子了,肯定有一些小心思多的找那些做过卷子的毕业生要,我认识一个高中老师,让她找人帮忙出套卷子,各个科目都放一起,一套卷子比,谁分分高谁去。” 姜远峰跟着补充完善道:“那你记得让语文题就出那种有答案直接批的,咱们照着改就行,改起来方便不用麻烦人家,也不用最后看给谁多一分谁少一分吵架。” “行。”说干就干,张会计起身很快走了,闻怀溪推着姜怀梦进门,让她赶紧看书复习。 闻怀溪鼓励她道:“姐,你一直在看书,很多东西都还记得,现在再复习肯定比他们快多了,一定能考上的!” 姜远峰也将这个消息通知给了姜怀蓉。 都是他家人,姜远峰是盼着侄女好的,而且这种消息也瞒不住,再一个,没必要告诉了外人却要瞒着自家人。 姜怀蓉知道能有机会上大学后,立马忘记了之前相看失败,对方只是想通过她搭上闻家从而搭上闻家背后人的气愤,一心开始准备复习高中知识了。 但姜怀蓉的书已经卖了早没书了,现在想复习只能找闻怀溪借。 家里只有闻怀溪有书,姜怀梦也是没书借的闻怀溪的书。 闻怀溪正和宋未晏说起来工农兵大学的事儿,她说:“你知道三年后恢复高考吧?到时候你应该会参加考试吧?” 闻怀溪反正是会参加的,她以后倾向于做研究类的工作,也有自己想研究的方向,所以先考一个大学文凭很有必要。 宋未晏在闻怀溪的视线下缓缓点头道:“我会参加,我以后想成为一名医生。” 这个想法是小时候的宋未晏就下定决心的,他想跟宋母一样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其实宋未晏有跟宋母学点东西,可宋母是西医,能和他讲的也不多,以后他肯定要进大学系统学习。 姜怀蓉就是这个时候敲响了闻怀溪的房门。 “小溪你在吧?我能进来吗?”闻怀溪的屋里还有宋未晏,姜怀蓉还是得注意点。 闻怀溪看眼宋未晏,他已经洗漱完换了睡衣,其实也就是以前的旧衣服。宋未晏听到姜怀蓉的声音后,加了件外套才让闻怀溪开门。 姜怀蓉:“小溪,我想借一下你的高中课本。” 她手里拿着一罐新的蛤蜊油递给闻怀溪。 姜怀蓉之前和闻怀溪关系并不好,拿这盒蛤蜊油也是没那个脸直接借书。 闻怀溪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但她的书都搬给姜怀梦了。 她推开那盒蛤蜊油,就当姜怀蓉脸色变差以为对方不想借给自己后,闻怀溪道:“不用了,你跟小梦姐商量吧,我的书都搬给她了,刚好你俩也能一起复习。” 同样是借书,同样是表姐,这盒蛤蜊油她还是别收了。 关上门,闻怀溪道:“希望她俩能考上吧。” 宋未晏点头。 他明白闻怀溪的意思,姜怀梦和姜怀蓉不可能拖着不嫁人的,考不上基本是没啥机会了,除非能豁得出去闹。 这一次的机会,能把握住就是最好的。 第120章 娃想结婚不想出去离对象太远。 姜怀梦这两天忙得很,天天要复习课本等着考试,姜远峰为此都给她请了假说不下工了,全力支持女儿考试。 同样的,为了避免说不公平,姜远峰给其他几个需要考试的也说了这几天可以请假,但工分肯定是没有的,让他们自己掂量。 名额快要上报了,距离考试一共没有几天,盼着上学或者有希望那几个咬咬牙都请了假,就连钟田生这个没有根基的都请了,想着这么两天耽误不了什么,但考上大学就真能回城。 但是张栋没请假,依旧在地里干着活每天拿工分没停。 不知情的以为孩子对自己有自信呢,想着张栋前些年确实学得好,根本没怀疑过对方是不想去,一个个的都跟张会计说恭喜他达成所愿。 张会计一直想给孩子弄个名额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他又不能说是孩子不想去,因为他还想劝着让小儿子去,闻言只能尴尬地笑笑,说没有,孩子就是—— 就是什么? 张会计就是不出来,只能继续尴尬地笑,然后得到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我懂”眼神。 懂了,就是有自信嘛,觉得不差这点时间也能考过别人,他们懂。 唉,人家张会计家真是一脉相传的脑袋瓜聪明,张会计是吃笔杆子这碗饭的不说,人家儿子女儿也都上了学,眼瞅着儿子还要上大学,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呢,这真是比不上呦。 问话的村民摇着头离开了,徒留张会计在原地无语。 张会计:“……” 张会计心累,张会计不想解释,张会计只想打张栋一顿。 张会计真恨不得像小时候那样给孩子按板凳上打一顿,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他又是一个老头子都没这个劲儿,最后也只能由着对方了。 反正他这个当老子的该争取的该解释的都给儿子做到了,人家自己不乐意他能咋办,硬按着孩子去了还得跟他闹腾,何必呢,大不了等下次孩子想了他再争取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张会计安慰了自己后还是不能接受,怎么先前还乐意的儿子这么快就变了心,到底是为啥啊,他死活想不通,晚上回去还在跟老伴儿念叨。 张会计媳妇儿周玉芬比张会计心细也更能关注到儿子的变化,听他这么说,再想想孩子最近的不同,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可能。 她拍拍老伴儿的胳膊道:“嗳?你说,能不能是孩子偷摸处对象了,娃想结婚不想出去离对象太远。” 周玉芬越说越觉得有可能,因为她儿子确实有段时间戏下工回来的比较晚有时候脸上还带笑,也有自己给煮个鸡蛋什么的揣兜里的现象。 她家里比儿子小的就一个张小英了,闺女自己有得吃,又不是那种不懂事儿人会抢自家哥哥鸡蛋,肯定是她儿子拿给人家姑娘献殷勤去了呗。 就是不知道谁家姑娘能藏这么好,这么久都没让他们发现。 周玉芬将自己的猜测一一告诉了张会计,非但没有被他肯定,反而得到了对方一个“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眼神。 张会计腿有点麻,换了个姿势将另一边的腿盘起来,又拿着自己那个烟枪边吧嗒边道:“你儿子这么都没处个对象,怎么可能突然就跟人家姑娘好上了?而且你说的鸡蛋我也知道,你儿子给了我一回,另一回让我拿给你了。就前两天,你不是吃得挺香?” 周玉芬回想起自己前两天吃的鸡蛋,脸上有点尴尬地泛红,但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黑看不出来。她有点羞恼道:“你咋不早说那鸡蛋是儿子给我的?你说了我还能吃嘛,那是给他补补的,我吃那玩意儿干啥。” “得了,你儿子愿意孝顺你你就吃了呗,就是因为你这样老不要,娃才没自己给,让我给你的,还不让我跟你说。” 反正儿子孝顺他就认,张会计一向不会矫情地拒绝。 张会计传授技巧道:“你就该像我这样,这样娃以后有点啥好的还想着你,老是不要娃以后肯定都不想给你了。” “我这不是想着给儿子补补,哪像你,给孩子补的都要吃自己嘴里。”周玉芬恼羞成怒,一把夺过张会计的烟杆子,“别抽了别抽了,给屋里抽得呛人得很。嗳你这人,抽了一辈子烟让我闻了一辈子味儿,你都说娃心疼咱们,你怎么都不知道像儿子那样心疼心疼我?” 她这是惯常念叨的话,但周玉芬也知道张会计抽了一辈子烟,不可能说改就改的。 要改早改了不是,也不用抽了这么几十年。 张会计被夺了烟也没恼,而是将另一条搭在床边为抽烟的腿也收了上来,拉了自己一件衣服盖住肚子,说:“行了,睡吧,赶明儿再问问孩子到底咋想的,问清了也好劝着让去上学。” 张会计还是没放弃让张栋去上大学的想法,周玉芬也躺在了老伴儿身边,说:“明天让小英去问问,俩孩子说不定还有点话说。嗳,你说儿子能不能愿意跟妹妹说实话啊?” 张会计没回答,周玉芬正想再说一句,就听到了张会计睡熟的呼吸声,气得周玉芬捶了他一把。 真是的,都着急得要嘴角起泡了,结果这会儿对孩子又一点都不上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闻怀溪起床上工,就看到姜怀梦的房间亮着灯,她推门进屋惊讶道:“表姐?你怎么起这么早?” 妈呀,她这都是昨晚水喝多难得被尿憋醒才醒来的比别人早点,这会儿都没有四点半,姜怀梦这得几点起的床。 闻怀溪记得自己上高中都没这个点起来过。 姜怀梦对着她笑笑,指指床上还在睡的姜怀蓉,“嘘”了一声。 她和姜怀蓉住一个房间,两个人之间不免要互相迁就,就像这会儿,姜怀蓉还没起床,她要尽量保持安静。 闻怀溪捂着嘴点头,姜怀梦放下笔跟她一起出了房间,这才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和小蓉十点就睡了,她昨天太累了我俩就没熬夜,我就想着今天起床早点看看书。况且我也没起来多久,刚坐那儿翻开书你就来了,我还没洗脸呢。” 这样也很早好不好? 闻怀溪道:“那也不用这么早吧?表姐你睡得够吗?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闻怀溪凑近看表姐眼睛下的青色,点头道:“就是,可明显了,你这也太熬了。” 姜怀梦有点不自然地揉揉眼睛说:“是这样吗?没关系,反正没几天,等考了试就好,你别操心了。” 姜怀梦拿过洗脸盆打水,和闻怀溪一起洗漱。 闻怀溪佩服她的毅力,真心实意道:“表姐,你肯定有一个名额的,就你这么认真努力的劲儿,你考不了前二没天理啊。” 姜怀梦这几个月本来就在坚持着看书,这两天知道要考试后更是认真无比,每天待在家里看书都没见她出过门。 扪心自问,闻怀溪觉得自己做不到,最起码她晚上没睡够白天肯定会打瞌睡的,她上辈子上高中的时候就很佩服那些熬了夜第二天上课还不困的人。 姜怀梦笑笑道:“那就借小溪你的吉言了,真考上了姐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姜怀梦上学这些年也攒了点钱,和闻怀溪姐妹俩吃个饭还是吃得起的。 说了一会儿话,家里其他人也起了床,姜怀梦回屋继续学习,闻怀溪则是打着瞌睡去了厨房给外婆烧锅。 夏天的早饭很简单,随便吃点窝头配咸菜就行,但窝头还是要热热的。 徐桂芳将窝头搭在锅里去洗脸,闻怀溪打着哈欠烧锅,没烧多会儿,宋未晏进来替代了她。 宋未晏指指旁边的板凳道:“你坐那儿去吧,别等会儿一头栽下去。” 闻怀溪拒绝道:“我就是打哈欠啊~而已,不是很困。”说着,她又抬手打了个哈欠,甚至眼角都有生理性泪水涌出来。 宋未晏无奈地笑道:“我来吧,你要不回去再躺十分钟?” 闻怀溪摇摇道:“算了等会儿要走了,我捞点咸菜吧。” 闻怀溪出门洗了手,进屋找了个大点的碗打开了装咸菜的坛子。 “外婆,没剩多少菜了啊,可能吃不了几天了。” 姜家人多,一顿吃的菜也多,哪怕是咸菜都少得很快。 徐桂芳前两天捞的时候就知道吃不了几天了,已经提前想好了新菜腌什么:“刚好,你晚上跟我去周庄大队一趟,我找了人学腌黄瓜,你刚好记下来方子给你妈写上。” 她闺女前些天又说就想吃腌黄瓜了,但徐桂芳原先一直没学过,都是自家的菜跟别人换点这样吃,等姜远兰回来了带点去。 但最近姜远兰请不了假,咸菜又划不来送一趟,徐桂芳想了又想,还是掏了几个鸡蛋的“拜师费”打算去学一下。 家里另外俩人都忙着准备考试呢,就让她闺女的闺女给写吧。 晚上下工,闻怀溪和徐桂芳来到了周磊家里。 周磊他媳妇儿腌黄瓜一绝,附近人都爱找她家换着吃。 但人家这是有技巧的,一般不教给别人。这要不是看在姜远峰最近帮周磊忙的份儿上,周磊帮着说了情,周磊媳妇儿都不打算外传的。 120-130 第121章 年轻人啊,还得多练。 周磊家腌黄瓜正好吃完了,今天就是自家腌顺便教徐桂芳。 闻怀溪跟在旁边,周磊媳妇儿说一句她记一句,力求不放过任何一点信息。 教到一半儿,周磊进了家门,跟他一起的还有周庄大队的刘会计。 两个人最近为了周援军那事儿忙得焦头烂额的,每天一睁眼又要忙大队的活儿,又要随时防着被那边叫去配合调查,更要时不时操心一下还在大队的周婆子随时作妖,周磊感觉自己都老了几分。 好在这事儿影响重大,查起来也快,加上邮局那边一起也已经查了个七七八八。周磊和刘会计今天就又被喊去了一趟,他们如今只求给他们大队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不是什么秘密,两个人是趁凉坐在院子里聊的天,周磊媳妇儿也是在院子里腌的黄瓜,这对话就被闻怀溪听了个差不多。 其实谁都能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闻怀溪本来都没太注意他们说什么的,但这俩人说着说着又聊起了丰收大队。 闻向妤就在丰收大队,闻怀溪就多注意了两分,这一听让她无语得很。 周援军这事儿后续最大的被影响方居然不是周庄大队,而是丰收大队的徐会计家。 周援军那儿子是亲生的,这俩人老早给张婷的男人戴了绿帽子,别人听完这件事顶多笑一笑骂两句,说这两个人不是东西听个乐子就过去了。但徐会计不一样。 徐会计听说后这心里痒得很,整天整夜睡不着,咋看自家小儿子不顺眼,非要说这个小儿子是他媳妇儿和别人生的孩子,甚至还指出了奸夫的名字。 徐会计从来都对这个小儿子不咋样,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肯定是他说的这样,要不谁家好好的对一个小子这么苛刻,尤其徐家还是那种重男轻女严重的人家。 徐家婆婆王大娘娘家就是有名的重男轻女,王大娘嫁到徐家后,很是为自己生了几个小子为豪,她妹子生不出儿子都是抱了她的孩子。可想而知徐会计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这种人能对儿子不好,那肯定就是怀疑不是自家种呗。 徐桂芳“啧”了一声:“王大嘴真是跟她姐一样儿一样儿的重男轻女。” 这些人关系还挺复杂啊! 徐家婆婆是王大嘴的姐姐,闻怀溪回忆了一下,徐会计媳妇儿好像是她很早之前去丰收大队那次,从李丽那儿听来的跟张海鹏搞在一起的那个。当时李丽还说和徐婶子一起的不止张海鹏一个,还有个年纪大的男同志。 如果徐会计是发现了什么的话,这么怀疑还挺正常的。 闻怀溪刚这么想,接下来听到的话就否认了她的猜测。 因为徐会计说的那个奸夫老早就没了,有点死无对证的意思。 男人死那么早,人家媳妇儿当然不可能承认这么大一个锅给自家找罪受,死活说是徐会计冤枉她男人,让徐会计给赔偿,不然就给他告到公社去。 徐会计更不可能同意了,本来他就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种,现在还要给奸夫家里赔偿,他是那个冤大头吗? 两人这么一撕扯,好嘛,整个大队都看上了热闹,徐会计他娘也跟着自家儿子指认儿媳妇儿,说是知道另一个奸夫是谁,那个知青点的张海鹏。 说到这儿,周磊还有点不理解,问自家媳妇儿道:“你见过徐会计媳妇儿吗?怎么还能跟一个大小伙子——” 唉,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实在是不理解啊,张海鹏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找一个半老徐娘是怎么回事儿。要说为了轻松点也不至于,徐会计他媳妇儿在家都是被婆婆把着的,都给张海鹏提供不了多少帮扶。 难不成真就好这一口? 周磊眼神中全是迷茫,刘会计倒是先接了话茬:“听说老徐他媳妇儿给吹枕边风让张海鹏换了个轻省活儿,要不老徐能这么生气?那不就是借着老徐的势给奸夫谋好处嘛。” 闻怀溪:“……” 这个张海鹏吃了两份儿软饭都不安分,当初还想勾搭他姐,这都聊不过来吧。 徐桂芳不知道有这一茬,吐槽了两句后一边学着腌菜,一边还能听着八卦有心思问周磊后来咋样。 周磊还真知道后面的事:“还能咋样,徐会计他媳妇儿肯定不能认啊。” 徐会计这么一闹腾不得了,徐家像是炸开了锅。 徐婶子被这么骂到头上了当然要反驳,但她婆婆死咬着不放,非得问大队里有没有别人看到给她家证明,就有一个真的碰到过的同志站了出来,算是坐实了这件事。 王大娘得意洋洋要让儿子休了徐婶子,还要给她告到公社说搞破鞋,趁着周援军的“东风”说不定能判得更重。 这下子她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徐婶子直接给她当初干的破事儿全爆了出来。 原来当初徐婶子连生下两个女儿后肚子再没了动静,王大娘嫌她生不出儿子,给自家儿子找了山那边儿一个寡妇来家里说是养胎的表妹。 后来表妹走了,娃留了下来,王大娘说家里没个男娃娃不行,让徐婶子装作是自己的娃。 徐婶子娘家也重男轻女,徐婶子在娘家的时候日子就跟泡在黄连里差不多。她原先真以为这孩子是寡妇“表妹”的遗腹子。 婆家不仅没因为自己没生儿子给赶出去,还这么费心费力给她抱了一个娃,徐婶子感动得不得了,将这个孩子当作亲生的照顾,劳心劳力,自家闺女都比不上,愣是抱着长到了三岁。 上了三岁,娃的五官越长越开,旁人可能没咋注意,徐婶子这个长年累月抱着孩子的慢慢就发现这孩子跟徐会计长得像的很,她心里就有点怀疑了。 但在这期间徐婶子又生下了一个女娃,就是她的小女儿。 她心里虚底气不足,只是怀疑的事儿当然不敢闹腾,就这么忍了下来。 娃再长大之后,徐婶子发现了丈夫有在村里跟一些女人乱来,又听说了自家婆婆原来干过的一件事儿,心里就更加确定这孩子肯定是徐会计亲生的种,她婆婆给找那个寡妇“表妹”就是借腹生子来了。 徐婶子肯定受不了这个,从那以后对大儿子越来越差,甚至学着徐会计的样子在外面跟别的男人胡来。 这么一胡来出了事儿,徐婶子又一次怀孕了。 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娃,加上又是婆婆先发现的她怀孕,徐婶子想趁着发现之前堕胎都不行,只能将孩子生了下来。 这次是个带把的。 王大娘挺高兴的,她不嫌孙子多。徐婶子照顾这个小的,她就带那个大的,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但徐会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这个小儿子。 他心里可能也有怀疑,但一直都没明说,直到这次周援军也干了类似的事儿,徐会计再想想自家大儿子,就对小儿子的亲爹产生了怀疑,这才给闹了出来。 闻怀溪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疑惑不解:“奶,你说王大娘咋想的,她儿媳妇儿又不是生不出来,后头不也生了一个男孩,她先头儿找那个不是纯给人添堵吗?纯恶心人家徐婶子。明明她儿媳妇儿那会儿年岁也不大。” 徐桂芳倒是能解了她的惑:“能为啥,她这人就这样儿,她媳妇儿连生两个闺女她害怕了呗。她妹妹王大嘴就是一连生了一串儿女儿才抱了她家那个,她肯定怕自家儿媳妇儿也这样。” 当然,“抱”这个说法存疑。 没想到徐桂芳刚说完这句话,周磊的表情有点奇怪了起来,刘会计也咳嗽一声不说话了。 俩人这奇怪的反应让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周磊媳妇儿干脆开口问了。 没想到周磊先看了眼闻怀溪问徐桂芳:“你家孙女,这合适听吗?”搞得大家更好奇了。 徐桂芳大手一挥:“说你的,她都结婚了,有啥不合适听的。” 前面的都听完了,这点事儿还不合适听?笑话。 周磊媳妇儿淡定地喝了口水。 周磊:“……那我说了啊,你们大队那个王大嘴,她那儿子不是抱的,是她跟她姐夫生的。” “噗——咳咳咳。”周磊媳妇儿一口水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你说,你说什么?”天老爷啊,活了几十年了,她还真没听过这样儿的事儿,小姨子跟姐夫搞在了一起,她以前还是见识少了。 周磊媳妇儿问:“她姐知道吗?” 周磊点头:“当然知道,她姐还帮着瞒,这就是她姐给出的主意。” 小姨子跟姐夫搞在一起都是姐姐给出主意? 闻怀溪目瞪口呆。 之前陈大娘和徐桂芳就说过王大嘴那孩子是她生的,但闻怀溪也真没想到是王大嘴跟她姐夫生的啊,更没想到她姐还在里面掺和了一脚。 倒是徐桂芳依旧淡定。 因为这事儿上次林北望他娘就知道了,林婶子,陈大娘跟徐桂芳三人已经聊过了。 徐桂芳甚至还有心思点评。 这些人一个个儿的一点都不稳重,就个这事儿都能给吓成这样,她上次知道的时候可没这么大反应。 年轻人啊,还得多练。 第122章 原来是有人替他承担一半的黑锅啊。 王大娘干的这些事儿可给大家惊呆了,往上数一百年他们都没听过这种事儿啊。 合着她不仅给自家儿子找女人,给自家男人也找啊。 王大娘当然不能承认。 她这些事一向做的隐秘,王大嘴生她儿子姜平那会儿,王大娘是真的装过怀孕的。哪怕自己不能怀,她也愣是装了十个月。 明面上说是王大嘴来照顾她,暗地里其实是她照顾怀孕的王大嘴。 有王大娘帮着瞒,王大嘴才能顺利地生下姜平。 王大嘴她男人当初为什么会怀疑孩子的真实身份,就是因为王大嘴在徐家躲了近十个月。 哪怕是一开始说好这个孩子抱给姜家才让王大嘴去徐家照顾王大娘,也不能真让王大嘴一直不回来,看都不让人去看一眼吧? 可惜姜海走得太早,连自己这个怀疑都没说出口人就没了。他娘也走得早,家里就他一根儿独苗。当时村里一方面不想管这个闲事,另一方面考虑到管了之后王大嘴前头生那几个闺女没人照顾,再一个就是跟姜海家没到那份儿上。 他们只是怀疑又没确定,用不着帮着别人为难自己,就只是私下里传传,没人闹开。 等后来时间长了,这件事就渐渐没人提了,大家也都默认了不再说,知道的人就少了。 当初王大娘都能装了十个月,瞒得所有人都以为真是她生了孩子,如今怎么会因为儿媳妇几句话就承认自己做的事儿,更别说现在暴露出来她们一家子都得被拉去劳改。 王大娘坚决不认,但孩子的长相就能说明很多事了,徐家大儿子是真的跟徐会计长得像。 没人提还好,这有人提出来,原先那一两分相像就是大家跟着附和的理由,闹着闹着,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知道了这么一个大八卦,闻怀溪走路回去的时候人都是飘的,实在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徐桂芳瞅她一眼闻怀溪在恍惚,又瞅一眼闻怀溪差点一脚栽沟里。 徐桂芳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等人站好后才无奈道:“至于吗?不就这么点儿事,反正是别人家的,你听个乐子就得了。” 王大嘴家的事儿徐桂芳一向当乐子听,反正跟她没啥关系,不用担心火烧到自己身上。 “不不不。”闻怀溪拿着写满腌黄瓜步骤的纸条摆手,道,“外婆,因为周援军,公社领导估计对这种事儿查得更严呢,红旗公社下面三个大队都出这种事儿,王大嘴是咱们大队的,我觉得大舅肯定得不了好。” 