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包女配缺德后[七零]》 1、第 1 章 没有人会一直倒霉,宋软除外。 她穿越了。 在她吃了十四年物质上的苦后被发现是遭调换的真千金、回家后家人却更偏心假千金继而又吃了四年精神上的苦,拼命考上个外地985、可以从家族信托基金拿到一大笔奖学钱海阔凭鱼跃的时候,她,穿越了。 似乎海阔凭鱼跃,一跃跃到解放前。 宋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自己作了个悼词: 马路中间救个崽,唢呐一吹白布一盖,睁眼就到七十年代。 七十年代,缺衣少菜,还是个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呜呜呜呜没有这么玩人的呀!老天爷!! 她都快忍成王八眼见就要出头了,一鼻窦给她扇回去是吗??!!! 她盯着粗糙的墙壁眼神闪烁了很久,到底没敢一头撞上去。 万一这次是真的死了呢?万一没死但撞个半身不遂却还留这呢?她都已经这么艰难了,何必再给自己的人生雪上加霜? 于是在嘛咪嘛咪轰地自我施法了一天、连续睡了两觉均无果后她悲愤认命,摸着泪接收原主的记忆。 哦。 和她一样马上要熬出头被一杆子杵回去的倒霉小王八。 原主也叫宋软,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工人,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三女一男,父母什么心理一目了然。 更别说前面两个姐姐已经耗尽了他们对女孩儿不多的怜爱,后面又是千盼万求到的“老宋家唯一独苗”,原主处境可想而知。 活最多,衣最差,饭最少,就连高中,也是原主成绩实在好,惜才的校长自掏腰包给她垫了学费才得以去上。 好在原主确实争气,年初的时候考上了纺织厂,有了工作人也已经成年,到时候再找个品行好的嫁了搬出去,也算是熬出头了。谁成想,就毁在了最后一步: 有眼红的邻居举报他们家下乡不积极! 确实不积极。 大姐宋玲已经出嫁了,不用下乡。 二姐宋丽今年十九,高中毕业了一直没找到工作,又瞧不上给她介绍的对象,一直躲在家没下乡。 老三——就是原主,已经找到工作现在都转正了,脑子抽了才会下乡。 小弟才刚上初中,连最低年龄都够不上,当然也不会下乡。 ——但是,拜托,现在是1975又不是1965,下乡下了十来年了,谁不知道那是个面上光?说是建设农村,实际上天天干农活儿,缺衣少穿缺油少盐,多少大男人都熬不住,或请病退或偷偷跑回了城——隔壁院就有一个,瘦得像是火柴杆子拼起来的! 再怎么不愿意,知青办都堵上门了,宋家必须出一个人下乡。 老二宋丽怕被推出去顶名额,于是偷了家里的户口本,先下手为强地给原主报了名。 等知青办的通知单送来,一切都成了板上钉钉。 原主当时就被这个晴天霹雳震晕了。 等醒来,被两口子告知:已经骂过老二了,但事已至此还是要向前看——赶紧把工作给你二姐顶上,别浪费了。 主打一个偏心眼子拉偏架,不管原主死活。 气得原主绝食抗议。 僵持两天,宋父说给她找了个门路:嫁给他们酒厂的马主任,先订婚,到时候操作一下,年后就能用结婚的借口回城。 听上去挺好。 呸! 那主任都快四十了不说,长得一缸粗两缸长,眼小鼻塌满脸麻,矮胖秃头大黄牙,家暴离婚带两娃,听说前一个就是被打得受不了才丢下孩子跑的——这是回城吗?这是跳火坑。 况且宋父哪是为了宋软——这次邻居的举报让他陡生危机,生怕到时候宋家宝也这样被弄下乡,提前给他做打算:马主任说可以给家宝在酒厂留个岗。 叫他说,要不是家宝年纪还小,哪儿用这么麻烦?直接顶了老三工作多好。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老二老四都可以留城,老三忍个一年半载也能回城,他还和马主任成了亲家——也不算白养她一回! 原主心态崩了,继续绝食;全家人都觉得很好,不予理睬还叫她少矫情。 又僵持几天,原主没了,轮到她来接这个烂摊子。 马上就要为弟祭天、被全家敲骨吸髓的就是她啊! 人家穿越都是天胡开局,到了她,怎么就是天杀开局了呜呜呜。 同样是几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彩票中大奖的好事从来轮不到她,晴天霹雳的糟心事倒是乒叮哐当精准砸她头上。 宋软气得坐起来就要锤墙,又怕手疼,从兜里摸出个鸡蛋重重一磕——她昨天折腾一天今早一睁还在这,又气又累又饿,破坛子破摔,一口气把宋家的鸡蛋全煮了。 原主从小做牛做马,工作了变成付费做牛做马,她吃个鸡蛋怎么了! 她就吃! 这具身体实在是差油水,哪怕是白水煮的蛋都格外馋人,她两口将鸡蛋吞入腹中,意犹未尽地看着还沾了点碎蛋白的蛋壳。 没大吃饱…… 但已经是第八个了! 脆皮,弱鸡,贫穷,但能吃。 这可怎么活啊! 她悲从中来,一边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一边嗷呜嗷呜咽鸡蛋,一边把蛋壳丢到宋丽床底下,还顺手敲开最后一个: “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呜呜呜呜我要回去。” 正凄风苦雨自怜自艾呢,房门被轰然踹开,一道炸雷似的怒吼跟着响起。 “宋软!老子给你脸了!” 宋软打了个寒颤一缩头,恰好躲过劈头盖脸砸来的黑影。 一声巨响,铁皮饭盒贴着她的头皮猛地撞在墙上,尖角都凹了进去。 飞溅的墙皮在她额前划出一道红痕。 宋软一口鸡蛋黄噎在嗓子眼,差点没晕过去。 “一天天的又作又闹,搞得全家人都不安宁,你满意了!” 宋国刚想起在食堂听见有同事嘲讽他卖女儿,只觉得脸仿佛被人丢在地上踩,饭都没打就回来冲宋软发火。 “绝食?老子直接抽死你干净!”他大吼一声,猛地开始解皮带。 宋软一边yue一边连滚带爬蹿下床,抖着手将原主藏在褥子下的钱一扫而光,紧紧地盯着他。 妈耶这还有个家暴男! 她得跑! “家宝爸,家宝爸!你消消气,别把她打坏了——她明天就得下乡了!”张美娟跑进来,将宋国刚拉住,“我来和她说!” 两人拉扯间将唯一的出口堵了个严实,宋软掂量一下没敢硬冲门,转头开始摸宋丽的褥子底。 给自己多捞点跑路资金! 似乎商量出了结果,宋国刚气呼呼地站在门口,张美娟垂着眼走近,一副心事重重等她询问的模样。 宋软警惕地扒着床,不问。 半天没等到和以前一样台阶,张美娟皱了下眉头,率先开口: “老三,妈知道你难受。可名都报上去了也改不了,再打骂老二也没用啊。她已经知道错了,你们毕竟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不如把工作让你姐姐先顶上,她早点工作早点把级别评上去,到时候也能更好帮衬你不是?” 宋软嘴角一耷拉:她不如相信她是请秦始皇。 张美娟看她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就烦,忍了忍,但语气不自觉流露出点命令:“也闹了这么些天了,可以了。不上班不做家务一天躺到晚,你还是个女孩子,说出去也不好听啊——你弟弟昨天都帮我买了瓶酱油。” 宋软将摸出来的小布袋塞进裤兜,垂头装作倾听状。 她不敢直接骂引爆暂且平稳的局面,偷偷翻白眼: 宋丽也不上班不做家务一天躺到晚,宋家宝买瓶酱油要五毛的跑腿费,一直当老黄牛的原主受这么大委屈了歇两天,就被挑鼻子瞪眼的。 呜呜呜完了她现在还是老黄牛接班人。 “你看你闹成这样,老二都不敢回家,外面风言风语,这是剜我的心啊!”她重重地拍着胸口,眼中泛起泪光。 “再说我们不是给你想办法了吗?马主任条件多好啊,你嫁过去天天吃细粮——打老婆都是外人乱说的,只要你听话,把马主任伺候好了,他怎么会打你?到时候你能回城,你弟弟也不用下乡,你们姐弟以后两相互扶持,有什么不好的?” 宋软又被迫回忆了一遍马主任那歹毒的长相,头摇得就像发癫的拨浪鼓:“我不嫁,你要是想让人疼想吃细粮,你去嫁。” 想想似乎这样说话有点冲,她抿抿嘴,小声夸了一句当做润.滑:“你长得好看。” “宋软!!” 呜,润.滑没有成功。 张美娟仿佛受了奇耻大辱,尖叫着就要来拧她嘴,“你怎么能这样说妈妈!!!” 宋软闭上嘴往后缩,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服,小声哔哔:“我觉得还好呀。” 宋国刚把皮带在空中一折:“老子就说这个白眼狼听得进去个屁!抽她一顿就好!” 张美娟被宋软气得不轻,也懒得管了,缩着手站到一边。 “宋软我告诉你,马主任多好的条件,还轮不到你嫌弃!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今天就去给我把婚定了!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这么自私,眼睁睁看着你弟弟去乡下吃苦?”宋国刚吼道。 宋软被吼得心脏暴跳耳膜轰鸣,回神听清他那不要脸的话,更是又惊又惧又气,还处于虚弱状态的身子撑不住,两眼一黑就要晕过去。 呜呜呜这是噩梦吧,或许她再醒来就好。 耳边突然传来叮的一声机械音: 【你要是就这样晕过去,不仅回不去,你爹转头就会替你答应对方,连夜把你绑到对方家生米煮成熟饭。在下乡后被人设计坏了名声,回城了被婆家看不起被丈夫家暴虐待、连生七个娃却连口肉都吃不上,七个娃长大之后还嫌你没用没一个孝顺的、最后孤独病死在医院】 【你晕吧】 宋软:…… 后半辈子跟捅了苦瓜窝似的,这谁敢晕啊? 她憋着一口气,强撑着瞪大眼睛,在心底颤颤巍巍:我,我不晕。 【很好】 机械音敷衍地夸了她一下,继续说: 【我是你的怼精系统,听我的,骂他,骂得越狠奖励越多,你的命运就系在你嘴上了】 从来只敢在幻想中大杀四方、实际上一和人对线就舌头打结的宋软:…… 看着对面凶得要一口咬掉她的头的宋国刚,原本弹幕滚动脑子一片空白,只会凭着本能干巴巴地顶:“我不!你个卖女贴儿卖女求荣的黑心鬼!我就闹!” 刚说完,她就后悔地想扇自己:说得什么啊她!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又没发挥好! 【……】 怼精系统也恨铁不成钢地发出一阵滋啦滋啦的电流音: 【你这叫骂人啊?我往他身上撒把米,鸡都叫得比你狠。】 【算了,我看你这破命也没救了,我们俩叠吧叠吧一起爆炸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第 2 章 怼精系统嫌宋软骂得软趴趴,但一直在家独断专横做皇帝的宋国刚却是头一次被违逆,勃然大怒: ——这是翅膀硬了心野了,连她爹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的脸涨成猪肝色,扬着皮带冲过来:“老子打死你个畜生!” 宋软像是吓傻般杵在原地,突然暴起把箱子床猛地一掀,腰一弯从他胳膊下窜了出去。 宋国刚冷不丁被飞来的枕巾蒙了一脸,扯下来见宋软已经逃开,气得对张美娟吼:“你死人啊!还不给我抓住她!” 两人怒气冲冲地追,但到底是慢了一步。 眼见着就要跑出大门,宋软不自觉露出点笑。 门口突然窜出个人,碰咚一声关上反锁——正是坑原主下乡的二姐宋丽。 她皱着眉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小三,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我对不起你!但爸爸让你嫁人是为你好啊,你怎么能这样伤爸爸的心?” 又只差一步就解放的宋软差点原地裂开,还来不及辩驳,见宋丽已经撸起袖子也要抓她,而身后宋国刚夫妇紧接着要追上,当场破防: “我就是不嫁!图人家好条件你去嫁啊!去倒插门啊!我是姐姐,你还是爸爸呢,为儿子闺女牺牲一下怎么了?还要卖女儿才能养儿子,这么废物当初生什么孩子啊!我讨厌你!” 气势磅礴地吼完,心头郁闷都似乎消散了些,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抬头对上宋国刚扭曲的脸,她后知后觉回想到自己的处境: 系统!系统救命啊! 【……骂了,但不多】 好歹还算有进步,或许这是她学会强硬的第一步呢。 怼精系统努力保持乐观心态。 “呜呜呜系统帮我开个门,或者能让我跑快点也行。” 它顿时就绷不住了,怒道: 【跑跑跑,就知道跑!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它拉开系统版面一顿操作,还搭上了一笔自己的积分,“啪”得拍下确认键: 【奖励‘力拔山兮气盖世’半天!】 【你给我扇他!!】 【扇他!!!!】 这么一耽误,宋国刚已经冲到她面前,皮带劈头盖脸朝他抽来。 身后,宋丽“不经意间”挡住了她的退路。 宋软一把想拉开宋丽,但她忽视了被系统加持过后的力气,没刹住,反而嗖一下把宋丽举起来了。 啪的一声,皮带结结实实落到宋丽身上。 “啊——!” 宋软:啊……呃呃呃? 头顶上传来凄厉尖叫,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举了个人,对上宋丽疼得扭曲的脸,吓得用力一扬。 宋丽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地落在远处,这次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宋国刚怒不可遏,对着宋软的脸就是一巴掌:“我看你是要反了天,还敢推你姐替你挨打!” 宋软抖着腿,闭眼猛地一推。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宋国刚在张美娟惊恐的目光中被扇飞出五六米,势如破竹地撞翻了沿路的板凳桌椅,最后轰咚一声撞在墙上,又缓缓地滑下来,整个人都懵了。 地上正哼唧宋丽戛然而止,僵着身子动都不敢动,生怕引起宋软的注意。 张美娟尖叫着扑过去:“家宝爸!!” 宋国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撞在墙上的手僵硬地扭曲下垂,嘴皮子都在哆嗦:“白眼狼,真是个白眼狼,敢打你老子——你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宋软没听,一脸惊叹地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张美娟声音尖利:“宋软,怎么能对你爸动手!你这是不孝!” 宋软继续看着自己的手:哇ovo “宋软!!!” 她的背一下子挺直,条件反射就想解释:“我没……” 怼精系统在她的脑海中滴滴滴按狂喇叭。 宋软话音一转:“我这是反抗卖女求荣、剥削压迫的积极行为!雷锋同志说了,对待这种腐朽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 觉得有些不够形象怕他们听不明白,她沉吟了一下,抬手:“秋风。” “扫落叶。”模仿着刚才的动作,伸手在空中一挥。 宋国刚脖颈青筋暴凸,脱了鞋又要冲过来,被张美娟死死拉住:“家宝爸!咱们先上医院看看!” 手臂上传来的疼痛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脸上青白变幻,最终只吼了一句:“你等老子回来了再收拾你!” 见张美娟半天才打开门,又冲宋丽吼:“不长脑子的东西,大白天的锁什么门!” 宋丽本来是等着父母打服宋软好接她工作,结果反而是自己挨了一顿打还被父母骂,又疼又委屈,眼泪哗哗流。 但她看出宋国刚在宋软那吃了瘪正等个出气筒,也不敢向往常那样顶嘴撒娇,最终只敢怨恨地剜了宋软一眼,踉踉跄跄地跟着跑出去了。 门被仓促地关上。 一室寂静。 宋软强撑着自己的那口气瞬间散了,跌坐在凳子上时腿还在抖。 呜呜呜这可太吓人了。 怼精系统快自闭了。 它怎么就眼瞎绑定了这么个玩意儿? 它扫描的时候宋软内心活跃度可高了,还是个穿越的,一看就是个怼人的好苗子啊。 谁想到这是个哑炮,心里叭叭叭叭,嘴上阿巴阿巴啊! 这不是诈骗吗!! 但绑都绑了还能咋地,它捏着鼻子努力调整好心态,开始走流程。 宋软认真听完,简单概括就是怼人可以得怼精值,怼精值可以从系统商城换东西。 虽然听着不太像正经系统,但资质齐全——还给她看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工作证呢。 在系统买的东西可以临时放在系统仓库里,需要用时再提取出来,除此之外,她有一个三立方米的小空间可以放自己的东西,如果想要更大的,得用怼精值换。 她把目光投向光幕,上面是五花八门的图标,从日用百货到各种神奇的道具——比如刚刚让她力气变大的‘力拔山兮气盖世’,那叫一个应有尽有。 不过有些图标上挂着灰锁。 在看到自己的交易记录时,脸上露出疑惑: 她刚刚怼了三次,显示一共获得了十三点怼精值,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要五十点怼精值,连一半都不够,可她的账目上居然还剩下了三点——还可以买个包子呢。 算错了? 可她不太敢直接说——这个系统和它的名字一样凶——抿了抿唇,委婉道:“那,我还剩三点,是因为有新手大礼包或者什么吗?” 【大个der大大大,那是我贴的!兑完了你又怼了次人,新发的三点。】 一说到这怼精系统又想喷火了——谁有它这么惨,第一天就付费上班啊! “啊、啊,谢谢你,系统。”宋软有些受宠若惊,“要不这三点你先拿走,剩下的我慢慢还,别叫你吃亏了。” 完了啊还是个傻白甜! 怼精系统哽好了一会,没好气地说:“自己留着吧你,我差你这三瓜俩枣的?” 宋软真心实意:“系统,你真是个好人,啊不,好系统。” 【……】 它心情复杂地跑到系统论坛上发帖子:#家统们谁懂啊,开了把高端局——绑定的宿主是个软趴趴的傻白甜,但老子妈了个*的是个怼精系统啊# [管理员提示:识别到您使用不文明语言,违反版规,论坛禁言24小时] 怼精系统:老子都用*代写了凭什么判我违规? 我fu*k**¥@#^%*mp 正抄起键盘和管理员激战正酣,余光看见傻白甜跳起来,嗖一下窜进宋父宋母的房间,在一个带锁的柜子前停住。 犹豫了一下,把锁捏开,撅着屁股一阵翻找。 【你干啥?】 它忍不住问。 宋软从一堆碎布烂纸中到了户口本,双眼放光地擦了擦,揣着就向外走:“我得趁着那他们在医院分/身乏术赶紧把工作卖了,到时候下了乡手里也多点钱。” 她已经在原主记忆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纺织厂的余会计。 这个余会计有个远亲在革委会,有点权利但不多,一直在给女儿找工作但无果,眼见着闺女就得下乡了,一天天急得上火,就是接她这个盘最好的锅。 果然,宋软还没说完,余会计歘一下就站起来了,激动中带了点不可置信:“你真打算卖工作?” 下乡政策那是一日比一日紧,哪个领导没有子女亲戚,一个岗位争得跟乌鸡眼似的,她哪里抢得过? 现在宋软说要卖工作,这不是馅饼从天降? 宋软低下头:“我……二姐不想下乡,但我爸妈您也知道,都只是工人没门路,于是她把我报了上去。现在通知单都下来了,在东北,可家里人连棉被都没给我准备……我得为自己打算。“ “对!是该为自己打算。”余会计急切地附和,反应过来这似乎在给人伤口上撒盐,有些讪讪的,努力让自己露出同情之色,“你放心,姨肯定不会叫你吃亏。你这是一线工,外面基本上能卖五百五,我给你六百,再给你三十斤全国粮票、五张工业票、两斤糖票。” 见宋软似乎还有些犹豫,想起她刚才说的没被子,一咬牙:“我家刚好新弹了床棉被,一起给你了!” 她得先把这坑占上,至于一线工不一线工的——都在纺织厂、她眼皮子底下了,还能叫她闺女累着不成? 宋软在心里拨算盘:原主刚转正,工资一个月23.5,不吃不喝两年也才564,六百块确实不少,更别说加的票和被子了。 她提醒了一句:“就是,我怕我爸妈知道了……” 但心中并无多少对交易结果的担心,毕竟她爸妈“只是工人没门路”。 果然,余会计毫不在意一挥手:“不要紧!” 抢不过那群领导还抢不过老宋家的了?再说,要是没点问题也轮不到她啊。 她一把把宋软按在椅子上,热情地倒了杯茶,又忍痛给她抓了把水果糖:“你坐一会儿,我回家拿钱,咱们现在就把这事办了。” 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宋软一边不好意思,一边把口袋默默撑大点——这个时代的糖可是好东西呢,她现在好穷的。 她能感到余会计是真的急,她那茶才喝了一半,余会计一家子全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跟在最后的应该是她女儿,身后背了床用绳子捆成方块的棉被,脸上洋溢着笑容,像个快乐的小乌龟。 被余主任锤了一下才意识到过于喜形于色,偷瞄了宋软一眼,脸上换上沉重的表情。 等手续办好,她拿到正式的入职文件,左看右看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棉被塞她妈手上,一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隐约听见从门口飘来的嘎嘎笑声的宋软:…… 同样也听见了的余会计:……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 “这孩子……这孩子……”看着和自己闺女一般大的宋软,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年纪小不懂事”的话,果断转移话题:“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钱票,姨年纪大了怕数漏,你再点点?” 看着宋软数完点头,她露出了点笑,“这棉被有点重,我给你送到门口?” 宋软当然能听出来这只是客气话,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力气大,谢谢您。” 一直到交易完成,宋软提着棉被走出纺织厂,怼精系统终于回过神来,cpu一阵激动。 这是没傻到底啊,它的kpi还有希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第 3 章 系统激动,宋软也欢欣雀跃:突然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且财产清零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拔了毛的小鸡崽,虚弱无助且惊惶。 虽说有系统——但一个刚接触到的、看不见摸不着几乎属于另一个维度的东西……还是叫人心存犹疑。 但是现在,她有钱了! 六百块在这个年代算一笔巨款,哪怕系统突然离开,也足够她在乡下舒舒服服地苟两年,而两年后正好高考恢复,到时候考个好大学又可以赖上国家了,道路还是光明的! 主统二人虽各有想法,但乐观的情绪倒是奇迹般同了频。 宋软抖了抖厚实的棉被,担心带回去让人看见了节外生枝,打算先放到邮局,再买点东西一起寄到下乡的地方去。 柜台上的营业员看上去年纪不大,估计刚上班不久,正处于热情和责任心最强烈的时候,又听她是在给自己准备下乡物资,又是同情又是怜悯,拍着胸脯说保准给她盯好了。 宋软一身轻松地走出来。 七十年代的房子大部分都不太高,灰扑扑的,人们身上的衣着颜色也少有鲜亮,但精神劲很足,脸上带着笑,隔得老远便打招呼,树上蝉声响亮,仿佛黑白老电影的画面等比成了真。 她有些感慨地想起了一句诗:“从前的车马很慢,书信很远……” “让让!让让!”一堆人坦克一样从她身边轰隆隆地冲了过去,掀起的气浪扑了她一脸。 宋软:…… 身边的大娘一拍大腿:“坏了,忘了今儿有不要票瑕疵布,叫那些老婆娘抢了先!” 说着以一种不符合她年纪的灵敏嗖一下窜了出去。 像是号角,四面八方猛地又冒出一波波人。 宋软茫然地被人流裹挟着向前,在供销社门口汇聚停下时,门口早已堵了个水泄不通。 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售货员的吼声依旧清晰:“瑕疵布一人只有三尺!买完了的赶紧走,别挤这!” 没抢到的人更激动了,跳着钻着一窝蜂地往前挤,前头的大娘被挤得五官都要变形,个矮的小子被挤得几乎双脚离地,叫喊声争骂声嚷嚷声不绝于耳,在炎热的天气中更显嘈杂激烈。 在这种环境下,宋软难免也被带得激动起来,跟着往前蛄蛹。 但她忘记了她此时还戴着“力拔山兮气盖世”buff,她如莽牛地前一冲,前面人被挤得齐刷刷向两边一退,她顺着她开出的通天道跌跌撞撞扑在柜台前,一掌拍在售货员用来夹单子的木夹子上。 碰的一声巨响,夹子在她手下成了平面。 原本不耐烦斜靠在柜台上的售货员都下意识站直了。 在一片寂静中,众人听见了售货员从未有过温柔语调:“同志,你要买什么?” “三尺瑕疵布。”外出吃饭都选角落坐的宋软突然享受这到万众瞩目的待遇,耳根都红了,故作平静搓起一撮木粉,“这个……我要赔多少钱?” “呃,”售货员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转头和组长交流了一番,“一个夹子,算了吧。” “不行!”宋软警觉地抬头,她以前的历史老师特爱在上课时讲些故事野史,讲到七八十年代,说在山上抓只野鸡吃都是挖国家墙角要挨批斗,她当众把供销社的夹子拍扁了,这不得算拍碎国家的砖砾? 现在说一个夹子算了吧,万一过后有贱/人举报她怎么办?万一有傻子受理了咋办?她刚得了钱眼见着日子可以好过点了,绝不能给自己埋这种隐患。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夹子,但这是你们为人民服务工具,是社会主义建设的一颗螺丝钉,我要支持国家建设,这钱我必须赔!”宋软闭着眼乱扯。 “好!” “说得好!” “真是个好同志!” 人群陡然发出喝彩声。 售货员也跟着肃然起敬:“你给一毛钱吧。” 宋软强忍着羞耻给了钱,买了瑕疵布又买了劳保手套和鞋,把从宋丽那小布兜的票祸祸了个干净,抱着东西匆匆挤出服饰柜台。 人群又挤挤攘攘地汇聚在一起,重新陷入抢布大战。 背上芒刺一样的视线少了,宋软紧绷的肩膀微松,开始转战其他柜台,从雪花膏到麦乳精,在她又买下一个大暖水壶后,系统忍不住出声: 【这些我的商城里都有,你多怼点人我啥玩意不能给你整出来?】 宋软解释道:“我知道,但我总得给东西找个出处不是?现在弄一个大包裹寄过去,倒时候我再拿出什么来别人也不会奇怪。” 好吧,也有道理。 系统被说服了。 将票花得差不多后,宋软买了根绳子,将东西绑在一起,单手就拎了起来。 “豁!这就是刚才那丫头,瞧这力气,能抵仨汉子!”身边猛地传来一个大嗓门,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宋软:…… 她默默地换成两只手抱起的姿势。 “嘿还害羞了,我是在夸你嘞!”那大娘的嗓门更高了,“我们那就稀罕你这样的姑娘!“ 周围人发出善意地哄笑,甚至还有人想上来和她比比。 再次被迫成为人群中心的宋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实在不行吊死也可以。 突然,人群中飘来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一个女娃娃力气比男娃还大,怕是嫁不出去哦。” 宋软的嘴角一下就耷拉了。 真讨厌! 本想和前世一样忍一下算了,目光扫到不太够的下乡物资,吸了口气:“你力气小,你去多嫁几次!” 想想现在的环境,又加了一句:“我力气比男娃大怎么啦,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是有什么异议吗?” 这话就不太好接了,一时没人出声。 宋软哼了一声,抱着东西扭头就走。 走出供销社拐过街角,她才靠着墙,长长地舒了口气。 系统翻着一本《如何让胆小儿童走向狂野》,在她脑瓜子里啪啪啪鼓掌。 【不错不错,有进步!】 宋软有些不自在:“我那样说,会不会不太好?” ——在儿童自我怀疑的时候要及时制止,并对她的行为给予正向的肯定,增强儿童对自己的信任。 系统深以为然,积极学习: 【胡说!有什么不好的?就该这么做!】 “就……好像不够,嗯,包容大度?” ——必要时需要纠正儿童过于为他人考虑的观念。 【啥叫包容大度?别人占了你的便宜你不和他计较,人家夸你包容。他们吃干抹净了转头夸你一句免得你暴动,你还真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好。呸,别听这种鬼话,都是套路。】 ——适当运用假设情景的方法进行对比,可以使儿童更加深信不疑。 【原主倒是啥都让,大度包容又善良,但她得了啥好结果吗?你是想照搬原主的人设重走她的人生路?】 宋软疯狂摇头。 【所以你要啥心理负担?该怼怼该揍揍,怕什么,功德原主上辈子已经替你付过了。不忍心时想一句,要是原主在肯定对你们温柔,但她被你们逼死了啊。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宋软迟疑着点头:“有……道理。” 【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所以我们的口号是,缺德嘴贱不要脸,打肿所有贱/人脸!】 从小被灌注“咱家穷惹不起别人”、“忍一时风平浪静”观念的宋软只觉得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门中光怪陆离五彩缤纷,偏心中热血沸腾,只有最后的羞耻感勉强挣扎:“不、不要脸?”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再说你一个穿越的,这个世界又没人认识你,严格意义上丢的也不算你自己的脸,而且你之后还下乡,隔得天远地远的的也没人知道原主性格你咋作不会揭穿你,你怕个屁?】 宋软醍醐灌顶,啪啪鼓掌。 系统自得地把书合上,不愧是它,现学现用都这么完美。 宋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邮局柜台前寄东西,那副战斗小鸡的架势把营业员都没好意思聊闲话,连包包裹的动作也利落了不少,抓起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打: “214公里以下一毛五一公斤,超过的加每142公里多五分,你是寄到东北是吧,这得两千多公里,豁,这大重棉被……” 宋软越听眼珠子越绿,飞动的算珠仿佛变成了一把把刀,刀刀扎进她的钱包——还不如直接扎她呢! 该死的宋丽,报这么远,害她白花这么多钱! 她本来就没几个钱! 刚刚被鼓舞起的斗志像把火在她神经上燃烧,宋软咬牙切齿地交了钱,转头就朝知青办走去,越走越快,最后狂奔起来。 冲进知青办,一巴掌把户口本拍到办事员前面:“同志,我来给我姐报名下乡!” 办事员一脸懵逼:“啊?” 他看着气势汹汹的宋软,一时没敢轻举妄动。 宋软艰难地挤出一抹笑:“虽然我是正式工,但我姐认为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能更好地锻炼人,到那里我能更好地为国家发挥作用,前几天给我报了下乡。这几天看我收拾东西,她也想明白了,虽然她没有工作,但也可以和我一样为农村建设出一份力,托我来报名呢——报到西南去!”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格外大声。 我是正式工我姐也给我报名成功了,现在我要给我无业游民的姐报名去西南——听明白了吗? 办事员听明白了,他在这干这么多年啥没见过——不就是被姐姐坑了咽不下那口气,要把对方也拖下水吗。 拖下水好啊,现在都不想下乡,他正愁指标不够啊,至于不是自愿的,他们自家人报的名,关他什么事? 他摸摸户口本封皮,又翻了翻内页,确实是一家子,当即爽快地掏出登记表,唰唰地填写:“西南是吧……” “对,我姐说了,愿意去最艰苦的地方,为祖国建设边疆,在农村发光发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办事员嘴角抽了抽,看来这口怨气还不小。 更好了,这种地方更没人愿意去,指标空缺更大。 “正好大后天有趟去那边的专列,叫你姐快点收拾收拾,车票我们到时候会和通知单一起送过去,安置费……” “我替她先领了,好买东西!” “也行。”办事员“啪”得一下盖好了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第 4 章 宋家宝一脸不高兴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自从三姐闹绝食,他每天带去学校的午饭质量直线下降,连着好几天都没吃好了。 也不知道在瞎矫情些什么,都要下乡了,和马主任定亲到时候还能回来,对她不也是件好事吗? 现在闹这么凶,万一叫马主任知道了,他的工作怎么办?她有没有为他这个弟弟考虑过!真是自私! 他气闷地上楼,打算一会儿向宋母好好诉说自己的委屈,最好捞点好处。 想到这,他的眼睛叽咕咕地转。 “妈——”他可怜兮兮地喊,“我好饿啊。” 无人应答。 家中一片寂静,连一点饭香锅响都没有。 “还没回来?”他收了表情,垮着脸跨过翻到在地的桌椅回房间。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他没了耐性,跑到宋软房口恶声恶气地吼:“宋软,出来给我做饭!” 喊两声没人应,他抬脚就要踢过去。 “你干什么?” 宋软拍着又鼓了不少的腰包正乐着,回来就看见宋家宝要对自己的房门行凶,连忙大声制止。 这门她是打算带走的!她都和系统商量好了! “你死哪儿去了?家里这么乱也不知道收拾一下!”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地吩咐道,“快给我做饭去,我饿死了。” “你最好快点饿死。”又捞了一笔钱的宋软现在硬气得很,当即呛了回去。 随即感到一阵畅快从灵魂上蔓延,仿佛有什么锁链被解开——原来把以前只敢在心里哔哔的话说出来这么爽啊! 系统也在她脑海里哐哐鼓掌: 【就是这样!真棒!要我把怼精值入账做个提示音,增加你的获得感吗?】 宋软信心满满:“不用啦谢谢你,以后我怼人的地方肯定多,怕到时候听得头疼。” 【你最好是】 系统被她画得大饼喂得心满意足,但嘴上还硬挺着。 宋家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最好早点死。”宋软又补了一句,“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污染土地,半死不活糟蹋人民币。” “啊啊啊——”从来被全家人娇惯的宋家宝哪能受这个气,冲过来就要踢她。 宋软向边上一跳,揪着他的领子一提一丢,就把他像丢萝卜一样丢了出去。 宋家宝一屁股摔到地上,整个人都惊呆了。 愣了半天,猛蹬腿大哭:“呜哇——你打我!你打我!我要告诉爸!” “那你可得趁早,毕竟现在打倒封建迷信,死了就是死了,可不能托梦的哦。” 宋软想了想,尽量语调平缓吐字清晰,力求让这个小智障听清楚。 “嗷呜呜呜——”回应她的是宋家宝更为尖锐的哭喊,边嚎叫边打滚,扭得像条胖蛆精。 “哼。”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的背景音中,宋软反而感到一股由衷地放松,脚步轻快地走向橱柜给自己做饭去。 鸡蛋在早上就被她祸祸完了,柜子里还剩下小半袋富强粉、一袋玉米面、一坛咸菜、两根黄瓜和一小堆红薯。 她一抬头,又看到天花板上吊着的一小块腊肉。 豁,这家子存粮还挺富裕。 行了,现在都是她的了。 她先把面都混一起和成面团分成小块,把黄瓜和红薯切碎,搅吧搅吧与咸菜搅混在一起,然后以这坨黑绿黄的东西作馅,捏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面饼。 把系统看呆了: 【这,这是啥?】 “黄瓜红薯咸菜饼,只是样子难看了点,吃起来应该还不错。”她小时候还吃不上呢。 系统沉默了。 宋软手上端着饼和腊肉,指尖上勾着油壶,胳膊下夹了一本日历,向外面走去。 这个年代的的筒子楼没有单独的厨房,大家都是在走廊上支一个小炉子做饭。她扒拉扒拉炉膛子里的灰,琢磨着怎么将火引燃——太久没干过这个活了,一本日历叫她糟蹋了一半。不过反正不是她的,她也不心疼就是了。 等火苗窜出来,她把肉放在锅里,加点水淹没,沿水边贴了一圈小饼,剩下大一点则放在上层的笼屉上。 看着自己的杰作,她多少有点自豪。 脑海中突然传来叮得一声响。 [管理员消息:您的系统向您赠送十份红烧肉,请注意查收提取] 【吃点好的吧你】 “哇,谢谢统统,你对我真好!”宋软热情地想投桃报李,“你想尝尝我的饼吗?我给你切点腊肉夹着吃,应该不错。” 【不了,谢谢。】 系统礼貌婉拒。 正说间,锅中的腊肉渐渐传出香味,在油腥味少得可怜的楼道间格外明显。 旁屋的周婶子一下就凑了过来:“哟,不年不节就煮肉,这么大手大脚不怕你妈收拾你啊?” 宋软马上切换成可怜巴巴的表情,欲言又止地看向屋内:“那能怎么办呢……” 正巧宋家宝尖利的哭声从屋子里传来,夹杂着恶毒的咒骂。 周婶子一脸了然,似也唏嘘地叹了一声,眼睛骨碌转着就望向锅内。 宋软在她张嘴之前快速开口:“婶儿你闻闻你家菜是不是糊了?” “诶哟!”那婶子一拍大腿,心疼地跑回锅前,果然糊了一层。 这可是四分钱一斤的芹菜呐! 她夹着那团焦黑看了半天还是舍不得丢,舀两瓢水倒进去,看上去打算改做芹菜汤。 宋家宝也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小眼睛里闪着恶意:以为做肉就能让他消气?等着吧,等他吃完了肉,就和妈说是宋软偷的!不仅偷肉还打他,让爸妈狠狠打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不听他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他连忙翻身呈大字状仰赖在地上,等宋软来低声下气来请他。 肉香越来越浓郁,可宋软的叫他吃饭的声音却始终没响起,倒是有咀嚼声隐隐传来,宋家宝躺不住了,一翻身冲向饭桌:“你吃独食?” 宋软把最后一点腊肉塞进嘴里:“不然还给你做啊?” 她又不是原身,对这些吸她血的家人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感情——有也是一股怨气想挫死他们,才干完架呢就巴巴贴上去做饭,她贱得慌啊? 别说,这年头的肉真香,还是白嫖的老宋家的,更香了。 吧唧吧唧吧唧。 她故意当着宋家宝的面把肉嚼得嘎吱响。 宋家宝看着桌上剩下的一叠夹黄夹绿的黑饼子,气得眼睛都红了:“你吃肉,给我吃屎饼子?” “你胡说什么!什么屎饼子!”宋软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再说谁说这是给你吃的?你想得美!” 宋家宝怒吼着扑上来:“贱丫头,你凭什么吃我的肉?你也配吃肉?!我杀了你!” 宋软也气,顺手就是一巴掌抡过去,抽得他像个陀螺,原地转了个圈,跌坐到地上。 那白白胖胖的脸就像是充了气一样,迅速地红肿起来。 疼得宋家宝嗷嗷哭。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知道现在的宋软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打不还手地任他欺负,而自己的靠山又还没回来,一边捂着脸往外跑,一边怨毒地放狠话;“你等着吧,我要叫爸打得你爬都爬不起来!” 看见宋软似乎有起身的动作,一个激灵加速冲了出去。 他捂着脸跑到医院,嚎得跟死了妈一样:“大夫!大夫!我被人打了!” 吓得值班大夫忙不迭跑出来:“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被打?我看看我看看!” “这里!这里!”宋家宝指着自己的脸,大叫道。 “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大夫扫了一眼,没好气地往回走,“不就被人打了一巴掌,连皮都没破,再来晚点都好了。” 宋家宝一把扯住他袖子:“你不能走!我疼!我头晕!我要死了!给我开药!” 不抹药怎么显得被打得严重?怎么叫爸妈心疼? 他一定要爸妈揭了那贱丫头的皮! 宋家宝打定了主意,抱着大夫的大腿又哭又闹狂蹬腿,两个护士都没把他扒拉下来。 大夫被他折腾得没办法,只好叫护士给他抹点紫药水贴点纱布,还拿了两片止痛药。 “三毛七。”护士将剩下的纱布放回盘子里,没好气地说。 如愿以偿的宋家宝这会儿又舍不得掏钱了:“我爸是酒厂的宋国刚,你叫人找他来给我付。” 那护士一愣,在低头在本子上猛翻,语气古怪:“酒厂的宋国刚,老婆是不是叫张美娟,还有个姑娘叫宋丽?” 宋家宝眼睛一亮:“是是是,那是我妈和我二姐,你认识啊?那你可以先帮我垫上吗?” 那护士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下:“不用找人叫了,你从那个楼梯上二楼第一间屋子,都在那呢,自己去要了钱来交吧。” 宋家宝傻眼了:“啊?” 他一头雾水地上楼,一眼就看到了护士说的病房:他爸正吊着手靠在床上重重喘气,他二姐躺在另一张床上哼哼唧唧,他妈坐在两人中间哭哭啼啼。 似乎感受到视线,张美娟抬头,目光落到他脸上的纱布上,惊叫着扑过来:“家宝,家宝!你这是怎么了?” 不等他说话,哭着说:“宋软那个白眼狼,把你爸的手都打骨折了,我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来,没有一点情亲观念啊!” 宋家宝张了张嘴:你说的,好像是我的词啊。 等四人对完口径,病房里响起一片激昂的骂声。 宋国刚咆哮:“早知道生出这么个畜生,老子当初就该直接掐死她!老子……” 端着药盘的护士推门呵斥:“吵什么呢!这是医院,不是你一个人的地方,还有其他病人需要休息!” 宋国刚就跟那被掐了脖子的鸡,一下子噤声了。 张美娟抹着眼泪:“本来还想着给她准备点行李,她这么厉害,哪还要我们操心?” 宋丽也红着眼眶补充:“我也还想着,到底是接了三妹的工作,每个月也该给她寄点钱……” “她也配!”宋国刚没忍住,又吼,“等她下乡了,我们直接拿她工作证去厂子办交接,老子是她爹,拿她个工作怎么了?一毛也不给那畜生!” 宋丽眼中冷光一闪:“小三不是明早的火车?我们今晚都住在医院别回去,就当忘记给她准备行李了。她空着手在乡下吃两个月苦头,就知道爸妈的苦心了。” “最好饿死在乡下!”宋家宝恶毒地诅咒道。 “对,老子看她到时候还拿什么犟!”宋国刚猛地一拍床杆。 门外护士又一声吼,他讪讪收回。 张美娟蠕了蠕嘴,最终只自言自语道:“她不懂事,到时候就知道我们的好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第 5 章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嗷——啊、啊秋!” 宋软已经把老宋家的锅碗瓢盆桶全部打包进一个木箱——连她刚用完的油罐子都没放过——和桌椅板凳分成两堆堆在客厅,正在房间里打包着宋父宋母的铺盖衣物呢,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都穿到七十年代了,还有人念叨她呢? 头一低,正巧看见卡在床板之间的一个牛皮信封,打开一看,又是一叠钱,连忙收进空间里。 加上她从针线盒底找到的花布袋、从酒瓶里翻出的钱卷、从宋家宝枕头下找到的小盒子,一共让她找到了四百五一块八。 这家子真的各有各的小金库——可惜藏钱技术都不行,只好便宜她喽。 宋软又拍拍敲敲地将犄角旮旯全部搜寻一边,确定再无任何漏网之钱后,目光落在她打包好的大件上: “系统,我的空间不够又没钱升级,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收着,真的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都说了没事没事,我的休息室,我爱放什么放什么,谁还能管我不成?】 “那就好。那我打包好的东西都要带走。床和柜子也要,那个窗户框和门你收走,到时候可以劈了当柴烧,玻璃你留下来,我放到我自己的空间里,要是遇见坏人了我随时取出来一玻璃砸死他!” 宋软兴奋地比划。 【要呗,谁能要过你啊,活爹】 系统一边没好气地吐槽,一边按着她的指示一路收。 等两个吸尘器配合结束,屋子里除了他们俩,就只剩下承重墙了。 毕竟宋软连墙上的墙纸都被铲了下来——虽说不能再糊墙,但当个火引子还是可以的啊! 之前丢在宋丽床底下的鸡蛋壳此时一览无余地摊在地上,宋软眼珠一转,把它们均匀地塞进每个房间的墙缝里——八月的天最是闷热,蛋壳过不了多久就会腐烂招虫,臭不死他们! 想到这,她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早知道该留个生鸡蛋的,效果更好。 将最后一点残渣塞完,她拍拍手正想走,到门口猛然想起什么,掏出根棍子往回冲,停在一个老鼠洞重重一捅,一团灰影吱吱惊叫着奔出来,眨眼便消失在门缝——听说这年头老鼠也是肉,她才不给他们留! 她心满意足地背起做掩护的小行李,关上门的同时还不忘提醒系统:“门后那堆煤我也要。” 【。】 宋软背着小包,磨磨蹭蹭地路过隔壁屋子。 果然,在门口收拾的周婶子立马叫住了她:“软丫头,你背个包去哪呀?” 宋软抽了抽鼻子:“婶儿,我要去下乡了,明天早上五点的车票,我早点去车站等着。” “啊?你不是已经在纺织厂上班了吗?这有工作的也得下乡啊?”周婶子嗖一下窜过来,急切地问,“你给婶儿好好讲讲。” 她家大儿子刚顶了她的工,难不成白顶了? “没,是我二姐,她不想下乡,给我报上去了。” “你姐可真不是东西啊。” 还好她小儿子现在才八岁,干不了这事。 周婶子松了口气,又有心情打探别人家的热闹了。 “不过我爸妈也给我想了个办法,叫我先和马主任定亲,年后就能因为结婚回来了……” “那可拉到吧,”周婶子不屑道,“就爸你单位那个四十多岁、把老婆打进几次医院的那个马主任?你还不如别回来呢。” “婶儿你知道他?”宋软的眼睛瞪得溜圆,惊讶道。 “呦你爹妈没和你说啊?”周婶子被她一片茫然的反应激起了兴趣,一拍大腿,“我表姐邻居的堂妹的大妗子就住他隔壁,以前天天听他前头那个被打得鬼叫,孩儿都不要就跑了,你看看你看看。” 她一脸兴奋地煽风点火,“你爹妈也不是东西啊。” “什么?” 宋软如遭雷劈,嘴唇张张合合,但最后只是苦涩地一抹泪,将背上的包袱打开。见周婶子那小眼睛直往里面瞟,不动声色地翻得更加彻底,将破衣薄被都展示了一遍后,终于从最底下摸出块糖。 “婶子,我知道你好心,谢谢你的提点。我可能不会回来了,这块糖就给你们家小宝,当做我给他最后的礼物吧!” 周婶子被她的糖块勾起了些许同情,飞快地将其收到自己手中,安慰道:“我知道软丫头你是个好孩子,你也保重!” 宋软泪汪汪地向外走,一路上又碰见了些人,有人被她红彤彤的眼眶吸引,问她话她也不回答,只是埋着头走,果然,听见身后的周婶子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 “宋软怎么了?哎哟你可是问对人了我跟你说,她家老二真不是人啊……” “她爸妈也不是个东西balabalaba……” “什么都没准备,她就带了两件破衣服走……”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包都翻透了,可怜喔……” 宋软像小猫吹胡子那样翘了翘唇角。 【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 系统啧啧。 宋软暗自得意的小表情一僵,有些尴尬地收了收嘴角:“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伎俩罢了,上不了台面。” 【什么上不上的了台面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管它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系统反驳,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触角警惕地竖起来: 【你怎么回事?这还没什么事呢,你就先自我反思了?你干啥这么收敛,我们是怼精系统!嚣张起来!】 【跟我念:老子天下第一,老子看你一眼都是你祖坟冒青烟的荣幸,能让老子费心计算是你祖宗八代的积德】 宋软:…… 谢谢你,我的鸡血包。 她车票上的时间是明天早上五点,以现在太阳都没落山的天色来看显然是为时过早,宋软只能先在车站大堂找个角落,用行李垫成个小窝,缩手缩脚地靠进去。 确实难受了点,但没办法,她的“力拔山兮气盖世”就半天,她怕半夜宋国刚回来发癫,那她就打不过了。 ——前十八年别的没给她留下,小心谨慎时刻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那是让她记得死死的。 她把头埋在膝盖上打瞌睡,身边不时有来往行人交谈着经过,也有来的早的知青啜泣着和家人告别,她在一片热闹中岿然不动。 “同志们——!”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吓得宋软险些没从行李包上栽下来。 “怎么了这是,地震了?”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同志们!”一个留着瓦片头的女生站在台阶上,情绪激昂,“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我们一起齐心协力建设农村去!为祖国建设边疆!做毛主席一辈子的好学生!” 她的情绪也感染了周围的人,不少原本正抹泪的知青跟着挥拳:“做毛主席一辈子的好学生!” “大家都是知青,以后就是共同奋斗的一家人,我们要齐心协力……” 女生扯着嗓子讲得铿锵有力,更多人的注意被她吸引,她也像是得到了鼓舞,讲得更富有激情。 在一片狂热中,宋软冷静地朝自己的小窝里缩了缩,没有别的意思,她对这种充满激情爱折腾还能说会道的人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但是这个年代搭配上能折腾的人……听上去事就不会少。 她就想平平顺顺地苟到高考,如果能有更好物质生活条件当然是更好,但绝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宋软从行李包中摸出本□□,这种舆论利器、政治正确必须得熟练掌握。 一边翻,一边在心中琢磨:她还得再弄几本这个年代的法律书,上次去供销社忘记了,诶,还是不够仔细。 临近发车的时候,车站的人明显地增多,大部分都是背着大包小包和家人告别的青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形单影只的宋软在这一片温情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有些尴尬地揣着手东张西望,瞧见知青办的同志在大堂侧边支了个小桌子登记报道人数,连忙挤了进去,被工作人员套了一朵大红花。 “嘿,这大红花还挺好看的诶。”宋软一边拖着行李往车上走,一边拨着大红花欣赏。 很快她就没有这个心情了。 火车哐当哐当的冒着白烟从黎明处驶来,随着一声长长的喷气声,像一声号角,车上的人如同喷涌出的沙丁鱼罐头一样拼命往下喷,月台上的乘客像是面对什么重大考验似的,一个个紧咬着腮帮子往上挤,连眼珠子都在使劲。 巨力buff失效的宋软就像风浪中的小破船,在这两波人的对抗中被迫随波逐流。 “诶呀!”额头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啄了一下,宋软捂着头望去,一个大娘高举着麻袋挤过来,一只大公鸡从破洞中探出头,趾高气昂地俯视着她。 “咯咯咯!” 怎么还带鸡啊。 不对,现在连只鸡都敢欺负她? 宋软伸手就要扇它,身后的人潮猛地向前一涌,把她卷着就往前走。 “哎哎哎哎!!”连根鸡毛都没沾上的宋软徒劳地挥舞着手,跟个张牙舞爪的螃蟹一样被冲走了。 “诶不是,”宋软被挤得七荤八素,艰难地把头从前一个人的行李上拔出来,“早一步上车是能硬座变软座怎么的,急啥啊?” 系统查了资料: 【这个年代的火车票上是没有座位号的,一般是上车找座,这一不是知青专列二不是始发站,你要是后面点上去,硬座变软座不行,硬座变无座倒是很有可能,从这到东北要三天三夜,驴都不敢这么站】 【喏,你看那边,还有人从窗户翻进去的】 “什么???” 宋软大惊失色,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一扎,火箭炮一样突突突往前挤。 “卧槽!卧槽!后面的别挤了!”她前面的人惊恐地大吼,“我要飞起来了!” “抱歉啊哥。”宋软一个神龙摆尾加速,从缝隙中窜上了车,“真抱歉。”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第 6 章 好不容易挤上车,宋软眼疾手快地给自己抢了个靠窗的位置,抱着行李一屁股坐下,闭眼就装睡。 慢了一步的人只能懊恼地坐到另一个空位上,随着空位越来越少,后上车的人急眼了。 “这位子是我先看上的!” “你说是你先看到的就是你先看上的?我还说我一上车就看中了咧!” “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 “我呸!” 两三个人围着一个座吵成狗脑袋,有的还试图拉扯周围边的人评理。 感受到有人浑水摸鱼地想挤走她,宋软暗自发力地将自己死钉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仿佛睡得极沉。 从现在开始,她屁股就长这凳子上了,谁也别想叫她动一步! 别说,这种周围人都急得上火吵吵嚷嚷,自己优哉游哉坐得舒舒服服,还怪让人放松的。 宋软装着装着,真的睡着了。 她是被激烈的拍桌声震醒的。 当时火车正哐当哐当地穿过一望无际的平原,猛烈的阳光将每一根草都照得发亮。 她靠在玻璃窗上的脑袋随着车厢一晃一晃,被草叶上的反光一闪眼,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还没回过神,就听见耳边一个高昂的女声义正言辞地斥道:“两位同志,我观察你们很久了!我觉得你们俩的态度很有问题!我们是要到农村的广阔天地中开辟新道路的光荣知青,应该用积极的态度去建设祖国。你们做出一副愁苦的面容,像什么样?” 对面立马有急切的反驳声传来:“同志,我们只是刚离开家一时不适应。” 宋软眯着眼睛偷瞄:训斥的是一个留着瓦片头的女青年,刘海尽数向后梳起,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连睫毛根都透露出勃勃斗志。 被训的是两个男生,一个文弱戴眼镜,一个皮肤黝黑看上去有点憨厚。 “都是借口!我看你们就是舍不得城市的好生活,不愿扎根艰苦农村。你们的革命性还有待提高,要进行批评教育!” 眼镜男急得脸色涨红:“你少给我扣帽子,刚离开家心中不舍都不行了?” “就是,就是!” “小题大做,上纲上线,我还说你是分/裂人民群众内部团结!” “对,分/裂、团结!” 身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得热烈,宋软不打算掺和,闭着眼睛继续装睡,但耳朵竖的老高。 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在心中点评。 这俩男的虽然人数上占据了优势,那个眼镜男虽攻击力一般,好歹能说上两句,姑且算个战力,另一个却是连进攻都不会,充其量只能算个附和的气氛组,加起来也被女生压着打。 啧啧啧,真可怜。 宋软看热闹不嫌事大,耳朵都快支成驴耳朵了。 就是这女生的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她还在拧着眉努力回忆,不满足于唾手胜利的瓦片头目光环视一圈,打算给他们给来个最后一重击。 闭着眼睛的宋软只觉得身上一冷,接着肩膀就被人拍了:“同志你说,是不是我说的这个理儿?” 宋软:…… 得,看热闹有风险。 慢着——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之前车站演讲的那个瓦片头吗。 看她没反应,瓦片头坚持不懈地继续拍:“同志、同志?同志你醒醒!” 宋软装不下去了,垮着脸坐起来。 瓦片头松了口气,也不管她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连珠炮一样将事情从头说了一遍,末了重复道:“同志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种扯进去没好处还可能一身骚的浑水宋软实在不想趟,眼珠一转,张着嘴一边“呜呜呜”,一边指着自己的喉咙。 瓦片头一愣:“你是个哑巴?” 她疑惑:“这年头哑巴也能下乡?” 宋软摇头,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声调不一的音符,继续“呜呜呜”。 瓦片头没听明白这婉转的调,扯着嗓子喊:“你说啥?” “她说,”眼镜男听明白了,插嘴道,“她说她喉咙疼,说不出话。” 宋软眼睛一亮,一边竖着大拇指,一边点头。 “这样啊。”瓦片头下意识接过话头,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和对方吵架呢,一时有些下不了台。 对面两个男生也还有些不忿,一时间都没言语。 宋软左右看看,把他们的手拉到一起,绑上大红花,拍拍。 眼镜男没忍住一笑,周围气氛为之一松。 这么一打岔,他也理清了思绪——这样吵下去对他没好处——调整了脸上的表情,率先退了一步: “同志你好,我细想你说的话确实有道理,我们是下乡去建设农村,应该用更积极的面貌去迎接,你是一个觉悟很高的同志,我要向你学习。但我们也要向你解释清楚,只是一时不舍家乡才会情绪低落,并不是贪图享受。” 瓦片头被他这么一捧又一退,也不好意思穷追不舍了:“主席说过,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我们就要欢迎他。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误会了你们,也要进行自我批评。” 虽然另一个男生面上还隐存不服,但矛盾就此也算大致解开。 四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瓦片头率先伸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大家刚好认识一下吧。我叫向红英,是湘省去黑省插队的知青,你们呢?” 宋软听到这熟悉的省份,心中猛地一咯噔。 眼镜男已经接上话茬了:“你也是去黑省?好巧啊!” “我叫林信平,”他指着那个皮肤黑一点的男生,“他叫李兵,我们也是去黑省,是去黑省定阳县怀旗公社东风大队,你们呢?” 卧槽! 宋软抖着手把自己的下乡通知单抽出来,眼睛随着他蹦出来的一个个地名越瞪越大,最后心如死灰地放下——愣是一个字都没差! 算了算了,往好处想,至少这俩看上去不会主动发动攻击,总比和那个看上去逮着谁叨谁向红英好,和她一个地一看就安生不了。 ——她就不信这么巧,这么大列火车、五湖四海来的乘客、随机自抢的位置,还能刚好在一个座里凑出目的地完全一致的四个知青? “真是革命的光辉在指引,我也被分在了这个地方!”向红英激动的站了起来,“看来我们以后就是并肩作战战友了!” 宋软心脏骤停。 她的平淡下乡生活,飞了! “谁想和她分一起嘞。” 宋软以为自己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见对面李兵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她不可能这么der。 兴致勃勃得向红英没注意听,转面向宋软:“同志,你呢?” “啊?”宋软张了张嘴,都不用故意装,声音已经因为彻骨的悲伤变得嘶哑:“我也是。” 向红英激动地拍手:“这就是红星的指引,我们一定要团结一致,共同建设农村!” 发现居然被分到了同一个地方,几人有意识地增加了交流,从个人情况到理想目标,连还气闷的李兵都暂且放下情绪,结结巴巴地加入话题——毕竟要去的是个天远地远、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以后又大概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在熟悉之后也有个照应。 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向红英还发表她的语录学习心得和热血感悟,另外两个人应和。 得亏她当时灵机一动装哑巴,不然现在也得跟着当捧哏。 她看着对面两人越来越生无可恋的脸,微略有点幸灾乐祸。 终于,林信平忍不住了,在行李中一阵翻找,拿出个水缸子站起来:“同志,我打算去打点水,你说了这么久,要给你也打点吗?” 向红英停下来认真感受了一下,找出自己的水缸:“谢谢同志。” 林信平嗯了一声,接过就往外走。 李兵眼睛一亮,忙不迭也要跟上去,被他按住了:“你帮我看着座和行李。” 宋软看着李兵仿佛一只被母鸡抛下直面老鹰的慌乱鸡崽,望着远去的同伴又看着意犹未尽又要张嘴的向红英,眼珠发直,连原本黝黑的脸都白了一度。 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个三合面的窝窝头,狠狠心掰了一半给向红英:“同志,你吃一点吧。” 怕她不吃,想了半天,笨拙地憋出一句:“夹了野菜,你别嫌弃。” 原本想推拒的向红英停了下来,严肃道:“革命前辈吃野菜换来了我们如今的好生活,我们应心怀感恩,怎么会嫌弃?” 她从自己的饭盒中拿出一个白面饼子,掰了一大半递给他:“我和你换!” 虽然饼子已经冷了,但独属于细粮的香味仍格外馋人,李兵家庭条件不好兄弟姊妹又多,平时吃个饭抢得跟打仗一样,此时香喷喷的白面饼子就握在手中他却愁眉苦脸,一直盯着向红英咬了一口没空再说话,整个人才放松地将饼举到嘴边。 正巧这时林信平打水回来,向红英一口窝窝头一口水,彻底没空说话。 李兵咬了一大口。 宋软看的直乐。 突然一块白面饼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抬眼望去,向红英把剩下白面饼子一分为二,分别递给了她和林信平。 “你们也吃,我们一起分享社会主义美好生活。”她说。 她也有份? 宋软下意识坐正了接过,这人……其实还挺好的嘞。 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知道这年头粮食珍贵,也不占人便宜,兴致勃勃地拿出自己做的黄瓜红薯咸菜饼分享。 可能在上火车时被挤到,饼子稍微有些变形,黑绿发黄的颜色加上崎岖的外表,尤其有些已经被挤成了条状,一出场就给了其他人极大的震撼。 宋软难得有些心虚,极力的证明:“只是有点不好看,但是好吃的。” “……” 最后只有向红英拿了一块:“共产主义青年要时刻忆苦思甜!” 宋软:…… 她气愤地咬着自己的饼子,明明就还可以嘛。 系统在她脑海笑出鸡叫。 宋软恼羞成怒:“哼!!!” 【你哼个屁,我还没说你呢,怼精系统的宿主,装哑巴,我也是开了眼了】 “陌生人吵架,我掺和什么,傻子才平白给人站队当枪。”宋软又哼了一声,“不如旁边当个看戏的哑巴。” 见系统没回话,她乘胜追击:“再说你看戏不也看得挺快乐的?我都听见你啧嘴声了!” 系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暴躁炸锅:“谁啧嘴啦?谁啧嘴啦?” “行行行,我啧的我啧的。”宋软不跟它争这长短。 过了好一会儿没听见系统动静,她补了一句:“你下次可以备点瓜子,比干啧嘴快乐。” 【。】 系统打了个句号表示结束聊天。 过了好一会儿,它偷摸上线,在商城页面下单了两袋瓜子,然后打开了老宋家的画面转播。 【你看不?】 它问。 “看看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第 7 章 老宋家可谓是炸了窝。 他们打定了注意一毛也不给地叫宋软空手下乡,生怕回去早了叫她赖上,顶着护士的催促硬生生拖到日头偏斜,才磨磨蹭蹭地从医院出来。 幻想着着宋软吃了教训后会痛哭流涕地找他们认错,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往回走,交谈中充满着解气和美好的畅想。 “爸,到时候你一定要狠狠抽她一顿,她打我打得好疼!”宋家宝撒娇道。 宋国刚眼睛一瞪:“好,我给你绑着,你亲手抽!一个赔钱的贱丫头还反了天了?别把她脸打坏就成,倒时候还得给你换工作呢。” 宋家宝有些不满地嘟哝:“只是个临时工。” 宋国刚哄他:“等你姐在马主任家站稳脚跟,给你弄个转正还不容易?” 宋丽听着他们轻飘飘、仿佛只是在谈论一只猫狗一样的话,心下莫名有些发冷,还没来得及细想,目光在家门前一顿:“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还在思考,率先打开门的张美娟被眼前的景象震呆在原地。 两道尖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门口的炉子和锅呢??” “家里的东西呢????” 张美娟声音凄厉,宛如一直受伤的的老鸭:“家宝爸,家宝爸,了不得了,咱家进贼了啊!!” “什么?!” 原本慢悠悠吊在后头的几人一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来,和张美娟并一起凝固在原地。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空旷干净、一览无余的家,四处都空荡荡的,只剩几根灰扑扑的水泥柱子支在家里,可似乎也比之前薄了一层——惨淡得西北风进来都得掉两滴泪。 在一片寂静中,宋丽率先回神,猛地冲向自己的房间。 她的尖叫声畅通无阻地传到门口:“我的箱子!我的床!我的……被子!!” 她残存的理智阻止她为自己的消失的私房钱悲鸣,转以其他的的借口宣泄。 “呜呜呜妈,我的东西都不见了啊,衣服,鞋子,连我那坏了的头花都没啊!!!” 仿佛一声号角,宋家人齐齐冲进各自房间,哀嚎此起彼伏: “柜子呢??” “妈,我盒子不见了!!!” “老子钱呢?” 张美娟仿佛被抽了骨头一样瘫到地上,哭嚎着猛拍大腿:“咱家这是遭日本鬼子扫荡了啊!!!” 宋国刚跌跌撞撞往外跑:“报公安!我要去报公安!” 筒子楼不隔音,宋家鸡飞狗跳的动静很快就引出了左邻右舍,以隔壁周婶子为首,大家揣瓜子的揣瓜子,抱孩子的抱孩子,甚至还有人正吃着饭呢,端着碗就凑过来,几乎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着热闹归看热闹,这年头的人大多还是热心的,公安才到家属院,大家就一股脑围上去,七嘴八舌地描述宋家的惨状。 “诶呦宋家可是遭了难了,什么玩意儿都被偷没了。” “我咋觉得她家高一点呢——卧槽墙纸也给铲了!” “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贼,你们可一定要把人逮到啊。” “对啊对啊,万一再来偷我们家怎么办啊? 公安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对光秃秃雪洞一样的房子也是大为震撼:“你们最后一次离开家是什么时候?” “昨天!昨天晚上!”张美娟失魂落魄,“我们一家子都去医院了,一晚上没回来,只有我三姑娘宋软在家。” “你三姑娘呢?” “走了,下乡去了,今天上午的票。” “那这一会儿也联系不上啊,”公安有些为难,“你们最近和什么人有冲突吗?” 宋丽从房间里冲出来,歇斯底里地尖叫:“公安同志,是宋软!肯定因为她下乡的事对我们怀恨在心,在家里闹好久了,一定是她卷了家里东西跑了!你快去抓她啊!!” 公安严肃地皱起眉头。 周婶子看不下去了:“丽丫头你说这话就丧良心了,你们家啥都没给软丫头准备,她走的时候包裹还没你妈回娘家时候的大,怎么可能卷你家那么多东西。” 这么一说,昨天遇上宋软的人也想起来了:“对对对,很小一个包裹。” 公安心中已经信了七八成,本着最后一丝严谨心求证:“您是亲眼看着她走的吗?还记不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况?” 周婶子就喜欢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还是“有身份”的公安朝她询问,得意得下巴都抬高了,袖子一撸就开始了她的表演:“这你就问对人了!” “且说我家那时刚吃完晚饭,我在门口收拾碗筷,余光就看见宋软背着那么小一个包哭哭啼啼朝外走,我一问,她说她二姐给她报名了下乡,她得现在走。”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宋丽的眼光变得怪异。 都知道下乡苦,都不想下乡,但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坑你亲妹啊,你妹妹还有工作呢。 处于现在的风气,没人敢直接说出来,但都下意识挪得离她远了点。 ——这娘们毒啊。 宋丽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还说她爸妈想把她定给酒厂马主任,到时候嫁回来——啊,这是可以说的吗?”她一惊一乍地把嘴一捂。 周围人又吸了一口凉气,打跑老婆的二婚老男人,在这一片都赫赫有名啊。 但凡当父母的稍微有点良心,都不会把姑娘望这个火坑里推啊。 于是怪异的目光又齐刷刷落到老两口身上。 ——这俩也毒啊。 这下脸上青白相交的变成了宋家两口子。 周婶子又补一刀:“还什么东西都没给她准备呢。她给我孙子拿块糖,包裹都翻到底了,我就一瞅点破衣烂被,可怜唷。” 宋国刚挂不住脸,把张美娟向前一推。 “当当当当当当当~~” 一队人敲锣打鼓地从家属院外走来,为首的扯着嗓子喊:“这里是宋丽家吧?” “啊?” 周围的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回宋丽身上。 看着不知为何有些熟悉的场景,宋丽心生不安,抖着声音向前一步:“我就是。” 那队人乌泱一下围上来,挂红花的挂红花,鼓掌的鼓掌:“向主动报名下乡的知识青年致敬!这是你下乡通知单和车票,拿好。” “什么???”宋丽惊叫,又不敢太激烈怕被人揪尾巴,强忍着镇定,“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报名下乡啊?” 张美娟急切地凑过来:“对啊领导,我们家已经有一个下乡了,我三姑娘,宋软。” 知青办的人眉头一皱,对比着手中的单子:“你不叫宋丽?” “是、是啊,但……” “那就没错了,你再想想,是你托你妹帮你报的,专门选的西南边疆。” 这下宋丽哪儿还不明白?又急又气又吓,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地地到了下去。 哐当一身砸到宋国刚打着夹板的手上。 “啊!!”宋国刚差点也跟着晕过去。 看着眼前一团混乱的情况,知青办的人心中也有了数,将东西往张美娟手中一塞: “行了,我们已经通知到位了,你记得告诉你这个姑娘,后天九点到车站集合。”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刚才知青办的人说是谁给报的名?” “就那个被坑下乡的老三,宋软。” “啊这……” 张美娟手忙脚乱地接过报告单和车票,看着家徒四壁的房子、躺在地上呻吟的丈夫、晕过去的女儿以及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群,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你们来个人帮帮我啊!” 人群一静,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家子看上去,都不是简单角色。 还是别沾上的好。 宋软和系统看得嘎嘎乐。 系统呸得一声吐出瓜子皮,幸灾乐祸: 【那狗/日的还想给你泼脏水,嘿,晕过去了吧,你看她那脸都摔成鞋拔子了嘿嘿嘿】 突然,两人的脑海中同时传来叮的一声: [管理员提示:抽检到您在与宿主的交谈中疑似使用粗俗语言,警告一次。建设文明时空管理局,统统有责] [管理员提示:抽检到您的系统在与您的交谈中疑似使用粗俗语言,如您觉人格受到侮辱,可点此举报] 宋软:…… 系统:…… 她干巴巴地:“你们这……确实挺正规哈,宿主待遇还挺好。” 怼精系统没好气哼道: 【这遭瘟的抽检,我加班的时候不来,偶尔吐个槽一下就抽到我了】 宋软心有戚戚:“就像我小时候干活,累的满头大汗的时候我养父母不来,刚喝口水就被逮住了,然后就挨削,真见鬼。” 系统看她宛如高山流水遇知音,当即找了瓶饮料过来:“来,咱走一个。” 宋软掏出她的搪瓷缸,轻轻往脑袋上一碰:“切尔斯。” 至此,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时不时便欣赏老宋家的兵荒马乱并予以点评。 尤其看到他们去纺织厂想用她那个工作换点“灾后重建金”,却被告知那个工作早就被卖掉只能空手回家无能狂怒的时候,更是乐得此起彼伏。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火车哐当哐当走了三天,眼见着快到黑省,宋软灵光一闪:“统统,你这个转播功能是什么地方都选吗?那我能提前看看东风大队的情况吗?我提前了解准备一下。” 【那不行】 系统有些遗憾,【这个是有限制的,我能调出老宋家的画面,是因为那个算“你家”,但东风大队不是,我没有权限转播】 “这样啊,”宋软敏锐地抬眼,“那等我入住知青点后,是不是即使外出,你也能帮我调出知青点的画面?毕竟那也算我家,新家。” 系统想了想: 【可以】 宋软心满意足地往椅背上一靠:这不就是多了个远程监控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第 8 章 在第四天的早上,火车终于到达了定阳县。 这是个小站,停的时间短,上下车的人像对顶的牛一样拼命互相撞,宋软夹在中间,被挤得那叫一个颠沛流离。 她暗恨地看了一眼现价高达五百点的“力拔山兮气盖世”,一边艰难地向前扑腾,一边在心中发誓:等下次它再打折,她一定要往死里囤! 三伏天坐了三天三夜的硬座加上这么一番折腾,等她终于从人群中挣扎出来,整个就像是刚从缸中捞出来被拧干的皱巴臭咸菜——当然,另外三个人也没比她好哪儿去。 四个被挤散的臭鳜鱼在车站门口重新汇合。 林信平推了下眼镜,温和地笑着说:“我刚刚打听了,我们得自己去县知青点集合,然后在那里找到各公社的负责人把我们带过去。这里过去要二十分钟,我们得快点。” 本来应该是一副细心体贴、叫人安心的形象,但经过这几天火车硬座的发酵,他现在一动弹宋软就觉得有看不见白烟在冒,不自觉向后挪了一小步。 林信平并没在意。 他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略过宋软简陋的小行李和身上皱巴巴的旧衣服,转向脚边堆着一大包行李、即使经过几天火车磨砺也能看出是新军装的向红英: “红英同志,你东西多,一个女生可能提不起,我帮你提一点吧?” 向红英的眉毛高高扬起:“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什么我是个女生我提不起?你还要加强思想学习!” 她把大包往背上一甩,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一步,仍倔强地站定,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走!” 林信平被下了面子也看不出恼,甚至好脾气地说:“那走吧。” 他体贴走到向红英前面:“如果你走不动了,可以拽着我的包。” 向红英瞪眼:“什么走不动?华国人民有志气,有能力,这几步路都走不动,怎么赶英超美?” 林信平再次被噎住了。 宋软看得直乐。 向红英大方分白面饼子开始,林信平的态度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时不时想找她聊聊理想和生活——虽然每次都被向红英的思想语录堵回去,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这种劲头在她吃白面干粮、掏出怀表看时间时会达到顶峰。 不过这个年代的人淳朴,比如向红英和李兵两个,压根没往那个方面想,只单纯以为他是热情体贴的好同志呢。 但宋软怎么说呢,她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谁家好人能把墙皮都铲走一层?所以对这种鸡零狗碎的聊斋鬼事就格外敏感。 也许是察觉到她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又或许是坏东西之间微妙的相互识别,林信平对她比较冷淡。不过因为她“嗓子疼”也不怎么参与聊天,所以不是很明显。 ——她绝不承认是因为她拿出的黄瓜红薯咸菜饼而遭到的嫌弃。 系统在她脑海里嗤笑: 【就你那大丑黑饼子,人家别说无视,没歧视都是人家有礼貌】 宋软气急败坏:“你再说!” 【急了,你急了】 “嘴巴这么讨厌,活该你绑定我没业绩!”宋软跳脚。 【要不要脸,你还挺得意?!】 系统炸毛。 “你教的,活该!” 【你!】 两人这两天因一起吃瓜而加深的友情烟消云散。 一行人拖包抗袋地向前走,说是只要走二十分钟,但估计是按本地人的脚程来算的,他们走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见知青办的影子。 几人一番寻找,终于坐上了去往怀旗公社的拖拉机。拖拉机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见他们来也没说话,只是向边上挪出点地方,随后闭上眼睛继续休息——这几天的火车实在是太磨人了。 宋软他们也累得不行,把行李一放,靠着车壁几乎立马就睡了过去。 拖拉机突突突地往前蹦,加上越往公社走路越坑洼,而拖拉机手又似乎有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专往那土坑石块上开,整个车子几乎可以说是跳跃式前进。车斗里的人就像砂锅里的炒栗子,在烟尘与沙砾中来回翻滚,颠得七荤八素。 倒是没人睡觉了,但依旧没人说话,所有人都拼命扒紧车沿,生怕稍微松一点就会飞出去,连牙都在用力。 颠了不知道多久,等他们终于能从拖拉机上下来,只觉得魂在头上飘。 还以为终于捱到头了,就看见墙根下停着寥寥几辆牛车和驴车,几个村干部模样的人见他们来了,扯着嗓子喊: “团结大队!团结大队的来这边!” “青山大队的来!” “张家屯,张家屯的!” 原来还得转。 知青们看着比拖拉机还破旧的牛车和驴车,上面不知道沾了什么,有些地方木板的颜色都深了一块,沾着黄泥和草叶,脏兮兮的还有苍蝇在飞,牛尾巴一甩一甩地将蚊虫驱赶,当即就崩溃了。 拖拉机手下车抽烟,看着一窝病恹恹、抱头痛哭的小鸡崽,摇摇头:这才哪到哪儿呢。 一个用红头花扎着麻花辫的女知青哭声最大,小皮鞋一蹬,像个开水壶成精:“这是什么破地方!我要回家呜呜呜!” 因为晕车正在一边哇哇吐的向红英察觉到战斗信号,还白着脸呢,就脚步虚浮地飘过来训人:“同志,你怎么能有这种好逸恶劳的思想?我们知青应该……” 麻花辫也不是个好脾气,眼泪一抹小腰一插:“你谁啊你,显着你了就过来叭叭叭?癫了是吧?” 向红英头晕压花的劲儿还没缓过来,被她一顶情绪激动,胃也跟着翻涌,没忍住,“哇”地一声向前吐了出来。 刚好溅在麻花辫的鞋子上。 麻花辫尖叫的声音隔十里可见。 宋软没掺和这边的兵荒马乱,她侧耳辨别了一下东风大队的方位,抱着行李就飞快窜了过去——这牛车就这么大点位置,万一人多坐不上嘞?她不得抢夺先机啊? 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再走了。 风一样蹿到牛车前,却没直接上去,先扬起一张积极的笑脸:“您好,我是来咱们大队下乡的知青,我叫宋软。” 东风大队的大队长愁眉耷眼地坐在车前抽旱烟——今年他们队被分到五个知青! 这些知青们,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一天到晚的还各种闹腾,他是真的不想要啊。 而且他都不用细看,一个“软”一个“红英”一个“珍”,得,五个里面三个女娃子!这能干个啥活? 眼见着就要秋收了,这不是节骨眼上来了群拖后腿的? 越想,他的脸越皱的像是一张老树皮。 听到声音一抬眼,看到一张笑脸,虽然是他不想要的女娃,但也不好意思直接冷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奥,那你上车吧。” 宋软乖巧点点头,看了眼他手中铜制的烟锅,将原本准备的水果糖换成大白兔,趁着左右无人注意,飞快地塞了过去: “真麻烦您顶着这大太阳来接我们,您拿着给自家孩子甜甜嘴。” 大队长本来想伸手推拒,但看清是大白兔,又只有两颗的时候默默地收了回去。 他也听说过大白兔的大名,但他们这是离沪市天远地远的穷旮瘩,哪儿会有这种精贵东西卖? 他年纪大了吃不吃没啥,可小孙孙还没尝过啊。 ——两颗,也就是个心意,算不上送礼。 他这样想着,将糖收到了自己的兜里。 “哎呀,你说你这,哎……那叔谢你了啊。” “快上车坐吧,从这里到咱大队可有一会儿。” 宋软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脸上的表情,见他收了东西后还有些不自在,而不是像一些人稍被讨好后就鼻孔朝天自鸣得意,目光也清正,笑容更真诚了些。 这个村干部看上去还算淳朴,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她带着自己的行李坐到了牛车上。 大队长又重新拿起了他的宝贝旱烟,心情却好了很多。 这个“软”看去虽然瘦了点,但人也还行,总比那俩现在还在吵的女的好,一看就不省心,也不知道哪个大队这么倒霉,接到她们两个。 这样想着,喊了一嗓子:“东风大队的!东风大队的知青来!” 然后就看那两女知青边吵边往他这个方向走来。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两人停在他面前,就是剩下的“红英”和“珍”。 自我介绍完也没消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呛嘴。 一个说你不能吃苦贪图享受要思想改造,另一个说你就是嫉妒想要破坏我的美好生活,吵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林信平试图和稀泥劝架,结果挨了两方的骂。 看着她俩身上连个补丁都没有的衣裳和极其鲜明的个性,大队长苦涩地一抹脸,哎哟他滴个亲娘嘞,这是引了两尊菩萨回去了。 牛车一路走,两人一路吵,声音在愤怒下又尖又高,牛都听得直摆头,尾巴不停地甩。 终于,大队长忍无可忍:“再吵你们俩就给我下去自己走!” 两人一静,但还是不服气地彼此瞪着。 牛脖子上的铃铛晃了好久,他们终于到了东风大队。 大队长指着一个泥坯砖盖成的院子:“那就是知青点。”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刘永强和田慧妮两位同志在吗?” 院子里传来应和,随着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一男一女从里面走出来。 “大队长。” “大队长。” “这就是新来的知青,你们安排一下。” 因为和她赌气安静了好久的系统冒出: 【我就说原身的人生咋那么波折那么倒霉,原来她是给女主送装备的女配啊】 怕宋软没听见,大声补了一句 【今天就是初~见~啊】 “什么??”宋软大惊。 系统放了勾子,却不说话了。 宋软:“……” 她放软了声音:“我错了统统,我下次不凶你了。” 她听见系统哼了一声,随即一本书在她脑海中浮现。 还怪好哄的,她笑眯眯地翻开书,随后僵住,变成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抽搐脸。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第 9 章 书名很积极,叫《七零小可怜步步登高》,内容粗看也很热血,讲的是一个原本穷苦的女知青田慧妮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让生活越变越好,实现阶层跨越的故事。 她其实对这种拼尽全力向上爬的行为是十分理解的,谁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更好一点呢? ——前提是不要踩着她的头上去。 女主田慧妮出身在一个贫困又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中,但和任劳任怨求父母认可的原主不同,为了和姊妹们抢夺本就贫乏的资源,她从小就学会伪装和不动声色地算计。 在下乡后,她仅半年就混成了知青们的领头人之一。但这只能给她带来一葱半苗的蝇头小利,农村繁重的农活、空荡荡的钱包、年已过半数仍寥寥的过冬物资才是牢牢压在她头上的大山。 恰巧这时缺爱又能干的原主下乡,田慧妮只是稍说几句漂亮话,便哄得原主将她视为最好的朋友,活儿也给她干,衣也帮她洗,再暗示几句,连口粮都让了一半——当然,书里不这么写,书里管这叫朋友间的亲密无间。 但是,她还是没有钱——这没办法,原主也没钱,帮不了她。 恰巧这时,原主被村支书看上骚扰,对于又老又丑鼻毛比头发还多的村支书她当然不同意,却一次上山挖野菜给女主加餐的时候被拖进玉米地。 等察觉到不对的女主赶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女主只能先带她回知青点休息。 但经此一事原主大受打击,整日浑浑噩噩,在一次和女主去河边洗衣时脚一滑掉了进去。 村支书误以为原主闹自杀,怕事情闹大,在女主找他说理时,给了她一百五十块钱做俩人的封口费。 女主以“怕勾起原主不好回忆”为由没把钱给她,而是说用钱给她买补品,可也只买了两次肉后便也无疾而终。 但女主的生活却自此精彩起来,之前还数米而炊,现在下馆子,买物资,上黑市,高考恢复的消息传出后直接脱产备考,成功考上大学,最后嫁入豪门,活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而原主呢,掉入水中虽然被救了起来,但白衣服湿哒哒贴在身上的样子被不少人看了去,这年头的农村保守,却又尤爱给女生造黄谣,她几乎成了闲言碎语的中心,时不时还有二流子朝她开黄腔。 原主受不住,干脆破坛子破摔,在年底回家探亲时候主动嫁给马主任,又有了后面一生的悲剧。 他娘的,女主是登高了,踏马她被踩成粑粑了啊! 不是,救命,谁是小可怜啊?那个斩脑壳死的女主哪里是小可怜啊?她简直是朵黑心莲! 宋软生无可恋,一想到未来还得跟这么朵黑心莲待一起又怨气冲天。 正巧这时田慧妮走来冲她伸手,温柔体贴地开口:“同志你好,我叫田慧妮,是女知青这边的负责人。一路舟车劳顿累了吧,快进来。” 宋软没忍住假笑一下,旋即低下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哎呀同志你也太热情了,我虽然累了一路,但怎么好意思叫你帮我拿行李呢?” 她假装没看出来田慧妮要握手的意图,把身后的行李放在她伸出手上,还特意叫系统把里面轻巧的衣物换成菜墩子和几个灌满水的大暖水壶——感谢老宋家的亲情馈赠。 “谢谢啊。”她腼腆地说,“你帮我把东西放进去就行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你真是个热情的好同志。” 田慧妮的手被压得向下一沉,整个人险些被带得栽倒下去,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然后就听见她不要脸的话,人都惊住了。 但高帽子一带,她又不好拒绝,僵着脸笑道:“没事没事,快进来吧。” 也不知道她在行李里装了什么,包裹又重又沉,她有点踉跄地转身,想快点进屋放下。 ——但被宋软拉住。 她拉着田慧妮不让走,大声赞美:“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十分亲切,你就是雷锋同志说的乐于助人、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的好同志吧!” 宋软一边觑着她的脸色,似乎还有余力,当即指挥系统:“快快快,给她加两块我挖的砖。” 田慧妮抱着行李的手一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手中的东西越来越沉。 她的汗从额边冒出,猛地咬牙勉力笑道:“我先帮你放进去。” 不等宋软反应,用力抽身大步朝房子里走进去。 韩珍珍一见,也叫到:“那你也帮我搬一下吧,我一路来累死了。” 田慧妮脚下一个踉跄。 宋软见状连忙大喊:“同志你小心点,我包里有个暖水瓶容易碎!” 田慧妮背对着她们,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 宋软两步先窜到了前面,向红英揪不住人,把矛头指向韩珍珍:“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干嘛麻烦田同志帮你搬行李?” “你烦不烦啊?”韩珍珍一个白眼翻过去,“自己自私自利不愿意帮忙就算了,还不让别的好同志学雷锋做好事了?” “你说什么?谁自私自利了?”向红英涨红了脸,“你把东西放那儿,我给你搬!” 韩珍珍昂着下巴:“我才不要你帮我搬!我就要田同志帮我搬,她人好,我就喜欢她!” 田慧妮好不容易把宋软死沉的行李搬完,喘着气刚走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两眼一黑。 韩珍珍已经蹬蹬瞪跑了过来,扒拉着她的手撒娇:“田同志,你才是真雷锋,你帮我搬嘛。” 宋软一唱一和,深情颂歌:“田同志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志,她肯定愿意帮忙的。” 我谢谢你啊。 田慧妮被两人的话高高架起,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 刘永强从这一番刀光剑影中咂摸出这几位都不是省油的灯,转向了两位男知青:“我先带你们去房间吧,已经给你们收拾出来了——其他的我们吃饭的时候一起说。” “好好。”几乎挨了一路骂的林信平巴不得逃离战场,拎着行李就走。 懵懵懂懂一直在状况外的李兵连忙跟了上去。 宋软左看右看,一屁股坐在檐下的椅子上,翘着脚看田慧妮来来回回地帮她们把东西卸到房间里。 韩珍珍看着她的样子,屁颠颠地凑过来:“让我也坐点呗。” 宋软向边上挪挪,让出了一点位置。不等她说话,张口就说:“我屁股大,你忍一下。” 刚准备让她再让一点的韩珍珍被她一堵,脸色有些不好看,听完她的话又只剩下害臊了。 她跺了跺脚:“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怎么能那样说话!” 宋软说完也有些不自在,但看韩珍珍羞窘得比她还不自主的样,又放松了,吊儿郎当地回:“那咋办,我怕我说假的你不信。” 其实这具身子的屁股不大——叫老宋家不给饱饭地养了十几年,都快瘦成柴火棍了哪儿来的身材——但反正她也不敢细看。 “啊你还说!” 果然,韩珍珍像被火烫了一下猛地将视线挪开,耳朵都红了。 她像个小媳妇一样别别扭扭地坐下了。 宋软在心里冲系统吹口哨:统啊你别说,不要脸当流氓还真挺快乐的。 系统:有的时候真的挺想报警的 田慧妮累死累活地将东西搬完,一扭头看见罪魁祸首两人正亲亲密密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看她,像是地主在看长工,监工在看力夫,看戏的看猴儿,当场没一口气过去: 我累死累活,倒还给你俩整圆满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其他人上工还没回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知青点的情况。” “我们知青点原本有六个男知青,四个女知青,前不久一个女生嫁人了搬走,所以现在是六个男知青,三个女知青,加上你们就是八个男知青,六个女知青。” “但咱们知青点一共只有三间炕房,原本是男女知青各一间,一间空着,但现在一间房挤不下八个大男人,所以那间空的给他们了,咱们六个住一间。” 听到这里,韩珍珍有些不乐意撇嘴,但也没说什么。 “我们右边挨着的是厨房,厨房里面隔了间澡间,最边上那间是柴房,也堆点杂物,厕所在后面。” “你们的位置我们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们自己选吧。”她说着,把她们带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并不大,又是低矮的土房,刚一进去只觉得压抑,右手边的炕几乎占据了一半的面积,左手边放了一个柜子,对面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方桌,上面堆着她刚给两人搬来的行李。向红英把她的行李直接靠墙堆放着,于是中间只剩下一条窄窄的过道。 炕中间偏里的地方有一个四方体柱子一样、连接着屋顶的烟道,边上摆着炕桌和炕琴,上面还堆着几床叠成方块的被子,分界线一样将炕划成一大一小两部分。 靠外面的大间铺着三个铺盖,靠近烟道的地方空了一块出来,里面的小间也空着。 田慧妮指着大间里的空地:“这里可以再睡一个人,边上那个是我的铺,里面可以挤两个。” 她刚想叫宋软和她一起睡大间,抬头就发现宋软已经头也不回地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了里间的炕稍上。 “我睡这里。”她说。 韩珍珍看看宋软又看看田慧妮,果断占据了里间的另一个位置。 明明这个宋软有点流氓,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就觉得她比那个温温柔柔的田知青可靠。 至于那个向红英——她呸!就是神经病!! 向红英慢了一步,但她不在意这些,顺手把自己的东西拖到炕前。 “田同志,以后我们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了,让我们响应主席的号召,一起为建设农村出一份力!”她斗志昂扬要与她握手。 田慧妮僵笑着回握,目光却不自觉地追向宋软上上下下打扫收拾的背影。 上一世的宋软,是这个性格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第 10 章 宋软压根没在意她的想法,她正忙着打扫卫生。 里间的炕估计是一直没人睡又和外间相隔所以没人管,边角积了一层浅浅的灰。 她撕了一块宋家宝的衣服当抹布,将墙边炕上的灰掸干净,然后借着翻包裹的动作让系统偷渡出一些报纸铺炕。 韩珍珍偷瞄着她的动作,一步一步地跟着学。 铺到一半,宋软皱着眉一皱:“我们是不是得先把这个墙先糊上,不然万一不小心蹭到,还会掉灰。” 韩珍珍还以为自己偷瞄被发现了,吓了一跳,听完话松了口气:“对,我也这样想的。” “那我去调点糨糊。”宋软说着,从炕上爬下来。 “诶、诶?”韩珍珍连忙跟上,“你等等我,我也去。我带了面粉,你用我的熬。” 她不会熬,但如果用的是她的面粉,不给她分说不过去吧?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积极地把自己的面口袋递了过去。 宋软没推辞,伸手抓了一点放到自己的铝饭盒里。 以后相处的日子长,但有习惯得从一开始就划下,又出东西又出力,起初或许会得到一些感谢,时间长了只会成为理所当然,万一偶尔一次没做还没招埋怨。 她又不是来给人当免费保姆的。 调糨糊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没见过兴奋还是怎么的,韩珍珍跟个哈士奇一样低着头老往前凑,等糨糊熬成半透明的膏状时,还想伸手捏。 宋软烦不胜烦,把她轰出去:“你去找向同志玩儿去。” “啊?”韩珍珍不乐意地撇嘴,“谁要找她玩儿啊?” “你和她多聊聊天,熟悉了就亲近了。” “和她有什么好聊的。” 正嘟哝着,不知道想起什么,韩珍珍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宋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隔壁传来韩珍珍高昂而做作的声音:“哟,向同志也在铺报纸呀?我们熬了点糨糊,要不要借你一点糊墙呀?” “我可不像你,只会耍嘴皮子训人,我是用实际行动团~结~爱~护同志呢。虽然你刚刚才说我,但我还是不计前嫌地来问你。” 宋软:…… 她叹了口气,又抓了点面粉在盖子里用水调匀,然后倒进原本都快好了的糨糊里搅拌。 果然,另一个比较板眼的声音响起:“是我误会你了,你虽然有些娇气,本质上还是一个善良的好同志,谢谢你。” “不要就不……嘎?” 韩珍珍的声音戛然而止。 跺脚声响起,接着就是急促的步子朝厨房跑来。 韩珍珍一脸气愤:“真不要脸!宋软,你再多调一点,向红英也要。” 说完也有些心虚——她走的时候糨糊都快好了,现在又要多做,不是找事吗。 宋软微笑着朝她招手:“你来。” 韩珍珍不明所以地刚走近,一双筷子被塞到了她的手中,宋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你答应的,你来搅。” 韩珍珍:“……” 她自知理亏,只是骂骂咧咧地学着她的样子搅糨糊,倒也有模有样。 灰扑扑的墙用报纸一遮,两人再把被褥铺上,看上去也有几分整齐了。 突然外面也传来连续的动响,她们出去一看,是上工的老知青们回来了。 刘永强正在外面摆饭桌,见状招呼他们:“正想叫你们呢,快来吃饭。” 又对还在门口打量宋软几人的老知青说:“这是新来的同志,也是我们未来的战友了。” 老知青们相互对视一眼,冲她们点头,态度看上去还算友好。 饭是南瓜饭,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不吃干饭人受不住,故锅中饭多南瓜少,金灿灿得很是好看。 菜可以说丰盛了,用盐菜炒了个鸡蛋,还有一盘土豆丝和一盘辣椒炒茄子,不过都没什么油水,看上去干巴巴的。 罗招娣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就皱起眉头小声嘟囔:“咋弄这么多菜?” 胡艳笑着调侃:“哇,点长,今天过年啊。” “欢迎新人嘛,”刘永强挥手赶她俩,“稳重点,别叫新同志看了笑话。” 等大家都落座,他作为知青点的负责人率先开口:“首先,我代表知青点的老同志们欢迎新的革命力量的加入,这顿饭是我们老知青一起凑出来为你们接风洗尘的,但条件毕竟有限,希望你们也别嫌弃。” 显而易见的客气话,宋软连忙接话道;“这么好的菜,怎么会嫌弃?点长您费心了,也谢谢知青点的所有前辈们对我们的关心。” 其他人也跟着道谢。 别说,这种场面话假是假了点,但确实能让气氛和乐融融。 刘永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那咱们也别说那么多,赶紧吃饭吧,下午他们还得去上工呢。” 老知青们干了一上午农活儿,早就饿得不行,新知青们在火车上啃了几天的冷干粮,对热饭热菜也馋得直吞口水,一时间没人说话,只听见筷子碰撞和咀嚼的声音。 在饭快吃到尾声时候,李永强一拍脑袋:“一会儿两位新来的男同志和我一起去大队,把你们的粮食担回来。刚下乡的知青每人有五十斤粮食的补助,省着点能吃两个多月,吃完后正好赶上秋收分粮。今天下午休息,明天和我们一起上工。” 李兵挠挠头:“那我们吃饭是混在一起吃的吗?我饭量大,会不会对女同志不太公平啊。” 李永强的笑容一僵:“平时我们是从自己的粮食袋里抓要吃的分量放到自己的饭盒里,给做饭的人一起上锅蒸熟。但是菜是一起吃的,虽然男同志吃的多一点,但挑水劈柴的重活儿也是我们干的多,没有说故意占人便宜的。” 林信平踢了李兵一脚,对着李永强赔笑道:“我这兄弟他不太会说话,点长你别忘心里去。” 但是到底是把最紧要的口粮说清楚了,李兵憨笑一声,低下头继续吃。 李永强扯了扯嘴角:“菜是我们自己开地种的,就在后院,你们也可以吃,但是要一起照顾地,没问题吧?” 这倒是应该的,宋软几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老知青们下午还得上工,也没多说话,匆匆吃完饭就回房间午睡了。 宋软不想让一身咸鱼味的自己玷污被窝,坚持用灶里的余火烧了点水,提到澡房里打算擦擦身子。 在擦脸的时候,习惯性用水照照。 能先后叫两个在这个年代也算小有权利的人看上,原主自然是好看的。而且是属于那种很艳丽的好看,眼波流转,唇红齿白,宛若红烛下绮丽的绸缎,自带了一股摄人心魂的娇艳。用那些爱嚼舌头的人的话来说,一副狐狸精样,看着就不像好东西。 但宋软喜欢啊。 她上辈子倒是那种长得像好东西的好看,软软糯糯乖乖巧巧,谁看谁说是乖孩子,其实就是软柿子样——谁不喜欢自己的对手是软柿子? 她冲水面一眯眼,水里的人也冷眼回视,看着很有攻击性。 更喜欢了。 “你说,”宋软对水里的自己照来照去,手不自觉地捧着脸摆了朵花的pose,“就宋国刚和张美娟那俩倭瓜样,咋能生出我这么好看的娃儿来捏。” 系统:…… 【你现在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宋软一边泡脚,一边习惯性打开系统商城逛打折满减区。没看到“力拔山兮气盖世”,但看到一个标价30怼精值的强身健体丸,简介上写着吃了可以把身体强化倒成年健康男子的水平。 好东西啊! 她就怕她以后嘴贱多了挨打呢。 宋软当场下单,一口就吞了下去,然后屏气凝神地等待神丹显灵。 等了半天也没啥变化,她试着提了一下水桶,好像是比之前轻松一些? 算了,以后打起来就知道了。 这几天的舟车劳顿实在累人,她也没心情继续研究,把水倒掉,也爬上炕睡觉了。 或许是累很了,又或许强身健体丸的改造,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再次醒来时窗外是朦胧的暗色。 她睡了这么久,天都还没黑?她睡眠质量真好。 韩珍珍正坐在桌子前梳头发,从镜子中看到宋软爬起来,惊叹道:“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我们一会儿就要去上工了!” 噢,是天快要亮了。她真能睡。 “你的粮食已经取来放厨房了,昨天看你睡得沉,我们也没动你的,你一会儿自己去写个名字。” 宋软嗯了一声爬起来,走到厨房的大水缸前打水洗漱。 今天轮到田慧妮做饭,她重生前已经很久没碰过这种柴火灶台了,此时正手忙脚乱的。 见到宋软走进来,眼睛一亮:“宋软,你来帮我做下饭吧。” 她昨天回忆了一晚上——毕竟她重生前都七十多岁了很多事已经模糊——还是觉得宋软不应该是这个性格。在她的记忆里,宋软就应该是个和她名字一样软趴趴不会拒绝人、几句话就能被哄得团团转的傻子。 就这么个傻子,都成破鞋了,后面还能嫁给厂里的小领导,不就因为她那张狐狸精似的脸吗。 自己嫁回了城就没了消息,也不说帮帮她这个还在乡下受苦的姐妹,这么自私冷漠,活该以后落得那个下场! 不过这一世宋软要是好好讨好她,回城了也记得给她邮钱,等她再嫁给均哥了,也不是不能帮帮她。 田慧妮这样想着,觉得自己真是以德报怨的宽容人,大发慈悲地说:“我一会儿和你一起去上工。” 宋软噗得一声将口中的漱口水吐了出来,笑眯眯的:“不来哦,不需要哦。” “那就谢……什么?”田慧妮错愕抬头。 “我说我不想帮你做饭。”宋软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到灶台前,“但我可以看着你做饭给你加油。” 主要是担心你偷偷朝我饭盒里吐口水。 “开始吧。”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加油,田知青!” 田慧妮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第 11 章 田慧妮冷着脸,把摔盆打碗地做着饭,宋软在边上火上浇油:“田同志,你摔你自己的碗就可以了,你要把别人的碗摔了,还得赔钱。” “你!”田慧妮气得把手上的野菜一丢。 罗招娣幽灵一样窜出来:“谁的碗坏了?” 田慧妮努力缓和脸色:“没坏呢,我都做这么久饭了你还不相信我呀?一会儿就好。” 罗招娣阴沉沉地望锅中望了一眼,见自己的碗确实完好无损,粮食也没少,这才无声地走了出去。 鬼一样的人!一个破碗这么大惊小怪,真是天生穷贱命! 田慧妮在心中大骂,见宋软还坐在一边看戏一样盯着她,忍着气走回灶边,塞了一把稻草进灶膛。 灶膛里原本微弱火苗猛地向上一窜,发出爆裂的清响。 田慧妮吓了一跳,猛地把头缩回来,额头前的一撮头发被燎焦了。 宋软嘎嘎笑出声。 田慧妮很久没被人当面嘲笑,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抬起头,盯着宋软的眼睛,几乎一字一顿地问: “宋软,你认不认识马棉?” 马棉,是前世宋软的第四个女儿,后来被她婆婆带出去玩儿跑丢了,找到的时候已经溺死在公园池塘里,这件事在当地闹得很大,报纸电视都用这个例子警告孩子不让下水,宋软一听这个名字就哭。 如果宋软也是重生回来的,只有往这种痛处扎,才可能叫她露马脚。 “马面?这谁能认识?”宋软眉毛高高扬起,“田同志,主席可说过,不准封建迷信的啊。” 田慧妮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不死心,带着恶意细细描述:“不是马面,是马棉,你真不认识?一个小姑娘,被她婆婆丢到池塘里淹死了,听说捞起来的时候尸体都被泡浮囊了,还有水虫子在身上爬……” “什么?社会主义新华国还有这种人?”宋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种人就该去农场改造!” “田同志,你知道得这么详细,是不是就是东风大队的事?是谁?我们去找大队长举报去!”她拉着田慧妮就往外走,“不能让这种坏分子混在人民群众里,一定要好好查查!” 田慧妮吓了一跳,猛地想起现在的风气,屁股用力直往回缩:没发生的事怎么查?万一闹大了又没查出个二五七,别人以为她多嘴造谣怎么办?她还要嫁均哥的! 她像个虾一样扒拉着灶台边不动,强笑到:“不是我们这的……” “那是哪里的?”宋软不依不饶,“哪里的人敢这么嚣张?新华国都成立了,他还敢这么无法无天?” 田慧妮在心中怒骂这个一根筋的傻子看不懂眼色,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是哪儿的,听来的,也许是解放前的事,现在当然没有了。” 见她还有较真的意思,连忙转移话题:“早饭好了,你快去吃,一会儿还得上工呢。” 宋软不动:“烫。” 田慧妮连忙递过来块抹布。 “就一块抹布,我用了还得给你送回来,我还是等它冷了再端。”宋软手一挥,“正好我们再聊聊这个事。” 田慧妮深吸一口气:“我给你端过去!” “哇真的吗,谢谢田同志,放桌上就好。” 田慧妮气得鼻孔都放大一圈,但内心又悄悄松了一口气。果然,她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重生这种奇遇只有她一个人有。这一世的宋软的变化,也许只是因为她的蝴蝶效应。 想到这,她看着宋软的目光颇有些高高在上。 “田同志等在这,是想再和我聊聊吗?” 田慧妮猛然回神,一甩手中的抹布出去了。 宋软喝了口玉米糊糊,眯着眼看田慧妮走路时不自觉弓起的背:“系统,这个田慧妮有问题。” 下乡大半年还做了很久的饭了,却连个火都半天生不起来;最近农事渐忙,伙食是比之前好的玉米糊糊和煮土豆,她的眼中却带着嫌弃,以及刚刚几乎明牌的试探——听那口气是原主未来的可怜崽? 关键是原书都没有提到马棉这个人。 八成就是重生了! 怼精系统咔嚓咔嚓嗑瓜子 【淡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家好歹只是重生,你还跨世界带系统呢】 宋软:“……6” 还是我孤陋寡闻了。 “给我弄半斤红糖出来,在你帮我收的老宋家那些东西的橱柜的第三层的搪瓷盆里。” 怼精系统按着她的指示,果然找到了: 【你要这个干嘛】 宋软把糖包好压到行李:“我一会儿找大队长商量一下我的住宿问题。” 原本的田慧妮就是个毒娃,现在还来个plus版的……搬出去!必须搬出去!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 最主要是,这知青点实在太小,睡觉头对头嘴对嘴的不说,她吃块鸡蛋糕都得偷鸡摸狗的,人活一张嘴,绝不行。 因为田慧妮做饭比平常慢,等他们到打谷场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打谷场上已经到了许多村民,一大团散布满半个场子,正扯着嗓子说笑聊天,知青们则一小撮挤在一起,大部分都低眉耷眼的,纵有聊天也多为窃窃私语,两波人显得泾渭分明。 大队长提着一个铜锅一样的东西,往上面当当当敲了三下,打谷场渐渐安静下来了。 却是另一个长得像煤炉子一样的村干部率先发言:“今天,我们东风大队又来了五位知青同志,我作为村支书,代表大家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打谷场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接着便是一些合作团结、建设经济之类的场面话。 村民们听得不耐烦,打量着几个新面孔,叽叽咕咕地小声议论 “咋又来这么些知青啊,还有三个是女娃娃,这能干啥啊这。” “可不止呢,你瞅那个多带了一副眼珠子的小白脸,我爹死三天都没那么白,瘦的跟刀螂(螳螂)似的,我一只手就能揪死他,还不如女娃娃哪。” 林信平的脸色涨的通红,被刘永强按住:“算了算了,我们毕竟是外来的。” “你懂啥,那叫眼镜,文化人都这样。” “文化人,文化人不也得来我们农村讨生活?我看还不如咱们哪。” “你看那个女的还穿着皮鞋!乖乖,我这辈子还没穿过呢。” “哪儿呢哪儿呢,让我看看。诶呦还真是,她咋想的啊,这么好的鞋子踩地里不心疼啊?” 听到这,韩珍珍骄傲地抬起头,活像只骄傲的小天鹅。 “也许城里人脑子有毛病吧,不然也不能来咱这啊。” “诶你怎么说话的……” 韩珍珍柳眉倒竖,刘永强用另一只手把她一拉:“算了算了,让他们说两句也不会掉块肉,刚刚不也还夸你了吗。” “喂哟,你看最边上那闺女,长得老好看了。” “诶,是好看,就长得妖里妖气的,像精怪。” 刘永强没多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宋软嗖一下蹿到他们身边。 “婶几个夸我呢。”她笑吟吟的。 正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几位婶子愣住了。 她们一向爱揪着人唠嗑,尤爱看那些面薄的小媳妇被臊得面红耳赤,等知青下乡了,发现这些城里的小年轻面更薄反应更大,简直像发现新大陆——几乎是她们的日常娱乐活动了。 这是第一回,居然有人主动凑上来。 但毕竟这么多年磨炼的脸皮底子在这,她们很快反应过来,一个门牙格外大的婶子面不改色率先回:“对啊,夸你长得俊呢。” 有人习惯性拆台:“徐大牙,你可真敢说啊。” “你再叫我徐大牙?”大牙婶子的门牙一下子收回去:“你别逼我当着孩子面削你啊。” 一圈人嘻嘻地笑。 大牙婶子气得翻了个白眼,懒理她们,转头找宋软搭话:“你这孩子倒是敞亮,像咱东北人。” “比那谁像。”刚才拆台的人又接话道。 周围人一阵挤眉弄眼,齐齐笑了出来,连大牙婶都跟着笑。 宋软支着脖子:“谁啊谁啊?” 别说,这种拉踩式夸人,虽然不道德,但是被夸得真爽啊。 她布灵灵一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简直是最好的捧哏。 大牙婶兴致勃勃地给她科普:“大队长的内侄子,还是个男娃嘞。不闯荡,一见人就往后缩,这要是我孩儿啊,我都得愁死。” 或许这边动静有点大,台上的村支书往这边看了一眼,重重咳了一声。 “你瞅他这官样。”徐大牙啧了一声,但到底是安静了。 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小声道:“我下次给你指哈。” 这就是那个村支书啊。长得又黑又矮,但头上锃光瓦亮,仅剩的几根头发被他留长了拨到秃的那边挡着,活像是水泥地上铺了一条假草,呈“之”字型路线,起到聊胜于无的作用。 她还以为这个年代的人的头发都多,原来秃头是不分时代的啊。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村支书再次朝这边来。目光落在宋软身上,小眼睛闪烁一下。 这个女知青长得真带劲。 大队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在阳光下漂亮得像发光的宋软,脸色微变。 他把手中的铜锅一敲,打断他的视线:“咱们安排今天的生产任务。”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第 12 章 以往每天安排生产任务不过只是个形式,东风大队的五个小队是早就定好了的,该干嘛大伙儿心中都有数,不过这不是新来了知青嘛。 知青本来就不如本村人能干活,新来尤甚,也不知道城里是怎么养的,稻谷麦苗都分不清。 第一批知青来时他们没经验,想着都是大城市的知识分子呢,干活这么简单的事还能不懂?于是直接放他们下地上工。 好家伙,那跟放了一群野猪进田没啥区别,把麦苗当野草锄了先不说,挖地瓜多简单的事啊,从地里整个刨出来不就好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一锄头一个地精准将地瓜挖成两半。 他们也知道这样不对,只好用棍子一点点刨,可这样一来速度又慢了干不完活儿,于是又换回锄头,然后又一挖半个地瓜一挖半个地瓜,一个个急得站在田埂上嗷嗷哭——那一天可真是焦头烂额,地里活都干不完了还得哄这些小年轻。 于是村民们也长了教训,新来的知青们先不急着正式干活,得找人从锄草用锄头的开始练,适应个一周,再正式加入各生产小队。 但找谁来带也有讲究,带着这么一群完蛋玩意儿正常的生产任务肯定完不成,本来就村民们就不太喜欢这群知青,要像平时一样按任务量算公分那肯定没人干。 于是大队商量了一下,决定不论任务完成多少,带人的一律按每天7个公分算。要知道一个妇女每天往死了干也最多8个公分,现在带一带新知青就有7个,这和白捡的有什么区别?于是带新知青又成了众人,尤其是妇女们所争抢的好活儿了。 最终,大牙婶儿凭借着一张好嘴和泼辣的态度,从众多争夺者里杀出重围。 “来来来,新知青跟我走。”她眉开眼笑地走在前面,新知青们相互看看,像一队小鸡崽似地跟了上去。 她走到最边上的一块地里:“咱今天就是把这块地的杂草薅干净,一人一垄地,四个公分。我先教你们咋分辨苗和草,可别学之前那些知青似的,把苗当野草祸祸了。” 小鸡崽们一边听着大牙婶的小课堂,一边看那一道长长的垄田,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韩珍珍带着哭腔:“这么多啊。” “哪里多了?哪里多了?”沉浸在教育城里人乐趣里徐大牙被打断,面露不悦之色,“这是头几天为了叫你们适应专门安排的清闲活,以后还有的你们干的。” 韩珍珍听着就觉得如遭雷劈,再看看脚上沾了黑泥的小皮鞋,瘪瘪嘴就要哭出来。 但徐大牙没叫她的猫尿淌出来:“那个哭唧尿嚎的娃儿,过来,我先教你怎么用锄头。” 韩珍珍的泪珠子被堵了回去,一抽一抽地跟了过来。 他们这批人只分到一把锄头,而使锄头这事得上手,所以在徐大牙教韩珍珍的时候,其他人就在各自的那一垄地上先拔草。 宋软带上劳保手套就开拔。她以前也是拔过草的,又吃了强身健体丸现在精力充沛得能下五洋捉鳖,虽然有意识地装生疏,但起码不会像那些真生疏的把苗当草拔了。 “你这闺女不错,慢是慢了点,拔得干净,也没拔错。”徐大牙龇着大牙溜达来,看着她拔完的地,满意地点头,“婶儿没看错你。” “都跟着学点儿啊。”她扬声对着其他人说。 向红英看看她,不服气地一抿唇,埋头就是酷酷一顿拔,田沟里刚冒出头的野草尖都被她薅了个干净。 两位女同志都这样能干,男生也不好意思被拉下,林信平绷着脸拔草,眼镜因为汗水滑到鼻尖,他抬手一推,在脸上留下一道黑印。 只有韩珍珍不熟练地拿着锄头,一点点撮。 徐大牙看记分员没来,一翻身坐在田埂上,看这些小青年们薅草,自己悠哉悠哉地摘下草帽扇风:真舒坦哪,这种好事要能天天有就好了。 突然,田头上响起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接着是一声木棍敲肉的沉闷声响,最后像是谁摔地上的声音, 几个知青猛地站了起来:“韩同志!” 宋软眼疾手快把活儿一丢,扑上去抱住韩珍珍:“珍珍哪,你咋了。” 嘿嘿嘿不用干活啦。 韩珍珍头上顶了个大包,又疼又累又委屈被人一安慰,这几天的委屈混着眼泪,像那决了堤坝,汹涌而下。 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其他地头人的视线,大队长沉着脸背着手走了过来。 徐大牙:…… “咋了咋了。”她连忙走了过来,看着顶了个大包在宋软哭得快抽过去的韩珍珍,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这咋头上长角了?” 离得最近的林信平斟酌了一下语言:“嗯,韩同志可能有点累,就把锄头丢……放下了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突然冒出个蚯蚓吓得往后一跳,结果正好踩到了锄刃,锄头把手一下子弹起来敲到了头。” 宋软:…… 徐大牙:…… 以为发生什么事赶来的大队长:…… 连韩珍珍的哭声都停了那么一瞬,把脸往宋软怀里埋了埋,像是争口气一样,哭得更大声了。 大队长:他活了这么老些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用锄头把自己敲了的,就这还有脸哭? 但城里来的娇贵娃娃,能怎么办呢? 他无奈地抹了把脸:“咱这连个赤脚大夫都没有,最近的卫生院在公社,你要是不严重……”不然就忍忍吧? 宋软一听自己的连带假要飞,捏着韩珍珍的下巴冲大队长一抬。 豁,还真是好大一个包,跟牛角似的。 韩珍珍身体一弓嘴半张,看上去有点想吐的样子。 他改了话:“那你今天休一天吧,那谁,你扶她回去照顾她一会儿,下午再来上工。” 宋软把韩珍珍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挂,半架着她站了起来:“好嘞队长。” 好在韩珍珍人还醒着能走,虽然抽搭了一路,但到底是自己走回了知青点。 但她也确实难受,连话都没力气说,一回去就躺到了炕上。 宋软给她冲了杯红糖水,她红着眼喝完,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梦里还抽抽搭搭地喊着爸妈,搭配着头上的大包,看上去可怜极了。 宋软也没打扰她,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房檐下晒太阳。 等到日头渐高,不少人家烟囱里冒出炊烟,那是一些提前回来做午饭的妇女的劳动成果。 宋软略一思忖便站起来,带着红糖找去大队长家。 果然,大队长媳妇也是提前回来做午饭的那批人之一。 她从自留地揪了一把辣椒,转头见一个脸生的知青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还有些疑惑:“你找谁啊?” “这里是大队长家吗?”宋软偏了偏身子,手中的红糖露了出来,看上去足有大半斤,“我是新来的知青,我叫宋软。” 大队长媳妇眼睛一亮,热情地把她迎进来:“是的呢孩儿,快进来坐,你叔一会儿就回来。” 宋软笑着给她塞了一罐雪花膏:“我一看您哪,就感觉看到我亲大姐一样,这是我姐爱抹的雪花膏,您也试试?” 大队长媳妇拿着雪花膏,又被她捧得心花怒放:“哎呀呀,我都一把年纪了,哪儿还能当你姐呢?” 正说着,大队长揣着他的旱烟杆走了进来,边走边吐槽:“媳妇儿,你是不知道那些新来知青多完蛋啊,我活这么大岁数,头一次看见用锄头把自己敲了的……” “死老头子!”大队长媳妇大吼一声,“你瞎说什么玩意儿!” “你凶什么……”大队长莫名其妙一抬头,看见他口中的完蛋知青之一站在院子里盯着他,手里还提了包红糖。 “啊,这。”大队长一下子停在了原地,黝黑的脸上出现了空白。 大队长媳妇打圆场:“小宋知青找你有事呢,你俩先进屋谈。小宋,我给你倒杯水。” 大队长连忙点头:“对对对,快进来,宋知青你找我啥事啊?” 台阶都给出来了,又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宋软自然不会揪着不放,跟着进了屋,将自己的来意一说。 “你要搬出去?”大队长被旱烟猛地呛了一眼旱烟,连连摇头,急得方言都出来了,“不中不中。” 宋软连忙表明态度:“这样大队长,修房子我的材料费和人工费我自己出。” “不是钱的事,”大队长的眉头愁得能夹死蚊子,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这咋说捏。” 宋软又问:“是宅基地的问题吗?我们知青点确实不够地再起一个房子,这样大队长,您随便给我批一块地,如果我以后回城,房子归大队。” “哎呀,也不是地的事。” “就是吧,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住,也不安全呢。” 他又不好意思直说咱们村支书是个老色胚刚还盯上你,你不躲着点还单出住,这和羊入虎口有啥区别,磕磕碰碰涨得脸通红。 宋软听明白了,但她的怼精值暂时还不够全款买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买了也舍不得用来演示,只能装傻:“咱们大队民风淳朴,人民群众一颗红心向太阳,如果真遇见什么事,大家会帮我的。” 你也别太相信,群众里面也有坏人啊! 大队长差点脱口而出,但有所顾忌,只是一个劲儿地摆手:“不中不中。” 宋软不死心:“或者您知不知道一些人品好家里还有空房子的人家,我租……借住呢?” 快拉倒吧,我都有顾忌,万一别人叫村支书说动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出门,你不就完蛋了吗。 “没有没有,你快回去,糖也拿回去。”大队长想了想,叮嘱一句,“你也是,多和你知青伙伴们一起,没事别一个人瞎走。” 一边的大队长媳妇听明白了,既舍不得眼前要飞走的红糖,又不想把自己刚收的雪花膏退回去,一咬牙把他扯到一边:“咋没有,咱侄儿那么大间房子,不就空着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第 13 章 大队长还真想了一下,随后没好气地说:“你可别搁这瞎添乱了,他那房子大是大,但孤男寡女的,住一起算这么个事?” 大队长媳妇瞪眼:“谁添乱了?又不是住一个房里,要什么紧?听说城里人还住楼房呢,那隔得不是更近?实在怕人说中间起堵墙不就好了,又不花销什么。” 大队长没说话,皱着眉把旱烟杆塞嘴里。 大队长媳妇见事情有望,再接再励:“你也不为你侄子想想啊,二十来的大小伙子,看见人就恨不得钻耗子洞里躲,这习性你要不扭过来,那咋成?小宋住过去,好歹能和人接触接触,那万一就习惯了呢?” 宁远见人就躲的习惯简直是大队长的心病了,被他媳妇这么一说,疯狂心动又还有写迟疑:“这样能成?” “能不能成你先试一下呗,你瞅小宋。” 宋软听见她的名字了,连忙抬头,露出个大方阳光又乖巧的笑容,一双大眼睛弯成月牙。 甜得大队长媳妇心肝都在颤:“你瞅瞅,仙女似的娃,性子还好,还是知青有文化,跟这样的人他还哼哧瘪肚掉头跑,那咱俩也别费劲了,我看他的话是留给阎王爷的。” 大队长一开始还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一句,眼睛瞪起来:“你一个当长辈的咋说话的。” 大队长媳丝毫没怕的:“再说,他不下地,一天就打几背篓猪草,之前他爹还寄点钱回来可以补贴,写稿子也能赚点,但现在被他爹的钱后头那个婆娘把持住,那啥之后投稿只给本子笔不给钱了。你不给他找点补贴,他往后咋办?” 主要是宁远在这边就剩他们一个亲人了,亲人情分先不提,就说他要真过不下去了,他们做叔婶的能不帮一把?要真眼睁睁看着他饿死,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断!但这一帮,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虽然他们家有个大队长,但日子也没那么好过,她大儿媳刚给她添了一对双胞胎小孙女,二儿媳这两天要吐不吐的八成也是有了,小儿子又还没娶媳妇,小闺女眼瞅也快到岁数,她想给她姑娘多准备点嫁妆风风光光出嫁——哪哪不是要用钱的地方? 她也不至于盯上她侄子的房租,但是宁远要多了这么一笔进项,起码不用他们填补了不是? 想到这,她心中更坚定了促成这桩事的念头。 大队长动摇地更厉害了。 于是大队长媳妇给了他最后一重击,她看了眼乖乖巧巧坐在炕上的宋软,压低了声音:“再说,你忍心看着这么乖的丫头叫那个老不要脸的霍霍了?住到咱大侄子家,也算是咱们护着的,他好歹会收敛点。” 大队长一咬牙:“那我去问问小宋的意思。” 吃了强身健体丸的宋软其实将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但此时仍然露出茫然又惊喜的神色来:“大队长,是有房子消息吗?” 大队长重重地摸了一把头发,惊恐地发现又掉了不少,生怕自己步入村支书的后尘,连忙撒手。 他把刚才和媳妇商量的话重复了一遍,重点说了起院墙的事:“中间用石头和土砖起道墙,然后把大门封了一边给你们各开个小门,就跟两个小院子似的,要是有什么事你喊一声他也能帮一把,他应付不来也能来找我们。” 虽然他说的隐晦,但宋软还是听懂了,这是愿意给她当靠山——这地知青和村民关系一般,又还有个不安好心的糟老头子,现在靠山自愿上门,这不是就是及时雨吗! 她当即打蛇随棍上,从兜里实际上是从系统空间中拿出一包宋父珍藏的大前门,推到大队长手下:“那真是是太好了,真是叫您废心了,您简直像我的亲长辈一样。这是我爸爱抽的烟,您也尝尝看合不合您的口?” “这孩子,这不是应该的吗,嘿,这哪儿行。”大队长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想推回去,“不能要不能要。” 只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舍——他刚才瞄了一眼,是大前门呢,那可是连公社干部都很少抽的顶顶好的烟。 宋软看出了他的意思,笑着地把烟推了过去:“以后我要您侄子做邻居,您不就相当于我半个叔?我这个当侄女的给叔叔孝敬包烟,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再说带都带来了,我又不会抽烟,在这里又除了您也不认识别人,烟放在我手上,不是白糟蹋了吗。” 大队长最终没忍住,红着脸收下:“嗐,你说,那叔就不客气了,以后有啥事你就来找叔。” 大队长媳妇眼疾手快将那一包红糖收起:“也可以来找婶儿,正好也快到饭点了,不如留下来尝尝婶子的手艺?” 小宋知青还又是红糖又是雪花膏又是烟地找他们办事,结果是租他们家房子还是给他们送钱,不留她吃顿饭也太亏心了。 宋软摇头,坚决地站起来:“不啦婶儿,我先回去了。” 聊了这么一会儿,她大概也看出来了,这两夫妇虽然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但本事上还是实在人,像现在这样欠她一点,会更积极地帮她办事。 果然,大队长有些过意不去地跟着站起来:“那你也别急着回知青点,我带你去跟我侄子家说一声,咱们趁早的把这事办妥了。” “那就麻烦大队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城里人说话还怪客气的。” - 宁远背着背篓在山上打猪草,听见远处传来“当当当”的下工铃声,山脚下也隐隐传来动响,有些慌乱把镰刀往背后一放,迅速地往家里走去。 这是一座青砖修成的宅子,远远地看见大门上的锁挂着,他没有拿出钥匙的意思,反而绕到后面,从后门走了进去。 门上的大锁纹丝不动地地把着门,看上去仿佛屋主人不在似的。 将后门锁上,整个院子仿佛成了一个封闭隔绝的小天地,宁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背上的背篓卸下来,规规矩矩地摆在檐下。 东北八月的菜园子正值丰收的时候,他门前的这块菜地也是姹紫嫣红,他垂眸看了一会儿,摘了一个柿子和两根旱黄瓜,弯腰从背篓中拿出一把野菜,向厨房走去。 在进屋之前,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将泥土和草叶都抖落在门外。 灶膛里的木柴半明半暗,他俯身看火的动作带起了风,木柴上的灰散开,露出星星点点的红色。 锅里的大碴粥已经焖好了,碴子被煮得绽开,汤上也带了些黏糊,但因为碴子放得少,看上去稀稀疏疏的。他把洗好的野菜放进去又闷了一会儿,也算一顿半干的饭了。 正当他正在处理黄瓜的时候,门口传来当当的敲门声。 他的动作一僵,屏气凝神地站了起来。 他的沉默并没有等走外来者,过了一会儿,门口又当当当地传来敲门声,这次更大了点,还伴随着熟悉喊声:“小远,小远啊,叔知道你在家,快出来,有事呢。” 宁远屏住的呼吸慢慢放松了一半,走到大门后,将一把钥匙抛了出去。 外面安静了下来,伴随着咔嚓咔嚓扭锁的声音。 吱嘎一声,大门缓缓拉开,大队长没好气的声音先一步从门缝里传了出来:“小远哪,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啥毛病啊,人在家还拿锁把大门锁着,外面有老虎啊。” 宁远安静地听着,抬眼间看到大队长身后还跟了个陌生女孩儿,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瞅你这一副见了gui……”想起现在禁止封建迷信,大队长讪讪地将那个字吞到肚子里,“这是新来的宋知青,打算租你的房子。” 宁远的眼睛猛然瞪大,看上去像一只炸毛的猫,那个“不”几乎就脱口而出了。 大队长一把拉着他往厨房上走,不忘回头安抚宋软:“小宋知青,右边那间屋子没人住,到时候把右边划给你,你先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宋软笑着应了一声。 大队长把宁远拖到厨房,先看见案板上的菜,皱眉道:“你咋就吃这么点?” 宁远没顾得上回答,一眼不错地盯着他,脸上写满了抗拒。 大队长搓了搓手:“就是这么回事……” 他把他和媳妇商量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重点强调房租。 宁远抵触的情绪肉眼可见。 大队长想了想,把村支书那事也说了,重点表达那闺女的无助可怜,住在这也算他们罩着更安全。 宁远抿着唇低头不答。 大队长像骗懵懂单纯闺女的无良媒婆那样,都不知道男方是个什么德行,就敢吹得天花乱坠天神下凡,花言巧语以骗取女方的信任。 “而且小宋知青好啊,长得好看,文静有文化,性子就和她名字一样软乎乎的,到时候咱在中间起堵墙,你都感受不到边上有个人——而且,你总得慢慢学会和人接触吧,不然等以后我们死了,你咋办?你妈的在天……你妈能放下心?”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他,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妥协:“就这一个。” 大队长眉开眼笑:“好好好,就一个就一个。” 他快速地补充一句:“大门划给她,我要后门就行。” 然后放松地一舒气,仿佛丢掉了什么包袱一样。 大队长:…… 这完蛋玩意儿。 但他还是点头应好。 然后对着外面背着手溜溜达达巡视院子的宋软喊:“小宋知青,小宋知青快来,我跟他说好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第 14 章 宋软对他们的交谈并不知情,但看完房子的她现在很满意。 是这个年代难得的青砖瓦房,一共有四间屋子,呈对称状分部,中间是堂屋和厨房,左右相对的是两个卧房,围墙沿着卧房边伸出来,足有两米多高,将整个房子围得严严实实。 右边那间房如大队长虽说的那样没人住,但并没有落什么灰,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着。可以看出,这个房主人是一个很爱干净的性格。 大队长把她带到堂屋,指着与左边厨房相连的那扇门说:“到时候帮你把这个门封上,再给你砌个灶台,从厨房里给你挪个锅,箱子柜子凳子那些大件屋里都有,你就不用再置办了,能省点是点。” 宁远把他的衣服一扯,小声而急切地提醒他:“门,门。” 大队长深吸了一口气。 “砌的墙绕一下,大门归你,再帮你在边上开块菜地,搭个柴棚厕所,你趁着入冬前还能再种点萝卜白菜,我再给你移点菜秧来,人工料我帮你找,两三天就能好。” 听上去没什么缺的了,宋软没什么异议。 “房租的话,”大队长想了想,“一年就给六块钱吧。” 宋软算了下,现在是七五年,七七年底才恢复高考,再算上出成绩寄录取通知书的时间,干脆先租了三年——租两年半虽然最省钱,但时间上未免有些太巧,她现在有钱,没必要因为这三块两块的引人揣测。 本来宋软还打算多出五块钱当砌墙的人工材料费,但大队长连连摆手说不用那么多,土坯容易做的很,石头也到处都是,他三个儿子闲出屁正好活动活动,一番往来推来,最终定在了两块钱。 也就是说,宋软租这个房子,一共只花了二十块钱,还不到原主以前一个月的工资,也算是很划算的了。 她痛快地给了钱,但在签协议的时候,多加了一点——这个房子在这三年内只能租给她一个人。 大队长答应得也很爽快,写上就写上,反正在他心里也没第二个人傻钱多的愿意干这事了。 至于一直当沉默背景板的宁远,在她提出这一点要求的时候虽然依旧没开口,但赞同的情绪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协议一签完,宁远嗖一下就窜进了房子, 解决了一大问题,宋软将协议收好,心情极好地向大队长告别。 但要不说村里的情报组织堪比克格勃呢,下午上工的时候,宋软就被打听消息的村民逮住了。 他们下午的工作还是扯草,不过工作量比上午多了一半,她刚蹲下,徐大牙就蹭了过来。 “诶,小宋哪,咋个听说你要从知青点搬出来嘞?怎么,有人欺负你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那是对第一手消息热切期待,“你说出来,婶子也帮你出出主意。” 肯定是有事,不然她钱多烧的慌单独搬出来住啊?听说给了二十块的房租! 乖乖,那可是二十块钱啊! 徐大牙以己度人,觉得要是自己,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叫她花这么大笔钱! 隔壁田里的的老婶子不约而同放下了手中的活儿,竖着耳朵望着边慢慢凑。 城里人的热闹诶! 宋软一眼她发亮的眼珠子就知道她不是诚心问,虽然她对知青点观感一般,但也不会叫流言从她口里传出去,只是打着哈哈:“没有的事。” “你这个闺女不实诚。”徐大牙啧啧啧着摇头,眼睛一转,嘿嘿笑,“听说你是住大队长侄子那屋?” 宋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赶紧打断:“中间起堵墙划开,改成两个小院子,门都不从一个走。” 徐大牙恍然:“确实,他那屋子确实大。” 她左右偷摸看了一下,见小队长正在看别的田,鬼鬼祟祟地开口:“你知不知道为啥他那屋子那么大还只有他一个人住?” 事关她未来的房子,宋软当然想听。 她眨了眨眼,摸了一颗水果糖递过去。 “你这孩子敞亮!”徐大牙比了个大拇指,“宁远啊,是被他后妈赶到咱这来的!” “那房子,是他妈留下的!” “还有你没发现宁远虽然说是大队长的本家侄子,却不是一个姓?” “啊?” 一个接一个的暴击,听上去还是个大瓜啊。 宋软不自觉向徐大牙靠近了些。 她脑袋里的系统也掏出瓜子。 徐大牙见震惊到了城里人,十分得意地插着腰。 “宁远妈一家是逃难来的,但他们有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说到这里,她吧唧了一下嘴,像是在回忆豆腐的美味,但很快继续投入到八卦中,“倒也落了下来,还建了两间房,后来又加了两间。” “但不知道是不是逃难的时候伤了身子,他们家一直就宁远妈一个闺女,两个老的死了后她妈想着招赘,也算是延续香火。“ “但是宁远妈长得老好看了,把当兵回来探亲宁远他爹,也就是大队长的哥迷得要死要活,虽然没入赘,但答应第一个孩子跟她姓,所以宁远妈也答应。主要是当时她一个人有四间房吗,有人质疑她成分问题,也算是找个靠山。” “结果宁远四五岁的时候她妈病死了,他爹没多久又娶了一个,你想后娘能有几个好的。本来就说有后娘就有后爹,之后还生了一对双胞胎,都跟他爹姓,宁远就更不受待见了呗,十多岁的时候被丢了回来,可怜得嘞。” “也不知道那遭瘟的婆娘咋磋磨的,把人折腾得像个老鼠崽似的,根本不肯见人,大队长就让他一个人住那屋子,一直到现在。” 宋软听得有些唏嘘。 徐大牙还想再继续发表一点犀利点评,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喊: “徐大牙,你在那扒瞎什么玩意儿!” 徐大牙气势汹汹一抬头要战斗,见小队长黑着脸看过来,薅了两把草。 过了一会儿,她不死心,继续张嘴:“小宋哪,你看大队长侄子他这么可怜,长得还好……” 宋软听着话头不对,猛地指着一簇棕中带红色根茎的草,惊喜地上去一拔:“婶子,咱这也有折耳根啊。” 徐大牙被打断施法,有些不满地吧嗒一下嘴,瞄了一眼她手上的草:“啥根?这不臭老汉吗,这玩意儿有嘛用啊。” 这东西他们这虽然长得不如漫山遍野的婆婆丁多,但也不算少见——主要是一股子烂臭味儿,没人稀得拔,反倒给了它成长的空间。 “可好吃了。”宋软信誓旦旦地说。 徐大牙半信半疑地凑过来,被那股熟悉冲鼻的气味一刺,回神了:“你可别诓婶,这玩意儿咋吃啊?” “凉拌着吃。”宋软抖抖上面的土,把它收到一边,顺便给她科普,“这个叫鱼腥草,不仅可以吃,还具有清热解毒、消炎除湿的功效,可以提高机体免疫力呢。” “什么鸡什么力?”徐大牙听得发晕。 “就是吃了身体好,少得病。” 这下徐大牙听懂了:“那这还是好东西啊。” “要不说你们城里人见识多呢。”徐大牙听得直点头,也顺手把她那垄的鱼腥草拔了出来,放一边打算下工了带回去。 还是臭,算了,给她孙子吃。小孩子嘛,长身体,要那个鸡力,她就不用了。 其他正竖着耳朵听她们聊天的婶子也不觉跟着找了两丛,被臭得直皱眉。 也许是因为一起讲了八卦又进行了“鱼腥草外交”,徐大牙发现原来城里人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也和她们一样也吃野菜也爱扯闲,对宋软的态度亲近了不少,也向她传授了一些他们这常吃的野菜种类。 徐大牙是带他们的人,需要时不时看看新知青们有没有哪里不对,所以给她分的任务田不多。她又是个干农活儿的老手,早不早便干完了,大多数时候都蹲在宋软边上聊天。 但小队长来的时候她也得抓两把装装样子,或者装模做样地给宋软做演示,阴差阳错帮她干了许多活儿。 所以在下了工知青们都累的要死不活的时候,她还有余力挪挪腾腾地去她未来的房子那转一圈。 大队长正带着他的三个儿子热火朝天地帮她起墙,也许是那两块钱的效果,四个人都乐呵呵的,那叫一个干劲十足。 地上的墙已经有半米高了,像一条蜿蜒的泥龙,将院子划成了两半,但由于把大门划给了她,一眼望去她这边的面积更大,倒显得宁远是个租客似的。 宋软:怎么说呢,有点不好意思,但不多。 快乐地享受i人的空间! 见她来,大队长笑着把铲子往地上一插:“这墙明天就能好,柴棚厕所得后天。但屋子我已经叫小远帮你收拾了一遍,你明天就能把东西搬过来先住进来了。” 二十块钱呢,少住一天都是亏啊。大队长想。 宋软笑着道谢:“到时候好了我下厨,请你们吃饭!” “不用不用!”大队长连连推辞,但脸上笑得灿烂。 回去的时候知青点正在做饭,依旧是稀拉拉的玉米糊糊,每人一个野菜团子——毕竟晚上又不用干活,吃那多不是浪费粮食吗。 宋软吃得脸色发绿,艰难地把团子咽下去,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找个什么借口,也没了心情:“和大家说一下,我明天就搬出去了,就不用做我的饭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第 15 章 “嘭”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桌上,众人齐刷刷看去,田慧妮的饭盒落到了桌上,此时手空空地举着,一面的茫然与震惊。 “你,你要搬出去住?”她不可置信地问,仿佛听见了什么石破惊天的大事一样。 众人不禁有些莫名,人才刚来,也没见你们一见如故关系多好,虽然要搬出去确实有点叫人惊讶,但有必要反应这么大么? 她却浑然不觉,连声音都尖利了起来:“你怎么能搬出去住?” 干了一天活儿,她的手都在抖。 沉重的农活让她因为重生发飘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她反思,是她太急切,目的性太强所以才引起了警惕——养猪还得先喂点食呢。所以她决定采取怀柔政策,先获取宋软的信任,再进行下一步——结果宋软说她要搬出去? 她怎么能搬出去?!她不是穷得只会用不值钱的人力来讨好人求认可吗,她哪儿来的钱搬出去? 前世有这回事吗?为什么会变这么多? 截然不同的性格,截然不同的事件,像锤子一样咚咚咚敲着田慧妮的头。 这个世界还是她以前的世界吗?那均哥还会下乡吗?没有同为知青的情分,她就算再次考上大学了,还能再嫁给均哥吗? 她头疼极了,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情绪变得激动——她要把剧情掰回来! 宋软当然不知道她这一瞬复杂成麻花的情感,还算有耐心地着回:“我怎么不能搬出去?我搬出去了你们住着不也宽敞点吗?” 原本想质问她为什么把她一个人抛下的韩珍珍不自觉地点了下头,头上的大包在空中画了一个√。 田慧妮尖声:“我们差你这一点地方吗?” 韩珍珍不乐意了:“合着挤的不是你,你嘴巴一张就轻松。” 田慧妮勉强回过神来:“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样独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 “我只是搬出去,又不是和你们划清界限恩断义绝了,”宋软把饭盒放到桌子上,“坐家里看呗还呢怎么看。” 田慧妮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连着从前世养尊处优落现在天天干活还吃猪食的委屈一起爆发,怒吼道:“宋软,我没在和你说笑话!” 宋软慢慢地扬起眉:“请开始你的表演。” 田慧妮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晕过去:“宋软!” 她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你哪儿来的钱?你只带那么点东西,你家境根本没这么好!” “我家境好不好我爹趴你耳朵边告诉你的啊?”宋软冷哼一声,“我大部分东西是寄过来的还没取,只带这么点东西是为了叫小偷盲流看不上——你看看,效果不是很明显嘛。” 众知青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间就看两人就针锋相对地顶,一时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在一片安静中,林信平放在桌子上的手动了动: 没想到这宋软看上去不显山不显水的,实际上却是个真有钱的,而且长的还好看,不比那个满嘴口号的向红英好? 