没想到徐桂芳摇了摇头,否认了她的话:“领导捂都来不及呢。上面有更大的领导来了咱们公社,本来这种事出了周援军一个都够丢人了,公社领导还能让再闹到人家面前儿去?这不是指明了说他管理能力不行。要不为啥别人家公社都没这种事,就你们公社一闹这么多起。” 徐桂芳猜测着丰收大队应该也会先给事情压下来,私下里传传得了,别传到领导耳朵里就行。 她跟闻怀溪回家后,姜远峰也在家里说这件事。 这回跟王大嘴有关,姜远峰作为王大嘴一家子的大队长肯定得知道情况思考怎么应对,要不最后暴露了他都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那就真的笑话了。 姜远峰发愁王大嘴又给他整一件大事,闹腾程度跟已经走了的江婵媛不相上下。 但好在王大嘴这都是几十年前干的了,那会儿姜远峰才几岁,更不是姜柳大队的大队长,所以整件事跟姜柳大队关系没那么大,主要还是丰收大队的锅,丰收大队大队长周长青现在愁得在家里直拔头发,姜远峰感觉对方得秃头一阵子了。 这种时候想想比自己惨得多的周磊和周长青,姜远峰又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还能有心思想想该怎么处理,而不是直接找上王大嘴破防一顿大骂。 这件事闻怀溪已经听过了,姜家一家子坐在院子里聊天,闻怀溪缩回了房间给姜远兰写信,但书桌前已经坐了一个宋未晏。 “写信吗?”宋未晏盯着她手上的纸条问。 闻怀溪点了点头。 宋未晏往其中一边坐了坐,将另外半边留给了她,又去给她搬了一个凳子过来。 没等闻怀溪有什么反应,宋未晏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坐吧。” 闻怀溪拿着纸站在那儿,静静地盯着宋未晏没动,心里有点纠结是写信呢,还是出去再听大舅讲一遍八卦呢。 “嗯?”宋未晏表情似乎带着点疑惑。 闻怀溪回过神,摇摇头露出一个笑容:“没事。” 闻怀溪上前两步,宋未晏回过头继续写着自己的信,她又略站了一会儿,这才深吸一口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平心静气开始给姜远兰写信。 没用,脑子里全是八卦,进了屋还想支着耳朵听外面姜远峰讲的过程会不会不一样。 宋未晏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看她一副坐不住的样子建议道:“要不你去外面和大家说说话,等会回来再写?” 闻怀溪摇头拒绝道:“我已经听过了一遍了。” 话是这么说,闻怀溪根本没一点心思写信,只能先将自己当时记得凌乱的步骤重新誊抄了一遍,中间还差点给八卦写进去。 抄完在准备正式开始写信的时候,姜怀梦敲了敲房间门。 “小溪?你在吗?我有一道题不会,你能教教我吗?” 姜怀梦现在做的测试题是姜远峰专门给她找来的出题老师在那个高中的期末题,练练手当模拟卷使,是闻怀溪特意叮嘱大舅找的。 张会计麻烦人家老师给翻出来后,这仨人就每人抄一份做题,争取考试的时候能比别人多考上两分。 闻怀溪刚毕业,脑子里的知识还是比姜怀梦清楚点的,姜怀梦有什么不会的就会问问她。 闻怀溪应了一声:“姐,你进来吧。” 宋未晏已经写完了给父母的信,闻言不等闻怀溪起身,已经打开了门让姜怀梦进来,自己则是收拾收拾东西出去院子里坐着说话,将空间留给了姐妹俩。 风扇开着,正对着书桌转悠,姜怀梦坐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凉快。 然后她赶紧拿出来自己不会的题给闻怀溪看:“就是这俩,这里我不太懂,怎么算都算不出来。” 姜怀梦进来知道凉快当然也知道外面多热,为了避她这个未婚表姐的嫌宋未晏都出去了,她还是赶紧问完题给人家小两口挪地方吧。 闻怀溪不知道表姐有这么多想法,看着题盯了半天后,发现自己今天脑子格外的转不动,全是刚刚知道的那个八卦,根本放不了一点心思在题上。 勉强解出来一个,真的没那个心思写另一道题,闻怀溪又给宋未晏叫了进来。 闻怀溪给他看了那道题:“你应该还记得高中知识吧?” 平常自己翻书的时候宋未晏偶尔会拿过去看看,他也高中毕业,应该会做吧? 宋未晏拿起题看了看,手写了一遍步骤上去道:“这题你应该会解吧,上面这道题都比这个难。” 他说的上面那道就是闻怀溪刚给姜怀梦讲的那道题。 闻怀溪有点心虚地咳了咳。 这不是吃瓜心太浓厚影响她写题的脑子了吗? 闻怀溪拿过本子递给了表姐说:“表姐你先看,哪不会了再问他。” 闻怀溪是不行了,她今天脑子里全是八卦,吃瓜的心格外浓厚。 姜怀梦会做题之后离开了房间,屋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宋未晏挑眉道:“要不要出去?”他的意思是问听不听八卦。 反正坐屋里也写不进去,闻怀溪深吸一口气做下决定,将书桌收拾好后关了风扇,跟宋未晏一前一后出了门。 踏出门的那一刻,她甚至还在唾弃自己居然这么不坚定,又因为一个同样的八卦出来了。 可,这事儿她真的很震惊啊。 闻怀溪安慰自己就今天一晚上,她之前学习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么三心二意过,一定是因为这个事儿太超出认知了,一定是。 这么安慰好自己后,*闻怀溪心安理得地坐在了姜远峰周围,长舒一口气。 这下舒服多了。 宋未晏坐在她旁边笑了笑,跟着一起听姜远峰说话。 很快,闻怀溪就庆幸自己还好出来了,因为姜远峰他讲的有后续剧情啊。 回来路上闻怀溪和徐桂芳讨论的周长青肯定会压着不让传到领导耳朵里,他失败了,根本没压住,现在这三件事人家一起管了。 “这么快吗?”闻怀溪有点惊讶。 姜远峰一副“当然了”的样子:“要不是领导知道了我还不清楚呢,所以我才说周磊和周长青有得愁。” 姜远峰说着说着还在感慨:“周磊那老小子还是有点运道的,本来他因为这件事在领导面前的印象很不好,上面都有点考虑要不要换大队长了。欸,这个时候,有周长青跟我出来帮他分担,他一个人就显得没那么扎眼了,领导一连愁这么些事儿,估计事后也没心情管他了。” 闻怀溪:“……” 怨不得今天周磊讲这事儿的时候还有点庆幸,原来是有人替他承担一半的黑锅啊。 第123章 螳螂捕蝉,让闻怀溪这个黄雀在后了。 姜柳大队的大家是在闻怀溪他们知道后两天才慢慢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八卦传播够快,两件事儿牵扯一起又闹得够大,直接成了姜柳大队的新话题,谁见了都要打听两句你清不清楚这事儿。 大家看王大嘴一家子的表情都变了,但王大嘴依旧嘴硬着不承认,谁在她面前提一次她都要骂回去。 一些纠缠不过王大嘴的都讪讪闭嘴不再提,只那么一两个跟她极为不对付的,每天都要不厌其烦地说一遍又一遍,生怕王大嘴不生气一样。 王大嘴气得脸红脖子粗地直跺脚骂人,恨不得将那几个惹到面前的人的嘴给缝上,可又实在没有办法,她一个人还能打得过别人一堆人吗? 最后也只能自己在家里咒骂个不停,顺便骂她姐王大娘的儿媳妇儿徐婶子是个小气吧啦的,自己都在外面偷人还嫌丈夫找男人,丝毫不提是徐会计先找徐婶子后找。 她家里如今大闺女姜美凤被伤了心,见她这样不仅没安慰她,还觉得心里痛快得像三伏天喝井水;她儿子被惯得向来不管事儿,孙子跟儿子差不多,两个人遇事儿只会喊王大嘴处理,这会儿帮不上一点忙不说,还要不停地问王大嘴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王大嘴就是一个没念过书的老太太,一辈子的经验都是跟土地打交道,哪知道碰上这种事儿该往哪拜。 想找人商量吧,家里这些个靠不住,其他几个女儿嫁出去都有婆家,婆家嫌王大嘴家丢人,干脆都不让回来,王大嘴连个诉苦的对象都没有,这两天急得嘴角起泡都没人注意。 最后,王大嘴期期艾艾地进了姜家门,问姜远峰他们这被人空口白牙地泼了脏水该怎么办。 姜远峰好声好气道:“这话你得跟领导说,你和你大姐是两个大队的事儿,现在不归我管。” 何况姜远峰也不可能相信王大嘴说自家冤枉的话。 王大嘴嚷嚷个不停:“你是大队长,你帮我跟领导说啊,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我们可都是姜柳大队的,你做大队长的不管我们不就是站着茅坑不拉屎吗?” 王大嘴越说底气越足,一副无赖的模样:“我不管,反正这事儿你必须得给我处理了,要不我就去公社告你不负责任!” “你谁啊你,凭什么让我儿子处理你家那破事儿?张口必须闭口不负责任的,爱告状告去吧,看看领导会不会先将你抓起来。”徐桂芳都听笑了。 姜远峰要能管上人家丰收大队的事儿早去公社当领导了,还能只是一个大队长? 这个王大嘴平日里作了多少幺蛾子自己不知道吗?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给几分颜色就能开染坊。 姜远峰也烦得很,但他是大队长,躲不掉又逃不过的,不想处理都不行。 他给王大嘴指了条明路:“你去问周庄大队跟丰收大队大队长都比问我强,那两家是主要的,你家只是个顺带的,那俩大队长说不定知道的比我多。” 王大嘴这事儿都是建国前的事儿了,查都不好查的,要不是顺带被牵连出来,说不定她埋土里都没人多嘴去告一状,但徐会计家可不一样。 夫妻两个现在都没停止过搞破鞋的步伐,又那么巧碰上周援军,这都是命里该他家的。 王大嘴不满足姜远峰这万事不管的态度,还想撒泼卖疯,但没用。 姜远峰任她喊任她嚎,甚至为了避免对方影响闺女复习,出门任由王大嘴追到了大队部,然后才留下一句“反正我管不着”之后看都不看她一眼进了大队部。 张会计也在屋里,对这种程度的哭嚎眼睛都不眨的,心里只发愁自家那个傻儿子摞明了话说不想去工农兵大学了,一问果然是有了喜欢的姑娘,但问姑娘是谁却一点口风不露。 张会计苦笑着说:“原先咱还发愁咱两家孩子去上了学人家说不公平,现在不用愁了,我家那小子为了心上人压根不乐意去。” 姜远峰很不理解:“姑娘是谁啊?结个婚再去上学不就行了,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非得留乡下是什么毛病。” 上学顶多三年,少了就两年,又不是一去一辈子,何必呢。 “对啊,何必呢。”听到张栋居然放弃了上学,闻怀溪也很不理解。 姜怀蓉撇了撇嘴道:“管他呢,他不去还刚好少一个竞争对手,我们上学的机会更大几分。” 自从相亲失败但能知道能上学,姜山和徐桂芳也没反对后,姜怀蓉就把这次机会当成了自己再次成为城里人的翻身仗,一心都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闻怀溪:“……” 虽然但是这么说也没错。 张栋不考试的话,表姐她们的确少了一个有力的对手,考上的希望也能更大一些。但她依旧不明白张栋为什么要放弃。 他跟栗瑶瑶处上对象了吗? 没处上,但栗瑶瑶有机会回城了。 很突然的消息,栗瑶瑶也是最近一次收到父母写的信里面说的。 信里父母让她跟栗珍珍保密,因为只得了这一个名额,只能保住她一个人的。 栗瑶瑶都快跟张栋处上了,她要走了怎么可能瞒着对方,张栋也就知道了。 张栋上工农兵大学是公社统一推荐的,虽然没有规定推荐的学校,但也不是大队里推上去就有机会上,一个公社底下这么多大队还要再选选。 说白了,公社只是给他们一个上学的机会,具体谁录取还是人家学校说了算,因此公社推荐的学校就会偏向本省,希望人家看在都是一个省的份儿上,能录取就别给刷下来。 所以张栋如果真能去上学就是本省甚至是本市的学校,但问题是栗瑶瑶家里不在本省,她是沪市人。 只是为了一个推荐的机会,说实话张栋并不想要这个推荐名额。 考上了不甘心,毕业分配也是固定的地方,有可能跟栗瑶瑶一辈子都见不上了。没考上心里也不舒服,这会儿还要挣扎着跟栗瑶瑶分开。 而且工农兵大学很多学生都是找关系混进去的,有些人说不定都没有小学毕业的水平,张栋就不是很乐意去。 最起码他如今高中毕业的身份,虽然难了点,但如果栗瑶瑶在沪市那边注意着,说不来也能找到招工的地方让他去考。 两个人这么一商量,张栋最终下定决心先不去考大学了,等栗瑶瑶回城后帮着注意,争取他也去沪市工作,这样两个人还能在一起。 做下这个决定很艰难,张栋先前也只是抗拒,没有很明确地表示自己绝对不去,但越临近推荐考试的日子,张栋也就越发下定了决心。 他还是放不下栗瑶瑶,想跟栗瑶瑶处对象结婚,哪怕是放弃自己一直想去的大学。 栗瑶瑶心里挺犹豫,因为她知道大学包分配,比起她去沪市再给张栋找机会的虚无缥缈,包分配要实在得多,起码张栋上了大学是肯定有工作的。 反而是张栋劝了栗瑶瑶,说自己都不一定能考上,想这个太着急了,她这才点头应了下来,并保证自己一定会积极给张栋找工作,争取让他早点来沪市。 他们两个这边甜甜蜜蜜,那边的王大嘴还在骂天咒地,非让周婆子家和王大娘家给自己一个说法。 因为领导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人家已经确认了真相,基本没有转圜的余地,王大嘴妥妥得要跟着被下放去农场了。 但因为她家儿子孙子都不知道王大嘴干的事儿,酌情考虑后,王大嘴家只有王大嘴要去,她的宝贝蛋儿都不用去,对王大嘴来说算是一个好结果。 可王大嘴不满意啊,瞒了一辈子了,要脸了一辈子,临老了老了,半截儿婶子都埋黄土里了,硬生生被人拽下了那层遮羞布。 因为搞破鞋被送去农场,王大嘴都觉得自己这张老脸臊得慌。 “我家都是受了你们的连累!我们一家子过得好好的,谁让你家儿子招来领导的?呸,就那么管不住自己下半身还去当什么兵?败类!”这是对周婆子喊的。 “老大你就不能注意点?一把年纪了还能让儿媳妇给自己老底都掀了,拉屎都擦不干净屁股还急着揭穿别人呐?现在你家一家子都被送去农场就满意了?我还得跟着你背了锅,我冤枉呐我!”这是对王大娘说的。 但她再喊都没用,事情已成定居,她现在都只是无能狂怒罢了。 周婆子,周援军,张婷都是主要关联人,这三个人要去农场改造。两个小孩因为是周援军亲生的部队不可能另给找人家收养,也只能是塞给周家老大老二照顾,抚恤金也没了,还要赔偿之前发给孩子的那些。 别人寄给周家的东西包括褚家人寄的,都在邮局主任那儿找到了证据,主任一家子也得不了好,东西也得还给褚家,算是给褚家那个褚老三亲生孩子的。 邮局主任这么些年借着职务近便贪了不少东西,当初闻怀溪那个包裹就是他看上的其中之一,那一批有不少都被得手了。 如今他被揭穿,能找到记录的一一找到失主还给别人,找不到的就充公。 徐会计一家子更是一个都逃不掉,张海鹏也跟着一起玩完。但是还有那些牵扯更多的,没那么深关系的都只能惩罚之后放过,要不丰收大队得走不少人,好些人家的壮劳力都没了,地里的活没人干。 这件事儿终于结束之后,姜柳大队的工农兵大学推荐选拔考试终于开始了,在大队部里举行,队里还贴心的给准备了风扇吹着,争取让大家不受外力影响,好好考这次的试。 正式考试这天,徐桂芳甚至反常的给姜怀梦和姜怀蓉每个人单独煮了一个鸡蛋吃,这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结果起了反作用,搞得姜怀梦两个人的心理压力更大,又折腾安慰了好一番。 张栋果然如他所说那样没来考试,这个消息又是姜柳大队的大新闻了,大家又开始讨论张栋没有考试的原因,甚至当面去问他,搞得张栋都不想往屋外头跑了。 但这终究不是自家的事儿,而且张栋是高中生,在大家眼里是高学历人群,再上不上大学的影响也没那么大,问过两句张栋敷衍过去,很快就没人继续注意。 都忙着自家的事儿呢,没有哪个闲工夫操心,但这其中有一个人不一样,那就是栗珍珍。 栗珍珍是知道张栋和栗瑶瑶之间的关系的,而栗瑶瑶自从上次收到家里的信后,整个人就有点不太对劲儿。 栗瑶瑶有时候会有种莫名奇妙的高兴,面对她的时候也没之前斤斤计较的样子了,偶尔栗珍珍都能看到栗瑶瑶气得很,却不屑跟她理论,表现出一副“唉,我跟你计较什么呢”的感觉,直接让栗珍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而且不是小问题。 这回张栋更是都放弃了推荐大学的名额。 而这一切一切的可能,栗珍珍在仔细思考过后得到了一个她觉得很有可能的真相——栗珍珍怀疑这俩人处对象了。 张栋能放弃这个名额甘心留在村里,栗珍珍觉得除了这个可能没有别的了。 她一边感慨张栋这个泥腿子还挺深情,心里幻想着刘志斌对自己也能这样;一边又莫名的兴奋,势必要找到两个人处对象的证据抓到栗瑶瑶的小辫子,再次跟栗父栗母告状。 抱着这个想法,栗珍珍这两天不仅要顾着跟已经暧昧许久的刘志斌继续打好关系争取尽快处对象,还要时时刻刻注意着栗瑶瑶的动静,给她忙得都憔悴了不少。 而大队宣布名额这天,恰好让栗珍珍找到了一个好机会。 虽然这两个名额跟大部分人都没关系,但人总是好热闹的,在自己不忙的时候自然乐意瞅上一眼凑个热闹,因此这天在大队部的人不少。 大队里自然是关心自家大队有没有姑娘小子考上,知青点就是好些人关心钟田生了。 知青点其实不止钟田生一个人来考了,但别人都是来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只有钟田生这个以前一直很有希望的知青好好准备了这次考试,盼望着自己能是那一半儿的可能。 姜远峰念大家的名字和成绩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都高高提着,哪怕是那几个凑数的也总想着万一呢。 万一就是自己呢,真能回城上大学,他们能把牙都笑掉。 可惜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最终分数最高的两个人分别是姜怀梦和钟田生,这俩人一个九十八分一个八十九分,将其他人远远甩在了后面,拿到了这两个名额。 “表姐!你考上了!”闻怀溪猛地抱住姜怀梦,简直比自己前世考上重点高中重点班都开心,她们高中重点班当时可是考上了就是重点大学的苗子。 姜怀梦有点懵,被抱住后没忍住嘴角的笑容,眼里也全是高兴,没想到自己真的做到了。 但高兴着高兴着,姜怀梦突然想到自己旁边还有个没考上的堂妹,对方没考上本来就伤心,她应该注意一点别在她面前太高兴。 姜怀梦回头的时候,就发现姜怀蓉不见了踪影,已经不在她们旁边站着了,早都离开了这儿。 但她这么一转,恰好让闻怀溪正对上了一前一后离开的几道身影。 闻怀溪慢慢放开了姜怀梦,说自己晚点回去后就悄悄跟在了几人身后。 姜怀梦不明所以,想追上去看看情况,但很快有几个没考上的闹腾了起来,说姜远峰和张会计弄虚作假,自己每个题都答上来了为什么分数低排在后面,这俩人指定是搞什么手段了。 姜远峰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姜远峰沉声道:“如果我想搞手段,根本就不用组织这场考试,直接内部推荐我姑娘就行了,用得着折腾这么一大圈然后让你们怀疑我吗?” 姜远峰看到喊话的有几个甚至都没考试,喊这话什么意思简直司马昭之心。 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还撺掇着别人闹事儿,这种人真是又蠢又坏。 有几个讷讷着不说话了,但零星地还有一两句嘟囔,说是他们搞这一出还不是见最近领导查得严。 张会计见势不妙,赶紧打着圆场:“我知道大家的心情,但是就像大队长说的,咱们没必要搞这一出嘛。当然,我们也理解大家的怀疑,咱们这有卷子,大家做过的卷子跟答案,你们都可以上来检查,有问题咱们现场指出来……” 他也很不喜欢这些个挑事儿的,但肯定得掰扯清楚不能不管,要不传出去又是一顿闹腾。 伴随着张会计渐行渐远的声音,闻怀溪追在前面几人身后,一路来到了僻静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最前面的是张栋和栗瑶瑶,追在他们身后的是想抓栗瑶瑶小辫子的栗珍珍,在栗珍珍身后的才是闻怀溪。 螳螂捕蝉,让闻怀溪这个黄雀在后了。 第124章 她们俩也没兴趣跟刘志斌一起留在这儿啊。 栗珍珍今天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栗瑶瑶和张栋了。 她最近这两天格外关注栗瑶瑶,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栗瑶瑶身后,栗瑶瑶稍微有个动静,栗珍珍都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般上心。 今天一过来大队部,栗珍珍的目光就不错眼地盯着对方去了张栋身边不远的地方,心里当即拉响警钟。 不仅人在刘志斌身边注意着刘志斌的动静,眼睛还要忙活在栗瑶瑶身上,差点没给栗珍珍忙个半死。 姜远峰宣布钟田生和姜怀梦名字的那一刻,栗珍珍其实注意到了刘志斌状态有点不太对,知道对方这是羡慕钟田生能回城。栗珍珍上上前安慰一番的,可就在这个时候,栗瑶瑶跟张栋两个人竟然偷偷溜了! 在安慰刘志斌和跟踪栗瑶瑶中间仅仅犹豫了一秒钟,栗珍珍还是决定跟在栗瑶瑶身后抓住对方的小辫子比较重要。 刘志斌本来就回不了城没关系,她可以等会儿再安慰,但是抓栗瑶瑶小辫子的机会错过可能就没了! 栗珍珍果断地跟在栗瑶瑶身后一路躲藏来到地方,但没想到前面两个人也说的是推荐名额这件事,真是苦了自己白跑一趟。 栗珍珍有点泄气地靠在墙上,心里想着早知道不如去找刘志斌好哈相处增加感情了。但是她也没有现在就走的意思,这会儿跑容易被前面俩人发现,栗珍珍决定再躲一会儿。 然而就是这么一会儿,两个人接下来说的话又让栗珍珍庆幸自己没走。 栗瑶瑶有点担心地对张栋道:“真的没事吗?万一没有机会,岂不是……” 亲眼见到这两个名额属于了别人,栗瑶瑶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尤其是姜怀梦和钟田生两人的高兴,更让她感觉张栋为了自己放弃了一个重要的机会。 倒是张栋看得很开,还不断地安慰栗瑶瑶道:“没关系,是我自己要放弃的,就算你回去在沪市没找到工作也不要紧,慢慢来。我爹这边也有点认识的人能想想办法,给不了工作,一个消息还是有的。” 最差最差,就是他留在乡下接过他爹的担子成为会计。 他爹以前也是这么打算的,现在不过是回到正轨罢了。就是栗瑶瑶,他如果成了会计,可能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栗瑶瑶了吧。 栗家应该不会让栗瑶瑶嫁到村里的,他也不想栗瑶瑶在大队里干一辈子活。 栗瑶瑶迟疑地点头,又赶忙保证道:“你放心,我回去肯定会好好帮你留意的,你在乡下可不许结婚,等我消息。” 他们两个一直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暧昧关系,栗瑶瑶这句话,其实有点捅破窗户纸的意思。 张栋笑着说:“你放心,我喜欢你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在乡下找别人,你才是,别回去了就在城里找对象了。咱们说好了,你一回去就给我打电话……” 为了不让前面三个人发现,闻怀溪一直是站在离两边都有点距离,但两边的动静都能观察到的位置。 此时听到这个,她再去看栗珍珍的反应,果不其然,对方眼中的怒火简直要烧了栗瑶瑶,手都抠掉墙上的土了,但还是死死忍着,只是明显能发现情绪不太对。 前面两个人说的话是什么闻怀溪已经不知道了,但她能知道栗珍珍此时是情绪是真的不太对。 过了好一会儿,人家都已经离开了这里,栗珍珍都没有从刚才的气愤中走出来,好一会儿才终于骂骂咧咧表情阴沉地离开了。 闻怀溪也是没想到,栗家父母这居然都有机会给栗瑶瑶调回去了,栗珍珍还不知道。 栗珍珍刚才那样儿,一看就是不知道这个消息。 栗家父母真是偏疼栗瑶瑶啊,就连这唯一回城的消息,都给了栗瑶瑶而不是栗珍珍,真就这么心疼在跟前儿养了这么些年的姑娘。 闻怀溪又悄悄回到了大队部,这会儿大家已经看完了每个人的答题卷子,差不多都心服口服了。 都是有固定答案的题,哪怕当时做的时候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对不对,这会儿看完正确答案,一个个心里也都有了数,知道确实是自己做错了。 没人再闹腾,零零散散就有人离开了这边,但是姜怀梦还在原地等表妹。 姜怀梦旁边还有李秀秀和张小英在一起说着话,闻怀溪回来没一会儿,钟田生又过来了,想跟她一起去找大队长问问什么时候去公社给这个名额确定下来。 这个名额只是给一个机会,但是快要开学了,钟田生担心他们太迟了赶不上学校开学。 就在姜怀梦打算跟钟田生一起去找姜远峰的时候,闻怀溪注意到刘志斌也带着笑过来了,目标很明确,就是他们这边。 闻怀溪拉住了表姐的袖子,姜怀梦“嗯”了一声:“怎么了?” 她顺着表妹的视线转过头。 好了,不用回答了,姜怀梦看到人了。 刘志斌直奔张小英而来,扬着一贯自信的笑容,说:“小英,我们能聊聊吗?” 刘志斌不懂声色地挤开了钟田生,让自己正对着张小英。 反正钟田生都要走了不管他们了,得不得罪无所谓。倒是张小英,他刘志斌怎么没想到能通过张小英回城呢! 他之前以为姜远峰和张会计举行这次考试就是为了合理地将名额给姜怀梦和张栋,还在心里嘲笑钟田生傻大个儿,尽心尽力做这么久管事儿的,结果还不是给人家领导的娃让了道。 刘志斌根本没想过大队里会真的将这个上学的名额给知青,他以前一直是不屑一顾的。所以当姜远峰念到钟田生名字的时候,刘志斌才会神色扭曲,没想到自己一直嘲笑的人居然真的凭着亲近姜远峰得到了回城的名额。 回城啊,哪个知青不想回城?更何况这也不是简单的回城,是回去念大学。刘志斌很想得到这个机会,那么显然,继续把握住张小英就很重要了。 至于栗珍珍?那点蝇头小利根本比不上回城。 闻怀溪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打着什么主意。 之前刘志斌都放弃来找张小英献殷勤了,这会儿跑过来什么目的很明显的好不好! 闻怀溪眼睁睁看着张小英后退了一步,嫌弃地蹙眉道:“你说呢?” 这人真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他们两个都闹成这样了还能巴巴地贴上来,真是不要脸。 刘志斌装着一副高兴地样子道:“真的?那咱们聊聊吧。” 闻怀溪闭了闭眼:“……” 这么不要脸的吗? 这话都能给他接回来,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刘志斌当然不觉得自己不要脸,他认为自己这叫能屈能伸。 为了回城,哪怕是娶了张小英呢,怎么不行? 只要能有机会回城,刘志斌勉强愿意要一个乡下媳妇儿。 他以前还是给路想窄了,想什么在乡下好过点,要好过直接回城啊。 不就是跟栗珍珍撇清关系,他刘志斌以后绝对给办到了,为了回城,他忍! 顶着众人无语的目光,刘志斌继续笑着说:“小英,咱们去那边儿?” 刘志斌甚至已经提前给自己找好了说话的地方,大队部旁边跟别人家房子之间的小夹道,他刚瞄到的好地方。 既能看到这边儿的人,还能不让人听到他和张小英说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别人能看到他俩搁一起说话,一来二去传点什么,张小英不乐意也得乐意。 到时候就让张会计那个老东西必须给自己推荐上大学,要不他就不娶张小英! 反正自己肯定会负责的,就是逼一逼张会计。刘志斌信誓旦旦地想,但张小英不给他做美梦的机会。 “刘志斌你有毛病吧?”张小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人是听不懂好赖话吗?她这个意思很明显了吧,刘志斌怎么还能理解成自己愿意跟他聊。 张小英索性直接将话说了个明白:“咱俩没什么好说的,你不要挡着我们的路。” 管他真不懂假不懂,哪怕是装的呢,只要给话说绝,她就不信对方还有脸纠缠。 但张小英显然错估了刘志斌厚脸皮的程度,眼见耍赖行不通,刘志斌又换了个态度,讨好地笑道:“小英,咱们先前真的都是误会,误会,你听我跟你好好解释。”给脸不要脸的臭娘们,气死他了! 闻怀溪“啧啧”摇头。 真好意思说啊,现在都还能说是误会,也不知道栗珍珍知道了咋想。 她刚这么想,余光里就看到了栗珍珍的身影,看样子表情不善。 这…… 闻怀溪主动错开了视线不再看栗珍珍,张小英也懒得理刘志斌转身要走,却被他拦住了去路:“小英你——” 张小英一错身避开了刘志斌想拽自己的手,说话间已经带上了火气:“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什么意思?” “小英……”他神色哀求,但张小英丝毫不给对方面子,“让开,你不用再来找我了,说什么都没用。” 张小英神色厌恶,连以往觉得帅气的脸都觉得没那么好看了。 她主动拉着姜怀梦的手往姜远峰那儿走:“你俩不是要去找大队长?咱们赶紧走。” 张小英像是躲什么病一样三两步就跑离了刘志斌身边,不给对方任何挽留的机会,快走两步躲开了人。 她们两个走在前面,钟田生追着人紧随其后,闻怀溪和李秀秀看看对方再看看刘志斌,最后选择迈步跟了上去:“等等我们!” 要跑一起跑,她们俩也没兴趣跟刘志斌一起留在这儿啊。 第125章 都是女儿还有真的假的啊? 眼睁睁看着张小英离开,刘志斌心里烦得很,暗恼张小英不识好歹。 他不就是跟栗珍珍走得近点占点便宜,张小英至于这么生气吗? 刘志斌觉得张小英是没事找事。 他因为见识过江婵媛和赵建设的下场,一直很注重和栗珍珍之间的往来,基本都是栗珍珍单方面贴着他送钱送吃食,刘志斌可没什么明确回应。 他从来都是当着众人的面儿说说话,没有和栗珍珍私下来往过,就害怕自己也因为搞破鞋被退回原籍。 也就是这些天和张小英闹掰了以后,刘志斌身边只剩下了栗珍珍这么一个围着他打转的女同志,想着不能让这个也丢了,这才对栗珍珍稍微殷勤了些。 但就这样,刘志斌心里知道自己对栗珍珍是远比不过当初对张小英那样用心的,顶多是在栗珍珍来找自己的时候不拒绝,两个人相处的机会比先前多了些。 但这也才是最近的事儿啊,他跟张小英闹掰之前和栗珍珍的来往并不多,而且都会尽量瞒着张小英。 刘志斌是真觉得张小英恃宠而骄。 以前有王娟帮着他时,刘志斌并没有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找张小英要工作,自然对张小英淡淡,那会儿是张小英对他殷勤备至。可之后王娟嫁了人,自己想要记分员这个工作的心更加迫切以后,改变了对张小英的态度,张小英也就变得骄纵了起来,需要他哄着捧着了。 如果张小英一直是这份油盐不进的态度,刘志斌在心里琢磨着他以后不能对栗珍珍太好,免得栗珍珍也变成这样。 他还得是像以前那样吊着对方,这样不给栗珍珍机会,再想着办法勾搭一个女同志让栗珍珍有点危机感,那他岂不是能从对方那里扣到更多的好处? 刘志斌正琢磨着呢,栗珍珍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唤了他一声:“刘知青,你这是怎么了?我刚看到你在跟张同志说话。” 别不是还没放下那个乡下丫头吧? 栗珍珍心里拉响了警钟,笑得也愈发温柔,说:“要我说刘知青你人就是太好了,明明咱们两个之间清清白白,但张小英非得误会咱们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还借着这个理由跟你闹,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要不肯定不能这么做。” 栗珍珍这话既是挑拨也是试探。 栗珍珍特意点出来自己和刘志斌清清白白,就是想问问清楚自己在刘志斌心里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栗珍珍明显能感觉到最近刘志斌对自己越来越上心,但对方一直不肯捅破那层窗户纸。刘志斌时隔这么久还能找上张小英,也说明刘志斌心里还没有完全放下这个女人,栗珍珍担心快要成的好事儿给飞了。 让她心里一跳的是,刘志斌对她果然没了之前的耐心,在她问话的时候甚至左看右看然后后退了一步,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没了先前的温柔。 栗珍珍的手紧攥成拳,指甲将掌心戳得生疼,但始终没有刘志斌这么一退来得伤害大。 她勉强维持着笑容,装着不知情的样子上前又靠近刘志斌一步,问:“怎么了?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说着,栗珍珍露出了有些委屈的神色,像是不明白刘志斌突如其来的疏远。 刘志斌才下定决心要跟栗珍珍保持距离,可又不能完全放弃这边。他自己如今全靠栗珍珍偶尔补贴点才能吃上好东西,根本不能不管栗珍珍的态度。 于是刘志斌没再后退,而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怎么,只是栗知青,我才发现咱们最近走得太近了,这对你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先前应该注意点的。还好我反应的及时,还有挽救的机会。” 栗珍珍简直怒火中烧。 早不注意晚不注意,偏偏跟张小英说完话之后注意,肯定是那个贱人挑拨离间了。 栗珍珍心里恨得要死,但她还要在刘志斌面前保持形象,只能干巴巴地解释道:“刘知青,你知道我不在意的。咱们都是革命同志之间的正常交*流,有人想多是他们自己思想龌龊,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刘志斌继续摇头:“怎么能完全不顾别人的眼光呢?栗知青,咱们只要还在姜柳大队一天,就不可能一点都不顾别人的眼光生活的。我想了想,我们还是应该回到最开始那会儿,偶尔你有什么诗词上的问题问问我就好,可以攒在一起问,这样交流次数少点,其他人也不会乱传闲话。” 可千万别给栗珍珍说得不敢接近自己了,刘志斌还想要栗珍珍手里的东西呢。 “可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栗珍珍声音拔高了几分,惹得周围好几个人都看了过来,包括闻怀溪。 周围几人并没有听到栗珍珍到底喊了什么,看了眼是知青后就没再管,只有闻怀溪看到这两人又凑在一起说话,竖起耳朵稍稍往这边偏了几分。 但距离离得太远,闻怀溪只听到刘志斌匆匆压低声音后的低吼:“你生怕别人注意不到是不是?栗知青,我是为你好……” 后面的话她没再听到,但估摸着刘志斌应该给人哄住了。 因为栗珍珍离开的时候虽然脸色不咋好,但看向刘志斌的时候眼里却没什么火气,甚至有点……感动? 等等,感动? 她没看错吧? 栗珍珍那么一副感激的表情看着刘志斌是什么鬼,刘志斌到底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闻怀溪有点无语。 刚栗珍珍盯着她们的时候那个恶毒到遮掩不住的眼神,又在她们走后去找了刘志斌,闻怀溪还以为栗珍珍肯定得跟刘志斌闹一阵儿呢,结果这有十分钟没?栗珍珍这就被刘志斌哄好了? 啧,这刘志斌哄人真是有一手,尤其是对栗珍珍,简直将对方吃的死死的,栗珍珍毫无招架之力啊。 闻怀溪前脚刚感慨呢,后脚去公社取包裹的时候就碰到了栗珍珍得意地从邮局出来,眉飞色舞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栗珍珍都没看见她,脸上带笑脚步轻快,很快就离开了邮局附近。 闻怀溪疑惑地进了邮局门到了取包裹的柜台,在桌子后面闲聊的两个人董美玲和刘晓慧看到闻怀溪打了声招呼。 先前找回来包裹后,闻怀溪总来邮局寄信打电话,一来一回就跟这俩人有了几分交情。 见她进来,董美玲赶紧给人喊过来打听道:“嗳?刚出去那个姑娘,你们大队的知青吧?” 要说董美玲为什么认识栗珍珍,还是因为之前江婵媛拿闻怀溪包裹。 那会儿江婵媛死不承认,这个女同志帮着说话,董美玲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她一脸八卦,神神秘秘地说:“你肯定不知道这姑娘刚在这儿打电话说了什么,那恨不得是让所有人知道,简直没一点儿瞒着的意思!” 天爷啊,当时邮局里有一个数一个,大家全都关注着栗珍珍那边儿,连自己的正事儿都顾不上了。 能说什么? 闻怀溪回想着最近发生过的事儿,除了上次听到栗瑶瑶有机会回城的事儿,好像没啥能让董美玲这么一副听说了大八卦的样子吧。 这么想着,闻怀溪配合地问了为什么,得到了对方更兴奋地回应:“那姑娘刚刚打电话给爹娘,先是问什么给假姑娘都找了工作不给自己找工作回城。那边儿可能骂了两句,栗珍珍后来倒是没喊回城了,但又说她家那个叫什么瑶瑶假女儿的在乡下处对象了,说处了一个泥腿子,还打算回城给泥腿子找工作呢。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反正她听完可高兴就走了。” 刘晓慧在一旁补充地问询道:“嗳?你们大队知青还有这事儿呢,什么真的假的,都是女儿还有真的假的啊?” 他们这儿可没见过这种稀奇事儿,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董美玲的表情也很好奇,两个人的神情八卦到闻怀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没想到栗珍珍连这个都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了出来。 但想想栗家父母的偏心和当初栗珍珍反手给栗瑶瑶报名下乡的事儿,闻怀溪又觉得这么做的确是栗珍珍的风格。 栗家姐妹俩的事儿在姜柳大队不是什么秘密,估计在红旗公社也不是啥秘密,闻怀溪就模模糊糊地说了两句:“她俩抱错了,但是栗家是城里人,就给两个孩子一起养了,下乡的时候也就一起来了咱们这儿。” 果不其然,这个八卦是传到过董美玲和刘晓慧两人耳中的。她这么一说,这俩人立马就想起来了去年下乡来的两姐妹,当时就是说这俩姑娘抱错了,整个公社都讨论了长一段时间。 两个人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了起来。 这俩人不再拉着闻怀溪打听,她取完东西立马溜走,生怕她们抓住自己还要接着询问细节。她也不知道那么多啊! 不过事实证明闻怀溪想多了,就她说的这两句连同董美玲和刘晓慧刚刚听到的消息,已经足够这俩人脑补一场大戏了,根本不用她再多说什么。 闻怀溪走的时候这俩人还沉浸在刚刚那两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里,根本都没发现她已经溜得没影儿了。 第126章 她希望刘志斌能答应自己一起回城。 闻怀溪出了邮局门一路往姜柳大队方向走,她骑着自行车,半路上倒是碰到了只比她早走一步的栗珍珍。可惜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互相搭理的意思。 闻怀溪脚下一蹬,很快超过了栗珍珍回了大队。 闻怀溪这次取的东西有一部分是给闻向妤的,需要有人去送。 说起来闻向妤也是周援军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以前闻向妤去公社都是从徐会计家借自行车去,虽然要给的东西比较多,但总归是有得用。如今徐会计一家子都因为搞破鞋被抓了,丰收大队唯一的自行车就没了,闻向妤如今出行艰难,恨不得半年一年都不去公社。 按照老规矩,依旧是姜怀天去送东西,闻怀溪要记工分,没时间去。 晚上姜怀天一路顺利地回来,宋未晏跟在他后面进了门,随后便拉着闻怀溪进了屋子。 “上次那本外文书你还记得吧?知道是谁的了。”宋未晏神色放松了些,说,“周庄大队那批下放的有一个偷偷带着过世妻子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到周庄大队后就埋在了附近,挖了一个挺深的坑,不知道怎么的被江婵媛知道了。” 闻怀溪只有一句话:“胆子挺大的。” 这种时候都敢带着书下乡,还是埋在住处附近,是真的赌别人一点不发现吗? 宋未晏也是这个观点,他说:“对方说带下乡埋了之后就没挖出来过,不存在被别人发现的可能。我估计江婵媛是上辈子知道的消息。” 好在如今江婵媛已经被送走了,他们可以稍稍放心一些。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闻怀溪发现不对,目光中带着控诉,“你去找陶外公他们了?不是说好带我一起吗?” 宋未晏:“……没有,我是刚巧碰上了。那边儿有人以前和蒋爷爷认识,知道我们这边闹出来的事儿,发现书不在后找蒋爷爷了解情况。”他怎么这么心虚呢。 但宋未晏没撒谎,真的是刚巧碰上的,不是特意去看。 闻怀溪拉长了语调问:“真的?” 宋未晏点头保证,盯着闻怀溪的眼神格外认真:“真的,我不会骗你的,你放心。”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闻怀溪说话声中带上了慌乱:“好吧,勉强相信你。” 闻怀溪将视线从宋未晏身上挪开,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发烫的耳根。 他们两个其实已经有点默认的意思了。 无论是宋未晏一开始的保证,又或是上次结婚时姜远兰特意叮嘱过的话,闻怀溪都有记在心里。 双方都是默认继续接触下去的意思,相处起来也就少了几分抗拒。再加上共同的秘密,心生好感是很正常的事。 宋未晏是,闻怀溪也是。 至于为什么还没有挑明,大概是两人都在等闻怀溪十月份的生日吧。 “睡吧。”闻怀溪将电风扇稍微往远处挪了点,身上只盖了床单的一角,宋未晏盖了另一边。很快,整个房间里只剩下风扇转动的声音和交叠在一起的清浅呼吸声。 半夜忽然下起了雨,大开着的窗户不断有冷风刮进屋里。闻怀溪睡着睡着感觉到冷,整个人不停地往宋未晏怀里钻汲取热量。 宋未晏被冻醒,先是将床脚的被子拿过来给闻怀溪给盖上,又去关了风扇和门窗,这才回来同样盖着被子继续睡觉。 一大早,闻怀溪是从宋未晏怀里被热醒的。 闻怀溪已经习惯了,也没了一开始的羞窘。只是人还有点懵,只记得昨晚最后感觉很冷不断找寻热源来着。 从被窝里钻出来后,最明显的声音是窗外的雨声。 雨下得挺大的,燥热的天气很快被降了温,姜远峰看了看下个不停的雨,吩咐说今天不上工了。 在家休息也闲不下来,家里有一堆活要干,外婆和妗子她们都忙得很,姜怀梦也在忙着给自己做去上大学穿的衣服。 前两天去公社正式确定了名额,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学了,徐桂芳给姜怀梦准备了一块新布,让她收拾得齐齐整整去大学。 之前要买的三转一响嫌太招摇,最后全都换成了钱给闻怀溪拿着,所以家里是没有缝纫机的,姜怀梦是手工缝制。 大妗子李梅香专门拿了鸡蛋找村里手艺好的妇女给姜怀梦裁了衣服,她只需要将布缝在一起,对于做惯了针线活的姜怀梦来说不怎么难。 “你怎么就做惯针线活了?”摸着柔软的布料,闻怀溪是左想右想也不知道姜怀梦是哪点像做惯了针线活的。 姜怀梦笑笑说:“小时候给衣服缝补丁,长大了慢慢做着练手,可不就做惯了?” 闻怀溪:“……行吧。” 姐妹两个边干活边说话,下午的时候雨就停了。 下了一夜的雨,地里已经泥泞不堪,就算雨停了也没法干活,但想去别人家串门子倒是方便不少。 姜家就迎来了李秀秀和一起的张小英。 张小英本来是为了躲刘志斌去的李秀秀家里,但李秀秀要来姜家,她就跟着一起过来了。姜怀蓉去找了自己的朋友,下午的时候,就变成了四个人在姜怀梦的房间里凑着说话。 张小英抱怨着说刘志斌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缠着自己。明明先前因为她态度坚决,刘志斌已经挺长一段时间没再找过她了。 “我就是嫌烦躲着他才去找的秀秀。”张小英语气忧愁,手托着脸颊颇有些无奈,“要不是担心被说徇私,我都想让我爹干脆给他调一个别的工了。” 可上面正盯着紧,张小英也不敢让张会计做点什么。 闻怀溪建议道:“不调工,让张会计跟他说点什么警告一番,最起码让刘志斌别再这么纠缠下去了啊,每次摆脱他都得费点时间。”这么整天追着人也很烦的。 没想到张小英听了这话面色有点古怪,她犹豫着说道:“倒是不用我爹说什么。” “嗯?不用?”其他三人都有点好奇,“为什么?”刘志斌显然不是张小英一两句话就能打败的人啊,要不也不会有最近的事儿了。 张小英轻咳一声,说:“他每次来的时候后面都跟一个刘兴家或者栗珍珍,这俩人就能给人劝回去,但每次都要在我面前闹腾一通,我看着烦啊。” 她说着说着还有点气愤:“栗珍珍还行,一般走怀柔政策,刘兴家跟他每次都要吵起来,又是因为我,我听着想将两个人都打一顿。” 闻怀溪:“……刘兴家喜欢你吧?在你面前这样吵是放弃了?” “不是吧。”李秀秀有不同的观点,“你也说了他喜欢小英,可能只是想帮小英解决麻烦。” “是啊。”张小英应得理所当然,“但他这么做我也不会喜欢他,每次吵吵吵的,真的很烦。” 张小英喜欢有文化的清隽型男同志,不是这种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 看来刘兴家走错路子了啊。闻怀溪摇头感慨。 不过:“刘志斌这么讨好你,栗珍珍还能跟在他身后,这也算是真爱吧。” 