但是这个看起来稍微聪明一点,但女的嘛,再聪明能聪明到哪里去?多哄哄就行。 田慧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小偷仿佛提醒了她,她一下抓住了灵感:“我就说你为什么急匆匆地要搬出去,你是不是拿了我们谁的……” “我拿你爹拿拿拿,”宋软忍不住了,上去就是一巴掌:“真是狗眼看人低,贼眼看人畸,你再瞎哔哔你看我抽不抽你!嘴一张就造谣,咱们去公安局里辩辩!” 其他人坐不住了,本来他们知青在这里就不太被待见,要真闹上公安局,那不更成了瘟神转世? 别人又不会专门指名道姓哪个知青怎么样,他们只会说东风大队的知青啊,进局子了! 连忙上来拦,对着宋软劝:“算了算了,我们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她可能心情不好糊涂了,你别和她计较。” 也有人拉着田慧妮:“你瞎说什么呢,你也是,平时也懂事,怎么今天犯这倔?” 宋软冷着脸地坐下,酝酿了一会儿:“过两天我请大家吃个暖屋饭,有肉,也算是感谢大家对我的照顾。” “你,不许去。”她瞪着田慧妮。 别说她幼稚,她就是幼稚了,她请客吃饭,凭啥还给自己找气受? 林信平推了下眼镜,温文尔雅地劝:“小软同志,这我可得说你两句了。大家都是知青,双方都退一步,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呢?” “你也不许去。”宋软说。 林信平:“……” 她转头,看向其他知青。 其他人默默移开了视线。 没听说会有肉吗!他们都多久没尝一口荤腥了?和田慧妮同为老知青感情深一点……但那是肉呢! 这样想着,喉咙不自觉滚了一下,对那顿饭更期待了起来。 刘永强勉强从诱惑中保持一点清醒:“你要搬到哪家去?” 一个人出去住虽然是舒服,但要是碰到不好的主家,她又还是个女同志,那得脱层皮。 宋软知道这是关心,便也好好回答了:“大队长把他侄子家隔成两个独门独户的院子,我住其中一个。” 大队长的侄子啊,只记得是个不怎么露面的人,但好像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好的事,而且还隔开了。 当即笑到:“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搬?我们几个男知青帮你吧?” “妇女能顶半边天!”被一天农活儿弄得蔫头耷脑的向红英强打起精神,“我也可以!” 韩珍珍左右看看,不太情愿地说;“那、那我也可以吧。” 宋软笑道:“我行李都没咋打开呢,没啥东西,一提就过去了,哪儿要你们搬?” 你们要是帮我搬了,我有啥不就大概能摸清楚嘛。 再说她还想找这个理由请假休一天呢,不行不行。 “要是真有需要,肯定开口。”她又补了一句。 “那行那行。” 想起了什么,刘永强补充一句:“你也是刚来,一下请我们这么多人怕是口粮遭不住。这样吧,到时候口粮我们自己带,主要是图个喜庆嘛。” 其他人没什么意见,屋子气氛良好。 田慧妮顶着一张肿胀的脸,看着其他人欢声笑语,气得直哆嗦。 这些鼠目寸光的小人,一点肉就像苍蝇一样围上去,以后别指着她拉一把!真以为跟着宋软能有什么好? 见宋软抬手捋了下头发,不由自主缩了一下,反应过来又羞又怒,恨恨地往走到一边去了。 实在是不想吃这清汤寡水、在嗓子里干得死死地扒住喉咙咽不下、在肚子里又行色匆匆让肠子觉得什么东西嗖一下过去的饭,第二天一早,宋软就带着个小包咚咚咚跑到她的小房子里去了。 这年头的人实在,稍微沾了点别人的便宜恨不得倾家荡产地还,估计是因为她那句请吃饭,大队长父子昨天连夜打了夜工,墙已经砌了个七七八八,搭柴棚厕所的地方也支上了几根架子,材料也还算整齐地摆在一边。 她走进厨房,灶和锅已经砌好,擦得干干净净,边上的大水缸里装满了水,灶后堆着小捆的柴,估计是让她这几天先用着过渡的。 墙上还挂着一些艾草,那是用来熏屋子放虫蚁的。 “真不错。”宋软满意极了。 她关上门,舀了两瓢水放锅里烧着,等着烟冒出去了,兑了一份之前系统给她打赏的红烧肉,又买了个白馒头,夹着一口咬了下去。 宣软的白面与肥而不腻的红烧肉相伴,浓郁的肉汤渗进馒头中,好吃得宋软差点哭出来。 呜呜呜这才叫生活啊。 这顿顿玉米糊糊配野菜饼子,快把她吃成野菜精了。 吃完了饭也没听见隔壁有动静,她用水洗了饭盒,点了艾草到处熏熏,确保身上屋中闻不出别的味儿了,这才出门找大队长去请假去公社用置办东西。 房子都是他修的,大队长答应得很痛快。 批条子的时候,大队长闻到了她身上那股艾草味:“你一大早的去熏屋子了?” 宋软笑笑:“也算是有一个自己的小家了,激动嘛。” 大队长理解地点了点头。 她又说:“而且不去咋知道叔您动作这么利落呢,一个晚上墙就起好了,我进去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大队长自豪地笑:“那是,我可不像那些假把式,昨天还说的慢了点,我看剩下的那点活下午就能好!” 宋软笑得更开心了:“那就麻烦叔您,正好我上公社取包裹,家里给我寄了几个肉罐头,到时候请您吃暖屋饭,您可一定得赏脸哈。” 大队长的喉咙咕咚动了一下,“哪儿值当这么好的菜?” 这闺女也太实诚了,他决定一会儿上工的时候叫他三个儿子偷偷轮番去给宋软修厕所,这要是不修结实一点,那也太亏心了。 想想这似乎是个不缺钱的主,便提醒一句:“你要是去公社的话,可以去村头那等一等,老王今天正好要去公社,你可以顺路搭一截牛车。” 他悄悄比了个两个指头。 宋软眼睛一亮:“谢谢大队长!” 在村口果然看见一辆停着牛车,不过现在不年不节的去公社的人少,只有一个赶车的大爷带着草帽坐在前面,见有人来,慢慢悠悠地把头上的草帽摘下。 “去公社?” “是的,王大爷。”宋软把两分钱塞了过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第 16 章 老王头有些稀奇:“你认识我?” “听大队长提起过您,”宋软一脸诚恳,“再说您为人实在可靠,赶车技术好又稳当,只要在咱大队多待一会儿,谁不知道您?” 屁,都是她刚编的。 但她自信不会翻车——要是这人不可靠,大队长也不会叫他去公社办事,至于赶车技术嘛,开车的人总是会对自己有迷之自信的,哪怕开成了狗爬,他们也会说这叫“骑龙在飞,是技术,你懂个爪子”。 果然,老王头被哄的眉开眼笑:“那可不是,你这闺女会说话!快上车,后面有一篓子别人托我去换的山货,你小心点别弄你衣服上了。” “换山货?” “嘿嘿你们城里来的没见过吧,就是山上的一些果子啊动物皮子啊什么的,弄干净了拿去收购站,换点钱补贴家用。” “这样可以吗?”宋软有些惊奇。 她以为这个年代连山上的野鸡都不能打呢。 “那咋不行?”老王头似是看出来她的想法,“咱这没别处那么厉害,打些小玩意儿谁管你——但不能拿出去卖。” 最后一个字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宋软受教地点头,突然心念一动: “那草药也收吗?” “收啊,当然收。但咱大队连个赤脚医生都没有,谁懂那玩意儿?” 他想起来还有点气,往边上呸得吐了口唾沫,“之前也不是没人学着隔壁大队摘,结果收购站那孙子欺负咱不懂,又说什么损了根又是没晾干还有混杂,这那的反正不好,价格压的老低,就没人乐意干了。” 牛车晃晃悠悠地一路走,在公社时老王把宋软放下,两人约定了回去的时间。 宋软先去肉联厂买肉。 时间有点晚,大肥肉已经卖完了,只剩下几块瘦肉,但宋软还挺喜欢,买了两块。 屠夫坐在案板后,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见宋软一口气买了两块,跟看傻子一样看她。 一样的价,买这种一点油都榨不出来肉,还一买买两块,要不说小年轻不会过日子呢。 幸好不是他家孩子,他一个劲地摇头。 宋软压根不知道自己被盖上了傻帽的标签,她提着肉去了国营饭馆,用早上吃红烧肉留下的饭盒打包了一盒溜肉段,拿茶缸打包满满一缸鲜肉水饺,又买了十五个大肉包,用报纸包好,叠吧着系在一起,指头一勾拎走了。 最后一站是邮局,她才报出她的名字,营业员就想起来了——那个老大的包裹!本来他们这的邮递员是可以帮忙把包裹送到村里的,但这个太大了绑不住,正想找人带个话去呢。 她一边对单子,一边好奇地打量宋软:她都在这上了三年的班,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包裹,还是从湘省寄过来的,这得花多少钱啊? 又看她左手拎肉,右手里的东西虽然用报纸包着,但她一闻就闻出来,是国营饭店肉包子,那么大一包,估计得有十个了吧? 乖乖,地主家都不敢这么吃啊。 她一边帮宋软把包裹背到背上,一边羡慕地问:“同志,你家里人一定很爱你吧?” “emmm……”宋软想了想,委婉地说,“主要是自爱。” 脑中的系统一声冷哼,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统爱。” 营业员没听懂,尴尬地笑了笑。 宋软把左手的肉转到右手用小拇指勾住,空出来的手扶着背上的包裹,像个驮壳王八一样慢慢往前走,每走过一个无人的街角,背上的包裹就悄悄地大一圈——是她让系统偷偷加进来的私货。 走到约定的地点,原本就巨大的包裹活像是得了巨人观,每一寸布料都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就会炸开。 要不是她吃了身体强化丸,绝对会被压趴下。 老王已经在那等着了,正爱惜地摸着牛,一抬头看见宋软,眼珠子都快瞪脱眶了。 怎么说呢,咋一眼扫去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包裹和包裹下两条细细的腿,看上去活像是俩牙签上串了一颗硕大的土豆,这个土豆还慢腾腾地在走。 他连忙上去将包裹接了到了牛车上,刚一入手,被压得猛地一地,险些趴下去,他脸都涨红了,好悬没丢人。 龇牙咧嘴地将包裹放好,他累的直喘气:“小宋知青啊,看不出你力气还挺大的。” 就是有点心疼牛。 咋这么多东西嘞? 还没等他流露出这点意思,手上猛地被塞了一个热腾腾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个肉包子! 他的眼睛嗖一下瞪大,不可置信地抬头。 肉包子! 他一年都不一定能吃上一次的肉包子! 宋软笑着说:“东西有点多,麻烦您了。” 老王一张老脸笑得像田里绽放的野菊花:“不麻烦不麻烦,这点东西哪里多?以后你要是想用牛车,直接来喊我一声就成。” 说着嗖就是一鞭子抽在牛屁股上:“懒开花的畜生,还不赶紧走?” 牛:…… 牛喷着鼻子,踩踩踏踏地向东风大队走去。 老王摸着怀里的包子,咽了咽口水珍惜地放进口袋里,回去后煮到锅里,一家人都能沾上荤腥呢。 回到大队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队员们还在任务田里上工,只有一两个借着上厕所出来磨洋工的看见牛车上的巨无霸包裹,震惊得眼都瞪圆了。 乖乖,这个小宋知青家里好有钱啊! 也是,要不然也不会搬出来住。 一个头上包着花手绢的老婆子酸不溜秋:“一个女娃娃,要这么多东西有什么用,糟践东西。” 宋软还没说话,老王已经先一步开口了:“孙婆子,你也一把年纪了,别整天扯犊子整事的,显你长了个嘴咋地。” 老王作为全大队唯二会赶牛车、时不时去公社办事的人,地位还是很高的,毕竟有时候大家不方便,还得托他带个针头线脑、换个山货鸡蛋什么的,都不太敢得罪。 故而孙婆子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小声嘀嘀咕咕:“谁扯犊子了?” 老王眼睛一瞪:“你再不回去干活儿,我叫铁柱扣你公分!” 孙婆子骂骂咧咧地转身往回走。 工分是不能扣的,她都磨了一下午工眼见着要结束了,这时候扣那不是白瞎了吗。 老王转过头来冲宋软笑:“闺女,要是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你就跟叔说,看叔不帮你削他。” 宋软乖巧:“好的,谢谢叔。” 本来应该先找大队长汇报事的,但老王目不斜视地路过大队部,直接把牛车赶到知青点门口:“小宋,你是不是今天要搬家?牛车反正也闲着,干脆一道帮你带过去。” 宋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顺坡下驴。 在搬东西的时候,她仗着老王不清楚自己带了些什么,又偷渡出一些,牛车看上去满满当当。 老王帮他把东西都搬到院子里,这才赶着车离开。 院子里柴棚厕所已经搭好了,几个小孩子正叽叽喳喳举着扫帚把木屑草灰扫干净,见宋软进来,一下子安静下来,你推我我推你地挤在一起,像一窝小鸡崽子。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姐姐,是爷爷叫我们来做事的。” 他想了想,有些费力地重复:“爷爷还说,都已经弄好了,叫你烟……烟……。” 他显然是记不到那个词了,脸憋得通红。 其他人也记不太住,你一嘴我一嘴地猜测:“烟杆子?” “烟袋!爷爷有烟袋!” “是鞭炮!” 宋软看着有些好玩儿,提醒道:“验收?” “对!”虎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好我们再和爷爷说。” 宋软转了一圈,再次感叹这个时代人的淳朴。不仅厕所柴棚修得结结实实的,连菜地上都已经移了一垄的菜秧,柴棚里也堆了一大堆的柴,看上够她用两个月。 做工的泥土和木渣也被小孩子扫干净了,她的小院此刻看上去分外整洁。 宋软很满意。 “你们这么小就出来做事啦,真厉害!” 小孩子们都骄傲地挺起胸膛。 宋软抠抠搜搜地摸出一块饼干,一人掰了一点:“这是给你们的奖励,去玩儿吧。” 但小孩子们一点也没觉得宋软抠,他们惊喜地看着手中不到小拇指大的饼干,觉得这个姐姐真是又漂亮又大方! 这可是饼干耶! 他们珍惜进嘴里磨了一点点,舍不得多吃,欢呼着跑出去和小伙伴炫耀去了。 虎头留在最后,期期艾艾地说:“姐姐你下次有事还找来我嘛,饼干再少一点也可以。” 随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跑了。 宋软吧咂吧咂嘴,这年头的小孩子真好骗。 突然眼睛一亮:诶,也不是不可以诶,她本来想养两只鸡的,但是又觉得铲鸡屎找蚯蚓麻烦,这不正好嘛。 她一边琢磨着,把门关上收拾东西。 先把猪肉切成长条抹上盐,挂在阴凉通风处免得坏,再把打包的饭菜也打开别闷酸了,最后洗了手收拾自己的铺盖被褥。 正忙着呢,突然隐隐约约地听到隔壁传来的吵闹声,然后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那你去跟她过吧!” 宋软眼睛一亮,嗖一下蹿到院子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第 17 章 俗话说“宁做蚂蚁腿,不做麻雀嘴”,俗话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俗话还说“人众之地不可往”。 但是…… 宋软听了一下似是从右边的院子里传来的,循声嗖一下蹿出了门外。 人众之地不往哪里往,去地狱开荒吗? 做麻雀嘴惹人烦,但自己是真快乐啊。 隔壁院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挤挤挨挨地站着,齐刷刷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宋软来晚了一步不知道前因,目光在人群里一扫,看到了两个知青点的人,头顶大包但双眼放光的韩珍珍在其中分外显眼。 她颠颠地凑过去:“珍珍哪,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韩珍珍见她来,向边上挪了挪挤出个位子来,眼睛一直盯着院子里没挪开,满脸激动:“里面里面嚎的那个,听说就是我们知青点刚嫁出去的那个女知青,叫叶香,边上的那个男的是他丈夫,叫赵为民。” 她还没说完,一脸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胡艳咬牙切齿地开口:“什么事,就是我不懂的、他们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呗!” 徐大牙凑过来:“你们城里人说话就是喜欢弯弯绕绕,啥爱不爱的,就是赵为民帮白寡妇挑水,路上绊了一跤两人滚一起去了,叫她媳妇知道了,在闹呢。” 说起这赵为民啊,也是人如其名,是他们这旮瘩鼎鼎有名的老好人。今天帮东家挑水明天帮西家砍柴的,现在这个媳妇就是她当初天天帮干活锄草帮回来的。 结了婚也没改性子,今天看见白寡妇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挑水就上去帮忙,结果不知怎么的摔一快去了,听说当时都把白寡妇压身子底下去了,场面那叫一个劲爆。 要徐大牙说,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事,不然就村里这条路,走了都快一辈子了,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儿有草哪儿有坑,青天白日还能摔了? 这还真不是她恶意揣测,主要是白寡妇这人吧,就不是啥正经货色,腰带下一溜老爷们呢。他们这些外来的小年轻不知道,她们本村还没点数吗? 宋软眸中八卦的光闪烁成机关枪,但她顾及着自己十八岁小姑娘的名声,没直接开口问。 但那些孙子都有一串了的老婶子们就没这个顾及了。 一个大娘挤眉弄眼地笑:“你说他们之间能不能有点事?我上次就瞅着她走路有点别,你说她一个男人死五年了的寡妇,总不能她男人诈尸了吧?” 提起这个,一个干巴瘦的大娘来了兴趣:“你说的是不是看电影那天?当时我就奇怪咋没看到她,回来的时候见有个影子从那谁门口蹿进去了,隐隐约约听到里面喊赵哥。” “哦哟哟哟哟,赵哥~” 几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笑得挑鼻子眯眼的。 宋软听得兴奋如苍蝇搓手,韩珍珍一个被爸妈保护得成好的单纯娃儿从没听过这些,一边羞得脸通红,一边偷偷抬眼瞄,显然是意犹未尽。 就连原本还在生气的胡艳都往这边偏了偏。 她们隔这煽风点火,里面的叶香尖叫扑过去捶打着赵为民:“你居然叫她碰你!你居然叫她碰你!你是我男人!” 赵为民几次想开口都被她的尖叫声压回来,最后只得老实巴交地抱着头先让她捶。 虽然是挨锤的那个,他心中却没多少生气,反而还隐隐有些得意,叶香反应这么大,不是因为爱他吗,不然和她怎么不捶别人呢? 这样想着,他深情地开口:“小香,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 周围的人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是,不是,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这是不是被打傻了啊。” 和计分员磨磨蹭蹭半天终于为自己争取到六公分的孙婆子昂首挺胸地回来,就看到自家门口围了一堆人,再一看自己的儿子被捶得像个兔子似的,吱嗷一声加入战场。 她不太喜欢这个三儿子,但儿媳妇算个什么东西? 连着下午从宋软那受的气,她撸着袖子一巴掌把叶香抽倒地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你个反了天的贱/货,老娘把你娶回来是叫你打男人来了?” 刚还凶得跟老虎似的叶香一下子猫了下去,捂着脸在地上呜呜哭。 赵为民见自己的媳妇被扇到一边,忙不迭上去护:“娘,你别打她,她就脾气急了点,没坏心的。” 孙婆子被气了个仰倒,伸手也要给他一巴掌,被叶香爬起来一撞:“不许打我男人!” 这一波一波接一波的情节看得门口的人一愣一愣,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孙婆子的权威被挑衅,勃然大怒扑上去:“遭瘟的小娼妇,没点人伦的东西,连婆婆都敢打,你看老娘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叶香呜呜哭着向外跑,孙婆子骂骂咧咧地追,大伙儿齐刷刷地让开了一条道。孙婆子路过宋软的时候想起下午的事,恶从心头起,趁着混乱想踹她一脚。 宋软灵活地一缩,孙婆子落了空,人又刹不住车,嗷得一声在空中撇了个一字马,直直地坐在地上,嚎得动地惊天。 宋软见势不对,也跟着嗖一下倒到了地上,捂着大腿嗷嗷叫。一边叫一边悄悄拧自己大腿肉,疼得汗都下来了,看上去很是逼真。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地上躺了两个,一个叫的比一个惨。 正唏嘘着要围上来劝:“为民媳妇,好歹是你婆婆,你就忍……小宋知青,怎么是你?” 孙婆子慢慢地把自己呈一字马的腿掰回来,嘶,不能动,一动就钻心疼,当即破口大骂:“你害的老娘摔成这样,你得赔钱!” 她想起下午看到的满满一牛车的东西,狮子大开口:“要五块!” 周围人被惊得豁得一耸肩,五块钱!被牛顶了都要不了这么多! 宋软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委屈巴巴开口:“我就好好地站在这里,你踹人不看清楚上来就给我一脚,叫我摔成这样,还叫我给钱?没这么欺负人的!” 她苍白着一张脸,脸上汗如雨下:“我的胳膊肘啊!我的波棱盖啊!摔下来我腰还扭了,珍珍,你去叫大队长来给我评理!我就不信,咱知青没个评理的地方了!” 韩珍珍都吓傻了,忙不迭点头去找人。 孙婆子气得直捶地:“你放屁!老娘压根……”没碰到你! 还被说完,就被宋软嗷嗷得惨叫声干下去了:“呜呜呜我的腰啊!!” 胡艳挺身而出:“孙大娘,你太过分了!” 干巴瘦大娘确实看见孙婆子出脚的动作,又向来和送孙婆子不对付,出声道:“孙婆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打你家儿媳妇也就罢了,人小宋知青又没挨着你,你踢人家还想讹人家钱,也太是那个吧。” 宋软眼泪吧嗒地抬头,像是看见了救世主:“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就说,咱们大队还是好人多!” 干巴瘦大娘自豪地挺胸,拍着胸脯道:“小宋知青,你放心,大队长来了我给你作证!”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形式一边倒,孙婆子气得想死,她撒泼纵横东风大队这么多年,第一次叫人赖上! “了不得了,你们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啊!”她哭天抢地。 宋软嚎得比她声音还大:“呜呜呜呜我的腰啊!我一个小姑娘背井离乡来这,大队长你可得来看看啊……” 哭得孙婆子都怀疑自己了——其实她是踢到了吧。 但她没觉得自己用多大劲啊? 呸,这小贱人肯定是装的! 找大队长回来的韩珍珍看宋软扶着腰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又被她的话勾起了离家的伤感,心中一酸,扑上去跟着哭起来:“呜呜呜宋软你没事吧。” 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抱头痛哭,看上去凄凄惨惨戚戚。 周围人也跟着叹息: “诶,确实可怜。” “孙婆子你这不是给我们大队抹黑吗?” 大队长听着干巴瘦大娘手舞足蹈地讲完事情经过,再一看气得鼻孔都放大一圈、看上去凶得更夜叉一样的孙婆子,再看躺在地上还起不来的、和韩珍珍抱头痛哭的小可怜宋软,心中已然有了偏向。 他劈头盖脸把孙婆子一顿骂,然后转向宋软:“小宋知青,你感觉怎么样?” 宋软做了一个要起身的动作,韩珍珍和胡艳一边一个把她架起来。 她可怜又虚弱地抹了一把脸,坚强地说:“我,我还好,大队长,我不讹人。” 什么意思!她嘲讽谁! 七十年代的孙婆子第一次感受到来后世绿茶的功力,气得直哆嗦。 大队长倒是十分满意,觉得真是个不找事的好孩子:“那你明天休息一天,孙小花,你给人孩子赔三个鸡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孙婆子跳着脚不干,还没开口,宋软先眼泪汪汪地看着干巴瘦大娘:“大娘,谢谢您为我仗义执言,在一开始就给了我精神上的支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该怎么感谢你才好,我给你分一个。” 什么?白捡一个鸡蛋?还是孙婆子那抠门精家的? 干巴瘦大娘当即就跳了出来:“孙婆子,你赶紧把蛋给人家!”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第 18 章 干巴瘦大娘眼睛瞪得像铜铃,强压着孙婆子取了鸡蛋,喜滋滋地把把自己那个装进兜里。 看热闹还能白捡便宜,她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遇见这种好事!要不说城里人精明呢! 不仅是她,周围的人也羡慕地看着她,一个鸡蛋,可以换两小盒火柴,可以换一个大白馒头,也可以换半把砂子糖,就是什么都不换,给自家孩子冲碗鸡蛋茶也好哇,反正都是白捡的! ——这好事怎么就轮不上他们呢?不就是头一个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吗,他们又不心虚! 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地记下宋软的脸——这个小知青是实在的,下次要还有这好事,阿不,还被人欺负,他们必不能把这机会让出去。 人类的悲欢各不相通,孙婆子只觉得今天真的是遭了瘟的,便宜便宜没占到,骂人骂人没骂好,摔了一跤还赔出去三个鸡蛋,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公正的事! 心疼得眉毛鼻子一起抽抽,又不敢顶着大队长的火气再兴风作浪,连那个该死的老三媳妇都不想再追了,捂着心口骂骂咧咧回屋里躺着去。 见婆婆没来追了,叶香迟疑着折回来,磨磨蹭蹭挨到赵为民边上去。 她不敢现在就进院闹腾招婆婆眼,站在门口拉着赵为民期期艾艾:“你说的是真的?” 赵为民指天对地:“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我真的只是觉得白大姐一个人可怜,上去帮她一把,没想到被草一绊摔了,边上还是块石头,白大姐帮我垫了一下,这才叫人误会了。” 叶香惊呼一声,俯下身子要拉开他裤脚看:“摔石头上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软听见左手边搀着她的胡艳重重地喷了一口气。 赵为民捂着裤脚:“咱乡下人,摔一跤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多亏了白大姐帮我挡了一下,我没啥事。” 叶香气顺了大半,但还有些不满:“那你也不能碰她啊。” 赵为民深情地说:“我只是在做好事,我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你不就是因为这个喜欢上我的吗?我要是改了,不就少了一个你喜欢的闪光点了吗。” 叶香红着脸推了他一下:“什么话都往外说。” 想了想还是不爽,一咬牙:“那你以后不许帮她挑水,我给她挑!” 赵为民大为感动:“我就知道你懂我!” 两人甜甜蜜蜜地进了院子。 周围人看的那叫一个大为观止。 一个头上只有两根赖子毛的男人十分羡慕:“你说,为民是咋把他媳妇弄得这么死心塌地的啊,我咋就遇不到呢。” 周围人调笑:“吴二赖子你说这话,回去不怕被媳妇挠,你以为谁都跟为民媳妇一样啊?” 身边的胡艳再次发出咯吱咯吱的咬牙声,额角青筋鼓起,反正热闹已经看完了,宋软也怕她当场气晕过去还让让自己照顾,当即指挥着她扶自己回家。 她以一副要死不断气的模样被两人搀扶到炕上先坐着,两人忙忙碌碌地给她铺席子展铺盖倒水,她弱柳扶风地躺下。 也好歹也算一起并肩作战,三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另外两人也没急着走,坐下来陪她聊会天。 韩珍珍看着她的小院,有些羡慕:“你一个人住得真舒服。” 宋软也客气回慰:“我搬出来了你一个人睡里间,不也相当于一个人住?” 韩珍珍一思索,确实也差不多。主要是真叫她搬出来她是不敢的,她爸说了,像她这样的小姑娘下乡了可得跟着集体活动,她要是不听话打断她的腿。 两人心不在焉地聊两句,目光落到还在生气的胡艳身上——刚才那女知青是咋回事啊,好奇好奇。 胡艳正缺个发泄对象,被两人这么一盯,积攒的憋屈像是洪水一样喷涌而出:“我也是见了鬼了,和这么个脑阔有包的做朋友!” 头上顶着大包的韩珍珍有点不爽地吧嗒一下嘴,但此时好奇心占上风,强忍着没打断。 “我和叶香是一个院里长大的,说算是姐妹也不为过了吧?真的快被她气死了!你是不知道她,读书喜欢老师,看病喜欢大夫,买东西喜欢售货员,看电影喜欢放映员,抄家喜欢红小兵,喜欢的要死要活,劝都劝不动啊!” 宋软都能看着她头上冒出的烟。 韩珍珍嘴巴都张成鸭蛋了:“抄、抄家,喜欢红,红小兵?” 胡艳发现说的话有歧义,连忙找补:“不是不是,叶香是堂堂正正红五类,是她看见红小兵抄别人家,喜欢的。” 那也很炸裂啊。 宋软瞳孔地震。 “你们也知道,红小兵……”她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却没直说,“知青办上门的时候他妈还松了口气呢,想着距离远了见不到人也能冷静一下。是,对红小兵冷静了,赵为民给她干了几次活,就又开始了!” “她妈不在这劝不住,我劝说我不懂爱情,包裹一背就嫁进去了啊。” 胡艳碰碰地捶着炕桌。 宋软同情地从被窝里伸出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你辛苦了。” 胡艳宣泄完,心情也轻松了不少,见宋软一副病怏怏躺的模样,拉着韩珍珍站起来:“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们也得回去了。” 宋软哼唧一声:“诶呦我的腰……我就不送了。” “不用,你就躺着吧。” “帮我把门带上啊。” “知道了。” 听着大门吱嘎一声合上,脚步声也远去,宋软从炕上弹跃而起,先把大门一栓,然后窜到厨房给自己开小灶。 看戏讹人也是很费体力的! 中午打包的熘肉段和大肉包放在水上蒸热,底下煮了一个她赢来的胜利蛋,就是一顿同时让人从物质到精神都愉悦的晚餐了。 脑海中的系统吧咂嘴:“你们人类,真是有趣啊。” 宋软留了四个,把剩下的包子放到空间里防止坏掉:“这叫人气儿!” 等饭吃完,看着油腻腻的饭盒,她有些懒得动弹,心念一动:“系统,我今天听见你嗑瓜子了,尤其孙婆子和叶香打架的时候,你磕的卡吧卡吧响。” 怼精系统嗯了一声 【怎么,你也想要啊?】 宋软不动声色:“不是,我是想问你,你没把瓜子壳随便丢在我脑子里吧?” 怼精系统勃然大怒: 【你把我想成什么没素质的统了!】 【先不说我休息室里的东西都是可以自动清理,我再怎么乱丢也不可能往你脑子里面丢啊,你是脑子被僵尸吗吃了吗里有那么多空间?】 宋软:唯唯诺诺.jpg 她连忙哄它:“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以己度人了 随后继续不懂声色地问:“你休息室可以自动打扫卫生啊?就是那种东西脏了,但只要在你休息室里,它会自动更新变干净?是只有你休息室自带的东西才可以这样?” 怼精系统不屑地说: 【怎么可能那么低端,肯定都可以啊】 “是是是,”宋软捧了它一句,终于图穷匕见,“统统~~那你帮我把饭盒更新干净呗?” 怼精系统: 【???】 宋软的声音甜得像春天里起伏的江潮:“系统~~你最好了嘛~~就是桌上这个,谢谢你。” 【6】 怼精系统骂骂咧咧地把她的饭盒收到自己的休息室里自动清理 【我真的上辈子遭孽了绑了你,真是该你的。】 宋软看着重新眼前已经光洁如新的饭盒,任由系统嘀嘀叨叨。 被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但是发现了这么好用的洗碗机诶!也不知道……她的眼睛悄悄朝屋里其他家具看去。 正唠唠叨叨的系统突然感觉cpu一寒。 第二天中午,宋软吃了饭后又怂恿系统给她刷碗,自己则在屋檐下跟着从系统上买的武术书打拳,上蹿下跳虎虎生风——身体还是得锻炼,武力值不高她躺都躺不安稳。 突然听到门口被人敲响,她立马收脚收表情,慢腾腾地挪过去,开门时已是一脸的虚弱。 胡艳各提着小篮子走了进来:“我来给你做饭,今天轮到韩珍珍做饭所以她没来,但托我给你带了两块奶糖。” 宋软往她的篮子里一看,大半篮子的豆角黄瓜和西葫芦。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胡艳风风火火地略过她走到厨房,看到灶膛里新一层的火灰:“诶,你已经做饭了?” 宋软扶着腰挪过去:“睡一觉起来好多了,随便热了点东西吃。” “那行。”胡艳也不和她废话,把篮子里往灶台边一放,“我昨天看着你地里的菜秧都是新栽的,一时吃不了,就从我那份地里给你拔了些,都是些能放的,你先吃着,到时候连篮子一起还我。” 宋软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还挺喜欢她这种丁是丁卯是卯、算得清楚的性子,笑着答应:“坐会儿喘口气?” “算了,你既然吃了我也得回去,”胡艳摆摆手,“下午还得上工呢,赶紧得回去睡会儿。今天活儿多,除了你,能喘气的基本上都在田里。” 宋软又操着老太太散步一样的步伐把她送出去,门一关,腰就又直起来了,目光闪烁。 能喘气的基本上都在田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第 19 章 要是一般要脸的人,听见这样的话可能有些愧疚坐立难安,更甚一点的半夜爬起来给自己一巴掌,觉得大家都忙成狗了自己却偷懒真该死——比如以前的宋软。 但是那些脸皮特别厚没啥廉耻心的人,却会得意洋洋,哟,大家都忙成这样我还能找到机会偷懒,我真是聪明伶俐智慧过人,活该我过得好——比如现在的宋软。 宋软脚步轻松地回到炕上,把被子卷高靠在窗边做靠枕,自己优哉游哉地往上面一靠,吹着小风,翘着脚逛系统商城。 打折的电棍?好东西,买一根。 辣椒水?算了算了,她可以自己做,何必花这个钱。 诶,还有电影试看?宋软来了兴趣,拿出剩下半盒饼干,又给自己冲了杯麦乳精,慢悠悠地一边嘬一边看。这部试看时间到了就点下一部,主打一个半个怼精值也不花的白嫖。 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等下午上工的哨子声响起,隔壁的孙婆子一家骂骂咧咧地从她门口经过去上工,她爬起来开始收拾自己。 闲着也是闲着,她想上后山上走走。 主要是东北老三宝,人参鹿茸乌拉草,东北新三宝,人参貂皮鹿茸角,更别说现在是东北林子物产最丰饶的季节,野果蘑菇都到了采摘的时候,现在大家还都在田里,一没人抢二没人盯的,这机会她要不把握住,她自己都得抽自己两巴掌。 但她还记得自己在装病呢,往脸上盖了点白|粉,又在柴棚里找了一个比较直的木棍,背上背了个大队长装修赠送的背篓,佝偻着腰一杵一杵地走了出去。 正过来找侄子的大队长被她吓了一跳,看着她惨白惨白的脸色,吓得忙不迭上去要扶她:“不是叫你在家里休息吗,你这是要干嘛?” 这可别走着走着晕过去,现在大家伙都上工没工夫注意她,万一一耽搁凉了怎么办啊。传出去不说明年的先进了,他这个大队长不得跟着吃挂落? 宋软慢慢地冲他勾了个笑:“大队长,我觉得身体好多了,想着上山打点猪草。毕竟我这不都也下乡几天了,好像都没给咱大队做出什么贡献,有点过意不去。” 大队长被她笑得寒毛都竖起来了,看着她杵地上的拐杖,嘴巴又张又合,好想说你就歇着吧,别嘎地里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但人孩子一腔热血双眼发光的表情,他一个老实人又不好意思开口打击,哼哧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就、就到山脚下,随便打点,要不舒服了就坐着歇会儿啊。” 宋软弱声弱气地应了一声,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大队长看着她的背影,愁得像个打霜的老倭瓜。 这小宋,实在是实在,但太实在也不行啊,怎么就不会偷点懒,彼此也放心啊。 宋软老太婆拄拐一样挪进了山,左右看看没人,仔细听周边没啥动静,那拐就成了登山杖,被她舞得嗖嗖的。 她前世也算是在山里长大,走山路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事,再加上身体被强化,她像只猴儿,几跳几跳地就窜进了林子里。 东北黑土地肥沃,插根筷子都能发芽,山上的野草没人管,长得老高,宋软一边用棍子打草探路,遇见猪能吃的就薅两把放背篓里作掩护。 但走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啥好东西,宋软有些烦,路过一片又深又密的草丛,碰的一棍子敲下去。 “喔喔喔喔——” 野鸡刚吃完午饭眯在自家窝里睡觉呢,大下午的鸡也要午休,翅膀冷不丁从天的一个大棒敲了个正着,吓得连滚带爬从草丛中飞出来。 “卧槽。”宋软眼睛一亮,冲上去逮,一人一鸡在林子里展开了一场生死时速的追逐赛。 野鸡翅膀都快扇冒烟了,但到底刚刚狠狠挨了宋软那一下,飞到七扭八歪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宋软向前一扑,把它压到了身子底下。 野鸡惜败于人类之手。 “小东西,”宋软扯了几根长草,刷刷地将野鸡翅膀困在一起,又扯了两根绑住鸡脚,“有啥好逃的,最终不还是落我手里了,这叫啥,越努力越心酸。” “放心,我一会儿再去采点蘑菇,给你的黄泉之路铺点地毯,保证让你走得体面。” 野鸡支着脖子要给她来一口,被她一把捏住鸡嘴。 啧,刚才追的太投入了,哪边是下山方向来着? 宋软对着树影子辨认,突然听到边上顺风隐隐飘来几句人声,似乎有人掐着嗓子说话,还带了点惊呼——不是说能喘气的基本都在田里吗? 她精神一凛,举着鸡慢慢地摸了过去。 隔得越近,交谈声,宋软走着走着就尴尬了——她还以为是敌特险情,结果是山野艳情。 服了,从七十年代的小鸳鸯们就开始这么找刺激了吗。 宋软嫌弃地白了那方向一眼,眼珠子嗖然瞪大,卧槽,还是一对老鸳鸯!正比翼双飞地滚成一团呢。 她虽然人好色了一点,偶尔也看个小po小a的,但审美还在,也不是什么都吃的,嫌弃地打算离开。 那女人娇滴滴地一声喊:“赵哥赵支书~~你这么久没来找我,是不是又看上哪个妖妖娇娇的女知青了,想给我添个妹妹呀?” 宋软离开的的步子一顿,忍着眼睛疼地一瞄,那显眼而叫人印象深刻的“之”字型头发,还真是村支书! 她嗖一下蹲了下去,壁虎似地趴在石头后面偷听。 村支书调笑:“说起妖妖娇娇,谁能比得过你啊?” 过了一会儿,再开口:“别说,这次来的三个女知青,两个都长得不错。可惜那个姓韩的家里有背景,动不得。” 女人佯装吃醋地问:“所以你是看上另一个了?就是昨天那个要了孙婆子三个鸡蛋的那个?我看那不像是个善茬。” 一声火柴划过磷片的声音响起,接着一股烟味飘来,赵支书慢悠悠的声音响起:“再不是个善茬,来到东风大队,就得给我盘着。” “但我看大队长好像有意要护着她。”女人提醒。 “那个老东西,”赵支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沉,将旱烟杆一磕,“先好生商量,要是人自己同意,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宋软手中的野鸡猛地弹了一下,贴着草丛发出窸窣的摩挲声。 女人猛地一惊,抓住地上的衣服挡在胸前,警惕地望过来:“谁在那儿?” 宋软松了野鸡嘴就是一巴掌,野鸡被逼急了,“喔”得叫了一声,又奋力扑腾两下。 宋软把鸡嘴捏上,这次把整只鸡都夹在胳膊下,连个脖子都扭不了了。 赵支书也松了口气,笑道:“你看你胆子小的,一点野玩意儿就把你吓得够呛。” 女人不置可否,躺到他胸口继续重复刚才的话题:“我说你怎么把我叫出来,又想让我帮你试探啊?” 赵支书猛地吸了一口旱烟:“和以前一样,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女人咯咯笑出声;“这次得多点,这个比以前的难弄。” “好好好,都听你的。” 谈笑之间似乎宋软已成了囊中之物。 宋软的眼里喷出火来。 怼精系统也气得够呛,跳着大骂: 【卧槽他妈的这个老色秃瓢,还敢把注意打你头上来?坏的脚底生疮贱得头顶流脓的贱比玩意儿,一张嘴比村口的驴喷粪还臭,要不是老子没实体看老子不把他屎捏出来。】 宋软有点想笑,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人的脑海中突然又响起叮的一声。 [管理员提示:再次抽检到您在与宿主的交谈中疑似使用粗俗语言,统计到您本月使用粗俗语言已达三次,处罚如下:小黑屋禁闭一天,在此期间,宿主交易需求需在系统商城自助处理] [管理员提示:再次提醒,建设文明时空管理局,统统有责] “诶诶诶,”怼精系统猝不及防,被猛然伸出来的锁链拴往后拖,它死死地趴在地上一顿操作,一边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时间,一边冲宋软大喊: 【老子给你打了五百的怼精值,你他娘的把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买了,把那狗东西屎打出来!听见没有?屎打出来!】 它嗷嚎着被铁链拖远了。 宋软:“……” 谢谢你,系统。 那边两人结束了他们的蝇营狗苟,各自穿好了衣服,分头朝山下走去。 宋软悄悄跟在赵支书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刚快乐完有点虚,他脚步有点发飘,要下一个陡坡的时候看了半天,最后才小心地拉着边上的藤蔓,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一点点慢慢挪。 宋软看准时机,冲上去抬脚就是猛地一踹! 赵支书惨叫一声,来不及回头,像一个破罐子一样叮叮当当、势如破竹地地往下滚,摔得鼻青脸肿又被沿路的灌木树枝抽得一头包,最后咚的一声撞在一颗板栗树上,刺球砰砰通通地砸下来,当场晕了过去。 宋软撒腿就从另一个方向跑下山了。 敢打你姑奶奶的主意,去死吧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第 20 章 东风大队的土皇帝,怀旗公社大会的常客赵支书,在东风大队的地界上,被人打了! 这消息如同旋风一样飞快地刮遍十里八乡,顶替赵为民和白寡妇的二三事,一跃成为东风大队最新最热的话题,关于他被打原因的猜测,也成为了生产队员们的新谈资。 “我听说啊,是因为赵支书找白寡妇,结果被她另一个姘头撞上,所以被打了一顿!”徐大牙啪地掰下个玉米丢进篮子里,嘴角高高咧起,牙显得更大了。 宋·白寡妇的另一个姘头·软扯了扯嘴角,卡吧卡吧地将一根杆子上的玉米全部掰光。 徐大牙挑了下眉:“嚯,小宋干活挺利落的啊。” 宋软笑了笑:“毕竟也练好几天了,也不能拖你们后腿不是?” 眼见着到了快到秋收,村里没那么多时间让她们练习,本来说学一个星期的,实际上意思意思学了个两三天便把她们这些新知青打散了分到各个小队。 徐大牙和宋软关系处的不错,又看她干活也算利落,主动把她要了过去,目前处的还行。 主要是她爱扯舌,宋软不仅不烦,每次还睁着一双大眼睛问她然后呢,她那点表演欲得到了充分的尊重和满足,讲得更加起劲。 简单来说就是逗哏遇见捧哏,说书的遇见茶客,那叫一个天作之合。 别的不说,她现在看宋好软是越看越喜欢,可比家里那几个死棒锥儿子贴心。 干巴瘦大娘反驳:“不是吧,我咋听说是因为赵支书从公社碰到黑市的交易,想去举报这才被打了一顿呢?” 宋软一脸惊叹:“没想到我们大队的赵支书是这样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干部啊!” “那可拉倒吧,也就是你刚来不知道,才能说出这屁话,”徐大牙当场被恶心地翻了个白眼,“你说是大队长要举报我还信,就赵三柱那个老蔫毛?他怕不是撞见了交易现场找人家要封口费,要多了才被打的。” “卧槽?”徐大牙猛地直起身子,“讲不好还真有这种可能!不然为什么他被打了还不吱声?肯定是心虚啊!” 宋软眨巴着眼睛,天真无邪:“啊?婶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这几天好像没看到赵支书诶。” 干巴瘦大娘听着她俩的对话,一拍大腿:“有道理啊!” 她飞快地蹿到另一块地,隔着浓密的玉米杆子对着那头嘀嘀咕咕:“你听说了吗,咱们赵支书,八成是因为勒索黑市的人才被打的。你想,敢干黑市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他上去敲人家的时候钱,可不被打吗。” “卧槽,看不出来赵蔫毛贪成这样啊,连黑市的人都敢刚,你说,有五块吗?” 宋软捏着嗓子搅和:“不至于,他好歹是个官,应该不会为了五块钱干这事,得多点。” 不知道哪个方向飘来一句: “对,我也估摸着不止,赵蔫毛平时就贪,我看得有十块。” “嚯,十块钱!怪不得他挨打了也不出来吱声呢,换我也去乐意啊,不就被打一顿吗?” “我七块钱就行!” 玉米地里一片激昂的争论声。 宋软就跟个搅屎棍一样,□□一下西搅一下,玉米杆又高又密,玉米叶子又稠又长,简直是最好的掩体。她像个特种兵一样,借着运玉米的动作灵巧地穿来穿去,没叫人发现一点不对。 #论谣言的诞生 等中午下工的时候,谣言已经发展到赵支书和黑市的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看着惨其实收获颇丰,讲不好内心多得意呢。 仰着脖子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的赵支书小心地摸了摸屁股,斯哈一声疼得像条蛆一抽的。 栗子树下掉了几颗板栗球,他滚下去的时候刚好一屁股坐到上面,肉厚的地方还好,关键是有一根正好扎边上,一拉屎就疼,关键这地方他还不好和别人说!真是疼死他了! “狗娘养的,哪个贱货踹的老子,且等老子找到了,看不把你搞到农场斗死你。” 他气愤地骂,一模手边的搪瓷缸子手空的,猛地一拍桌:“死老婆子,有没点眼里见,还不过来给老子倒水!老子养你吃干饭的?” 头上包着白头巾的李梅花唯唯诺诺地走了进来,给他到了水,又扶着他喝下。 拿着杯子踟蹰一会儿,站在他旁边低开口:“他们外面传,是你敲诈人家黑市的人才被打,还刮了人家三十块钱……” “放他娘的屁!”赵支书猛然弹起,扯到后背屁股上的伤口,疼得唉哟一声倒下来。 李梅花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赵支书半点也没在意——他也压根不在乎,嘴里骂骂咧咧:“你还呆在这干嘛?做饭去啊!你想饿死我不成?” 李梅花抬眼盯着看了他一眼,又飞速收回,低声应答着出去了。 赵支书气愤地骂:“别让老子逮着你,狗娘养的小人闲出屁扯这犊子……” 宋软阿秋阿秋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徐大牙把最后一篮子玉米倒到玉米地,信誓旦旦:“有人在骂你。” 宋软不乐意:“不能是我爸妈想我吗?” 正说着,见一个头戴遮阳草帽的女人扭着腰向大队部的方向走去。 宋软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天山上和赵支书谋划怎么霍霍她的那个女方,扯了扯徐大牙:“那是谁?” 徐大牙抬头看一眼,冲她挤眉弄眼地笑:“上午还说到她来呢,就是那个白寡妇啊。” “白寡妇啊……”宋软低声喃喃。 “小软,小软你过来一下。”田慧妮站在外面的田埂上喊她。 见宋软冷着眼看她不动,她也不嫌尴尬,颠颠地跑了过来。 “小软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不让我吃你的暖房饭也没关系……” 嚯,又有事呐。 徐大牙几人眼睛嗖一下亮起来,磨磨唧唧地不愿走。干巴瘦婶子破天荒主动加班,蹲下来状似要把那堆一团杂乱的玉米堆清整齐,看着热热烈烈忙忙碌碌,那堆子玉米半天下来还是原模原样。 几人跟一窝土拨鼠似的半直着身子。 田慧妮有意无意看了几人一眼,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婉大方:“我知道你年纪小有些事还不太周全,但我毕竟比你大一些也该包容……” 拉着我刷名声是吧? 宋软张口打断:“没占到我便宜,所以包容地造谣我偷东西是吧?” 豁~! 徐大牙几人齐齐的向后一仰。 田慧妮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接,人都傻了。 哪儿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直接面撕破脸的?宋软是不是有病啊? 好歹他们都是知青也算是一派的,在东风大队这个陌生地界上更应该抱团,就算真有什么小矛小盾的也该忍忍顾大局,闹出去不怕别人看笑话吗? 有没有点自尊心啊她! 又见边上那群泥腿子对着她指指点点,脸色更是难看:“那只是个误会,小软你也别小题大做,一直揪着不放。” 宋软懒得听这个蛇蝎子喷汁:“你就说你来找我又是图我什么东西吧?” 田慧妮眼眶一红,咬着唇道:“小软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宋软扭头就走。 “小软、小软!”田慧妮连喊两人见她一点回头意思都没有,跺了跺脚追上去。 徐大牙几人跟地道突击队似地潜伏着跟上。 田慧妮终于追上,一把拉着宋软的袖子,也不敢再惺惺作态:“我听说你今天要请大家吃暖屋饭,正好赵支书身体不适,不如你去给他送一碗,顺便表达一下我们知青的关心?” 宋软黑人问号脸。 不是姐们儿你想挺好啊,先不说她给赵支书那个老色毛送东西算不算羊入虎口,就说当赵支书是个正常干部,凭啥她去送饭但是表达所有知青的关心?她看着像冤大头是吗? 而且本来她就请了大队长,现在又给赵支书送,剩下的村会计是不是也得送一碗? 村会计送了,记分员是不是也得来一碗?都给这么多人送了,跟她处得不错的徐大牙是不是也得给?徐大牙给了,那个干巴瘦的大娘好像也得给? 要是不送得罪人,要是送……这一串都快串成葫芦娃了,她是粮仓是怎么的? 再说才来给这么多人送粮食,她脸上不是明晃晃顶着“人傻钱多冤大头速来”,她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她看着眸光闪烁的田慧妮,妈耶你姓啥田,你该姓毒,别称五步蛇小名毒蝎子。 宋软冷笑一声,看着后面摸摸搜搜跟上来的那一窝情报队特工,扬声道:“什么?你这么关心赵支书的情况,你好心疼他啊。” 什么! 徐大牙等人恍若地鼠出洞,嗖嗖地齐齐探出头。 这个女知青心疼赵蔫毛?赵蔫毛又不是啥为民做主的好干部,贪得跟耗子似的,她为啥心疼啊?她一个大姑娘咋…… 大姑娘! 难不成! 几人的眼睛嗖然睁大,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田慧妮一眼,不至于吧,这姑娘看上去还挺伶俐的啊,咋眼光磕碜成这样? 这也太……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几人仿佛吃到了大瓜,相互对着挤眉弄眼起来。 田慧妮被几人探照灯一样的目光来回扫,猛地反应过来,脸都涨红了:“你胡说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第 21 章 田慧妮像个被踩到尾巴的大耗子,跳着脚尖叫。 她一激动,宋软反倒快乐起来。 她心平气和地幽幽开口:“田姐你急什么呀,被我戳中心思了,想用大声掩盖?” “宋软,你再胡说八道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田慧妮气得脖子都红了。 宋软一脸无辜地后退两步:“我说什么了嘛。赵支书是个好干部,你关心他也是人之常情。” “你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田慧妮被气得直哆嗦,一想到赵支书那稀稀拉拉的头发、猥琐的长相和那一口大黄牙就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一声。 谁喜欢赵三柱那个又老又丑的东西?她眼睛又不瞎!宋软这个贱人把他们扯着在一起,传出去她的名声怎么办?以后均哥误会了怎么办? 她怎么这么恶毒!她就该被赵三柱糟蹋死! 田慧妮眼泪都快被气出来了。 宋软上上下下细致地打量了她一眼,恍然大悟般一拍手:“我知道了!行了,我不说就是了。” 她不再理她,一边摇头一边背着手往外走,游吟诗人般长长地念道:“唉,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徐大牙:!!! 干巴瘦大娘:!!! 她们捂着嘴对视一眼,撒丫子往村头那棵大树底下跑。 艾玛这种惊天大瓜,这不得和她们老姐妹家里人三姑六婆八大姨好好分享分享啊? 赵蔫毛那样的居然还有城里来的小姑娘喜欢,真是人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田慧妮本来气急败坏地要去追宋软,见老大娘们一脸激动地四散跑开,连忙刹住车转身回去追人,焦头烂额: “不是,婶子们,不是宋软说的那样!你们听我解释!” 宋软哼着小曲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儿,一推门,心旷神怡。 前几天移过来的菜秧全都活了下来,吐着青翠的绿意往上冒,看上去生机勃勃。一些长得快的菜种也吐了一点芽,像一片稀疏的短毛绿地毯,但毕竟是独属于她的小菜园,她看着就觉得稚嫩可爱。边上用石板铺的小路平平整整,即使下雨也不会走得一脚泥泞。 有一种玩扣扣农场的满足感,可惜不能上别人家偷菜。 她走进厨房打水洗手,抬头看见梁上吊着的那两条肉条,像风铃一样摇摇摆摆,她取下来闻闻,还好没臭。 村里的菜不值钱,更别说是正值菜园丰收的现在,她昨天才用了八分钱,就换来了一大堆的茄子土豆南瓜,还送了她一大把辣椒和葱蒜。 鸡蛋也便宜,别看供销社对外卖的鸡蛋价格是五分一个,实际上农民去换给的收购价才三分八,她用四分钱一个的价格买了一篮子鸡蛋,乐得那家人不仅主动给她送上门,见她厨房里的水缸没水了,当场指挥自家孩子给她打满。 虽然水井里她家不远,但是能不动,谁想主动干活啊? 宋软:有一点使用童工的愧疚,但不多哈哈哈哈。 她把肉取下来,琢磨晚上暖房饭的菜。毕竟下午时间赶,她得把一些菜提前备好。 做一个黄瓜炒鸡蛋、一个茄子肉末、一个南瓜饼……南瓜饼有点麻烦改成南瓜汤,再做一个西葫芦炒肉。 主菜再做个土豆炖鸡! 很好,在这个年代绝对够格了,别说大队长,就是招待关云长都是够的。 她从空间里拿出那只已经在山上处理好的野鸡,正准备剁块,刀都举起来了,突然一顿。 慢着,虽然她觉着野鸡家鸡都是一个味儿吃起来差不多,但大队长在这地活这么大把年纪了,万一就能吃出不同呢?前几天的她还操病弱人设,按理来说是肯定打不到野鸡的。 但她真的很想吃土豆炖鸡。 宋软眼珠一转,想到隔壁天天早上喔喔打鸣时不时打架闹腾的鸡们。她爬到中间的院墙上,冲着左边院子自来熟地喊:“宁远,宁远!” 对面的屋子传来一阵有些慌乱的响动,但没应答声。 宋软扯着嗓子喊:“宁远,宁远你出来!我知道你在家,我是你隔壁的宋软!” 又过了一会儿,隔壁屋里走出来一个人,看见宋软骑在墙头冲他笑,瞳孔猛地一缩。 一直盯着屋子的宋软当然也看到他。 宁远很高,哪怕以她骑在墙上俯视的角度都能看出他的颀长,就是有些清瘦,像一棵正抽条的挺拔的小白杨。身上衣着整洁,皮肤白皙,唇上有颗唇珠,此刻微抿着,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委屈。 这小伙儿长得还挺好看。 宋软不走心地在心中点评了一句,毫不留念地将心神拐回之前的想法:“宁远,我想换你家一只鸡!公的母的都可以,我今天晚上做暖房饭想加个菜。” 宁远有些局促地抬眼看来,宋软突然发现他长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睫毛又长又密,在阳光下轻轻翕动的样子仿佛易碎的琉璃,叫人心生怜惜。 但她心如磐石,一心念鸡:“可以不?大的小的都没关系,价格都好商量。” 宁远似乎不太擅长与人沟通,交易全程由宋软把控,她成功地用两块钱换来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宁远还负责杀鸡拔毛给她处理好。 她就爱和这种脸皮薄的人谈生意! 宋软乐呵呵地开口发出邀请:“我今天晚上的暖屋饭,你要不一起来吃点?” 宁远嗖地一下抬头,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有点像一只受惊且抗拒的猫。 人呐,或许就是有些劣根性,宋软以前有个好朋友,家里养了只漂亮猫猫,她可喜欢按着猫猫狂亲,猫猫越反抗她越兴奋,当猫猫累了失去灵魂般停止反抗任她为所欲为,她还会专门给停下来让猫猫缓一会儿,等它又会反抗了,再抱着亲。 以前的宋软觉得她有病。 现在的宋软觉得人活在世上,谁能没有点病病。 她再次发出邀请:“没啥人,就是我们十来个知青,还有你叔叔大队长一家。” 她越说他脸越白,仿佛她说的不是什么捧场的暖屋饭,而是青龙白虎恶蛟汇聚一堂的开宴,他像个在风中战战兢兢的小白杨精。 沉默数秒,他磕磕碰碰地开口:“谢,谢谢,不、不用了,我已经做了晚上的饭。” “行叭。”宋软对陌生人的热度也就那闪过几秒,就像路上看见漂亮猫猫蹲下来咪几声,猫不理她就站起来继续走自己的路,闻言也不再追问,利落地从墙上跳下去,声音在空中飘开,“麻烦快点哈。” 宁远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出声,墙那边的脚步声已经咚咚地跑远了。 他偏着头,像是自我练习,又像是慢半拍的言语,小声而一字一句地道:“好的……不麻烦。” 下午的时候胡艳和韩珍珍提前下工来帮她,顺便带了知青点其他人的口粮。 韩珍珍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只光溜溜、被斩成小块的鸡,欢呼一声凑了过来:“今天有鸡吃啊!” 她以前是没这么馋的,毕竟她在家也不愁肉吃。但是自从下乡又是天天干农活又是玉米糊糊炖野菜的,肉联厂在公社天远地远她下了工跟死狗一样哪儿有力气去,虽然她时不时给自己喂点麦乳精解解馋,但那哪儿能挡肉和油的吸引? 她站在那盆被均匀分尸的鸡边,深情地直咽口水。 等宋软把鸡肉往油锅里一倒,香味和白烟阵阵冒出,脚就跟生了钉子似的粘在锅边。 “我来给你烧火!”她黏黏糊糊地凑过来,讨好地说。 胡艳在一边刷刷地削着土豆皮,在手上就切成差不多大小的块儿,闻言笑了一声。 韩珍珍红着脸哼哼唧唧。 浓油赤酱配上干辣椒,鸡肉的香味被激发得很是霸道,更别说宋软大开了窗户换气,恰好刮来一阵风,香气直直地飘到隔壁的孙婆子院中,馋得他家孩子嗷嗷叫。 “肉!肉!奶奶我要吃肉!”一个七八岁大、脸上黢黑的男孩儿在地上打着滚嚎。 孙婆子骂骂咧咧地搓着黄瓜,仿佛要把谁的皮搓下来:“吃肉,你想的到是好,你看我像不像肉?” “我就要吃我就要吃!”男孩儿像条被甩在岸上的黑鱼,扭着身扑腾着闹。 “吃你一大嘴巴子!”孙婆子猛地吸了一口气,从柴烟熏风的混沌中灵敏地辨别了出来,“炖了鸡,还有猪肉,那抠我三鸡蛋的小贱人家今天要过年哪这么造,地主婆都不敢这么吃!” 要是别人家,她肯定早就端着碗凑上去,不说要来肉,起码也得捞点肉汤。但今天她打听到那该死的小丫头片子要请的是大队长,还有他们知青点乌拉拉的一群人,更别说那死的丫头片子本来就黑心得很,她要是这个时候凑上去讲不好谁给谁添菜。 一想到自己那给出去的三个鸡蛋,她的心口就一阵绞痛。 她孙小花又不是大傻子。 只是到底是气不顺,再看地上正蹦哒闹腾的男孩也少了几分耐心,但到底是经不住宝贝孙子的磨,骂骂咧咧地拿了个鸡蛋出来:“吃鸡蛋!” 闻着随风飘来的肉香,她到底没忍住,在心中怒骂一声,吃吃吃,吃不死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30 第22章 屡战屡败的林信平 毕竟中午的时候就备好了一些菜,又有两个人帮忙——虽然韩珍珍那个大馋丫头一看肉就眼睛都直了,但好歹人还没傻,还会掰个树叉子烧个火,胡艳更是手脚麻利,计划的菜很快就被陆续端上了桌。 在炒最后一道的时候,宋软指挥她俩去叫人,韩珍珍跑得像个出栏的野猪,嗖一下蹿得不见踪影 怼精系统在她脑子里阴阳怪气: 【原来你做饭也可以能做出个人样啊】 自从上次系统被拖去关小黑屋还不忘给她打钱,宋软对它的包容心有了质的提升,闻言仍然笑眯眯的。 “之前做饼子,那是要带在路上吃的,那样做最方便,材料也丰富,虽然了丑点,反正也是我自己吃,”想了想,她再次重申,“其实真的是好吃的!” 而且把食物的外表做得不太好看,能打消不少人想上来占便宜的念头——但真的只是看着有点丑,吃起来还是不错的! 宋软为她自己手艺代言。 “但这次不是要请客嘛。” 【是的呢,请一~大~帮~人吃暖屋饭呢】 怼精系统拖声拖气。 宋软拿出一个小盘子:“当然也请你呀!” 正怪声怪气、语调一拐三转的系统猛地一顿 【啊?】 宋软倒扣了一碗饭在盘子里,夹了一个大鸡腿放旁边,又围着边把所有的菜都夹了一些,摆了一个漂亮的造型,最后在饭上浇了一点汤汁,又重复到:“第一个就要请你呢!” 【啊、、啊?哦。】 怼精系统一下子呆住了,电流音滋滋地卡两声,半响没了动静。 但宋软手中端着的那盘饭瞬间连盘消失不见。 宋软笑了笑,还没开口,就听到从门口传来的的声音: “哇,这么多好吃的啊。” 知青点离这不远,又早盼着这顿打牙祭的加餐,韩珍珍一去喊,就都毫不磨蹭地来了。 韩珍珍像只讨赏的猫,一进门就蹭到宋软手边,邀功似地说:“我去的时候田慧妮不在,但林信平在,还想若无其事地跟着来。哼,我可记得你当时说的不让他来,把他撅回去了。” 一边说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宋软没忍住一乐,揉了揉她的脑袋:“哇,你可真是体贴,一会儿多给你夹两块肉。” 韩珍珍昂着下巴。 “哎呦,这么多菜,实在是破费了。”正巧这时,胡艳带着大队长和大队长媳妇走了进来,看着桌上丰盛的菜,惊叹道。 这都快赶上过年了。 两人手中还拎了个篮子,翠绿的菜叶子从里面伸出来。 早在胡艳来之叫他们之前他们就商量了,虽然小宋是想感谢他们家帮着收拾屋子的事,但他家毕竟人口多,光儿子就有三个,更别说儿媳孙子了。这几天又近秋收本来干农活的胃口就大,一个个能吃的跟个饭桶似的,要真一大家子来,十斤粮都不够填的——地主家的粮都不够吧。 小宋虽然看着条件不错,但毕竟只是个背井离乡来他们这的小姑娘,又刚搬出来,哪儿哪儿都需要钱,哪儿经得起这么造? 于是老两口商量了一下,干脆就他们两人来,既然全了小宋的心意,也不至于给人造成太大的负担,两人还特地拎了些蔬菜口粮。 结果一看,还是带少了,小宋这丫头太实诚了,瞧这肉啊鸡啊的,过年都不敢这么吃啊。 虽然嘴上嗔怪,两人还是体会到一种被重视的满足,看着宋软的目光也更加和善。 宋软一看就两人来,脑袋一转就明白了两人的意思,投桃报李:“大队长咋就你两个人来?我这菜做的有些多,不然先给你装一碗,也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不用,不用。”老两口连连摆手,“你这个闺女也太客气了。” “这有啥,过意不就少少地装一碗,正好我也给宁远装一点,这鸡还是找他换的呢,可惜他已经做了 饭怕浪费就没来。” 大队长叹气:“那孩子就是太腼腆了,要能有你一半我就放心了。” 宋软笑着把他们往桌上引:“稳重嘛也不错,来来来,吃饭,吃饭。” 毕竟这个年代物资贫瘠,连白馒头都是难得的美味,宋软这顿饭又是鸡又是肉的,还舍得放油盐酱醋,味道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众人吃得那是一个赞不绝口,把宋软夸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 宋软是个皮厚的,那是一点不好意思没有,越夸脸昂得越高。 这边的杯盘相交气氛和乐融融,知青点的气氛却几乎冷到凝固。 以往晚饭点是知青点最热闹的时候,结束一天的劳作,十多个来自天南海北的同龄人们坐在一起,聊聊上工遇到的情况聊聊家乡风俗,哪怕累到说不出话,筷子和碗壁相交的声音都会带着同步的默契。 但是现在,知青点一片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去宋软的新家吃暖房饭了,草丛里的蝈蝈声格外响亮。 林信平一个人坐在厨房的长桌上,一直温和带笑的唇角拉平,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无顾多了几分阴森。 他皱着眉头,分析现在的情况。 他妈是城市独生女,他爹以前就是个在地里刨食看天吃饭的农民,是因为入赘他妈家里才变成了城里人。他妈耳根子软脑子也简单,生了他们兄弟三后被哄着专心在家带孩子,把工作让给了他爹。 等二老死了,他爹更是抖起来了,不仅把他们兄弟仨的姓改了回来,对他妈态度也变差不少,呼来喝去得像个土皇帝。 也就是这年头没有“凤凰男”一词,不然他爹绝对能稳坐榜首。 在这样的环境下从小耳闻目染,林信平也完美继承了他爹的优良传统,整日琢磨着怎么找个好对象不劳而获吃绝户。 没想到好对象还没找到,一纸政策下来,他下了乡。 他们家没门路,他又不是最受宠的孩子,他想回城只能靠自己,林信平在拿到下乡通知单的那一刻就开始了谋划。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走他爹的老路,要么找个条件好的知青姑娘看能不能跟着回城,要么在农村找个地头蛇的女儿让自己过得更好。 至于老老实实下地干活儿——呵,他一开始就没这么想过!再老实干活,一年能挣几个钱?够治病吗?够买书吗?够吃几顿肉?地里要真能刨出金子来,他爹当初干嘛精心设计入赘到城里?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怎么他遇见的姑娘一个个都这么奇葩。 最开始在火车上遇见向红英,从她的吃食和衣服上就能看出这是个家境优渥的姑娘,又还恰巧在同一个地方下乡,虽然一开始有点冲突,但这不是不打不相识,戏本子里面男女主见面也总会有点波折嘛,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反而觉得是上天给他创造的机会。 结果这是个极端狂热分子,三句话不离思想,标点符号不离语录,他学着他爸关心她的每句话都被各式各样的口号撅回来,还时不时说他觉悟不够给他上政治课,跟听不懂人话似的神经病似的。娶这样的女人,他多受委屈! 好在老天还是眷顾他的。 正好这时宋软搬出去,林信平猛然发现这个不显山不显水的小姑娘居然还是个隐藏富婆,正好长得还漂亮,他当机立断转换目标。 不过这个看上去是个有主意的,田慧妮不过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就翻脸。女孩子这么硬的脾气可不行,他得掰掰。 结果他才提醒两句就被撅了回来,还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说不欢迎他去参加暖房宴。 不去就不去,搞得他很稀罕一样!他一点都不在意! ——怎么会有女人这么不给男人面子!这样的性子哪个男人会要? 林信平只觉得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对宋软的心思也淡了下来,但也没打算扔,想着骑驴找马再看看。 还好还有最后一个女知青韩珍珍,看她那几双小皮鞋也知道是个有钱的,就是有些大小姐脾气,但总该比宋软好些吧?林信平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现在忍忍,以后生了孩子就好了。 但他还没行动呢,就又被撅回来了。 林信平想起下午韩珍珍拦着不让他去参加宋软的暖房饭,那个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他是个会冲金山发射的狗屎堆一样。 就好像他是旧社会被皇帝厌弃的年老色衰的妃嫔,打扮得浓妆艳抹地来找皇帝乞求回心转意,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趾高气昂地将他拦住,然后领着一堆美女大摇大摆地从他身边经过,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个意思——照照镜子吧你! 有她什么事,瞎搅合什么! 屡战屡败的林信平人都傻了:现在的女人都是怎么了?就没个像他妈一样正常好哄的吗? 正想着,门口的木门发出轻响,他抬头一看,是田慧妮。 一个没啥钱的老知青,没啥脑子还爱挑事,和他一样追求占人便宜但屡不成功。 也不是个正常的女的 林信平在心中下了结论,没啥波动地移开视线。 第23章 二合一我清清白白一老太太……!…… 厨房就这么大点地方,田慧妮当然也一眼看见了坐在桌前皱眉不知道想什么的林信平。 她对这个人有点印象,前世的他娶了大队长的小女儿,一开始对妻子百般疼爱,村里人都说他是个好丈夫,她当时还羡慕过。也正因此,大队长家没阻拦他高考,没想到他考上大学后一去不回再无音讯,大队长一家还专门写信问她知不知道林信平的下落。 再后来听说他入赘到了一个女富豪家里,借着对方的资源和平台也了干了一番事。 ——不是个好东西。 但想到他最后也算是个人物,田慧妮率先开口:“你怎么不去吃宋软的暖房饭,我觉得她当时只是说说。” 林信平的脸色微妙地变了一下,最后定格成平和的从容:“是的,但你不是没去吗,只留你一个人在知青点不太好,我就留下来了。” 田慧妮有些感动地将一缕头发捋到耳后:“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一点。我还剩了点腌菜,我们一起吃吧。” 林信平微笑:“谢谢你。” 虽然他看不上这女的,但也许万一什么时候能用上呢。 一转头,两人脸上的表情各自淡化,转归于平静。 各怀鬼胎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各家有各家的热闹,孙婆子闻了一晚上的肉香,再看桌上的野菜糊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听着隔壁的热闹,终于忍不住叫骂道:“这死丫头片子会不会做人,做了好吃的了也不说给邻居送一碗,真是自私!” 大儿媳陈桂芬看着正吃着全家唯一一个鸡蛋的儿子铁蛋,同仇敌忾地应和道:“就是,常说远亲不是近邻呢,这小姑娘也太不懂事了!” 要是端来一碗,她家铁蛋不就能得个大半碗? 她家铁蛋多可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该要吃些好东西补补!那姑娘真不善良! 转头看见眼巴巴盯着哥哥手中的蛋流口水的小女儿妞妞,没好气地冲着她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看你那馋嘴的样,没出息的东西。” 叶香没反应过来,还伸筷子给自己夹了个野菜。 这一下招了孙婆子的眼,她阴阳怪气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都是知青,别人能大鱼大肉往家弄,我家这个干活活儿不行,抢菜吃饭当时厉害。” 叶香一顿,捏住筷子有些委屈地低下头。 孙婆子不依不饶:“说你两句就做出一副倒霉样子,给谁看!你已经嫁到进来了,就少搞以前那些矫情毛病,吃饭要洗手摘菜要洗手进屋还要洗手,怎么的你那爪子薅过粪哪,哪儿来的那多水给你糟蹋?” 她越骂越顺溜,从叶香煮菜糟蹋油到她每次洗衣服肥皂都瘦一圈,连着在宋软哪儿受到的气一齐喷发,骂完只觉 得神清气爽。 