闻怀溪想到打从一开始刘志斌接触张小英起就一直默默在背后付出的栗珍珍,从心眼里佩服对方。 能这么无私地一直为心上人付出还不求回报的,恐怕也就栗珍珍一个人了吧。 也不知道是刘志斌哄人哄得好,还是栗珍珍本身就很好哄。 闻怀溪刚这么感慨着,同一时间,知青点外,栗珍珍也在和刘志斌谈这件事。 前一天从公社打完电话回来栗珍珍就很想和刘志斌提了,只是一直蹲不到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今天早上醒来看到下雨,栗珍珍觉得简直是天助我也。 这个雨下得太及时,就好像是老天爷听到了她心里的所思所想一般即使,好让她能顺利地和刘志斌说上话。 早上下雨不用上工,知青点大家基本都睡了回笼觉,早饭都没人做。 中午雨停了吃过饭以后,栗珍珍迫不及待地将刘志斌拉到了一边,往对方手里递着肉干的同时不忘嘴上随便说了一句诗词,让刘志斌帮自己解释解释是什么意思。 很恰巧的是,栗珍珍说的那句正是《诗经》中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句话说完后,刘志斌面色变了变,眼中不断闪烁着隐晦的光,手上的肉干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收起来。 但栗珍珍并没有在意刘志斌的表情,她找刘志斌出来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才不是为了这么一两句诗。这都是小事情,比不上她心里真正想说的话。 栗珍珍心跳得很快,即将要说出口的这一刹那,栗珍珍还是有点担心事情会不会如自己所想一般发展。 刘知青是一个有骨气的男人,而自己要说的话,在栗珍珍看来是有点瞧不起刘知青的品格了。 栗珍珍着急想得到一个结果,又犹豫刘志斌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瞧不起”而选择远离自己。 因此,栗珍珍忽略了刘志斌僵硬的表情,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等会儿要怎么说才能不让刘志斌误会她的好心。 过了好一会儿,虽然刘知青没有催,但栗珍珍知道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她才终于犹豫着开了口,说:“刘知青,我可能要回城了,我家能帮忙在沪市找到工作,就是可能得等一段时间。我愿意帮你找,你愿意等我,然后来沪市吗?” 栗珍珍期待地抬头,不错眼地盯着刘志斌的表情,随时等着他有什么不对劲的表现自己好赶紧解释。 她希望刘志斌能答应自己一起回城。 第127章 谁怕谁啊,等就等,我还怕了你不成! 栗珍珍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刘志斌身上,完全没想过找不到工作这件事。 在栗珍珍看来,既然栗瑶瑶都能应承着帮张栋这个泥腿子找工作,那她给刘志斌找一个有什么难的。 反正都是靠着父母,拥有同一对父母的她比栗瑶瑶也不差什么。 刘志斌心神微动,没有急着应承,而是不动声色地试探问道:“你已经拿到回城的指标了?你家里给的吗?” 刘志斌可是知道栗家两姐妹之间的复杂关系,甚至因为这两姐妹的不遮掩,知青点的大家都知道栗家父母是更偏向栗瑶瑶的。 如今有这么一个回城的机会,如果是栗家父母争取到的,怎么可能会给栗珍珍而不是栗瑶瑶呢? 刘志斌到底还是不放心,必须从栗珍珍口中得到准确的答案才能判断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他问出这句话后,栗珍珍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她就缓了过来,坚定应道:“对,我家里给的,我已经拿到了。” 栗瑶瑶自甘堕落非得和张栋处对象,她爹娘对栗瑶瑶无比失望,怎么可能会让栗瑶瑶回城给张栋找工作。 家里只有她和栗瑶瑶下乡,不给栗瑶瑶,那这个回城的指标肯定就是她的了。 真的能回城? 刘志斌的神色乍然激动至极,上前一步欢喜道:“珍珍同志恭喜你,没想到你已经能回城了,我却……” 他一副不想多说什么的样子,话中的未尽之意却很清楚。 刘志斌微垂着头,眼睑遮住闪过算计的瞳孔,表情忧郁自艾,声音中带着数不尽的凄楚道:“不说这个了,总之恭喜你了,回城后记得给我们这些革命同志写写信,最起码咱们还有这么长时间的友谊不是?” 刘志斌故作轻松的的表情让栗珍珍心疼极了,毫不犹豫就说道:“我能帮你找工作回城!” 匆匆响起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焦急,但栗珍珍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上赶着,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话:“刘知青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你是怎么想的呢?我肯定舍不得你在乡下吃苦受累,我自己一个人回城享福的,但你也知道我回城全靠家里,不可能帮一个跟我家没关系的人找工作的,所以你——” 栗珍珍话中的意思十分明显,也算是彻底捅破了两个人之间那层窗户纸,只剩问刘志斌愿不愿意处对象了。 再怎么说自己不能上赶着,栗珍珍还是忍不住将话挑明说了,生怕这最后能和刘志斌在一起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 栗珍珍这么直接,反倒让本来应该着急的刘志斌升起了一丝犹豫的想法。 刘志斌眉心皱起,有点想直接答应了她,又觉得不是很稳妥,嘴唇张张合合几番,落下一句:“抱歉。” 刘志斌歉意地笑笑,在栗珍珍惊愕的眼神中说道:“对不起珍珍同志,我还是放不下小英,希望你能理解。我知道你是一位很好的女同志,也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感情的事最不能勉强,你应该能理解吧?真是对不起,本来我还说会慢慢放下小英的,但现在看来终究没这个机会,能让我为之放弃的姑娘已经要离开这里了。” 刘志斌心里算计着还是得再观察观察,看看栗珍珍这个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同时又得吊着对方,好在自己搞清楚真相后及时止损。 果不其然,栗珍珍立马露出了感动的神色,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刘志斌道:“刘知青,你是说你对我……” 刘知青这意思是喜欢自己吗?只是心里还没有放下张小英? 刘志斌慌忙摆手:“珍——栗知青你不要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已经要离开姜柳大队了,我们再讨论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栗珍珍很明显听到了刘志斌那声加重的“珍”字,这才反应过来刘志斌今天好像一直喊得自己珍珍同志,刚刚才换成了栗知青。 栗珍珍更是满眼感动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刘志斌现在心里是有她的,只不过还没有完全放下张小英同志罢了。 虽然有点点失落,但是栗珍珍心里更多的是庆幸。 没关系,这样才是值得她喜欢的好男人啊。如果刘志斌能快速改变心意不再喜欢张小英,她才应该注意刘知青这个人值不值得喜欢。 现在刘知青说自己心里有自己已经足够了。 只要她继续努力努力,克服害羞多和刘知青相处,栗珍珍相信对方肯定会很快放下张小英的。 栗珍珍在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反倒坚信了回城后一定要给刘志斌找一份工作尽快给人带回城,这样又有回城的恩情在,他们两个绝对会顺利处对象然后结婚的。 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后,栗珍珍的笑容颇有点娇羞的味道:“我知道了刘知青,你放心,你的心意我都懂的,你放心。” 刘志斌装作不解的模样,心里却对栗珍珍的上道很是满意。 只要栗珍珍还在自己的钩上就好,两边都下饵,总有一条能上钩的鱼。 刘志斌无比得意地跟着栗珍珍回了知青点,心情极好。 此时的他连看别的知青都带上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得,对钟田生更是有一种微妙的优越感。 拿到了大学名额又如何,还不是在乡下熬了这么久才回了城,他可是才下乡不到半年。而且栗家条件很好,又只有一儿两女,他以后也是有岳父家帮衬的人了。 钟田生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不明白刘志斌出去一趟回来后这个表现到底是为什么,没太在意对方。 他还忙着给何文晚讲讲知青点管事儿的职责呢。等他离开姜柳大队,这个担子就要落在对方身上了,现在他得提前交代清楚才行。 没过多久,知青点来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闻怀溪来给栗瑶瑶送电报。 闻怀溪说:“是你家里寄来的,送到了大队,大队长让我给你送过来。” 栗珍珍昨天刚给栗家父母打了电话,今天这电报就来了,该不会和栗珍珍有关吧? 闻怀溪猜测着,但没明说,只栗瑶瑶拆开电报后第一反应就是瞪向栗珍珍,这让闻怀溪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有七八成是对的。 “栗珍珍!是不是你给爸妈说什么了?”栗瑶瑶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了这句话,知青点众人的表情全都是“又来了”。 这俩姐妹隔两天不闹一次才不正常,其他知青甚至已经能估摸出来又是栗珍珍告了栗瑶瑶的状。 闻怀溪也是知道这俩的吵架频率,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走呢,这俩人已经就要开火了,她赶紧躲到了一边看戏。 “栗珍珍你一天天不给我找点麻烦是不是心里不舒服啊?有本事你就当面跟我说,天天背地里告状是什么意思?” 栗瑶瑶看着哪怕收费贵,爸妈都恨不得多写两个字骂她的电报,心里对栗珍珍的讨厌更加浓烈。 她跟张栋最近因为担心张会计夫妻发现,明明挺小心了,可架不住栗珍珍非得追着自己搞事儿,又把这件事拿出来跟父母告状。 要让闻怀溪说,栗瑶瑶跟张栋其实也没那么小心,他们的小心只是他们自以为的罢了。 不仅光明正大趁着大家没注意就一起溜了,而且那天可不止栗珍珍一个人跟在后面呢,她也在啊。后面跟了两个人都没发现,他俩根本就是没上心好不好! 不过栗瑶瑶可不知道这些,她根本就没想过后面会有人跟着自己这件事,此时都顾不上思考自己到底是哪里暴露了,只是看一眼电报就厌恶地瞪着栗珍珍。 父母让她赶紧去一趟公社打电话,还说“回危”,那肯定是栗珍珍从哪知道这件事儿了,要不这才几天,父母怎么可能这么巧通知自己? 回城的事栗瑶瑶是挺心虚的,但爸妈都是偏向她,栗瑶瑶也不可能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让出去,所以她最近还有点躲着栗珍珍。没想到人家已经知道了消息甚至直接在爸妈那儿告了状! 栗瑶瑶心知肚明回城的事儿不能明说,因此提都没提这事儿。栗珍珍也没那么蠢,嘴上一点都不提回城,还你来我往不受影响地跟栗瑶瑶吵了起来。 结合自己那天偷看到的情况,闻怀溪觉得应该为回城的事儿,但知青点其他几人倒是没懂这次吵架的内容是什么,只知道这俩人都能接上对方的话茬。明明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的。 不过栗瑶瑶也没多长时间和栗珍珍吵架,她爸妈让她赶紧去打电话,还有回城,这都是大事,耽误不得。 因此栗瑶瑶最后骂了栗珍珍两句然后说道:“我现在赶着和爸妈打电话不跟你计较,你给我等着!” 说完,栗瑶瑶脚底生风一样很快跑了个没影,留下栗珍珍在原地大声喊着反驳:“谁怕谁啊,等就等,我还怕了你不成!” 第128章 难怪栗珍珍天天说爸妈偏心呢。 下午出了太阳,很快就晒干了地里,第二天上工的时候,闻怀溪觉得刘志斌和栗珍珍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 前些天刘志斌一直追着张小英献殷勤,对栗珍珍就有点爱答不理的意思。但今天很奇怪,对方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偶尔能看到的和张小英之间的交流,刘志斌都是很有耐心的样子,笑容也很真诚,完全没有一丝勉强。 但这个跟她没啥关系,闻怀溪很快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没想到过两天就不得不又提起这事儿。 临近九月,姜怀梦和钟田生去上大学,知青点的负责人换为了何文晚,栗珍珍和栗瑶瑶两姐妹之间的矛盾再度激化。 本来她们俩因为栗珍珍告状最近就互相看不顺眼,吵吵闹闹是家常便饭。以前是钟田生做负责人的时候,他谁都不偏,还能秉公处理一点。如今换成了何文晚这个和栗瑶瑶交好的,自然会不自觉地有所偏向。栗珍珍不服气的同时将这笔帐都算在了栗瑶瑶身上,对栗瑶瑶是越来越恨。 好在刘志斌最近好像慢慢放下了张小英,对她有了几分暧昧而不是客气,栗珍珍的心情才能好上那么一点。 两姐妹暗暗较着劲儿,谁也不服谁,而且栗瑶瑶学着栗珍珍的样子也告了状,说栗珍珍在乡下谈了一个家里很穷的知青,不过栗家父母反应平平,没有达到栗瑶瑶想要的目的。 栗瑶瑶气死了。 刘志斌是城里的又怎么样,家里穷还勾搭这个勾搭那个的,现在也是在乡下做知青,根本没比张栋强多少吧。最起码张栋家里可没有这么多兄弟姐妹,也能供得起孩子上学。 可栗瑶瑶再怎么想都没用,栗家父母根本没对刘志斌发表什么意见,反而总想着让她赶紧跟张栋断了。栗瑶瑶不服气犟了两句嘴,得到的不是父母的改变态度,而是怒火高涨。 “栗珍珍跟那个什么知青我们不管,反正你必须和那个泥腿子分了!我告诉你,我跟你爸已经在城里给你找好对象了,你一回来就结婚,跟那个张什么绝对不可能!” 这是那天栗瑶瑶得到栗母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就挂了电话,完全不想听她妈妈再说下去。 她知道爸妈是为了自己好,觉得张栋是乡下人她嫁进来会受苦,可问题是爸妈说的那个什么对象她连见都没见过,栗瑶瑶根本就不想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还是一会去就结没点缓冲时间的。 栗瑶瑶本来就因为这个烦着,栗珍珍也心里不服气着呢,两姐妹会吵成什么样儿显而易见。 这天正上着工,闻怀溪刚检查完这边准备离开,这俩人又借着一件小事儿吵了起来。 “爸妈偏心我不能自己争取吗?栗瑶瑶,你占了别人的东西能不能不要那么得意啊?” 栗珍珍讨厌这对亲生父母的偏心。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她那对儿假父母就偏心弟弟不喜欢女儿,那会儿她还能安慰自己父母重男轻女,至少对她们姐妹几个一视同仁的不好。 平常就算是干点什么活,姐妹几个一个都逃不掉,只有她爸妈那个宝贝儿子才是享福的份儿。 可回了城以后栗珍珍才发现不是所有父母都会对女儿不好的,她亲生爸妈就对女儿很好,只不过那个更好的对象不是自己罢了。 别的方面栗家父母能做到公平对待,有两个东西也会给两个人平分,但一个的时候只会给栗瑶瑶而不是自己。可家里的东西只有一个的时候偏多,大部分时候都是爸妈给栗瑶瑶买东西忽略了她。 那个相处不多的哥哥更是从来都没喜欢过她,有什么好的都想着的是栗瑶瑶。 其实栗珍珍能看出来栗家父母同样更上心儿子的,他们两个惯常对儿子更好,对栗瑶瑶好的前提是不能妨碍儿子,可栗珍珍就连这份儿好都没得到,她连父母心中第二都排不上,永远是那个最后一名。 栗家父母确实喜欢儿子,但栗瑶瑶还有一个哥哥会补上这份儿,她栗珍珍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明明她才是亲生的不是吗?明明是栗瑶瑶抢了她前十几年的人生不是吗?为什么当真相大白以后,她得到的不是补偿,而是更深的伤害呢。 她难道只能看着父母对栗瑶瑶偏心毫无解决办法吗? 栗珍珍偏不,所以她要为了自己争取,她昨天又去告了状,说栗瑶瑶和那个张栋根本没分手,却没想到从父母那儿听说栗瑶瑶同样告了自己的状。 好在她喜欢的刘知青是城里人,父母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夸奖了她的及时通知,让她接着注意栗瑶瑶,一定要让两个人闹掰了才行。 栗珍珍嘴上答应的挺好,其实心里根本就没这么想,她巴不得栗瑶瑶和张栋长长久久呢。她和父母告状只是为了让父母对栗瑶瑶失望,可不是为了让栗瑶瑶跟张栋分手的。 但栗瑶瑶竟然反过来告她的状,这是栗珍珍绝对不能容忍的。 栗珍珍得意洋洋道:“你就是一个偷别人东西的小偷,爸妈能让你留在家里已经很不错了,你就应该偷着乐,还和爸妈告我的状,但是爸妈没有骂我气死你了吧?” 栗瑶瑶用力抿紧嘴唇,手死死地攥紧。 栗珍珍最过分的就是每一次都要撕开一遍她的遮羞布,每次。永远找机会挑起这个话题,永远提抱错这件事,永远借由这么一点打压她。 但栗珍珍有一点说的没错,父母真的不在意栗珍珍处对象,因为对方是个城里人。自己喜欢的张栋只是一个农村人,没有城里户口没有工作没有定量,只能在乡下干活挣工分,去了城里没有粮食连饭都吃不上。 栗瑶瑶虚张声势道:“抱错不是我的错,你每次都提这个有意思吗?有本事去爸妈面前说让他们将我赶出去啊!” 栗瑶瑶知道父母一定不会赶自己出门,如果他们真会这么做,栗瑶瑶反到不敢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而且是你先和爸妈告状的好吗?你告状*这么多次我才提了一次,有问题的明明是你好不好?” 就吵了这么两句,没多的,因为还没走的闻怀溪和新任管事何文晚的同时阻止,两人只能不情不愿熄灭了高涨的火苗闭嘴。 但这俩姐妹就像是一碰就炸的火药桶,随时随地都会爆发一场战争。 不过很快她们俩就没有吵架的机会了,因为栗家父母很突然地来了姜柳大队,问路正好问到了闻怀溪头上。 “你们去知青点?”闻怀溪上下打量着这一对夫妻,皱眉问道,“你们是哪位知青的父母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这夫妻俩衣着不错,穿的短袖都是的确良的,脚下的鞋也是皮凉鞋而不是塑料的,家庭条件看着挺不错的。 男人和女人都穿的好,女人举手投足间满是自信,看着应该都是有工作的那种,要不一般家里都是男的穿的更好了。 但是很奇怪啊,不年不节的,夫妻两个同时来看孩子,不用上班的吗? “栗瑶瑶和栗珍珍你知道吗?都是我家孩子。”栗母笑着解释,“我们夫妻两个一个放假一个请假,索性一起来看孩子了。两个姑娘家家的,我们比较担心。” 栗珍珍怎么样都行,但是栗瑶瑶坚决不能处对象,哪怕不是那个泥腿子都不行! “理解理解。”闻怀溪点点头。 不对付的姐妹两个确实应该担心一下。 她左右看了看,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这会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别人,她就自己带着人去了知青点:“就是这儿。” 说完,她还往屋子里喊了一声:“栗珍珍栗瑶瑶,你们爸妈来了。” 外头的太阳太大,知青点的大家都是在屋里吃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 闻怀溪这么一喊,除了栗珍珍栗瑶瑶,还跟出来了好几个别的知青。 看到屋外夫妻的时候,有好几个人眼中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他们这些住在知青点的知青,其中中大部分都是和栗珍珍两人同期或者比她们早下乡的,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父母了。 虽然队里有探亲假,但时间短路程远,家离姜柳大队远的知青都是隔上两三年才回去一次,省路费也是怕麻烦。家里都不是多么富裕的,兄弟姐妹多的也得不到什么帮助,父母来看他们更是不可能。 栗家父母是姜柳大队第一对儿来看下乡知青的父母。 大家都打了招呼,随后也没耽误人家和孩子叙旧,很快又回屋继续吃饭了,只剩下栗珍珍和栗瑶瑶端着碗在院子里和父母说话。 闻怀溪临走前,栗瑶瑶特意叫住了她:“闻知青,你帮我和大队长请个假,我下午不去上工了。” 闻怀溪刚答应完,那边栗珍珍也急匆匆喊道:“帮我也请一个!” 一个是请两个也是请,闻怀溪没拒绝,表示自己一定会话带到。 走出知青点再回头,看到栗父栗母围着栗瑶瑶,栗珍珍在旁边使劲想凑进去的画面,闻怀溪摇摇头。 这见第一面都能看出来父母的偏向,难怪栗珍珍天天说爸妈偏心呢。 第129章 买三张票还是两张票就看你的态度了。 下午上工的时候,姜柳大队有一个数一个,大家全知道两个栗知青的父母来看她们了。 不仅仅是姜柳大队,往外头数一圈,以往全都没有父母来乡下看孩子的先例,都是孩子趁着探亲假回家见见家人。 下乡知青都是城里人,父母总是在城里有工作的,没有工作也得在家里操持,抽不出来时间过来一趟。 乍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大家还都挺想去知青点凑凑热闹,见识见识这“有钱有闲”的城里人。 下午上完工,总有那么一两个超绝不经意选手,偷摸往知青点那边晃一晃,瞧个稀奇。 栗父栗母和栗珍珍栗瑶瑶都注意到了这些人,俩孩子还好,跟村里人打交道比较多,知道对方只是好奇,没觉得有什么,栗父栗母则有点不是很高兴。 栗母抱怨道:“这些人怎么这样啊?别人一家子叙旧,他们来凑什么热闹。”别以为偷偷摸摸的他们就看不到了,他们越是偷摸越是明显好不好。 栗瑶瑶不是很在意地说:“没事儿,大家就好奇这么一会儿,很快就爱谁谁了。” 当初下乡的时候那些老知青就说过类似的事儿。老知青下乡的时候村里人一个个都可激动可兴奋了,都想看看城里娃娃长什么样儿,跟自家孩子有什么不一样。等时间一长,知青又干不动活,大家对知青就只剩下了无尽的嫌弃。 栗瑶瑶觉得大家可能就是比较好奇想看看人而已,他们别管就行。 栗珍珍是同样的想法,但她比较有眼色,看到栗瑶瑶解释完栗母仍旧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话音一转顺着栗母的说法道:“这些村里人就是这样,谁家有个热闹都爱凑一下,妈你别生气,咱们下次就不在队里凑着说话了,直接去招待所吧。” 栗珍珍讨好地冲着栗母笑了笑,本以为会得到对方的赞同,却没想到栗父说了句:“行了,瑶瑶说得对,人家就看两眼不会少块肉,你少抱怨两句,这还在别人地盘儿呢,蠢得嫌弃人家,是上赶着找骂啊?” 栗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栗珍珍的神色变来变去,最终委屈地垂下了脑袋。 她听出来了,她爸这是在点她而不是她妈,但她明明都没说什么,只是顺着妈妈的话而已,这也要被骂,反之栗瑶瑶就是被夸的那个,凭什么啊。 被栗珍珍帮着说话的栗母可没工夫注意她的心情,紧接着就问起了栗瑶瑶和张栋的事儿:“这么会儿功夫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跟那个张什么的,处上对象了没?你俩到哪一步了!” 栗珍珍说是处上了,但栗母非得在女儿这儿当面确认才能相信。 栗珍珍本来因为爸爸骂妈妈忽视还有点不高兴,听到栗母问起张栋,又悄悄勾了勾嘴角,还用手遮了遮脸。 她庆幸自己借着委屈低下了头,要不她就要高兴到在爸妈面前笑出声了。 问张栋好啊,问张栋栗瑶瑶肯定要跟爸妈闹,她刚才被爸爸说的那两句很快就会被忽略。 果不其然,提起张栋,换成栗瑶瑶的表情不咋好了:“爸妈,我就是喜欢张栋,他对我也好,你们为什么就是不同意呢!” 栗母的声音猛地拔高:“你说为什么?我跟你说了那么些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是不是,现在还在跟我犟?” 看栗瑶瑶这个样子,栗母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和张栋处对象了,而且还没有分手。 栗母憋回了怒气,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我和你爸来这儿是来给你办回城手续的,回城赶紧嫁人。你要是不跟那个张栋分手,就别回去了!”刚说了那么多句这丫头是一点没听进去?非得让她在栗珍珍面前把话说这么清楚? 栗珍珍咬着唇不说话,她听到这里有点难过。 上次不是说好考虑换她回城吗?为什么又说来大队是帮栗瑶瑶办回城手续。 但同时心里也燃起了一丝希望。 虽然他们来是为了接栗瑶瑶回去,但如果栗瑶瑶死犟着不同意,这个回城的机会是不是就给自己了? 栗珍珍由衷地希望栗瑶瑶反驳,幸运的是,她也确实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不想回城嫁人!你们说的那个亲事我见都没见过,一点感情都没有,嫁过去我不会幸福的。如果回城必须嫁人的话,”栗瑶瑶抿唇,沉默了一会儿后下定了决心,“如果必须要嫁人,我宁愿不回城。” 栗瑶瑶相信以父母疼爱自己的表现来看,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逼自己。她不一定要嫁给张栋,但坚决不会嫁给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人,他爸妈那个时候都是见过一面才定下来的,这跟包办婚姻有什么区别? “你——” 栗母刚想说什么,就被栗父打断了:“栗瑶瑶,你真的愿意为了那个张栋不回城?” 刚她妈劝了那么多句栗瑶瑶都听不进去,也没必要再继续劝下去了。 栗父发沉的语调让栗瑶瑶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心慌,但她仍旧点头:“如果你们非要让我嫁一个不认识的人,我就不回城。” “栗珍珍,你愿意回城嫁人还是待在乡下?”栗父的目光落在了栗珍珍身上。 “她爸?”栗母拽拽丈夫的袖子,被栗父挣脱,“你别管,我在问珍珍。” 栗珍珍正在高兴栗瑶瑶果断的反应呢,结果这伙突然烧到了自己身上,她有点怔住,思考自己更愿意回城还是和刘志斌在一起。 还没思考出什么结果,就听到栗瑶瑶一声冷哼:“爸你快省省吧,栗珍珍有心上人这事儿你也不是不知道,回城结婚她能愿意?” 将心比心,栗瑶瑶肯定栗珍珍也不会同意,但她爸根本不理她,而是不眨眼地看着栗珍珍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栗珍珍?” 栗珍珍心中天人交战。 回城嫁人还是留在乡下,这两个选择关系的并不只是放不放弃刘志斌,对她来说还有另一个重要影响因素在——爸妈的心意。 栗父栗母本身就对栗瑶瑶比对她好,这下好不容易对栗瑶瑶失望,她应该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奠定自己在父母心中的位置,可刘志斌,她也是真的舍不得。 栗珍珍看向一边和男知青正忙着的刘志斌,对方也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 往常应该高兴的栗珍珍却仿佛被针扎到一样飞快收回了视线,又在栗父栗母身上搜寻一圈。 最终,栗珍珍咬咬牙说:“爸,我愿意回城嫁人。” 栗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栗瑶瑶,听到了吗?你不要的机会有人要,最后问一遍,你要回城还是留在乡下?我告诉你,你要是拒绝这次机会留在了乡下,以后家里不会给你任何助力了。” “爸!” “爸?” 栗珍珍和栗瑶瑶同时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栗父。 他问栗珍珍愿不愿意居然是这个意思? “她爸?”栗母又拽丈夫的袖子,心里有点埋怨丈夫。 本来就说好是瑶瑶回,栗珍珍回不回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丈夫还非得问一嘴。你说是想刺激瑶瑶答应吧,丈夫难道不清楚瑶瑶是个什么性子吗?他这么做瑶瑶才更不可能答应回城。 栗瑶瑶震惊栗父居然是这样,心中失望的同时,嘴上也更加果断:“我不回去。” 栗父越是这样逼她,栗瑶瑶才更有了叛逆心理。 不给帮助就不给,她反正不回去。 栗瑶瑶委屈地抹了抹眼睛,惹得栗母立马心疼地过去哄着孩子。 围观的大家还有点不明所以。 这怎么突然开始抹眼泪了? 栗珍珍心里更是不舒服。 原本她以为这个机会栗瑶瑶不要就能轮到自己了,结果她爸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机会还是栗瑶瑶的,只是用她的态度来让栗瑶瑶答应而已! 凭什么啊,凭什么凭什么! 尤其妈妈还第一反应去安慰栗瑶瑶,更是让栗珍珍崩溃。更让人难过的是,就连像栗瑶瑶这样干脆利落地反驳栗珍珍都不敢跟栗父说。 因为她怕栗父真的不让自己回去。 “爸,栗瑶瑶不愿意回去我愿意啊,你为什么非得这么偏心?”栗珍珍表情不满,心里更不满。 说实话,栗父这么一手搞得她也干脆不想回去了,但她栗珍珍识时务,能屈能伸,知道先将好处划拉到自己怀里。 只要能回城,她可以不管栗父心里到底咋想,反正好处是她的。 栗珍珍竭力安慰着自己,但心里还是越来越委屈。可栗父根本不在乎她的想法。 “话我放这儿了,栗瑶瑶你好好考虑,我跟你妈先回招待所,三天后走,买三张票还是两张票就看你的态度了。” 栗父起身,栗母还是心疼女儿,可她更不敢反驳丈夫,只能心疼地望着女儿跟栗父离开。 栗父栗母一走,周围没听到一家子说话的赶紧都围了上来打听情况,问栗瑶瑶为什么见到父母还哭。 栗瑶瑶摇着头不说话,眼眶红肿。栗珍珍咬紧牙关,看她一眼回了自己屋里,也没理几个关心自己的知青,只剩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第130章 明明她才是亲生的不是吗? 闻怀溪在第二天又撞上了来大队的栗母。 大家昨天都知道栗瑶瑶在父母走之后哭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姐妹俩的嘴一个比一个严实,一点口风都没露出来。 栗父说要冷着点栗瑶瑶让她认清现实,但栗母有点不放心女儿,瞒着丈夫又偷偷来了姜柳大队。 闻怀溪手里拿着工分本看她:“找栗瑶瑶和栗珍珍?” 栗母尴尬地笑笑:“不用了,我认识路。”说完,栗母急匆匆地往知青点跑,没给闻怀溪说下一句话的机会。 闻怀溪:“……” 跑这么急干什么,这俩人上工呢,栗母去知青点没用啊。 闻怀溪拿着工分本走了,地里,栗珍珍和栗瑶瑶干活的时候都有点恍惚,脑中全是昨天父母说的话,完全静不下心来。 栗母去了知青点发现没人,又一路打听着来了这边,轻轻喊了一声“瑶瑶”。 栗瑶瑶看到妈妈的时候眼泪都要下来了,但她记得自己还在上工,只能出来和栗母说两句话让她等等自己。 栗珍珍也想上前,但栗母听完栗瑶瑶说话后就挥了挥手,示意栗珍珍继续干活不用过来了。 栗母在旁边看着女儿干活,虽然做的不是很好,但还是要冒着汗水认真地干。 下乡之前女儿一直都是在学校里上学,家里的活儿也就简单帮个忙,大部分都是她做,一贯养得娇气天真,现在却要顶着大太阳做着连她都觉得累的活计。 栗母心想自己一定要劝得栗瑶瑶回城,有机会绝对不能留在这儿。 她实在是不理解现在小姑娘的想法。 回城嫁人怎么了,他们做父母难道还会害她不成?给她找的对象家里条件好,自己也有工作,还能帮着给媳妇儿找一个工作。 要不他们家也没这个能耐这么快给孩子弄回城里。 这样好的条件,要是她自己绝对一口答应回城,怎么能明知道乡下苦还要继续待下去呢? 栗母在心里组织着劝说栗瑶瑶的语言,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工的时候,栗瑶瑶高兴地过来挽住妈妈的手。 “我就知道妈妈最疼我。”栗瑶瑶靠在妈妈的肩膀上,感觉无比的安心。 但栗珍珍快走两步追上了两人,拉住栗母的另一只手,知道自己身上脏都是汗,都没敢像栗瑶瑶那样往栗母身上靠,同样喊了一声:“妈妈。” 栗瑶瑶的好心情急转直下,不高兴地撅了撅嘴。 栗母对栗珍珍的态度不像对栗瑶瑶那样好,甚至连一只手都不想让栗珍珍拉着,不动声色地挣脱开来,然后用那只手将栗瑶瑶的头发别在了而后。 做完这一切,栗母并没有放下手,而是顺势将空出来的这只手搭在了栗瑶瑶放在自己胳膊的手上拍了拍安慰对方的辛苦,随后有说有笑地和栗瑶瑶走在前面。 栗珍珍突然停在了原地没有追上去。 栗母向来对她不亲近,哪怕是栗珍珍刚被接回去的时候也一样。 明明她才是从栗母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栗母一直都很嫌弃她,从来都不亲近她,甚至不愿意带她出门。 栗珍珍以前以为是栗母嫌自己脏。 毕竟她在那个家里天天干活,当牛做马伺候一大家子,下地家务两手抓的同时还要带弟弟,脸色干黄头发毛躁,手指间缝和手上的茧子里都是洗不净的泥土,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和栗瑶瑶有着云泥之别,栗母这个做母亲的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但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改变了啊! 栗珍珍盯着自己虽然带有汗气,但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手有些怔愣。 栗瑶瑶的手上还有干活没洗的土呢,可她都已经提前在身上抹干净了,就怕栗母嫌弃,但栗母仍然牵了栗瑶瑶的手而不是她的。 栗珍珍看着靠着妈妈的栗瑶瑶还有自己那只空下来的手,默默将手又在身上抹了抹汗气,想抬手却还是背在了身后,默默地跟在了两人后面。 又看清了这一幕的闻怀溪:“……” 这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啊,不是说好栗珍珍才是亲生的吗? 三人很快走远,闻怀溪没再管,还了工分本和姜远峰一起回家。 可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大家聊闲话的话题就有点隐隐的不对劲儿起来。 有人说感觉栗瑶瑶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反而比栗珍珍更像栗母一点。 姜柳大队的大家刚经历过周援军事件和王大嘴事件不久,本来就对这种事还处于比较敏感的阶段,今天中午栗母在上工那儿站了挺久,走的时候也是母女三人一起,对比就很明显。 三人站在一起,栗瑶瑶整张脸跟栗母其实没那么像,但仔细看起来眼睛嘴巴和栗母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本来栗家姐妹俩在姜柳大队出名的就是“抱错”这件事,大家也会很关注这方面,虽然长得像一点并不能说什么,但是大家私底下小声聊两句还是有的。 闻怀溪听到的时候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觉得有点荒谬。 不是吧,她们公社还能一连发生三件类似的事儿吗?而且栗家是栗瑶瑶被抱错不是亲生的,如果她和栗母长得像的话只能证明她和栗母比较有缘分吧,不然还能有什么理由。 闻怀溪没太在意这个,大家也就是嘟囔两句说难怪栗家偏心栗瑶瑶,毕竟比栗珍珍这个亲生的长得还像亲生的,偏疼一点好像也没什么。 大家当乐子听的事儿,很快说过就忘,却没想到有一个人上了点心。 没人会在栗珍珍面前说这件事,但就是这么巧让栗珍珍给听见了,她虽然嗤笑一声觉得这些人无聊多管闲事,却还是没忍住上了点心。 她爸妈对她的态度让栗珍珍不得不上心。 按理说能花三百多块钱都要接回亲生女儿,栗珍珍心里是不应该怀疑点什么的,可谁让自己被接回城是时间那么巧呢? 栗珍珍当时被说是抱错回城就觉得很奇怪了,这么多年,怎么这么巧就在下乡的时候发现抱错了接她回去。而且栗家还非得给栗瑶瑶将户口转到乡下,却甚至不愿意栗瑶瑶住乡下要留在家里。 可问题是栗珍珍不管是被接回城里下乡还是在乡下干的活儿都差不多,都是地里和家务那些事儿,甚至被接回去然后下乡比自己在养父养母家里还能好点。 至少有栗父栗母的帮衬,能给自己寄钱寄东西,比起先前给一大家子当牛做马的日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栗珍珍不觉得有人会刻意掏三百多块钱专门找一个假女儿接回家,接回去还给花了那么多钱。她肯定就是被抱错了,让栗瑶瑶代替自己享了十多年福。 再加上栗珍珍和栗父长得挺像的,一回到城里大家都这么说,栗珍珍也就打消了这些怀疑的心。 栗珍珍被接回城没有一个月就下了乡,可就在城里这一个月,她就能明显感觉到父母对自己的态度一点都比不上栗瑶瑶。 她起初以为就是单纯的偏心,栗父栗母偏心在自己跟前儿养了十多年的孩子,对她这个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女儿没有感情,也就少了几分耐心。 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能明面儿上做到公平,起初栗珍珍已经觉得很好了,至少栗父栗母是真舍得给她花钱。 但后面下乡久了离父母远,对栗瑶瑶的嫉妒也渐渐淡了栗珍珍对父母期待的那份儿心,栗珍珍的脑子也就清明了不少。 父母的区别对待冲散了一开始给她花的那些钱,明里暗里的嫌弃让栗珍珍更是在觉得自卑的同时,对父母的期望少了许多。 她虽然会和栗瑶瑶争宠,会贬低栗瑶瑶,但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父母对她是比不上栗瑶瑶的。 无论是平时寄东西写信打电话,还是这次回城的机会。 明明她当时告状的时候,栗母说了栗瑶瑶如果执迷不悟不和张栋分手,那她们就想办法将她调回城,让栗瑶瑶自己在乡下待着清醒去。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父母下乡还是为了帮栗瑶瑶办回城手续,甚至都不怕她嫉妒,光明正大当着她的面前说这句话,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让她回城一样。 可是凭什么呢? 明明她才是亲生的不是吗?为什么永远都是她替栗瑶瑶让位呢? 为什么有好机会永远是栗瑶瑶的,她甚至连捡个漏都捡不了。 父母只想劝栗瑶瑶回城,根本都没考虑过她哪怕一点。 栗珍珍清楚周援军和王大嘴家的事,这种事发生的多了,父母的态度又十分明显,栗珍珍心里就忍不住升起了一丝怀疑。 或许她和栗瑶瑶不是抱错了呢? 毕竟她前十几年的父亲和栗父是堂兄弟,这俩人长得还挺像的,那她这个堂兄的女儿,像一点栗父这个堂叔父也是挺正常的吧? 当时她被接回城的时候也是,周围的邻居都只说了她比栗瑶瑶长得更像栗父,却从没有一个人说过她长得像栗母。 但栗母就来了姜柳大队这么几个小时,都有人能看出来她和栗瑶瑶长得像了,即使那点相像之处只有很少一点。 栗珍珍不敢细想下去,但这件事在心里或多或少留下了印子。 130-135 第131章 就算是毁了也不想给栗瑶瑶! 栗母没在姜柳大队待很久,中午吃饭的时候苦口婆心和栗瑶瑶说了一堆让她一定不要和栗父死倔的话,在下午上工之前又匆匆回了公社招待所。 她今天过来看栗瑶瑶是瞒着丈夫偷偷来的。栗父根本不让她来劝,就是等着栗瑶瑶想清楚到底要不要答应回城嫁人。 栗母舍不得女儿在乡下受苦,到时候丈夫不让给女儿寄钱寄东西,她就算私底下帮忙也帮不了多少,肯定比不上女儿现在生活这么滋润,所以才偷偷找借口跑来了。 她劝完女儿后没敢多待,也就没注意到一直被她忽略的栗珍珍的不对劲儿,都没多的时间关注对方。 栗母一向不在乎栗珍珍,对方什么样儿和她没关系,反正她的女儿只有栗瑶瑶一个。 栗瑶瑶烦恼母亲也不支持自己要让她回城,更是没心思注意栗珍珍,一边发愁一边继续上工,下午上完工就没精打采地去找了张栋。 父母都在逼她,这种时候她就是想找个人陪陪自己,跟自己说说话。 “怎么了?你妈妈来了你不应该开心吗?”张栋有点心疼地看着打蔫儿的栗瑶瑶问。 这两天栗父栗母来看栗瑶瑶,张栋都没去找对方。他知道栗家父母看不上他这个农村小子,也就没敢往人家跟前儿凑。 栗瑶瑶不说话。 他抿唇:“跟妈妈吵架了吗?” 栗瑶瑶欲言又止,委屈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可又摇摇头没说什么,转移话题和张栋聊着别的闲事儿。 她家里要让她回城嫁人的事儿不能跟张栋说,她今天让妈妈回去再劝劝爸爸,也和妈妈保证了自己不想结婚不是为了张栋。 她就算说了张栋也做不了什么,说不定还会让她爸妈更不开心,她想争取可能都没了机会,还是算了吧。 张栋皱眉。 栗瑶瑶不高兴的表现很明显,可她不愿意和自己说发生了什么,他都无从知道栗瑶瑶是为什么不开心。 他记得栗瑶瑶跟何知青的关系好像还行,要不等会儿避开人去找一趟何知青吧。 张栋送走了满腹心事的栗瑶瑶,打算等会儿找个小孩儿去喊何知青呢,却先被栗珍珍喊住了。 从大队部回来正好路过看到的闻怀溪:“……” 张栋和栗珍珍在一起有什么要说的? 闻怀溪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还没想到这俩人有什么关系,人已经躲好竖起了耳朵,随时关注这俩人的动向。 栗珍珍不想和张栋传出来什么闲话,即使是说比较私密的事,她也是尽量带着张栋找了一个平时鲜少有人路过四通八达的小路,站得离张栋一米远,就是担心万一被别人看到了说点什么。 她说的话被人听去了没关系,反正她实话实说,但她人可不能和张栋传出来什么桃色新闻。 他俩离得比较远,讲话的声音自然要相应大上一点,再加上这边僻静没多少人走,栗珍珍说话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被放大,更加方便了闻怀溪偷听。 “张同志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家里让栗瑶瑶回城的条件是回去嫁人,栗瑶瑶已经答应了,她要抛弃你了。” 栗珍珍故意做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是为了让张栋相信栗瑶瑶已经答应了回城。只有这样,她接下来的计划才好实施。 栗珍珍看着张栋明显不相信的表情继续添油加醋道:“而且那个男人栗瑶瑶见都没见过,听说二婚还带小孩,就是家里有关系能弄到名额,我爸妈才匆匆忙忙找来让栗瑶瑶回去的。” 其实栗珍珍只听到妈妈说那家子条件挺好的,反正比栗家强,这是栗母为了劝栗瑶瑶回城才透露出来的消息。 栗母的意思是名额是人家弄的,别人的条件就是姑娘要和自家儿子结婚,栗父栗母觉得回城嫁人没什么不好就答应了。 人家家里条件又好,栗瑶瑶等着回城享福就行,反正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早晚又有什么区别。 可栗瑶瑶宁愿不要这个名额也不愿意用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换回城,要嫁给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她还不如继续在乡下待着等父母再找机会。 但栗父的态度却是超出栗瑶瑶意料之外的坚决,好像她不答应这次回城就再也没机会了一样,以后也不会再管她,搞得栗瑶瑶心烦气躁的。 栗瑶瑶根本就不想嫁人,但父亲这次是铁了心,甚至今天都不愿意再来姜柳大队见见她,她只能让心疼自己的栗母帮忙说说话。 栗瑶瑶态度明确,但栗珍珍不是很放心,她担心栗瑶瑶最终还是会答应。 栗珍珍的目的是搅乱这池子浑水,坚决不能让栗瑶瑶回去,无论是什么手段的回城。 她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不想给栗瑶瑶! 反正就是编嘛,男方的条件越离谱越能挑起张栋的火气越好,让张栋去和栗瑶瑶甚至爸妈闹,到时候栗瑶瑶肯定左右为难。 栗瑶瑶现在还在和爸妈闹,妈妈今天都说会回去帮着劝劝爸爸,栗珍珍担心爸妈的那个偏心劲儿说不定最后真的会如了栗瑶瑶的意。 