城里人,知识分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得挨她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婆子骂吗! 回到房间,赵为民伸手拍了拍叶香的肩膀:“委屈你了,毕竟那是我妈,我也不好说什么。过两天我带你去公社逛逛。” 她男人还是想着她的。 叶香一下子就觉得刚才受的委屈都不算什么了,乳燕投怀搬扑到赵为民怀里:“没事,我都知道的。”- 暖房饭后没啥别的事,就是地里的活儿是愈发地忙起来,东北这地冷,东风大队更是典型,麦子种的是一年一茬晚熟麦,正好这几天到了收获的时节,一望无垠的麦田平时看着是风吹麦浪田园诗意,现在就是无边农活儿铺天劳累,看着就叫人要死不活。 更别说这几天日头毒辣,秋老虎狠得恨不得叫人把所有衣服都解开散热,可长长的麦芒却又扎得人又痒又疼,只能被迫穿长衣长裤,有时候脸上还得裹一层 除此之外,地里的玉米得收,黄豆得割,东北的土地肥,野草几天就长起来了,那些还没收的地农作物正是要长成的时候,能临门一脚叫它们祸祸了?也得安排人拔。 宋软一天活儿干下来,觉得自己浑身累瘫可以改名叫宋泥,精神被锤炼得可以命名为宋钢。 这天她依旧被安排和徐大牙和干巴瘦大娘一起拔草,相较于她累的蔫头耷脑的样子,两人虽然看上去好一点,但嘴东家长西家短的劲儿都少了不少——也可能是因为最近没发生什么大事。 正想着,就看到孙婆子揪着一只鹅脖子连拖带拽的走到田梗上,那鹅拼命扇着翅膀踢踏腿挣扎,平日的村头一霸在孙婆子这个村中顶流手里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孙婆子气势汹汹地大声叫骂道:“这是哪个的鹅,叨了我家的菜还想跑,占便宜占到你奶奶|头上来了!要不是老娘回去上厕所撞上了,我那菜园子都是要被霍霍完!” 正有气无力薅草的徐大牙两人嗖一下就抬起了头,眼睛都在发光。 宋软挤挤挨挨地凑了过去。 徐大牙眯着眼端详:“我瞅着那鹅像是白寡妇家的,那鹅眼睛后头有道黑毛,上次啄过我家大丫。” 干巴瘦大娘闻言一乐:“那正好,都不是好东西。” 她儿子钻过白寡妇的屋,被哄着偷了家里十个鸡蛋送过去。 十个鸡蛋啊!再添点都可以换半斤肉了,白寡妇下面是镶了金了?她是黄鼠狼吗这么吃! 偏这事扯到作风问题不能和外面人说,又还得瞒着儿媳妇,她连骂人都得收着骂,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宋软这段时间天天跟着情报小分队混,又还是孙婆子的邻居,对一些基础信息还是有所了解的。 说起这孙婆子,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听说原本肚子争气一连生了三个男孩谁见谁羡慕,可后来男人走了,三个男孩儿就成了沉重的负担,她一个人拉扯长大,可吃了不少苦头。也正因此,养成了刻薄爱占便宜的性子,村里人看她可怜也不计较,把她的性子惯得越发嚣张。 好不容易将三孩子拉扯得到了成家的年龄,结果大儿子念着她娘好久没吃肉上山打猎,不小心摔死了,那段时间孙婆子因为伤心收敛不少。 但没多久她二儿子被选上当兵入了伍,她更是从变本加厉此嚣张起来,整天一副天老大她老二的姿态,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走。 “谁的鹅?没人认是吧?那我剁了它今天我晚上加餐,正好我家老三这几天干活累了要油水!”孙婆子跳着脚大骂。 干巴瘦大娘嗤笑一声:“可拉倒吧,谁不知道她三个儿子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赵为民?”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老大为了给娘多弄两块肉摔死了,老二当了兵眼见着有出息,就老三一天天屁事不干吃自家的饭帮别家干活儿,换她也烦。 正说着,白寡妇柔柔弱弱地从另一块地里走了出来:“孙婶子,这是我家的鹅,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对不起,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孙婆子气势汹汹地把鹅一丢,“这不是祸祸人吗?” 白寡妇蹙起眉,语调仍温言细语的:“畜生不懂事,你和它计较什么。” “畜生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嗷!”孙婆子一声惨叫。 原来是那鹅惯来在村中称霸,猛地遭此拎脖之耻,要是认了怂了隔壁小花怎么看它?刚被丢开就扇着翅膀冲孙婆子扑去,脖子一伸对着她屁股就是狠狠一口。 这一口咬得重,孙婆子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忍着疼,反手就是一个大鼻窦,抽得那鹅晕头转向,然后一把扯开丢到一边。 孙婆子看了一眼正在嗑瓜子的宋软,灵光乍现,啪叽一下就倒在地上:“了不得了,你这鹅咬人,疼死我了,赔钱!至少五个鸡蛋!” 她往地上一滚,嗷嗷嚎:“我的屁股!我的肉!了不得了白寡妇指使鹅打人了!” 看着莫名眼熟的宋软:…… 其他人也觉得眼熟,顺着孙婆子刚刚看去的方向看到正无语捏着瓜子的宋软,有一瞬间的明悟。 想起来哪儿眼熟了。 坏了,还叫孙婆子学去了! 被众人目光若有若目光扫视的宋软:………… 她真的服了。 有人不乐意,混在人群中出声:“孙婆子,大家都是一个村儿的,你这样讹人不好吧?” 孙婆子目光如鹰隼般凶悍地扫过去:“哟,是刘家小子啊,怎么,心疼你小老婆了?” “你,你胡说!”刘大山面红耳赤地回,只是到底有些底气不足。 周围人一片哄笑声。 “你放屁!”正还看戏的干巴瘦大娘嗷得一声加入战场。 小老婆这话是能乱说的?传出去是要遭批斗的!这老不死的孙婆子是想连锅端了她家啊! 她气昏了头口不择言:“你害死自己家儿子不够,还想祸祸别人家是吧?你姓啥孙哪,你姓损吧!” 大儿子的死一直是孙婆子的心病,被人当面这么一戳,当时就炸了,弹起来就要薅她头发。 干巴瘦大娘也伸着爪子要干她。 “不上工吵什么呢!”大队长听见这边的吵吵,黑着脸走过来。 两人悻悻地放开。 见人是打不成了,孙婆子转头捡起了自己的讹诈事业,插着腰:“大队长你来的正好,我被白寡妇的鹅咬了,叫她给我赔钱!” 大队长来的时候就已经听人讲了过程,眼睛一瞪训斥道:“赔什么赔赔赔?你少在这赖,我看你能跑能跳的好的很!” 因为要打干巴瘦大娘所以从地上跳起来的孙婆子:大意了啊她! 孙婆子一时语塞,眼睛骨碌转两圈,猛地一拍大腿:“那我清清白白一个老婆子,叫一个畜生咬了屁股,这不得给我点补偿?我的名声不是名声?” 周围的人一瞬间叹为观止。 “孙婆子你这就过分了啊。” “要不还是孙婆子有招呢。” “这,这也那啥了……” 白寡妇当然不愿被这么赖上:“孙婶子你要这么说,我家鹅也是清清白白一鹅,又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你个小贱人……”孙婆子跳起来就要骂。 “好了!”大队长烦不胜烦,快刀斩乱麻地判,“屁大点事扯这么久。白寡妇你把鹅啄坏的菜赔了,孙婆子你也别揪着了。行了,都给我上工去,秋收呢闲着不干活,再闹扣工分!” 扣工分可不行,现在的活儿这么累他们还硬挺着,不就指着趁这段时间多挣点公分,多赚点一家子的嚼用吗。 几乎是立杆见影的,围观的人四处散去,不过田间的嗡嗡声不断,活像养了一群蜜蜂。 宋软意犹未尽地低下头薅草,干巴瘦大娘怒气冲冲走回来,对着地里的草一揪一个狠手,活像是把它们当成了孙婆子。 她干活用劲,和她一块的宋软自然轻松 了不少。 也是这段时间她难得带笑下工的一天,想着时间还早,顺便去河边洗个手。 河边有几个妇女正在洗衣,还有几个小孩泡在水里,你泼我我泼你地闹,在现在这个没有空调的时代,这是孩子们最常用的消暑方式。 一个大一点的孩子突然猛地一拍水面,溅起的水花像水墙一样四散开,正埋头捶衣服的妇女没反应过来,被滋一脸,举着洗衣板凶。 宋软怕被误伤,向上游多走几步,找到个水流平稳的水湾,小心翼翼地走下河。 正欲伸手…… “卧槽!”她小声地捂住嘴,一条又肥又胖的大鱼正紧紧地停在水草下,看上去都快一尺了。 “快,统统,从老宋家的凳子腿给我拆个棍下来,我今天请你吃麻辣鱼。” 宋软屏气凝神地鸟悄摸过去,碰地就是一棒子。 水花四溅,那倒霉鱼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凹了一块,漂漂悠悠地翻白了。 “啊,可怜的小鱼,”宋软鳄鱼的眼泪从嘴角流出,随手一抹,嘿嘿嘿地为对方哀悼,“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其所。” 她撑着水花飞溅的时候把棒子一收,从岸边扯了根长草,从鱼嘴穿进去,从腮边拿出系了个结,将鱼骄傲地提在手上。 正在水中玩耍的小孩子们哇得一声凑了过来。有的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看看还有没有鱼,更多的小孩子叽叽喳喳地围着宋软。 “鱼!好大的鱼!” “宋知青抓到了鱼啦!” “宋知青你真厉害!” “那可不嘛!”宋软骄傲地昂起了头,提着鱼往岸上走。 有小孩子问她:“宋知青你是怎么抓到的啊?” 宋软沉思了一瞬,面不改色地一顿自吹:“且说我一看这一处水草丰茂水湾平缓,便预测出此地易有鱼停。仔细观察果不其然看到一条大鱼,这鱼狡猾欲走,我当机立断一拳下去(省略五百字英勇搏斗)……这鱼终于落入我手。” 只把小孩吹得两眼发直晕晕乎乎。 【真能吹啊你】 “有实力,就不叫吹了!” 这么多人看见了反正也瞒不住,宋软像小猫抓住老鼠得意洋洋叼在嘴里那样,昂首挺胸甩了甩鱼,准备回家。 鱼头可以做个剁椒鱼头,鱼身做个麻辣鱼片,鱼尾做个红烧鱼尾。她吸溜一声,将这条鱼安排得明明白白。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叫她:“宋软!宋软!” 叶香也是在岸边洗衣服的一员,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知道宋软,那个搬出来却不请她吃饭,害得她被婆婆骂的新知青。对她有迁怒,所以也没打招呼。 但看到宋软抓到了那么大一条鱼,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要是抓到这条鱼的是她该多好啊!这么大一条鱼,她带回去能给他男人做一顿好的,这几天农忙,她男人都瘦了,她看着心疼极了。 而且宋软就住在她家隔壁,带这么大条鱼回去她婆婆肯定会看见,到时候又该说都是知青为啥她抓不到鱼,嫌弃她没用了。 这样想着苦涩中又带了点怨恨。 上天真不公平,为什么叫宋软遇见这么大条鱼,她又不缺这条鱼吃! 或许,宋软会看在都是知情的份上,帮帮她呢?反正这么大条鱼,她一个人也吃不完的。 这样想着,她叫住了宋软。 “宋,宋软同志,我叫叶香,以前也是知青的同志,现在住在你隔壁那家。” 叶香小声地自我介绍。 宋软急着回去打牙祭,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袖子却被扯住。 她只好停下来:“怎么了?” 叶香吞吞吐吐:“宋软同志你真厉害,能抓住这么大条鱼。” 宋软昂着下巴:“我也觉得!” 还等着对方谦虚一下叶香噎了一瞬:“你日子过得真好,家里又疼你给你寄那么多东西,自己随随便便也能逮着鱼加餐。我就不行了,婆婆年级大了,家里人口还多开销也大,我丈夫为了多挣点公分脸都瘦得凸出来了……” 宋软懒得听她七拐八歪的话:“那你加油!相信在党的领导下我们会越过越好的!” 叶香再次被撅了回来,心里暗恨她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也不说帮一下她,真是自私者有钱,怕她走了,连忙开口:“就是我想着,这么大条鱼你反正也吃不完,不如……” 她看着宋软面无表情的脸,最终还是改口:“我能换一点吗?我也不要多,给个鱼尾巴尝尝味儿就行。” 她都说得这么可怜了,宋软还好意思真的找她要东西? 宋软好意思:“那你拿啥换?” 叶香一下子呆住了,她下意识喃喃道:“我、我只要一点。” 宋软:“?” 她哪儿还不明白,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看你长得不美想得挺美啊。” “我,我们家真的……”叶香不死心。 “五保户领物资找大队去,我又不是大队长。”宋软走得头也不回。 刚进院子把鱼处理好,就外面传来一阵自行车叮叮的打铃声。 谁买了新车满村炫啊这?这大中午的不晒吗? 她正在心中吐槽着,外面传来叫喊:“宋软同志,宋软同志在家吗?有一封你的信。” 啊,还能有她的信? 宋软擦了擦手,茫然地走出来,邮递员把信递给她,匆匆地走了。 宋软撕开信封大概一扫,她爹妈寄来的。 这下她可来了兴趣。 连鱼都没管,她转身回了房间,给自己到了杯水又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一片西瓜摆在一边,以一种拆电子榨菜的心态展开信纸。 让我来看看这俩打算做什么妖。 第24章 二合一姐夫!你怎么能强迫弟妹啊!…… 张美娟打开门,看到空荡荡的家里,心中忍不住再次一哽——这这些天已经哽了很多次了。 不知道被哪个挨千刀的狗东西却缺了大德,把他们家扫荡了了个干净,屁都没剩下一点。 俗话说破家值万贯,都不说大件的床椅桌柜,就是重新置办财米油盐那些小件加起来都是一大笔支出。 他们俩虽说都是工人,但平时吃喝嚼用得花钱,双方老人得花钱,人情往来得花钱,家宝上学得要钱,丽丫头仓促下乡什么都没有,也得寄点钱——哪儿有余力重新再置办家具? 钱钱钱!哪里都需要钱! 本来想着把宋软那个工作卖了回回本,结果一问发现那死丫头居然私自把工作卖了! 就没见过这么防备自己家里人的女子,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真是个白眼狼! “你把信寄给宋软那死丫头了吗?” 宋国刚坐在一个一条腿短了一截的小凳上,粗声粗气地问。 张美娟放下东西准备做晚饭——锅也没了,又换不到工业票,他们家最近都用陶罐做饭:“寄过去了。” “两张纸,一张用你的语气骂她给我们添放狠话,一张我说软话卖点惨,叫她卖工作的钱寄回来。”她表情冷漠地重复。 PUA孩子,似乎是许多父母无师自通的的本能。 宋国刚点点头,摸了一支烟出来:“听说之前隔壁家的买一个工作花了五百多,零头她留着花,剩下的五百寄回来。” “要我说,一个女孩子,手上拿那么多钱干什么,就该全部寄回来!乡下农村哪儿用的了什么钱?”张美娟愤愤地说。 五百多块钱啊! 宋国刚点燃了烟:“她要给她留点,省的说我们当父母的亏待了她。” “哪儿有这么防备自家人的,我们可是她亲爹妈!真是白养了她!” 张美娟想摔东西表达自己的不满,但现在哪儿有东西给她糟蹋?最终只是恨恨地捶了下大腿,大声抱怨道。 正说着,宋家宝从门外跑了回来,一看陶罐里的杂粮饭,闹道:“怎么又吃这个!我要吃鸡蛋!要吃肉!” 对于唯一的儿子,宋国刚还是疼爱的,他把烟换到另一只手上,把他拉过来哄:“等你姐姐寄钱来了,就带你去国营饭 店吃,吃红烧肉,好不好?” “红烧肉!”宋家宝咕噜一下咽了口口水,但他还记得自己之前被宋软抽得像个陀螺的事,有些犹豫,“她会寄钱来吗?” “那咋不会?”宋国刚斩钉截铁地说,“老子是她爹,她敢不寄?” “她还能不要娘家了?”张美娟也信誓旦旦,“不寄我们直接找她去,正好听说东北那地方不愁粮食,顺便还能拎点粮食回来。” 宋家宝彻底放心,咽着口水:“那我还要吃鸡蛋和肉包子!” “买,都买!到时候把家具也都添一下。”宋国刚一动,屁股下的短腿椅子又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这破椅子真没卵用。” 一家人陷入了美好畅想。 “想得还挺美。”宋软嗤笑一声,瞧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还挺会配合。 她都没找他们要钱呢,到好意思来搜刮她? 顺手把信纸团吧团吧丢进灶膛,当成火引子点燃柴,把一半鱼放进锅里煎。 嘶啦一声,锅中腾起白烟,带着鱼皮被煎熟的香气。 有本事他们就来这找她要钱,正好她闲的无聊。 城里筒子楼墙壁薄不隔音,她当时还没进化还有羞耻心又急着下乡,都没怎么下狠手,有本事他们现在来,她现在强的可怕! 这里深山老林荒芜人烟的地方一片片,倒时候看她不把他们哄进山锤出粑粑来。 而且他们要是来肯定身上会带点路费啥的吧? 其实走回去也不错,锻炼身体,才能长命百岁嘛。 她真是个善良孝顺的好女儿。 她把锅中的鱼翻了一面,矜持温柔地笑了笑。 想起之前隔壁的叶香想白嫖她手里的鱼,往锅里撒了一把大料提升香味,端着碗坐到右围墙边吃。 正好一阵风刮过,把香气尽数带到了隔壁。 隔壁铁蛋的嗷嚎耍赖声是那么的悦耳动听。 她在这样的背景音中津津有味地吃了两大碗。 下午上工的时候,韩珍珍颠颠地凑了过来,看着左右无人,悄摸地说: “宋软!我爸给我寄了几块腊肉腊肠,我拿到你那儿去,咱俩一起吃啊。” 知青点只有一口锅,她要是做了哪儿好意思吃独食?但要是一起吃……知青点一二十个人呢,每人一筷子她还能剩个什么? 头一次分了,第二次能不分?她爸虽然给她寄了一大包腊肉,但也不是能这么祸祸的啊。 但宋软是单独住的啊,用她的锅就只要和她一个人分,那她不就能多吃点了吗。 韩珍珍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下乡一个月,她已经不是她爸口中是会吃的憨包了! 腊肉! 宋软眼睛一亮! 但是腊肠啊,宋软想到以前食堂里做的那种甜滋滋的腊肠,谨慎地问:“什么口味的腊肠?” 要真是广式甜肠,给她拱得远远的,浪费柴火的异端。 “啊,就是那种辣辣的啊,腊肠还能有别的味道吗?”韩珍珍迷惑挠头。 宋软一瞬间笑得春风拂面春暖花开:“那当然欢迎你啦,我正好中午捞了条鱼,我们可以一起吃顿好的。” 韩珍珍一脸心驰神往,下午干活动作慢了点,被她那队的小队长凶了几句还笑呵呵的。 笑得小队长都有些发毛:这闺女别不是活太多累傻了吧?城里人就是怪。 一下工,韩珍珍就跟火箭发射一样嗖一下蹿了出去。 宋软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韩珍珍已经抱着个小包裹蹲门口了,正欲眼望穿地盯着她的方向。 她看着鼓鼓囊囊的包裹,利落地打开门。 韩珍珍像个小尾巴似地巴巴跟进来,把包裹放到灶台上,把打的结抠开,从里面拿出一截腊肉和一根腊肠。 一边吐槽道:“我跟你说,我来的时候那个林信平还拐弯抹角地打听我要去哪儿吃饭呢,呸!他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打我肉主意的意思吗?” “舔着个脸装里装气的样子,还想糊弄我?就他那张丑脸,有肉一半好看吗?还想吃我软饭,美的他!” 宋软也不是真想她便宜,看着她拿着的肉:“这肉做好了你先盛一半,明天放饭盒里热一下就能吃。” 韩珍珍感动极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知道就行,那你去做饭吧。” “为什么要我做啊?”韩珍珍有些不乐意,撅着嘴,“我不是带了肉来吗?而且我还是客人呢。” 哟,还是个不吃亏的。 宋软挑了挑眉。 “那我这是不是也有鱼?” 虽然是中午吃剩的,但你就说是不是鱼吧。 “呃,是的。” “而且,你在知青点弄肉得分给一大帮子人,在我这只要分给我一个人,你是不是吃得更多了?是不是对你更好?” “是、是的?” 韩珍珍有些不太聪明地眨着眼。 宋软不等她想明白,发动连环攻击。 “锅是谁的?”宋软问 “你的。”韩珍珍声音低了点 “柴火是谁的?”宋软又问 “你的。”又低了点。 “油盐酱醋是谁的?”宋软追问 “你的。”头也跟着一起低下去了。 “是谁给你提供了场地,让你能偷偷吃好吃的?” “你。”韩珍珍十分愧疚。 “你是客人,客随主便听说过吗?” “听、听说过。” “什么意思?” “客人,听,主人的安排?”韩珍珍不确定地回。 “所以我叫你做个饭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去吧。” 宋软往大爷似的椅子上一坐。 韩珍珍低眉顺眼接过宋软手中的刀,站到了灶台前。 “多放点辣椒啊,不然吃着没味儿。” “好的。” 其实不太喜欢吃辣椒的韩珍珍从菜篮子里拿出两根辣椒,看了宋软一眼,又忍痛拿出一根。 韩珍珍手艺不错,这年头的肉又没有科技与狠活,随便炒炒就能很好吃,秋收活儿重,两人吃得像拱食的小猪一样,嗷呜嗷呜就吃完了。 吃饱喝足,两人坐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 这边白天虽然炎热,但傍晚的时候还是凉快的,晚风中带着蝉鸣和麦田的清香,抛开那些麦子得他们割的心理压力,客观上还是很舒服的。 躺了一会儿,宋软又想白嫖系统商城的电影了,开始赶人: “我就不叫你收拾了,你快趁着天没黑回去知青点,不然一个女生走夜路不安全。” 韩珍珍被忽悠地眼泪汪汪,感动地离开的时候还在想:宋软真是个好同志啊,下次多给她带点东西! 看着韩珍珍走远了,宋软把门一关,舔着着脸对系统笑:“系统~~统统~~帮我一键清理下锅碗瓢盆灶嘛~~” 怼精系统翻着白眼给她收拾。 得了便宜的宋软嘴巴超甜,一句一个“系统你真的超级好”,“我好幸运能遇见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把怼精系统哄得晕晕乎乎的,虽然嘴上还硬挺着,但厨房很快就锃光瓦亮。 有了一起偷吃的战友情,又或许是觉得宋软真是个好人,又又又或许是发现了个吃独食的好地方,韩珍珍更粘着宋软了,隔三差五就拎着腊肉来找她。 有人自带好吃的上门做饭,宋软举双手双脚欢迎。当然,她也不是真的占人便宜,隔三差五从系统兑换个鱼罐头肉罐头的加餐,问就是包裹里寄来的。 ——主要是韩珍珍好糊弄得很,宋软随便说个一两句,她自己就能脑补完整。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秋收又苦又累,几乎所有人都瘦了一圈,宋软和韩珍珍两人却奇迹般还结实了点。 尤其是宋软,她刚穿来是这个身体瘦弱得像个小鸡崽,现在被她养得起码得是个半成年小公鸡了。 收完小麦收大豆,收完大豆收地瓜,等最后一点玉米被收下摊在场子里晾干,这该死的秋收也终于进入尾声。 ——今年是个丰年,好是好,要收的可更多啊! 那可真是把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牛马使,牛马使成牛马plus,连各家的萝卜头都被分到田里捡麦穗。 饶是宋软吃了强身健体丸,都累得像狗一样。 一回家就躺在炕上挺尸,没 躺一会儿,听见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哪个啊?”宋软没好气地拖着步子去开门。 门才打开一条缝,韩珍珍哧溜一下蹿了进来,抱怨道:“你说你啥毛病,大白天的关啥门。” 农村这边,只要是白天主人在家,门都大开着的,串门的人直接就进来,连门都不用敲。 但宋软不行啊,她有鬼啊,所以通常是一回家就把门栓挂上。 她不回答,就问:“啥事?” 韩珍珍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玉米被晒干之前咱们有几天假,咱明天去公社呗,正好有集呢。” 宋软累的想死,别说明天了,后天就都不想动,伸手就要关门:“滚蛋。” “诶诶诶,你关啥门啊。”韩珍珍连忙用脚抵住门,“我请你去国营饭馆吃饭!” 哦,这事啊,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行,你明天来叫我。”宋软飞快改口。 韩珍珍:“……” “那我明天一早就来找你哦!”她嘱咐道。 韩珍珍说到做到,天才刚亮就砰砰砰来敲她门了,边敲边扯着嗓子喊:“宋软!宋软!你起了没宋软!!” “宋——软——!” 宋软从床上惊坐而起,以为自己欠了钱被追债的找上门了。 她耷拉着脸被韩珍珍连催带拉地拖到牛车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牛车晃了一路,到公社时已经到了上午。韩珍珍就像出笼的哈士奇,疯狂地窜来窜去,宋软也被她感染买了不少东西。 两人大包小包地向国营饭店走去,突然听到前面一片嘈杂,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 一个男人扯着一个女生在吵嚷。 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黝黑,看上去一脸憨厚老实,正痛苦地说:“媳妇,别闹了,和我回去吧,家里是真没钱再给你扯新衣服了。” 女生看上去才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连衣裙,辫子尾巴处用蓝发带扎了个蝴蝶结,正挣扎着地大喊:“你谁啊?我不是你媳妇,你放开我!” 周围人看着两人迥异的衣着,也有些疑惑。 老实男苦涩着脸:“媳妇儿,别闹了,家里是真没钱了。你妈嫌我年纪大,当初要了一百的彩礼,咱家砸锅卖铁好不容易才凑齐。你嫁进来又要吃肉又要买新衣裳的,咱家就是贫苦老百姓,哪儿有这么多钱啊?” 女生看上去都要气哭了:“你,你胡说!” 一百块的彩礼! 周围的人齐齐地倒吸一口凉气,这怕不是娶了个天仙啊。 再看女生身上鲜亮的的衣服,也不觉得奇怪了,只觉得都是男人的血汗。 当下纷纷劝道:“闺女你也别闹了,你看你身上这衣服这么好,还有啥不满足的?你男人的背心上还有洞呢。” “一百块的彩礼都给了,你男人够可以了。” 更有甚者直接劝那个男人:“婆娘就是不能惯!直接打一顿拖回家!” 女生急的面红耳赤,尖叫着喊:“我不认识他,我真不认识他!我不和他走。” 一个老婆子冲了过来,对着女生就是一巴掌:“老娘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败家精媳妇,一天天的闹闹闹,为了件衣服连男人都不认了?” 抽的那女生摔在地上,脑瓜子嗡嗡的,半响不能言语。 “把她嘴堵了,带回去,真是翻了天了!”老婆子凶神恶煞地说。 边上的人点头:“是该好好管管,哪儿有这样的媳妇?” “就是就是。” 老实男唯唯诺诺地拖着女生往外走,周边人默契地给她让路。 韩珍珍皱着眉:“那个女生有点过分诶。” 她也喜欢穿漂亮裙子,但也不会叫爸爸妈妈借钱给她买啊。 宋软冷笑了一下:“你以为,他们真是两口子?” “啊?”韩珍珍一脸懵逼。 宋软说:“那男人八成是拐子,用这样的借口,光天化日拐了那女生你看周围都没人管。” 韩珍珍没有半点质疑地就接受了宋软的观点。 她的眼睛嗖一下瞪大,紧张地四处张望:“那咱们去报公安吧!” “等我们找完公安回来,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那怎么办啊?”韩珍珍急得抓耳挠腮,“那,那,那我也不敢跟上去啊。” 万一顺手把她拐了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就要吸引周边人的注意,闹大了才会有人才走不了。我去拖着,你去报公安。” 韩珍珍有点怕:“你咋拖啊,你别搭上去了。” “且看我发挥。”宋软把手中的东西丢到韩珍珍手里,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韩珍珍手忙脚乱地好不容易抱稳宋软的东西,就看见她一甩头发,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捂着嘴喇叭似地尖叫: “姐夫,姐夫,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姐是丑了点,但你也不能强迫弟妹,还在外头说弟妹是你媳妇啊!你对得起我姐吗?你对的起我弟吗?!” 然后转头对上那个大妈痛心疾首:“婶子你怎么这样,医生都说了是姐夫不能生,你偷偷在外面找一个还不够,把弟妹拖回你家就有用吗!” “你是不是想着万一真有了,我弟弟还可以帮你儿子养孩子啊!你怎么这么毒啊!” “大家来看一看啊!” 韩珍珍眼睛嗖一下瞪大,手上一个颤抖,好悬把宋软的东西抱住,她自己新买的陶罐却一不留神嘭一下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第25章 猪跑了! 宋软寻声瞟了愣的像只呆头鹅的韩珍珍一眼。 韩珍珍一个激灵,来不及心疼自己新买的陶罐,转头就往派出所的方向跑。怀旗公社派的出所和知青办在一条街上,她们到这的第一站就去那办理户口迁入,印象很深。 脚下跑得飞快,心里头还因为震撼而懵着:宋软说吸引别人注意力,就是这样吸引啊! 但该说不说,宋软这操作确实有效,她都跑出两条街了,还看见有人朝那个方向涌动,边涌边喊:“快去看,听说那边姐夫强迫弟媳,叫小姨子抓住了!” 惊起是一片的: “啥?”“哪儿呢哪儿呢?”“我看看!” 人群呼呼啦啦地接着卷过去。 同伴已经去派出所搬救兵了,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宋软那点潜在的人来疯被激发出来,发挥更叫一个酣畅淋漓…… 她一把拉柱蓝发带姑娘的手,嗷嗷叫:“弟妹,弟妹,你好可怜啊,你放心,我今天一定不会让这人把你带走的!” 那姑娘虽然没弄明白说的啥玩意,听懂了“不让被带走”,又见是个同龄的女孩儿,下意识就回抱住宋软的胳膊,倒显的她的话更真了。 那老实男眼见着要得手了被阻,正要目露凶光,就被她那一顿离谱话镇懵了,没忍住:“你认错人了吧?” 那凶悍婆子叉腰走来,:“你谁啊你,你认错人了!走开,别碍着我回家教训媳妇。” 要不是看着丫头是个泼的,周围人也多了,她非得一起拐了。 宋软指着男人额头上一颗痣,信誓旦旦:“咋认错人?我一看你头上的痣就认出来了,就是你,何大柱!” 周围人一看:“卧槽,真有颗痣啊。” 那婆子还没张口,又被宋软打断。 她瞎话张口就来,怎么离谱怎么编:“婶子,你可不能因为我发现你干这缺德事就假装不是认识我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仅帮姐夫在外面找一个,一直没怀上急了,亲自和姐夫试过了但也没怀上吗?你们自家人干这不要脸的事我也不好说,你想祸祸我弟妹,绝不可能!” “什么?!” 周围人大腿都要拍断了,他们活了这把年纪,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看一眼老实男,再看一眼脸上的褶子长得跟松树皮似的凶悍婆子,目光格外诡异:不是,兄弟,你这都能下去手,是真没儿子急了啊。 老实男的老实都装不下去了,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你放屁!” 凶悍婶子遭此奇耻大辱,连手里的蓝发带姑娘都顾不上了,嗷一声冲宋软扑过去。 她要把这个臭婊子卖到深山老林的老光棍堆里当共妻去! 宋软往边上一跳躲过,嘴里叭叭的:“我哪里瞎说了?那天我几天我姐加班,叫我给你们送饭,我当时一推门,就听见你们俩……” 她呜咽一声,那叫一个情感到位:“你还问姐夫是更喜欢你还是跟喜欢我姐!我知道你一个寡妇带大姐夫感情深了点,但你们对的起我姐吗!” 周围有人恍然:“原来是寡妇啊,我说呢,怪不得。” 他向周围人科普:“我们丈母娘邻居妹妹那块也有这么个事,也是当寡妇的妈和儿子搞一起了。你想啊,男人走的早,一个人……” 他挤眉弄眼地暗示。 豁! 周围的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但有这么类似的一件事论证,眼前宋软口中的似乎也更真了。 当下一个个指指点点:“这是搞破鞋吧。” “这也太……”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凶悍婆子干了一辈子拐人的丧良心活儿,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有时候翻了船了被打被骂都能忍疼和气当机立断赶紧逃,但是头一次遭人这么倒脏水,气得头都昏了,也不管正处拐人未果的关键期,张牙舞爪地再冲过来: “老娘打死你这个瞎鸡儿乱扯的臭婊子!” 宋软伸脚一绊,那婆子滚了个倒栽葱。 老实男终于察觉出不对,森森地看了宋软一眼,上来搀扶住老婆子:“M——咱先走吧。” 在众多诡异的目光下,他那个“妈”硬是没好意思喊出口。 宋软高声嚷嚷:“干了缺德事就想走?大家快看一看啊,记住这两张脸啊,他家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啊,他们家风就不正!谁要是嫁娶不小心遇见这种人家,那是倒血霉了啊!” 这话一出,周围原本正看热闹的人瞬间生出了危机感,是啊,这要是稀里糊涂和他们成了亲家,那不成绿毛王八了吗!更别说嫁娶得花那么一大笔钱,这啥,花钱当王八? 当即涌上去:“别走,让我看看!” “我也得看!我闺女就要到说亲的年纪了啊!” “让我先看!媒婆就给我儿子介绍了个姓何的,可别就是这一家啊!” “我艹,我妹刚说亲的那男的家就有个叫柱的哥,我看着就不像是好东西,让我看看!” 群情激奋,层层叠叠的人群把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上手扒拉的,堵得他们寸步难行。 边上正等着接应的俩同伙一看这架势,硬是没敢出去。 “让一让,公安来了!”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公安同志,就是这俩,搞破鞋,快把他们抓起来游街!” 两人一看,脸色大变,拼命挤着就要往外跑。 宋软一个泰山压顶扑过去,一屁股把男人坐地上,咚得照脑袋就是一拳。 那老婆子也被热心群众制服在原地。 宋软冲着公安喊:“同志,这是俩拐子!” 见到公安同志,蓝发带姑娘终于缓过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我不是他们媳妇,他们上来就要拉我走,我真不是他们媳妇!我爸是新来的县委书记,叫萧正德,你们去找他去!我才不是他们家媳妇!” 宋软在一边眼珠子都瞪大了:不是姐们儿,你既然身份这么牛逼,你刚才咋不说?你就这么一嗓子嚷出来,别人不管信不信,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拖走啊。 公安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带走!” 人群外的两人对视一眼,无声无息地悄悄溜走了。 远离了人堆,其中一个面色难看:“老三和花婶算是栽了,我们快走,别把我们扯出来了。” “都怪臭婊子瞎管什么闲事!”另一个三角眼呸得吐了口唾沫,“好不容易等萧正德去外边开会不在这,这次没成还引起他警惕,我们上哪儿再找机会下手?” “老大交代的没完成,回去没我们好果子吃。” 派出所里这里不远,宋软作为率先发现人贩子且与之激烈对峙的第一人,当然得一起跟着去。 路上蓝发带姑娘像个受惊的小鸡崽,死死地抱着宋软的胳膊不撒手。 韩珍珍有点不爽,但看这姑娘吓得收脖子缩脑浑身都在抖,吧嗒了下嘴,抱了宋软另一只手。 宋软就像被俩螃蟹夹着似的,左手一只右手一只地进了派出所。 进了派出所,蓝螃蟹嗷一声哭着扑到电话前,喊着要给她爸打电话。 那俩人贩子在路上还死鸭子嘴硬,进了局子后被隔开问两句,很快绷不住便招了。 这简直是天降业绩,宋软作为这个送业绩的人,又还具有见义勇为的优秀品质,公安给她做笔录的时候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宋软自然对自己一顿吹,聪明勇敢机智灵活什么词好什么往自己身上套,韩珍珍被宋软准确判断出人贩子的能力所折服,捧场捧场的十分踊跃。听得几个公安都给她竖起来大拇指,说到时候专门去他们大队表扬一下她。 宋软笑得更加灿烂。 只是这么一折腾,时间也晚了,本来还想去国营饭店吃一顿的,怕赶不上回大队的牛车,匆匆打包了两份就回来了。 她们回去的时候,牛车还没走,老婶子们正眉飞色舞讲着什么,见她俩来,眼睛一亮:“你们听说今天公社那事了吗?就是那个姐夫和弟媳和他亲妈的那事!” 宋软:…… 韩珍珍:…… “听说那男的叫啥柱呢,和咱村的赵老蔫毛一个字!” 徐大牙激动地直拍大腿:“你别说,是不是名字叫啥啥柱的,都不是好玩意儿啊?” 干巴瘦大娘不乐意了,她有个侄子也叫柱呢:“你瞎说八道什么玩意儿。” 徐大牙反应过来,吧咂了一下子嘴。 过了一会儿,徐大牙还是不死心:“那除了你那侄子,大部分都不是好的,行了吧。” 韩珍珍忍不住:“其实那是两个人贩子!” “什么?!” “还是我和宋软一起抓住的!” “什么?!!” 掌握了第一手情报的韩珍珍被众人齐齐注视,像只得意小公鸡一样挺起胸,回忆着宋软在派出所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重点强调她们的临危不乱随机应变。 她吹得像自己不要钱的水军,宋软便也没插话,故作矜持地微笑。 听得车上听惊叹声此起彼伏。 连赶车的老王都因为一直留意着听分了神,牛车走得比往常慢,等他们到大队的时候日头已经很西了。 大队长急匆匆地走过来:“你们怎么才回来?” 不等他们回答,语速不停地下命令:“快把东西放了上山找猪去,猪圈塌了,猪都跑了。” 徐大牙正眉飞色舞地要再给他讲一遍今天公社发生的大事,闻言脸色大变,一把揪住了大队长的袖子:“猪跑了?跑了几头?” 山上可是有老虎的啊!万一给吃了咋整啊? “十头猪跑了九,剩下那个是腿被砸断了。”大队长老脸皱得像老树皮。 徐大牙脸都紫了,不只是她,车上的本地村民和老知青,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大队养一年的猪,就等着年末杀了每家分点肉,这也是他们过年的盼头啊。 而且这猪还不止有他们大队的,其中有六头是上面的任务猪,领的时候是拨了一定的猪口粮的,养瘦了都得遭批,交任务时猪多喝点水收购员都挑鼻子竖眼的,现在告诉他们整个猪都不见了? 这得贴多少粮钱才能补回来啊? 而且补了也这事也不一定能完,首先明年的先进肯定不用想了,万一弄个通报批评,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十里八乡了! 就像你一年省吃俭用一俩钢镚就往银行送,攒了一年了眼见着要把所有钱取出来过个好年,突然银行就炸了,不仅钱没了银行还通知你是因为你放进来的钢镚里有一个是伪装的炸弹才 炸了,你被骂上热搜还得赔银行损失……这换谁谁不想死? 大队长语速极快地重复:“除了一部分人留下来抢修猪圈,其他人都上山找猪去了。但人手还是不够,你们快把东西放了,两个村民带三个知青一组,都给我上山找猪去。” “今天一定得找到,呆一晚上指不定跑哪儿去了,跑别地都还好,要跑隔壁周家屯大队那被偷摸昧下了,到时候要都要不回来。” “对对对,那一窝可都不是好东西!”村民们猛然反应过来,群情激奋,“走走走!” 第26章 一拳打死野猪 宋软和平时上工一样,熟练地凑到徐大牙和干巴瘦大娘身边去,韩珍珍当然粘着她,胡艳本来也要她们一起的,听见叶香在叫她,过去了,然后田慧妮要死要活地补上了这最后一个缺。 因为急着找猪,大家也没说什么就出发了。 东风大队后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绵延的山脉,树木参天,枝叶密密匝匝,草木茂盛,物资也就极其富饶,平日里进山转转就能扒拉出找不少的野果山货,多转一会儿也能瞅见野鸡野兔,在荒年里养活了不少的人。 但平日被东风大队队员自豪喜爱的优点在此时成了最大的弊端——想在这样的林海里找东西,还是一群会跑会跳的猪,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最主要的是你叫猪猪也不会应你,而且保不齐会跑得更快,还只能悄摸地寻。 几人寻摸了半天,猪毛都没看见,草倒是越走越多。枝叶如盖,只有几处如细砂一样阳光艰难地从叶缝中穿出。 眼见着几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累得跟狗一样还没半点收获,怼精系统打开内部VIP扫描功能酷酷一顿扫,暗示道: 【你看左边的草】 宋软按着提示仔细观察,果然发现虽然这边的草看上都是一样的形状,但左边的草有一点被什么东西压过的痕迹,不过这边风大又把它吹回来了,只是微微有点偏,所以看上去并不显眼。 [管理员消息:抽检到您为宿主免费提供付费服务,属违规操作,记警告一次。请合理运用自己的内部权限,切勿以权谋私] 宋软一惊:“啊,统啊这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不然你直接从我账上扣钱吧?”才刚出来呢,可别又进小黑屋了。 【他嗲的天天抽检抽老子,他怎么不去死啊】 系统tui了一口,骂骂咧咧 【我呸,这个不怀好意的东西就是想在我们内部制造矛盾便于他管理,老子薅点它羊毛怎么了?全位面无产阶级联合起来!】 【你不用管,我自己跟它掰头去!凭啥警告我?】 怼精系统掏出键盘哐哐上诉:“凭什么警告我?我是觉得那边的草好看和我宿主分享一下美景,建立良好的宿统关系,又没说猪在那边,你凭啥就说我给她提供付费服务?我不服!给我消掉!” 总管理系统滋滋两声,重新开始运行检测。 见系统还蛮有活力,宋软便也放下了心,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其他人。 “小宋你观察得真仔细!我们就朝那边走,”徐大牙夸道,“就晓得你是个靠谱的,到时候找到猪了我和大队长说,给你记一功!” 田慧妮也觉得有道理,但她就是不爽,这么好的线索,为什么不是她发现的?什么风头都叫宋软出了! 于是不阴不阳地说:“也不一定就是猪啊,万一是别的野物什么压的,不就白费劲了?” 宋软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被她猛坑人贩子折服成小迷妹的韩珍珍先跳了出来: “但那好歹能证明那边确实有东西走过,可能性总比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右边大,要说白费劲,走右边更是!” 干巴瘦大娘也跟着向宋软的意见投了一票。 少数服从多数,田慧妮耷拉着脸和她们一起走到了左边的小道。 走着走着,虽然还是没看猪,但草被拱压的痕迹越来越多,甚至在转弯处,她们发现了一滩新鲜的猪粪! 臭烘烘的猪粪此时在她们眼里是那么可爱,几人对视一眼,搓着手兴奋地往前走。 韩珍珍突然眼前一亮,指着远处草丛中一片正晃动的黑色压低了声音:“那是不是就咱大队的猪!” 这年头农村养的都是黑猪,在碧绿的草丛中格外显眼。 随着风声,隐隐有哼哼声传来。 猪!她们的大宝贝猪! “咱悄摸上去,把它包抄……”徐大牙的话还没说完,田慧妮已经飞快地冲了上去。 只要是她先抓到这头猪,谁还记得宋软什么事!这功劳必须是她的! 田慧妮眼睛都红了,一心想争口气,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结果咚得一声摔倒在地上。 猪受了惊,嗷得一声往外跑,四只蹄子倒腾得飞快。 宋软宛如离弦的箭,一马当先地追了过去。 冲啊!抓住了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徐大牙一边骂田慧妮“你个净添乱的搅屎棍!”,一边飞快跟着追上去。 猪毕竟有四条腿,又还有“不逃就死”的buff在头上悬着,跑得那叫一个嗷嗷快。 田慧妮刚才就摔了一下,跑得跌跌撞撞的,没追一会儿就不行了;韩珍珍也是个脆皮的,紧跟着歇菜;也许是本身就穿久了又经历剧烈的运动,干巴瘦大娘的鞋突然掉了底,整个人被一绊飞扑出去,正好压趴下了她前面的徐大牙,两人惨叫着下线。 抓猪小分队最终只剩下宋软一个。 她像个岩羊一样又跳又蹿,慢慢缩短了和猪之间的距离。 我的蒜香大排麻辣肉凉拌猪耳红烧肘,你别想跑! 野猪王有些惆怅地晒着太阳,现在山里的果子正是成熟季,它很轻易地就填饱了肚子,俗话说饱暖思那啥,但它已经看腻了它那三个老婆。它这样威武的野猪王,不应该多配几个吗? 突然就看到一头漂亮的小母猪朝它奔来,那丰满的身躯!那漂亮的蹄子!那粉嫩的鼻子!不就是它梦寐以求的小老婆吗!天上掉老婆了! 它站起来抖抖鬓毛,还没上前勾搭,就看见它的老婆猪容失色地朝它惨叫。 一个两脚兽正追着它老婆,它可怜的老婆眼见着就要落入对方手中。 只有一个!还没带那种会打雷的长管子! 野猪王瞬间抖了起来,低着头冲过去。 老婆!你看我给你创死这个人作聘礼! 宋软眼见着就要摁住这头猪了,突然听见前面一阵嚎叫,连着地面都仿佛在颤抖。 一抬头,见到一座肉山一样的野猪正瞪着她,獠牙森森,坦克一样轰隆隆朝她撞来。 宋软:…… 她掉头就跑! 那长牙野猪却仿佛更加斗志昂扬,嗷嗷叫着朝她碾过来。 翻译过来就是:老婆你看,我给你创死这个人! 小母猪不自觉停下了逃跑的步子,看着野猪王大发雄威。 宋软被撵得吱哇乱叫,边跑边在心里嗷嗷嚎:“系统!系统!快把那个力拔山气盖世给我装上!要出人命了!” 怼精系统手忙脚乱一阵操作 【在装了在装了……好了去吧】 宋软嗖一下停住了脚步。 野猪王一顿,虽然有些不明白为啥这个两脚兽不跑了,但把握时机着冲来。 宋软狞笑着转身,先一拳头打在身边的树上试试水。 轰隆一声木屑翻飞,一人抱粗的大树摇了摇,嘭咚一下倒在地上,树冠正好抽了野猪王一鼻窦。 小母猪惊恐地叫了一声。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野猪王瞬间热血上头,蹄子刨了刨,低下头更用力撞了过来——它老婆在看着呢! 宋软撸着袖子,一拳头照着它的猪脸打去。 猪骨断裂,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拳头落下的地方瞬间凹陷,像一只装满番茄酱的罐子摔倒在地上,血浆四溅,猪眼都被打凸了出来。 宋软不在意地一抹 脸上的血,紧跟着上去哐哐就补了两拳:“撵我?嗯?” 她以前看小说电视总是有这样的情节,男女主把反派或者猎物打晕之后丢一边干自己的事,结果人家半路醒了,要么跑跳起来就是补刀,男女主放虎归山或者当场身上多一刀两洞。 她看的时候一直骂两人傻比,现在轮到她了,必然不可能成为自己口中的傻比! “想创死我?嗯?” 咚咚两圈 “再给我嚣张一个看看?” 咣咣又是两拳。 一直打得猪头像个烂番茄瘪葫芦,死的不能再死了,她才收了手,目光森森地看向原本在一边看她笑话的小母猪。 小母猪从出生起就被养在猪圈,吃喝拉撒都是人类来搞,圈里的猪兄弟打个架人类都会急匆匆地过来把它们分开,不高兴生场病能把人类急的哭爹喊娘,猪生就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事,当时腿就软了。 那么大个凶悍同伴!比它所有猪兄弟都强壮,被这么一拳一拳打成糊糊了! 眼见那个杀猪狂魔拖着它同伴的尸体、手上还滴着血朝它走来,动也不敢动、跑也不敢跑,蹄子一软,整个跪了下来。 宋软拖着野猪尸体,随手从倒下的树上折了根树枝,冲小母猪一抽:“回去!” 回去回去回去回去! 小母猪哆哆嗦嗦站起来跟着走,主动走在了前面。 宋软满意看着手上的野猪尸体,这野猪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都快有四百斤了,全大队的人一起分,都能分到不少呢。 ——是的,宋软没打算自己悄摸处理吞掉,首先现在天还热,想要放住就只能放空间,她自己的空间大小不够,放系统那叫系统和一只死猪天天待一起有点不太好。 最主要的是她想向大队展示一下自己的武力值,她一个人搬出来住又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搬东西,隔三差五改善伙食,生产队的狗都知道她是个有钱的,她能感到有不少人暗暗盯上了她。 毕竟一个外来、单身、漂亮、有钱的年轻女人,在众人眼里简直就是一块光天化日摆在案板上的肥肉,什么苍蝇虫子都想来一口。 她倒也不怕,就是烦。 但是现在,她冷笑一声抖了抖手中的脑袋被打的稀烂的野猪 ——想娶媳妇吗,能一拳锤烂你们全家脑阔的那种。 肉山一样的野猪被拖着,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血迹,她赶着小母猪往山下走。 追着猪跑得有点远,她走了一会儿有点累,目光落在了哼哧哼哧走在前面的母猪身上。 小母猪被这个煞神一盯,险些又跪了下来。 然后旧感觉身上一重,那个煞神跨坐了上来,一只手拖着尸体,一只手拎着她的耳朵:“驾!” 小母猪:!奇耻大辱! 但同伴稀烂的头就在边上,死不瞑目的眼睛还盯着它。小母猪也不敢把她抖下来,忍气吞声地驮着这煞神往山下走。 这猪走得还算平稳,就是有点抖,宋软一路坐着它走出深山,听到路口传来隐隐的声响,连忙下来。 小母猪瞬间像被抽了瘫在低上,蹄子抖得像患上了帕金森,累的眼珠子都快翻白了。 四个之前被拉下的虾兵蟹将将顺着路线找上来了。 徐大牙第一眼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猪:“小宋你逮着它了,你是这个!” 她竖起大拇指。 “可不是,这猪跑了好远呢,”宋软毫不心虚,“不听话,赶回来又还闹脾气,你看,走不动了躺在地上不愿走呢!” 小母猪愤怒地蹬了一下腿。 “你看,还在闹脾气。”宋软无奈摊手。 韩珍珍冲上来对着小母猪就是一脚:“不听话!叫你乱跑!” 小母猪:呜呜呜它不活了! 走近了,才看见宋软身后的那一大头肉山,以及那条被拖出来的蜿蜒的血道。 长牙的野猪脑浆都被打出来了,眼珠子凸着,看上去格外吓人。 徐大牙当时就磕巴了:“这、这野猪,是,咋、咋回事啊?” 身上没有别的伤口,不像是到掉到陷阱里摔死的,但那稀烂的头,她咋看着像是被人一拳拳打死的呢? ……不是,谁能一拳拳打死野猪啊!这样太吓人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宋软。 宋软温柔娴静地笑了笑:“就是我追咱大队猪的时候,这野猪突然窜出来要撞我,我就把它打死了。” 小道上一片死寂。 终于,田慧妮结结巴巴先开了口:“打、打死的?” “嗯,就像这样。” 宋软云淡风轻地一甩手,拳峰上的血水雨滴一样抛出去,小小的一点,却像锤子一样重重地砸进所有人的心里。 “但打死了咱全大队分都能分肉,也算是个好消息不是?”宋软轻轻松松地野猪往前一甩,野猪死不瞑目的眼睛对上了所有人。 三人齐刷刷地后退了一步,只有韩珍珍勉强站在原地。 “是,好、好消息。” 干巴瘦大娘结结巴巴地说。 “正好你们把猪赶回去,野猪我一个人拖就行,不重。” 下山的路格外安静,连母猪都不敢哼哼 眼见着越走越近大队,能听见人声远远地传来了,大家的情绪也放松了些。 徐大牙终于调整好了心态,挂上笑着和宋软搭话:“没想到小宋你力气这么大啊。” 宋软羞涩地笑笑:“本来我爸妈是叫我瞒着的,说毕竟我一个小姑娘这么大的力气怕是不好说亲……” “那是那是。”干巴瘦大娘连连点头,谁敢娶这么个女金刚回去啊! 她原本还想着小宋知青干活也不错又有钱还漂亮,正好她侄子要转业回来,两人也算有缘,要不给她侄子牵牵线,可拉倒吧,她怕这姑娘一个气不顺灭了她侄子满门! 她侄子是个普通当兵的,虽然有点军功在身上,但也不是坦克啊! 有个屁的缘!有也得剪了! 她一想到自己手快已经给侄子寄了信过去,就恨得想剁了自己的手。 叫你手贱!叫你手贱! 她啪啪对着自己的手就是两巴掌,见宋软疑惑望来,有些僵硬地解释:“虫子,打虫子。” “山里的虫子确实多,”宋软假装没懂地点点头,见一只虫子停到野猪前腿上,啪得就是一掌下去。 手挪开,猪前腿凹了一块。 干巴瘦大娘:!!!! 宋软继续温柔地解释:“但是你说巧不巧,这野猪正好冒出来,我想着,本来咱大队就丢了猪,把这头打回去,也能弥补点损失不是吗?” 徐大牙赶紧点头:“我知道,你小宋你念着我们大队呢!” 宋软看着野猪尸体,语调慢悠悠的:“而且是我想着,暴露了也不全是坏事,起码别人也不算计我不是。” “那也是。”这句话徐大牙发自内心地认同。 他们大队虽然大部分都是好的,但也不是没有几粒老鼠屎。 但小宋这一拳打死野猪的事迹传出去…… 跟在最后的田慧妮腿一软,啪叽一下跪倒在地上。 宋软前世没这么可怕啊呜呜呜!徒手打死野猪!! 她的重生怎么改变这多的事啊!!! 第27章 分猪肉 “一、二、三、四……八。” 大队长将新猪圈的猪们数了又数,最终心痛地发现不管他怎么数,猪都差了两个。 两头猪!两三百斤的肉!一家最起码能分两斤半,全没了! 他就是整个人躺进去,都不够填的啊! 尤其是还有一头养得最好的母猪,本来是打算留下来生崽子的! 他心疼地一抽一抽的。 “王大队长,”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边上传来,“我就休息了这么两天,怎么就发生这么大的事呢?” 大队长一听这讨人嫌的声音就知道是谁,抬眼看去,果然是赵三柱那个狗东西,被他婆娘搀扶着老太爷一样走过来。 估计是身上的伤还没好利落,走路一摆一摆的,撅着个大腚像个鹅一样。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赵支书来了啊。” 那可不得来吗! 赵支书伤还没好利落,半小时前还哼哼唧唧半死不活地还躺在床上,听到猪跑了消息硬是一个激灵就爬了起来,赶紧地指挥着他婆娘把他扶过来。 他早就忍这个姓王的老犊子不得了!别的大队谁不是村支书说了算?就他们这,他干啥还得跟老王犊子商量,队员也更信任这老犊子,倒把他这个支书架空了!想下手个女知青都还得思前想后的。 倒反天罡! 但是现在!天赐良机啊! 生产谁管的?大队长!猪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还没找到,他不得负责? 多好的机会,他赵三柱要是不上来踩一脚,不把这个老王八犊子撅成个窝脖子烧鸡,他以后躺棺材了都得坐起来抽自己两大嘴巴子! 至于猪跑不跑的在他看来事不大——反正也不会缺他那份肉。 最好能把这个犊子弄下台,到时候把他侄子赵为民换上去,这东风大队不就是他们的天下了吗! 所以还是很疼,尤其拉屎那块一走路被扯着,又一种又痛又想喷发的感觉,但他坚强地走了过来:“老王啊,不是我说你,你的责任是管生产的,现在猪跑了,就是管理不力!两头猪呢!” 他一撅屁股大队长就知道他不打算拉好屎,冷着眼看他:“你想怎么样?”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赵支书夸张地摇了摇身子,扯住伤口又是一嘶,“大家辛辛苦苦劳累一年了,现在过年了却没准连块肉都吃不上,你的失误造成这样的局面,你对得起人民吗?” 大队长抿了抿嘴,到底是愧疚。 赵支书扬眉吐气:“你得赔偿大家的损失!” 我都这样说了,你要是不赔,你看你威望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好! 果然,一些平时就对大队长有不满的人开口接话 “确实……” “支书说的也有道理……” 周围人并不一定真的觉得赵三柱说的在理,但有一句话确实说在了他们心坎上:“他们辛辛苦苦一年,凭啥平白无故少这么多肉!” 虽然大队长确实是个好干部,但,这是肉啊!要是能赔…… 大队长失望的望过去:“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周围一片寂静,不少人躲躲闪闪地移开了目光。 他们就是普普通通在地里刨食的小老百姓,不敢当众和赵支书唱反调啊! 而且大队长都当了真多年大队长了,总比他们有钱吧? 大队长的心在一边寂静中越来越凉。 赵支书更得意了:“老王啊,也不是我说,你说这要是只跑了一头我还能帮你说说,这可是整整两头啊!” 突然,外边传来哼哼的响声,两人齐齐望去,一头小母猪仿佛看到救星一样撒蹄子冲他们跑来,大队长下意识打开了猪圈门,那母猪毫不犹豫一头扎了进去,一直拱到猪群最里面。 找这么多猪了,这是第一头冲回来还带着迫不及待气势的。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句:“现在只剩下一头了。” 大队长心中好受少许。 赵支书:…… 他妈的他刚才就不该多这一句嘴! 阴沉沉地扫了一眼没看出到底是谁说的,他皮笑肉不笑地再次开口:“但话又说回来,到底是丢了一只猪,一百多斤呢,事也不小。” 先一步赶猪回来的徐大牙的声音喜气洋洋:“大队长,宋软打了只野猪,有四百多斤呢!” “什么?” “野猪?” 原本在一边装鹌鹑的众人也不在意大队长和支书之间的官司了,纷纷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 至于徐大牙说的那句“打了只野猪”被他们默契地忽视了。 开玩笑,都快一个月了,他们还能没见过宋软?就一个和她名字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胳膊还没野猪牙粗,她要是能打到野猪,他们就能生撕熊瞎子! “咋遇见的?掉陷阱里了?” “死了没,要不我们带着枪去抬回来?” “四百斤?有咱猪的两个大,赚了啊!” 赵支书:…… 他妈的!他妈的! 这挫鼻子样黑脸的样王老瘪子是老天亲儿子吗?这都能叫他填补上? 大队长一愣:“小宋知青发现的?是正面撞上的?她没受伤吧?” 徐大牙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古怪:“怎么说呢,猪比较受伤。” 那可哪止受伤,头盖骨都打稀烂了。 被吓得不轻的田慧妮连连点头。 “你闲得慌在这扯犊子,还野猪比较受伤,”大队长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带路,大家快把家伙什带上,去看看……” 嘭嗵一声巨响,一座黑色的肉山飞过来,嘭咚一声落下,溅得烟尘四起。 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瞬间安静。 一个眼神不好的老大爷大喝一声:“大家快跑,天上扔炸弹了!” 还没等众人惶恐散开,宋软温温柔柔的声音从烟尘中传来:“不小心劲使大了点,叫野猪脱手飞过来了,没伤到人吧?” 不可能伤到人,她瞅准了才扔的。 咕咚一声,不知道是谁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在一边死寂中格外响亮。 赵支书哆哆嗦嗦地看着这个他之前还计划着想弄到手的漂亮姑娘,头上的“之”字毛都被抖歪了:“你,你打的野猪?咋——咋打的?” 宋软抿嘴一笑,对着野猪肚子就是一拳,死了的野猪硬是被锤得噗得吐了口带着内脏碎片的血,喷了赵支书一脸。 “就这样打的。”她羞涩地笑道。 你羞涩什么!你羞涩什么! 猪舍面前几乎占了全大队的人,此时却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齐刷刷地盯着宋软看,带着快化为实质的震撼。 这,这就是戏本子里说的、人不可貌相吗? 几个之前还想着要不把小宋知青娶回去的人吓出一身白毛汗。这和娶杀神回去有啥区别啊?幸好他们还没动手!这要是动手了,他们现在不得上山了啊? 这姑娘之前咋这么能装呢? 宋软心里的小人下巴都快昂到天上去了。 爽死她了!她故意让徐大牙他们先回来报信,拖到最后回来不就是为了装这一刻的逼吗!爽死她了哈哈哈! 赵支书被吓得没忍住,放了个屁。 俗话说,当你想拉屎的时候,不能相信自己的任何一个屁。 一股子臭味随着夜风散开。 有人嘀咕:“小宋知青是不是把野猪屎打出来了?” 赵支书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既然没啥损失,我先回去了,我身上还有伤——死老婆子!” 李梅花想说还没分野猪肉,赵支书狠狠地一盯,赶紧上来扶着他走。 呕,这死老头子身上怎么一股屎味!她瞅着猪喷的是血啊。 这么一打岔,大队长回过神来,和宋软商量野猪咋分。 虽说这年头山上的东西都是集体的,打到了就算叫你无偿上交也符合规定,但毕竟人家也废了功夫,大队长想了一下:“给你记五十公分,再给你分一条猪前腿,怎么样?” 宋软觉得还行。 大队长冲着队员们一招手:“来几个人把猪抗到打谷场去,咱们去分肉!” “费那事!”宋软揪着野猪牙,轻轻松松就拖走了,“我先去,你们去拿刀来。” 打谷场上一片热闹,村民们欢欢喜喜地看着手里的野猪肉——现在正值野猪贴秋膘的时候,猪油虽比不上家猪但也不算少,最主要的是这可比杀家猪分的多一半啊! 正好刚结束秋收人都瘦一圈,切一点煮了,给家里的大人小孩都补补,剩下的腌上过年吃。 “吃猪肉喽,吃猪肉喽!”小孩子们跑着跳着四处嚷嚷。 今晚的东风大队沉浸在猪肉的香气里。 回到家的宋软突然想起了什么:“诶, 系统,这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是写的24小时对吧。” 【是的,这次我们买的是全款,时效是24小时。】 宋软眼前一亮:“没说是连续的24小时对不?” 【是诶,没看着写】 宋软眼前一亮:“从装上到现在才用了三小时,你看剩下的21个小时能先给我存着,下次要用的时候再给我续上可以不?” 怼精系统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你还挺会算的啊。】 怼精系统又扫描了一边使用规则: 【还真没写,你快再买两个,等主系统反应过来了把这个缺补上了就不能用了】 宋软掏干净自己所有的积蓄,又找怼精系统借了点,拼拼凑凑买了四个,买完账上比她的脸还干净。 【你等我给你写个代码啊,你下次想用直接一键打开,省的像今天我给你装的这段时间被撵得吱哇乱叫的】 宋软:虽然谢谢你,但是大可不必说这么详细。 过了一会儿,她手上虎口处多了一颗小小的红痣。 【你要是再想用,就按一下这颗痣,想停了就再按一下,这位置方便,食指一蜷就碰到了,还不容易误触】 宋软左手握拳,在红痣上按了一下,右手捏着一颗石子一捻,石头瞬间被捏成粉,簌簌地从她的指缝中掉下。 宋软笑得甜甜的:“真是太棒啦,谢谢系统!” 第28章 你听说了吗?宋软失手打…… 肉的味道在这个连油星子都难得一见的年代格外霸道持久,距离打谷场分肉已经过去了三四天,当晚做的肉汤早就被喝得干干净净,可村子的炖肉的香气还没散去,村民们打招呼的第一句话就是“最近吃的好啊”。 仅此一事,宋软也算在东风大队C位出圈,路上的狗遇见了都冲她摇尾巴。 但与此同时,宋软也发现她身边反倒更为清净了——不是说村里人疏远了她,而是那些不经意路过她家门口、上工偶遇和她打招呼、排队找记分员算工分时主动找她扯闲的年轻男人,仿佛一瞬间死绝了。 偶尔诈尸路上遇见,那叫一个目不斜视端庄有礼,仿佛一个个成了矜持的大家小姐,别说搭话了,眼睛都不敢多朝她瞟一眼,生怕引起她这个女土匪注意,下一秒被抢到山寨里当压寨夫君似的。 笑死,没有镜子总有那啥吧,也不照照自己那像先被炮轰又被猪拱最后遭驴踢的窝挫样,丑得像一桩冤案,脸倒是大得可以装下万水千山。 ——但少了这些苍蝇围绕,又不用上工,她的小日子过那叫一个舒坦,吃饱了就往炕上一瘫,抱窝的鸡都没她能躺。 主要是秋收累狠了,她得好好补补。 这天她也如往常正在炕上躺着呢,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宋姐姐,宋姐姐你在家吗,爷爷叫你去一趟大队部。” 听声音是大队长家的虎头,宋软应了一声下炕穿鞋:“就来。” 孙婆子照例在村头的大树下搓麻绳,现在玉米还没晒干搓不了粒,队里没也啥其他活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搓麻绳换点工分——主要这活清省,她还能偷偷顺点料回去,不然她才不得干。 现在她的最大的乐趣就是边搓麻绳边和她的老姊妹——秦桧还有三朋友——扯白,谁经过路口谁就是她们的闲话对象,直到下一个倒霉蛋出现顶替。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孙婆子有共同语言的这样一群人嘀嘀瞎瞎,可想而知绝不会有什么好话。 就这么说吧,路过一条狗,那狗都是好吃偷懒和外村狗有染、叫三个母狗怀孕还不管的绝世渣狗,最后再补一句“我看就是随了它主人!它主人也不是个好东西balbalba……” 正说着,远远地看见几个大队长家的孩子围着一个人蹦跳着走来:“宋姐姐来啦——” 几人对视一眼,一个高颧骨的大娘率先开口:“我瞅着那身形,仿佛是宋知青?” 孙婆子抬头扫了一眼,不假思索地认定盖章:“可不就是她吗,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炕咋没叫她压塌呢。” 虽然吃了宋软打来的肉,但她对宋软并没有啥改观。叫她说,野猪是他们东风大队山里的,宋软一个外来的知青,能给她分已经是她们心善天菩萨了,她咋还真好意思要一整条猪腿? 尤其是他弟赵三柱说,本来他想着利用猪不见了这个事打击大队长,看看能不能叫她家老三上位,结果被宋软搅合了,更是一边吃着野猪肉一边骂。 能和她尿一壶里的,想法都大差不离。 高颧骨大娘小声嘀咕:“我记得她是分了一整条猪前腿……?” “吃吃吃,天天在吃!”孙婆子重重地搓麻绳,仿佛她搓的是宋软一样,“一天到晚飘肉香,真是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瞧把她嘚瑟的!” “我要是有这么个媳妇,一天照三顿打!”她呸了一口。 “婶子们说我呢?”宋软笑吟吟地凑过来。 “哪儿能呢,”孙婆子连忙说,挂上虚伪的慈祥,“我在骂我老三媳妇呢,你不一样,你是好姑娘。” 她只是嘴贱了点,人又不贱,面对着这么尊能一拳锤死野猪还讹她三鸡蛋的煞星,背后扯扯舌还行,怼脸贴面舞……她是活腻歪了? 她孙婆子识时务的很! 其他人也是见识过宋软一拳打死野猪的,哪儿敢正面招惹?当即连连点头附和。 宋软笑了笑,见她向大队部的方向渐渐离远的背影,孙婆子重新嘚瑟起来:“我呸,一个大姑娘,力气大成这样,不就是个怪物?” “那可不是,”高颧骨大娘啧啧啧地摇头,“我可不会让这种媳妇进我家门!” 孙婆子仿佛找到了共鸣,想起家里那个糟心的老三媳妇,平等开炮:“就不该叫那些知青嫁进来!一天天活活不干,围着爷们娇妖,还知识分子呢!” “婶几个说的是我吗?”宋软不知道又从哪窜了出来,杀了她们一个回马枪。 “卧槽!”孙婆子心中一惊,觉得自己仿佛是被黄世仁盯上的白毛女,白毛汗都吓出来了,强按下肝颤:“哪儿能呢,我这次真的在骂我家儿媳妇!” 这他娘的走路都没声音的吗?神出鬼没就冒出来了! “就是,哪儿能呢哪儿能呢?”一众人也换上笑容连连点头,“你我们还不了解?绝对是个顶顶好的姑娘。” 娘诶,她们咋看着这个小宋知青拳头都握起来了? 宋软看着她们脸都忍抽搐了还得挤出笑对她说好话,心中的恶趣味那叫一个蔓延,虚伪地自谦几句,这群老婶子们连忙绞尽脑汁接话夸她。 诶,就喜欢看你们这种不喜欢我还干不掉我还得讨好我的样子。 宋软享受了一会儿,虎头折回来摧她了,不得不姗姗离开。 这次老婆子们没马上就开骂,情报中心一阵沉默,大家相互看了看,最终由孙婆子谨慎地起头:“你们说,大队长找她啥事啊?” 几个小孩子跑着跳着拉拉扯扯:“去看公安!去看公安!公安来啦!公安来找宋知青!” 孙婆子悚然一惊:“别不是她在外头杀了人,叫公安找过来了吧?!” 其他老婆子被吓了一跳:“不、不至于吧?” 孙婆子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你看她那么把子力气,连野猪都能锤死,失手打死个人多正常不过的事?那话本子里写了,鲁智深就打死了镇关西!” “我之前就怀疑,她看上去是个有钱的,干啥好端端来咱这穷乡僻壤?怪不得啊!她是来躲祸的啊!”孙婆子拍着大腿。 树底下的老婆子们都被她的话带跑偏了,那个高颧骨的大娘颧骨皱得仿佛像两个土包,“她这么狠,哪咱咋办啊?” “你们都还好,我和她可是住隔壁的啊!”孙婆子哆哆嗦嗦,一想到自己和这魔头住这近,自己还不知死活地挑衅了几次,麻绳都抖得掉地上了,“不行,我得去看着,必须 得看着公安把在祸祸头子带走!” “咱一起去!可不能叫这种人留在我们东风大队!” “对对对,不能留!绝不能留!” 有人看着这浩浩荡荡出发的一队老娘子军,好奇地发问:“婶子,你们这是干啥去?” “你还没听说?宋软失手打死个人,公安都找来了!” “什么?!!” 第29章 你们可得好好挑老师啊 一般来说,越离谱的谣言在越封闭落后的农村地区会传得越为猛烈——毕竟这里的人见的是面下三分黄土地、看的是鸡飞狗跳邻里闲,在社会上是经常被人忽视的存在,传播这样离奇的事一来可以吸引别人的注意,二来在听众被震惊的时候自己也会产生一种“见多识广”的优越感。 孙婆子在其中上窜下跳舞得最欢:“我就说,能一拳打死野猪,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哪儿来的胆子和野猪打?保不齐就是以前打人练出来的。” “都能把野猪头锤得稀烂,没收住把人锤上西天有啥不可能的?” 咋一听有理有据,细一想令人震惊。 而且这年头和派出所篱笆子扯上关系,确实不好听。 队员们吧咂了一下似乎还留存着野猪肉香味的嘴——有点不忍但不多地想,也许小宋知青不是故意的,但她力气那么大,不小心失手打死人,也就是有可能的嘛! 谣言以轰轰烈烈的姿态瞬间席卷了整个东风大队。 在宋软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成了一位爱好把人打出脑浆、然后一口一个的顶级夜叉,和黑山老妖、猫脸老太并称三大怪。 哪怕后来澄清了,大人们仍时不时拿她吓唬小孩儿:“还不听话是不是?我这就去知青点把小宋知青找来,叫她把你的头像野猪那样打得稀烂!” 成为东风大队小孩儿们的新一代童年噩梦,哪怕以后长大了,余威仍深深残留在孩子们的心中。 宋软刚走进大队部,就发现今天的大队干部到得格外的齐,赵支书那个老蔫毛头顶上的“之”字格外得流光水滑,全都一脸和善笑意地看着她。 宋软扬扬眉,心中有所预感,眼睛在队部里转一圈,果然看到两个穿着上白下蓝制服、带着大檐帽的警察。其中一个转过脸来,她认出是当时给她做笔录的那个公安,她隐约记得是姓周。 周公安笑着走过来跟她握手:“宋软同志,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我们这次是专程来感谢你的。” 那两个人贩子骨头软,关进去没多久就招了他们还有俩同伴,也不知道是想将功折罪还是单纯因为自己受苦而同伴还在外面清闲不爽,吐露得那叫一个纤悉无遗、事事巨细。 他们顺着线索,一举将剩下的一网打尽。 不查不知道,这一伙人身上居然还有好几条人命,他们顺藤摸瓜,一连破了好几个大案子。虽然这两天忙得团团转,但他估摸着他年后就能向上升一级!要知道现在几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这种后面没人的只能慢慢熬资历。 这就是他的贵人啊! 所以这稍微松了口气,他就主动向上级申请来给宋软送锦旗。 “主要是之前还有两个逃走了,我们抓他们花了一段时间,不然早该来了。你放心,现在外面没有同伙了,不会有打击报复这样的事。” 宋软矜持地笑笑:“没事,要是有人来找我,我把他们一起送来见你们。” 周公安只当她在说俏皮话,想着这女同志胆还挺大怪幽默,跟着笑。 倒是其他几位亲眼见识过她单手抗野猪英姿的村干部们抽了抽嘴角。 要是真有不长眼的逃犯敢来找宋软的麻烦,能被送到派出所已经最好的了,就凭她那把子狠力气,公安和西天指不定先见到哪一个。 周公安给她介绍刚才一直站在他身后没开口的男人:“这是你当时救的女同志的父亲,萧正德同志,也是我们定阳县的县委书记,这次专程来感谢你的。” 一排村干部鹅一样齐刷刷地伸长脖子睁大眼,尤其是赵蔫毛,激动地浑身都在抖! 乖乖,这可是县委书记啊!! 他觉得以他的才能,完全就能再继续向上走,只是因为背后没人,所以功劳苦劳总是被抢,才能也被人轻视,他觉得他就像那个用粽子纪念的谁来着,怀才不遇! 他也迫切想改变这样的情况,但之前去公社开会,别说巴结了,连公社书记的边都摸不到,但是现在!县委书记在他面前! 这要是被他搭上线了,以后别说东风大队了,就是整个怀旗公社,都是他赵三柱的天下! 只是这样一想,他都激动得浑身哆嗦。 他们老赵家的青烟,就要冒在他这一代了! 在宋软刚进来时候,萧正德就不动声色地观察宋软的神色,见她眼神清明,举止有度,心下先松了一口气——应该不是一伙儿,以此来接近他的。 也不能怪他恶意揣测,闺女在他眼皮子底下差点被人拐走,他现在看谁都像另有目的。 再看宋软说话不卑不亢,接了锦旗也没流露出趾高气昂的骄矜样,仍然是沉稳,那点揣测错人的歉意便都转为了欣赏:“宋同志,那天要不是你注意到了不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听说你是刚来的知青,想着或许有些物资还没备齐,便给你带了一点,还请不要推辞。” 宋软其实一眼就看见了他们身后的大包小包,但华国人嘛,三推三辞简直是刻在骨子里流传DNA,哪儿有直接收礼的? 当下便义正言辞地说:“这我可不能收,当时那种情况,谁看了都会上去帮忙的,这是应该的。” “哪儿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萧正德摇头,“你确实救了问星,也救了我们家,收下吧,就当给我们一个表达感谢机会,别让我们成了那些不懂感恩的人。” 萧问星也扑上来抱住宋软的胳膊:“你就收了吧,好多都是我专门给你挑的!” 宋软这才收下。 萧正德笑着说:“问星,你给小宋同志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小宋来县城了,可得好好招待招待人家。” 既然是个好同志,这么大的恩就没必要一次买断,别人知道了也会嘀咕他太冷漠。多走动走动,以后当门干亲也不错。 再看着抱着宋软同志牙花都吡出来的傻闺女,有些头疼地移开视线,最好他姑娘也能学着点人家的机灵劲。 赵支书看那边流程似乎结束,一屁股挤开大队长,殷勤地迎了上去:“萧书记您好,我是东风大队的村支书,我叫赵三柱。” 萧正德看着他闪烁的小眼珠,面上不显,温和地笑:“能培养出这样深明大义的好同志,你们大队也功不可没啊。” “谢谢领导夸奖,”赵三柱弓着背搓着手嘿嘿笑:“您看现在时间也快到中午了,不如吃个饭再回去?我叫我老婆子杀个鸡!”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嘈杂的人声,孙婆子横冲直撞地冲了进来:“公安同志,你是来抓宋软的吗?她是不是犯事了?” 周公安还没回话,赵支书先急眼了。 萧书记刚夸他领导的好,音儿都还没落,孙婆子就跳出来搅屎,这是打谁的脸?他的青云路不会就这么毁了吧? 他脸都青了,暴喝道:“孙小花!你胡咧咧什么!” 孙婆子愕然:“啊,小叔子你吼我?” 萧正德笑而不语,赵三柱汗都快下来了。 他义正言辞地:“孙小花,我敬你是寡嫂不容易,但你不能以此胡搅蛮缠,宋软同志是协助公安抓住人贩子,公安同志是来给她送锦旗的,这样一个好同志,容不得你污蔑!” 门外探头探脑正偷听的队员们:“哇!” 这年头人们把荣誉看的十分重,尤其还是公安认证的,那在他们眼里和放着金光没啥区别。 当场转变立场:“我就知道宋软是个好同志!看着就一身正气!” “对对对,公安都上来表扬了,那还能有差?” “乖乖,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锦旗呢。” “我也没见过,连大队长都没有吧。” 还有人当场批判孙婆子:“不是我说,孙婆子你看你一天天净瞎扯舌, 丢人丢到公安面前去了!你得跟小宋知青道歉!” “对对对,得道歉!” 孙婆子茫然待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自己还是领头人一呼百应呢,突然就成众矢之的了。 萧正德看完这场闹剧,突然开口:“我记得你们东风大队之前申请建一个小学?” 大队长瞬间来了精神,又一屁股挤开还懊恼着的赵蔫毛:“是的,但因为资金有限,还没批呢。” 萧正德含笑:“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啊,这笔资金我就做主给你们批了。但等学校建立,你们得好好挑挑老师,把你们大队这乐于助人的精神传下去,教育还要从娃娃抓起啊。” 大队长看了一眼宋软,觉得自己懂了,但能县里拨款建所小学,他哪儿有什么叽歪话? 激动地说:“好,好!我们一定好好挑老师!” 第30章 小野驴,想要! 虽然县里同意拨款,但建学校毕竟不是嘴一张就能办成的轻松事,要和公社对接商量,要计划砖块石头盖房子,要组织人手,还有桌子板凳,以及建学校后多出来的岗位。 毕竟要是说当老师,他们自家的孩子亲戚能力上或许不太够,但不还有食堂啥的吗,那玩意儿不有手就能干? 总比在地里刨食好。 几个子女刚好到年纪的村干部眼睛都红了。 哪儿哪儿都是事,还得开会商量。 不过有萧正德那句话,不说直接给宋软安了个萝卜岗,最起码要是招老师,报名考试以及录取的时候都不会卡她——毕竟现在的大多数村民眼中,知青都是外人,这种好机会应该留给他们本村人。 不卡就行,她毕竟穿越前才刚高考完,考上的学校也不错,对于自己的学习考试能力还是比较自信的。 宋软不掺和他们村干部间的官腔明暗,左手拎着萧正德给她送的谢礼、右手举着周公安给她送的锦旗,脖子上还挂了一朵大队长赠送的大红花,派头拿得足足的,大摇大摆地往家走。 在大队部门口探头探脑的人一瞬间围上来,还有人想上手摸。 虽然是送给宋软的锦旗,但宋软不也是他们大队的吗?四舍五入就是他们大队的锦旗! 这年头的人把荣誉看的比什么都重,不说别的,人家问你是哪个大队的,你张口说“得锦旗的那个大队的”,听起来都倍有面儿。 宋软周围很快就围了一圈人,叽叽喳喳的。 “这就是锦旗吗?” “咱大队可第一次出这样的人物。” “队长支书都没有呢!” “真厉害啊!” 有的人眼尖:“诶,上面不是还写了个韩知青吗,怎么没看见她人?” “听说一大早就去公社了,没找到人。” “诶呦这可真可惜。” “可不是咋地,要我半夜都得坐起来扇自己两巴掌。” 但心中到底还是羡慕: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活生生得锦旗的,还是官家送来的,这得多大荣光啊! 至于宋软昂首挺胸抬下巴的自豪样,他们也没觉得有啥不对。 这要是他们家的孩子,他们挺得绝对比她还高,没把下巴伸成马脸都是他们矜持收敛了! 不,不止,还得一天之内走遍十里八乡的所有大队,隔壁大队的狗不知道都是他们的失误! 他们老X家的祖宗都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他崽庆祝! 越想越觉得羡慕,不就是抓个人贩子吗,谁不会啊?这该死的人贩子,怎么就没叫他们遇见呢? 回去就和他们家里人叮嘱:“以后要遇见小偷小摸人贩子啥的,一定要冲上去给他摁住了,你瞅瞅今天公安来送锦旗,多荣光啊。咱家要是有这样一幅,当了鬼了都比别人有面儿!” 自此在东风大队,上至八十老太,下至六岁豆丁,心中都有这样一个明晰的概念:帮公安抓坏人,得锦旗,光宗耀祖。 以至于他们大队之后真来了人贩子,那叫一个全乡出动人头攒涌,跑得慢了连人贩子衣角都没挨上,最前抓住的几个险些为争夺人贩子归属权打起来,恨不得当场把人贩子按斤两活分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宋软在万众瞩目中回到了自己家里,门一栓,兴致勃勃拆谢礼盲盒。 要不说是县委书记呢,出手就是大方,还没翻呢,一罐奶粉一罐麦乳精先露了出来,下头还压着一个单独包着的小包,拆开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蓝色布拉吉,估计就是萧问星说的专门给她挑的礼物。 她展开一抖,只听得什么一响,仿佛有个东西掉下来,她下意识一抓,入手是金属的冰凉。 是一块手表,还是市面上比较贵的梅花牌。 卧槽,大手笔啊。 这年头手表可不好买,价格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买表要手表票,这玩意才是最难弄的,有的时候弄一张票的价格甚至和买一块手表差不多了,就这,还常常有价无市。 所以宋软手上的钱虽然够,但一直没给自己弄一块。 前后得花两三百,她手上总共也就一千,何必呢。不就是看个时间嘛,她找系统也能看,不仅能看还能定时呢。 但要是有人白送,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啦。 她当场就把表戴到了自己手上,翻来覆去地欣赏。银底金边的表盘,金属表带上粼粼地反着天光,煞是好看。 不是这姐妹咋想的,包在裙子里,要不是她刚才反应快,砸地上了咋办啊。 这种夏天贴身穿的衣服,哪怕是新的,她会洗过一遍再穿。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去谁水缸里打了一盆水,刷刷地洗了。 晾上后发现太阳正好,干脆把自己的被罩放水盆里泡上,被子晒在晾衣绳上。 偶尔一次洗洗刷刷的大收拾还挺解压,没一会儿,院子里挂满了床单被罩,被风吹得上下起伏,鼓鼓得像扬起的帆。 太阳偏西的时候,门外哐哐哐传来敲门声,韩珍珍鹅叫一样的声音在外面嚎:“宋软!宋软开门呐!我来找你玩了!” “来了来了。”宋软趿拉着鞋子走过去。 韩珍珍嗖一下窜进来:“听说今天公安送锦旗来了?可恨我一大早上公社去了没凑成这个热闹!” “我说咋没看见你,”宋软冲着锦旗一努嘴,“也有你名儿呢。” “啊、啥?”韩珍珍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看到锦旗上真有她名,又是激动又是无措,“写,写我干啥啊?我又没帮上啥忙……” “我一开始还真以为他们是夫妻,还说了那个女生呢,也没像你一样直接和人贩子对上,还上手上按住一个……写我干啥。” 想到这又是一阵揪心的懊悔,她嘴咋就这么馋呢非要今天去公社买饼干,早知道也有她的事,她今天死都要死在东风大队! 她再不吃饼干了呜呜呜呜。 她啪得抽了自己的嘴一巴掌,叫你嘴馋! “清凉油在桌上自己抹点。”宋软正转身找萧正德托她给韩珍珍的谢礼,还以为她在打蚊子呢,头也不回地说。 这个天气蚊子确实凶。 “哦、哦,好的。”韩珍珍没好意思说真实原因,少少地挖了一点抹抹。 “但你也去找公安了嘛不是,”宋软拿出另一个没拆的包裹递过去,“萧书记看你没在,托我把谢礼转交给你。” “哇!”韩珍珍眼睛亮晶晶地接过。 以前都是她闯祸她爸带着她给别人送道歉礼,有生之年,居然还有别人给她送东西!呜呜呜她要寄给她爸爸看! 宋软想了想,送锦 旗的时候韩珍珍不在,虽然锦旗上确实有她,但到底有些吃亏,虽然现在不这么想,就怕时间长了被好事者挑拨反生了怨怼起事端。她跟韩珍珍处得还可以,没必要留这么个小坑。 说起来只是一点小事,但人与人之间相处不就是这么一点点小事累起来的,何必蚁穴毁了千里之堤? 便道:“送锦旗的时候你不在,但你的功劳也不能被忽视,这样,你把锦旗拿走挂知青点墙上吧,咱可不能做无名英雄啊。而且锦旗挂着,别人也不敢欺负你,你在知青点也能舒服一点。” 反正今天她已经出够风头了,又是一个人住平时除了韩珍珍耗子都不往她家门口走一只的,挂她这也是落灰。 韩珍珍感动得稀里哗啦,当场要和她义结金兰:“呜呜呜宋软你真好。”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两人趴墙上探头看去,大队长带着一队男人浩浩荡荡地往打谷场的方向走,每个人或扛或提着一些野物,脸上带着笑容。 “这是干啥啊?” 韩珍珍一拍脑袋:“我就说我忘了啥事呢!我来找你是想说,大队长今天组织各家青壮年上山打猎去了,听说按照传统,一般是参加打猎的人分大头,其他人想要可以用工分换,最后留一点做肉汤菜,每家分一碗。我们要不去看看要不也换点什么?” 宋软来了兴趣:“走吧。” 两人走到打谷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空荡荡的打谷场上此时挤满了人,边上堆了一座用猎物垒成的小山,血汨汨地流下,大队长站在山边和登记员说着什么,参加打猎的人站得稍远,身上还带着未散的血腥气,但脸上均是开怀的笑意,小孩子们在队员腿间窜来窜去。 韩珍珍惊叹道:“哇,好多东西啊!” “可不是吗,大丰收!”一个老人喜滋滋地说,“哪怕得上交一部分,剩下的都够咱们吃上好久了。今年可真好啊。” 宋软打量着那堆猎物,大的猎物都有不少,梅花鹿、马鹿、狍子、甚至还有一头熊!至于野鸡野兔,在里面都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了。 突然,她看见一头小野驴,被随意地丢在猎物堆边上上,被不知道是别的动物还是自己血染红,只有肚子还有微微的起伏。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40 第31章 驴啊,我也不要求你给我…… 大队长心情极好地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猎物塔,他们今天运气好,遇见的野东西多,还都是一窝一窝的,抄家抄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怪不得城里那么多人愿意当红小兵呢。 呃,他是大队长,他不能这么想。 大队长摇摇头,把目光重新放到收获上。 现在的动物们是最肥的时候——它们都忙着贴秋膘以熬过东北漫长寒冷的冬日,现在落到了人类手里,这秋膘就得舍己为人了。诶呦,瞧这肥嘟嘟的身子,看着就叫人心生愉悦。 哪怕要交一半给公社,剩下也足够他们分了,更别说前几天一家还分了好几斤的吃野猪肉,乖乖,地主家都不敢这么过吧!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啊。 大队长看着看着,牙花子就吡出来了。 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转到另一边欣赏,就看见了从猎物山上汨汨留下的血水,大板牙咻一下收回去,咆哮:“盆呢?桶呢?还不赶紧拿过来接啊,啥家庭啊敢这么浪费了?过不过了?” 还沉浸在大丰收喜悦社员慌慌张张地跑来,把盆桶瓢锅放到下面接血。 一群完犊子玩意儿,有点收获就得意忘形。 大队长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 “大队长,我想换那头小驴。”宋软嗖一下窜到最前面。 “啥?”大队长现在对她的印象成好,闻言看了那小驴一眼,真诚地建议道,“那驴子一看就没多少肉,不值当,不然你换块鹿肉吧,那鹿子肥。” 就这排骨驴,交上去公社领导都以为他们大队对他有意见,留下来他们队员长了眼的都不会换,估计是今年剩下煮大锅汤的那批。 这城里来的小年轻就是不会过日子,还得靠他指点。 宋软见大队长误会了她的意思,连忙解释:“不是,我是想把那小驴一整头换回去。” 那不亏得更多了啊? 大队长迷茫地抓了抓脑袋,看着宋软眼巴巴地望着那驴,终于反应过来:“你是想换回去养着啊?” 宋软点点头:“可以吗?现在个人可以养这种大型牲口吗?” “可以是可以,咱大队的唯二两头老黄牛就是我和你另一个王叔两家养的,主要是咱大队没有专门的牛棚,所以都是养在自家,”大队长习惯性详细解答,“但是这种大畜生名义上都是大队的生产资料,春耕或者大队有事的时候必须先给大队用,而且一家只能一头①。” 解释完才反应过来,怕宋软想养驴的心思更坚定了,连忙劝到:“不是不让你养,是这头看上去就不好了。” “首先这头驴是掉到咱大队的陷阱里才被抓住的,这段时间秋收忙也没人去看,都不知道饿多久了,你瞅排骨都看得见,腿好像还摔断了,扛回来都不动了,养不活养不活。” “而且这驴就一个多月大,还要喝奶呢,咱大队的两头牛是公的,上哪儿给它找奶去?对面的山头的青山大队倒是养了几头羊,但人家也不会白给啊。喂上两个月,这开销可是狠一笔呢。” 他连连摆手,生怕宋软看驴子可怜脑一热就要养,这瞅着比隔壁大队瘫在床上的那老头还是个无底洞啊,这小姑娘远离家乡来一个人在他们这生活,再有钱也不是这个打水漂法。 宋软知道大队长是在关心她,但她不听。 “大队长,我还是想养。”她坚定地说。 大队长露出牙疼的表情——不是你这小姑娘咋比驴还倔啊?不听劝呢。跟他闺女一个样,看见个受伤的兔儿猫儿就想养,这个更厉害,驴也要养,都是什么破毛病。 他扭头就想走。 宋软追上去给大队长洗脑:“反正这驴都成这排骨样了也没啥肉可以掉,别人也不乐意要,不如换给我呗。” 虽然大队长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但嘴上说:“胡说,肉有什么不乐意要的?” “哎呀呀,白给确实巴不得,但这不得拿公分换嘛,还跟别的肉一个价,傻子才乐意要。” 大队长瞅了宋软一眼,可不是吗。 宋软面不改色:“我再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让我试试呗。万一叫我养成了,咱大队以后春耕还多头驴,多好啊。” “大队长!” “大队长!” 她喊魂一样嗷嗷叫。 听了一耳朵队员巴不得这种傻子再多一点,免得跟他们抢好肉,也跟着起哄。 大队长被磨得没办法,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于是,宋软前几天因为野猪才到手的公分全搭进去了,还倒贴了好几块钱。 钱一交,她连看热闹的心思都没了,和韩珍珍打了个招呼,抱着小驴撒丫子就往家跑。 大队长冲她背影喊:“明天中午在打谷场分肉汤!” 这姑娘跟他侄子一样一点也不叫人省心! “好嘞好嘞。”宋软跑得头也不回。 不跑快点不行,这小驴子进气多出气少眼见着背后快驮上黑白无常了,她怕再耽误一下这玩意儿就被征用走了,她这么费劲扒拉把驴换回来可不是为了给阴间交通KPI增加一份助力的。 考虑到现在东北夜晚的温度已经开始下降,这玩意现在命嘎嘣脆,宋软把小驴子抱进厨房,抓了两把秸秆丢到地上,然后才把驴小心地放了上去。 没办法,这驴浑身血滋拉糊的,放她房间里她嫌埋汰。 大致检查一下,没见有大的伤口,便火急火燎地去翻奶粉罐子冲牛奶。其他小毛病啥的先放一放吧,再不喂东西看上去真的要饿嘎了。 她也没养过驴,端着一搪瓷奶回来,对驴的那张长脸犯了难:怪不得说驴脸长呢,这么长一张嘴偏还大,灌进去不会从嘴边漏出来吗? 想了想,拿了个勺把驴嘴掰开,一勺一勺给它喂。 喂两勺发现这驴都不会自己咽了,宋软只好把它脑袋抬高,勺子怼着喉咙管浇下去,感觉自己在用小细流浇花一样。 灌了大半杯,这驴开始有了点反应,虽然身子没动弹一下,但眼睛还是慢慢地转了一圈,艰难地盯着宋软。 宋软一边给它灌牛奶,一边吐槽:“看啥,给你开个牛荤。” “我跟你说,今天是我把你驮回来的,还给你做饭喂饭。等你到时候好了,我也不强求你给我做饭,起码驮我是要能做到的哈。听说这冬天还有冰爬犁呢,也得拉的。” 可怜的小驴子驴命还没缓过来呢,就开始被迫听了一耳朵未来的工作安排。 喂了一缸子牛奶,宋软又从系统商城里给它买了一支营养液,一起灌了下去。 等全都喂完,驴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一些——肚子起伏的幅度大了不少。 宋软把驴连着秸秆垫子一起抱到灶膛壁边上,头从外面抱来一抱秸秆铺在驴身上,小心把秸秆和灶膛口隔开——燃烧的火灰还残留着余温,加上盖着的秸秆在现在这个季节已经足够,但要不注意点,她估计就得吃驴肉火烧了。 宋软想想没啥忘的了,拍拍屁股回屋睡觉,走到门口折回来恳切地摸摸它的驴脑袋: “愿主保佑你。” 然后拍拍手,这次是真走了。 第32章 二合一我瞅她脑子是被那驴踢了 生命总是脆弱却又坚韧,如岩石缝颤微探头的杂草,沙漠里艰难孕育的小花,直叫人感慨它们的顽强。 宋软第二天推开厨房门的时候,小驴子虽然还是不能动,但头已经能微微抬起了。听到她推门的声音,艰难地朝门口偏了偏。 宋软摸摸它的头,见它眼睛转得也没有昨天那样滞涩,心中也舒了一口气——得,黑白无常二老可算是从驴背上下来了。 顾不得给自己做早饭,先找了个盆给它冲了点牛奶——昨天那个搪瓷缸口太小了,驴嘴杵进去就像套了半个制作失败的马笼头,张都张不开。 她蹲着刚把盆放到边上,小驴子就艰难地支棱起脖子,嘭嗵一声把自己的驴脑袋怼进了盆里,奶花四溅浇了宋软一脸。 宋软:…… 她没好气地戳了一下正吨吨吨拼命拱,仿佛喝的是命不是奶的蠢驴:“幸好你脸长,不然能淹死你。” 蠢驴抖了一下耳朵,继续吨吨吨。 她骂骂咧咧地洗脸去,顺便给自己做早饭。锅中加点水放四个鸡蛋,然后架上一层蒸帘放两个玉米和红薯,本来还想给自己泡杯牛奶的,余光看了眼喝得黑脸一片白傻驴,给自己改泡了杯麦乳精。 这个年代的麦乳精很香,尤其萧正德送的还是比较贵的一种,喝起来有点像高乐高,就是一种甜甜的可可粉味,还带了点麦丽素里面那个白芯的味道。 就还挺好喝。 宋软站在灶台边咕噜咕噜,小驴趴在灶台底吨呼吨呼,厨房里头一次这么热闹。 等她吃完自己的早饭,小驴也吨完了它的牛奶,脱力似地往边上一倒,长长地呼了口气,肚子平缓地一起一伏。 宋软上去摸摸它的肚子,觉得差不多了。小驴抖了抖它的耳朵,没动弹。 宋软见它缓过来了,从锅中打了一盆剩下的热水,找了块抹布给它擦。浑身又血又灰的,臭先不说了,主要是招虫子啊。关键现在也不好给这脆皮驴直接洗澡,只能先擦擦。 连换了两盆水,这头驴终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浑身的毛是棕黑的,但细看还泛着黄红色的光,在仿佛一条暗含奢华的厚毛毯子,棕黑毛到口吻处像是墨水用尽了似的变成了一片纯白。 除此之外,眼周处也长着一圈白毛,看上去跟刷了眼影似的,眼睛也恢复了神采,看上去忽闪忽闪的。 这小驴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 宋软把它挪得离灶口更近了点,用余火把它带着点水润的毛彻底烘干。 这驴不知是不是知道眼前的人对它没有恶意,全程眼巴巴地看着她对自己上下其手,也没动弹反抗。 等灶膛里最后一颗火星子熄灭,驴毛也烘得差不多了,宋软把顺手把锅中剩下的两个鸡蛋揣兜里,又切了一小块萧正德送来的咸肉包好——东北这边好像不怎么做腊肉——扛着驴出去找赶车的老王头。 “王叔,王叔!”宋软扯着嗓子一路嚎。 老王头正摇着椅子坐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年纪大了眼睛有点花,远远地看着一个肩膀上长了个驴脑袋的东西风一样朝他卷过来,差点没惊得像个王八一样翻过去,一把抓住门框,好悬才稳住,吓出了一背的白毛汗。 定睛一看,才稍微松了口气:“是小宋知青啊,你找我什么事啊?” “王叔,我想借你的牛车用一下,我这头驴腿好像摔出了点问题,我想带它去兽医站看看。” 农村没有秘密,尤其在农闲的时候,情报更是传得比什么都迅速,宋软昨天用大几十公分和钱换了头半死不活的排骨驴的事,老王头当天晚上就已经听自家婆娘说了。 故而现在也不意外,沉吟着思考了一下:“兽医站?咱这没专门设这个,只有对山的青山大队有一个老羊倌可以给这些畜生看病。” 想想之前那个肉包子,他拍拍衣服站起来:“你估计不认得路,我套车带你去吧。” 宋软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两个鸡蛋;“真是太谢谢王叔了。” 老王头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鸡蛋多金贵,你之前还给过我一个肉包子呢,不能要不能要。” 宋软单手给他按回去:“之前是之前,这次是这次,王叔你就拿着吧,这蛋都煮上了,您就当路上的干粮。毕竟一来一回估计也到了饭点,我是把您当亲叔,所以也没和您提钱的事,单要是再连顿饭都不提供,那我成什么人了?” “啊,你说你这孩子……”老王头手足无措,最后坚定地推了一个回去,“那我只拿一个就行。” “那行。”宋软觑了一眼他脸上的神色,见他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这才作罢。 老王头套车的动作都麻利了不少,鞭子一抽,牛车一晃一晃地向前走。 小驴子全程乖巧地窝在宋软怀里,脑袋搁在她的手臂上,有些好奇地看着慢悠悠后退的景色,睫毛一眨一眨的。 诶嘿,这小驴子居然还是个双眼皮- 老羊头坐在羊圈边上,一回头看见两头公羊对顶着打架,呵斥一声把它们散开。 在羊圈里巡视一圈,见大部分羊都还安分,这才走出来,靠着栅栏门深深地叹了口气,长长的山羊胡子被呼出的气吹得一抖一抖的 老羊头并不姓羊,只是因为常年和队里的几十头羊打交道,又留着山羊一样的胡子,所以大家都这么称呼他,叫多了便也习惯了。 作为十里八乡唯一的兽医,又管着大队几十头宝贝羊,这年头畜生可比人金贵,他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甚至可以自豪地说,这十里八乡的,或许别的大队的人不知道他们青山大队的大队长是谁,但也一定听说过他老羊头的名声。 但是这有什么用呢?就算每天给他记满工分,到底还是在农村里刨食,扣除吃喝嚼用,一年到头也剩不下什么。 要说接私活赚钱呢,现在鸡啊鸭啊这种小家禽生病,主人家一般会直接杀了吃肉,大的马啊牛啊的生病,又一般都以大队的名义找他们大队,最多给他塞一个鸡蛋半个馍,但赚得钱都得上交,那抵个什么用? 眼见着要过年了,想到自己小孙子赶集时眼巴巴望着猪肉的样子,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本来已 经到要放羊出去吃草的点,也提不起劲。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牛铃铛声音,他眯着眼望去,认出了最前面那头老牛,是对山东风大队的。 来他们这嘎达干嘛? “老羊头!”老王从车上跳下来,“我们大队有个闺女的驴摔断腿了,你瞅瞅能看不。” 嗯? 老羊头不自觉地往天上看了一眼,天菩萨显灵了?还是他家老祖宗终于学会溜须拍马,在底下当上官了?他要不要半夜偷摸去后山那棵老槐树底下烧点纸,和他们拉拉关系? 眼见着一个十七八长得有点像狐狸精的姑娘抱着一头驴从车上跳下来,笑吟吟地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纸包:“麻烦您老了,药费什么照常就行。” 常年缺油水的鼻子对油腥味格外敏感,纸包刚一拿出来,老羊头就闻出了肉味。 入手一掂,还是腌过的,应该有二两。 他当时就在心中骂自己瞎目呼哧眼的,啥狐狸精,这闺女长得多俊哪,瞧这小笑脸,多敞亮,多招人稀罕。 他把小纸包往怀里一揣,搓搓手:“麻烦啥不麻烦,你把这……” 他看见宋软怀里的驴,险些没一句排骨精脱口而出,咳嗽着把这个词儿咽下去,“你把这驴放地上,我去取药箱。” 他家就在羊圈边上,很快就回来了。 他一眼就看出这驴是野驴了,但也没多问,蹲在驴腿前一摸:“腿断了,得上个夹板,之后得一直养着别大动,不然怕是会长歪。饿得也久,现在缓过来一点,怕烧,得灌点汤药,最好喂点土霉素粉子。” “您这有土霉素吗?”宋软问。 “有是有,但其实只喂汤药也行,我直接给你熬点,还不花钱。”老羊头摸摸自己的胡子,“土霉素贵嘞,加起来得两毛。” 两毛钱! 可以换四个鸡蛋!可以买一尺白布!买一袋盐还能剩两分! 老王头动了动嘴,刚想劝宋软要不算了,给这畜生喂点草药已经是它上辈子积德这辈子享福了,何必白瞎这个钱的时候,宋软已经把钱递过去了:“还是喂一点吧。” 九十九步都走了,何必留这最后一步? 哦,忘记小宋知青是个有钱的,房子说租就租,肉包子说给就给,去趟公社大包小包,买这头半死不活的驴都花了大几块还不算公分,两毛钱……他还是心疼。 老王头觉得仿佛自己的心肝也被一起给出去了,眉毛都在抽抽,随后干脆眼不见为净躲到一边去了。 不是他的钱,张口太多未免招人嫌,但看着钱打水漂他实在揪心啊,还是别看了。 老羊头倒是喜滋滋的将钱收下:这闺女有钱啊,出手大方还乐意给畜生看病,真希望她以后能多捡几只缺胳膊少腿的野东西。 他打算拉拢这个大主顾,包扎得很是认真,动作熟练地给驴子上捆上夹板,一边用力把绳子系得结实牢靠,一边在心中幻想:或这驴再摔几次也行啊。 躺地上小驴子突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咬住宋软的衣角。 在老羊头包扎的时候,宋软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羊圈,在几头乳|房胀得鼓鼓的母羊身上停下了目光。 “你们这的羊奶,够小羊吃的吗?有多的可以换吗?”她开口问道。 这驴子还得喝两三个月的奶,她总不能顿顿给它喂奶粉吧,价格先不说,她要是不找个门路掩护,别人多少会有猜测,喂奶粉这事传出去了可不得——别人饭都吃不饱,你拿天天顿顿拿奶粉喂驴,怎么听怎么觉得未来的归宿是要被挂路灯上。 老羊头嗖得一下抬起头——他祖宗是真的当上官了!他今天半夜指定得跑那老槐树地下烧纸,还要把他小孙子也带去,叫他们的祖宗们认认脸。 “换啊,怎么不能换?小羊能喝多少奶?它就这么点大,喝那么多奶干啥。”老羊头毫不犹豫地说。 羊圈里的小羊:我谢谢你。 他瞅了一眼很识趣离他们远远的老王头,压低了声音,“这种没处理过的羊奶便宜,但你这个驴也这么大了,一天三四斤是要的。不过这个羊奶嘛,反正你当场就给驴吃了,他们也不能盯着看驴吃了多少,也不会翻母羊奶……母羊肚子看挤了多少不是?他们也看不懂。” 宋软会意点头。 老羊头嘿嘿嘿笑出声,眼睛眯起来,配合着一抖一抖的胡子,看上去更像老山羊了 最终,两人商定,宋软以每天一斤半的数量向青山大队买一个月的羊奶,共计三块五,但宋软上道地给了老羊头四块五。 喜得他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以后我天天放羊经过你家门口的时候,你就直接把这驴牵出来,你瞅这小排骨精……你瞅这小驴,瘦巴巴的多可怜呢,多喝一点,可劲造,再给挤一盆留着晚上喝,可别饿瘦了!” 他激动得龇牙咧嘴的。 这可是整整一块钱! 别说赶羊上门喂了,叫他抱着这么俊的小驴喂都没问题! 加钱买的服务,宋软也没推脱:“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来,我到村口领你先熟悉一下路?” 老羊头连连摆手,哪儿要财神爷接他!他的嘴长着吃干饭不会问的吗? “不用不用,我到时候问着就来了。” “那也行。”宋软不强求。 把驴收拾好了,老羊头主动提出让它先喝一顿“适应适应”,然后殷勤地将两人送上了车,目送着财神爷走远了,转身眉开眼笑地又数了一遍手里的钱。 一块钱啊!就这么容易就到手了! 他满腔激动地数完,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算了,再数一遍钱就想起来了。 青山大队的羊今天被饿得咩咩直叫要撞墙,东风大队全员兴高采烈喜洋洋。 大队长特地留了一头鹿没换也没交,今天中午全村分鹿汤! 给全大队人做饭,这可是个大工程,宋软抱着小驴回来,就看到河边蹲了一排妇女在洗菜,玉米土豆萝卜白菜种类十分齐全。 洗好去皮了就送到稍微靠上游一点的岸上,那里有一块很大平整的石头,另几个妇女唰唰唰地切菜,切完装进篮子,再放到河水里涮一涮,交给几个小孩子,孩子们接过篮子,拔腿就往大队部的方向跑。 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宋软把驴子放回家,吃饱后的驴子倒头就睡,她在它边上放了盆水,马不停蹄跑去河边帮忙。 现在的口粮分配基本上是“人六劳四”,再加上他们知青干活本来就不如村里的老把式,所以其实是分走了一部分村里人的口粮的,村民对他们有意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平时就占了便宜,现在全村要分肉了,你又没参加打猎还不干活白张着一张嘴吃,倒让村民们忙前忙后,你当你是大爷呢? 现在的大爷可都在挨批|斗呢。 没看着知青点的人一个二个都到得整整齐齐吗 她扫一眼,却没加入,反而蹲到徐大牙身边——笑死,她都干活儿了,那肯定是要干给本村村民看,没被人看见的活不就相当于白干吗? 徐大牙向边上挪了挪,给她腾出个位置来:“咋之前没看见你?” 宋软从篮子里捞出个土豆:“我去青山大队找兽医给我那驴看病去了,赶紧干慢一回来就来了。” 此话一出,周围还在洗菜的婶子们不动声色地朝她偏了偏。 小宋知青花巨款买了头半死驴的第一手情报! 干巴瘦大娘没忍住:“那驴还没死啊?” 她当时看的清清楚楚,都瘦成骨架子了,肚子都不咋动了,瞅着跟那瘪茄子似的,眼见着就要四腿一蹬了,不然村里人也不会同意宋软换。 谁不知道驴养大了是个大助力?但凡能活,这好事都轮不上她一个外地人! 就这样,还能活?这驴是属王八的啊这么能熬? 宋软叹了口气:“我昨天晚上给它冲了一缸盐糖水,喂着灌下去,又拿了最 后一块大白兔化成水给它喝了,大家不都说七颗大白兔奶糖相当于一杯奶吗,死马当作活马医,勉强挺过了昨晚。” 周围人听得一阵嘶嘶吸气,又是盐又是糖还有块大白兔,就是他们只剩一口气了也能多吊一会儿。 但要是这样就能救活一头驴,也不是不能接受,有些人的眼神开始闪烁。 宋软不动声色地讲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加了一把火:“然后今天一大早的就去找青山大队的兽医,说这头驴腿断了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先绑上板子,还开了什么土什么的药,还挺贵的,保不准以后也得吃,毕竟腿还没好,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烧。” 听到这里,那些人眉头一皱。 宋软视若无睹,继续加码:“而且,驴本来就要两三个月才能断奶,这头小驴之前就奄奄一息了,更不能提前断奶,保不齐还得延长一点时间。我在青山大队订了一个月的羊奶,每天一斤半,等它大一点了,还得再加。而且到时候冬天冷了,我还得把我那个柴棚改一下,不然得冻死。” 周围人的眉头狠狠一跳,不少人在心中算起来:换这头驴就花了五十公分和几块钱,又是药又是奶,这奶还得喝几个月,还要改柴棚,前前后后怎么也得十多块了! 十多块! 徐大牙牙疼似的倒抽一口冷气,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这也太造钱了!” 宋软做作地低下头,单纯温柔又善良:“都救了,还是救到底吧。” “但是要是婶子们想接手,也不是不行,我也不是卖,就把之前的东西补给我就行。” 这时倒不见一拳锤死野猪的凶悍样了。 众人默默移开视线。 她们要是接手,就不是婶子,是傻子。 十多块就买这么头病恹恹以后保不齐腿还有问题的半口气驴,她们要真有这个闲钱不如再加个几块买一头健健康康的小猪崽子。 小宋知青这是踩进去了才发现是个无底洞,想当水鬼找替身呢。 河边一片安静,众人都恨不得把头埋进水里去,仔仔细细搓着手上的菜,仿佛上面突然多出了一大片脏东西似的。 干巴瘦大娘干笑一声:“算了算了,我们粗手粗脚的,没你小姑娘细致。” “对对对。”众人连连应和,这群三个人能吵过八百只鸭子的能耐婶子们第一次这么意见统一。 切菜处张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陈桂芬怼一下正闷头切菜的妯娌叶香: “你说她脑子是不是叫那驴给踢了?” 她嘀嘀咕咕。 第33章 卧槽!他*呢? 宋软打猪那天,陈桂芬正巧带着儿子铁蛋走娘家,虽然回来后也听说了这件事,但到底没亲眼所见震撼不大,只以为是大家伙夸张。 笑话,一拳打死野猪,黄皮子上身狐大仙在世也做不到啊,休想糊弄她! 她不以为然地想,反而说得更起劲了。 但叶香作为当天另一队找猪小分队的成员,又亲眼见识了宋软捶猪抗肉的英姿,回想之前的自己还不知死活地想占宋软便宜还起了矛盾,头发都要被吓得竖起来了。 听到“宋”这个姓都头皮发麻,远远地见着宋软的身影都是绕道走,生怕引起那个杀神的注意,万一秋后算账冲她脑袋来一拳,她头可没野猪硬啊! 但又不敢得罪寡嫂——陈桂芬的铁蛋既是长孙又是还是最得宠现在还死了的大伯哥的唯一留下的男娃,她本人还惯来会讨好孙婆子,在老赵家的地位比她高,故而只是含混地嗯嗯了几声。 陈桂芬不满地看了叶香一眼,城里来的知青就是傲气,连儿子都没生一个,就敢对她这个大嫂爱答不理了? 但周围有旁人看着,她也没个理儿,最终只是用眼睛狠狠刮了一下叶香,咚咚咚地剁玉米去了。 对面的人不满:“赵大家的,你动作轻点,玉米粒都飞出去了!不是你家的粮食你就糟蹋是吧?” 陈桂芬抬眼,见说话的是大队长媳妇,不敢得罪还得赔笑:“不是不是,是我昨晚睡落枕了手上控不好劲,我注意,注意。” 村里的女人们早一点的甚至六七岁就踩着小板凳站在灶台前了,到现在最少的也做了十几年的饭,很快就把菜收拾完,连着最后一波处理好的菜一起提到大队部。 大队部里的厨房六几年的时候是给全大队做大锅饭的,几口锅又深又大,鹿肉鹿骨被大致平均地分到各口锅里,正咕噜咕噜地炖煮着。上面飘着草果葱结,随着沸腾的水不断翻滚,香气渐渐蔓延出来。 几个婶子把切好的萝卜玉米土豆先放下去,煮得七八成样子了再把粉条和白菜也丢下去,便是分量扎实的一锅菜,满当得都能抵上大碴子粥了。 婶子们把汤分舀到大桶里抬出去,风一吹,香气越发明显。 小孩子们眼巴巴地扒在门口,用力地吸气。 虽然前不久才吃过野猪肉,但是肉这个东西,谁会不想呢?要是能天天吃,那该有多好啊! 连村里的狗围了过来,围着大队厨房呜呜地小声叫,哈喇子淌了一地。 但是大队长和村支书今天一早去公社交野物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两个头头都还没来,谁也不敢先分菜,大家伙饿着肚子等在肉香气浓浓的打谷场上干等,真不是人干的事。 等着等着,大家伙开始不耐烦了,嘀嘀咕咕: “咋还不回来捏?” “别不是翻车了吧。” “大队长不都是老把式了,还能翻车?” “诶诶诶,牛车来了。” “诶,我怎么看着,车后头仿佛还有其他人呢。” “我瞅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大队长的脸拉得比昨晚宋软换回去的那头驴还黑还长,怒视着坐在另一边摇头晃脑、得意地哼着小曲儿的赵支书。 他今天去公社送猎物,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公社商量一下学校拨款的事。虽然县里同意批了,但里头还是有不少弯弯绕绕,要是公社不痛快了,随便找个原因,时间上卡卡,或者数额上协调一下,你也没处说。 他虽然不是多聪明,但寻思着吃人最短拿人手软,他刚交了东西,公社领导总不好这个时候给他甩脸子吧? 结果拉着一牛车刚进公社,就看见院子里一排一看就是城里人的小年轻们大包小包地挤在一起,他们公社书记正头痛地对着电话本哗啦啦地翻。 大队长当时就后脊骨一紧,这咋看着像是突然被分了一批知青,书记正随即挑倒霉蛋啊? 首先领知青的大队就是倒霉蛋,其次这个时候领知青的大队更是双倍倒霉蛋。 都秋收完就准备分粮了,这群人活儿活儿没干,还得按“人六劳四”给他们分个六分的粮,还有知青刚下乡的粮食补贴,这不就是相当于白养着吗!这是一群爹啊?他爹活着的时候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这个时候领四个知青不就相当于领四个耗子回去,还得帮着这四个耗子从自家队员嘴里扣粮食吗! 他当时就偷摸着交了猎物就要走,结果一转头的功夫,赵蔫毛这个老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车,巴巴凑上去和公社书记拍胸脯,说可以领四个知青回来! 公社领导当时就夸那个狗东西顾全大局,怕他们后悔,分了四个知青就催他们走了。 野物交了,学校的事没来得及谈,领了四个知青回去! 大队长气得眼珠子都绿了。 赵支书看着他的黑脸,假模假样地打官腔:“人家知青是下乡来建设咱农村的,也是国家的政策,老王啊,咱得顾大局。” 这狗东西一不管生产二不关心队员口粮,天天就知道嘴巴一张讨好领导,他当然轻松。 大队长懒得和他扯屁,手上的鞭子咻一下抽到牛屁股上,拉着一张脸想着队员知道这事的反应。 果然,回去一宣布,村民义愤填膺,连正飘着香味的肉汤都顾不上分了。 “我们前段时间才收了一批,怎么又来?” “哪儿有这个时候来知青的?马上就要分粮食了,他们一点活都没干!” “怎么不干脆直接叫我们养着他们啊?” 底下群情激奋,大队长也心里有气懒得打圆场,做出这个决定的赵支书面子上挂不住,黑着脸发火:“知青下乡是国家政策,这是公社领导的安排,你们这是对国家的安排不满吗?” 毕竟也是东风大队的地头蛇 ,又还扣了个对政策不满的大帽子,他这么一吼,队员们虽然仍旧愤愤,但到底不敢再多说,打谷场上一片安静。 赵支书冷哼一声:“分肉汤!” 一勺勺带着蔬菜和粉条的肉汤被打进村民们的茶缸饭碗中,每个人都分得了一碗。所以大家虽然心中还有不满,但被这样浓浓肉香气裹着,似乎也被安慰了点。 好歹今天吃上了肉呢!队员们这样安慰自己,带回去多加点水,连着几顿都能有肉味呢。 但也有人忍不住,当场就喝了起来——比如孙婆子家的铁蛋。 汤刚被分到手,他就又哭又闹地要喝。 陈桂芬禁不住磨,把她的那碗给了儿子。 铁蛋急切地把嘴扎进碗里,唏哩呼噜地喝着,被呛得直咳也舍不得松嘴,一边咳一边拼命吸,生怕有人来抢似的。 陈桂芬见自己的汤被喝完了,心疼得直咬牙,正巧赵为民叶香端着碗经过,眼珠一转,当场抹着着泪:“铁蛋爹走了,我这个当娘的没本事,只能把自己的都给他吃……我一个当娘的,吃不吃无所谓。” 赵为民挂不住脸,转头对叶香下命令:“嫂子你辛苦了,她一个人带孩子确实不容易,叶香,把你那碗给她吧。” 叶香有点不乐意,把肉汤给赵为民她当然是心甘情愿的,但是给陈桂芬…… 铁蛋见她磨蹭,当即跳起来要抢:“把肉汤给我娘!” 叶香下意识往后一退,不小心踩到一块圆石头,脚一滑,整个人就四脚朝天地腾空起飞了。 碰的一声落在地,后脑勺正巧摔在路边的石头尖上,血汨汨地流了出来。 “小香!”赵为民连忙跑了过来,把她抱在怀里一阵猛摇,“小香你没事吧?” 叶香眼皮轻颤,看着上方赵为民的脸,迷茫地问:“你是谁?” “你醒了!”赵为民见她睁眼,松了一口气,“媳妇你没事了就别闹,铁蛋也不是故意的。” “媳……媳妇?” 叶香一低头,看到自己虽然不大但有明显起伏的胸口,瞳孔剧震,颤抖地往底下一摸,一手空,嗷得一声尖叫着又晕了过去。 第34章 二合一别人只是弯了断了,他是直接没…… 她头一偏手一耷拉自己晕得痛快,把周围偷摸打量的队员吓的够呛。 “卧槽这是怎么了?” “我咋瞅着她刚两腿一蹬了呢?” “这是不是摔出毛病了,你瞅那血冒的。” 不懂事的小孩子拍着手喊:“知青媳妇叫铁蛋摔死喽,知青媳妇叫铁蛋摔死喽——” 赵为民又急又无措,慌张地拼命摇叶香:“媳妇!媳妇!你醒醒啊媳妇!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摇得叶香像一个脖子上安了弹簧的木偶娃娃,脑袋上下飞舞乱晃,快点出残影了。 宋软一眼就看出这个叶香八成也是被穿了——就刚睁眼的那茫然的状态,和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一样的,虽然第一动作居然是摸小腹有点微妙,但八/九差不离。 怕这个穿越同胞直接被摇死了,她好心提醒:“你都快把你媳妇的脑浆摇匀了,要不直接带她去公社的卫生院看看吧!” 赵为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动了动嘴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不去!去什么卫生院!” 孙婆子猛地冲过来,横眉竖眼地就要发火,一见是宋软说的,脸上的神情一僵。 她猛地转向抱着叶香的赵为民开炮:“去什么卫生院?去一趟得花多少钱?咱家有金山哪?咱乡下人哪个磕了碰了哪个不是咬咬牙就挺过去了?我连孩子都是在地头生的,就她矫情金贵,摔一跤还得去卫生所?” “不许去,回去抹一把草木灰得了。”见不远处的大队长皱着眉,她没好气地描补一句,“她刚才都醒了,是看见你才晕过去的,肯定是被你丑晕的,没什么大事!最多给她冲杯糖水。” 周围人:…… 孙婆子,你为了不花钱,就还挺拼的。 孙婆子不以为耻,扭头大摇大摆往自家方向走,边走边还骂骂咧咧:“遭瘟的东西,走路都走不稳,还得浪费老娘的糖,我呸!” 一转眼见赵为民还不动,又吼:“还不走磨蹭什么!再不抹锅灰,是想叫她脑子里的血流干净吗?!” 赵为民诺诺应着,周围的人帮忙把叶香扶到他背上,他老实巴交地追着自己娘的背影离开了。 当事人都已经走了,村民们也三三两两地正要散开——他们得赶着回家吃肉捏!吃肉不积极,脑阔有问题!连大队长都走的飞快,这一天天的从上到下都净给他整幺蛾子,可累死他了! 看着孙婆子几人的鸡飞狗跳地慢慢走远,宋软在心中由衷地对系统发出字正腔圆的感叹:“定阳县怀旗公社东风大队,包含穿书,穿越,重生,系统,极品等多种要素,典例齐全,品类丰富,实在可以评为穿越重生示范创建单位。” 怼精系统:…… 怼精系统:6 但它还是没忍住: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世面,你们这个大队虽然小,但确实要素齐全啊】 眼见着戏散场,宋软拍拍屁股打算走,听到突然排队打汤的大锅前又传来吵闹声,村民们的动作一顿。 不是,你们搅事就非要挑今天,就不能明天再闹吗?他们确实喜欢看热闹,但今天还急着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喝肉汤呢!真是愁死人! 宋软倒是没有这种纠结,她又不用必须回去把自己的汤再添水加地给一家老小分,见此盛况,当场抱着碗喝了一口,直接坐到边上的大石头上,边看边吃。 这叫什么,精神和物质同时享受的盛宴! 原来是新来的一个男知青,干瘦尖嘴,长得像蚂蚱,正站在汤锅前和分汤的高颧骨大娘掰扯:“大娘,你为什么只给我打这么一点?” 高颧骨大娘眉毛都不抬一下:“哪里少了,一人一碗,大家都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就你事多,去去去,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不是,”蚂蚱样知青有些不服气地说,“确实都是一碗,你们村民就是汤里有大半的肉和骨头,但是我这一碗就全部萝卜白菜,一点肉都没有,这算什么事?” “算你倒霉,”高颧骨大娘不耐烦地挥手,“给你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去去去一边去。” 蚂蚱样知青的脸涨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了。 他转头向还没来得及走的赵支书求助——这个村支书主动把他们接过来,路上还为他们说话,他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会愿意为他们做主:“领导,我们是下乡来帮助农村建设的知青,她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怎么对你了?”高颧骨大娘冷笑一声,“这鹿是你打的?这白菜是你洗的?这萝卜是你切的?这汤是你熬的?什么功都没有,我们还给你分了一碗,你还想怎么样?要饭的还这么理直气壮,老娘活这么久是第一次见到。” 蚂蚱知青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脸一阵青一阵白,看着高颧骨大娘鄙夷的眼神,热血冲头,狂怒地把饭碗往地上一摔:“我不吃了!就你们这破汤,当谁稀罕?” 装了满满一碗汤的铝饭盒砸到地上弹了个滚,白菜萝卜掉了一地,汤水流出和黄土混在一起,变得泥泞不堪。 惊得一边看戏的宋软嘴里的萝卜都掉了:不是,兄弟你彪啊? 其实她更想说山炮。 人生地不熟的来这边插队,刚来还没弄清楚情况能就和本地人吵,吵不过直接把人给你饭摔了,打人家脸先不说,你当着自己都不一定能吃饱的农民的面浪费他们的粮食,你很有想法啊! 果然,周围还没走的村民们出离愤 怒了! 多金贵的粮食啊!多好的汤啊!菜都是他们顶着毒日头一苗苗种出来、挑着水和粪一勺勺浇灌大的,肉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山里打猎才得来的! 这样的好东西,他们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自己都舍不得一顿吃完,还要往里加水加菜地续味儿,就这么被几个外来人糟蹋了!以后保不齐还得继续糟蹋! 几个年纪大一点的老人心疼得眼睛都红了,颤颤巍巍地伸手就要去捡:“哪儿有这么糟蹋粮食的啊!哪儿有这么糟蹋的啊!你要遭天谴的啊!你该遭雷劈!!” 其他人也怒目圆睁,本来就不情愿接收知青的火气一瞬间爆发: “我们是求你来我们这了?看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你滚回城里去!” “还知青建设农村,呸!建设个屁!我看就是来祸祸我们的!” “滚出我们大队!” “滚啊!” 一瞬间爆发的怒火像是被龙卷风卷起的海潮,铺天盖地。 蚂蚱样知青只是热血上头想出个气,没想到激起村里人这么大的反应,当场就愣在原地。 顾均见引起了众怒,连忙喝住他:“蚂蚱,你这是在干什么!” 蚂蚱也知道现在形势不对,但还有些不服,又抹不开面子,只是绷着脸低下头。 赵支书冷笑着走过来。 他领知青只是为了在公社领导面前露头,又不是真的对这些知青有多喜欢,何况他领回来的知青这么闹到显得像他个识人不清的傻蛋似的,当场冷冰冰地说: “现在国家分粮方式,都还有一部分是按照劳动所得分配的,你们活半点没干我们还给你分汤,已经是对你们的额外照顾了。不劳而获还挑三拣四,还浪费粮食,我看你们不像知识青年,倒有点资产阶级的剥削风气。” 这话就重了,何况这年头的村干部权力大,手里还掌握着他们的档案资料,要是把这个评价给他们记上一笔,他们以后别说回城参加工作,不被下放到农场都是好的了。 几位新知青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们四个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从小认识,彼此关系也亲近的很,这段时间比较严峻,所以家里的长辈才商量着让他们一起下乡避避风头。 同样,作为大院里的孩子,他们见识过不少邻居被扣上这个帽子后家破人亡的下场,光看着就叫人齿冷,要是真的轮到他们头上……而且他们几个关系紧密,要是真的追究下来,一个也别想逃。 而家里这段时间本来就艰难,别说帮他们运作,不受牵连都是好的了。 顾均的当场变了脸色,青白交错中带着赔笑:“不是的不是的,我们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坐车坐久了,蚂蚱他不清醒,绝对不会有下次,浪费的粮食我们一定会补上。” 唯一的女知青看着他被迫弯腰的姿态,咬了咬嘴唇。 他踹了蚂蚱一脚:“蚂蚱,还不道歉!” 蚂蚱也意识到了今时不同往日,这里也不是他嚣张的地界,虽然不服,但抿着唇向高颧骨大娘道歉,不情不愿,声音又小又快。 高颧骨大娘冷笑着不理,周围人的目光也依旧不善。 “大点声!也和乡亲们道歉!”见周围人不为所动,顾均咬着牙,手攥成拳头,重重地又踹了一脚,“鞠躬,不然以后别叫我大哥!” 他这一脚踹得重,蚂蚱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抬头看见顾均发红的眼眶,终于低下了头。 他一咬牙,猛地周围人深深鞠了一躬,大声道:“对不起大家!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以后一定引以为戒,绝不再犯!” 顾均又对着赵支书说:“支书,实在对不起,蚂蚱浪费的粮食我们双倍补上,叫您难做了!” 赵支书也不是真想把这个帽子扣他们头上——上午才领走人,中午就对领导说这人不行要退回去,显得他赵三柱狗胆包天遛领导呢?还是说他能力不行? 这群知青怎么样他不关心,坏了领导对他印象怎么办,他眼见着就要攀上萧书记平步青云,能叫这群小崽子坏了菜? 遂冷哼一声,甩下一句不希望再发生,背着手走了。 村民都是老实人,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人家都被一脚踹到地上,也道歉说补粮了,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闷闷地端着汤碗走了。 几个老人把地上的萝卜白菜也捡走,多好的东西啊,拿回家洗洗,也还能吃。 等场子上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四个新知青才劫后余生般的重新聚集在一起。 顾均松开捏紧的拳头,低声道:“蚂蚱,我刚才……” “顾哥,你不用说,我懂!”蚂蚱红着眼点头。 顾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片刻后笑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兄弟!” “这群泥腿子真是可恶,一碗汤小题大做成这样,”另一个男知青心疼顾均和蚂蚱所受的委屈,咬着牙道,“等我们回去了非叫他们好看!” 顾均眸色幽幽,没再说话。 新知青这边还只能算是有惊无险,躺在床上的叶香那才叫心如死灰。 或者现在应该叫他吴建国。 是的,他穿越了,没错,人称代词就是他。 吴建国穿越之前是个纯纯的大老爷们,一个人在大城市奔波打拼,虽然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但好歹也赚了些钱。结了婚有了孩子后,和老婆一起打拼,日子也算温馨。 但自从他把他妈和他妹接到家里住后,他老婆就变了,一天天不是和他妈吵就是和他妹闹,把家里搅得鸡飞狗跳。 穿越之前他和老婆又因为这个事吵架,他媳妇歇斯底里地要把他妈和他妹赶走。 他只觉得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不可理喻:“那是我亲妈亲妹!做什么赶她们走?你有没有点情亲观念?” 吴建国老婆吼道:“我没有亲情观念?吴建国,我伺候了你妈你妹整整两年!两年了,她们一点家务活不干就算了,还整天指手画脚的,今天我想给自己买瓶护手霜都要被说,我是你家奴隶吗,累死累活一点好东西都不配用?!” “一点小事你至于吗?”女人就是斤斤计较,吴建国不耐烦地想到,“我给你钱你再买一瓶总行了吧!” 吴建国老婆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这是钱的问题吗?你妈你妹待两年了,一点东西没给家里买过,出去买兜白菜还要找我要钱,那白菜就我一个人吃吗?啊?” 吴建国皱起眉头:“我妈这么大把年纪了,我妹夫又死了我妹一个人带孩子,她们过得不容易所以有些节省,你怎么连兜白菜钱都要计较?” 吴建国媳妇快被气晕了,尖叫道;“节省到我头上来了?你妈养你不容易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要我伺候她?你妹死了老公是我造成的吗?凭什么叫我让着她?她真觉得难怎么不下去找他去啊?” 吴建国当时就火了,一拍桌子:“你怎么说话的?这是我亲妈和我亲妹!怎么我和她们处得很和谐,她们自己相处的也和谐,偏偏你一天天的又和她们吵又和我闹的,你怎么不反思一下问题出在哪儿?” 吴建国媳妇咬着牙一字一顿:“你的意思,都还是我的错喽?” “我可以没这么说,”吴建国耸了耸肩,没忍住补了一句刀,“但我要是给人当媳妇,绝对不会这样。” 他媳妇气疯了,上来猛地推了他一把,他猝不及防后脑勺撞到了桌角,再睁眼就成了这个七十年代的小媳妇。 他人都傻了。 不是,他就是随口嗨一句啊,老天爷要真愿意叫他言出即灵心想事成,之前他天天说想发财想被美女搭讪怎么逼动静没有? 而且以为他没看过穿越小说吗?那些穿越主角谁不是穿到古代做王爷,香车宝马美女成群天天浪荡,要不是乱世枭雄称霸一方,哪一个像他这么惨,直接穿成个女的了? 别人弯了断了就算了,到 他直接没了! 没了!!! 没了啊谁懂!!!! 操他大爷的! 吴建国恨恨地一拳头捶到床上,不解气,咚咚咚又捶了几拳。 正发着气,简陋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过来 是这具身体的老公,叫什么玩意,赵贱民? 赵为民端着一碗糖水,柔声道:“媳妇,我给你端了碗糖水过来。” 吴建国被恶心地够呛,大老爷们蛄蛹个嗓子打量谁听不出呢,噢,原身那个脑子灌满夜香的听不出来,还被迷得要死要活,这些女的就是花痴肤浅! 但他确实是需要补身体,这个年代的糖水也算是好东西了,他劈手夺过来,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喝完把碗往赵为民手中一塞,一卷被子就要继续睡。 赵为民一肚子的话哽在嗓子里。 “你还有事啊?”吴建国不耐烦地看了这贱民一眼,真他娘丑得辣眼睛,“没事滚出去,老子受这么重的伤得休息!” 赵为民恍然大悟——这是因为受伤了没有被送去卫生院闹脾气,虽然有点不满她的态度,但想着今天他确实受委屈了,好声好气地哄道: “你别生气了,我娘也是看你没事才没送你去卫生院的,而且你看你不确实还好好的吗,何必费那个钱?我娘只是节省,但心是好的。你看,她专门给你冲了糖水!” “扯你娘鸡儿的蛋!”吴建国勃然大怒,他就说他忘了啥事,他这么重的伤咋不在医院呢! 一掀被子猛地坐起来,“节省到老子头上来了?一碗破糖水打发谁呢?!” 赵为民被他的态度弄得一怔,眉头紧蹙:“你怎么说话的?我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但毕竟都是一家人,铁蛋也知道不对了,你何必和一个孩子计较,对家里人发这样大的火?” 铁蛋? 害他穿过来的那个狗崽子? 吴建国腾的一下昂起头,目露凶光:“他知道不对,怎么去不死啊?老子可是差点就死了!他不以死赔罪算什么道歉?” 要不是这个狗东西,他也不会被连累到这个鬼地方! 确实现在没死,但根都没了,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赵为民皱起眉头:“小香,你别说这样的气话。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们做人得善良吗?” “你说过的算个屁,你是老几啊,你给老子钱啊?” 吴建国“嗬-呕-tui”一口痰吐地上,“少对老子指指点点的。” 赵为民想着可能叶香确实受委屈了所以才这么冲,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试图安抚:“大嫂她一个带孩子不容易……” “她带孩子不容易,关老子屌事!是老子操得她怀孕生娃的?”吴建国插着腰咆哮,“她要真过不下去了拖儿带女投奔你哥去啊,你哥死这么多年,在底下打工也应该攒了点钱!” 赵为民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叶香你是不是疯了,你看你说的什么话!” 他失望地看着吴建国:“叶香,你变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吴建国正呸得一声要继续骂,突然虎躯一震,如遭雷劈。 什么节省到我头上来了…… 什么你妈不容易关我什么事…… 什么你嫂子不容易关我什么事…… 什么怎么不叫嫂子下去找你哥呢…… 这些都是吵架时他最烦的他媳妇的词啊!踏马怎么从他嘴巴里冒出来了? 吴建国呆若木鸡,终于,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只穿越了一天,他便活成了他最厌烦的那种人! 第35章 蛋蛋杀手吴建国 吴建国浑浑噩噩,赵为民也被气得不轻。 从他设计认识叶香开始,她对他一直是视他如天神一样崇拜、对他言听计从的,今天是反了吗! 他冷哼一声,语气沉痛地说:“小香,你今天受委屈了有气,说出这样的话我不计较,但你好好反省一下,这是你该说的话吗?这是该一个当媳妇的该对婆婆、寡嫂和侄子的态度吗?” 他说完,扭头就走了,砰的一声把门带上。 结婚这么久,他早就摸透了叶香的性子——就是一个头脑里装满了男人、自己立不住的好哄的蠢货,只要先言语打压一番,再把态度冷下来,哪怕不是她的问题,她也会诚惶诚恐地反思道歉,这时候他再稍微说两句软和话,她就会感激涕零更加死心塌地了。 确实,如果现在是叶香本尊,确实会被拿捏住,讲不好当场就抱上他的背认错了。 但是,现在叶香壳子里装的是吴建国,一个男人。 男人,自信似乎是与生俱来本能,哪怕他们的相貌资产为负,年纪到了古稀耄耋,这种本能都不会被磨灭。这些少年们自信到觉得自己坟头草都会比别人高,想让他们自我怀疑并产生愧疚?呵! 想必和男友或者老公吵过架的姐妹们都有这样的感受,你气得要死被子一裹背对着他想用冷漠的态度唤起他的愧疚,让他好好反思,结果人家压根不放在心上,还庆幸自己今天不用打夜工,眼睛一闭睡得嚯嚯呼呼一觉到天亮。 吴建国巴不得他赶紧走,眼睛一闭,到头就睡。 也许是刻在灵魂里的习惯过于顽强,下一秒,如雷的鼾声响了起来。 赵为民正放慢步子等着她追过来认错道歉呢,结果传来的不是脚步而是炸雷一样的鼾声。 他气得折回去,又重重地摔了一次门。 吴建国丝毫不受影响,抠了抠屁股,吧唧着嘴翻了个身,鼾声继续响起。 因为有气,晚上吃饭的时候赵为民也没叫叶香:她不是厉害、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吗?干嘛还吃他家的饭? 他还以为他把这个城里媳妇改造好了,看来那些恶习根深蒂固,还得再磨磨她的性子! 叶香本来就是赵家的最底层,除了赵为民偶尔的安慰,或者要吩咐她干活的时候,压根没有人把她放在心上,现在连赵为民都不说话了,那更不会有人主动提。 他们巴不得少一个人来吃饭,能叫他们多吃几口呢! 于是谁也没有做声,既没人说叶香摔破头现在怎么样,也没人问要不要给她留一碗,大家都默契地忘了家里还有个伤员饿着肚子躺在了床上。 “吃饭!”大家长孙婆子权威地一声令下,大家纷纷拿起自己的碗筷就要夹菜。 “吃饭怎么不叫我?” 睡了一下午雷打都不动的吴建国这时候听见了,嗖一下坐起来,趿拉鞋两步就出现在了门口。 正往菜里伸筷子的众人纷纷一顿,有些尴尬。 到底是因为她儿子才受伤的,陈桂芬挂不住脸,率先开口打圆场:“这不是看你受伤了得休息养伤,怕打扰你吗?” “不吃饭怎么养伤?叫我一个伤员饿肚子,你们可真行。”吴建国冷嘲热讽。 “好了!一家人说这样话!又没说不给你留,”孙婆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既然醒了,过来吃就是了。”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以前他妈也说过这样的话,当时没啥感觉,现在听着有点窝火。但吴建国确实饿了,呵了一声懒得计较,大摇大摆地走到餐桌前,就那么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一筐馍馍饼子一样的东西,一半纯黄一半暗黄中带绿,像是夹了什么菜叶子,还有一些暗棕色的点点,以及一盆稀汤寡水的大碴子粥,看上去就是他们的主食了。 中间摆着一盘炒鸡蛋,一盆中午分的肉汤,这是第二顿了,里面的肉早就被捞得干干净净,煮蔫的菜叶子皱巴巴地团在一起,最上面薄薄的一层油花底气不足地彰显着它的荤菜的身份。 最下方是一盘发黑的咸菜,菜叶干巴,黑中发黄绿,像是在被柴火烧黑的锅底擦了一圈又被盛上来似的,看上去就让人毫无胃口。 在原身的记忆里,赵家的饭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比如像炒鸡蛋这样的好东西,是孙婆子和铁蛋的专属,只有秋收农活重的时候,赵为民才能分得一口。黄色的馍馍倒是先紧着他吃,毕竟他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不吃饱赶不上活儿没公分,第二年一大家子都会缺粮。 原主和陈桂芬 就只能喝最稀的大碴粥、啃黑绿色的馍馍、吃咸菜了。不过陈桂芬好一点,她的大碴粥可以比原主多两粒碴子,连夹几筷子咸菜也不会被孙婆子摆脸色瞧。 但吴建国可不管这些破规矩,在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形成的认知里,家里的好东西就该是他的! 他上去就把坐在孙婆子边上的铁蛋提起来丢到最远的椅子上,自己占据了这个左边是馍馍筐右边是炒鸡蛋绝佳风水宝地。 餐桌上的人都惊呆了,不知道她这是闹哪一出。 孙婆子看了他受伤的头一眼,只以为他是因为被铁蛋推了还有气,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没直接开口呵斥。 就忍这个小贱人一天!一天! 孙婆子都没张嘴,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陈桂芬的嘴张张合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还拉了一把正准备闹的铁蛋。 赵为民的眉头皱了起来,欲言又止地盯着吴建国。 要是以前的叶香,肯定一下就注意到他的神态,然后心疼反思道歉一条龙,用自己吃亏换取和平。 但吴建国:他呸! 一个大老爷们一天天净整些没屁搁楞嗓子的叽歪样,打量着谁去哄他呢,他老婆之前老说的那句话叫什么——贱人就是矫情! 他才懒得管这暗潮汹涌,看都不看一眼绿馍馍,伸手抓了一个黄馍馍,掰开放到碗中,端起那盘子炒鸡蛋酷酷地赶了一大半夹进馍馍里,哈地就是一大口。 所有人都惊呆了,刚被陈桂芬安抚好、正准备伸筷子夹鸡蛋的铁蛋也愣在原地,不可置信。 “看我干什么?吃啊?”吴建国两口吃完,又抓了一个,也咬了一大口,然后叼在嘴里,拿着碗盛大碴粥。 两勺子把粥底的大碴子都捞了起来,在盆壁把水逼干,把干碴子倒到自己碗中,又两勺把肉汤里的菜全部捞完,最后用汤勺把已经被他夹了一半的的炒鸡蛋又舀了一大半,压平了又舀一勺,直把自己的碗堆成一个高高尖,这才作罢。 他一口咬掉山尖,含糊不清地说:“吃啊,为什么不吃啊?” 说话间又拿了一个黄面窝窝头,上一个还没吃完,用食指和中指夹着,新拿的用无名指和小拇指夹着,一口咬两个,空出来的右手端着碗唏哩呼噜地吃饭 此时,饭桌上只剩下一筐只剩下两个黄馍、剩下都是黑馍的馍筐、被舀得只剩下寥寥几粒碴子的大碴子粥、只剩下六分之一的炒鸡蛋以及只剩下水的肉汤。 哦,黑咸菜倒是还剩得完完整整。 铁蛋看着几乎被夹光的鸡蛋,嗷得一下哭了出来。 陈桂芬原本还有些心虚的心情一下子被气愤所替代:“弟妹,你这是在干什么。” “吃饭啊。” 吴建国用黄馍馍蘸着汤,唏哩呼噜地吃完,又一手一个地拿了两个黄馍馍,各咬了一口:“你们怎么不吃啊?” 得,这下馍筐里只剩下黄绿馍馍了。 本来还想着要不忍一下的孙婆子实在忍不了,这小贱人受伤受出功了还?饿死鬼投胎啊,这么多好东西,是她一个当儿媳的配吃的? 她还没开口,大感丢脸的赵为民先开口吼道:“叶香,你怎么吃饭的!” 吴建国把最后一点鸡蛋用筷子拨到馍馍上,像肉夹馍那样夹起,顺手又舀了一碗肉汤,连上面的油花子都被捞干净了:“用嘴吃,不然呢?还能用皮燕子嚼啊?” “你,你……”赵为民气得一巴掌把筷子拍在桌上,“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你怎么变得这么粗俗?” “像个人样。”吴建国眼皮子不抬,嘲讽大开,“咋变的,和泼妇泥腿子待久了呗。” 孙婆子顿时就炸了,她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忍这么久已经是超常发挥了,这小贱人他娘的还蹬鼻子上脸! 不只是她,屋子里几个能听懂的成年人脸色都变了。 本来这年头农村和城市之间沟壑宛如天堑,他们虽然嘴上说着看不起知青,但内心其实还是羡慕中带了自卑的。俗话说越缺什么越酸什么,他们平日里一个劲打压贬低叶香,也未必没有以此找自信找优越感的原因。 当下目光森森地看向叶香(吴建国版)。 吴建国也不是个好脾气,他本来穿到这就窝着火呢。 当即两口吃完手中的蛋夹馍,又吸溜了口汤,一抹嘴,冷笑着站起来, 小孩子们虽然不懂,但他们本能地会看大人的的眼神和气氛,尤其是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里的女娃,陈桂芬的小女儿妞妞不安地往角落里缩,像小鹌鹑似的,连正哭闹的铁蛋都收了声,有些紧张地看着大人们。 “老娘给你脸了是吧?!”孙婆子一巴掌就要扇上去。 吴建国撸起袖子:“来,看是谁给谁脸!” 他醒来第一时间就确认了,这具身体虽然瘦了点,但力气还行,加上他以前也在泰拳馆当过前台时也学了几招,此刻一点不虚。 他一个侧身,反手擒拿住孙婆子的胳膊,像摁个老母鸡一样把她摁在了桌上。 孙婆子简直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边挣扎一边吼叫道:“老大媳妇,老三,给我一起上!” 更像个咯咯叫的老母鸡了。 陈桂芬早心里憋着气,一下就扑过来。 赵为民铁青着脸:“叶香,你确实要受些教训,从没见过你这样给人当媳妇的!” 吴建国把孙婆子一把拎起朝他们的方向一推,右手把桌子用力一掀:“今天你就见到了!” 稀里哗啦一阵响,桌上的碗筷盘盆叮叮当当滑下去摔碎,碎片四溅。 孙婆子心疼的差点晕过去——她的碗啊!!这年头家家户户就那么几个碗,坏了也舍不得丢,还要找专门的修碗匠来补,现在,都叫这个小娼妇给她摔坏了啊啊!补都补不起来了啊! 赵为民也被吴建国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脸激起了火气,猛地扑了上来。 作为曾经的男人,吴建国很清楚男人的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再加上他现在没了有点嫉妒,瞄准了对着就是重重一脚。 “嗷嗷啊——!!!”惊天动地的惨嚎声响起,所有人都惊住了。 赵为民捂着遭受重创的命根子,脸涨得通红,腰弯得像个大虾,勉强站了两秒,碰的一声跪在地上,向边上一倒,躺着蜷缩成一团。 吴建国桀桀地笑出了声,在一片安静中格外地阴森。 孙婆子都不敢动弹了,虽然她没有那玩意儿,但她看着就觉得疼。 这小贱人是不是疯了?这么踹自己的男人的宝贝,不也是害她自己吗? 连铁蛋都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宝贝,他虽然叫铁蛋,但不真的是铁的啊,要这样被他三婶踹一脚,他以后不得改名叫没蛋了! 三婶不能惹,绝对不能惹! “哎呀呀,卧槽,真他么牛掰啊。” 宋软长颈大壁虎似的,趴在自家墙头伸着脖子往孙婆子家看,孙婆子家没关厨房门,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正好还是顺风向,他们几人的吵架声传得清清楚楚。 除了撑墙上有点费体力,简直是VIP最佳观赏位。 啧,她下次非得搬两块石头来垫着,踩着看! 见着大战以穿越同仁的大获全胜收尾,她从墙上跳下来,向厨房走去——她觉得中午的汤味道不错,留了一点想着晚上下面条吃,结果刚下锅隔壁就打起来了,她把锅盖一盖就跑出去了看了。 “真厉害啊这位同志,”她感叹道,“钢管杵青蛙,顶呱呱。” 【确实牛逼】 怼精系统也跟着感叹,按下了休息室清洁键。 看戏的时候 激动得它瓜子嗑得夸夸的,结束了一回神,发现地上都被瓜子壳淹了。 宋软一掀锅盖,面已经煮好了,香气扑鼻。 躺在地上的小驴努力地抬起脖子看她。 “看什么,你又不能吃。”宋软调笑,“这是……” 野驴和鹿不是一个物种,她思考了一会儿,“清炖你邻居烩面。” 小野驴听不懂这令驴宫寒的话语,动了动耳朵,眼巴巴地看着她,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 宋软没忍住,给它塞了一块水果糖。 第36章 孙婆子好相处,母猪能上…… 吃饱喝足还吃了瓜,宋软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遍上工铃响起,她才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拱了拱。 其实秋收已经结束,大队不强迫每个人每天上工,只要和大队长说一声就成。但除了八十岁的眼瞎老太太,几乎没人请假。 宋软在当八十岁眼瞎老太太和不当八十岁眼瞎老太太之间纠结了很久,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了——她都能走到大队部和大队长请假了,为什么不直接去上工呢? 她打着哈欠爬下炕,从水缸舀了一瓢水,清晨的水带着清冽的凉意,她被凉得一个激灵,清醒了。 洗漱完,她端着水盆往菜地里一泼,水在空中拉出一倒长长的弧线,均匀地落在菜垄上。 “我真是个天才。”她得意地夸夸自己,顺手从又舀了一小勺水,倒到小驴的水盆里。 小驴抬头看着她,现在它的状态好多了,虽然还是站不起来,但起码脖子能硬挺着直起来了,不像之前总软趴趴地瘫在地上,一副要死不断气的样子。 它很给面子地舔了一点水,但估计是不渴,浅浅地沾了几滴,就把脑袋别过去了。 早上懒得做什么复杂的菜,宋软想着做个阳春面。 