既能回城又能不嫁人,栗珍珍一想到这个结果就浑身不舒服,这天底下的好事儿怎么都让她栗瑶瑶占去了? 但她挑拨张栋去闹就不一样了,栗瑶瑶今天可是和妈妈保证了绝对不是为了张栋才不愿意结婚的,这个时候张栋找上门,她就不信这样了爸妈还能坚持让栗瑶瑶回城! 闻怀溪一听栗珍珍说的话就知道对方大概率是编的了。她感觉栗瑶瑶估计会和栗家父母磨一磨的,栗瑶瑶被栗家父母偏爱了这么多年,不大可能会接受一个二婚带娃的男人就为了回城。 栗瑶瑶下乡其实也没多难过,有家里的补贴,最近一段时间还有张栋帮着干活,应该不至于这么早就坚持不下去的。 张栋也没相信,第一反应就是反驳道:“不可能,瑶瑶肯定不会答应的。”而且栗父栗母怎么可能给栗瑶瑶找一个这种条件的,栗家条件不差,没必要啊。 栗珍珍早有准备,她笑得笃定:“那你就高看栗瑶瑶了,栗瑶瑶凭什么为了你不回城呢?男方家里条件很好,要不是带着孩子也不可能出一个工作找一个下乡的啊!” 栗珍珍看他还是不信也没有多说,只是嗤笑一声:“你不信就算了,等过两天她回城你哭也来不及!” 栗珍珍知道过犹不及,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回了知青点,准备等张栋没什么反应的时候她再来添把火。 栗珍珍走后,闻怀溪也悄悄溜走回了家。 闻怀溪觉得栗珍珍是编的没有很在意,估摸着栗瑶瑶应该还得再和栗家父母闹两天,却没想到第二天就看到栗父栗母一起来找姜远峰给栗瑶瑶办回城手续了。 栗瑶瑶这次回城是有工作的回城,有接收单位姜远峰就能给办,但栗瑶瑶人这会儿还在地里干活呢。 闻怀溪想到昨天栗珍珍说的话,不确定地问了一声:“大舅,不用喊栗瑶瑶本人来确认吗?” 栗父栗母这么直接给办回城,万一栗瑶瑶本人不愿意怎么办。 姜远峰嘟囔着回城还能有人不愿意,却还是顺着闻怀溪的话说:“那你就将栗瑶瑶喊过来吧,刚好也交代她点事儿。” 交代点事儿就是编的了,但是人最好还是喊过来一趟。闻怀溪既然这么说了,说不定外甥女知道点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姜远峰这么一说,栗父栗母立刻阻止道:“不用喊她过来了,我们已经和女儿说好了,咱们这边儿给写了证明就行。我和她妈等会儿顺便就去喊瑶瑶收拾东西,今天就回去找知青办开证明睡招待所不回来了。” 本来姜远峰还没觉得有什么,栗父栗母一阻止,他倒是起了逆反心道:“还是喊过来一趟吧。” 这一看就是有什么猫腻,姜远峰又不傻,明显能看出来栗瑶瑶估计是不同意的,要不栗父栗母也不能是这个态度。 本来人家的家事他不应该管的,但栗瑶瑶到底是个姑娘,又和张栋处着对象,姜远峰觉得还是确认一遍的好。 是的,张会计和姜远峰已经知道这俩人处对象了。 主要是他们遮掩的也不算明显,处对象之后更是光明正大,有人撞上之后,姜远峰和张会计都知道也是迟早的事儿。* 栗父栗母才来了两天,姜远峰不知道夫妻俩清不清楚张栋和栗瑶瑶处对象的事儿,但闻怀溪既然能提这一句,他也不差这个等人的时间。 闻怀溪在姜远峰说话之前就跑出了大队部喊了栗瑶瑶,栗父栗母连拉她都拉不及。 想催着姜远峰赶紧给开证明吧,姜远峰又借口说要有本人在场才能开,一时之间僵持住了。 谁都能看出来姜远峰是在找借口,毕竟刚刚就没说要本人在场。 但章子在姜远峰手里,人家不给确认栗父栗母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着闻怀溪去喊了栗瑶瑶进门。 第132章 他肯定选择更听话的栗珍珍带回去! “爸妈!我说了不回去了,你们偷偷瞒着我办回城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回去结婚吗?” 栗瑶瑶在得知爸妈瞒着自己做了什么后格外生气,也越来越抗拒回城这件事。 曾经的她每天只想着回城,但是现在,父母这种威逼利诱让她无比心寒。 “我反正不回去,栗珍珍愿意你们就让栗珍珍回去吧。”栗瑶瑶别过眼睛说,“反正她愿意回城嫁人,而且她才是你们亲生女儿不是吗?既然她整天说爸妈偏心,你们也就偏她一次吧。” 栗母捂着脸,不敢想女儿会说出来这种话。 栗父沉下声音吼道:“栗瑶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对你还不够好?你说这种话是想伤谁的心?” “我……”栗瑶瑶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听栗珍珍说多了,再加上父母这次瞒着自己直接想给她调回城才让她一时气急。 最终,栗瑶瑶低下头道歉:“对不起……” 但是:“爸妈,我不会回去的,你们如果非要我回城,我就去和知青办说再下一次乡。” 说完这句话,栗瑶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队部,留下哭泣的栗母和暴躁的栗父,还有尴尬对视的姜远峰和闻怀溪。 栗父开口打破了沉默:“姜大队长,回城这件事我们做父母的同意就行了,小孩年纪小不懂事,为了一个乡下小子非得留在大队里,你们这不给办手续难道是为了让我家姑娘留在大队嫁人?听说瑶瑶处那个对象是大队会计的儿子吧?” 栗父语带威胁,看着姜远峰的样子仿佛姜远峰不同意他就会去告诉领导大队长徇私了。 姜远峰才不怕他这点威胁,笑着说:“栗瑶瑶同志是好青年,愿意留下来为了大队做贡献说明她有觉悟。如果栗瑶瑶同志愿意回城,我二话不说就帮忙办了手续,但现在不是栗瑶瑶同志不愿意?而且你们让女儿回城是为了结婚吧,这包办婚姻?” 虽然现在包办婚姻的现象很普遍,但法律可是明确规定过不允许的,真要算起来栗家父母也得不了什么好。 不是什么大事,但栗父赌不起。他家现在还有问题呢,经不起别人找茬。 “你!”栗父没想到自己反倒被威胁了,想到刚刚栗瑶瑶话里话外不同意结婚的事,语气比刚才更加气愤,“看你养的好闺女!”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就不应该提前说结婚的事,是栗母非得说女儿听话,提前告诉孩子让她有点准备,现在好了,让栗瑶瑶有准备反驳他们了! 栗母呜呜地哭:“咱家闺女被娇养着长大,这种大事不愿意听父母的也正常,要不算了吧?” 栗父:“算了?算了是你能赔得起对方的火还是我?” 人家帮他们家的前提就是让把闺女嫁过去,而且只能是栗瑶瑶,对方既帮了忙又拿捏着自家的把柄,还不只得把闺女嫁过去了事。 想到这个把柄也是因为栗瑶瑶才被别人知道的,栗父心里更是气这个女儿。 还不如栗珍珍听话,要不是对方指定栗瑶瑶,他肯定选择更听话的栗珍珍带回去! 这夫妻俩旁若无人地吵了起来,屋里的氛围说不清的尴尬。好在没多久宋未晏进门找姜远峰:“大舅,你前两天说要去公社办点事儿,咱们现在就走?” 前两天姜远峰说出门要带着宋未晏的,宋未晏已经将自行车推来了。 “哦哦对。”姜远峰看向闻怀溪,“小溪你快去地里吧,我跟小晏就先走了。还有这个栗同志啊,你们看……” 姜远峰送客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张会计今天有点事耽误还没来大队部,姜远峰和闻怀溪走后大队部是没人的,但里面又有印章这样重要的东西肯定要锁门,不可能让栗父栗母留在这儿的。 栗父最后哼了一声大跨步走在前面,栗母急忙两步跟在后头,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劝着对方。 栗父栗母离开后,闻怀溪送走宋未晏和姜远峰,拿着工分本回到了地头,转了一圈到知青那边,正好又碰上栗家姐妹俩在吵。 听了一会儿缘由之后,闻怀溪都无语了,她没想到栗家夫妻俩临走之前还来了趟这边。 栗家夫妻俩说下午下工还会过来找栗瑶瑶,让她做好准备,栗瑶瑶一听就知道为什么不想同意,这一下子炸到了栗珍珍。 她知道父母来找栗瑶瑶肯定还是回城的事儿,心里更觉得父母不公平,一时没忍住就又又又和栗瑶瑶吵架了。 她吵得上火,但栗瑶瑶没什么兴致,周围的知青更是习惯得不得了,一边干活,一边无可无不可地听着两人吵架,甚至觉得这俩人的声音加高了温度,叽叽喳喳的燥热得不行。 闻怀溪也是热得没力气,没好气地阻止了两人继续吵,一边心里觉得栗父栗母是闲得慌。 她就不懂了,非得让栗瑶瑶回城结婚是什么意思,栗瑶瑶明显不愿意栗珍珍又想回城,换个人选不是两全其美吗?如果是偏心只想要栗瑶瑶回去,那又为什么非要给对方一个不喜欢的结婚对象。 说为了栗瑶瑶考虑吧又不像,现在还闹得两个女儿一起吵架,自己拍拍屁股回了公社,有没有考虑过别人啊。 正好下工,闻怀溪叹着气走了,想到大舅临走之前交代自己和张会计带话,闻怀溪放好工分本又去了一趟张会计家。 闻怀溪先回了大队部绕了路,再绕去张会计家比较远,她只能匆忙加快了步子走小路过去。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时运不济,她从这边绕过去的时候,发现栗珍珍偷偷摸摸地探头探脑看前方。 顺着对方的视线往前看,刘志斌又拦住了张小英,急切的样子可能在表达自己的深情。 闻怀溪:“……” 这么巧的吗? 恰好碰上了人,闻怀溪也就不急了,躲在栗珍珍后面看向前面的闹剧。 其实她离得太远什么都听不清,但不妨碍闻怀溪能看清动作,反正目前还是张小英更占上风一点。 刘志斌一心求着张小英的谅解,还是老一套的话术,说自己已经知道错了,心里还是有张小英,一定不会再犯了什么的。听得张小英无比心烦。 前段时间刘志斌老缠着她,张小英那会儿都快顶不住要喊张会计求助了,还好那会儿有刘兴家和栗珍珍的捣乱,时不时帮着给刘志斌或骂或劝回去,她听不了两句这人说话,张小英就觉得还能忍一段时间。 后来刘志斌可能也是被她的态度气到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总有两个碍事儿的,对方渐渐就不来了,这两天更是一天都没缠过自己,张小英还以为刘志斌终于放弃了。 她正庆幸自己轻松了呢,谁能想到还没舒服两天,今天刘志斌又跑来拦住自己求原谅。 张小英简直不知道说什么。 行,既然求原谅,她就给他原谅。 她敷衍着说:“原谅你了,真的原谅你了,拜托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张小英说完就想离开,却被眼睛发亮的刘志斌给攥住了手腕:“小英你说真的?你真的原谅我了?那我们处对象吧?你不是一直都想和我处对象吗?咱们这就去找张会计张婶子订婚。” “等等等。” 张小英翻了个白眼:“嗳你这人怎么回事?谁说要跟你处对象了?我说原谅你是因为被你缠烦了好不好,谁乐意跟你处对象了?你想得美!” “就是!小英同志才看不上你!”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刘兴家拉着刘志斌的胳膊想给他拽开,“你这是耍流氓懂不懂?” 闻怀溪正看着栗珍珍的手攥成拳头捏得越来越紧,然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还给她吓了一跳。 张小英和刘志斌也同样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刘志斌气急败坏道:“刘兴家怎么哪都有你!我跟小英和你没关系,你怎么这么讨人烦呢,每次都要莫名其妙的跳出来这么一下,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刘兴家冷笑:“倒不如问问你自己吧?刘志斌你这两天和栗珍珍打得火热吧?怎么又来找小英了,怎么,又不喜欢栗珍珍了?” 刘兴家可是亲眼见证着刘志斌不招惹这个就搭理那个的,跟张小英好的时候不想理栗珍珍,和张小英不行了立马找栗珍珍,简直了,谁都没有他忙。 “你别胡说。”刘志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赶忙冲着张小英解释,“小英你别听他乱说,我心里只有你,自从上次你说了以后,我反思完自己立马就没有再和栗珍珍有什么接触了,但是同在知青点不可避免,这些我之前也跟你解释过的。” 说完全没有接触不可能,知青点这么多人也瞒不了,刘志斌现在只想打死那个栗珍珍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自己。 要不是栗珍珍和他说有希望回城,他又怎么可能因为张小英这边一直不同意转变方向到了她那里? 第133章 我下午想请假去公社看看我爸妈。 刘志斌越想越气,心里也恨上了栗珍珍。 如果不是因为栗珍珍,他可能都已经和张小英处上对象就等着明年的大学名额了! 现在好了,他自己是因为回城才接触的栗珍珍,但是张小英和别人都不知道他也不能解释,刘志斌暗恼栗珍珍不靠谱。 眼见张小英没有反应,刘志斌又一次说道:“小英,我真的是真心的,不信你就看我这段时间的表现。” 刘兴家反唇相讥:“你哪来的表现?贴着栗珍珍的表现吗?” “刘兴家!”刘志斌大喊,“都说了我跟栗珍珍没关系,你这是污蔑!” 刘志斌甚至有点暗恼张小英沾花惹草,有了自己还不够,还要找刘兴家这么一个男人钓着对方,净给他添堵。 “行了,我没心思听你解释,也没这个时间,爱干啥干啥去。” 张小英转身就走,却比不上听到话的栗珍珍快。 闻怀溪看着栗珍珍在刘兴家加入吵架不久后怒吼着质问。 栗珍珍听清了刘志斌的话后心都凉了,也听不下去墙角直接跳了出来,委屈又不可置信:“刘志斌你刚说什么?你说我们没关系?” 栗珍珍质问的声音大了点,闻怀溪隐约听到了些,啧啧摇头。 看看刘志斌给人栗珍珍逼成什么样儿了。 利用人家的时候关系可好了,不用的时候一脚给人踹飞。就这栗珍珍之前都没看清对方的真面目,也不知道是栗珍珍蠢还是刘志斌哄得好了。 栗珍珍实在想不通刘志斌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们两个难道不是已经到只差一层窗户纸的关系了?就差刘志斌点头同意处对象。 之所以这张纸没捅破,还是刘志斌每次都会说自己的心里还有张小英,让栗珍珍再等等,他要等完全不喜欢张小英的时候再和栗珍珍处对象,这样是对栗珍珍的尊重。 栗珍珍感动于刘志斌为自己着想,想着回城之后迟早的事儿就没逼刘志斌,甚至心里觉得甜蜜。 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刘志斌对她越来越耐心,态度越来越好,眼瞅着就是要跟她处对象的样子,怎么转头就不认账跑到张小英面前说他们没关系呢? 回城无望,和刘志斌的感情也要没了吗? 栗珍珍:“你真的不懂吗刘志斌?是谁说已经对我有感觉很快就会喜欢上我的?” 刘志斌避开了栗珍珍的眼睛:“那是你一直缠着我,我只是说会努力放弃对小英的感情,但我现在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 刘志斌觉得自己简直太天才了,这样一来对张小英和栗珍珍都有了解释,哪怕这两个人和他闹起来,自己也有辩驳的可能。 他被张小英伤心了所以才想勉强接受对自己有意思的栗珍珍,但最后发现还是放不下张小英,只能含泪对栗珍珍说再见。 天啊,刘志斌觉得自己对张小英的真心日月可鉴,谁来了都不能说他不爱张小英。 “你——” 张小英想说什么,却先被栗珍珍打断了:“刘志斌你不要脸!” 突然的大声吓了闻怀溪一跳,栗珍珍眼眶红得就差直接冲上去打刘志斌了。 闻怀溪实在想知道这俩人在吵什么,纠结一番后,慢慢磨蹭到了栗珍珍刚才躲着的位置,这下能听清几个人说话了。 栗珍珍带着哭腔道:“你明明说对张小英只有一点感情了,怎么可能还是放不下?” 栗珍珍又不是傻子体会不到对方态度的转变,刘志斌说什么想来想去发现自己放不下张小英都是借口,事实是他收了那么多好处却把她栗珍珍当傻子似的耍得团团转。 栗珍珍:“你收我的吃的还少吗?要不是我俩快处对象了我怎么可能把爸妈寄的肉干给你吃?昨天我给你东西的时候你可没说跟我没关系!” 刘志斌找借口反驳:“你又没说是给对象的,那分明是我教你诗词的报酬。你要是早说是给对象的我看都不看一眼!” 这是以前栗珍珍接近刘志斌的借口,哪怕两个人根本没讨论几句风花雪月,但这层遮羞布是一直存在的。 旁边看戏的张小英都笑了:“刘志斌你是真嘴硬啊。” 她算是看出来了,刘志斌没接近自己这些天都跟栗珍珍混在一起,结果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嫌弃人家想吃她这根回头草了。 真是笑话,当她张小英是什么人,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阿猫阿狗吗? 如果不是有个栗珍珍在这儿闹张小英不想和刘志斌再有纠缠,她绝对要扇刘志斌一巴掌解解气。 张小英嗤笑一声转身,这次是真的走了,刘兴家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闻怀溪隐约还能听到张小英嫌弃不让刘兴家跟着自己的声音,随后刘兴家就换了另一条回知青点的岔路。 闻怀溪看看远走的两人,又看看抬脚想追上去被栗珍珍拦下了的刘志斌,决定等这俩人吵完自己再去张家。 “刘志斌你不说清楚话不许走!” 刘志斌想追上张小英,对栗珍珍就少了几分耐心:“你别多管闲事行不行。” 栗珍珍张口就骂:“什么是多管闲事?好马不吃回头草,刘志斌你贱不贱啊?人家张小英明显不想理你,你摆这副深情样儿给谁看呢!” 栗珍珍怒气上头,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什么话难听拣什么骂,没给刘志斌留一点面子。 栗珍珍不依不饶还骂他,刘志斌终于没了继续纠缠下去的心思,张口就是嘲讽:“栗珍珍你还看不出来吗?我说跟你处对象就是看中你家有条件帮我回城,如今你自己都回不去,怎么还有脸来耽误我的?像你这种女人,如果不是你上赶着贴上我,我怎么可能理你?” 他身边三个女同志里就栗珍珍事儿最多,又仗着同样住在知青点老缠着自己,刘志斌很早就厌恶栗珍珍这副上赶着找男人的样子了。 他知道自己招女人喜欢,刘志斌一直以来也愿意利用这点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但招栗珍珍这样的还是让刘志斌不爽。 要不是栗珍珍有钱能给他不少东西,刘志斌早就不想和对方继续纠缠下去了。 他好不容易才远离了栗珍珍一点,可惜这个时候栗珍珍有了回城的渠道,刘志斌庆幸自己没有彻底远离对方的同时逼着自己和栗珍珍继续接触,结果栗家父母突然下了乡。 这次栗父栗母下乡让刘志斌悟到不少事儿,栗珍珍果然在家不受宠,什么回城名额也是骗自己的,她家根本就没想过让栗珍珍回城,这女人肯定是想跟他处对象才乱说。 还好自己长了个心眼儿没有完全答应,要不然现在想脱身都不容易。 栗珍珍眼睛瞪大手指着刘志斌:“你、你说什么?你都是为了回城?” 即使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真正听到真相的这一刻,栗珍珍还是接受不了。 骂归骂,栗珍珍对刘志斌这么久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她在刘志斌下乡之后就开始喜欢对方了,一直以来哪怕刘志斌让她帮忙追求别的女同志,她也因为心里那份喜欢帮了忙,可心里也是盼着刘志斌能喜欢自己的。 直到这次刘志斌和张小英闹掰,对方身边的女同志只剩自己一个人,她心里来了希望,也比以往更殷勤几分。 事实证明栗珍珍是对的,刘志斌的确开始对她不一样了,话里话外都是欣赏的意思,对她也比之前热情不少。 眼看着就要成了,突然被泼了这么一盆凉水,栗珍珍怒吼:“刘志斌你不要脸!” 吼完这句后,她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蹲在地上抱着胳膊哭。 刘志斌最近的态度好都是为了回城,枉她还以为对方真的开始喜欢自己了。 刘志斌黑心烂肺不得好死! 刘志斌:“那也比不上你!你说你能回城就是为了跟我处对象吧?要不是我自己聪明长了个心眼儿早被你坑了,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栗珍珍抹了一把脸上流下来的泪水,让自己眼前再度恢复清晰,站起身一点也没有忍让的意思:“就是你不要脸,爸妈当时答应我回城我才跟你说的,我没骗你,但是你骗了我。” 就是没想到父母也在骗她,他们从来没有直接应允过她,一切都是她自己想当然了。 所有人都在骗她,无论是父母还是喜欢的人。 栗珍珍心里难受,但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闻怀溪在栗珍珍哭着跑走的时候溜去张家找张会计的。 跟张会计说完大舅交代的话准备离开时,闻怀溪看到了红着眼睛的栗珍珍。 “张会计,我下午想请假去公社看看我爸妈。” 声音还是嘶哑的,但栗珍珍的语调格外冷静。 张会计皱皱眉不想批,但看栗珍珍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摆摆手让走了。 栗珍珍稳着哭腔道谢,转身就走。 闻怀溪瞅她一眼,没多管回家吃饭,栗珍珍却是饭都没吃一刻不停去了公社。 第134章 小事我用得着赔上我闺女? 栗珍珍到了公社直奔招待所。 她哭完没多久,眼睛还没消肿,但脚步飞快,憋着一口气走到公社的时候愣是比平时还快了十分钟。 这一路上她心里全都是怨气,对亲生父母的,对养父母的,对栗瑶瑶的,对刘志斌的。栗珍珍翻来覆去将这些人骂了个遍才勉强自己没有再一次哭出声。 她告诉自己有什么好哭的,这些人都没良心,是父母偏心,栗瑶瑶鸠占鹊巢,刘志斌骗人,她凭什么要为了这些人哭难受自己。 她去公社只想干一件事儿,问问她爹妈还有没有机会让自己回城。 如果到这个地步父母还不同意,栗珍珍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了。 曾经她占着便宜可以装聋作哑不在乎,但父母和刘志斌的双重抛弃,让栗珍珍实在忍不住怀疑,认为父母也是利用自己。 这么长时间来的偏心不是很明显吗?哪怕再喜欢栗瑶瑶,也不至于这么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吧? 栗珍珍一路找到招待所询问对方栗家夫妻俩的下落,还没问到人,恰好碰到了刚从国营饭店吃完饭回到招待所的两夫妻。 栗父栗母这次下乡比较匆忙没做什么准备,而且现在天热放不住吃的,他们两个前两天已经吃完了带来的干粮,再加上这俩人都有钱一向不亏待自己,今天就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就是这顿饭吃得不怎么高兴罢了。