先用油润了锅,烧到七八成热的时候把鸡蛋打进去,煎得两面金黄,从暖水壶里倒两碗开水下去,只听嘶啦一阵响,白烟和浓浓的煎蛋香一起腾升,再煮一会儿,汤变成了奶白色,就着这自制版简易高汤煮了面,盛起来放点香油,香气像小钩子一样,直直地往人的鼻子里飘。 宋软又揪了两片菜叶子丢下去,煎蛋、白汤、青菜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大早上的吃上这么一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连早起的悲伤都平复不少。 心满意足地吃完,就听见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动物脖子上铃铛晃动的声音,在她门口停下,有人扯着嗓子喊: “小宋知青在家吗?我,老羊头!” “来了!” 宋软一抹嘴上的油,端起地上还在东张西望的小驴就往外面跑。 果然,门外是云团一样的羊群,老羊头把赶鞭搭在肩上,见她出来,热情地迎了上来。 “小宋知青哪,我来给你送羊奶了。” 他说着,把几头乳|房鼓鼓胀胀的母羊赶过来,态度热切地说,“我昨天就看好了,这几头母羊奶最多,昨天晚上专门把它们和小羊隔开了,今天早上都没叫它们见一面,放心,绝对能叫你的小驴吃的够够的。” 宋软:我替小驴谢谢你。 “您可真实诚,”她由衷地发感叹,出于羊道主义,提了一嘴,“那小羊够吃吗?” 杨老头已经积极地把小驴嘴往母羊肚子上按,闻言一挥手:“没事,我不是给它们留了一下午的时间喝奶吗?再说,我瞅着那些小羊也该断奶了,吃那么多干啥?吃了也是浪费,咱小驴多可怜啊,连娘都没有。” 小羊:我真栓Q。 行、行吧。 见他气壮山河的样子,宋软也不好在多说,转头换了个话题:“羊叔,进来喝碗水吧?” 和人交往时送东西也是有技巧的。 有求于人或者想和人打好关系时拿点礼物当然是最好的,但要给,就得一次性给到位,绝不能分成几次送。 把时间拖得长长的,你以为能多见几次多刷存在感,实际上一是被分散后的东西数量和质量都减少了,完全不如一次性送过去人产生冲击感,二是连着送容易叫人产生习惯,以后你哪段时间突然不送了,反倒叫人以为你对他不上心了,心胸广的还好,最怕一些心眼小的反倒因此对你生了恨,那才叫见了鬼。 同理,昨天已经给了熏肉和钱,今天就不能再给了。要是老羊头一直这样负责,倒是可以在结束的时候再送点东西甚至请吃饭。 但人家毕竟是翻山越岭来的,要是什么都不做又未免过于冷漠,水就正好。 “不用,不用。”老羊头摆摆手,“还得快点把羊赶回圈里呢,你拿个盆来,我给咱驴挤点下午的。” 在他挤的时候,宋软和他唠家常。 “羊叔,您起得真早啊。” 老羊头一天天围着只会咩咩叫的羊群转,时间久了仿佛连声音里都带了咩咩音,难得有个人和他搭话,那叫一个兴致勃勃: “那可不,放羊就得赶早上。早上天气凉快,羊的胃口好。早上的草叶子带露水,羊吃了好,不容易得病。” 挤了大半盆,他站起来:“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宋软送他到门外:“谢谢叔。” 老羊头挥挥手,“嘘~”“哈!”地在空中甩了两个响鞭,赶着羊群往青山大队的方向走。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她急匆匆地把那盆奶放到挂着艾草的灶台边上,用盖子盖上,然后把驴收回院子,洗了个手匆匆赶去粮仓。 今天的任务是掰玉米粒。 新摘的玉米棒太湿了不好捻粒,得稍微放两天,等里面的水分干得差不多了,玉米粒微微回缩,粒与粒之间靠的不是那么紧密、隐隐能有些晃动了,才能组织人手来掰,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她进去的时候人基本都到齐了,几堆几堆的地围坐在一个大圆簸箕前,每个人的脚边都堆着一堆玉米。一边聊天一遍拿着两根玉米相互搓,金黄的玉米粒翻飞,落到簸箕里。 “诶,小宋来了。”徐大牙见她来,眼前一亮,连忙冲她招手,“快来快来,婶给你留了个位置,苞米也给你领了。” 她说着往边上一让,果然有一个边上堆着苞米的空位置。 今天固定的任务是每人一堆,搓完了就可以下工。但要有铁手想再干也行,多记公分。 还没等她坐稳,徐大牙就迫不急待地问,“小宋哪,婶儿记得你是和孙婆子当邻居的哇?” 其他几个婶子也朝她看来。 宋软猜到她们要问什么,但故作不知,老实巴交地捡起两根玉米,学着她们的动作搓起来:“是的呢,怎么了婶?” 徐大牙哗地一下搓把苞米粒搓得翻飞:“你晓得她家儿媳妇今天咋没来上工不?” 宋软往粮仓环视一圈,果然孙婆子一家都在,连赵为民都撇着腿在场,有时候搓苞米动作大了点不小心扯到,浑身都是一哆嗦,却不独见叶香的身影。 “真的诶。”她一边在心中感慨穿越同仁的战斗力,一边单纯地说:“她不是昨天摔到脑袋了吗?也许孙婆子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那可拉到吧。”徐大牙嗤笑一声,“孙婆子好相处,母猪能上树。” 再说掰玉米这活又不重,又可以记公分,又可以把自己搓完的玉米棒子带回去,棒子芯可以留着当柴火,把上面“不小心没搓干净”的玉米粒刮刮,拼拼凑凑也是顿白捡的饭呢。 故而只要是家里能喘气的,基本都被拎过来帮着搓苞米了。 孙婆子冷着一张脸搓搓搓。 吴建国凭着一记“无情碎蛋脚”,成功在老赵家打响建国之战,孙婆子他们心有余悸,早上都没敢把他摇起来强迫他跟着一起来上工。 但现在粮仓,一离那个煞神远了,二周边人多到底也有了底气。孙婆子越搓越恼火,早上那一点点惧怕全部化为被儿媳妇撅面子的窝火了。 她向来是个不怕被人笑话的,要脸皮真那么薄她也当不成东风大队风云榜常驻嘉宾,当场把玉米往簸箕一丢,坐在地上蹬 着腿转着哭嚎,像个会发声的电动陀螺: “大家可得为我做主啊,我咋命这么苦哦,媳妇刚进门就骑我头上了啊,连婆婆男人都敢打,这小娼妇是要翻了天啊!” “一把年纪这样被欺负,我活不下去了啊!当家的啊,你咋不把我也带走啊!” 正弯着腰搓玉米的的队员们齐刷刷地竖起了身子,有的甚至屁股都急得微微离凳,像一群踮着脚的土拨鼠。 第37章 粮仓激战 孙婆子嗷嗷地在地上呈三百六十度地转,活像个被小孩儿从中间一旋和别人比斗的筷子,残影都快转个成个圆盘形了。 她边嚎边骂倒是将火气撒了个酣畅淋漓,坐在她周围的人可就遭了殃,本来好好地堆在各人身后已经剥完了的玉米芯子小堆,被她这么旋风扫堂腿地一扫,瞬间稀里哗啦散了一片。 孙婆子趁机藏了两个在自己怀里。 她孙婆子是什么人,路过肉联厂都要摸一把肥肉沾点油,从她家飞过的鸟都要被扯根毛、帮大队晒豆子晒时二斤二收回来一斤八的主,能叫这便宜白白溜走? 她一边嗷嗷痛骂,一边又踹了一个玉米芯子堆,趁乱藏了两个。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瞬间不满了: “孙婆子,你这是干啥?” “就是,你儿媳妇骑你头上归骑你头上,你踹我们苞米瓤子堆干啥?” “就你这撒泼打滚泼辣样,你儿媳妇能欺负你?你当我们没见过你儿媳妇?” “卧槽,你还偷拿老娘苞米瓤子!你个不要脸的老瘪茄子猪腰子,给老娘掏出来!” 说话的是前几天还和孙婆子一起说东道西的高颧骨大娘。 孙婆子偷藏得连胸带肚子都大了一圈,此刻紧紧的捂着,嘴硬地叫到:“谁拿了,谁拿了?” 高颧骨大娘气不过,伸手就要扒拉她,前几天一起大树底下边搓麻绳边造谣扯舌的浅薄情谊瞬间烟消云散。 “耍流氓了,耍流氓了啊!这个不要脸的老婆娘当众扒我衣服啊!”孙婆子嗷嗷叫。 能和孙婆子尿一个壶里的能是什么好东西,高颧骨大娘冷哼一声,不干不净地骂:“老娘就扒拉了怎么样,你男人死了这么久,估计巴不得能好好解解骚,心里头爽着呢。 孙婆子气得嗷一下弹跳起来:“你这个颧骨高的能犁二里地的老丑八怪,你有男人又咋地,你以为我们不晓得你男人都不惜得碰你净往别地儿钻吗?我瞅村里人也别叫你刘大婶子,叫你刘活寡子才最贴切。” “孙!小!花!”刘活寡子,不是,刘大婶子气得毛都竖起来了,“嘴巴这么贱,我看你老大死这么早就是被你累的!给自己积点德吧,你老二可还在战场上呢!” “你敢咒我儿子!” 先不说死了的白月光大儿子,孙婆子现在敢在村里横行霸道全是靠她当兵的二儿子,被刘大婶这么照心肺管子一戳,眼睛都红了。 她嗷得一声扑上去薅住刘大婶头发,嘶啦一下揪下来一大缕。 得,双方这下是真激起了火气,又抓又挠地打成一团。 “干啥呢!又干啥呢!搓苞米还能搓出事来?”大队长一头包地匆匆跑过来,一看满地打滚的孙婆子和高颧骨大娘,怒吼道:“孙婆子,刘大婶,咋又是你们两个爱搅换的!都给我停下!” 大队长到底还是有几分威信,两人的动作缓了下来。 眼见着要分开,孙婆子心有不甘,伸爪最后抓了刘大婶一下。 刘大婶勃然大怒,反手就是一巴掌,啪! 两人又双叕打了起来,连咬带抓,现场一片鸡飞狗跳。 坐在宋软另一边的干巴瘦大娘冷笑一声:“活该!叫她以前和孙小花天天瞎搅和,俩贱人咬起来了吧!” 干巴瘦大娘在村中人称刘二婶,和高颧骨大娘刘大婶是妯娌,年轻时因为分家的事闹了不小的矛盾。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刘大婶转头就挎上了和刘二婶不对付的孙小花,俩坏得流脓的喇叭精今儿说她小心眼明儿说她不安分,好在她男人没信,但仇是结下来了,年轻的时候三天掐九顿,现在当婆婆了依然彼此不对付。 见两人掐起来,她别说劝架,没各泼一盆开水都是她心善。 孙婆子毕竟经验丰富,胯一翻骑到了刘大婶身上,一边冲着她的力啪啪啪地狂扇,一边咧着大嘴嘲讽:“哟哟哟,刘活寡子是不是几十年没被人这么骑过了?可别爽到你了诶。” 刘大婶遭此奇耻大辱,气得浑身发抖,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一挺腰,抱着孙婆子就地一滚,把她压到了地上。 见孙婆子脸上那副咧嘴嘲笑的小人得志样还没散去,怒从心头起,抓起地上散落的苞米芯子,朝她**猛地一桶。 “我叫你犯贱!我叫你犯贱,你个实打实的寡妇还好意思说我?!我看你也很寡很久了,叫你尝个新鲜!” 孙婆子当场撕心裂肺地惨叫出声。 周围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不论男女身下都是一紧。 “卧槽!” “我的妈!” “刘活寡子,不是,刘大婶子真彪啊!” 你别说,孙婆子还有几分歪才,你瞅着这绰号取的,又恶毒又上口还上头,等着吧,虽然刘大婶现在把孙婆子打成这样算是有几分威慑,但保准不出几天就会在村里暗里流传开。 宋软深深地咽了口口水,在心里对系统说:“你别说,我之前以为孙婆子已经是女中猛虎,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东风大队这小地方,真是卧龙藏虎。” 怼精系统沉默良久 【以后你和人动手,先把力拔山兮气盖世装上,咱们宁可把人打坏打飞,也不能,也不能……】 它看着捂着胯撇着腿嗷嗷叫的孙婆子,觉得CPU都在烧,组织一下语言 【遭此蹂躏】 宋软深以为然地点头。 昨天刚来就因为鹿汤分配刘大婶发生冲突、想着要给她一个教训的的新知青们,此刻哆哆嗦嗦地挤在一起。 “这个村子里的人,真是太可怕了!”那女知青带着哭腔道。 蚂蚱作为冲突的直接造成者,自觉被刘大婶记得最深,此刻心有余悸地小声道:“幸、幸好,昨—昨天没有打起来。” 其他人颠头耸脑地表示赞同。 “慢着!”他尖叫一声,惊恐地摸着自己的蚂蚱脸,“没听说她是活寡子吗,讲不好万一憋变态了,朝我们下手怎么办?我这么年轻鲜嫩的,万一,万一……” 他讲不下去了。 如果是年轻好看的女人,他还挺乐意的,毕竟又不是他吃亏;要是其他大娘,他虽然不乐意但也不至于如此惊惧,主要是这个,这个活寡子大婶她会用工具啊! 你瞅她那熟练狠辣的动作,万一到时候突然奇想,给他来一棒子怎么办? 虽然只是想象,都叫他不寒而栗了。 另两位位新来的男知青都沉默了——他们觉得自己长得也很危险。 那位女知青左右看看,下乡之前她妈特意叮嘱她,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她一个年轻的姑娘不比男人,尤其要注意,千万不能一个人行动,最好跟着顾均他们,但现在看来,男的、男的也不安全啊。 顾均沉默中带着沉痛——他是这几个中长得最好看的。昨天晚上也认识了其他老知青,不是他自傲,也没一个比他好看。 而且昨天他给蚂蚱打圆场的时候还展示了他聪明的头脑、优秀的语言表达能力以及识时务的组织协调能力,这不是更显眼了?万一,万一…… 半响,他开口,有些艰难地说:“以后,我们一起走,不要落单。” “对对对,”几人连连点头。 四个人空前团结。 大队长气得脸都红了:“像什么样子!像什么样子!还不把她们拉开!” 碍于大队长的面子,周围的人磨磨唧唧地围上去,不情不愿地伸伸爪子探探手,看似开始拉架了,实际上衣角都没碰到一点。 这俩老娘们打架可真狠呐!他们可不敢碰,万一误伤到他们怎么办? 大队长气得两眼一黑,目光扫到还站在人群外探头探脑的赵为民,终于找到个发泄口:“赵为民!你妈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看什么玩意 儿!还不过来拉开。” 赵为民躲不过去,只能撇着腿踩着小碎步过来,好在别人都以为他是不想去,虽然有些不耻他连亲妈都不帮,但也没往别处想。 刘大婶杀红了眼,又通过收拾孙婆子掌握了某种打架秘术。 赵为民过来一弯腰,还没来得及伸手呢,她腾的就是一脚朝他裆处踹去,正中他昨晚才受到重创的关键部位。 宝贝根子受到二次打击,赵为民当场惨叫一声,重复昨晚的动作,捂着跪下打滚惨叫。 “老三!”孙婆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她家老三那地昨天才被踹,今天又被蹬,万一坏了怎么办?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子,但绝对不想看见他断子绝孙啊! 当场悲愤地大叫:“我和你拼了!刘活寡子,我看你就是太久没被你男人碰,憋变态了!自己男人不行,就想把别的男人也弄成太监!” “卧槽!” 咋一听还挺有道理,周围人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一步,目光惊惧地盯着刘大婶。 “刘大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的男人心有戚戚。 “对啊对啊,再怎么样也不能……” “不然你和你男人好好说说呢……这也不是个事啊。” 泼天的脏水啊! 刘大婶气得都哆嗦了,恨不得自己变成磨豆腐的那带磨杆的磨盘,转着圈抽这些开口的傻逼们一人一巴掌。 但她好歹还有几分理智,知道她的战力对战孙婆子一人已是勉强,扑上去猛抽这个罪魁祸首:“我叫你胡说八道!我叫你胡说八道!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双方都有怒气Buff,一时打得旗鼓相当。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队长气得都哆嗦了:“给我把她们拉开!再起哄看热闹的一起扣工分!” 见大队长是真动了火,到底还是上来几个男人,把她俩拉开。 孙婆子被拉开,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赵为民嗷嗷哭:“我可怜的儿啊!” “刘大婶欺负人呐!当家的你在地下看着啊,你两腿你蹬走了,留我们孤儿寡母的被怎么欺负啊!我不活了啊,你把我带走吧!老天啊,没这么欺负人的啊!” 赵为民捂着关键部位说不出话来,陈桂芬也跑过来哭哭啼啼,一时看上去还真挺可怜。 大家伙儿看他们这样,又隐隐有些同情了。 正好这时赵支书也赶了过来,见此情景,皱着眉看向刘大婶:“刘大婶,你说你……孙小花毕竟是一个寡妇不容易,脾气被磋磨得刚硬了点,说话不好听你实在气不过,吵吵也就算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周围人也点头。 “确实……” 反正没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很轻易地就能被说动摇。 “不是,我咋觉得,赵支书有点太偏着孙婆子呢?” 宋软有点奇怪。 虽然孙婆子是赵支书寡嫂,但毕竟兄长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再深的感情都该淡了,而且她前不久才害他在领导面前丢了脸,赵支书真的就一点不记恨?看他着不像是这么重视亲情的人啊! 【我搜搜】 怼精系统拿出从吃瓜系统那抢的吃瓜神器,酷酷就是一阵搜。 【卧槽,赵三柱和孙小花有一腿!!!】 【他重视的不是亲情是爱情!】 怼精系统激动地CPU里的电流滋滋作响。 “什么玩意儿,你说谁和谁有一腿???” 宋软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赵支书和孙婆子啊,他们给对方的爱称还是嫂子姐姐和弟弟呢。】 “!!!!” 宋软震撼地看着顶着“之”字发型、又黑又矮的村支书,被打的鼻青脸肿但依旧能看出吊梢三角眼、一脸刻薄样的孙婆子,不是,这是,这也太! 刘大婶冷笑着站起来,作为孙婆子前好友,虽然孙婆子从没和她说过,但毕竟这么多年了,她隐隐约约还是能品出点事。 她被孙婆子这么泼脏水,到头来大家都还说是她的错? 刘大婶被怒气一激,不管不顾地当场发疯:“赵三柱,你少假模假样的说这屁话拉偏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护着孙小花这个贱人,不就是因为你俩之间有一腿吗!” “什么玩意儿?!!!!!” 宛若一道惊雷,周围人齐齐地瞪大眼睛。 第38章 撞树自尽 宋软一下子就兴奋了。 谁懂啊,就像你偷偷吃个众人都不知道禁忌瓜,虽然刺激中带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感,但是也会有那么一点点好奇,如果这瓜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众人都被摇醒了,这瓜主将会怎么办。 没想到下一秒,这瓜就被切开,每个人都被扇醒并被一口怼进喉咙管里去了,众人都还没醒神呢,本能地咀嚼吞下,震惊且兴奋地热烈讨论起来。 “哪个跟哪个?孙婆子和赵蔫毛??” “赵蔫毛不是和白寡妇有一腿吗?” “赵蔫毛不是和那个回城的女知青有一腿吗?” “赵蔫毛不是和那谁媳妇有一腿吗?” “卧槽,赵蔫毛是蜈蚣吗,他咋这么多腿啊?” 叽叽喳喳,嗡嗡嗡嗡,粮仓里仿佛装了一群苍蝇,汇集成了一片喧嚣的海洋。 大队长人都麻了——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队长,他的本职工作不是管理生产吗! 他后退两步,把主战场还给了赵支书。 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支书人都傻了。 “刘凤娇,你瞎说什么!我和孙小花清清白白,”他暴跳如雷地咆哮着,“我只是说句公道话,你听不得就这样泼脏水是吧?你再给老子瞎掰扯一个试试?没有证据就瞎讲,你当我赵三柱是吃干饭的是吧?!”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语气阴狠起来,目光中也带上了威胁。 刘大婶从热血上头的状态回过神来,对上赵支书仿佛要吃人一样的目光,后背惊起了一身冷汗。 赵三柱和孙小花的事情瞒得很好,她也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两人不对劲,而且这种事讲究一个捉贼拿赃抓现行儿,她能拿出什么证据? 一时间僵在原地。 赵三柱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不显,但气势更盛:“嘴一张就造谣,你把证据拿出来啊!” 他转面向大伙儿,痛心疾首地喊冤:“大家都知道,我是我哥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和我爹没什么区别!他后来去了,就留下我嫂子和三个孩子,我能不照看一二?交集是多了些,但我哪一次不是大白天的当着大家伙面送东西,怎么就能被这样误会?但我赵三柱再不是个东西,能冲着我亲嫂子下手?” 刘大婶都这样说了,他要是一口咬定自己和孙小花一点来往都没有,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有猫腻,倒不如干脆承认他们有些往来,但都归于对寡嫂的照顾,既合理,也显得坦荡。 果然,他这么一说,不少人都动摇起来。 赵三柱是个狠角色,他看有些人还是一脸不信,干脆扑通一下朝着后山赵大柱坟包的方向跪了下去,双眼通红:“大哥啊,我只是念着你的恩情,看着嫂子艰难想帮一把,没想到被人这样污蔑啊!” 他说完,咚得就磕了一个头,声音响亮,再抬头,额头上已是一片通红。 他双眼通红:“大哥,你在底下都看着的啊,我要是真干出这猪狗不如的事,你就带我走!” 他这话说得狠辣,大家伙儿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国家一直说破除封建迷信,但这个东西毕竟流行了几千年,起码在农村还是余威犹在切影响深远的,大家看他连这样的誓都敢发,那一个头磕,心里已经信了七八成。 “赵支书,咱们相信你。” “对对对 ,你和你哥感情好,我们都知道的。 “在这方面你是没得说的,你哥有你,也安心了。” 赵三柱再次俯在地上,红肿的额头传来一阵阵疼痛,但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知道,这一件事,算是过去了。 他话说得狠,但心中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意思:他都和孙小花搅合这么多年了,有一次甚至都舞到他哥坟前了,他哥要真有这个能力,早把他带下去了,能拖到现在? 再说,他前一句话也是事实,虽然他和孙小花搅合上了,但那三个孩子,都是靠着他才能长大的!赵家老二能去当兵,他在其中也是出了大力气的。虽然老二是他孩子,但是起码老大老三是他哥的啊! 他哥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该来找他! 他理直气壮。 孙小花也回过神来,她有脑子,知道这个事情绝不能承认,现在作风问题抓得紧,一旦认了,最轻都是游街批|斗挂破鞋,更惨一点的直接去改造农场,最主要的是,连她在部队的二儿子都得被牵连! 虽然现在赵支书把这件事情掀过去了,但这世道对女人比男人苛刻多了,她要是一点反应没有,等时间长了,村里人或许不敢说赵三柱如何,但绝对乐意拿她编话开涮。 说的时间久了,谁还能分清真真假假? 能在荒年中拉扯三个孩子长大,她也是有几分狠劲在身上的,和赵支书对视一眼,当即哭叫一声:“我不活了!” 这一次不像以往那样只是口中嚷嚷,她目光死死地落在刘大婶身上:“刘凤娇,你逼死我!” 说完,她碰得一声朝老树上撞去。只是快到树前时微微减了速,对上她在看好的尖疙瘩,猛地一划拉。 她看着血呲啦一下流过眼前,放心地晕了过去。 周围人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她软软地倒了下去,头上的血像小溪一样流了下来。 “妈呀!” “孙婆子撞树了!” “血、血呲出来了啊啊!我的老天爷!” 赵支书语气悲痛:“嫂子!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在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叫人蒙骗的,你何苦以这种方式自证清白啊!”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有些踉跄地站起来:“还愣着干什么,拆个门板子把人抬到牛车上,还不赶紧卫生院去,我嫂子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呢?你们真能看着她死啊!” “徐婶子,你家最近,去取把草木灰来,先把她头上的血止住。” 赵支书有条不紊地吩咐。 都这种时候了,徐大牙也不多说什么,跑着回去弄来了草木灰,往孙婆子头上抹,血和灰在她头上结块凝团,虽然看上去恐怖,但好歹将血止住了。 众人如梦初醒,连忙去拆粮仓的门板子,七手八脚地把人抬起来。 大队长身心俱疲地站起来,愁得连头发在往外面冒油:“我来赶牛车。” “等、等一下!”一声虚弱的声音响起,赵为民左手肘趁地,另一只手船桨一样撑着他匍匐着向前——没办法,他下半身疼得动都动不了,“把,把我也带上!” “哦哦哦!”有了经验的众人连忙拆掉了粮仓的另一块门板,把他也抬上牛车。 大队长心累地一鞭子抽在老牛屁股上,老牛晃晃悠悠地拉着牛车走:你说说,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一个普普通通本该管生产的大队长,怎么老要管这些破事啊! 第39章 韩珍珍:你看我给你个惊…… 一场大戏就这样在牛铃铛渐远的背景音落下帷幕,看着大队长驾车远去的身影,粮仓里的众人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工还是要上的。 粮仓里一片狼藉,白色的玉米芯和黄色的还没掰的玉米棒夹杂着散落了一地,有人惊叫了一声:“我才掰好的玉米瓤子啊!” 上好的柴火呢!上面还有她“精心遗留”的玉米粒子呢! 扑上去就是一阵扒拉。 有的人目光一阵闪烁,也跟着冲上去抢了。 ——什么?你说这是你的? 放屁!上面写你名儿了?你叫它一声它会答应你吗? 仿佛一声号角,不少人也反应了过来,跟着加入抢夺大战中。 这年头物资紧缺,尤其是比城市更贫穷的农村,吃块豆腐都是过节,针头线脑都是好东西,很多人甚至连厕所都得憋回去上——肥水不流外人田,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管他有用没用香的臭的,先往自家扒拉,已经是她们的本能了。 刚才这一场大战,归根到底不就是因为俩玉米瓤子吗。 说到底,都是穷闹的! 在一片混乱中,宋软也偷偷加入其中浑水摸鱼。当然,她也不是摸别人的玉米芯子,她是趁乱把自己那一大堆还没掰的玉米棒塞到别人的玉米堆里。 比如她左边冲上去抢玉米瓤子不在场的徐大牙、比如嘎嘎乐着跑去看刘大婶笑话的干巴瘦大娘刘二婶,再比如其他抢成一团忽略坚守自己大后方的婶子们。 她不在意这些能当柴火烧的玉米瓤子,也不在意上面的玉米粒,她就是真的不想掰这破玉米了! 这玉米一点也不好掰! 玉米粒像是钉死在瓤子上了,那叫一个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她手都快搓出血泡了,玉米棒子才打赏似地掉下几粒玉米粒,活像是实在看不过眼了给她三瓜俩枣的安慰奖似的,耻辱啊! 谁懂啊,她觉得她被玉米棒子鄙视了! 她大拇指翅根焦疼焦疼的。 最关键的是,在这个没有农药的时代,玉米里的虫子长得格外肥胖,一掰一条虫就算了,万一你要是没刹住手,直接捻上去了,那肥美的虫子就水球似的啪叽一下在你手底下炸开,湿哒哒黏糊糊的汁水触感,直叫人头皮发麻。 在一片鸡飞狗跳的喧闹中,刘大婶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有个婶子拿完了玉米瓤子,路过她身边顺口怪一句:“刘大婶,你说你,平时爱拨舌就算了,咋能这么说孙婆子?你看现在好了,闹出事来了吧。” “就是,现在闹成这样可咋收场哦。” “刘大婶,这次确实是你不对。” 其他人也叽叽喳喳地附和。 刘大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在众人一边倒的指责里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抬头:“她自己平时也没少说啊,说刘二婶和二赖子眉来眼去,说她自己儿媳妇妖里妖气勾的她儿子失了魂,不然绝不会叫她进门。” “还有你!”她猛地抬头看第一个出声的人,“她还说你男人出去修水库不在家的时候,你走路姿势不太对,八成是和你老公公扒灰呢!” “你也是,你还帮她说我?她说你嫁你男人之前还相了两次亲,水性杨花不正经!” “你也别笑,你以为你得了什么好!她告诉我你跟你大伯哥眉来眼去,你男人和你弟媳也有花花肠子,你们一家子都不正经!” 她像个机|关|枪,哒哒哒哒哒地不间断朝周围人扫射喷火,高高的颧骨耸动地更突出了。 “咋的,轮到她自己就不行了?” 她平等地扫射围着她的每一个人,喷得所有开口的婶子面色铁青,战斗力那叫一个一骑绝尘。 看着所有人都面色难看,刘大婶心里倒是舒服了许多,她呸了一声,扭头走了出去。 ——孙婆子撞了树,她到底是有些心虚的,今天就不上工了,先回家里躲躲风头。 她一扭头倒是走得痛快,留下被她炸成一片废墟的战场还沉浸在没散尽的硝烟里。 “她她她,她瞎说什么!”最先开口的大婶眼神有些闪烁,黑着脸斥道,“谁扒灰了?这就是污蔑!” “就是就是,我们也是为她好啊!骂我们干什么?” “怎么抓个人就骂啊,她是不是癫了?” “孙婆子也是嘴贱,活该她撞树。” “对对对,都不是好鸟。” 义愤填膺地骂完两 人,婶子们突然沉默了一瞬,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上工上工。” “对对对,活儿还没干完呢。” 宋软震撼地收回目光:刘大婶,牛哇。你瞅这以一敌十的战力,放古代高低是个辩论家嫡传弟子。 还有她叭叭完后部分当事人那微妙的反应,放在战争年代,她和孙婆子当个情报搜集人员那是绰绰有余啊。 她脑子里的怼精系统再次发出感慨 【东风大队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慢着,她干嘛老实巴交拿手掰啊,她带了胶鞋来的啊。 宋软一拍脑袋,只觉得自己大脑里原本属于智商的高地都被看热闹占据了。 她把一个椅子倒放,椅背翻过来抵在地上,和凳面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支撑,然后掏出一只新的解放胶鞋,拿鞋带子鞋底朝天地捆在翘起来的凳腿上。 又摸出个一字形的改锥,先对着一行玉米粒扎进去,捅出一排空行后,把空缺处对上鞋底的花纹,两只手各握着一端用力一刮,哗啦哗啦,玉米粒像雨滴一样纷纷扬扬地掉了下来。 轻松不伤手,小懒值得拥有。 宋软已经从另一边又拿起一个玉米棒,重复之前的动作,玉米粒哗啦哗啦往下掉。 她身边的玉米堆飞快地减少。 看得周围用玉米棒子互搓的大婶们眼睛都睁大了,这样看着像是比拿两根玉米棒子搓容易些诶。 这小年轻脑子就是活啊。 “聪明什么啊。”一个大婶子不服气撇了撇嘴,“你看她用的可是新胶鞋,多好的鞋子啊,脑阔有包得才舍得这么糟蹋?真是败家!” 这话也有道理。 其他人看着宋软干干净净的鞋底子,赞同地点点头。 也是,这可是新胶鞋呢。 他们这些泥腿子可比不得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有家底糟蹋,还是老老实实用玉米棒子相互搓吧,也挺快的。 宋软很快搓完,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眼见着她正在拆椅子腿上的鞋子,一个大娘眼睛一转:“小宋知青哪,你看你也已经弄完了,把你这个鞋借大娘用一下行不?” 宋软认出这是最先说她脑阔有包的扒灰大娘,当即皮笑肉不笑地掀起嘴角:“大姐你说的对,我脑阔有包,这样的新鞋子得珍惜,不能总磨。” 她说完,干净利落地把解放鞋揣进兜里。 那大娘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但也不敢直接和这位敢和野猪对打的姑娘呛嘴,在她背后嘟嘟囔囔地说:“就说你两句,至于吗,也忒小心眼儿了。” 宋软理都不理。 眼见着时间也快到中午,她也没继续领新玉米堆,管仓库管理员借一个篓子,把扒好的玉米瓤子装进去,又和记分员说了一声,往外面走。 虽然她不是很在意这些玉米瓤子,但都是她辛辛苦苦扒的,绝不能便宜别人,统统带回去! “宋软!” 离家还有几步路,就看见韩珍珍蹲在门口,左边是一个大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放了什么,右边是一只用长长的草叶子捆住了双脚,不断挣扎弹跳挣扎的公鸡,扯着嗓子“喔喔喔”直叫。 “我来请你吃饭!”她欢天喜地着说。 宋软迷茫:“你请我吃啥饭?” “你都愿意把锦旗给我,我要是连顿饭都不请,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韩珍珍拍着胸脯,“再说遇见人贩子那天我本来也是要请你吃饭的,只是被搅和了,现在干脆一起请你吃顿好的!” 她说着,踹了一脚不停扑腾喔喔叫的公鸡:“你看我专门找村民换的!活蹦乱跳还有肉,保准好吃!” 宋软惊奇地看着这个头脑简单的大小姐——这玩意儿有这样的人情世故? 韩珍珍被她看得不自在,扑上来摸她腰间的钥匙,毕竟秋收时两人隔三差五也在宋软家开了不少小灶,她知道宋软每次把钥匙带哪儿。 “你看什么看,不兴我细心细致一次啊。”她这样嚷着,心中却有些发虚。 其实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主要是她当天拿到锦旗激动地半宿没睡,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要去就喜滋滋地去公社给她爸打电话炫耀。 被告知村里的两辆牛车一辆被宋软借去看驴,一辆被大队长村支书拉去送猎物,她只能腿着去也没有对她的激动心情产生一丝一毫地打击。平时上工磨磨唧唧、多走两步路嚎天哭地的大小姐,此刻硬生生走了三个小时,精力旺盛地一刻不停赶到公社。 她还专门找照相馆拍了一张,要寄回去给她爸爸裱起来! 韩爸爸一听自己那头脑简单、四肢脆弱的的大闺女居然协助警察抓住人贩子,还得了面锦旗,差点没在电话那头当场吓晕过去: “怎么还有人贩子?你还拿了锦旗,和他们面对面对上了?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受伤没有?” 他急切地问。 韩珍珍一听就知道她爸误会了,连忙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重点强调她只是起了个跑腿作用,锦旗只是顺带捎上了她。但是宋软不慕名利,直接给了她。 韩爸爸不放心,又问了好些细节,确定自己女儿真的只是走了狗屎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才是他熟悉的大闺女。 “爸爸!”韩珍珍听出了她爸的未言之意,恼羞成怒地叫道。 韩爸爸连忙转移话题:“珍珍,那你请你说的那位同志吃饭了没有?” 韩珍珍嘎了一声:“啥?还要请吃饭?” 韩爸爸给她分析:“从你说的情况来看,那位同志头脑灵活、反应敏捷,人还很正义,你和她交好,起码在人生地不熟的农村也是个保障。” 韩珍珍不满跺脚:“爸爸你说这些干什么,什么保障不保障的!我才不是因为有好处才和宋软玩的!那我成什么人了!” 韩爸爸一边心累,一边哄自家脑袋只有一根筋的崽:“好吧,那先不说保障的话,那位宋软同志都愿意把锦旗给你了,这么大的人情,你连顿饭都不请人家吃,不是太占人家便宜了?你好意思吗?这样的朋友能做长久?你不想和人家一直玩了?” 韩珍珍眨巴眨巴自己清澈愚蠢的眼睛:“也、也是喔。” “正好这几天我托人给你带的秋笋到了,你再去买点肉换个鸡什么的。直接去饭店太正式太客气了,反而生疏,你自己动手做一顿,就当朋友之间的小聚,你们同龄人多聊聊天。” 韩珍珍唯唯诺诺:“哦、哦。” “是你请人家,什么事要做就要做到底,别叫那位宋同志动手帮你了,显得上不上下不下的,像什么样子?听见没有?” 韩珍珍想起她爸爸的叮嘱,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把要往厨房走的宋软推出去:“今天全程我动手,你别进来!” 宋软的眉毛高高扬起:“哟?” 韩珍珍拍拍胸脯:“你就瞧好了!” 宋软是个懒的,巴不得不干活,见韩珍珍真心实意自然不会上赶着找活儿干,顺手就把苞米瓤子带摊到屋檐下晾着:“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真去歇着了哦。” “对对对,”韩珍珍把她推到卧房里,从兜里掏了本连环画出来,“看完我就差不多了,你别出来,等我一起给你个惊喜!” “你小心点看,这可是我的珍藏!”她叮嘱道。 秋收开小灶时大部分时候都是韩珍珍做饭的,宋软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拿着连环画往炕上一歪:“行,我不出来。” 韩珍珍心满意足地走回厨房,她觉得她爸说得对,要做就要从头做到尾,才能体现她的诚意!所以鸡都没要那户人家帮她杀,只是捆了脚就拎过来了。 虽然她没杀过鸡,但她现在连人贩子都能抓,还干了这么久农活锻炼,杀个鸡有什么难的? 她自信满满把活蹦乱跳的大公鸡往菜地前的石板上一放,取来菜刀在它边上咔咔一顿磨,冲着它喉咙管开始比划。 刚才那农户怎么说的来着,是从这里下刀的吧?她眯着眼 确认。 大公鸡似乎也察觉到死期将至,喔喔叫着拼命蹬腿。 在一片鸡毛飞腾的乱象中,韩珍珍没注意到绑着鸡爪子的草叶子被它挣扎得断开了许多。 第40章 二合一系统:滚滚滚滚呱呱呱…… 诶,慢着,那卖鸡的农户是不是说了先得拔点脖子上的毛,不然一会儿接血会弄脏吧? 韩珍珍放下刀,把公鸡脖子上的毛扒了一圈,拔得那鸡活像是脖子上得了斑秃,又像是裹了一层肉色的围脖,然后又比划着重新下刀。 鸡可杀不可辱! 公鸡咯咯咯地拼命挣扎,两个爪子又蹬又踢。 韩珍珍手脚并用,把它按到了石板上。 宋软听着鸡叫,从窗户望了一眼,但韩珍珍是背对着她的,她也看不清楚具体情况,只看她背影还算稳当,便也没继续留意,转而将心神都投入到韩珍珍给她的连环画上去了。 这是一本52年出版的《人民的烈士白桐本》,讲得是白桐本同志在领导人民进行抗日斗争,不幸被俘后顽强不屈的故事,虽然纸张印刷不如后世精美,但画得很传神,文字也抓人,加上本身情节也惊险,宋软很快就沉浸在其中去了。 韩珍珍用膝盖按住公鸡,腾出手来咔得就是一刀。 公鸡:咯—— 它拼尽全身力气用力一蹬,岌岌可危的草叶子咔嚓断开。 宋软一抬头:“我咋听着这声儿不太对呢?” 系统正看到白桐本被老乡藏起来下一秒敌人要进来搜了,紧张得CPU都在冒电光,哪儿有心情管其他: 【有啥不对的?人家快死了发啥声儿都是正常的,你快翻页我这面看完了】 宋软一想也是,便继续全身心投入到故事里,不再关注外界的声音。 看到白区长被抓,还被敌人上各种酷刑,一人一统都气得够呛,边看边骂,激动得恨不得钻进去和那些狗东西打一架 看到最后壮烈牺牲为后人纪念,宋软半天没缓过神,把书往炕上一丢,靠在窗台上闭目仰头地缓和情绪。 突然感到眼角一热,她伸手一抹,指尖一片流淌的鲜红。 宋软惊呆了,磕磕巴巴打颤:“我、我真这么投入的吗?看看看、看出血泪来了??” 系统也沉浸在情绪里半天提不起劲,懒洋洋地往院子里一扫描 【卧槽!!】 它像被烟花崩了屁股一样猛地窜进来。 “宋软——” 韩珍珍终于顶不住了,崩溃又凄惨地大叫出来:“宋软啊你快出来帮我!这个鸡、这个鸡……啊呜呜呜!” 宋软疑惑探头,原本半睁不睁的眼睛搜顷刻间瞪圆了。 只见原本还算整齐的小院此刻宛如凶|杀案现场,哪儿哪儿都是鸡血,一只脖子都被隔了一半、头还耷拉着的公鸡扇着翅膀连飞带跑,血飙了一路。 柴棚前的驴被吓得“哦~哦~”叫,蹬挪着往里面移,瞪大的驴眼比被宋软带回来的任何一刻都有生气。见宋软从窗户边露出头,脑袋一直朝她的方向偏,大叫着求助。 韩珍珍茫然又无助,本能地一边尖叫一边举着刀追,那鸡就冲得更快了。 一片窜动的红啊,像冬天里的那把火一样灼得人眼睛疼。 宋软连滚带爬地从炕上爬下来,冲出去抓这乱窜的火。 那鸡见杀神又多一个,扑腾着翅膀猛地一跃,或许是濒死爆发出的巨大求生欲望,竟然直接拔地而起,腾空飞过了右边的围墙。 两人猛地追了出去,就见那鸡呈抛物线的后半截,擦过孙婆子家低矮的栅栏,恰好掉了进去。 院子里传来“嗷”得一声惨叫。 两人面面相觑,韩珍珍都快要哭了,语无伦次的说;“我我我,我真不知道,它被割了头还这么能跑啊。” 宋软都还没回过神:“我也是第一次见识。” 吴建国一觉睡到大中午,昨天晚上吃的饭已经被消化干净了,他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闭着眼指挥:“老婆,老婆——今天去买点坐膀肉,炖红烧肉吃啊。” 喊了两声没人应,他皱着眉坐起来:“你又闹什么脾——” 对上低矮发黄的土墙,他这才猛然想起他已经穿越的事实,现在他才是媳妇。 真他娘操蛋。 他骂骂咧咧地穿鞋走去,其他人都去上工了,屋里屋外空无一人。 厨房里冷锅冷灶,一粒米都没给他留。橱柜上铁将军把门,明明晃晃昭示着对他的防备。 “狗屎东西,真不把媳妇不当人。”他骂道,顺手摸了个柴刀,抽出柴刀冲着柜子一劈,薄薄的柜门应声裂开。 在外当兵的赵家老二每个月都会寄一部分津贴回来,所以家里的粮食并不算稀缺,一大桶玉米碎、半盆糙米一样的东西、一袋麦子面、半麻袋的地瓜和土豆,最上面的竹篮里还装着一篮子鸡蛋。 他不太会做饭——哪儿有男人做饭的?遂直接拎走了那篮子鸡蛋,打算煮着吃。 造了大半盒火柴,终于勉勉强强升起了火,他本来打算把一筐鸡蛋都放进去的,想了想还是留了三个——虽然这家人不把媳妇当人连饭都不留,但他以德报怨地愿意给他们留点,希望他们看到了能被感化,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填饱了自己的五脏庙,他搬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开始琢磨自己怎么才能回去。 他现在现代再怎么穷再怎么累,起码有肉有网有游戏,家里的小事还有他老婆操持。要是穿到哪儿当王爷皇帝就算了,但是穿到这个穷又破、几个玉米饼子居然还是佳肴的鬼地方,最关键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成了个嫁了人的老娘们——呸! 他一定要回去! 绞尽脑汁地把自己的穿越之路复盘了又复盘,终于他灵光一现: 他是觉得他媳妇有毛病,吵架的时候说了句要是他给人当媳妇肯定比她好,然后就穿越了,怎么看怎么像是哪个闲的蛋疼的狗东西不相信,把他丢过来让他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的。 那他要是真的做的比他老婆好,成为一个好媳妇,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从天而降一只脖子都被割了一半咔咔往外滋血的鸡,咚地砸到他的怀里,血糊淋漓地把他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 待看清鸡的样子,他眼睛一亮:天降公鸡,还是被杀好的? 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想法被老天证实?只要做个好媳妇,就能回去? 他一瞬间浑身充满了力量——做个媳妇有什么难的,不就做做饭扫扫地,也就他老婆小肚鸡肠才天天和他妈他妹因为鸡毛蒜皮吵,换了他来肯定不一样! 等他回去了,正好拿他这段时间的经历教育教育自己的老婆,省得她一天天装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正想得激情澎湃,门口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他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双手抱胸站着的宋软,不由得眼前一亮。 虽然后世信息大爆炸,漂亮妹子在网上一抓一大把,但都说了那只是网上,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这么漂亮的姑娘!还离他这么近! 这小腰、这小脸! 当场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宋软自他一开门就暗暗观察这位穿越同仁的神情,见他飘来飘去的目光,眉头一皱。 韩珍珍见宋软周围,本来捅了篓子后心中就发虚,连忙上前开口:“那个、叶知青你好,就是我们杀鸡的时候没弄好,不小心叫鸡飞到你家来了……” 吴建国这才注意到面前还有一个,有些不耐地看去,目光又情不自禁地一顿。 韩珍珍虽然长得不如宋软秾丽娇艳,却也是十分符合这个年代的审美的清秀。 圆圆的苹果脸,眼睛也是圆圆的,因为家里条件好,养得脸颊肉乎乎的,不张嘴的时候公主脾气显示不出来,看上去就像个乖乖巧巧的小可爱。 这个好!前头那个太妖了就适合玩玩,娶回去了怕是把不住,这种乖乖的才最是适合当媳妇,而且看上去可比他媳妇漂亮多了! 没想到这个穷乡僻壤里还有这么好看的姑娘!还说是老天专门给他的补偿?虽然他工具没有了,但能上手占占 便宜也不错啊!反正他现在是女的,更好接近。 要是他穿回去的时候能一起带回去就好了。 他美滋滋地想着,一抹头,压低了声音:“哦,那是你们掉的鸡啊,就在院子里,我给你拿。” 韩珍珍一直听说孙婆子一家如雷名声,本以为叶知青多少也会收到些影响,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要回来了,还有些惊喜:“谢谢啊。” 吴建国把鸡递过来,刚才那冲天一飞似乎已经耗尽了这只鸡最后的生命力,此刻终于死透了,一动不动地耷拉着翅膀。 韩珍珍连忙伸手去接,吴建国却拿着鸡不撒手。 韩珍珍:? 他故作深沉地一笑,看着韩珍珍,又没忍住心猿意马地瞄了宋软一眼,学着看过的小说:“相逢也是有缘,我们今天也算是因此鸡相识,不如珍惜上天给的机会,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如何?” 韩珍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险些一句“你有病啊”脱口而出。 但想着人家刚刚才帮她捡了鸡,到底是忍住了。 一张脸憋得通红。 落在吴建国眼里,就是因为害羞导致的。 瞧这羞红的小脸,简直勾引人咬上一口! 没想到他即使变成了女生,魅力依旧不减当年啊。他自信地一撩头发,完全无视了他就是当到幼儿园那年也没有女生搭理过的实际情况。 救命,这个味、这个味儿太冲了! 宋软还没做声,系统先在她脑子跳着脚大呼小叫: 【不行!不行!我不允许!】 【朋友个der啊朋朋朋,这个狗东西芯子里是个男的啊!他妈的他小眼珠子乱窜一看就不怀好意啊!!!】 【叫他滚!!!】 【滚滚滚滚滚呱呱!!!!】 怼精系统喊得声嘶力竭,声音都喊劈叉了。 宋软揉了揉耳朵:“你冷静一点,我知道这是个男的还不正经,没打算和他交朋友。” “滚”喊得太快后半截一直“呱呱呱”的系统一顿,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有些过于激动崩形象,一瞬间有些拉不下面,高冷地甩下一句。 【你知道就行】 然后单方面退出了聊天。 吴建国见两人没应声,还以为被自己撩到了,更加自信地上前一步;“两位小姐姐,拿着吧,就当交个朋友。” “姐你娘的头!”不远处传来一声虚弱但尖利的怒吼,“小娼妇,老娘就不在家一会儿,就把家里的东西朝外送,老娘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娶了你这么个败家婆娘丧门星,一只鸡你都敢给!明儿是不是直接把房子给出去了!”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头上包着纱布的孙婆子,脸上还有些苍白,但斗志高昂。坐着牛车往他们这方向驶来,身后远远地跟着一拨看热闹的人。 孙婆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鸡。 其实她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她家的鸡了——她家就没养公鸡!养公鸡有什么用,又不能下蛋还爱打架,吃粮食还凶,傻子才养呢! 但她理不直气也壮。 别管这是谁的鸡,别管这是怎么来的,反正她看得真真的,就是现在就在她倒霉媳妇的手上要给出去——呸,凭什么给出去?到了她院子里的就是她的! 她可看见了,那鸡又大又肥,鸡油都得有不少,拿出去换得两三块钱! 两三块钱!!! 这样的好东西,也是那俩丫头片子配吃的?正好她今天受了伤,就该好好补补。 虽然头还有些晕,但一想着能白得只大公鸡,她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不过即便如此,她仍旧牢牢地坐在牛车上。 ——这牛车平时坐还得两分钱,她今天白坐了一来一回,就是挣了四分,提前下去不就少了几厘吗?她孙婆子才不能吃这个亏!必须得拉她到家门口! 大队长绷着脸,载着在他背后嗷嗷骂人的孙婆子向宋软他们越走越近,只觉得车上拉了一个喋喋不行的大鹅,又仿佛自己拉了个戏本子唱的恶霸去找别人麻烦,而自己是这个恶霸赶车侍卫马前卒什么的,心里极度不爽。 后头跟着看热闹的人见状窃窃私语:“这孙婆子看上去蛮有劲头的嘛,那么撞树都没咋伤到,这得是个铁头吧?” “要不咋说祸害遗千年呢。” “那、那她家为民呢?”说话的人挤眉弄眼地笑,“我可见他当时爬都爬不起来了。” 你可别说,现在的人娱乐活动少,又正好现在农闲,发生了这么大件事,还真有不少人硬生生腿着跟了三小时去公社卫生院看热闹,当即有个跟了全程的二赖子嘿嘿笑: “那大夫说的词儿没大听懂,说挺严重的,差点碎了,得好好养养,不然以后怕是难咯。” “碎……碎了?”周围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乖乖,活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着活太监呢。” “没没没,现在还没碎!”二赖子连忙否认。 现在还没碎呢,他要是就这么传出去,到时候赵为民真不行了,孙婆子怪是他咒的咋整,他可不想和这老凶婆娘撕扒。 “哦哦哦,那刘活寡子踹得还挺狠的。” “你还叫人活寡子,不怕人上来给你一脚啊?” “嘿嘿嘿,这不是不在吗。” 孙婆子现在眼里只有鸡,耳朵里压根听不见这些人的扒瞎,高叫到:“你给我把爪子放下!” 吴建国被在两个想装面儿的漂亮姑娘前下了面子,有些不爽,但念叨着自己得做个好媳妇,这个从身份上来说是他婆婆,勉强忍了下来:“这是她们的鸡,杀鸡的时候没弄好,不小心飞到咱家了。” “放你娘的屁!”孙婆子高声叫到,“还不小心飞到咱家了,什么蠢玩意儿鸡都杀不好,割了脖子的还能叫它飞了?你把咱家的鸡给人杀了还找这样的借口,你打量老娘是傻子呢?” 想起今天赵支书发动大伙儿的举动,她触类旁通地一回头,对着窸窸窣窣看热闹的人群高声发问:“你们见过能把鸡杀飞的蠢东西没有?” 众人被问得一愣,有些不适应地相互看了一眼,但还是回答: “确实……没见过。” “我家八岁的孩儿都不会叫把鸡杀飞,有时候还能从山里逮只野鸡呢……” 韩把鸡杀飞的蠢东西不如八岁孩儿珍珍又羞又窘,面色涨得通红。 这乡下婆子就是目光短浅还粗俗! 吴建国大感丢了面,语气强硬起来:“你别胡说……” 正好马车走近,孙婆子跳下车,灵活得不像个受伤的人:“我胡说?这两知青才来不久,哪儿能养出这么大的鸡!她们把你哄昏头了是吗!了不得了,现在这些狐狸精不仅冲勾搭男人,连别人家媳妇也不放过啊!” 她嗷嗷哭。 这…… 但前不久公安才给宋软和韩珍珍送了锦旗,这年头公家的公信力很强,孙婆子又惯是个胡搅蛮缠的,所以这次孙婆子虽然有点道理,但大部分人还是更相信宋软她们。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也许是宋知青她们和你媳妇换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换? 孙婆子目光一闪,相对于白得一只鸡,白得几块钱当然是最好的,当场转了话头:“那我媳妇没经事,你们趁我不在家就换,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趁机占了便宜?老娘这鸡养的好,没有五块钱绝不换!” 五块钱! 都够买六七斤上好的猪肉了!这是只金鸡啊! 众人又齐刷刷地倒抽了口冷气。 “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什么开不开口!”孙婆子梗着脖子说,“你看我这鸡,养的多好,多肥,我还吃 亏了呢!我不管,这头都被剁一半了,必须给钱!” 吴建国和这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婆讲不清,转向躺在板车上装死的赵为民:“赵为民!你说,这鸡是不是你家的!” 赵为民对上孙婆子凶狠的目光,瑟缩一下:“媳妇,咱家都是咱妈做主,虽然这些知青是你朋友,但鸡这么大的事,哪是我们能做主的啊……” 得,不仅没承认,还把他的行为归到是为了帮他朋友砍价上去了。 这鸡贼男!这算什么男人! 吴建国差点没一口气噎过去。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这个叶香是不是脑子里灌满了夜香,才能嫁进这么一家来! 宋软冷笑着开口:“孙婆子,我敬你是长辈,但你也不能这么为老不尊,这鸡是珍珍用半罐麦乳精和村头吴叔家换的,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她刚刚半天没开口,就是担心这鸡是韩珍珍上黑市换的,虽然这事大家都心照不宣把,但你要真掰扯起来,还是能叫人脱一层皮,更何况孙婆子还是个难缠的,自然得小心。 刚才偷摸问清楚了不是,那她还怕个屁。 不等孙婆子闹,她声音更高地打断了她施法:“我当时在上厕所,珍珍第一次杀鸡不熟练,确实让大家见笑了,但确实是我们一时失误,我家院子现在还到处是鸡血呢,不信大家去看看!要这真是孙婆子家的,还杀好了给我们,为什么我家到处都是鸡血?” 她说着,蹬蹬蹬跑回去把大门一开,感谢这只鸡坚强的乱窜,到处是鸡血的院子格外醒目。 “大家要还是不信,咱们把吴叔喊过来对质!” 围观群众不自觉点头。 “都这样讲了,肯定就是小宋说的那样了。” “孙婆子就是爱胡搅。” “就是这杀鸡技术,嘶……” “城里娃娃嘛,没搞过,讲得通。” 眼见着舆论一边倒,宋软弯了一下嘴角,打最后义正言辞的补丁: “还有,什么拿钱不拿钱换的,我们是以物换物的!我们是毛主席的好学生,是根正苗红的知识青年,绝不干这种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事!” 这话谁敢说不啊。 一个个当即附和着:“对对对,咱们都是红五类,才不干那种割尾巴的事!” “孙婆子,你也是,啥钱不钱的!” 孙婆子本来还想再搅和的——就算没弄到鸡,她都这么闹了,怎么也得有一碗鸡汤吧,被宋软这句话镇在了原地。 宋软不割资本主义尾巴,不就是说和资本主义尾巴的是她吗! 这读了书的小娼妇就是黑心啊,她只是想占点便宜,这贱丫头是想叫她蹲篱笆子啊! 上午才亲历村支书孙婆子一场大战还得管战后扫尾、身心俱疲眼睛都发直的大队长还没回神,这边又已经你来我往地干了好几架,人都麻了。 “孙婆子!”他忍无可忍地咆哮道,“你一天天的不搅事是不是闲的慌?等你头好了,给我去村头厕所挑一个月的大粪!” 孙婆子不服气还要跳,大队长吼得更大声了:“你不干就给我滚到别的大队去,咱大队不要你这颗老鼠屎!你找赵三柱也没用!这点权利我还是能做主的!” 他娘的,是不是这几年禁止封建迷信他没烧香叫菩萨生气了啊,怎么一天天净是写狗屁倒灶的事,他看别的生产大队也不这样啊! 要不改明儿还是得偷摸去后山头烧点纸拜拜,菩萨保佑,让东风大队消停点吧,他都快秃成赵蔫毛了! 见大队长真的动了怒,连赵三柱的面子都不顾,把她赶出去的话都说了出来,孙婆子不再敢顶嘴,猛地一甩手进了家门。 “娘……娘……”被遗落在板车的赵为民无助地喊,见到抱着手臂冷笑的吴建国,眼睛一亮,“媳妇……媳妇……”扶我回去 吴建国呵地一笑,故意装傻:“知道咱家咱妈做主了,我这就帮你找咱妈去。” 说完,学着孙婆子的动作一甩手,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什么?当个好媳妇? 从明天开始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50 第41章 老子就是死,也得叫她们…… 本来好好一个感谢饭,她还大放厥词地说不用宋软管要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吃成了这个鸡飞狗跳的糟心样,韩珍珍实在不好意思,连着好几天看见宋软都捂脸走。 宋软宽容地给了她大量缓和社死情绪的时间——主要是她这段时间是真的很忙。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超级想吃螺蛳粉,正好韩珍珍给她送了袋子秋笋,于是在系统商城里随便找了张配方,一股脑把笋子全部腌桶里了,想着腌都腌了,只弄一样未免有些可惜,于是又腌了几坛子黄瓜白菜。 几坛子腌菜整整齐齐摆在墙角,她插着腰心满意足地看着,仿佛是在欣赏自己打下的一片江山。 腌咸菜没耗干净她的体力反而叫她得了趣,于是她想着干脆把菜窖也收拾一下,毕竟过不久萝卜长成了要地方放,结果这一收拾,倒叫她找出个好玩意。 她听说过宁远妈妈家以前是做豆腐的,大的工具早在前几年就上交给大队充公了,但她在收拾后院的时候,意外从菜窖里面找到了个小石磨。 这是一个很小的石磨,看上去才一尺多的样子,冬天衣服穿厚点往上一扑都能把它盖得严严实实,估计是宁家最开始做豆腐时资金不足先凑合着用,淘换掉后放在地窖里,时间一长就遗忘掉了。 虽然开心刷出了新装备,但出于对这个年代政策的谨慎,她还是先问了大队长这东西可不可以自留,大队长来看了一眼,发现宋软口中不知道要不要上交的生产工具是一个半臂多长的娃娃石磨,用一种很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宋软很久。 “怎么说捏,”他斟酌着语气,“小宋知青啊,你要是实在闲的慌,不然去村头搓点麻绳吧。” 宋软:…… 虽然被鄙视了,但起码心里是踏实了。她爬上和宁远共用的那堵墙,意思意思地问宁远要不要用,果然宁远看见人就像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飞快摇头然后窜进了屋子里。 宋软:对不起,但她真的好喜欢和这种社恐打交道!问啥啥同意基本上不会反驳,谁懂啊,只会点头的甲方真的泰裤辣! 小装备落袋为安,她兴致勃勃地开始列生产计划。 等过段时间她的小驴腿好了,她就把这个石磨搭上,叫它给自己干活儿! 把黄豆放进去,小驴走几圈,最先出来的生豆浆煮沸后可以当早餐吃。过滤的豆渣可以做酸辣豆渣汤、辣炒豆渣耙、豆渣包子豆渣饼,要实在吃不完的还可以给驴吃。 煮好的豆浆加点石灰或者卤水,放置一会儿撇去浮沫再煮一会儿,划开就是豆腐花了。宋软是个口杂的,甜的咸的辣的都爱吃,甜的放点桂花放点糖就是甜品,咸的可以早上吃,辣的就当配菜吃,她计划得可好了! 吃不完的豆花放到纱布里,用木板木桩和石块压实定型,再切开就是豆腐了。哪怕卤水的量拿捏不准也没关系,放多了就是老豆腐,放少了就是嫩豆腐,煎豆腐炖豆腐炒豆腐,怎么做都好吃。 而且这也不是终点,对角切成四片放进油锅里炸,可以做成豆泡;用纱布包了再压实晾干可以做成豆腐干,实在吃不完还可以做成可以放很久的霉豆腐。 总结:只要小驴能走多走好好干活儿,她就多了十几种好吃的! 宋软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样想着,她蹬蹬蹬跑回了厨房,冲了一盆子牛奶端到小驴面前,蹲下来温柔又慈爱地说:“小驴呀,你多吃点,快点把伤养好……嘿嘿嘿。” 她一边吸溜口水,一边笑得像个狼外婆一样。 单纯的小驴不懂她险恶的用心,依恋地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耳朵一动一动的。 说起这驴,也许是因为还是幼驹本身恢复能力就强,加上一天两顿羊奶时不时加餐牛奶地养着,在 九月尾巴梢的时候,就已经能哆哆嗦嗦站起来了。 不过宋软没让它多动——腿还没完全好就老老实实给她躺着,别倒时候成了瘸腿,她骑上去走不了两步就连人带驴摔成玉米瓤子。 本来是打算沿着柴房边伸出来的屋檐多搭个棚子,把柴房里的柴挪过去,把空出来的柴房改成驴屋,但想想还是放弃了。 首先东北冬天会下几尺深的大雪,这样一个小棚子能起到遮挡作用实在是令人担忧,最主要的是柴房和厨房搭得近,要是改做驴房……夏天的气味可不太好闻。 于是宋软找了人,在大门进来的拐角处搭了个驴棚,考虑到东北冬天零下三四十度的温度,特地把墙盖厚了许多,野驴本来就耐寒,到时候里面再点两个火盆,应该也不错。 这样一来,她需要的柴就更多了,人取暖要柴,驴取暖要柴,做饭也要柴,还要烧炕……原本大队长给她盖房子时友情赠送的柴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宋软这个懒开花的东西,你叫她隔三差五上山上逛的时候顺带捡点柴还行,天天砍十几斤那指定歇菜。但困境逼人奋进,宋软在冥思苦想中,找到了另一条捷径。 “小宋姐姐!” “小宋姐姐!” 门外传来几个小孩子的轻声的呼喊,伴随着小小的敲门声,或活像是地|下|党秘密接头。 她笑吟吟地去开门——她的送柴小分队这不就来了。 虎头率先窜进来,他身后背着一大捆柴,熟门熟路地往柴棚里一放,后面跟着四个小萝卜头,除了唯一的女娃手上拎了一个装满了嫩草的篮子,其他人都拖着体积不小的柴。 小女娃把篮子放在台阶上,跟着放了柴的哥哥们一起出去,几人出去又进来几次,柴房里多了好几捆柴,高高地堆满了一个角落。 在最后一躺送柴的时候,小萝卜头们把门关上,挤挤挨挨地走到宋软面前来。 小姑娘举着篮子走到宋软面前:“姐姐,我特地挑的草,都是嫩嫩的,小驴肯定爱吃。” 小驴毕竟也有两个月多大了,可以慢慢喂一点草料了。毕竟它现在站起来比母羊都高一截,食量也是越来越大,要一点不干预,小羊们非得起义不可。 宋软笑着摸摸小姑娘的头:“那姐姐可得替小驴谢谢你,你一会想亲手去喂它吗?”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脆脆地应了一声:“想!” 这几个小孩子都是大队长家的,因为之前盖房子的时候有交易基础,所以宋软在想开展柴运业务的时候,第一个就找上了他们,双方一拍即成。 “我们之间说好的,三捆柴加一篮子草换一块糖。” 宋软这个缺德冒烟的那是半点没有压榨小孩子的心虚,从兜中摸出了一颗供销社最便宜的那种一分钱一块的水果硬糖,摊开在他们面前。 几个小孩子的眼睛跟着宋软的手转来转去,连最大的虎头都忍不住吸口水。 “今天的柴可以换两块半的糖,加上你们之前存在我这的,一共有六块了哦。” 六块糖! 东风大队的小孩子谁能像他们这样富裕! 几个小孩子高兴地都快跳起来了,却紧紧地捂住嘴巴,不叫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这些小孩子精得很,生怕传出去了这好事叫别的孩子知道了他们强,或者爷爷不让他们收宋姐姐的糖,口风那叫一个紧密,瞒得那叫一个严实。 砍柴都是挑上工人少的时候,路上遇见了人就把柴往自家方向拖,门口遇见了人就把柴往隔壁宁远家里拖,别人问就说山上还有几捆怕丢,先把这捆放在宁远小叔叔家,正好山、宁远家、大队长家在一条线上,合情合理。 实在被人看到从宋软家出去就说是来找宋姐姐家的小驴玩儿,再加上村里人都知道她因为租房子的原因和大队长关系不错,在这样的背景下,即使偶尔听说宋软给他们一块糖也不觉奇怪。 ——连隔壁的孙婆子都只是骂宋软狗腿子连大队长家孩子都讨好,那是一点也没往别处想。 主要是柴在东北山里真的随处可见,四岁的毛孩儿都能扒拉一大堆,她们实在想不到这么简单活儿居然还有人愿意花钱请人做。 就是隔壁的冤大头宁远已经替她背了好几次黑锅了。 虎头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费力地把目光从糖块上移开:“宋姐姐,你说六块糖可以换一碗鸡蛋羹的,还算数吗?” 说起这个,其他几个小孩瞬间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宋软有些意外:“你们确定要一次换了?换完了可就一块糖都没有了哦。” 六块糖,对这个年代农村小孩儿来说,是挺大的一笔财富了。 果然,其他几个小孩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不舍地盯着宋软手里的糖块,最终一咬牙,重重点头:“我们换!” 想吃鸡蛋羹! 家里的鸡蛋奶要留着换钱,只有很少很少的时候才会用一个鸡蛋打汤,然后全家一起分,只有过年的时候,他们才能少少地分到一口鸡蛋羹,他们记得那味道,又滑又嫩,轻轻一抿就碎了,像是梦一样。 他们一边吸溜着口水,一边更加下定了决心,换鸡蛋! “行吧。”宋软拍拍衣角上的灰站起来,“你们和小驴先玩会儿,好了我喊你们。” “好的宋姐姐!”有鸡蛋羹在前头吊着,小萝卜头们乖巧地很。 只是喂驴也不像以往那样兴致勃勃,连最喜欢小驴的小姑娘小丫都心不在焉的往厨房里望,连草杵到驴鼻孔里去了都不知道,还一直往里送。 “哦~!”小驴愤怒地一喷鼻子,抗议自己所受到的冷遇。 小丫无意识地摸了两下当做安慰,眼睛还没挪开厨房的方向。 鸡蛋羹容易做,宋软拿出一个鸡蛋,兑了一个半蛋壳的温水,撇去浮沫上锅蒸熟,拿出来滴几滴香油和酱油便好了。 一个鸡蛋五分钱,加上人工柴火香油酱油,六分钱——也就是六块糖不多不少——小萝卜头们确实很可爱,但谁也不能叫宋软做亏本生意!她!宋软!铁石心肠! 黑心商人还专门换了一个浅一点的盘子,加上蛋液里本身又加了一倍多的水,分量看上去还是满满当当。 如同镜面般光滑细嫩的鸡蛋羹,加上被热气激发后跟加扑鼻的香油和酱油,小孩子们半点也不觉得自己亏了,只觉得宋软姐姐真大方,连鸡蛋羹都给他们放这么多油! 几个小孩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完,连每一点蛋花都刮干净了还不满意,找宋软要了一碗热水在碗底涮了涮分着喝完,这才将碗还给宋软。 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啊。 他们依依不舍。 想到什么,虎头一拍脑袋:“宋姐姐,韩姐姐叫我来问你,明天早上她想去摘蘑菇,你去不去。” 韩姐姐说了,要是他能劝动宋姐姐答应,就给他一块饼干的呢!虽然虎头不太懂为什么这么句话就能值一块饼干,但是他真的很想要饼干! 于是他大力怂恿:“宋姐姐你就和韩姐姐去吧,正好前几天下了雨,这应该是最后一波出榛蘑的时候了,果子啥的也是最后一茬,等过不久天冷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多可惜啊!” “还有狍子,野鸡,野兔,”他绞尽脑汁地想着,突然灵光一现:“宋姐姐你这么厉害,还可以再打一头野猪玩儿啊!” 宋软:“…………” 她一看就知道是韩珍珍那个狗狗怂怂的想找到她玩儿自己又不好意思来,不知道许了什么好处给眼前的虎头当说客呢。 但是这么一说,她确实也有点想去山上转转:“行吧,你叫她明天早上来找我。” 饼干到手! 虎头欢呼一声,连蹦带跳:“好哎!!” 这边氛围正好,后山的老树上一阵摇晃,跳下一个三角眼来:“打听清楚了吗?把我弟四个都弄进去的臭婊子,就是这个东风大队的啊?”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从另一棵树上跳下来:“现在外头还有人找我们,我没敢详细打听,但是 听人说当时派出所的送锦旗,就是往这个大队送的,还是两个知青!再细的我怕人怀疑,就没敢问。” “没事,小心点好,反正不过就俩娘们,翻不了天。”三角眼面上凶光一闪,“这个季节上山的人多,我们今天找个山洞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随便抓个人带我们去找人!” “对,俩臭婊子,就算有几分小聪明又怎么样,明天我们直接动手!” “特娘的多管闲事的贱人,害我们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老子就是死,也得叫她们陪葬!”三角眼恶狠狠地说。 第42章 粪勺糊脸 “老老老——大。”底下半人高的草丛叶子一整晃动,从里面钻出个矮小的男人,畏畏缩缩的,“我咋觉得有点,不踏实呢。” 三角眼眸光一厉,看清男人面容才放松下来:“哦,耗子啊,你拉完屎赶上来了。” 被称为耗子的男人结结巴巴地应道:“对——对,拉完了,老大。” 他咽了一口唾沫:“不,不然咱先打听打听,再,再下手吧。” 五大三粗男嗤笑一声:“耗子胆子小得跟个耗子似的,弄俩娘们还这么瞻前顾后的。” 耗子被说得低下了头:“没……没,我的意思是,来、来都来了,稍微打听一下,别万一被明天抓的人骗了都不知道。” 五大三粗男瞪眼,吼道:“他敢!老子剁了他!” 耗子猛地瑟缩一下。 “好了,都是自家兄弟,”三角眼一挥手,“耗子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去打听吧。” 耗子哆哆嗦嗦地指着自己鼻子:“啊、啊,我,我吗?” “对,老二身形太显眼了,你去,”三角眼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顿,“机灵点,别叫人发现了带累我们。” 耗子不敢反驳,唯唯诺诺地应下。 村口,孙婆子耷拉着一张脸把粪桶装满,一边把提手挂在扁担的吊钩上,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娘。 “遭瘟的狗东西瘪犊子,当个大队长可把你能耐的,到老子家里逼老子出来挑粪,闲出屁了你,净向着外地人,我草你XXX。” 九月底的天气,白天还是有些热的,加上前几天因为下雨她偷懒没弄,积了厚厚一层,闷热一发酵,可谓是臭气熏天。 孙婆子年轻的时候为了拉扯三个儿子长大,只要公分多,脏累活儿干了不少。但自从三个儿子长成,尤其二儿子月月给她寄津贴回来后,自觉自己熬出了头该享福,平时连上工都是偷工减料摸鱼,又怎么会接这样的脏活儿? 当场不适应地干呕了一声。 “哟哟哟,这不是清清白白孙婆子吗,”刘大婶打着把蒲扇,阴阳怪气地走过来,“果然是清清白白呢,连看到点粪都犯恶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大家小姐哪这么娇气。” “啊不,瞧你那一脸褶子,得叫大家老奶了。” 孙婆子那一撞树,她刘凤娟成了东风大队恶毒头子,明明这狗婆娘屁事没有,还有脸讹她十五个鸡蛋,害得她男人和她一顿好吵,连儿子都对她有了意见。 最最可气的事,刘活寡子的名号现在被叫开了!她都听见好几次了! 天杀的孙小花,她刘凤娟和她势不两立! 今天孙婆子被大队长揪过来掏粪,就是因为昨天她硬是冒着大雨打伞来村头厕所嘲笑孙婆子,发现人不在当场举报的。 孙婆子也不是吃素的,当场骂了回去:“对对对,你看屎开心你看屎高兴,你屎壳郎转世老狗子上身。” 刘大婶正要发火,眼珠一转,突然笑起来:“我屎壳郎转世?现在推粪的可不是我啊,咋啊孙婆子,这活儿你也稀得抢啊。” 耗子摸摸索索找到了村口,一眼就看见俩婆子对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应该聊得正好吧,其中打着扇子的那个笑得一脸慈和。 慈和好啊,这样慈和的老太太最爱和小辈儿聊天,最好打听消息了。 “大——大娘,”耗子搓着手走上前,“干活呢。” “不然呢,干你娘啊。” 正窝了一肚子火的孙婆子找到个出气筒,当场就喷了过去。 耗子堆笑的脸一僵,这啥人啊,刚还聊得好好的,咋说翻脸就翻脸,上来就骂人啊。 他看上去畏畏缩缩,但能认三角眼当大哥干这种伤天害理的活儿,又怎么可能真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实人? 于是只当没听见,一抹脸重新挂上笑意:“大娘你大中午还干活儿,真是个勤快人啊。” 农村人嘛,夸勤快准没错。 而且挑粪可是个苦活儿,这大娘大中午的还愿意加工掏粪,谁看了不说勤快啊? 他话音一落,刘大婶嘎嘎嘎地乐了出来。 耗子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夸到了点上呢,也跟着嘿嘿笑。 孙婆子的脸一下就黑了。 东风大队谁不知道她孙婆子上工摸鱼下工偷菜,被大队长罚掏一个月的粪,今天是偷懒被发现,挨了一顿骂硬生生从家里赶过来,这才不得不大中午干活的。 这贼眉鼠眼的狗东西阴阳怪气嘲讽谁呢! 孙婆子就不是个能吃亏的,当场破口大骂:“你个小嘎豆子叭叭谁呢?!心眼多的像筛子,老娘看你就没安好心眼子!” 被喷了一脸口水的耗子:? 不是,我确实没按好心眼子,但是我到这一步绝对连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咋就骂我? 这死老婆子不讲道理啊! 见孙婆子实在难啃,耗子把头转向一边打着扇子的刘大婶,这个刚才还笑呵呵的,应该好相处些。 处于谨慎,他不敢再提勤快不勤快的话头,转而换了以往都不会出错的角度重新搭话:“大娘,一看你面色红润嘴角带笑,就知道你生活过得好,想必是家庭和乐、儿女孝顺啊!” 外号活寡子、差点没和自家男人打成二傻子、还被儿子说净添乱子的刘大婶子:? 这人故意捅谁短儿呢?! 她一没招二没惹的,这小瘪犊子上来就阴阳怪气,他娘的是不是有病啊! 耗子没等来预料中回应,一边在心里骂这老太太真难伺候,一边绞尽脑汁继续夸: “婶子,我远远地看您和这位大娘聊得正好,想必你们关系不错吧?我娘也有个常唠嗑老姊妹,是个和您一样健谈又和善的婶子,我还认了她当干娘呢!要不说我一看您就觉得面善呢。” “和善”、“健谈” 确定了!确定了! 这人就是在嘲讽她! 刘大婶出离怒了,能和孙婆子战得有来有回,她自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个鬼头**眼的狗东西,老娘招你惹你了,对着谁指桑骂槐呢?怪不得长得跟个地出溜似的,个子都叫心眼子压实了。” 耗子:??? 不是啊婶子,我夸你呢你咋也脸啊,你们这村的人都这么喜怒无常吗? 他连连摆手:“没,没,婶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和我干娘一样是个好人。您大度,我哪里没说对您别计较……” “好人”、“大度”、“不计较”……这小瘪犊子没完了还! “你嘴笨?老娘看你挺能叭叭的啊!”刘大婶怒从心头起,一转眼看见了孙婆子搭在桶上的粪瓢,当场捡起来舀了一浅勺就朝他脚底下泼去,“干娘干娘,干你娘的头,吃屎去吧你!” “诶呦卧槽!” 耗子吓得连滚带爬地往边上躲,但到底还是被沾上了一点,崩溃地朝孙婆子求救:“婶儿,婶儿,你帮忙劝劝啊!这个婶乱扔粪,不是也妨碍你的干活儿吗。你干活儿这么利落,她这在是拖你后腿啊!” 这小瘪犊子什么意思! 嘲讽她掏粪,还是嘲讽她不会干活儿?! 孙婆子勃然大怒,从厕所里捡出一个长柄粪叉子,长枪策马地猛地向前一戳:“老娘叉死你!” 刚掏过粪,粪叉子臭气熏天,甚至叉头交缝还带着新鲜的痕迹,简直如同生化武器一样叫人望而生畏。耗子措不及防但大惊失色,拼命向侧边一躲,避开大部分伤害。 心情大起大伏之下,他一点没注意到屁股处的布料传来的轻微牵扯感。 但孙婆子注意到了。 她对着耗子狰狞一笑,猛地向下一划拉! 只听撕拉一声清响,两条被划开的布料尾巴似的垂下来,耗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突然感受到风吹屁屁凉。 耗子:??? 耗子:!!! 本质就不是个好东西,又接连受气,耗子赤红着眼,临近爆发。 哐当! 刘大婶一粪勺扇到他脸上,把他扇了个踉跄:“一个外村人,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就敢来东风大队嘲笑老娘?!” 刚从粪桶里出来的粪勺啊,湿乎乎黏哒哒,还是用脸亲密接触,耗子都能感受到有液体在流淌啊! 他当场就崩溃了,连骂都不敢骂,生怕一张嘴漏了进去……yue! 他闭着嘴尖叫一声,一点进村打听的心思都没有了,捂着脸朝记忆中上午路过的小河边跑去。 被粪叉子撕下来的布条像是两面细细长长的小旗帜,在他身后迎风飘扬。 他又被迫分出一只手捂屁股,越跑越悲伤。 呜呜呜这村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循着记忆找到条小溪,连人带衣服决绝地往里扑通一跳,一边搓一边呜呜呜。 他脏了啊!! 一直搓到黄脸红得快要滴血,他才心如死灰地从河里爬起来,低头蔫脑地找三角眼老大去。 经过这么一遭,他找那两个女知青报仇的心思都淡了。 他兄弟只是进去了,大不了也不过一死,他可是,可是……! 要不是他坚强!他…… “耗子,你咋去这么久?”三角眼皱着眉头,一看他浑身上下湿哒哒的样子,“你这是咋的,掉沟里了?” “耗子,你身上这是啥味儿啊!”五大三粗男捂着鼻子转到他后面,“卧槽你裤子咋破了!还是两条小尾巴!” 一直硬挺着的耗子终于绷不住了,他破了大防,呜呜哭:“老大,这个村里的老婆子有病啊,她们欺负人啊……” 听完耗子声泪俱下的控诉,三角眼和五大三粗男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五大三粗男期期艾艾地开口:“老大,要不然我们明天还是抓个小媳妇带路吧。” 他们原本计划抓个老婆子当带路的人质,毕竟这些老婆子年纪大了,力气什么的比不上年轻人,腿脚不好跑不快,但听完耗子的遭遇……这村子里的老婶子不可小瞧啊。 那还是抓小媳妇吧,至少小媳妇年轻面子薄,做不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举动。 小孩子不行,不是因为他们突发善心——他们就没有这玩意儿,也不是因为小孩子不上山,而是因为这时候上山的小孩子都喜欢一窝一窝地扎堆凑,他们就三个人,在没有迷药的情况下很难悄悄一网打尽,万一跑了几个去叫人……不可控性太大。 至于成年的男人,一开始就在他们的排除范围内——他们是人贩子,又不是傻子。 所以还是小媳妇吧。 三角眼绷着脸沉默点头,他不怕死,但是,要是像耗子这样被粪勺糊脸,传出去了……他怕是死了都要被其他鬼嘲笑,见他列祖列宗都抬不起头。 是的,他拐卖这么多孩子女人都从来不觉得没脸见列祖列宗,此刻却敬畏了。 东风大队里,孙婆子自觉出了一口恶气,昂首挺胸地回到自己家中。 一进门看见吴建国正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当即又不爽了,阴阳怪气地说:“我这是讨了个祖宗当媳妇,一天天的饭也不做衣也不洗就知道在那坐着,你屁股没坐出个包来啊?” 吴建国有些不满:“我扫了院子的,还喂了鸡,劈了柴,现在是头还有些晕,坐下来休息一下。” 这老太婆就是事多!尤其还挑他的事! “啊呀呀,现在的媳妇就是厉害啊,连说一句话都说不得了,你说一句她顶十句啊!”孙婆子嗷嚎着拍着大腿。 赵为民扶着门框,迈着小碎步从里面挪了出来:“小香,你怎么和我妈说话的?” 咋,你妈骂我的时候你聋了不闻不问,我一出声你耳也聪了目也明了,我咋不晓得我还是个神医嘞。 吴建国一肚子火。 还没说开口,赵为民又说话了:“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她年纪大了,你就不能让让她吗?” 好熟悉的话! 现在听着真他么气人啊! 你妈不容易,你妈养你这么个脑瘫眼瞎手断腿瘸还智障的狗东西当然不容易! 吴建国险些就要咆哮出来,在心中念了好几遍“好媳妇”“回家”“好媳妇”“回家”,这才勉强压下火。 小不忍则乱大谋!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他忍! 草这群狗东西的娘的,一窝贱人! 于是孙婆子更得意了,她呸得一口吐到地上:“少矫情,就你金贵?我头也撞了,现在都挑了两天粪了,你还头晕头晕地装,打量谁看不出来呢?!” “你明天一早给我上山捡蘑菇去!没捡到一满筐不许回来,看老三把你惯得!”孙婆子趾高气昂地下命令,“连隔壁宋软和知青点的韩珍珍明天都去,你有什么不能去的?咋,你比她俩还金贵?!” 赵为民唯唯诺诺地符合:“小香,你就听妈的吧。” 吴建国正想反驳,听到宋软和韩珍珍都去,勉强应道:“知道了,去就去。” 第43章 两人因为五谷轮回物,发…… 捡菌子嘛,对喜欢干这事的人来说,那可是一点两点不算早,三点四点正正好,五点六点得用跑,七点八点满山找。 但吴建国喜欢个der! 因此大半夜被孙婆子叫醒去摘菌子的时候,人都是蒙的。 “你干啥啊?”他探头确定窗外的确是一片黑,闭着眼重新缩回被子里,“天都没亮啊还。” 孙婆子上手就是一阵猛推:“天亮了就被摘完了,你本来干活儿就不行,现在去!起来!” 吴建国闭着眼把被子一裹,就当自己在坐摇篮,迷迷糊糊眼又合上了:“这么早,蘑菇也在睡觉呢,摘了也不好吃。” “放你娘的屁!”孙婆子勃然大怒:“糊弄傻子呢?老娘摘一辈子蘑菇了就它还会睡觉不好吃!给我起来!你要是再不起来老娘叫你变成蘑菇!老娘真是到了霉,才娶了这个满口谎话的懒鬼媳妇进门!” 她连拖带拽地把吴建国往炕下拉。 躺在另一边的赵为民被她俩吵醒,不耐烦地说:“媳妇,你就听娘的,娘摘了这么多年了,不比你有经验?” “你倒是嘴巴一张就轻松,你咋不起床啊。” 吴建国气得一脚踹到赵为民屁股上,头上又挨了孙婆子一巴掌:“你个小婊砸指桑骂槐谁呢!” 他正要发火,孙婆子张口一句:“就没见过你怎么孬的媳妇!谁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吴建国就跟被浇了水的火药似的,引线愤怒地闪了几簇小火苗,最嘶一下熄火了。 他得当个好媳妇,他要回去! 孙婆子露出得意的笑。 她这几天观察发现了,现在这个儿媳妇虽然看着似乎硬气了点,连儿子的话都不像以往那样听了,其实还是个傻子坨,一听到“孬媳妇”“别家媳妇都比你好”之类的话,就跟那被拉了鼻环的牛,哼哧哼哧直喷气,但还是会乖乖低头。 城里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抢这么个不能吃不能喝的虚名儿有啥用。 孙婆子自觉是看透了的明白人,高高在上地看着一眼吴建国,然后把他轰出卧房:“灶上给你留了两个野菜馍馍,你吃完了赶紧走。” 她心满意足地趿拉着鞋子回去继续睡:“哪儿有我这么好的婆婆,媳妇屁活儿都没干,还给她留饭。” 吴建国半耷拉着眼地站在一片漆黑的厨房里,咬了一口馍馍,清醒了。 这味道怎么说呢。 就仿佛自己又穿越了,这次回到了旧社会,自己是黑心地主 家花两个铜板给自己傻儿子买来的童养媳。 该死的地主婆子生怕亏了本,一天天的不是打就是骂可劲磋磨,大冬天的还得穿着芦苇袄子蹲在河边洗衣服,洗得两手肿成一把胡萝卜,智障男人在一边哈哈笑着鼓掌说真厉害,然后又一脚把刚洗好的衣服踩脏了。 好不容易洗完,又累又饿站都站不住,只能揪点还带着黑泥土的草根,放在嘴里嚼,只觉得这日子和他的命一样,苦到天灵盖去了! 吴建国嚼着嚼着,眼眶就红了。 这该死的老赵家从上到下,连耗子都是黑心的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婆婆和丈夫啊,磋磨媳妇比黄世仁还狠啊。 他怎么这么难啊! 孙婆子半天没听见出门的声音,在卧房里嚎一嗓子:“你磨磨蹭蹭的是在厨房里生蛋呢!” 吴建国怒从心头起,一把抓走烧火钩子,背着背篓就出门。 给老子吃这种猪食,你们还想生火做饭吃好的? 又怕自己的行为被穿越大神看见被判定为坏媳妇不让回去,不忘低声狡辩一番:“我带着钩子是为了方便勾蘑菇,我多捡点,我婆婆也能多吃点,我是为她好,这是好媳妇该做的事情。” 这样洗脑了两遍,路过鸡圈的时候顺便摸了个鸡蛋。 “我多吃点,就更有力气在山上找花更长时间找蘑菇,更好地完成死……我婆婆的任务,这也是一个好媳妇该做的。” 这样又洗脑了两遍,他折回来把剩下的一个鸡蛋拿走了。 “我一个上午都不回来了,专门在外面找蘑菇,再吃一点。”他再次解释。 毕竟是偷偷拿的鸡蛋,身边也没什么烹饪工具,吴建国把蛋液打到随身带的水壶里,和里面的热水一冲一搅一晃,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完了。 味道怪怪的,好像还有点生。 算了,他现在都沦落到偷鸡蛋了,还挑什么。 就当自己是个黄鼠狼吧。 吴建国吧嗒吧嗒嘴,把水壶收好。 一出门,恰好遇见手挽着手也要上山采蘑菇的宋软和韩珍珍,他眼睛一亮,大清早被从床上拖下来的怨气都消了不少。 “小姐姐……呃,宋同志韩同志,你们也去采蘑菇啊。” 他真的不适应这个年代互称“同志”的习惯,老土得要死。 上工干活的韩珍珍半死不活,上山玩耍的韩珍珍野猪出栏,高高兴兴精力旺盛地应:“是的呀!” 吴建国眼前一亮:“那咱们一起吧!我好歹是个老知青,比你们多来了这么久,对这山上更熟悉些,而且你们知道哪些蘑菇不能吃吗?” 韩珍珍眨巴眨巴眼:“不,不是很懂。” 吴建国得意地说:“没事,我采过,到时候我帮你们看看。” 其实他采过个屁,原主叶香倒是捡过几次,但她留下的记忆大部分都是赵贱民那个狗东西裹脚布纪录片,吴建国懒得屎里淘金。 再说,这个脑子仿佛灌满叶香的土著女都行,他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大老爷们还能有问题? 他回忆着以前刷过的短视频,胸有成竹地科普:“要分辨蘑菇有没有毒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事,那种颜色鲜艳的、色彩丰富的一般都是有毒的。你要是实在拿不准,就来问我。” 到时候他一刀切就行,多简单啊。 同样被从床上拖起来的宋软困得鬼迷日眼,吴建国没来的时候韩珍珍围着她叽叽喳喳吵得像个雀儿,还必须要她回答,现在韩珍珍吴建国对着叽喳,她反而还松了口气。 前几天都在下雨,加上头顶树冠如盖,把昨天勉强露面太阳挡了个严严实实,加上早上的晨露,山道那叫一个泥泞,特别不好走。 就这么说,宋软一米六的个头,一脚踩到湿泥坑陷成一米五,拔出来鞋底黏上的土又给她加码成一米七,走得那叫一个高低起伏。 毕竟已经到了深秋,即使下了几场雨,冒出头的蘑菇不算多。 三个人一路往山里找,连翻了两个山头,走得天光都大亮了,每个人的篮子里也只有零零散散的的几朵。 “大路上的蘑菇早就被村民们都摘完了,我们得从小路去找那些没人的地方才行。”带路的吴建国脸上挂不住,给自己找补道,“我刚刚是担心你们走不动才没往那些地方带。” 韩珍珍扬起眉,有些不服:“看不起谁呢!我不累!” 好家伙,田坎林黛玉,山上黑旋风! 于是几人开始往小道上钻,钻得头上全是草叶裤腿全是苍耳,终于在一个土丘绕过去的小林子里发现了一大片的蘑菇。 估计是本来就偏僻,加上这几天下雨很少有人上山,这一处的蘑菇得以幸存,长得格外茂盛。黄黄白白的一大片,从树根长到树腰,那叫一个壮观。 吴建国用炉钩子把地上的落叶扒拉扒拉,地上是一片灰白色、伞盖圆圆的小蘑菇,一窝一窝的像小地雷似的——是他唯一认识的蘑菇。 “这个叫雷窝子,可好吃了,”他显摆地介绍道,顺带得意洋洋地夸了自己一嘴,“我就说,采蘑菇得往这种没人的地方走吧?” 韩珍珍蹲下来一扒拉:“诶,这白白的坨坨居然是蘑菇啊,那我之前也看到过,没细看还以为是狗屎呢。” 吴建国被堵得一噎,正要张口,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哎呦一声弯腰捂住,都能听见里头叽里咕噜的声音,肠子也在打转。 到底不是真的黄鼠狼,早上的那两成熟的鸡蛋开始闹腾了。 “我,我得先去找个地上个厕所,你们先捡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他咬着牙说。 韩珍珍有点点嫌弃,叮嘱道:“那你找个别的方向,走远一点啊,别叫我们踩到了!” 想想毕竟是他带路的,现在就嫌弃人家有点不好,找补了一句:“你把筐放在这里,我们也顺手帮你捡了。” 吴建国正想说他好歹是个爷们,当然干不出这样丢人的事,肚子里的汹涌再次升级,眼见着要恶龙出谷,脸刷一下变白。 话都来不及再说,只是胡乱地点了下头,杵着手上的炉钩子当拐杖,夹着腿往反方向走。 一直找到个巨大的石头,他连坑都来不及挖,脱了裤子就是一阵噼啪释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哎!” 从石头后的小路上,原本见前方巨石挡路打算绕开的三个人贩子抬起了头。 “老——老大,我好像听到有人声儿?” 耗子侧耳听,有些不确定地问。 五大三粗男以一种不符合他身形的灵敏往树上一跳,层层两下梭上去:“老大,前头那石头底下蹲了个小娘们!” 三角眼确认:“一个?” 五大三粗男滑下来,肯定地说:“就一个,边上没人!” “走这么久终于遇见个活人了!那就她!”三角眼拍手,“敢一个人上山,应该是本地媳妇,对山上的路也熟,必须得一把拿下!” “老二,你爬跳擅长,一会儿直接上到那个大石头,从上面按住那娘们。我和耗子从左右绕上去——耗子,别摸你屁股上的洞了!你再摸也是破了!” 耗子缓缓把手从洞上挪下来,整个人都透露着生无可恋地静寂。 五大三粗男看不过眼:“耗子你一个大老爷们,因为这么点事娘叽一天了!别叫老子看不起你!” 耗子不服,小声地嘟哝:“又不是你,你当然轻松。” 五大三粗男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耗子现在处于一种四大皆空的出世状态,对着他也没有以往的畏缩了,反而声音大了些:“本来就是,遭这事的又不是你。” “你……”五大三粗男上来就要揪他领口。 “好了!”三角眼暴喝一声,“都到现在了还内讧呢?老二你少说两句,耗子你确实受委屈了,一会儿要是遇见你说的那俩老婆子,顺带给你报仇就是了!” “叫这个跑了,你就干瞪眼吧!” 闻言耗子眼前一亮,搓着手斗志高涨:“那咱快动手吧!” 三角眼没好气一挥手。 五大三粗男一向对三角眼唯命是从,也不再多说,轻手轻脚地向那石头靠近。 吴建国酣畅淋漓地释放了一通,没 急着提裤子起来,先靠着石头缓缓。 肯定是吃坏肚子了,看看还有没有。 突然,从顶上扑下一片黑影,一股巨力猛地把他往下一按! 吴建国:!!!! 他猝不及防被按得猛地向下一坐,在即将坐下去的时候,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他刚才拉了那么多! 虽然是他自己的,那也不能就这么坐上去啊! 吴建国汗毛倒竖,全身的毛孔都在抗拒尖叫,都顾不上问是谁干什么了,一想到屁股下的那堆,简直比被刀抵着还惊恐,拼命地就要往上站! 他!绝不能!被按下去! 惊恐爆发出的巨大力量,他还真顶住了巨力,就跟身上顶着巨石的还顽强不屈的孙悟空一样,踉踉跄跄就要站起来。 五大三粗男嘿地一笑:“小娘们还挺倔!” 吴建国瞳孔放大:“别!别!有、有话……”好好说! 五大三粗男充耳不闻,用力一压:“给老子老实点!” 扑通一下,吴建国结结实实坐了个正着,感受着贴肤传来的粘腻触感,整个人都木了。 五大三粗男按着他的胳膊:“一个小娘们还想翻天?!老实点!” 说话间鼻子动了动:“这啥味儿啊,这不会是野猪窝吧?” 吴建国幽幽地问:“你想知道为什么这么臭吗?” 五大三粗男:? 吴建国自由的那只手刷一下往底下一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拍在了五大三粗男的脸上。 “老子叫你等一下等一下!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老子拉屎呢你就往下按按按,按你妈个头啊!”他轰然爆发,声嘶力竭。 五大三粗男只觉得巨臭铺面,下意识抹了一把,就听了吴建国的话。 他一片空白大脑迟钝地运转……没回神时已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原本按着吴建国的手也颤抖着放开。 “卧槽啊!!!!!!!!” 一声凄厉的惊叫直冲云霄,惊飞了这一片树上正栖息的鸟们。 林子另一边的宋软抬起头:“什么声音?!” 韩珍珍有些不安地凑得离她近了一点:“是不是叶香遇见什么事了啊?我咋听着都喊出鹅声了呢?” 借助内部扫描功能看了全程的系统:…… 【怎么说呢,嗯,就,】 它难得有些支支吾吾 【可能,或许,嗯,就是,两个人吧,因为五谷轮回之物,发生了一点冲突,然后,双方,都切身感受接触了一下……吧】 宋软:??? 什么玩意儿?? 第44章 人贩子是你一个人的吗?…… 精神攻击强度太大,五大三粗男第一次忘记了三角眼的安排,踉踉跄跄地往远离吴建国的另一边跑去,疯狂薅地上的草叶子往自己脸上擦。 干擦的效果非常微弱,越擦越铺开,越擦越蔓延,臭味像是阴魂不散的云团,牢牢地萦绕在他的面前鼻尖。 五大三粗男越擦绝望,自诩钢铁一样汉子,此时脆弱得像只被妈妈抛弃在巢中的幼鸟。 他抖着手,鼓足了勇气往低头一看: “呕呕呕呕呕!!!!” “老二你搁那揪草干啥!把还不把人摁住!” 终于绕过来的三角眼爆喝一声,上来就要抓住吴建国。 五大三粗男慢慢地转过身,脸上那没抹干净的棕黑发的黄痕迹叫正凶悍往这边冲的耗子一顿:怎、怎么瞧着有点点,似曾相识呢? 他有些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不是他不听老大话,这,实在是有阴影啊,不、不然还是先看看呢。 五大三粗男看到三角眼,就像小鸡崽看到了老母鸡,眼中的泪花终于忍不住流下,分外凄楚地叫了一声:“老大!!!” 三角眼当时就惊呆了。 五大三粗男一直和他的体型一样,是一个宁流血不流泪的刚直汉子。 就这样说吧,以前有一次他们也险些失了手,老二为了护着他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板凳,逃到林子里时又不小心摔断了一只手,都没漏过一点泪花! 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虽然他们几个干的是伤天害理的丧良心活儿,但到底这么多年,又一起出生入死过,即使都不是好东西,相互间兄弟情谊还是有几分的。 三角眼当场愤怒了,向着吴建国扑过去,对着他脸就是一拳头:“小贱人你对我兄弟干了什么?!老子杀了你!” 还一屁股粘腻的吴建国裤子都没提,狼狈地往身边一滚。 虽然躲开了,光屁股的羞耻以及飞来横祸的怨气,但他心中的愤怒也是剧烈地腾升。 什么叫我对他干了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他对我干了什么? 你们这群人有病啊,老子都不认识你们,就好好拉个屎,先被人按了一屁股,现在又还被喊打喊杀。 一群神经病!癫公!就该被枪|毙!就该被活埋! 眼见着三角眼三两步赶到他面前抬脚就要踹,他一狠心把裤子提了上去,感受到粘腻感似乎都抹到裤子上了,愤怒得眼前一黑。 他恨得咬牙切齿,一手抓过刚才当拐杖用的炉钩子,对着三角眼的裆下就是一怼,然后连滚带爬地从他抬起的腿下爬过,一边用力拉着钩子把不撒手,一边往反方向逃。 铁制的炉钩子细长却结实,前端弯若鱼钩,此刻弯钩向里地正好牢牢卡在三角眼命根,细长的手柄则从两腿间穿过被吴建国抓在手中,吴建国撒丫子往后一跑,还正面朝前没反应过来的三角眼被勾住命根猛地向后一拉,整个人差点灵魂出窍。 吴建国趁机往前猛冲,一直像钓鱼时拖鱼一样把三角眼反拖出好几米,才气喘吁吁地丢开手中的炉钩子。 就像他的兄弟五大三粗男一样,三角眼也跟着发出了惨烈的嗷嚎。 不,更惨烈、更尖锐、更声声泣血。 他捂着命根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抖得像筛糠一样。 “老大!” 五大三粗男都顾不上自己脸上的秽物了,连忙扑过来,看着蜷成虾米的老大,手伸出又缩回,连碰都不敢碰。 三角眼痛得眼睛都快没了,咬紧牙关在地上打滚,只能嘶嘶的不停吸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跟你拼了!” 五大三粗男抄起炉钩子,猛地朝吴建国追去,“耗子!耗子给我堵着她!” 磨叽了好一会儿的耗子拖不过去了,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追上去。 他感觉这娘们也不像个善茬。 跑得最快的老二惨遭大粪糊脸,跑成第二的老大遭遇铁钩掏裆——这比猴子偷桃还狠啊! 幸、幸好刚才他跑慢了点,不然这被勾的不就是他了? 你看看老大,痛得都快成老狗了。 对老大的命令稍稍阴奉阳违,大不了过后挨一顿收拾,但就刚刚这个情况他要是冲上去,讲不好现在就成太监了啊! 这个村子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奇葩啊!救命! 他为什么要替老三报仇?他们之间有这么厚重的情谊吗?夫妻还各自飞呢? 但老大还看着呢,本来刚才表现就不佳,耗子心里苦,面上也得跟着义愤填膺嚎叫:“反了天的小婊子,我要打断你的腿,把你卖到最偏的山里给一群老光棍当媳妇!!” 呜呜会投屎攻击的颠婆子真的会有人买吗? 吴建国的脑海从未有过的灵活:“你们是那群被宋软举报的人贩子!” 他咬牙切齿:“又不是老子把你们送进去的,你抓老子干什么?把你们同伙送去的那俩女知青在那边挖蘑菇!你们跑反了!” 草塔娘的宋 软韩珍珍,自己招的祸,凭啥叫他来顶缸? 原本因为对两人垂涎产生些许亲近的此刻烟消云散,全部成为了愤恨,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指方向:“你们往右走啊!我发誓他们就在那边!” 他一边跑,一边艰难地指方向。 “我们三个是一起来挖蘑菇的,我是因为想拉屎才特地反方向走到这边来的!” 他不提拉屎还好,一提拉屎五大三粗男没忍住又呕了一声,然后赤红着眼追得更紧了。 什么软啊硬啊举不举报的以后再说,他现在先要给自己报仇!先涮掉自己身上的这奇耻大辱! 吴建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继续劝到:“要不我帮你把她们骗出来,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就别牵扯到我这样无辜的路人可以不?” “你无你妈的辜!老子和你拼了!” 五大三粗男狰狞地抽搐着脸,一抹眼角的清泪,以一种被侮辱的小媳妇要和二流子同归于尽的决绝继续追。 吴建国绷不住了,他一边抱头鼠窜,一边破口大骂:“老子都说了再那边再那边,还追着老子不放,蠢成这样活该你们被抓!你们也是,跟着一起进去作伴吧!” 五大三粗男一钩子朝他头上砸去,吴建国险险地避开。 “救命啊!救命啊!”他吱哇乱叫,扯着嗓子喊成喇叭成精,“人贩子进村了!人贩子要杀人啦!” 声音又尖又厉,起码传了三个山头。 连大小姐韩珍珍都知道现在上山还能捡最后一波蘑菇,村里人能不知道?更别说还有贴完秋膘的野物正肥,虽然不好找,万一就叫他们遇见了呢?抱着搂草打兔子的想法,不少村民都上山了。 咋一听有人喊“救命”,还以为是野猪老虎下山,正也要撒丫子跑,就听见后面紧跟着的“人贩子进村了”,顿时脚尖一顿。 什么,人贩子? 就是抓了公安会来送锦旗、在全村人面前挂上大红花、以后吃席都得被人请着坐上桌的那种人贩子? 卧槽,锦旗子,呃不是,人贩子他们来了! 当即脚尖一转,飞快地向发声处跑。 如果有个俯拍镜头,就能看到原本漫山遍野零零散散的走路的人,仿佛受到了什么神秘仪式的召集,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齐刷刷地朝一个方向跑。 拿着柴刀的、举着篮子的、舞着钳子的、还有空拳赤手干脆随便在地捡了个棍子的,边跑边义愤填膺的骂: “遭瘟的人贩子,敢来我们东风大队耍威风!” “当老娘是吃素的!” “爷爷非叫你好看!” “这锦旗必然是我的!” “冲啊!!!!” 原本安静的山一下活了过来。 五大三粗男追着吴建国还没跑多久,突然就被四面八方窜出来的人围住了。 毫不夸张,真的就是一眨眼,就被围住了,就跟踏入包围圈似的。 刘大婶率先冲了上去,一背篓哐当一下扣在他头上——这几天她天天被丈夫骂儿子拐邻居笑的,就等着有件事给她洗刷名声了! 她都抓住人贩子了被公安送了锦旗,谁还敢笑她?她可是有锦旗的!笑她的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么一想,眼睛都激动地发红了,那从从孙婆子赵为民身上练出的打架招式自动启动,毫不犹豫抬脚就一踹,然后匡匡又是两脚。 咔嚓一声,伴随着男人的嚎叫,那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头上顶着个倒扣的背篓,活像个棕色的歪歪斜斜的蘑菇。 随后赶来的大爷大婶大小伙子也不甘示弱,上去两脚把他放到,围上去踢打锤抓踹扇各种招式就往上糊,饶是五大三粗男有几分底子,也架不住这样的群攻。 原本还比较有默契,打头的打头踹腿的踹腿,不过随着来人的不断增多,变成了三四个人分一个胳膊,饶是五大三粗男身材魁梧,仍是不够分 再来晚一点的挤不进去,急的在外面直跳脚。 “你们围那么紧干什么?给我留块地方踹啊!” “别挤我,别挤我!这块小腿是我先抢到的,你踹别地去!” “就一个人不够分了,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后面来的自觉点退出去!” “我呸!这人贩子是你一个人的吗?给我分个胳膊!” 吴建国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指着慢了一步没被注意到、看着同伴惨状想偷偷溜走的耗子:“那还有一个!” 不能村民们眼睛一亮扑上去争抢,一声暴喝从边上传出来 “让开!都让开!” 宋软抱着一颗被打断的半抱粗、不知道多少米的树,像个攻城车又像个工程车一样轰隆隆杀过来:“人贩子人贩子,没完了是吧?老娘创死你!” 卧槽这是什么大杀器,这还是个女人吗! 耗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被吓得连滚带爬地转身逃跑。 宋软脚下生风地追,毕竟有这么长棵树干给她做延伸,她没跑两步就赶上了,对着耗子背猛地向前一杵。 耗子就像个被新手一杆杵飞出去的台球,低空飞行了两三米,碰的一声撞在树上,弹回地面,晕了。 第45章 半步癫蘑菇 大家兴高采烈地围着三个被打成糊糊、一动不动瘫在地上的人贩子,就像看着被杀好的、即将给他们分肉三头年猪,那叫一个喜气洋洋。 这可比肉还宝贝啊,这个是锦旗和大红花啊! 于是在商量谁大抬下山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论——就像集体打猎,谁打的谁扛回去,一路抗到村子里,那些打得多的甚至还会专门绕村子走一圈,叫家家户户都知晓;又或者说像后世的钓鱼佬,早上钓了条大鱼,走了一天还没走到家——这是单纯扛下山的事吗?不!这是对着全村人炫耀功绩、装相吹牛的最好方式! 人人都想抬,人人都觉得自己出了大力。 刘大婶一马当先插着腰,指着昏迷不醒的五大三粗男:“这狗熊男是我率先一篓子盖下去的,也是我连踹三脚把他踹到的,这个是我的!” “刘大婶,你年纪大了,扛不起这么大一个人的。”那个人先劝,突然话锋一转,“而且要不是我上去摁住,你一个老婶子怎么按得住这么胖一狗熊?咱俩一人一半。” “你想得美!你干啥了你就要一半?扛不起我拖还拖不动吗?反正这不是个好东西,拖坏了就坏了。”刘大婶叉腰。 “这个丑的是我先踢到的!”一个老大爷跳出来,模仿当时的动作一脚踹到三角眼屁股上,“就像这样!” “那我是第一个打到的!好大的一声,你们肯定都听见了!”另一个小伙儿不甘示弱,也跟着示范着对着三角眼咚地一拳,“这么响!” “那他脸上的血丝是我挠的!我这么抓的!” 叽叽喳喳,吵吵嚷嚷,比比划划。 人贩子三人组在村民中这场口手并用辩论中再添新伤。 村民们一边唾沫横飞地争论着,一边拉宋软来讲评理——她那一树干捅得十分出类拔萃,外加那么一点点的敬畏肝颤,大家毫无争议地默认这个小个子人贩子是她的战利品——也正因为宋软的战绩已经被认可无需再争了,所以她反而算“比较公正的局外人”,大家都想找她拉票。 但宋软不想做判官,她已经得有东风大队第一面锦旗了,对这次参与者众多、明显会被分薄的奖励没太大兴趣——她捅的那一树干纯粹是出于兴趣。 听说宋软不参与分功劳,村民们一边夸她“做好事不留名是个好娃子他们要学习”,一边转头打得更凶。 呸,傻子才做好事不留名! 当然,夸还是得夸的,万一这样的傻子多来几个,占便宜的是他们啊!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 通,在一片热闹中,吴建国耷拉着脸,一脸心死如灰的表情,分外格格不入。 但是——换成谁能高兴啊? 他只觉得屁股上那块粘腻被裤子搓磨得更铺开了,对着屁股上的那块布料欲扯又止,止又欲扯。 有个村民注意到她的脸色,笑呵呵地搭话:“为民媳妇,还怕呢,没事哈,人贩子我们已经收拾了。” 他说话间,有些疑惑地抽了抽鼻子。 吴建国一个激灵,生怕他闻出什么端倪,连忙说:“我得再去捡点菌子,不然我婆婆会骂。” 那人想起孙婆子的脾气,有些同情:“那你去吧。” 吴建国撒腿就跑。 捡上带出来的炉钩子——这玩意毕竟是铁做的,在这个年代还是稍微有些贵重,要是被他弄不见孙婆子那个老虔婆肯定又会逼叨,又去小林子里找自己的背篓。 三个背篓都在,估计韩珍珍和宋软急着抓人贩子就先放这了。 他认出那个最旧的是自己家的,相较于他走之前几乎为零的蘑菇数量,此时背篓里已经装了大半篓的蘑菇,估计是韩珍珍和宋软帮他捡的。 她们当然得帮他捡!他倒大霉了今天! 吴建国忿忿作色,顺手把韩珍珍背篓里的蘑菇也倒了进来,正准备冲宋软的伸手,猛然想起她抱着一个巨树跟捅台球一样捅那人贩子的场景,手先于大脑一步停了下来 “算了,已经有一背篓了,再多我也弄不回去!”他色厉内茬地说,“我可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 湿蘑菇本身就又重又沉,加上背篓挺大装得也多,吴建国在稀泥地上一走一个坑,但巨大的背篓恰好挡住了他屁股,给他带来了别样的安心。 吴建国难得一点抱怨没说,老老实实地背着背篓,绕过村民们扎堆的大路,从小道往山下走。 这边,韩珍珍和宋软看完了村民们精彩决斗——大家谁也不服谁,最后干脆一哄而上,谁抢到算谁的。 三个人贩子可能都没想到他们这辈子还有这么受欢迎的时候,从头到四肢每一处都至少盖了三双手,各自发力地朝不同方向拉扯着。 三角眼被扯得眼珠暴凸,耗子被扯得直吐舌头,五大三粗男差点成细长条男。 神志不清中似乎看见太奶朝自己招手的耗子悲从中来,他声泪俱下地和他太奶控诉——要是他当初找媳妇时有现在这么受欢迎,不不不,只要有十分之一,只要有姑娘搭理,他也不至于走上这么大条不归路啊! 眼见着快把人折腾断气了,村民们不得不各退一步——虽然他们以前没抓过人贩子,但数十年的打猎经验告诉他们,活得比死的值钱,刚死的比死很久的值钱。 而且这可不是简单的钱不钱的事,这是他们祖坟青烟的点火器、族谱单开的纸和笔,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 最后以一个五马分尸的姿势一人抬一块地将人拉扯着扛下山,一路上还有不少明争暗斗。 韩珍珍吧咂嘴,一边回味,一边往蘑菇林走:“没想到咱大队的人这么正义啊。” 话音还没落,就看见自己空荡荡的背篓,化为了尖叫:“卧槽!我的蘑菇!” 她噔噔噔冲上去一翻,果然,一朵不剩。 她差点气哭:“什么人啊这,偷人蘑菇!” 她起了一个大早、爬了两座山头、被小路上的枝叶抽了好多次脸、被扎了一裤腿苍耳才摘到的蘑菇! 她抽抽搭搭地抱着背篓找宋软:“呜呜呜有人偷咱们蘑菇……你的怎么还在?!” 她不可置信地伸长脖子看看宋软的背篓,揉了揉眼睛,又看看自己的,再揉了揉。 “还只偷我一个人的??!!” 她彻底绷不住了,破防地嗷嗷尖叫:“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宋软看韩珍珍气得像一只炸开的河豚、边跳脚边嗷嚎的样子,觉得她又惨又好笑:“也许是因为他看我的蘑菇摘的都不好,不像你的摘的质量高,他嫌弃……没事没事,我把我的给你分一半,咱们再摘。” 韩珍珍勉强被安抚:“那我确实都是认认真真挑的,他还有眼光。” 看到这块地都伤心,她拉着宋软走到小林子的另一边。 咬牙切齿地蹲下来,恶狠狠地开始揪蘑菇。 揪了三朵,一顿。 “不对啊!他有啥资格挑三拣四地嫌弃啊啊?他是个小偷啊!!”她窜天猴一样蹿起来,跺着脚转圈,“他以为他给皇帝选贡品呢?!他是什么品种的太监?” 宋软实在没忍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短的憋笑。 “这该死的小偷!别叫我遇见他!”韩珍珍越想越气,气急败坏地把背篓往边上猛地一摔。 背篓摔在了一块有人膝盖高的石头上,不知道触到了哪一角,竟然高高地弹起,在空中翻了一个圈,口朝下地掉了下去。 宛如一个从天而降的牢笼,正好罩住草丛里了一团受惊向上飞的灰影。 哐当一声,背篓盖住灰影,像个扣在地上的钟,牢牢地扎进土里,里面隐隐传来扑棱声。 宋软:??? 韩珍珍:??? 她有些迷茫地抠了抠脸;“我刚刚,是不是,好像,扣住了个啥?” 倒扣的背篓传来惊慌失措的喔喔喔的叫声,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扑腾出来。 “卧槽!”韩珍珍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按住,双眼发亮,“我们今天可以吃野鸡炖蘑菇啦!” 她伸手想把鸡掏出来,想到上次杀鸡时的惨痛教训,又缩了回来。 “宋软,你来,捏死它,咱们今天吃鸡肉!”她兴奋地嗷嗷叫。 “要回去再捏死吧,比较新鲜。”宋软思考了一下,提议道。 “也行!!” 韩珍珍搬了一块石头压在上面以防鸡撞开:“那就用你的背篓先捡。” 白捡了一只鸡,韩珍珍捡蘑菇的精气神重新点燃,对林子里的蘑菇发动扫荡式攻击。 在她再次把一个灰蘑菇丢进宋软的背篓里,怼精系统忍不住了,若无其事地唱 【灰伞伞,白杆杆,吃完就要躺板板~】 宋软把小蘑菇捡出来:“是这个?” 系统正要回答,突然CPU感到一阵视线,该死的管理员又来盯着它! 真闲啊。 薅它点羊毛就跟要了它命似的。 盯着就盯着,笑死,搞得谁好像会怕一样。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怼精系统一边唱,一边还理直气壮地凶管理员 【看啥看,我唱个歌也不行啊,你小心我投诉你侵犯统身自由】 宋软会意,连忙把蘑菇捡出来,顺便给跟韩珍珍看:“这种蘑菇有毒,不能吃。” “啊?”韩珍珍下意识接过,闻言嗖一下瞪圆了眼睛,下意识问,“有毒?!啥毒啊??” 这是五步散还是汗蒙药啊? 宋软也问。 【我是一只小小小鸟~~】 【我要飞~得更高嗷~】 【啊啊啊~啊啊黑猫警长~~】 【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见宋软眨巴着眼没反应,还没懂? 怼精系统急了,又唱: 【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 宋软懂了,这是半步癫。 她憋着笑和韩珍珍解释:“这种蘑菇吃了会叫人产生幻觉,比如你以为你是只狗,然后满大街汪汪汪。” 那得多丢人啊! 韩珍珍触电似的一下子把手中的蘑菇丢开:“我还以为这是叶香讲的那个,雷窝子呢。” 【你的身姿~与我何其相似~】 不用系统解释,宋软也能想明白。 突然,韩珍珍手一 顿,有些迟疑地说:“那我之前捡的那筐,是不是也混进去几个这种了?我记得我当时捡了不少雷窝子。” “没事,”宋软安慰她,“那贼又不是傻子,知道偷蘑菇,不知道分辨蘑菇?” “也是,”韩珍珍咬牙切齿,“他最好是个傻子没分辨就吃,给我满大街汪汪汪,丢死他的人!一个小偷,还敢来找我不成?他敢来看我到时候不扇死他!” 杀气腾腾放完狠话,想起自己战五渣的属性,她有点心虚,偷瞄了宋软一眼:“你到时候会帮我,不叫我挨打的对不对?” 宋软无奈:“啊对对对。” 第46章 八爪鱼之王!回归! 山上的韩珍珍宋软兴高采烈地采蘑菇,已经到家的吴建国已经换好了衣服,正耷拉着脸蹲在蘑菇筐前挑蘑菇。 他毕竟来自信息大爆炸的后世,也听过那首著名的躺板板之歌,虽然心中烦躁不爽,但到底怕把自己吃嘎了,除了自己极其信任的雷窝子蘑菇,其他稍微有些奇形怪状、颜色艳一点的,都被挑了出来。 孙婆子跟监工检查似的随意翻了翻,似乎没见着啥奇怪的,手一挥:“去洗了炒了吧。” 吴建国提着背篓把的手一下子捏紧了:蘑菇是他一大早去山上捡了背回来的,是他挑拣出来的,现在又要他去洗去炒,合着其他人整个过程中的发挥的作用就是出了张嘴等吃呗? 好歹毒的一家子啊!怎么不懒死他们呢! 孙婆子见他脸色不好,原本还想叫陈桂芬也去跟着洗蘑菇好早点做上的,霎时间改变了主意。 干这么点活,这个小贱人就开始摆脸子了,她现在身边可就老三一个儿子,不把这矫情东西治服了,等她老了后不得翻了天? 她脸色瞬间变得凶神恶煞:“怎么,叫你干点活儿都不愿意,等着我这个当婆婆的来伺候你不成?你去问问,哪家媳妇当成你这祖宗样? 陈桂芬见此情景眼珠一转,连忙凑到孙婆子身边:“妈,您确实辛苦了,你去炕上休息,我给您按按。” 这老婆子瘦得跟个猴儿似的,再按能按多久?这不比洗蘑菇做饭轻松? 她像个搀扶慈禧的小宫女,殷勤地把孙婆子往炕上引,顺便说:“弟妹,不是我说你啊,妈毕竟年纪大了,我们当媳妇的更得孝顺,哪儿能叫妈累到?” 孙婆子听得十分满意,拍着她的手:“老大家的,我晓得你是个好的。”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往外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亲母女呢。 你们当然岁月静好,我替你们负重前行呢。 吴建国怨气横生的盯着这蛇鼠一窝的两人。 马屁精!见缝插针找松快活,还来不忘踩他一脚! 现在的吴建国经过亲生历练,已经能清楚这些妇人家里的弯弯绕绕了。 就比如这个嫂子,看着多贤惠孝顺啊,呸!精得和个算盘成精似的,净把活儿往他头上推,还给他按一个不懂事的名声! 还比如这个死老太婆,老倚老卖老端着副太上老君的架势,动不动就拿婆婆的身份压他,明明他啥活儿都干了,却又落下个顶撞婆婆的罪名。 他以前怎么就不觉得,当媳妇这么难呢! 尤其是全家子就他一个老实人! 眼见着俩蛇鼠一窝的人慢慢走远,吴建国恨恨地端着蘑菇走进厨房里。 刚摘的蘑菇,上面又是土又是泥,关键这是他也要吃的,不能糊弄了事,吴建国欻欻哗哗地洗干净,耷拉着脸端到灶台前炒。 九月的天,白天还是有点热的,又是在炉火旺盛的灶台前,烟一阵阵往上冒,熏得吴建国四脖子汗流。 他看着锅中渐渐冒出香味的蘑菇,郁气一波一波地往外冒。 自从他上次吃的稍微多了一点,现在赵家都是孙婆子分饭,就那死老太婆看他不顺眼的该死的劲,估计他又是最少的那份……玛德,这是把他当老黄牛,喂草挤奶还得耕田地祸祸啊。 凭啥啊?! 吴建国只是为了回去才不得不一直当好媳妇,又不是真的善良圣母天性喜好燃烧自己照亮他人,当即从筷子筒里抽出筷子,从锅里抄起一大筷子就往嘴里塞。 新鲜的蘑菇随便做做就已经是美味,一口下去鲜美的汤汁在嘴里爆开,吴建国一边被烫得斯哈斯哈地舍不得丢,一边还不忘含含糊糊地解释:“穿越大神,我只是尝一下咸淡,勉得叫婆婆吃到了不好的,还是个好媳妇。” 然后又是一筷子,把雷窝子抄家一样抄走了。 这个东西最好吃!都是他的!他吃吃吃吃吃! 端上桌,果不其然,分到他手里的那份又是最少,不过反正他已经在吃厨房里吃过一顿了,也不是很在意。 吴建国很干脆地低下头就是一顿造。 正等斗志昂扬着他反抗的孙婆子有点傻眼。 怎么说呢,自从吴建国穿成叶香,几乎每次吃饭都是或多或少要发生点矛盾,孙婆子现在俨然把吃饭当做和叛逆儿媳的每天的定时对抗,每次会明里暗里故意挑点事,等吴建国表示不满了,再联合全家人否定打压将其按下去,像熬鹰似的一点点地磨。 现在人突然不吱声了,孙婆子就像蓄足了力却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十分不得劲。 这么快就服软了? 果然,软骨头就是软骨头,连硬气都撑不了多久。 她有点无趣,端起饭碗没忍住,阴阳地刺一句:“哟,今天不挑三拣四地找事了?看来也不是不能安分嘛。” 吴建国拨了一口饭到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感觉眼前有点花。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 孙婆子却误以为是战斗信号,当下激动得头发毛都竖起来了。 果然!她就说这个小贱人怎么会这么快就消停!果然是装的! 于是精神抖擞地率先发动攻击:“什么意思,你又有啥意见?” 陈桂芬当然能看出是孙婆子挑事,但她乐见其成——这个闲出屁的老婆子要是和叶香亲亲热热,倒霉的就会是她了。 当下也附和道:“啊呀弟妹,原本都是好好的吗,你就别再生事了,大家吃饭,吃饭。” 连铁蛋都没忍住插了一句嘴:“三婶,你每天能不能不要总是找奶奶的麻烦,每次吃饭都吵架。” 怎么他的手变成四只了? 吴建国努力睁大了双眼,想看清楚。 赵为民脸上挂不住,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叶香!你能不能大度一点,不要像是搅屎棍一样的东拨西挑的,闹得家里不消停!你要是真闲的慌,去把白姐家的水挑了,白姐才问我你这几天是不是不舒服,都看不见你人了。” 一家子人齐心协力地指责吴建国,仿佛他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一样。 吴建国终于看清了自己——原来他是一只八爪鱼!他是尊贵的八爪鱼之王!因为下凡历劫失去了记忆,现在才恢复! 这些虾兵蟹将胆敢趁他失忆的时候如此以下犯上! 他啪叽一下手脚并用地爬上桌子,稀里哗啦地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推下去! “什么东西,胆敢阻挡本王的道路!” 噼里啪啦哐当嗒! 桌面上所有东西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泡了蘑菇汤的馍馍在地上一滚,沾满了灰尘和泥土。 孙婆子见状差点没抽过去——上次家里的盘子就叫这个小贱人摔了个七七八八,这是仅剩的几个啊! 还有这些粮食,她一口没吃啊! “啊啊啊——你个遭瘟的小贱人,又糟蹋家里的东西!这些不要钱的啊!我和你拼了!”她扬着脸冲过去。 “啪!” 吴建国动作灵敏,上去就是一巴掌,正中孙婆子那张扭曲的褶子脸,抽得她像个陀螺似的转了一圈。 “吆五喝六你是心高气傲,” 反手一巴掌就扇到陈桂芬脸上:“煽风点火你是生死难料。” 转身一鼻窦没漏下铁蛋的小黑脸:“眼睛不好你他妈给我捐掉。” 赵为民这几天挨了吴建国不少锤,不自觉向后退开一步,到刚好避开了。 吴建国像个陀螺,一边张开了手一边在桌面 上自由旋转,哐哐哐地随机抽桌边的人的耳光:“本王要把你们都杀掉!杀掉!” “哈哈哈哈——十年之约,我堂堂八爪鱼之王,今天要用鲜血来祭我回归之路!” 他趴在桌子上,仰天长笑。 他嗖一下蹿进厨房里,咬着把刀又蹿了出来,然后呸得一下吐到地上。 “你,仗着婆婆的身份一直欺负我,怎么,你不就比我多活几十年会死的早些吗,嚣张什么?本王今天就送你去见阎王!” 说着又咬着刀,像辆坦克一样杀了过去。 孙婆子嗷嗷惨叫着避开。 屋里的其他几个人鸟兽状散开,缩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孙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被撵得够呛,扯着嗓子骂赵为民:“老三你看你娶的什么玩意儿,是不是疯了!” “我……”赵为民下意识开口,忘记压低声音,吴建国唰一下又望了过来。 这个还有个漏网之鱼!这个是把他娶到这个家的罪魁祸首! 他瞬间改变自己的追杀对象。 孙婆子松了一口气。 “啊啊啊啊啊!”赵为民被撵得抱头鼠窜,后面的那把刀充分激发了他的潜能,跑得那叫一个电光火石。 吴建国追半天没撵上,气得呸一下吐出刀,大骂: “你这个贱人平时不是嚣张的很吗,现在跑什么跑!一天天的装聋作哑拉偏架,把本王当成你家的奴隶使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娶了个丫鬟呢!本王下凡渡劫,你就是最折腾的那个!” “自己屁本事没有,只会压榨本王,还有脸对本王吆五喝六?!” “自己小情人要我来照顾,你上床怎么不叫我代你去上?” 说到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 “对啊,我也帮她干活儿了的,凭什么不让我上啊?” “本王堂堂八爪鱼之王,愿意上一个凡女寡妇,那是她莫大的荣幸!本王可不是你这等吝啬之人,定会赏她个名分。” 他说着,手脚并用地从跨过门槛,跟着蜘蛛人一样四肢着地的爬了出来。 别说,爬得还挺利落,一点也看不出原本是两足行走的人。 宋软和韩珍珍刚走到家里打开门,就看见隔壁孙婆子家窜出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来。 一大滩贴在地上飞速移动,一边跑一边高声地叫:“美人!美人!本王来啦!” 后面赵为民连滚带爬地追了上来企图拦住他:“叶香!叶香!你别闹了叶香!我以后再不要你帮白姐了,你回来啊!” 那滩东西动作不停,爬得飞快:“滚开,你个多事的死太监,少打扰本王好事!” 什么东西?? 两人迷茫地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吃瓜同仁的兴奋,心有灵犀地把背篓往屋里一放,关上门就追了上去。 第47章 吴建国奇袭白寡妇 还没跑两步,听见院子里的小驴发出“哦哦”的大叫声。 韩珍珍一愣,有些不确定:“咱刚才是不是把背篓丢到驴身上去了?” 本来就是小瘸腿驴正养着呢,伺候了这么久眼见着快好了,别临门一脚地又给弄成断腿了。 这还好不好的了哦。 里面的小驴继续“哦~哦~”地大叫,听上去更急了。 宋软:“哪儿能呢,八成是听到了动静想出来看热闹。” 韩珍珍:“啊??” “你别说,我也觉得很离谱。”宋软一边吐槽,一边上前重新开门。 果然,小驴“昂昂”叫着,一瘸一拐地向外面走来,跨不过门槛,急得叫得更大声了,耳朵一抖一抖地像个抽风机。 “我真是养了个活爹。” 宋软一边吐槽着,一边上去把驴抱出来。 她也是最近才发现,这驴居然也是个好看热闹的。 每次她趴墙头看隔壁热闹的时候,这驴就嗯嗯哼哼地往她身边凑,脖子冲着热闹声传来的地方仰得老长,都快伸成长颈驴了。 她要是不理,还会一直扯她衣角。 没发现她放墙边用垫脚的石头又多了一块,还是特地给这驴挑的又高又平能站能躺的。 也不知道这头驴能看懂个什么,反正就是要看,不给看就拱你,还把你扯下来。 果然,才把这驴放下,小驴就一瘸一拐的自己跟着吵嚷声走了。 宋软也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韩珍珍看看宋软,再看看身残志坚也要看热闹的小驴,喃喃道:“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驴——卧槽你们等等我啊!” 正式吃饭的点,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一听这闹腾动静,忙不迭就出来看。 然后就看见什么一大坨东西四肢着地,跟个蜘蛛一样飞快地从门口爬过去。 “卧槽!” 一些眼神不好的大爷大妈差点没吓抽过去。 “什么玩意儿就过去了?我咋看着有四只脚呢?” “黄皮子下山了!” “黄皮子哪儿这么大?我看八成是个大马猴!” “大马猴来咱这干啥啊?” 因为不确定是什么惊悚东西,众人一时踌躇着不敢出去。 正观望着,然后就看见赵为民急头白脸地在后面追,狼狈地鞋都跑掉一只,无助地大喊:“叶香!叶香你回来!” 他都不好意思叫她媳妇。 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赵为民的脚趾头在鞋里一个劲地扣,羞耻地想哭。 但是他能怎么办,要是不阻止,就叶香现在这癫劲,怕是真能干出把白姐拖上床还给名分的事……他只要一想,眼前就一阵发黑。 他怎么就娶了个这东西回来啊!他赵家祖宗八代的人,怕是在今天一天就要丢干净了! 听见是个人,其他人胆子大起来了,有眼神好的眯着眼仔细一盯:“确实是为民媳妇。” “为民媳妇?咋这样了?我记得她之前还是个体面人啊。” “这是不是中邪了?” “嘘!这话可不兴说——我瞅着有点像。” “她这是往哪儿爬啊,我咋看着有点像白寡妇家的方向?” “豁,我就说为民和白寡妇有点事吧?你瞅把为民媳妇逼成啥样了?人以前还是个知青呢,不比我们这些泥腿子体面。” “你别说,读过书的到底是不一样,你瞅这爬得多利落。” 韩珍珍嗖得一下把头埋到宋软肩膀上:“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点羞耻。” 宋软掀了一下眼皮子:“那现在回去?” “那也不是,”韩珍珍刷一下抬头,赶紧说,“也不是不能克服。” 宋软瞪了她一眼:“那你还不赶紧跑,你瞅我那断了腿的驴都比你跑得快。” 关键自己跑得慢就算了,还像个秤砣一样扒拉着她,她想抢个最佳观景点的啊! 没瞅着就这么一会儿,跟在后头的人已经缀了一长串了吗? 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宋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拖着韩珍珍飞奔。 白寡妇正在屋子里做午饭。 虽然她是个寡妇,但因为会“经营管理交朋友”,她家的生活在东风大队是比较好的那一批。 就比如今天,就有一个炒鸡蛋! 不年不节地吃炒鸡蛋,连大队长家都做不到吧?但是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偏能叫自己孩子吃上! 她甚至还有些骄傲。 白寡妇伸手舀了一勺水,叫两个孩子过来洗手,水瓢一直碰到了缸底才勉强盛上来半勺——没水了。 不过她并不放在心上,她昨天“偶遇”赵为民,向他关心了一下叶知青的身体情况,最迟明天,叶香就会乖乖来她这了。 这些男人们啊……她冷笑一声,一个个道貌岸然, 对帮她打水的叶香,她不仅没有多少感激,反而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轻视——她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上赶着倒贴男人,活该被压榨。 她教育自己的两个女儿:“你们以后,可绝对不能蠢成你叶香姨这个贱样,上赶着贴男人到了愿意帮他讨好的女人挑水的地步,你以为男人会因此高看你一眼心疼你?呸!他们只会觉得你蠢、觉得你不值钱,觉得你缺男人到了这种地步!” 小凤和小兰连连点头。 才八岁的小凤冷漠地说:“放心吧妈,我才不会倒贴男人呢,我只会刮干净男人身上钱和粮食,然后把他们丢掉!” 白寡妇满意地笑了:“这就对了。” 正上着课,就听见外面有人吵吵嚷嚷的。 她有些不喜地皱着眉,干脆就地取材教育两个女儿:“还有,你们以后得优雅,可绝对不能像这些泥腿子一样,遇到点事就大呼小叫,实在是太不……” 就被一道黑影嗖一下扑来,然后听见两个孩子齐齐的惊呼,整个人猝不及防直接被按到了地上 “美人,嘿嘿嘿美人,让本大王香一个!” “啾啾啾啾!” 白寡妇花容失色,尖叫道:“这是什么东西?来人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耍流氓啊!” 小凤和小兰尖叫扑上去救妈:“叶香,叶香,你放开我妈!” 那黑影抬头,赫然是叶香。 还没等白寡妇松一口气,就看见叶香对着她嘿嘿笑:“美人,是我帮你干活的啊,你不能只顾着赵贱民那个狗东西,总得奖励奖励我吧?” 明明是个容貌清秀的女人,此刻怎么看怎么像猥琐的老色鬼,说完急匆匆又要往下盖章。 吧唧一下,正中白寡妇的两瓣嘴唇。 白寡妇的脸都绿了。 她放声尖叫。 吴建国双眼放着狼光:“嘿嘿嘿,你舌头也长得好看,看上去香香的!” 白寡妇:!!!! 白寡妇就像那被掐住喉咙的鸡,瞬间消声闭嘴,把嘴巴抿得死紧。 救命!谁救救她! 她就说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蠢的女的,原来,这人是对她心怀不轨啊! 她心思怎么这么深啊!!!! 终于赶来赵为民一个哀嚎,上去拼命把吴建国拉了起来。 他到底是个干惯农活的男人,此刻又是拼了老命般使劲,到底是把人薅了起来。 白寡妇连滚带爬地抱着两个女儿缩到墙角里,拼命擦自己的嘴。 她虽然有时候挣点外快,但,但,这是个女的啊,她还没做好这个准备! 赵为民强颜欢笑地:“对不起啊白姐,叶香她不是故意的,她,她……” “她”了半天,硬是编不出下面该怎么圆。 不是故意的? 白寡妇出离愤怒了,这还不叫故意的,怎么才叫故意的,拖上床扒衣服吗? 她白寡妇虽然是干这行的,但也不是一点底线都没有! 吴建国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赵为民脸上:“多事的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像一个人独占白姐?凭啥,我才是帮白姐多的那一个,你个不要脸的小人!” 然后又涎着脸凑向白寡妇:“白姐,白姐,从前你的好我不知道,多亏了赵贱民叫我来给你挑水,我才能这么深入地认识你、了解你,知道你的好,他也算咱的媒人,正好媒人也在,” 他说着,猛地向前一扑:“咱两今天就入洞房吧!” 哎呦我的妈! 赵为民猛地一抱,好悬把原地起飞的吴建国拦截下来。 白寡妇被吓得够呛,眼见着人被拦住,这才松了口气,对赵为民怒目而视。 好哇!是你把鬼子引到这里来的? 跟上来的村民们叹为观止:“我这是第一次看见,夫妻抢一女的啊。” “要不说还是白寡妇有手段呢。” “但是白寡妇看上去不乐意啊,这,这算不算耍流氓啊?” 周围随之一静。 终于,有一个村民迟疑着说:“这两个都是女的,应该也不算吧?” 天娘哦,他们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这样太刺激了! 围观的人多了,到底有人见多识广:“这是不是吃了毒蘑菇了?我以前有个亲戚,吃了毒蘑菇后就是这样的。” 赵为民如梦初醒:“对对对,咱们今天吃的就是蘑菇,但我们还没吃啊。” 跟上来的孙婆子跳脚:“好哇,我就知道这小贱人不安分,躲在里面偷吃呢!活该啊她!” 周围的人劝:“孙婆子,这事你就先放一放吧。” 他下巴朝厨房的方向一点,里面吴建国正要死要活要和白寡妇双宿双飞,张牙舞爪地在空中不停蹬踢,反手哐哐直抽拦着他的腰不让他上前的赵为民大嘴巴子。 “贱人,你这个贱人!凭啥不让我亲香我白姐?你就是嫉妒我和白姐交流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不得好死!” 赵为民全身连牙齿都在用力,半点不敢松手死死地抱着,生怕这癫子婆又窜出去,于是只能硬生生扛着耳光。 原本脸黑得像包青天,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抽成了关云长。 孙婆子的脸一阵扭曲,望向说话的那人:“那该咋办?” “那还能咋办,送卫生所呗。” “去啥卫生院?去卫生院不花钱啊?老娘凭什么因为这个小贱人花钱?!”孙婆子激动得唾沫横飞,双眼瞪得宛若铜铃,一副要生吞说话那人的表情。 于是又有人出主意: “我听说,听说啊,吃中毒了不去医院的话,有这么个方子……灌金汁,吐出来就行。” “啥叫金汁?”听起来还蛮金贵啊。 “呃,就是大粪。” “啊这……?” “咦恶……” “呕……” 有的人纠结地望向赵为民:“那你看,要是不送卫生院,要不就?” “不行!”赵为民突然就硬气起来了,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能灌金汁!” 这是他媳妇啊,以后还要睡一张床亲小嘴的媳妇啊,要是被灌了大粪,他怎么办?! 他头一次以毋庸置疑的目光看向孙婆子:“妈,把叶香送医院吧,不能灌金汁啊!” 不等孙婆子反驳,语速飞快地说:“妈,不说别的,叶香要是被灌了大粪,你以后还敢吃她做的饭吗?” 正气势汹汹、呈战斗鸡状态孙婆子突然一顿:“呃……” 赵为民再接再厉:“你看叶香这样子,要是被灌了大粪,她哪天又发疯抱着你亲怎么办?” 孙婆子想起刚刚吴建国抱着白寡妇亲的样子,当场就是一个寒颤。 对啊,这人是真的癫啊。 赵为民又加了一把火:“万一亲你嘴呢。” “yue!”孙婆子没忍住,差点当场吐出来——她清清白白的老婆子啊!她都快入土了,绝不能遭这样的耻辱啊! 她脸色一阵扭曲,终于还是心疼但不情不愿地做出让步:“行了,送卫生院去吧。” 赵为民松了口气,手上不自觉就泻了点劲。 正不断挣扎的吴建国敏锐地感觉到了! 他眼睛一亮,趁着机会一用力,刷一下拱了出去,一副猪八戒强娶高翠兰的好色嘴脸:“白姐!白姐你好香!白姐亲亲!” 白寡妇吓得惊声尖叫,连连往墙角躲:“快来人啊!” “美人,你就从了本王吧!”吴建国嘿嘿地笑,“本王定会给你个名分的!” 到底是有几个裙下之臣舍不得自己女神受辱,从人群里跳出几个大小伙子。 “快把她绑起来!” “找根绳子来!” “按着她!” “你们这些贱人,就是嫉妒我和白姐好!自己不行就对情敌下黑手,我呸!算什么好汉!” 吴建国又嚎又闹,终究不敌几个正值壮年的大小伙子,终于还是被捆上了:“你们等着,等本王回归神位,送你们去见我阎王兄弟!” 他被绑得像个直挺挺的僵尸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地朝白寡妇的方向艰难地偏了些许,凄凄惨惨地嚎 :“白姐——白姐啊——” 那叫一个杜鹃啼血猿哀鸣,闻者伤心见者泪。 被他呼唤的白姐只想逃。 “真看不出来,为民媳妇看着瘦瘦小小的,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其中一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抱怨道。 但好歹是绑住了,大家伙儿都松了一口气:“咱帮你抬去找老王头借牛车,你直接送到卫生院去。” 赵为民感激地说:“谢谢谢谢,谢谢大家。” 然后就看见被绑成一条虫的吴建国扭,屁股一撅,放了一个悠扬的屁。 真的是悠扬啊,长长的不间断,声调有起有伏,等他这一小段吹完,啊不,放完,仿佛一股绿气散开,熏得周围人纷纷退开。 “yue!” “这是吃了几个日本鬼子的毒气弹啊!” “妈的,一个女人家怎么臭啊。” “为民啊,这毕竟是你媳妇,咱们外人也不好上手,不然你自己搬吧。” “对对对yue……对对对!男女有别,不方便,不方便。” 吴建国得意地桀桀笑:“阻挠我和白姐,我臭死你们!” 第48章 二合一宋知青也疯了,她家今天煮屎啊…… 其他人鸟兽状一哄而散,但赵为民不能跑啊。 他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紫紫绿绿的,活像是一个染料房的废水全倒在他那张大黑方脸上,所有颜色热热闹闹地在开会。 地上的被困成一条的吴建国还在闹腾:“大胆凡人!敢如此对待我八爪鱼之王!你们这是大不敬!” 他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了,分外凄楚地望向孙婆子:“娘……” “给老娘滚犊子!”孙婆子当场就跳起来了,“我就说知青娶不得,你自己娶了这么个祸害进门,你自己弄!” 他又把目光投向跟来的陈桂芬:“大嫂……” 脸上挨了好几巴掌、跟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个癫婆下场的的陈桂芬:“我呸!” 这一声过于发自内心声音有点大,地上的吴建国听见了,他像条蛇一样灵敏地翘起了头,一双眼睛发亮:“大嫂!” 陈桂芬现在对这个人瘆得慌,都不敢直接应声:“、、??” 吴建国像条虫,一拱一拱地艰难往这边凑:“嫂子,嫂子,我也帮你干活了的啊,反正大哥也去了,我心疼你……” 赵为民终于绷不住了,他崩溃地扯了身上的外套,一把塞进吴建国嘴里:“啊啊啊你闭嘴!闭嘴!!!” 吴建国:“唔唔唔唔唔!” 社死爆发出的巨大潜能,赵为民扛着吴建国往肩上一甩,无力地对着围观的众人点头强笑:“我、我、” 他哽咽了一声。 “我带叶香去找老王头借牛车去。” 围观的人默默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赵为民更加摇摇欲坠了,本身也是个黝黑壮实的汉子,现在愣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林黛玉架势。 被他面朝下扛在肩上的吴建国左扭右晃都被按住,想咬嘴里又被布团塞得严严实实,愤怒地一弓腰,额头用力撞上赵为民胸口。 赵为民被顶得闷哼一声,坚定地继续大步向前走。 吴建国:“咚咚咚——咚!” 本就吃了毒菌,能精神亢奋这么久已经是透支,又这么连撞好几下,最后一下过于用力,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脖子一耷拉手一耷拉,把周围的人吓得够呛。 “卧槽,这不是毒蘑菇劲上来给毒死了吧?” “把脖子撞断了?” “这要是传出去,咱们东风大队丢大人了啊。” “现在就已经够丢人的了。” 孙婆子哆哆嗦嗦地凑上去一探,松了口气,又气势汹汹地叉腰吵围观群众骂:“瞎逼叨说什么玩意儿,只是晕过去了!” 吴建国这人是真能折腾啊,现在晕过去都还能被说一句“只是”了,最关键围观群众还没觉得有啥不对,还纷纷道: “只是晕过去就行,那你赶紧送过去。” “对对对,趁这会儿安静下来,不然一会儿还有的闹。” 赵为民双眼含泪:“好的,好的。” “娘你先别走,你给我拿点钱。” “钱钱钱!”孙婆子骂骂咧咧地从裤腰里摸出个打着补丁的小布兜,正欲打开,突然手一紧,“不行,老娘要跟着一起去,老娘倒要看看,这个挨千刀的事精小贱人要造老娘多少钱!” 赵为民此刻身心俱疲,也没有力气出声反对。 两人渐渐走远,只留下一个陈桂芬还站在白寡妇家门口。 但她也顶不住众人若有若无的视线,脸一捂,跑了。 正面受害最深的白寡妇也维持不了以往面面俱到的形象了,她呜呜咽咽地把门重重一关,躲在里面自我疗伤去了。 呜呜呜今天受到的伤害她要用一生来治愈! 几位当事人都走的走散的散躲的躲,剩下的村民们的热情劲儿那是一点也没受影响,他们连窝都不挪,就聚集在白寡妇家门口轰然议论开来。 “没想到啊,我活这么大把年纪了,这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 “这吃的啥蘑菇啊,可够毒的,这也太吓人了啊。” “也不能这么说,就跟那喝酒似地,你喝得再醉,要是没那心,也不过倒头就睡,我看哪,这是本性暴露出来了。” “豁,你是说为民媳妇她,她……?” “我就说她之前咋愿意给白寡妇挑水呢!” “可她都嫁给为民了啊!这,这也太那啥了。” “国家不是提倡一夫一妻吗,这不还有一个缺?” “啊……一夫一妻是这样说的吗?” “那咱不知道,问知青,他们是城里来的读书人,肯定懂得多。” 说话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正看热闹的韩珍珍宋软两人,眼睛里放着热切的光。 宋软头皮一麻,悄摸地把韩珍珍向前一推——对不起了姐妹! 正看得心醉神迷韩珍珍猝不及防被推得上前踉跄了两步,正好暴露在村民们的视线中。 大家眼睛一亮。 “小韩知青,你说一夫一妻是不是这样弄的?” “啊,这,我,我布道啊,”韩珍珍结结巴巴,“但,但应该,不是这样的吧?我也妹见过啊。” “喏,看来你们城里人见识也没比我们这些泥腿子广到哪里去嘛。” 说话的那人啧着嘴地摇头,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 能在这种事情上见多识广,那才是有问题吧。 韩珍珍像个青蛙一样鼓了鼓嘴巴,但是没好意思说出来——自从插队到东风大队后,她的见识确实丰富了不少。 #常常因为自己过于保守和你们格格不入 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唾沫横飞地指点江山,甚至还有人悄摸地跟上去——反正现在也是闲着。 韩珍珍倒是没跟上去,她还惦记着丢在宋软家院子里的那只野鸡呢! 热闹看得差不多了,还是要吃饭的。 路上的韩珍珍心有余悸:“幸好那蘑菇叫她拿了。” 她都不敢想,要是吃下去的是她,她还有没有脸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打算找偷你蘑菇的算账了?” 韩珍珍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算了算了,叶香……她也不容易。” 也不知道清醒后该咋面对啊。 韩珍珍连换位思考都不敢,稍微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跟在她们背后的小驴也不似看热闹时那样精神勃勃了,瘸着个腿走得一步一蹶,时不时“嗯嗯”哼个两声,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那叫一个可怜兮兮。 宋软一眼就看懂了这是刚刚跑得太急了现在腿疼,没好气地上前把这头蠢驴抱起来:“老娘养了你这么个东西也是见了邪了,等你腿好了要是不驮我,你看我不把你脑阔拧下来。” 蠢驴乖巧地靠在她的怀里,耳朵悠闲地一动一动的。 宋软气不过,骂骂咧咧:“就凑热闹,瘸着个腿也要去看!人的事你看的懂吗你就凑凑凑,我看给你取名叫好事得了!” 韩珍珍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胳膊:“宋软啊,你这么骂它,就是,不会有点觉得在骂自己吗?” 她俩也是刚看完热闹在回去的路上啊。 宋软诧异地抬头:“怎么可能,我脸皮厚。” 韩珍珍:…… “彳亍口巴。” 回到院子里,宋软把好事放回了驴棚让它躺歇歇,拎着野鸡和蘑菇往厨房里走。 韩珍珍心有余悸地提议:“宋软,我去收拾野鸡,你再去挑挑蘑菇吧,我是真看不出有没有毒,别倒时候咱俩也吃成这样了。” 那也太可怕了。 宋软欣然同意——她就是再不要脸,也经不住这样程度的社死啊。 连她脑海中的怼精系统也扫描得极其认真,它们系统之间也是有交流的,要是传出去它的宿主像这样堪比当众拉屎的发癫,它还要不要脸? 翻来覆去甚至动用内部VIP权限扫了三四遍,它嗷嗷唱 【三餐四季健健康康~~】 宋软放下了心,开始收拾蘑菇。 她们捡得蘑菇多,又还有只鸡,要全炖了肯定吃不完,与其第二天吃剩菜大杂烩,不如一开始就少做点,下一顿还能吃个新鲜的。 这年头虽然苦,但她还是想在最大范围内让自己的嘴享受享受。 人活一张嘴嘛。 如果不马上吃,蘑菇是不能洗的,得先摘干净伞盖上的草叶碎屑,再摘干净蘑菇根部带泥土的部分,她还找了个小刷子刷掉浮土,打算一会儿统一晾晒在簸箕里。 干刷灰尘大,呛得她直咳。 那边的韩珍珍正在拔鸡毛,细小的绒毛时不时飘起来,刺激得她不停地阿秋阿秋。 两个人背对着背,这个人咳咳咳,那个人阿嚏阿嚏,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莫名有一种时时刻刻在交流的心安感。 从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倒进盆里,宋软正洗澡这顿饭要用的蘑菇,突然眼睛一亮:“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一个香菇鸡肉酱,你带一半回知青点,哪天没胃口或者知青点菜太差也可以悄悄挖一点吃。” 韩珍珍从纷飞的鸡毛中抬起头:“听起来不错诶,但是我不会做。” 宋软一边在系统商城里搜“香菇鸡肉酱配方”,一边底气十足:“我会啊!” 做酱多简单的事,放点作料炒成糊糊,只要罐子里没水没油,八成都不会坏。至于味道嘛,只要她舍得多放佐料多放油,炒鞋底子都好吃,还怕这个? “哇!”韩珍珍星星眼,“你可真厉害!” 宋软被夸得挺起胸脯:“那可不是!做饭嘛,我还是有一手的!” 她兴致勃勃地窜到厨房里抱出个罐子:“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韩珍珍好奇探头:“这是什么?” “铛铛铛~你当时给我的秋笋,我把它腌了做成酸笋,现在应该好啦!” 宋软兴奋地掀开盖子。 “哇,听起来就不错啊!” 韩珍珍家里也常做笋吃,不过通常是晒成笋干炖腊肉,还是第一次听说能做成酸笋呢? 酸笋,听起来就很有滋味,应该和酸菜一样好吃吧。 她带着期待凑过去。 然后闻到了一股很……奇异的味道,该怎么形容呢,就是她仿佛会回到了家,正值炎炎的夏日,掏粪工又凑巧生病,她路过到两天没清理的公共厕所……的感受。 韩珍珍:??? 她有些看了宋软,罐子离她的鼻子那么近,可她脸上仍然是张扬的自信。 是她闻错了? 韩珍珍揉揉鼻子,不信邪地凑上来再次吸了一大口。 “yue!!!” “这什么味道!!”她惊恐地捂住鼻子。 屋外墙角,铁蛋正抽着挂着鼻涕的黑鼻子吸啊吸。 