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在说栗瑶瑶跟他们闹的事儿,吃完了还在说。 国营饭店有外人没敢说多清楚,回程只有两个人的路上栗父栗母就忍不住吵了两句嘴。 栗父认为是栗母惯坏了女儿才让栗瑶瑶这么反驳自己的决定,栗母事实也是偏着女儿,还一个劲儿的劝着栗父说能不能随了女儿的意,干脆就让栗珍珍回去嫁人算了,反正对方乐意。 栗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厂长儿子家那个小孩脑子有点问题,我其实也不想让瑶瑶嫁过去。” 他们厂长的儿子,也就是栗瑶瑶的结婚对象倒是没啥毛病,但是他和前头那个媳妇儿生的孩子因为难产缺氧,现在三岁了还跟一岁小孩一样说不清楚话。厂长的前儿媳妇也是因为生这个孩子没的。 栗母一想到自己娇养着长大的女儿一进门就当后妈,其实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 厂长最开始提议这门婚事的时候他家正好有点麻烦,厂长帮忙解决后栗父就将女儿的婚事承诺了出去。 当时栗母想着闺女嫁过去婆家帮忙解决工作,婆家又条件好,二婚带娃也没什么。 厂长前儿媳死了不是离婚,不会挑拨孩子,那娃脑子有问题,好好教着也不会说被外家笼络了去,也挡不着栗瑶瑶以后生的娃。 但这两天女儿不愿意跟她闹,栗母就又想了一堆这门婚事的坏处。 “瑶瑶嫁过去要照顾孩子,那娃和一岁的娃没什么区别,看起来累人得很,到时候咱们女儿哪还有时间生个自己的孩子?而且厂长儿子跟他那个媳妇儿感情不错吧?这人是为了他生孩子没的,心里肯定忘不了,到时候偏心前头的儿子,咱闺女咋办?” 栗母越想越觉得这门婚事没她之前想的那么好,男方处处都是问题,她有点舍不得让女儿嫁过去了。 栗父劝她:“你这想太多了,咱瑶瑶嫁过去有工作,怎么可能天天照顾孩子?那不是有孩子奶奶看着?有人帮着照顾,那娃脑子不行,你觉得张家是得多蠢才会偏心这个孩子?” 栗父是个男人,自然也懂男人的想法。 厂长儿子一直没结婚才不是心里想着前头那个女人,那纯粹是二婚带娃找不到什么条件好的姑娘。 即使他爸是厂长,二婚带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娃,愿意跟他结婚的也都是一些家里条件不好的姑娘,或者同样是二婚的。 厂长儿子想找头婚的女同志那简直比登天还难,要不热也不会三年都没再找一个。 旁人都说他对媳妇儿深情念着媳妇儿,其实跟他亲近点的哪个男人看不出来?就连栗父当初都嘲讽过厂长儿子想得美。 但是别人想得再美,有一个厂长爹,还真是让他给想成了,娶的还是他闺女。 栗父心里憋火,却还得耐下性子安抚媳妇儿让她帮着劝女儿。 “张家条件好,而且小张我能看出来,他当初就没喜欢过前头那个,觉得那个长得不好看。咱闺女长得好,肯定能把小张的心笼络住,到时候瑶瑶就等着享福了。” 栗母还是有点犹豫:“真不能让栗珍珍回去?反正她……” 栗母的未尽之意栗父一下子就听了出来,栗父觉得她简直愚不可及:“咱们做的那些事厂长不是不知道,你让栗珍珍回去怎么交代?人家又不是傻子!” 都说了厂长拿捏了他家把柄,这个蠢妇怎么还想着让栗珍珍代替? 如果能有个代替的,栗父肯定乐意哄着栗珍珍回城结婚,这个比他那个反叛的女儿听话了不知道多少倍。但问题是他们没得选。 栗父:“小张看上的是瑶瑶,珍珍当时从乡下回来脸黑又长得不好,小张压根儿没看上!你以为我没提过栗珍珍吗?人家小张不愿意,张厂长给我撅回来了!” 他也不是那种非得勉强自家孩子的人,更何况疼了栗瑶瑶这么多年,栗父多少还是心疼这个闺女的。但是这点心疼在他自己和整个家面前就有点微不足道了。 “但是瑶瑶不愿意,你总不能绑着她回去吧?”栗母不是很想勉强女儿。 哪怕栗瑶瑶留在乡下是为了那个她万分嫌弃的泥腿子,栗母也不想勉强女儿。让她如花似玉的闺女嫁给一个二婚头,还是被逼着不得不嫁,栗母想想都憋屈。 “绑也得绑回去,你是蠢还是没脑子?”栗父看看周围,中午大家都在家里吃饭,天热,路上也没什么人,但他仍是不放心压低声音说,“她不回去出事儿的就是我们一家子!” 栗父将栗母拉走到没有房子只有田地的路边,小声说:“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做的那些事儿被发现了,你是不是一点没上心?” 栗母有点惊慌地拉住丈夫的衣角道:“怎么会?你不是说没事儿了吗?你说小事儿厂长已经帮忙摆平了,我们怎么可能还有事?” 如果不是丈夫说没事,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松? 栗父无语道:“你是不是蠢?我什么时候说是小事儿了!人家厂长帮我们摆平是那事儿,你觉得是小事儿?更何况咱家还被厂长拿捏了把柄,舍掉瑶瑶就能保住家里已经是好结果了。” 栗母说:“你上次跟我说没大事儿,儿子也说没什么……” 栗父问她:“那我后面是不是还跟你说了有个事要请厂长帮忙?” 敢情他媳妇儿是一点没听他说了啥是吧? “上次那个是小事,但是紧接着厂里有人举报,厂长给压了下来找我,我就跟你说了让你悄悄去找厂长媳妇儿,这事儿你记得吧?” 栗母点头:“这个我知道,我以为你说的是同一件事。” 她以为丈夫让找厂长媳妇儿就是这事儿,所以才没在意。 一开始丈夫说让闺女和小张结婚栗母是不愿意的,但是栗家做主的人一向是栗父,她拗不过对方,才勉强点了头,自己想了一堆男方的好处才和闺女说的。 栗父:“小事我还用找厂长?我自己不能做吗?小事我用得着赔上我闺女?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 要不是厂长帮他擦了屁股,对方敢提让栗瑶瑶嫁他那个儿子,栗父绝对翻脸。 眼见栗母被自己说动,栗父又好声好气地劝:“我又不是不疼闺女,但这不是没办法吗?等回头咱们多给闺女补偿点。” 而且女孩子本来就是要嫁人的,厂长家里条件又好,一回城还能给安排工作,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二婚带娃怎么了,张厂长条件比他家好多了,他对栗瑶瑶够可以的了,又没逼着对方嫁个穷人家。反倒是栗瑶瑶自己找那个对象家里穷得很,估计吃饱饭都够呛。 “我跟你说,如果真不能说通瑶瑶,到时候就把现实情况告诉她。她听话当然最好,不听话咱俩就让张厂长帮忙找关系给那个该死的姜队长施压,反正是他想要儿媳妇,我就不信那个破队长不给开介绍信了!” “他再不愿意咱就告状说他徇私想让咱闺女嫁泥腿子,想拐卖人口。这个理由可比什么包办婚姻重多了。” 栗父只恨这个理由是自己回来招待所才想到的,要不然他昨天就能把栗瑶瑶带回城,也不用在这该死的乡下待了。 栗父打定了主意,还不忘告诫栗母不许心软:“你要是心疼了你闺女,咱一家子还有儿子可就都得出事儿,到时候你闺女也逃不了。你可想好了是儿子和咱家重要还是闺女重要。” 栗母纠结着点了头,让自己硬下心肠。 第135章 栗珍珍将自己爸妈给举报了。 栗父和栗母商量完后才回了招待所。 招待所的房子没那么隔音,人多嘴杂的,他俩一般都不在招待所商量事情,要说也是小声说。 商量完解决办法,两个人顶着大太阳回到招待所,哪怕天热,栗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没了这些天被栗瑶瑶气得骂人的感觉。 走了一路出了不少汗,栗父栗母只想回屋休息,等过两天回城就有风扇吹了,所以看到栗珍珍的时候,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不咋好。 栗母一看就知道栗珍珍肯定是来和他们夫妻俩闹的。为了这个回城名额,栗珍珍跟他们两个闹了不少次。 以前栗母还能将栗珍珍哄回去,她也乐得栗珍珍愿意回城结婚,毕竟她不想让栗瑶瑶伤心,但今天知道家里真正的情况,栗母一下子就没了面对栗珍珍的心情。 如果不是栗珍珍偷着给栗瑶瑶报名下乡,现在栗瑶瑶早就是乡下户口了,哪还用得着下乡?他们一家子现在应该在城里过得好好的,哪用得着逼着瑶瑶回城? 栗母不想见到栗珍珍,却也知道不能完全避过,只是说话的语气不怎么好。 “你来干什么?” 他们可没让栗珍珍过来,她巴不得见不着栗珍珍,孩子她爸也是同样的想法。 “妈!”栗珍珍下意识讨好地笑,笑到一半想起什么,又将嘴抿了下去,表情也不是很好。 栗珍珍深吸一口气:“我来找你们商量点事,咱们进屋说吧。” 栗母皱眉:“有啥事要商量啊?不用商量,你说完就赶紧回去。现在还在上工吧,你一天天在乡下不好好干活就想着逃避劳动让我们贴补,我跟你爸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能不能懂点事儿?” 她都让栗瑶瑶好好干活表现了,这个栗珍珍从小就是乡下长大的,没来她家之前在乡下干完农活还要干家务活,现在做知青有他们贴补,都不知道比之前的日子好过了多少,怎么还总想着偷奸耍滑呢? “你还说想回城,就你这个表现,我想带你回城人家大队都不放*。不知道心疼人还一天到晚总想着跟瑶瑶争,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真是的,当初就不应该接你回来。” 本来他们接栗珍珍回来就是为了让栗珍珍下乡保住瑶瑶的,结果没想到这个栗珍珍是个烈性子,直接偷了家里户口本给瑶瑶报了名,让栗瑶瑶不得不跟着一起下了乡。 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他们又怎么可能掏钱接栗珍珍回来?现在人回来了目的没达到,每个月还得多给栗珍珍补贴东西,花的钱都比之前多了。 不仅如此,栗珍珍还不知道感恩,每天就知道和栗瑶瑶争这个争那个,多给栗瑶瑶分点东西栗珍珍就觉得他们偏心要闹,当时住家里的时候就闹了不少笑话,现在下乡了还是这样,只知道跟他们闹,一点都不知道心疼父母。 栗母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将自己心里所有的不满和不高兴都发泄在了栗珍珍身上,骂完后才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栗珍珍也很委屈。 一天就知道骂她,怎么不说栗瑶瑶呢? 明明她才是亲生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偏心还不让她说,稍微闹两句就骂她,还威胁说要断了给她的补贴,如果是栗瑶瑶他们会这么做吗?这还不是偏心是什么。 “我——” 栗珍珍想反驳什么,却被栗父不耐烦地打断:“行了,吵什么吵,没看到周围这么多人呢,一点都不知道省心。” “还有你。”栗父看向栗母,“她年纪小不懂事儿你也不懂?珍珍想跟你说话你就让她进屋,在外头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儿?是嫌不够丢人吗?” 栗父也不待见栗珍珍,暗恼她没事找事让自己丢人。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重要的是不要在外面给人瞧了笑话。 再说了,栗珍珍再闹有什么用?除非小张答应换一个结婚对象,要不然回去的就不可能是栗珍珍。 栗父和栗母带着栗珍珍进了屋,关上门后,栗珍珍再也忍不住了,委屈的泪水还在眼眶中打转:“为什么不让我回城?栗瑶瑶不愿意的事儿你们都不想给我,怎么会有这么偏心的父母?” 栗父:“你说什么呢?瑶瑶有的东西我们是没给你还是怎么?把你接回来还接成仇了是吗?早知道你这么不孝顺,当初就不应该将你接回来。我看我们还是对你太好了让你不知所谓,竟然敢这么和父母说话!” 他堂哥明明说栗珍珍在家里的时候乖得很,家里家外下地干活家务两手抓,还能帮着带弟弟妹妹,平日里屁都不敢放一个,敢乱说话堂哥一脚踹过去就乖觉了,怎么在他家里反倒争风斗气的。 他家没有随便打孩子的习惯,儿子和瑶瑶大了后他们就没怎么动过手了,栗珍珍回来后栗父栗母两人想着她要下乡更是懒得教育。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时的心软,让栗珍珍将他们家当成了软柿子搓圆捏扁的。 “当初就不该将你接回来”这几个字让栗珍珍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还说什么栗瑶瑶有的东西也给了她,他们怎么不说总是偷偷瞒着自己给栗瑶瑶补贴呢? 栗珍珍抬手抹掉了眼泪,神情倔强:“你们就只会嘴上说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妈妈总是偷偷给栗瑶瑶塞东西,下乡的时候就给她多带了东西,到了乡下也是,每次寄给栗瑶瑶的包裹都比我的大。还有哥哥,他从来都不喜欢我,寄东西更是光明正大只给栗瑶瑶,你敢说这一切你都不知道吗?” 每次她打电话诉苦的时候栗母就总是让自己忍,说哥哥和她不熟没有感情,爸妈也管不了孩子。她再说就以父母生气为结尾,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说父母给她补上那份儿少的。 但是栗珍珍又不是傻子,家里每次多给自己的只有那么一点,哥哥可是回回不落给栗瑶瑶寄一个大包裹,甚至有时候栗珍珍都怀疑是不是父母借着哥哥的手只给栗瑶瑶寄东西,这样就能省下寄给自己那份儿。 栗珍珍说的这些栗父当然知道,但他觉得栗珍珍不够知足,也不知道心疼他们。 “你妈妈哪次没跟你解释哥哥是哥哥,哥哥是拿自己的钱给瑶瑶寄的东西,你跟哥哥关系不好还想要他的东西?而且父母给孩子多少就应该受着,我们给你的不比别人少吧?钱都花在你们身上了,我跟妈妈吃什么?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懂事?净想着钱钱钱的,你妹妹就知道心疼我们。” 他们给栗珍珍的东西一点都不比别人少,甚至在周围下乡的人家里算是多的。 别人家让姑娘下乡就下了,他们不想让栗珍珍成天闹才多给了东西,结果适得其反,反而让栗珍珍觉得他们两个好脾气,以前在乡下不敢发的火全泄在了他们夫妻身上。 栗珍珍并没有被这些话说服:“但是那是你们给栗瑶瑶的多她才不闹的!” 如果反过来给她这么多,栗珍珍相信自己也会做一个心疼父母的孩子。 栗珍珍为什么跟父母闹,还不是觉得不公平吗?栗父栗母每次都高高兴兴地和栗瑶瑶说话,面对自己就只有不耐烦。这种区别对待如果发生在栗瑶瑶身上,栗珍珍才不相信对方会忍气吞声,一定闹得比她还厉害。 而且不仅父母是这样,下了乡还是。 自己喜欢的刘志斌身边女同志不断,这个喜欢他,那个也喜欢他,而栗瑶瑶喜欢的张栋就知道洁身自好,都不太和别的女同志来往。 张栋知道帮栗瑶瑶干活,刘志斌只会要她的东西。 以前这些栗珍珍还勉强能忍,可这次回城的事让栗珍珍真的忍不下去了。 栗瑶瑶有底气说不回城,因为她知道父母心疼她,张栋也会帮着她干活,她有不回城的底气。但是她呢? 父母只将回城名额给了栗瑶瑶,甚至只想着栗瑶瑶回去,哪怕栗瑶瑶不要了也不给她。刘志斌也是为了回城才愿意对她好点,一看她没了回城的机会又巴巴地找上了张小英不理自己了。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栗瑶瑶这么好,但是她身边的人就全是虚情假意呢? 栗珍珍看着父母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将回城的名额给我?你们知不知道刘知青跟我说从来没喜欢过我,他说他对我态度好只是为了回城。如果不是你们不答应,我现在回城了他也得巴着我,怎么可能这么跟我说话?” 如果她能回城,最起码刘志斌还会捧着自己,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这么冷漠地对她。 栗珍珍认识的所有人里,就只有刘志斌一个人是对她好的同时还不对栗瑶瑶好的了。虽然有可能是因为刘志斌从栗瑶瑶那儿拿不到什么好处。 栗珍珍心里清楚,但她喜欢刘志斌可以不在乎。 而且回城的代价是结婚,栗珍珍选择了接受就代表她可以放弃对刘志斌的感情,但不能是由刘志斌主动戳破从来没对栗珍珍有什么感情! “你什么眼光,也能看得上这种男人。行了,人家都说是为了回城才跟你好,说明这个刘知青一开始就没喜欢过你,人家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利益,你脑子蠢看不清楚还当别人是真心呢。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要点脸,他不喜欢你你还上赶着做什么?别在外头给我们丢人。” 栗父的话丝毫不留情面,也让栗珍珍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断裂。 栗父说刘知青打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就是为了利益,那栗父栗母呢?他们接自己回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栗珍珍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这么长时间来栗父栗母的种种表现她又不是感觉不到,更何况村里人的说法,自家养父母家和栗家的关系,这些足够让栗珍珍有所猜测了。 “我不是你们生的吧?你们接我回家就是为了代替栗瑶瑶下乡!” 终于吼出了这句话,栗珍珍觉得一直压在心口的难受都轻了几分。 她养父母,不,应该是她亲生父母家和栗父是堂兄弟的关系,她和栗父长得像点也无可厚非,但是她和栗母长得根本不像,栗瑶瑶则是和父母双方都有相像之处。 栗父之所以选择了栗珍珍,就是因为两家的这层关系。 栗珍珍和栗父的像正好可以瞒天过海,让大家都认为是真的抱错了,而后栗家就可以顺理成章将栗瑶瑶的城市户口换到乡下,让栗瑶瑶躲过下乡。 当初她被接回来,其实就是为了代替栗瑶瑶下乡吧。 栗珍珍后退一步。 理清了逻辑以后,栗珍珍发现自己前面觉得的一切不公都有了说法,也想明白了当初栗家给自家的那三百块钱其实是她的卖身钱,而不是什么想养两个姑娘才给了钱。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让栗父栗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栗父愣了一下才开口道:“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栗母紧随其后,只是声音有点不自然:“是啊,栗珍珍你怎么能这么揣测爸爸妈妈?如果你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用得着花钱接你回来吗?” 像是生怕栗珍珍不相信,栗母又补充道:“而且瑶瑶又不是没下乡,她跟你一起下乡了!如果我们接你回来是为了代替瑶瑶下乡,不是应该在瑶瑶下乡的时候就把你赶出去,后面又怎么还会给你补贴?谁会把钱给外人花?” “那是因为我偷偷给栗瑶瑶报了名你们没办法!” 栗父栗母的态度让栗珍珍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她猜的不对,栗父栗母又怎么可能是这个表现? 栗母张张嘴不说话了。 真实情况是当初栗珍珍给栗瑶瑶报名后,就算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想将栗珍珍送回去,栗父栗母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河拆桥,甚至得遮掩几分。 栗瑶瑶被报了名就说没抱错孩子给人送回去,那不是明摆着递证据给别人说他们一家子在逃避下乡吗? 所以栗家再生气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仅不能将栗珍珍送回去,还只能送了栗瑶瑶下乡,再给栗珍珍不输给栗瑶瑶的补贴,要不栗珍珍就要闹着说偏心让别人看笑话。 栗母沉默了,栗父反应挺快,立马斥责道:“你发什么癔症呢?不就是一个回城名额没给你,现在说自己不是亲生的,我跟你娘真是寒心,养了一个白眼儿狼!” 他们平时也没少给栗珍珍花钱,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花了这么多钱还要怀疑这怀疑那的,一点都比不上他亲闺女贴心。 但是想想亲闺女为了不回城跟他们闹了这么几天,栗父的表情差了不少。 还是儿子贴心,这俩亲生的不是亲生的闺女都是没良心的白眼儿狼! “随你们怎么说吧。”栗珍珍已经认定自己猜到了真相,根本不受栗父栗母的影响。 栗珍珍心灰意冷想离开招待所,被栗母拦住了。 “你想去哪?” 栗珍珍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说我不知道体谅父母?当然是回去上工了。” 栗母噎了一下,栗父恼羞成怒骂道:“刚刚不知道体谅我们,请了假下午过去一半又知道了?你现在回去还能赶得上上工,骗谁呢?” “那你说怎么办?” 栗父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只是不想让栗珍珍回去罢了。 栗珍珍看起来蠢,却意外的敏锐,直接洞察了真相。 如果这会儿放了栗珍珍回去,栗父担心栗珍珍回去乱说。 栗父拽了一下栗母的袖子,栗母思索了一阵儿,笑着说:“珍珍啊,你看你也挺久没见过爸爸妈妈了,要不先别急着回去,爸爸妈妈等会儿带你去国营饭店吃一顿。你不是老说我们偏心瑶瑶,这次只带你,不带瑶瑶。” 无论用什么借口,最终要的是稳住栗珍珍别让她乱说话。 眼看栗珍珍没什么反应,栗母又说:“真的,你是我们亲生的怎么可能不疼你呢?这次回城的名额那是没办法,我和你爸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让瑶瑶回城是因为人家指定要瑶瑶,不是我们偏心。” 栗母这会儿反而庆幸张厂长的儿子指定栗瑶瑶了,要不他们现在都没个借口解释。 看着栗珍珍有所松动,栗父栗母带着人出了门,好一通解释后又带着栗珍珍逛了供销社买了条裙子,去国营饭店好好吃了一顿才将人送了回去。 “你看瑶瑶回城其实是给你铺路呢。”栗母挽着栗珍珍的手好言相劝。 “珍珍啊,你回去和瑶瑶好好相处啊,我跟你说张厂长家里有本事,瑶瑶嫁了过去之后,爸妈一定想办法让那边儿也给你找个工作回城!” “真的?”栗珍珍的眼睛亮了亮,态度有所软化。 栗母抓住机会再接再厉:“真的。反正瑶瑶到时候嫁过去了也不用下乡了,如果找不到工作,我就让瑶瑶把工作让出来接你回城!” 这是栗父栗母趁着栗珍珍在国营饭店吃饭的时候商量好的说辞。 他们不可能让栗瑶瑶把工作让出来的,张厂长家里也不可能答应。但是目前紧要关头稳住栗珍珍,到时候回了城可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工作嘛,谁家都不可能轻易给出来,那会儿他们再想着办法慢慢安抚栗珍珍就是了。 反正到时候瑶瑶嫁到了张厂长家,他们也算是有了保证,多给栗珍珍一点钱打发了,就算她出去乱说,谁能相信栗珍珍的话? 栗珍珍不知道栗父栗母的算计,高兴地点头应了,在父母的目送下往回走。 栗父栗母也很满意。 果然,拿捏栗珍珍就是容易,现在就只差说服栗瑶瑶跟他们一起回城了。 …… 下午的时候,姜远峰宋未晏是和周子鸿一起回来的。 周子鸿昨天跑车回来太晚,在招待所住了一晚上,今天给家里买了点东西刚好碰上姜远峰,几个人就一起走了这段路。 周子鸿也有自行车倒是不用迁就,三个人一起往回走的速度还挺快。 “栗知青?你怎么在这儿?现在还没下工吧?”姜远峰看着路边的栗珍珍问道。 宋未晏有手表,从公社回来的时候姜远峰特意问过了时间,他们骑自行车又快,这会儿肯定没到下工的时间。 栗珍珍回头看向坐在车后座的姜远峰道:“大队长,我跟张会计请假了。” 跟老张请假了? 栗珍珍前两天已经请过几次假了,老张怎么还准了她的假? 姜远峰思索着原因,面上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自行车骑远了,一直没说话的周子鸿才开口道:“姜队长,那位女同志是你们大队的知青啊,我今天看到她去招待所了,跟一对夫妻在一起,好像还哭了。” 哭了?姜远峰想到今天早上栗家父母来大队的目的,说:“应该是她父母吧,栗知青的父母前两天下乡接她妹妹回城,而且只有一个回城名额,栗知青估计是去找父母闹了。” 姜远峰也不知道栗珍珍栗瑶瑶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就随口说了一个,反正都是他家姑娘。 知青们都想回城,姜远峰理解这份儿心情,但他不理解栗父栗母。 一个有名额不愿意回城,一个愿意回城没名额,姜远峰想不通这栗家父母是咋想的。 再偏心也应该有个限度,他们这么做的结果无非是让两个孩子都寒了心。 宋未晏静静听着没说话,三个人在村口分开,他回家将这一切还有自己发现的事告诉了闻怀溪:“今天我们在公社的时候我也看到栗珍珍了,她好像去了邮局,就是我和大舅快回来的时候。” 去邮局的目的无非是打电话和寄信寄东西,栗珍珍打电话和寄信的对象都在姜柳大队了,她去邮局干嘛。 闻怀溪头天晚上没想通的事,第二天中午就有了结果。 栗珍珍将自己爸妈给举报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但来大队带走栗珍珍和栗瑶瑶询问调查的又的确是姜远峰认识的领导。 别人说的话他们可以不信,领导说话是不得不信啊。 栗珍珍举报父母逃避下乡,故意从乡下“买”了她代替栗瑶瑶下乡,却没想到她给栗瑶瑶报了名没办法,才忍痛将栗瑶瑶一起送到了乡下。 栗珍珍举报亲生父母买卖人口。 栗家买了她代替栗瑶瑶下乡,栗瑶瑶的户口却没有转到乡下,等于她亲生父母为了三百块钱给她卖了。既然没有“抱错”这一说,那她亲生父母就只能是买卖人口。 栗珍珍还举报张厂长收受贿赂。 虽然栗珍珍不清楚栗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能让栗父栗母答应将栗瑶瑶嫁给厂长儿子,还是逼着栗瑶瑶嫁过去,栗珍珍心里认定栗家惹得的事儿不小。 张厂长收了贿赂包庇栗家,还要逼着栗家女儿嫁给他儿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栗珍珍其实在举报张厂长的时候有点犹豫,因为栗珍珍不确定张家到底是不是好人家,不确定她这么做到底是害了栗瑶瑶还是帮了栗瑶瑶。 栗珍珍心里嫉妒栗瑶瑶的受宠,也嫉妒栗瑶瑶有一对儿父母为她打算,虽然这对父母最后关头也卖了栗瑶瑶,但前面总归是一直为她算计着的。 栗珍珍不想看到栗瑶瑶过得比自己好,但如果张家真是栗父栗母说的那个情况,栗珍珍也判断不来到底是不是火坑的。 但是最后栗珍珍想了想还是举报了张家。 一是她担心逃避下乡这个罪名不够给栗家定罪,到时候万一对方没什么事儿好好回去了,那她这个举报的人就惨了。 二是栗珍珍想了想张栋和栗瑶瑶的关系,反正栗瑶瑶喜欢张栋愿意嫁个泥腿子,她嫁给张栋也算是自甘堕落,以后自己找个城里人,她肯定比自己过的差,栗珍珍觉得就顺其自然吧。 举报了人家父母断了栗瑶瑶以后的贴补,她跟栗瑶瑶肯定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也没必要顾及什么,只将自己利益最大化就好。 综上种种考虑,栗珍珍干脆举报了个彻底。 哦对了,她也没放过刘志斌,一并给刘志斌也举报了,说他纠缠女同志乱搞男女关系。 只不过因为栗珍珍举报父母这件事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就没人多想刘志斌的事儿,刘志斌离开的时候都没人讨论,只有张小英松了一口气。 “这下好了,这栗珍珍还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儿,刘志斌以后估计再也不敢纠缠我了。” 刘志斌只是缠着别人耍嘴皮子,所以他乱搞男女关系还真没什么实质性证据,张小英也拿不准对方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又或是会被直接退回原籍。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经历了这件事,就算刘志斌还留在姜柳大队,估计也不敢再缠着自己了。 张小英很是高兴,专门找了小姐妹分享这个消息。 正好上次李秀秀答应周子鸿回来就给对方答复,现在周子鸿回来了,她们也想知道李秀秀到底是怎么想的,几个人就又聚在了李秀秀家里。 第136章 这,就是最圆满的结局 第136章 这,就是最圆满的结局。 姜怀梦去了大学,在李秀秀家里的只有闻怀溪和张小英。 张小英为了没人纠缠自己而高兴着,李秀秀则是考虑答应了周子鸿。 周子鸿喜欢她,本身又有本事,家里父母也不是那种多事儿的人,最重要的是,李秀秀对周子鸿也是有点好感的,她感觉自己对周子鸿是有感觉的。 周子鸿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是周家庄人,和周超周援军一个村,但周援军人已经回不来了,她又觉得还可以考虑。 “秀秀姐是打算答应周子鸿了?”闻怀溪往嘴里丢了个奶糖,含含糊糊地问道。 李秀秀点点头:“嗯。但是先是处对象,看看合不合适。” 她愿意和周子鸿处着试试。 张小英道:“那秀秀以后和娟子就是妯娌了。” 这样也挺好。 周子鸿和周子安是堂兄弟,两家很早就分了家,李秀秀和王娟不会有什么矛盾,也是比较亲近的关系,万一有什么事儿也能互相帮衬着。 了解的李秀秀的想法,天色也黑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各自回了家。 闻怀溪晚上再次做了梦,是关于栗珍珍和栗瑶瑶两姐妹的。 栗珍珍的推测并没有错,栗家就是为了让她代替栗瑶瑶下乡才谎称抱错了孩子,想通过改户口的方式瞒过其他人,让栗瑶瑶成为那个不用下乡的“农村户口”。 这俩人是《真假千金的七零日常》文中的双女主。 这本书主打女主不是真善美,所以文里两个女主都各自有性格中强势的一面,但整体来说,文中栗珍珍的个性更尖锐一点。 原文里,栗父栗母心疼女儿要下乡,但让他们送儿子下乡更是舍不得,于是在这两人回乡下亲戚家看到了栗珍珍后,再联想到以前听说过的抱错戏码,决定来个“狸猫换太子”,谎称抱错女儿,给了重男轻女的栗珍珍亲爸妈一笔钱,算是买下了这个“女儿”。 栗珍珍亲生父母极为重男轻女,家里几个女娃养着就是为了给儿子奉献,以后嫁人换彩礼的。 栗父栗母有钱,三百块钱买不了一个工作,但在乡下能娶好几个媳妇儿。 于是在栗父栗母编了一通谎话之后,栗珍珍的亲爸妈果断拿了三百块钱,将闺女“卖”给了栗家。 可栗珍珍这人向来有几分机灵,在得知自己才是城里的姑娘后恨极了栗瑶瑶。而且她一回城就被担心夜长梦多的栗家父母拉去知青办报了名,是绝对要下乡的。等于没享两天福就又回到了乡下。 栗父栗母没敢把自己做的事情告诉栗珍珍的亲父母,将栗瑶瑶的户口往农村转也就多了几分困难,要想出一个严密的谎话掩藏事实。 他们当时没考虑好借口,加上栗瑶瑶闹着不想转,栗母一时心疼,就没强求,结果反而给了栗珍珍可乘之机。 栗珍珍偷听到栗母安抚栗瑶瑶的话,知道栗家让栗瑶瑶转户口只是权宜之计,家里想的是转完了继续让栗瑶瑶留城里,直到找到工作或者结婚嫁人。 栗珍珍心中妒忌,偷了家里的户口本给栗瑶瑶也报了名下乡。 得知栗瑶瑶被报名后,栗父栗母气到直接打了栗珍珍几巴掌,更是恨不得将栗珍珍直接送回乡下去,家里闹了好一阵子。 栗父栗母这个态度让栗珍珍忍不住委屈,又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为什么费这么大劲给她接回来,却是一回来就要下乡,还要因为她给栗瑶瑶报了名就要将她送回去。 栗瑶瑶因为要下乡在家里哭闹,栗父栗母也因为这个计划中的变数栗珍珍吵了几天,刚成型的计划难免有所破绽,栗珍珍就在心里有了怀疑,但想到栗父栗母给出去的三百块钱,又硬生生将这些怀疑压了下去。 事情已成定局,当初为了让栗珍珍代替栗瑶瑶下乡,接她回来的时候栗家大肆宣扬了一番,周围的邻居和厂里的同事全知道他们家姑娘抱错了,现在又说没抱错,别人一猜就能猜到原因。 而且栗珍珍和栗瑶瑶的名字都在下乡名单上,两个人肯定是要下乡的,栗父栗母只能认了栽,只是心里开始厌恶起了栗珍珍。 原文里栗珍珍和栗瑶瑶在城里的时候就因为身份关系互相不对付,下乡了依旧如此,两人势同水火,有各自的朋友,彼此之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没几天就让整个大队里的人知道了这两姐妹的复杂关系。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不对付的关系,却没发生过什么大事,直到新的一批知青下乡。 重生的江婵媛瞧上了栗珍珍这个帮手,利用对方做了不少坏事,也给了栗珍珍不少启发。 因此当栗珍珍知道栗瑶瑶和张栋有关系后,第一时间告诉了父母,让栗瑶瑶吃了亏。 栗家父母看不上村里人,知道栗瑶瑶自甘堕落后给了栗珍珍不少东西让她监视栗瑶瑶,也将栗瑶瑶骂了一顿。这个时候是栗珍珍占上风。 前期栗珍珍纠缠着刘志斌,但行为还算收敛,栗瑶瑶没有拿到她的把柄,只能吃了这个暗亏,同时背地里和张栋来往更加小心。 只是再小心的,男女之间奔着处对象相处就不可能一点不漏,这俩人处对象的事儿就被栗珍珍知道了。 栗珍珍又告状了。 但是同时,文里的江婵媛是成功嫁给了林北望的,王娟那会儿也没有嫁给周子安,三女争一男,刘志斌可谓春风得意。 因为有三个人同时纠缠着刘志斌,栗珍珍对刘志斌比现在更加上赶着,这也让栗瑶瑶逮到了机会告状。 两个女儿都为了男人和家里闹,栗父栗母这个时候下了乡,两姐妹的斗法更进一步,同时栗瑶瑶被瞒着要回城了。 家里出了事,栗父栗母只能答应了张厂长的条件,让栗瑶瑶回去和张厂长的儿子结婚。 原文里栗父栗母没有闻怀溪的阻止,给栗瑶瑶办了回城的证明立马去了知青办,找了关系压住了后来因为栗瑶瑶不同意而想要回证明的姜远峰,只剩收拾栗瑶瑶回城的行李了。 栗瑶瑶大闹,栗珍珍委屈,这个时候恰好江婵媛在林家站稳了脚跟,却无意中被陶择空知道了她肚子里孩子的真正父亲,她一个心狠,用“违禁书”举报了陶择空他们。 栗珍珍受刺激也是启发,将栗父栗母也举报了,说对方用非法手段拿到了回城名额。 其实她只是从父母的态度里知道了这名额肯定不是正规渠道,多半儿送了礼,栗珍珍只是不想栗瑶瑶回城而已,可没想到这一举报捅了大篓子。 一路查下来,不仅将张厂长帮栗父遮掩的问题给查了出来,还查出来栗珍珍根本就不是栗家亲生的,栗父栗母搞这一出就是为了不让栗瑶瑶下乡。 真相全部揭开,栗珍珍和栗瑶瑶都受了刺激,但因为一个举报有功,一个不知情,两个人最终没被送走,还是在姜柳大队继续做知青,只是关系更加不和。 栗瑶瑶知道自己父母有错,但父母都是为了自己好,她也做不出来原谅栗珍珍的事。但又因为栗珍珍的举报,她才免于被父母送去结婚“抵债”,她心里也隐隐庆幸着。 栗珍珍痛恨亲生父母为了钱把她卖了,同时心中气着自己被利用代替栗瑶瑶下乡,又震惊栗父栗母的手段,也后悔举报了他们让自己没了补贴。 只是她举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大队里没人敢和她来往,江婵媛也因为栗珍珍的心狠疏远了对方,栗珍珍在大队里彻底成了孤家寡人,性子倒是磨平了不少,也没再追着刘志斌了。 王娟嫁了人,张小英成功嫁给了刘志斌,张栋也借机让家里同意娶了栗瑶瑶。 后来高考恢复,栗瑶瑶和张栋考上了大学,处对象结婚生子,过上了平淡温馨的生活,栗珍珍则是去了南方,狠心做起了生意。 直到几十年后,挣了不少钱但一直记着往事的栗珍珍想想栗父栗母好像是前面十几年人生里唯一愿意给自己花钱的人了,她又觉得有愧于栗瑶瑶,回来姜柳大队打听了栗瑶瑶的下落,将自己的钱分给了栗瑶瑶一半,从此不知所踪。 栗瑶瑶看着那些钱,经历了这么多年再想起来当年的事,只能叹一句“这都是命”。 这本文其实后面还描写了很多栗瑶瑶和张栋上了大学后的日常,也同时描写了栗珍珍做生意的起起伏伏,只不过这些在目前来看都是还没影儿的事儿,闻怀溪就将重点放在了恢复高考前的剧情。 闻怀溪没想到栗珍珍和栗瑶瑶原文里的主要大转折剧情也跟江婵媛有关,而且居然是江婵媛举报了陶外公,明明在江婵媛作为女主的剧情里她只是感慨了陶外公命不好,根本没有露出来一点是她动的手。 这场梦很长,但闻怀溪早上醒来的却很早。 她挠挠头思考了自己昨天的行动,将有关陶外公的部分告诉给了宋未晏。 闻怀溪:“我们两个还一直注意着外公那边,没想到这么快给我们送来了结果。” 进了九月以后,他们俩简直恨不得一直守着陶外公那边,就担心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可栗珍珍和栗瑶瑶故事的补充反倒让他们得来全不费工夫。 陶外公上辈子是因为江婵媛举报“违禁书”去世的,这辈子没了江婵媛,违禁书也早早收了起来,目前来看,他的死劫是过去了。 闻怀溪有一种坐过山车要下降了紧张了许久,结果过山车轻轻拐了个弯的感觉。 宋未晏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不过外公没事就是最好的,他们俩也能轻松一点。 等到外公前世的死亡的那个时间点正式过去,他也就能放心下来了。 外公这边放了心,宋未晏将问题转到了闻怀溪这边:“你这次是为什么又做了梦?” 以前闻怀溪要做梦,必须当天同时碰到了他和故事当事人,身体接触才会在当晚做有关的梦。 可栗珍珍栗瑶瑶闻怀溪以前也碰到过,却从来没有做过有关的梦,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做了梦。 他担心机制改变会不会对闻怀溪有什么伤害。 说到这个闻怀溪就无语了,她说:“我也是结合这个梦刚才想明白,你记得之前两个梦里的当事人是谁吧?” 宋未晏点头:“江婵媛和林北望,李秀秀和周援军。” “没错,她们俩的故事里我看到的都只是江婵媛和李秀秀的视角,但是栗珍珍和栗瑶瑶的故事,姐妹俩都是主角,所以必须要同时碰到俩人!” 她以前这么久,都只是单独碰到其中一个人,所以一直都没有做过梦。 直到昨天闻怀溪跟着大舅去陪领导找栗珍珍和栗瑶瑶,栗瑶瑶听到是栗珍珍举报的时候下*意识就想打人,毕竟在领导面前,她就帮着拦了一下,结果间接促成了晚上做梦。 “以前她们打架我都是直接让别打了,在这之前早有婶子将两个人分开了,我都没有动手的机会,昨天那么一下,反而让我碰到了两个人,然后就做梦了。” 虽然很无语,但不影响闻怀溪的好心情。 “这下好了,咱们通过这件事知道了外公那边没什么事,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 栗珍珍举报的都是事实,而且都是大问题,经过查实后,栗父栗母不仅没了工作,还得下放到农场改造。 栗父栗母原本就是仗着栗父和堂哥的关系,导致栗珍珍和栗父长得像来操作“真假千金”的,再加上他们接栗珍珍回城之后,从小看着栗瑶瑶长大的邻居都没怀疑他们的说辞,这俩人才确定了自己计划的严密性,也才敢来到乡下接栗瑶瑶的。 可他们没想到姜柳大队的大家已经是经历过风雨的人,见到这种事先观察人长得像不像,然后就这么直接暴露了。 栗珍珍当时点破的时候,这俩人就意识到不好,好一通哄栗珍珍,但谁能想到栗珍珍是这么一个鱼死网破的性子,她假意答应了栗父栗母的安抚,背地里毫不犹豫举报了人。 虽然细节和原文不一样了,但栗父栗母做的事栗珍珍和栗瑶瑶到底不知情,就还是如原文一般勉强留在了姜柳大队继续当着知青。 栗家大哥是不知道父母做的这些事的,知道真相后,他对栗珍珍的感情很复杂,一通纠结后决定就当不认识,反正栗珍珍下乡的时候户口已经从栗家迁走了。 只是栗珍珍能当不认识,栗瑶瑶这个亲生妹妹他还是得照顾着,每个月的工资给栗瑶瑶寄一部分,给农场改造的父母寄一部分,其实也就不剩什么了。 李秀秀和周子鸿正式处了对象,只是大家又震惊于栗父栗母干的大事儿,根本没心思关注这俩人。 或者说,这些处对象的“小事儿”已经不能引起姜柳大队大家的注意了。实在是,他们经历太多了啊。 这一个个的,他们前脚还嘟囔着栗瑶瑶跟父母长得像呢,没想到后脚就如他们所想一般,还真是事实。 加上周援军和王大嘴事件,姜柳大队的大家甚至感觉他们都是火眼金睛的,一看一个准,大家开玩笑说能凭借这个眼力认孩子了。 栗珍珍顺道举报的刘志斌本来勾搭姑娘基本都是嘴上花花没什么实质性证据,但栗父栗母的事件太严重,又有张小英帮着作证,张会计帮忙说了两句。 领导想到姜柳大队这些一堆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罚了刘志斌一部分钱赔给他占过便宜的姑娘,然后将他送回原籍了。 公社的领导也怕了啊。 哪有这样的,一桩桩一件件,怎么什么事儿都跟他们公社有关,他们不敢再留刘志斌了。 万一再出一个周援军王大嘴那样的,他们还要不要继续做这个领导了? 姜柳大队闹事儿最厉害的那几个全被送走了,栗家两姐妹经过父母的事儿也蔫儿了不少,一时之间整个大队倒是和气不少,每个人之间的关系都亲近了许多。 “这才是我想要的日子啊!” 躺在躺椅上的姜远峰如此感慨。 虽然他因为这件事被领导批评了,但栗珍珍栗瑶瑶总归是下乡知青,栗父栗母也不是姜柳大队的人,跟大队唯一沾点关系的就是刘志斌。 还是那句话,刘志斌是下乡知青,所以姜远峰也就被说了两句,没什么大的影响。 九月就在这一片祥和中过去了。 进了十月,新一轮的农忙开始。虽然天气还是热的,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已经不需要风扇了,闻怀溪的电风扇被放进柜子里收了起来。 “你俩该去领证了吧?”这天早上,徐桂芳问道。 闻怀溪的十八岁生日过了,当天徐桂芳给她煮了长寿面还加了荷包蛋,姜远兰也给她寄了东西。 十八岁一过,有些事情就该考虑起来了,比如之前因为年龄问题一直没能领的结婚证。 小两口之间相处的很好,他们这些长辈明眼看着,也该催催了。 在之前和姜远兰的电话里,姜远兰就明里暗里暗示过领证的事,宋未晏当时说听闻怀溪的,闻怀溪没想到这么快,还有点犹豫。 犹豫了这么几天,她的生日也过去了好些天,徐桂芳再一次询问的时候,宋未晏拉着她进了屋。 “如果你不想的话,我来拒绝。”宋未晏不知道闻怀溪为什么犹豫,但他知道对方没答应,就说明对这段关系还是觉得有问题的。 闻怀溪没说话,他继续道:“是有什么担心的问题吗?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心意相通,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家人方面,我们双方父母都对彼此很满意,也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宋未晏开始细数,一个点一个点的排查。 闻怀溪打断了他:“我就是担心进入一段新的关系会不会不适应。” 他们两个现在相处的很好,但真正领证,闻怀溪觉得还是不一样的。 他们两个现在严格意义上相当于处对象的同居阶段,领了证就真的是夫妻了。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张纸,但在她心里分量十足。 不过他们两个在别人眼里就是结婚,闻怀溪又觉得没什么可纠结的,好像也不差这一张纸。 想明白后,闻怀溪道:“走吧,去领证!” 说干就干,闻怀溪一刻不停找姜远峰开了结婚证明,拉着宋未晏迅速领了结婚证。 等两个人并肩拿着结婚证出来的时候,闻怀溪又拉着宋未晏去照了相分别寄给双方父母和自己留念。 过了两天,去照相馆取了照片以后,看着黑白照片里并肩坐着笑得甜蜜的新婚夫妻,宋未晏提议:“也给外公看看我们的照片?” 陶择空平平安安,宋未晏打算给外公的过冬衣服收拾收拾加点棉花,就和闻怀溪一起去见了对方。 宋未晏笑着介绍闻怀溪:“这是您外孙媳妇儿。” 闻怀溪赶紧问好:“外公好。” 陶择空乐呵呵的:“好好好,你也好。” 宋未晏一边帮着外公几个人翻衣服看看要买多少棉花,一边听着闻怀溪和他们交谈。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陶择空笑着道:“其实你们结婚当天,外公也参加了。远远儿地看了一眼,也算是小晏的见证人。” 闻怀溪其实有所猜测,但她没有说出来,顺着陶择空的话和他继续聊着。 一直到晚上和宋未晏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提了一句:“其实我后面猜到你特意为了让外公看到我们结婚才绕了一大圈的,就是可惜当时不知道,要不然还可以给外公送点饭菜,敬一杯酒,也让他吃点我们的酒席,更圆满一点。” 宋未晏握住她的手道:“没关系,我那天给他送了,他吃上了。” 在闻怀溪惊讶的眼神中,他转身面向她:“外公参加了我们的婚礼,也吃了酒席,现在还好好的活着,这,就是最圆满的结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