每次这韩知青来,宋软家都会飘出好香好香的味道,但这个俩女人都是小气鬼,自己吃的那么好,却一点也不肯给他这个小孩子分,他每次只能在墙根处流着口水闻,幻想着菜的味道。 也不知道这次吃的是什么。 他猛地一吸,顿住了。 ???? 铁蛋抬头确认,没站错啊,这块墙后是宋软家的厨房不是厕所啊。 他不信邪地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 “娘!娘!宋知青也疯了,她家今天煮屎啊!!!” 因为紧贴着墙角,铁蛋的声音极其清晰地传进了院子里。 宋软:…… 韩珍珍:…… 她默默地看向宋软。 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是,但是…… 谢谢铁蛋。 说了她不敢说的。 宋软勃然变色:“放屁,什么煮屎,这是酸笋!酸笋!一般人还腌不出这个味儿呢,这才够劲,用来煮米粉面条,炒着都好吃!” 韩珍珍诺诺:“啊……啊,哈哈。” 真的能吃吗这。 不信。 看见韩珍珍的那一脸怀疑的表情,宋软深深地为自己的得意之作感到不平:“你不信?真的!我给你做个酸笋炒鸡,你尝尝就知道,可好吃了!” 她说着,就伸手要拿韩珍珍手上已经处理好的鸡。 拿一下,没拿动。 韩珍珍唯唯诺诺但坚定地不放手:“我信,我信,还是吃小鸡炖蘑菇吧,你看你那蘑菇都泡上水,不做得坏。” 鸡肉多难得啊能叫你这么祸祸? 粪坑炒鸡肉,她都不敢想得是什么味儿! 韩珍珍把鸡抱更跟紧了。 “那你把鸡杂给我,我做个酸笋炒鸡杂,你先尝尝味儿,保准好吃。”宋软没办法,只得退了一步。 韩珍珍一脸警惕地看着她,眼睛瞪大,像一只守着自己刚抓的小耗子的猫猫 她这样抗拒,宋软反而更想把酸笋安利出去了。 “你听说过臭豆腐没有?大领导说过的那个,闻着臭吃起来香的臭豆腐,酸笋和它其实是一样的!” 她试图利用名人效应举例。 韩珍珍有轻微的动摇。 “再说,我腌的你也能看见,你看这腌水都是干干净净的,又没加其他的东西,你有啥不放心了。” “你看着颜色,白白嫩嫩的多好啊,一看就又嫩又脆又得劲,吃起来肯定好吃。” 再看韩珍珍被忽悠的眼睛已经有些迷离了,宋软开始上强度:“哎呀,一说都忍不住流口水了,不然我们别炒鸡杂了,干脆直接炒一半吧,半只炖蘑菇,半只炖酸笋。” 韩珍珍:“!!!” 中国人大抵都有着这样中庸的品质——当你说要掀了房顶,他们就同意开窗了。 “炒鸡杂,炒鸡杂。”她忙不迭地把鸡杂都薅下来递过去,不忘交代,“你可得收拾干净点啊,就,一定得干净点啊。” 这要是没弄干净,吃起来不就是屎炒屎了啊。 韩珍珍越想越悲伤,觉得自己为了好友的奇葩爱好简直付出了太多。 这样一想,她猛地站了起来:不行,就一个锅,她得现在就把鸡炖上,不然万一一会儿宋软炒完屎烩屎锅里还有味儿咋办啊。 “鸡肉得多炖一会儿,这锅我先用,不然你炒完shi——不是,炒完鸡胗怕是会冷,就不好吃了。” 她这样解释了一句,飞快地收拾剩下的鸡,手脚那叫一个麻利,生怕宋软会赶上来似的,抱着鸡嗖一下窜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上的烟囱就冒起了袅袅的炊烟。 宋软: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实际上在嫌弃! 因为心中存着点劲,宋软发誓要给这个不相信她的土鳖一点小震撼,把鸡杂收拾得格外仔细,用清水洗了一遍之后还用盐和草木灰搓了一遍再浸泡,最后才切成片。 先把酸笋从瓦罐中捞一块出来切片洗净,在锅里先用姜蒜辣椒爆香,再把攥干了水分的酸笋放进去,只听嘶啦一声,酸笋的味道在锅里伴随着热气腾升,伴随着刺激的辣味。 再放下鸡杂,增加的肉香给这本就厚重的味道更添了一抹浓重。 她炒的时候,韩珍珍就在一边探头探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宋软目不旁视,旁若无人,充耳不闻,动作不停。 等她把酸笋炒鸡胗端上桌的时候,很明显的看到韩珍珍不自觉就坐正了,脸颊肉都微不可查地连几下,伸出的筷子都走以其为中心的S型弯路。 宋软见她那缩头缩脑的战战兢兢样,没好气地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韩珍珍见宋软真敢把这团气味诡异的东西往嘴里送,呼吸都忍不 住屏住了。 宋软嚼吧嚼吧,觉得自己炒的很不错,又加了一筷子。 韩珍珍拨饭的筷子都止住了,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宋软一口菜一口饭拌着吃得很香。 韩珍珍蠢蠢欲动又有些担心:“真,真的好吃?” 宋软睨了她一眼:“不好吃,你别吃。” 于是韩珍珍心更痒了,她颤颤巍巍地伸出筷子,斗鸡眼似的盯着筷子间的酸笋鸡杂抵达嘴边,一狠心咬了下去。 (嚼嚼嚼) “这小玩意儿真的好吃耶!”她惊喜地睁大双眼,猛地又夹了一筷子。 安利成功的宋软十分得意:“是吧,我就说是闻着臭吃起来香吧?” 韩珍珍:嗷呜嗷呜! “娘!你闻,我没说错吧!”铁蛋不依不饶地拉着陈桂芬蹲到后墙根下,“是不是一股子屎味!” 正巧刮风,这边又是下风向,陈桂芬被熏得够呛:“小犊子你是不是闲的慌,yue,这不是厨房啊,咋这味儿?” 正巧这时,韩珍珍含含糊糊的声音从窗户里飘出来:“确实只是闻起来恶心一点,吃着真不错!” 陈桂芬的眼睛突然一睁:今天她们家因为该死的叶香丢了大人,但是要是传出去俩知青煮屎,是不是她们就没那么显眼了? 第49章 没听说过弟媳妇要寡嫂身…… 陈桂芬信心满满打算祸水东引的谣言并没有取得如她预期的效果。 “你说谁?那俩贼拉有钱的韩珍珍和宋软?” “你说她俩偷偷煮肉我信,你说她俩煮屎……emmm赵老大家的,你是不是也吃蘑菇了?说起来你和为民媳妇也确实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哈。” 陈桂芬见脏水没被引走反而眼见着有种要照她头上泼下来的趋势,当场就急眼了。 “我没吃毒蘑菇!我还没来得及吃!” “那谁知道呢,酒蒙子也说自己没喝酒。”周围的人就笑。 陈桂芬气得拔腿就走——这还有什么好聊的,再聊她就要成叶香第二了。这群子势利眼小人,就看着宋软韩珍珍两个小贱人有钱,就使劲讨好,反倒欺负她一个寡妇! 她这样想着,气呼呼地回到家中。 家里一片的狼藉,被叶香扫到在地上的碗盘碎了一地,混杂着四处飞溅的蘑菇和馍馍,有些馍馍吸满了汤汁又被发疯的叶香踩了几脚,看上去像是雨后的稀泥地一样。 叶香那狗东西就是回来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活儿,孙婆子也不是个勤快的,最后八成还得是她收拾。 想起叶香,陈桂芬的眼睛都红了——这个狗东西这么一闹,现在是个什么形象?一个强吻寡妇的女流氓!她陈桂芬还跟这个女流氓是妯娌! 天爷啊,她陈桂芬的名不是名?她陈桂芬的命不是命? 最最最可恨的是,虽然当时叶香的嘴被赵为民堵上了,她还是听见了,这狗东西说“反正她经常帮忙干活儿,她男人也去了,不如让她来疼她!” 呸!!弟媳妇帮寡嫂干点小活儿多正常的事啊,最多这听说妯娌因为这个吵架的,就没听说过弟媳妇要寡嫂身偿的! 这女流氓就是觊觎她! 她陈桂芬堂堂东风大队一枝花,男人都眼瞎了没几个向她献殷勤,倒先叫个女人看上了! 救命啊!! 她稀得被叶香这种脑子有包的癫子看上!! 一想起叶香强吻白寡妇的英姿,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不行! 她猛地冲进自己的卧房,开始收拾行李。 她得回娘家避避! 叮叮当当把东西都打包完,一把拉住正茫然拖着两管鼻涕的铁蛋:“铁蛋,走走走,跟娘回你姥家住去。” 她铁蛋这么可爱,又是个男娃,万一叫叶香那个骚东西看上了可怎么办啊? 她现在就这一个根宝啊! 妞妞怯怯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收东西,到底也是亲生的,陈桂芬顺手把她也一起带上了。 孙婆子身心俱疲回家,就看见这样一副人去楼空、一地狼藉的,当即又是跳脚大骂。 “老娘命苦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两个完蛋玩意儿倒霉媳妇……” 赵家的热闹给东风大队的队员们提供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谈资,尤其是刘大婶,隔三差五就召集一批好事者在孙婆子家门口蛐蛐歪歪,那叫一个怼脸开大。 一直到另一个消息传来,这才勉强退居二线——他们上交的人贩子终于给他们换功劳啦。 这次不是锦旗了——这么多个人,光在锦旗上绣名字就是一副浩瀚工程,更别说得多大的旗面才能写下,于是派出所给他们写了一封感谢信,大队长把它贴在了大队部的墙上。 感谢信也不错啊,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泥腿子可是被公家写信表扬了呢! 现在他们最爱干的事,就是吃完饭后拉着七大姑八大姨,在大队部墙上那张表扬信前昂首挺胸吹水叉腰,看得多了,原本大字都不认得的村民们现在不仅能认出自己的名字,紧挨着前后的他人的名字也能说出一二。 这些人中,又以刘大婶为最——她的名字可是第一个呢! 谁懂这分量!第一个! 那给她骄傲的,走路昂首挺胸像个大公鸡,走到哪儿不忘喔喔叫两声她的功绩,张口是:“哟,你怎么知道我抓了人贩子、名字还在感谢信第一个”,闭口是:“哎呀哎呀,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我这个人吧热心。” 还自封名号“刘第一”,看到其他当时没赶上的人恨得牙痒痒——尤其是孙婆子。 她现在搓麻绳都不往村头去了,刘凤娟那个死老婆子抓了个人贩子了不得了,下巴都要朝天了。 呸!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是运气好,要是当时上山遇见了人贩子的是她,还有这个活寡子什么事! 远远地看到刘大婶,她掉头就准备从另一条路离开。 呸,她才懒得跟这个得志小人掰扯! 但是刘大婶能就这样放过她? 她现在就喜欢和孙婆子这个老东西聊天,认她的身影比探照灯检测仪还灵,当即散步并做两步地赶上去。 “哟,这不是儿媳妇对白寡妇耍流氓的孙婆子吗!”刘大婶扯着个嗓子喇叭似地叭叭,“咋看见我就走了?我,抓了人贩子的刘第一啊!” 孙婆子额角蹦出一条青筋。 刘大婶单手铁钳似地牢牢抓住她的胳膊,另一手挥手绢似地在她眼前甩了甩:“哎哟哟,你急着走什么呀?你又没抓人到人贩子,还能急着去领奖不成?” 孙婆子深吸一口气。 刘大婶眉飞色舞:“啊呀呀,你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你当时,你当时在干嘛来着,和你儿媳妇一起吃蘑菇?看不出来呀,没想到孙婆子你看上这么凶神恶煞,实际上吃饭都叫儿媳妇先吃。你说,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当时没来帮我们一起抓人贩子多可惜啊。” 孙婆子忍不住了,她破口大骂:“刘活寡子老娘看你是闲出屁了,抓了个人贩子瞧把你能耐的,你咋不上天呢!” 听见“刘活寡子”的号,刘大婶的脸色扭曲了一瞬,想起来什么,突然又笑了:“那可不是嘛,名字在公家送来的表扬信的第一个,孙婆子你家祖宗八代也没出一个向我这样的能耐人吧?我要是落你家,名字能和你太奶写一起,你爷爷都得从地下爬起来冲我问好,而你,我 的乖孙,以后可得好生向我学学。”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孙婆子破大防了,上去就要抓花这死老婆子的得意洋洋的老脸。 刘大婶自恃如今身份不同,摇着头退开:“啊呀小孙同志啊,你看看你,急躁了不是。” “急你奶奶个腿儿!”孙婆子呸得一口吐在地上,“装逮儿的狗东西,老娘锤死你!” 两个人斗鸡似地相互盯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铜锣的当当声——是大队长召人在大队部门口的平塔子前集合。 刘大婶好整以暇地抹了把这些天已经被她摸得油光水亮的头发:“也许是给我们发大红花吧,啊哟,这我得快点去看看,毕竟我可是第一个。” “孙婆子呐,你不急,你慢慢来哈。” 孙婆子气得直抖。 等到看见刘大婶还真的站在第一个被戴上大红花,她更是眼珠子都绿了 该死的人贩子!该死的人贩子!有本事你再来一次东风大队啊!!! 有她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不少当时没上山的人后悔得直拍大腿。 踏马的人贩子不长眼啊!怎么偏挑他不在的时候来,一点眼色都没有,活该你们蹲笆篱子啊! 有本事你现在再来一次啊! 这波还没平,大队长又丢下了另一个重磅炸弹:“公社批准咱们大队修学校了,从明天起,一家至少出一个人来,咱们得趁地没冻硬的时候尽快修好。” 这简直是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涟漪不断的湖面,从队员到知青,纷纷议论开来。 第50章 婆婆,我见你风韵犹存…… 建学校那可是大事啊! 村民们虽然说不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之类文绉绉话,但是这片土地持续千年的重读书考试风气,到底是影响着生长于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以往大家嘴里口口声声说读书没用,那是用来贬低知青的,轮到他们自家孩儿身上自然是另一种说法了。 更何况以往村里没几个娃儿上学,那是因为十里八乡的只有公社上有一个学校,隔得天远地远,娃儿要是去了家里的活儿就一点都没办法搭上手了,再加上学费又实在高昂,所以除了大队长一类家中条件确实不错的,很少有人舍得。 现在有了这个条件,谁愿意叫自己的孩子当个睁眼瞎? 而且没听大队长说嘛,因为是自己村的学校,学费可以直接拿工分抵! 再听到学校也会招收其他大队的学生,村民还来不及反对凭啥叫外人占便宜,就听见大队长幽幽的补充:“从他们收上来的学费可以补贴大队,减免我们自己孩子的学费或者给大队换农具猪崽。” 队员们一瞬间变脸,热情洋溢地说:“那再好不过啦!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当然欢迎其他的大队的孩子来咱这上学。” “对啊对啊,多来点,来多点。” “对啊对啊,读书好,娃娃们得读书。” 大队长冷笑一声。 知青们则是想的另一件事:办学校总得有老师吧,他们好歹是从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当个村小学老师还不是绰绰有余? 主要是地里的活儿真的太累人了!当老师再怎么累,也比天天顶着太阳干农活好吧? 但谁都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当老师好,那些人老成精的大爷大娘难道就不懂这个道理? 放屁!他们东风大队的人,屁股下都挂着俩算盘!走路都噼里啪啦打着转! 当即有人问:“那这老师选谁当?” 按常理,老师当然得选学问高的,但要真的按学识来,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们有几个能比过知青——老师这样的好活儿,也不能叫这群外人全占了吧! 这个他们几个村干部也商量过,大队长回答得很痛快:“倒时候按考试成绩来,知青和村民分别排名,各取三个。” 这倒也行。 毕竟他们只是不想叫外来的知青们占了全部的便宜,但你要说全部老师都从他们本村的挑……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村里的人他们还不知道对方有几斤几两? ——主要是教的还是他们自家的娃儿,老师要是选得太差了,这坑的不还是自己嘛。 大会很快散场,但带来的影响却像是雨前的云层,久久地在东风大队上空酝酿。 谁不想让自家孩子当老师?平日不用像他们一样苦哈哈在地里刨食也是满工分,有时候还会有补贴,这样旱涝保收的松快活儿,村头傻子都阿巴阿巴地想插一脚! 尤其是家中有年龄合适、学识也勉强说的过去的人家,那叫一个暗潮汹涌——比如孙婆子家。 “赵三柱那个老东西,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说一声!”孙婆子骂骂咧咧,“你可是他亲侄子,这不该拉自家人一把?” 倒时候老二当兵老三当老师,她一个寡妇拉扯出两个不用在地里刨食的儿子,谁看了不说一句她孙小花牛逼? 刘凤娟那个死老婆子和一群人抓个贼的名头还算个屁! 而且当老师多好啊,以后有哪家敢蛐蛐她,她就叫老三收拾他们家的娃! 这叫啥,人质攥手里了啊! 只要这样一想,她激动地头发都竖起来了。 “不行,老娘得找他去。” 她说着就趿拉上鞋。 赵为民老实巴交地低下头:“但、但我才读了个小学毕业啊。” “小学毕业咋了。”孙婆子插着腰梗着脖子,“你小学都毕业了,教那群小学的毛崽子不是正正好吗?” “再说,就算你考不过人家,赵三柱都当了这么多年村支书了,不能悄摸地扯你一把?最差也得把考题试卷给你先弄来!” 赵为民眸光微动,面上却诺诺地低下了头。 孙婆子一见他这烂泥扶不上墙的窝挫样就烦:“去去去,你给我滚一边去。” 歪炕上的吴建国翘着个二郎腿听完了全程,跟领导人发言似地说:“我到时候以村里人的身份报名,你到时候把试卷也拿给我看。” 毒蘑菇一事也叫他看明白了——都被毒成那样差点两腿一蹬了,也没见穿越之神啥的出来来给他加个buff留个信,八成他是被放弃了! 连快死了这种重大时间点都被忽视,他那些装好媳妇的平常日子难道就会被看见? 呸! 就这样吧,爱咋地咋地。 吴建国摆烂了,他放飞自我了 孙婆子瞪眼:“呸!老娘欠你的啊?不是,你现在狂野起来了,一天天的活儿活儿不敢,还敢指挥起老娘来了?你有没有点当媳妇的样子?” 吴建国的脸皮刀枪不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么会呢婆婆,我是真的想要和你们好好过的。” “这样婆婆,我看你也风韵犹存啊,不然我们俩晚上一起睡觉,在一个被窝里好好沟通一下,我看咱俩之间的误会还挺深的。” 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孙婆子:??? 孙婆子:!!! 她拨拉鞋后跟的手一错,险些连人带鞋一起滑铲出去。 卧槽,她怎么就忘了,这小贱人,这小贱人她是个女流氓啊!那顿毒蘑菇阴差阳错把她本质暴露,她现在装都不装一下! “我**娘的二狗头!你个倒反天罡的小贱人连你婆婆都敢那啥了!你要不要脸!你有没有点妇道!” 孙婆子激动地唾沫横飞地直跳脚。 吴建国翘着脚吊儿郎当:“我懂,我懂,婆婆你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老是用凶巴巴的语言掩饰心中的柔软,你放心吧婆婆,我不会误会你的。”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口比了个心,挤眉弄眼的:“我都懂,婆婆。” 一向东风大队横着走的孙婆子差点没气昏过去。 “赵为民!!!”她和吴建国说不明白,又怕这个狗皮膏药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蹬蹬两步走远,愤怒地朝赵为民开炮,“你管管你媳妇!你看看她说的什么话!” 这丧心病狂的小娼妇连她这样的老婆子都不放过啊!!! 还沉浸在要当老师思维里的赵为民被孙婆子这样一吼,有些茫然地抬眼:“啊?啥啊娘?” 吴建国敷衍地说:“没啥,我说要和婆婆处好关系,娘有点害羞,她这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但谁叫她是我婆婆呢,我会包容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赵为民欣慰点头,转头看向孙婆子,“娘,你们能好好相处就好,家和万事兴。” 孙婆子:??? 这是什么畜生话啊! 她气得嘴皮子都在哆嗦,手一甩,猛地向自己房间走去。 要什么考题试卷,就这么个白眼狼玩意儿,他配吗他!!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60 第51章 划水的鱼,搅屎的棍…… 不管村里各家里是如何暗潮汹涌,但至少在对外的表面,大家还是统一地认为这个学校修得好。 有孩子的觉得孩子可以上学不用当睁眼瞎,孩子已经长大的觉得可以让孩子当个老师多条路,就算当不了老师找个当老师的对象也不错,哪怕是没儿没女的,想着学校建成后收的学费可以大家伙一起分的白捡的便宜,也是十分期待。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大家伙儿便齐聚打谷场,那叫一个积极踊跃。 连平日里上工叽叽歪歪、总是见缝插针偷奸耍滑的知青们都到得整整齐齐。 东风大队还是个村子时,就是个有着百来人的大村,成了大队后又并了一些散户,大多数地方已经建上了房屋,学校便选址在山脚不远处仅剩的一块空地上。 说是空地,其实中间也零零散散的长了几棵树,有两棵很不巧地卡在正中央,得砍掉。更不巧其中一棵格外的大,足足有着几抱粗,枝叶茂盛,呈参天之势。 正巧这时一阵风吹来,树干纹丝不动,但顶上浓密的叶片交错,哗啦啦直响。 俗话说树老成精,虽然现在到处喊着破除封建迷信,但是这玩意儿,是能嘴一张说不信就不信的? 就说四五十多年后,多少人晚上睡觉还不敢把jiojio伸出被子怕被鬼抓呢。 找了块红布在树干上围了一圈,众人你瞅我我望你的,硬是没人敢先动一步。 “起开!”大队长没好气地夺过斧头,“砍个树这么磨磨唧唧的,正好这树长得好,到时候晒干了当房梁。” 被他骂的的队员不仅没有任何不满,还主动向边上让了一步,方便大队长动手——你动手,你动手。 老树精啊,要是你真的存在还被砍了有怨气,就记着这个,这个是先动手的头子,要找就找他。 队员面上唯唯诺诺,心里的絮叨都快溢出来——这些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农们看着和泥土一样憨实淳朴,实际有些天然的狡黠在身上的。 大队长其实心里也有点虚——他要是真的一点也不信这些就不会偷摸半夜爬山上去烧纸了。 他盯着眼前的大树hetui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小声地嘀嘀咕咕:“你也莫怨我,娃儿们要读书,你挡在这里,我也没办法啊。” 他贼眉鼠眼往边上一扫,发现其他人都因为害怕没敢靠太近,更压低了点声音:“你怨赵三柱好啦,这地方是他选的,也是他向上面提的,我就只是个应声的。” “你晓得赵三柱是哪个不,我给你指,就那个躲到后面头上没几根毛的矮黑炉子,你看,要不是他心虚咋会跑那远?”大队长叭叭的,“他是咱村支书,头儿!他还有个外号叫赵蔫毛,家住在balabala” 大队长生怕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老树精找不到人,讲得那叫一个详细,要不是不知道,恨不得连赵三柱的户籍号码都给报一遍。 躲远赵支书阿嚏阿嚏地打了两个喷嚏。 这边哼哧哼哧对树下手,知青们也领到各自的任务——女的被分去收拾地上的杂草,男的得去挑土运石。 像这种农闲时组织的大集体修建重活,除了工分外,公家一般还会包一顿中午的饭,宋软凭借着和大队长家的良好关系,得了个在厨房帮工的稍微轻快点的活儿。 不过毕竟要给大几十个壮劳力做饭,要真论起来虽然比挖土好一点,但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比如说她现在得扛着一筐快半人高的白菜土豆去河边洗干净。 不过没关系——她有挂! 宋软仔细观察确定周围没有人,求着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其实很好说话系统帮她把这些菜叶子一键清理,然后往里面均匀地泼了一些清水做演示,得嘞,完工! 虽然活儿干完了,她却不打算马上就回去。她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把筐拉到自己身边,手上拿了片白菜装模作样,实际上眼睛一闭开始打瞌睡。 “统啊,半个小时后喊我一下。” 【。】 苦总是会流向能吃苦的人,活儿总是会流向能干的人。宋软眯着眼假寐,在心中又坚定了一遍自己的口号——可以是划水的鱼、害群的马、搅屎的棍,但绝不能是能干的驴。 “卧槽!” 提起驴,宋软猛地睁开眼,懊恼地一拍大腿。 她的小驴腿好的差不多了,好吃好喝地养了这么久也结实了不少,虽说还扛不起一个人,但背点菜还是绰绰有余的啊! 她该牵过来的啊! 发现自己多干了活儿,这简直就跟被刮了二两肉一样叫人难受。 宋软心痛地捂住胸口,她还是太勤劳、太实诚了啊! 怼精系统冷笑一声 【好生不要脸。】 宋软充耳不闻,继续气愤地抄起块巴掌大的石头往河里一砸。 咚得一下,正好砸晕了一条探出头来企图啄白菜碎叶的倒霉鱼。 那鱼挣扎都来不及一下,就直接翻了白。 宋软懵逼地上前捡起来,还是条约莫四五斤的大家伙。 虽然懵逼,但自夸的本能已经指挥着嘴叭叭了:“看到没有,老天对我去勤奋的打赏,这叫天道酬勤!” 怼精系统:…… 【6】 反正是白捡的鱼不心疼,宋软打算拿它当自己未来几天轻松日子的“投诚”,遂雄赳赳气昂昂地一手扛菜一手拎鱼地往回走。 ——特地绕路去工地上溜了一圈。 果然,立马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豁,小宋知青抓了这么大一条鱼啊。” 宋软一边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鱼,一边放大了声音:“对啊,我去河边洗菜的时候这鱼被菜叶子引出来的,想着是用大队白菜在上工时间抓的,我一会儿拎到大队食堂去,今天中午给大家加餐!” 她不可能做好事不留名!她没刻在石头上叫所有人反复背诵已经是低调了! 一听这话,大家伙儿沸腾了。 “给咱吃的?” “小宋知青真实诚啊。” “对啊,之前还说凭啥厨房这样的松快活儿给她一个外人,现在看说这话的人就是酸气,小宋知青是真把咱当自己人!” “就是就是。” 哪怕有些人觉得宋软装相败家,在这样众口一致的情况下也不敢直接唱反调,场面那叫一个和谐。 翘着尾巴听完大家对自己的夸赞,宋软心满意足地往大队食堂走。 屁股一撅顶开门,小宋知青在碰通一声中闪亮登场。 “哪个撞门坏了不心疼啊……”大队长媳妇张口就要咆哮,定睛看见了举着一条大鱼的宋软,顿了一下。 宋软底气十足声音嗷嗷得响亮:“婶子,我洗菜的时候逮到条大鱼,今天可以给大家加餐!” 逮了条鱼? 不留给自家反而拿出来给大家加餐? 大队长媳妇瞬间转了口风,冲着其他人咆哮:“哪个把门关上的?害的小宋知青刚才那那么重一声撞门上,把人撞坏了不心疼啊?!” 其他人:…… 她说着,一脸堆笑地转向宋软:“啊呀呀,看咱小宋多勤快,瞧这白菜洗得多干净,还抓了这么大一条鱼……累坏了吧,快去那边歇歇。” 其他人:…… 第52章 找抽 你这脸变得比风车转得还快。 大队长大儿媳在内心吐槽,碍于婆婆雌威,没敢说出来。 不过有鱼吃谁不高兴? 队长大儿媳 也笑眯眯地凑上来,对宋软很是慈爱:“对啊对啊,你就坐在灶膛后看火吧,别的事还有我们呢。” 啥叫看火呢,就是九成半的时间坐那儿发呆掰手指,剩下的半成往里面丢根柴叫火别熄了就成。 宋软一个没留意多丢了两根柴进去,见灶膛里的火嗖一下蹿起呈熊熊之势,有些忐忑:“婶,这个火儿是不是有些大啊?” 大队长媳妇面不改色地把萝卜往锅中一溜,然后夸擦倒了一瓢水:“大什么,不大不大,正好快点熟了好吃饭,烧得好。” 情绪价值那叫一个拉满。 “你要是饿了可以挑个小土豆先埋灰下面。” 她左右瞄了一眼,悄摸地从菜筐拿出一个小土豆,眼疾手快地往灰底一丢,再走过来看火似的捡了根柴枝子一戳,小土豆便毫无破绽地融进了灰堆里。 整个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敏捷迅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下|党出身藏信物呢。 藏完了转头对着宋软说:“没事孩儿,你就在这眯一会儿,好了婶叫你。” 声音那叫一个温柔和善,在她家估三岁以上的娃娃都享受不到这个调调。 但凡脸皮薄一点的,估计已经站起来红着脸推辞了,但宋软脸皮厚,她从善如流、稳如泰山、从容道谢、理直气壮。 ——笑死,她那样“无私奉献”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吗,她值得! 大队长媳妇现在对宋软的滤镜和她带来的鱼一样大,那是半点没觉得她这样有任何不妥,只觉得这闺女敞亮,不像别人不推来推去地较着麻烦。 “瞧这闺女,闭着眼睛都这俊。” 她发自内心地夸了一句。 大儿媳:……6 她眼不见为净地转头开始收拾鱼,宋软带来的鱼虽然挺大,但毕竟吃饭的也有大几十号人呢,一人一筷子估计就差不多了。 于是鱼被切成了极薄的小片,和萝卜白菜一起熬成了一大锅奶白色的汤,上面还奢侈地滴了几滴豆油,一把翠绿的葱花在白汤中飘荡,浓浓的香气飘出来,闻着就叫人直咽口水。 另一锅是杂粮饭,别看是豆子土豆一起煮的杂粮,好歹是干饭呢,要不是刚秋收完队粮食里还算富裕,哪里吃的上? 但在东风大队,这已经是顶顶好的一餐了,没看见连大队长家的大儿媳眼睛都快直了吗!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队长媳妇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但到底是自家的媳妇,顺手从杂粮饭里捡了块土豆捏成个小饭团递过去,“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大儿媳嘿嘿笑着咬了一口,把饭团用手绢包起来放进兜里——她家虎头还在长身体呢,老吵着吃不饱。 其他人各自舔掉嘴角的渣,望天的望天,蹬地的蹬地,均是一副没看到的样子。 虽然按理说在厨房帮工的也要跟着那些上工的一起分饭,但也没有人真的老老实实四手不伸的——老话讲得好,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子嘛。 路过宋软的时候,队长媳妇狠狠地从杂粮饭里舀了一大块,啪得一下怼进宋软嘴里:“小宋知青,吃!” 宋软猝不及防,被噎得眼泪汪汪。 队长媳妇还以为这可怜孩子都饿出眼泪来了呢,又狠狠舀了一块,紧跟着怼了进去:“没关系的孩儿,吃!” 宋软觉得自己像以前看过的动画片里被汤姆猫灌食的小黄鸭,一勺一勺又一勺,好不容易艰难地咽下去,见队长媳妇还有要动手的意向,吓得连连摆手。 “够了够了婶儿。” 队长媳妇意犹未尽,正巧外面传来下工的铜锣声,不得不收手。 指挥着几个帮厨婶子把饭菜搬出去,不忘小声叮嘱一句:“把嘴擦干净了出来啊。” 那是,她又不是傻的,顶着饭粒子出去明晃晃地告诉大家:啊,对,我就是偷吃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吧? 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屎)吗。 现在这个年代,为了一颗鸡蛋半碗米打成乌鸡眼的可不算少呢。 今天的人格外积极,下工才响没多久呢,已经一窝蜂地挤到大队部门口,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大鹅,铁盆子一放,齐刷刷地伸长了头。 “真有鱼肉!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小指头那么大一块!” “还是干饭呢!” 队长媳妇拿勺子猛敲盆边,声音和炸雷一样吼道:“都排队!排队!” 刷得一下,一条蜿蜒的队伍瞬间出现,咋一看大致整齐,实际暗潮汹涌。 比如有的慢了一步的不满地推搡着前面的人:“你咋站我前面?!” 前面的人也必不可能相让,抽着手肘子划船似的往后怼:“撒开,老子一直就是站这的,你自己反应慢了怪谁啊?!” “我去你奶奶的……” 虽然底下你戳我一下我怼你一肘地暗中相斗,但还是没人真的出去——那不就便宜后面的人了吗,他们又不傻! 大队长媳妇扯着嗓子:“这鱼是小宋知青抓的,饭也是小宋知青烧火帮着做的,咱东风大队的人可不像隔壁周家屯那样不讲良心,第一份给小宋知青打,没毛病吧都?” 别说大家伙儿本来就觉得自己占便宜,又还扯上了老仇敌周家屯,那自然不能承认自己和他们一路货色,当即纷纷应声道: “没毛病!” “打打打!” “哪个有问题赶去周家屯!” : “婶儿你快点吧,人要饿过去了。” 有些小青年嬉皮笑脸地开玩笑。 大队长媳妇没好气瞪了他们一眼:“都说些什么话!还不呸一口!” 然后咵嚓把勺子往盆底下猛地一捅,舀了满满一堆尖的菜朝宋软气势磅礴地一喊:“来孩儿,把碗伸过来!” 刚被连捅三大勺饭的宋软毛都快竖起来了,嗖一下把饭盒收回来:“婶,婶,不用这么多,给打点汤就行了。” 大队长媳妇勉为其难地稍微抖了抖,把山巅抖成山丘,再次气势磅礴:“来!” 宋软可怜兮兮地盯着她。 大队长媳妇不情不愿地再次抖了抖,抖成平地不肯再减了,夺过来哐当一下打进去:“正长身体的孩儿,吃这么少。” 蠢蠢欲动地还想再加一勺。 宋软抱着饭盒就跑,真不是她客气为别人着想,主要是她偷尝过了,这鱼做的清汤寡水没油没辣椒的,里头的炖菜也跟跟用白水的没啥两样,还有点若有若无的鱼腥味,她是真不爱吃! 她好吃的吃多了嘴刁嫌弃,其他人却是真喜欢,当场就有人对大队长媳妇嘿嘿笑:“婶子,我长身体吃的多,给我多打点呗。” 大队长媳妇虎目一睁:“滚犊子,这鱼是你捞的?” 咵嚓一下舀了个盆地,一勺打进他的茶缸子,又给他打了一勺杂粮饭:“走走走,后面的人不吃了?” “对啊二赖子,打完了赶紧走,咱不吃了?” 二赖子被撅了个灰头土脸,讪讪地抱着茶缸退到一边。 对着缸边嘬了一口,他那点不满又烟消云散了——他吃到了一块鱼肉!一块有小拇指那么大的鱼肉! 乖乖,现在的生活是真好啊! 他满足的眯起眼睛,细细地慢慢嚼。 其他人看他这副样子,更是心中痒得急,不断向前蛄蛹。 干了一上午体力活确实饿,不少分到的鱼汤的人往边上的田坎上一蹲,当场大快朵颐起来,现场一边吸溜咀嚼的声音。 一部分实在心疼孩子的,强忍着着口水拿缸往家走,现在的小孩子都有个狗鼻子,远远就闻见了,高兴得围着大人的腿直蹦。 “鱼鱼!吃鱼鱼!” 而且因为大队长媳妇确实也还算公平,除了提供鱼的宋软分的稍微多了一点外,大家都是平等的盆地似的一勺鱼汤菜,连她的小闺女王杏儿都是一样。 大家都少,那就没啥好计较的了。 众人其乐融融地蹲一起吃饭,吃到块鱼肉便故意把嘴吧唧得直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小宋知青真是真没把他们当外人呐! 众人一边吧咂嘴,一边感叹道。 新来的女知青郑秋月眨着一双上挑的眼睛,打量坐在石头上吃饭、不时从自己碗里挑一点给韩珍珍的宋软,问向身边的田慧妮:“我听着这个女的也是知青?” 田慧妮 点头。 郑秋月有些不满:“那我们才该是一边的啊,她抓了鱼不分给我们,全给这些泥腿子,有没有点集体观念啊?” 田慧妮差点一个哆嗦打翻了饭:你敢指挥那个上能一拳打死野猪、下能捅飞人贩子的煞神做事,语气还这么差,是不是不想活了? 没瞅着她堂堂一个重生者都被迫蛰伏了吗。 但郑秋月自从下乡后就一直和顾均三人待在一起,又自视甚高不屑于和队员泥腿子们说话,对这些小道消息并不清楚,还在嘀嘀咕咕抱怨。 田慧妮听着听着,笑了起来。 她正好看不惯这个以发小身份老黏着均哥的死绿茶,巴不得她去找宋软那个煞神挑事,最好全身打成渣渣省得老扒拉着她均哥,当即温和低垂眸: “你别这样说,咱们现在也是东风大队的人了,和队员们打好关系也是应该的。” “呸!那她怎么不和我们打好关系?”郑秋月啐了一口,“我看她就是自甘堕落!” 其他人扒拉着碗里的饭没说话,但内心还是认同的。 虽然之前和宋软关系不错,但看宋软又是打野猪又是抓鱼的,他们明明才是更亲近的自己人,得到的却和普通队员没什么差别,心里当然不平衡。 只是碍于宋软那逆天的武力值不敢多嘴,现在有个愣头青愿意打前锋,当然最好不过。要是能叫宋软回头是岸痛改前非最好,不成也不是他们倒霉就当看热闹。 在一边默认的支持中,郑秋月气焰更甚,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宋软的方向走去。 第53章 打了他就不能打我了哦 宋软正没滋没味吃着饭,突然眼前被投下一片阴影。 她一抬头,是个眼生的女同志,一双上挑的眼角高高吊起。 “这位同志!”来人义正言辞地说,“同为知青,我要批评你!” 宋软懵逼眨眼,指着自己鼻子:“啊?谁?我吗?” 韩珍珍也阿巴阿巴地停下筷子:“啊?你要批判谁?” 郑秋月昂着下巴微微点了点:“对,就是你。” 宋软莫名其妙地向知青堆的方向看去,正对上那堆人的偷偷瞄过来的视线,放下被她察觉了,一个个又是抬头望天又是埋头吃饭地掩饰。 还是个集体行动? 郑秋月已经冲冲地再次开口了:“你不用看别人,来批评你是我们集体的意思!” 正张着耳朵偷听的知青堆:!!! 不是,没叫你这么说啊! 他们情不自禁蹲着向后挪了两步。 一堆人集体挪动实在是太过明显,又都还是蹲着的,就像是一群挤挤挨挨畏畏缩缩的鸭子。 就这? 宋软笑了。 郑秋月挂不住脸:“宋软你别嬉皮笑脸,我是很严肃地在向你提出批判!你要是一直这个态度,我就要批|斗你了!” 批|斗,这个词就十分严重了。 宋软收了脸上的神色:“说。” 郑秋月初中的时候当一段时间红小兵斗了不少人,甚至这次被送下乡也因为家里受影响怕之前被斗的人来报复,扯起大旗来那叫一个熟练:“主席说过,要团结不搞分裂,你游离在知青之外,十分影响大家团结!” 宋软咔吧咔吧捏了捏拳头。 要打就打吧,非得像个法师似的,干起来之前还得逼逼叨叨吟唱一段。 关键就这时空环境你还不能打断。 好在宋软在刚穿来不久就好好习读了魔法宝典,和人对轰也不虚:“主席也说过,要用事实求是的态度来对待问题,忌带主观性、片面性和表面性。你说我游离在知青之外,有什么依据?” “对啊对啊,”她俩魔法对轰韩珍珍反应不过来,但“游离在知青之外”她还是能听懂的,当即仗义地插一杠子,“宋软天天和我一起,咋,我不是知青啊?” “你们只是小团体……” 韩珍珍啊呸了一声:“那你天天也和顾均一起玩儿,没来找我玩儿啊,这就不是小团体了?” 天真中微带点憨的人的话总是最难接的,尤其当她有底气的时候,因为她真是有什么说什么,装都不装一下。 “那不一样!”郑秋月被噎了一瞬,转头专攻宋软,“我们现在是讨论宋软的问题,大家下乡就是一个集体,你抓到了东西我们居然是最后知道的,这是越级上报!” 听到这话的知青点众人情不自禁地在心中点了一下头,对啊,凭什么先告诉村里的人,结果他们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那都是肉啊! 他们虽然是从城里来的,但是这个年代即使是城里,吃肉的时候也并不多,更何况他们下乡以后因为干活不如当地队员,吃的更差了。 也就是靠着宋软,他们这段时间才吃了几次肉。 但人总是不满足的。 “怎么没告诉你们,我抓到鱼了还专门去工地上走了一圈,大家都知道你不知道,你偷懒了吧!”宋软撇嘴,“说是下乡建设农村,结果干活儿的时候不知道跑哪里去偷懒,还好意思指责我这个正儿八经做了贡献的,你的脸大的我家驴走半个时辰都走不完。” “宋软,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郑秋月下意识一抹脸,面皮涨得想跟充血的猪腰,尖叫,“你明知道我说的是猎物的处理问题。” 宋软笑了:“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要是再打到什么东西,还得专门交一份给知青点,这样才能算不游离在知青之外?” “哼,知道自己错哪儿就好。”郑秋月双手抱胸,但下巴高傲地抬起,一脸等着宋软认错的表情。 “好哇,咱这原来漏了个大地主资本家没挂路灯上啊!”宋软扯着嗓子嗷嗷叫: “大家快看这剥削人的劲啊,我打到了东西想分为大家还得先给你一份,咋地,这山里的东西是你的,你要效仿古代土匪的占山为王要过路财啊!” 正零零散散在蹲在田坎地头吃饭的人下意识探头探脑望过来。 这个帽子扣得又大又重,郑秋月一下子白了脸:“你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之前一直装死的负责人刘永强捅了捅田慧妮——你是女知青负责人,去劝劝啊。 田慧妮埋头吃饭眉毛都不挑一下,别说均哥今天是上公社取包裹了不在,就是在,她也不会为了图一时表现上招惹那个能打能骂的婆娘的。 表现把自己表进土了,那有什么用! 现在禁封建迷信,好处都不能给她烧过来。 刘永强戳了半天没戳动,不得不自己站了起来。 “宋知青,宋知青,你别喊,郑知青不是这个意思。咱们知青内部的事,别叫外人看了笑话。” 宋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刘永强,忽得笑了一下。 叫她想起什么了呢,一家子里面的那个老实人丈夫,平时像是死了一样让媳妇泼妇一样又争又抢,自己躲在后面不声不响吃得满嘴油光,闹得太过别人找上门了,忽然就又活过来了,涨红了脸指责媳妇,还被别人夸一句“管的好”——反正错误都不是他的。 看着是个好的,呸。 幸好她搬出去了。 她不阴不阳地拉长了语调:“哟,原来点长您一直听着的呐,我还以为这个谁……” 韩珍珍在一边十分有眼力补充:“郑秋月。” “哦,对,郑秋月,我还以为这个郑秋月指责我不把肉都上交给你们的时候你也不在呢。” 刘永强的脸有些发红,不过因为肤色黝黑看不太出来:“宋知青,郑知青只是想着我们都是知青也是个集体,有东西一起商量最好,当然你要是直接交给村里也没啥。” 韩珍珍眨巴眨巴眼睛,精准扎刀:“那你的那罐咸菜怎么不拿出来一起商量,每次都是一个人偷偷吃,我看见好几次了!” 宋软嗤笑一声,语调那叫一个波涛起伏地阴阳:“一~起~商~量~” 刘永强被刺得面皮子都在烧,他其实 知道自己这样不占理,但当众这样下面子,窘迫中又带了不满。 本来也是找你商量,不行就不行,怎么这么咄咄逼人呢!他大小也是知青点的点长,不要面子的?真是不懂事! 郑秋月终于回过神了,她家世不错长得也算漂亮,自小就被众星捧月的,如今虽然是躲事下乡,但在夹在一众小地方来的知青和本地的泥腿子中,心底的傲气反而更甚了。 现在被人当面这么一撅,更是恼羞成怒,说又说不过,看着宋软艳丽的脸,恶向胆边生:“我撕了你的嘴!” 她说着,指甲却朝宋软的眼角处抓去。 宋软反应极快地一偏头,反手揪住郑秋月的大辫子,就跟揪住萝卜缨子提萝卜似的,把她薅了起来。 “占不到便宜就跳脚,我看你叫啥秋月,叫秋风吧,天天想办法到处挣秋风。” 宋软单手薅住郑秋月头发,嘲讽大开。 女生打架薅住对方头发,就跟战场上夺了敌军大旗没什么区别,就是胜利在握。 郑秋月被她薅得头直往后仰,咬紧了牙,不服气地还伸长手指试图继续抓。 宋软对着她的膝盖窝一踹,手上一个用力,就跟按着警察犯罪分子似的,一下子把她压在了地上。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郑秋月已经被像个王八似的按在了地上。 韩珍珍的手伸了又缩回去:好,好像不用她帮忙,哈。 刘永强看上去人都傻了。 正好这时,几个上公社的新知青提着东西回来了,一眼就看见被按在地上嗷嗷的郑秋月。 “你凭啥欺负人!” 蚂蚱一直对郑秋月有点意思,一看自己的女神被像个王八似的按在地上,当场一股热血上头,也不管什么男不打女,东西一放就扬着拳头冲上来。 宋软眼皮都不抬,反腿就是一脚。 “嗷啊啊啊!” 蚂蚱一声惨叫,伴随着破空声,真像个蚂蚱一样被踹得高高弹起,呈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落到地上,脚还抽搐一两下。 剩下的两人当然也站不住了。 先不说他们从小到大的情分义气,谁都知道他们四个新来的是一国的,同伴被这样打了他们还没反应,以后谁还会把他们当回事! 反正不过是个女人! 顾均一脸寒冰,撸着袖子走上去:“我本来是不打女人的,但是这位同志你实在是过分了,谁给你勇气动……” “啪~!” 宋软懒得听他哔哔叨叨的前摇,反手就是一巴掌,“党给的!” 顾均被打的原地一个螺旋坐在地上,猩红着双眼:“如果你是想故意激怒我,那你成功了!” “蚂蚱,方阳,一起上!” “瞧您,打个女人还得摇人还这么气壮山河的,”宋软嘲讽地笑着直起身,“可低声些吧,难道光彩吗?” 韩珍珍左右看看,见宋软手还按郑秋月没撒空,一个起步跳跃扑了过去。 老娘坐马桶! 碰通一声,才跟着直起腰的郑秋月被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这个我帮你坐着!你撒手打他们去!”她嗷嗷的。 一对二她不行,就按死一个吧。 宋软腾出了手,也撸了袖子气势汹汹地看向剩下的三人。 好一阵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混战,方阳一开始还觉得三个男的打一个女人家不好的,被连着两巴掌抽得像个滚圈一样后也改了主意,龇牙咧嘴的决定认真给她个教训。 ……虽然也没什么用,被宋软一脚踹飞和蚂蚱作伴去了。 然后宋软就跟蹿上去就是一顿锤。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挨揍啊。 顾均被打红了眼,顺手抽出赶场时买的捆成一棒的甜杆,劈头盖脸地朝宋软的头上砸去。 被打的还送武器啊。 宋软反手一接一扯,顾均被扯得踉跄一下,宋软再对着他膝盖窝一踹,他碰通一下砸地上了,正好压在并排躺着嗷嗷叫的蚂蚱和方阳身上。 宋软一个猛虎下山扑上去,就跟骑在一个品字小山上似的,挥着甜杆棒一抽抽三。 打累了顺便咬了一口甜杆,嚼吧嚼吧把渣吐到一边:“多客气,知道我打累了还送点水果补充一下。” 她真善良,都没直接吐他们脸上。 宋软夸夸自己。 但对于被镇压的三人来说,伤害性很大,侮辱性极强。 奈何顶上的人戴了力拔山兮气盖的buff,那叫一个稳如泰山纹丝不动,三人只能无能狂怒。 这还是个女的吗!咋这么能打!她是镇山石吗,八头猪叠起来都没这么重啊! 三人绝望,奇妙地被如来镇压在五指山底下的孙悟空共情了,恍惚间觉得自己看见了祥云观音。 周围的村民原本见三个大男人围攻小宋知青一个小姑娘义愤填膺要上来帮忙的,结果没过两秒三个男的都被摁着捶,就又默默坐了回去。 啥打架不打架的,没看到,没看到。 只是到底若有若无还是会偷看,一边暗自摇头城里的男知青干活不行就算了,结果连打架都不行,一边在心里咂舌小宋知青真能打。 几个大婶子专门把自家小伙儿拉过来指着教育:“虽然小宋知青人不错,但绝对不能娶,你瞅这凶的,一打三都能把人按着捶,要结婚后有点矛盾,你娘我可没九条命叫她捶的。” 那几个小伙儿苦笑:“娘,那我也没九条命啊。” 眼见着宋软似乎捶得差不多了,村民们这才上去开始劝架,拉的拉扯的扯,着重把被拉起来又企图再次冲上去的三位男知青和宋软隔开。 “啊呀呀,男子汉大丈夫,计较什么。” “就是就是,输了就是输了,咱可不兴过后还挑事的。” “而且你们三个男的打小宋知青一个女娃娃,本来就是你们不占理的哟。” 蚂蚱涨红着脸:“你们就是偏袒宋软!” “胡说!” “对,小宋知青那个词儿怎么说的,咱们可是实事求是。” 村民们脸上均是一派正气。 另一边宋软微微喘着气,像打了胜仗的小猫一样被大婶子们拍灰抹脸。 怼精系统突然一拍脑袋: 【我就说咋看着眼熟,刚才你脚底下最上面那个是这本书原男主啊,那个重生的田慧妮就是他官配来着。】 宋软一愣,杀气腾腾的目光下意识就朝田慧妮扫过去 田慧妮被看得毛骨悚然一激灵,忙不迭向后退了一步自证清白。 不是,我真的没想上来帮忙的。 你打了他可就不能打我了哦。 (思考) 战战兢兢比心.jpg 第54章 一张嘴跟吃了一个团的红…… 大队长哼着小曲,一身舒畅地从自家厕所里走出来。 可憋死他了。 虽然村头有个集体厕所,但现在讲究“肥水不流外人田”,即使他是大队长,毕竟一大家子负担也不轻,该精打细算的还是得盘盘。 主要是他媳妇凶得嘞。 但作为大队长,他又不好在上工的时候回来上厕所,那成什么样子了,只能忍着。 想起上工时宋软拎着过来展示的大鱼,他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把自己的宝贝旱烟夹在胳肢窝下,整个人兴冲冲地往外走。 虽然晚了点,但打饭的是他媳妇,还能少了他这口? 想到香喷喷的炖鱼,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自从小宋知青来了他们东风大队,他们这穷旮沓肉都比往常多吃了几回。 公社领导虽然之前不干人事见老往他们大队塞包袱,但这次分来个好同志啊! 正美滋滋地想着,突然就发现自家虎头旋风一样卷进来,大叫道:“爷爷,爷爷!小宋姐姐被打了啊!” 诶诶诶诶诶?? 大队长还没反应过来,还没系好的裤腰带已经被大孙子一阵猛拽,裤子险些掉了下来,被他一把拽住。 他赶紧把裤腰带系好,虎着脸:“倒霉孩子你干啥!” 虎头急得直跳:“爷爷你 快去帮小宋姐姐啊!小宋姐姐好可怜的,被三个男知青围着打,你快去教训他们!” 什么? 大队长的眼睛一下子瞪大,谁敢打他送肉小财神? 旱烟往鞋底子一磕,跟着虎头气势汹汹地往大队部走。 这群知青,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闹妖还第一名,现在还打上人了! 虎头是生怕他美丽大方柔弱的小宋姐姐被打坏,跟个小牛犊似地拽着他爷横冲直撞,孝得他爷差点径直起飞。 等两人着急忙慌地赶到大队部,战斗已经结束了,三个男知青被村民们隔在一边。 大队长还没喘均气,捏着烟袋就横眉瞪眼地看向这三个祸头子:“三个大男人,合起伙打一个小姑娘,害臊不……害臊……” 他看见了三人被锤得鼻青脸肿仿佛紫茄子一样的脸,声音不自觉就顿了一下。 咋看上被打得挺狠哪。 但毕竟是三个打一个,还是男的打女的,小宋知青肯定也吃了亏…… 大队长的目光落在宋软白白净净、一点彩都没挂的小脸上,又一顿,不死心地向下挪。 也许是身上受了伤,小宋知青老实不会哭,所以才咋一眼没看出来……嗷。 宋软连身上的灰都在刚刚被大婶们拍干净了,那叫一个衣冠整洁,雄纠纠昂着下巴的样子像个骄傲的小公鸡。 和边上鼻青脸肿、灰头土脸、一身脚印、部分衣着还在打斗中被勾破呈小旗帜似的条状的三人站在一起,活像是原始社会野人和二十世纪新人类的跨时空会晤。 “呃……呃……” 大队长吞吞吐吐了半天,硬是没好意思说出“三个大小伙子咋好意思欺负一个小姑娘”的话出来。 也是,小宋可是能一拳头锤死野猪的。 再看顾均三人又多了看傻子似的稀奇,以多欺少以男打女不就是欺软怕硬吗,偏又选这么个煞星当对手,你说这不是光屁股打老虎,不要脸又不要命嘛。 鉴于吃了大亏看上去是对方,他一抹脸开始和稀泥:“你说说你们还是从城里来的知识分子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闹成这样?大家相互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蚂蚱捂着肚子气得直跳脚:“村长你这是偏袒!你看看,我们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围观的人群里幽幽传来一句:“三男的打小宋知青一个闺女,没打过还有脸跳呢,搁我门都不好意思出。” 其他人也跟着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宋软插着腰嚷嚷:“村长,我可安分了,都是他们挑的事!” 不等三人插话,像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连珠炮:“我好好吃饭呢,那叫叫打秋风的上来就指责我不该打到的东西给大家,得给她,呸!资本家都没这么会剥削,我当场就严厉批评了她!” “结果她就恼羞成怒要动手,那我也不能站在挨打吧,我把她按地上了——我只是想叫她冷静一下,都没动手打她,结果这三个!” 宋软凶神恶煞又无比气愤地对着满头包三男一指,嗷嗷地叫:“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要打我,三个大小伙子啊,一起来欺负我这个小姑娘,我除了拼命反抗,还能怎么办?” “结果这三个人不要脸啊,自己弱跟更小鸡崽似的技不如人,现在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宋软声泪俱下柔弱无依,仿佛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被周围风刀霜剑欺负地瑟瑟发抖。 虽然一脸柔弱,但吐字清晰声音洪亮,叭叭的硬叫那三人没插进去话。 “你你你你……”蚂蚱被气得直哆嗦。 你刚才一捶三的猛劲呢?现在装什么柔弱?他们肺都快被捶出来了的还没哭,你倒还好意思一步三颤?? 要不要脸啊!! 顾均作为三人组大哥,当即就开口相助:“但你打的也太重……” 宋软猛地提高了声音,嗷呜嗷呜地硬生生把他的声音压下去了。 其他人也纷纷声援:“对,是这么回事。” “小宋知青之前一直在好好吃饭呢,确实是那个新来的女知青来找她的。” “要我说,这也不能怪小宋知青。” 虽然都是知青,但村里人心中也有称掂量偏颇的。 小宋知青虽然人是煞了点,但下乡以来又帮着找猪又帮着打猎还得了面锦旗,也不似其他知青一样高高在上下了工恨不得和他们划道界,哪家鸡飞狗跳一准能看到她的身影,一来二去也混熟了,融入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所以现在大家也乐意帮着说两句。 “说起来,那个女知青呢?”突然有人问。 对哦,那个挑事的祸头子呢? 被提了个醒,大家才反应过来好像忘了个人。 “这里,在这里。” 似乎从下方飘来一个声音。 众人:??? 循声望去,韩珍珍正骑在瘫成一条的郑秋月上面,举着手臂跟像小学生上课想回答老师问题似的。 郑秋月屈辱地扭动几下,韩珍珍就跟消防员驯服喷水水管一样手脚并用地一压。 再次压趴。 郑秋月尝到了泥土的芬芳。 “我怕她对宋软下阴手,给她按这了。”她得意洋洋地请功。 大队长抽了抽嘴角:要不你能和宋软玩得来呢。 “还不快起来,像什么样子!”大队长意思意思地训斥了一声。 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地上来拉开。 “啊嗷!” 爬到一半的韩珍珍腿一软,碰通一下跟个秤砣一样坐了下去,把跟着起到一半的郑秋月咚一下又坐到地上。 郑秋月:yue!!! 这狗东西压她胃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腿麻了,大家扶我一把。” 韩珍珍有点不好意思。 郑秋月眼珠子都快被坐脱了眶,半死不活中带着愤怒地瞪向韩珍珍:你还好意思腿麻? 韩珍珍狗狗怂怂摸到宋软身边,然后脑袋又支棱起来了,鼓着眼瞪了回去。 你个坏东西还好意思瞪我!啊呸呸!! 踉踉跄跄被刘永强扶起来的郑秋月气得呼吸都紊乱了。 但顾忌着她身边立着个张口骂她剥削闭口说她资本家的宋软,一时没敢吭声。 顾均也冷静下来了,一脸难看:这件事说到底就是郑秋月挑事,蚂蚱脑一热扩大战火把他们卷进去了,即使挨打的是他们,细揪起来也是他们不占理! 但要是就这么认了怂未免太没骨气! 他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在心里把挑事的郑秋月骂了个狗血喷头: 都是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害得他现在这样骑虎难下! 连带着对好兄弟蚂蚱也有了埋怨。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大队长没时间和他们磨——他还没吃鱼汤,下午还得继续盖学校,全是重活儿,午休的时间多珍贵,他不要休息的? 于是快刀斩乱麻,先骂了一顿挑事的郑秋月,再斥了三个瞎掺和顾均三人,最后和宋软说了两句要团结的场面话,连鸡蛋都没叫她赔一个,便喝令众人散了。 到底要给大队长几分面子,散就散吧,反正也没啥热闹继续看了。 众人就跟电影散场似的,一边吧咂着嘴回味,一边嘀嘀咕咕地各回各家。 退场主演宋软走的昂首阔步,对着韩珍珍招手:“ 走,我开个黄桃罐头给咱当庆功宴去。” 韩珍珍觉得自己值得,颠颠地跟了上来。 气得郑秋月的脸色一阵扭曲,尖酸刻薄地小声骂:“瞧她那小人得志的样!” 宋软的耳朵多灵啊,嗖一下扭头:“你清高,祝你一辈子别得志哟~” “你!”郑秋月瞪着眼就要冲过来,被顾均一把拉住。 虽然厌烦郑秋月的没脑子,顾均沉着嗓音暗含警告:“宋同志,得饶人处且饶人。” 宋软义正言辞:“你这是封建社会的俗语,不听不听。咱现在是新中国,主席说了,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打又打不过,吵又吵不赢,一张嘴跟吃了一个团的红小兵似的。 玛德你这么能来东风大队多屈才啊! 顾均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就走。 宋软贱贱地追问:“啊咧,这就走了哥?不再聊两句的?” 顾均的拳头捏紧了,最终只是一言不发。 整个知青点的人都有些沉默,不知道是不是那点小心思被凶悍磨灭的失落。 与他们不同,林信平偷偷摸摸地溜出了知青队伍。 他凑到大队长小闺女王杏儿身边,清了清嗓子,以一种嗓子里卡了刺一样的做作低音道:“杏儿同志。” 第55章 吃瓜群众 王杏儿作为大队长家唯一又是最小的闺女,向来还是比较受宠的,比如在这个人均文盲的年代,她一个姑娘,读到了初中! 成绩也还不错,要不是中考头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拉了一宿的肚子,第二天连考场都没进,保不齐还能继续读下去呢。 但即使如此,初中学历已经是东风大队本地中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长得也算清秀水灵,书读多了身上又自然也有那么点气质,更别说她爹还是大队长,王杏儿在东风大队的婚恋市场上,那绝对是第一梯队的香饽饽,不少小伙儿眼不错围着打转呢。 不过王杏儿可看不上这些常年干农活、被日头风沙磨砺得宛若狗头枣、连大字不识几个的男人,她看过电影,读过小说,自觉眼界开阔,一心想找一个有学识的灵魂伴侣。 正好这时林信平出现了,学历是高中毕业,说话是温言细语,对她还嘘寒问暖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说话听起来有点像卡卡的拖拉机似的。 不过拖拉机确实招人稀罕,爱学就学吧,王杏儿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 再加上林信平几次主动往来,两人之间已经隐隐有些暧昧微妙了,有些羞涩地垂下头:“林知青。” 林信平眼睛里的笑意深了点,面上却流露出一些担心的神色,压低了声音:“杏儿知青,你在家里……也挺难吧。” 王杏儿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她其实觉得爹娘对她挺好的啊,不说别的,十里八乡的除了她,哪个姑娘能上初中? 林信平一脸的心疼:“傻姑娘,你实在太单纯了。你就没发现,别说和宋知青比,就在你一家人中,你得的鱼汤是最少的吗。” 王杏儿迷茫了:是这样吗? 她情不自禁低头看向自己的饭盒。 但鱼汤多好的东西啊,她一拿到手就唏哩呼噜吃上了,现在碗里就剩几片菜叶子和薄薄的一层汤汁,看上去确实挺凄惨的。 她努力回忆着自己还没开吃时的鱼汤分量,好像,确实不太多的来着。 她渐渐绷起了嘴角,心不在焉地捏着自己的辫子尾巴。 “虽然这是大锅饭,要是婶子给你们家的人都多打,难免会叫人议论,但要是有的多有的少,就可以说是打饭时没注意了。只是,我有些替你不平。” 林信平觑着她不断闪烁的眼睛和蹙起的眉头,心下满意。 女人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眼见着都要到出嫁的年龄了,就没必要把家里看得太重,该把未来男人当做第一位才是。 尤其是这种家里比较受宠的,要满心满耳都是父母兄弟,一心听家里人的话去了,把未来男人置于何地? 但是度也得把握好,他能看上王杏儿,主要是因为她大队长的爹和能帮着干活的几个哥哥,要她真和家里闹得老死不相往来,那还抵什么用? 林信平微微偏了偏头,看上去一片赤诚:“也许只是我太在意,紧张过度不自觉想多了。” “你别怪我多嘴,我就是……”他顿了顿,脸上似乎有些红,声音更低了些,“有些心疼。” 王杏儿虽然在公社读过几年书自诩见识广,但这年头的风气普遍保守,男女之间的相处也比较含蓄,何况还是更单纯的学校里,哪儿见过这副架势? 当即就被感动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怎么会怪你呢?” 林信平端着因为看戏还没来得及吃的饭盒,故作大方地说:“所以还没吃,把我的肉给你分一点吧。” 王杏儿被他一套组合拳捶得晕头转向,但听到心上人愿意给她分肉,立刻羞答答地把碗伸过来。 林信平准备收回来的动作一僵,望向王杏儿的视线里充满不可思议。 不是,你还真要啊? 你们女人一般都不是温温柔柔、别别扭扭,想叫你们拿点东西要来回推个几遍最后才不得不收——他长在江南,从小到大遇见的女的都是这样含蓄婉约。 东北大妞王杏儿仰着脸,大大方方又坦荡信任地望着他,碗还跟着向上凑了点。 林信平:…… 他咬咬牙,在心中默念了好几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把碗中的一大半鱼肉和菜都夹了过去。 “我一个初来乍到的知青,又不像其他人有家里支持,平时连口二合面都难吃到。我一个大男人,吃点苦没什么,但要不是这次统一分鱼肉,都弄不到什么好东西给你,也挺愧疚的。” 林信平低着声音,又夹了一满满一筷子的鱼肉放到王杏儿碗里:“你多吃点,看你吃的香,我也满足了。” 他都说的这么惨了—— 王杏儿一脸感动地拿着筷子,嗷得吃了一大口:“你别愧疚,你对我挺好的,放心,这么好的菜,我一定吃得香!” 林信平:…… 他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头,在心中直骂。 就这个脑子,就是考前没拉肚子,也绝对考不上高中! 其实在原时空线上,他软饭吃得还是挺容易的。 那一世王杏儿虽然也耿,但因为和叶香当了朋友,对这个大城市来的好友很信服,长期受她“爱情就是要给爱人奉献”、“好东西要给爱人,爱人好她才好”等理论洗脑,和林信平相处时以主动奉献为多。 本来之前两人也已经搭上线了,但现在吴建国穿来了,一是他没兴趣和个七十年代小土妞维持什么友谊,二是他那奇袭白寡妇的举动实在是太过石破天惊,王杏儿自觉比白寡妇优秀,那叫一个自危警惕,两人之间才露苗头的友谊小芽就这么死得透透的。 于是这一世王杏儿谈恋爱,学的是她的粗直凶悍妈。 韩珍珍猫着腰,一直等他俩走了,这才像个地鼠一样从草垛子里探出头来。 和蹲在草垛另一边偷看的地鼠二号嘀嘀咕咕:“要不是你说,我都没发现这俩人还有点猫腻呢。” 别说,只要放下那么一点很容易放下的道德感,这看起来可比被翻烂的连环画好看多了。 宋软骄傲地一点下巴:“那不然,我的眼睛就是尺,我就说他俩绝对有事儿!” 韩珍珍意犹未尽:“没想到林信平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人也不怎么样,谈起对象来对王杏儿还行。” 宋软就那么一下一下瞅着她。 韩珍珍被盯得有些发毛,反应过来:“啊?这是我又看错了,其实也不太行的意思吗?” 宋软傲娇地一昂头,嘴里啧啧啧啧。 韩珍珍连忙扒拉上去:“哎呀你给我讲讲嘛!” 她荡秋千似的抱着宋软的手臂来回晃:“讲讲嘛讲讲嘛,弄不明白我今晚上都睡不着!” “你刚刚打人手累了吧?我给你揉揉!” 第56章 宋丽寄来的包裹 吃了两人份的鱼肉,王杏儿心满意足地往家的方向走。 虽然林大哥说她娘给她打的鱼肉在家里人中是最少的她难过了那么一下下,但是林大哥这不是给她补了嘛,她现在心情可好了。 但是娘给她打的最少这件事,她还是要问的! 结果还没进家门,就听到她娘正对着二嫂咆哮:“你在那儿哼唧个什么,老娘什么时候偏心老大家的了?公家的饭,每个人都是正正好的一勺,你再给老娘作出那副哽叽样挑事,你看老娘削不削你!” 她娘一发飙,家里的耗子都得立正站桩。 王杏儿当场就钉在了原地,听见二嫂唯唯诺诺的声音传来:“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随口一说,下次不敢了。” “你最好是!” 哦、哦,没有故意给谁少打,那,那就不用问了吧。 王杏儿缩了缩脖子,不敢招惹她正处于盛怒的老娘。 也许是林大哥看错了也不一定,关心则乱嘛。 她甜甜蜜蜜地给林大哥找好理由,蹑手蹑脚地缩在门边打算磨一会儿再回去——她娘一看就余怒未消,现在回去不就正撞枪口了嘛!她又不傻! “咋不进去嘞?”然后就看见她爹揣着他那宝贝旱烟杆,一边吧咂着一边往里走,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她爹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死老头子!”果然,她娘的声音气势磅礴地传来,“你潇洒啊!” 看吧,挨骂了吧。 王杏儿缩了缩脑袋,老老实实继续蹲在门口当蘑菇。 她娘骂得听起来好畅快啊,以后她要是不开心了,也能这么骂林大哥吗?还是说只有结婚了才能骂? 哎呀,她想什么呢! 她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脸。 这边宋软给韩珍珍分析完后将人打发走,自己正躺在炕上眯眼休息。 门外传来一阵耳熟的叮叮声,像是自行车主人在打铃,八成是邮递员又来村子里送信了。 不过应该与她没关系,老宋家的不久前才写信过来,现在应该还在等她回信的阶段——不过他们就算等死也等不到回信了。 宋软翻了个身,头朝里地继续打瞌睡。 春困夏乏秋倦冬眠,现在正是她养精蓄税的时候,继续睡。 “宋软同志,宋软同志在家吗?有你的包裹和信!” 宋软:???? 不仅有信,还能有包裹? 老宋家疯了,怕她不听话,给她寄点恐吓物? 也别怪她以这样大的恶意揣测那一家子,就那副把闺女卖给大龄二婚家暴丑男还全家齐刷刷支持的操作,欧阳锋都练不出这么举世无双的毒。 不过也不是她看不起那傻叉一家,主要是她走的时候连耗子洞都掏干净了,他们想给她寄死老鼠都难找到原材料。 宋软一脸稀奇地走了出去。 邮递员从斜挎包里找出一封看上去有几分厚度的信,又从后桌上拿出个半尺长的小包裹:“你家里人还挺关心你的啊。” 宋软笑笑没敢接话——就她和老宋家的关系,她都担心这包裹一打开里面是一堆炸药。 不过邮递员也只是随口一调侃,东北人嘛,面对个耗子都能扯两句,和人都面对面还不聊两句,后脊骨的毛都不自在。 单出了声就痛快了,他还有别的大队其他信件要送忙着呢,也没想着和宋软长聊,见她收了东西,便匆匆地离开了。 宋软掂着手指头左右各拎一个地回到院子里,也不急着进屋,先在厕所边上站定,警惕地拆开包裹——要是拆出什么脏污玩意儿她直接就丢进去,省的多被恶心。 出乎她的意料,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个用报纸包的小包,浓郁的果香味蔓延出来。 里面的东西一小包晒干了的木耳,一包不知道叫什么的果子制成的果脯,一包干蘑菇,居然还有一只风干的兔子! 她又翻了翻,最底下还有一双手编的草鞋,草鞋编得的密密的,很是结实,鞋面应该是被捶过好几遍,摸上去很是柔软,也没有旁逸斜出的草梗膈人。 宋软的眉毛又扬起了些,心下有些猜测。 回到屋子里打开信粗一扫,果然,是同样下乡的宋家老二宋丽寄来的。 但也是离了谱了,宋丽可是被她报名反坑去西南插队的,就她那性子不应该恨毒了她吗,怎么还会给她寄东西? 总不会是在云省毒蘑菇吃多了大彻大悟了吧? 毒蘑菇? 宋软目光一凝:“系统,你帮我扫描一下,这些东西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好的。” 怼精系统也觉得不对劲,宋软还没开口地时候就已经扫描上了。 【奇了怪了】 怼精系统下意识正要开口,突然想起最近神出鬼没的管理员,换了个表达方式 【三餐四季健健康康~~】 一人一统面面相觑,同时看向手里被展开的信。 让我来好好看看看看是怎么个事.jpg 亲爱的妹妹: 你看见我给你寄的东西了吗?下乡这么久,我经历了一些事情的磨炼,认识到我之前擅自给你报名下乡的做法实在是大错特错…… …… …… 西南边疆的一个小寨子中。 宋丽正坐在在支书家的竹椅子上,身体微微倾向边上的人。 她头上戴着青色方头帕裹成的偏扁的帽子,穿着宽袖的麻布袍,身下是染得并不均匀的靛蓝土布做成的长裤,皮肤在连日的劳作中晒得黝黑而粗糙,光看上去和本地的村民没有什么两样了。 她嘴巴很甜地对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笑道:“我也是来了才发现,你们云省的人,尤爱吃山里的鲜花果露,简直就像戏本子里唱的仙女一样。” 直哄得支书媳妇咯咯笑得仿佛一只刚下了蛋的母鸡:“你们城里人知说话可真好听,不愧是读过书的。” “哪儿是我讲话好听呢?我读书的时候也就数学好,语文可不行呢。是我看到你们,词儿就不自觉冒出来啦。” 支书媳妇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算数好才顶用呢。” “吃果子,吃果子。”顺手给宋丽塞了一把山果,她也回夸到,“你也好,你也好,你可比刚来的时候结实多啦,你的腰有点冬瓜的影子啦!” 宋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但天地良心,支书媳妇没有别的意思,她是发自内心想夸这个姑娘的。 但是她是古兹人,更准确地说这个山寨都是古兹人。他们的习俗审美和汉人不一样,汉族人欣赏像林妹妹一样弱柳扶风、纤纤细指、肤若凝脂的女子,但古兹人不。 这里是云省最偏远的边疆,雨林蔽天,气候湿热,蛇虫猛兽遍地,瘴气蚊虫盛行,他们的审美在恶劣生存环境被重新锤炼塑造,结实、厚敦、皮韧的女子更受青睐。 娶个脆皮细筷子回去有什么用?在深草里挑担水都能撇断,这不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你以后会长成六十公斤的小伢猪的。”她真诚地祝福,这是她们对一个女子最高的褒奖①。 宋丽的脸仿佛一滩刚刚被搅拌过的水泥,又黑又凝又扭曲。 但她极快地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微微低下了头,仿佛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婶儿了啊,我还得回去做饭,就先走了啊。” “去吧,去吧。”支书媳妇笑眯眯地说,“路上小心点啊。” 宋丽的笑容一直维持到她走到了四下无人处,冷漠地收了起来。 她咬了一口支书媳妇给她的野果子,被酸的直皱眉头。 “呸,一天天的不是啃草就是嚼叶子,没开化的牛马一样!” 不过她很谨慎,虽然周围没有一个人,连草叶子都没有晃动,但也只是在心中骂而并未出声。 她抿着唇很快走到知青点,却不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口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思忖当前的处境。 当初接到被街道办来给宋派下乡通知单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当时正准备接宋软工作,美美留城上班呢。 多熟悉的操作啊,还正好是与东北相对的西南,是哪个干的简直一目了然啊! 宋软那个小贱人看着不声不响,没想到是这么一条狠毒会咬人的狗! 不,她更狠,她好歹给宋软留了个把星期的准 备时间,宋软连准备时间都没给她留,第二天就得走! 偏那时候家里不知道被哪个挨千刀的贼连墙皮都被抠完了,那叫一个家徒四壁,斩脑阔死的,这贼就该死全家! 她当时连行李都没有,最后还是找亲戚借了几身衣服,带着宋父宋母向邻居借来的二十块钱,就那么东拼西凑、匆匆忙忙地下了乡。 那段时候是真的艰难啊。 云省的气候又湿又热,她本身就不适应,又正赶上了农忙的季节,出工的铜锣敲得比打鸣的鸡还早,眼睛一睁就得干活。 最可怕的她下水田割稻谷,水田里蚂蟥尤其横行,这东西黏上的时候无声无息,感觉到疼的时候已经开始吸血了。 她第一次被蚂蟥咬的时候没经验,直接就上手拔,结果她越拔蚂蟥钻得越紧,好不容易弄下来血喷了一裤子,后面还化脓红肿,连带着人发了两天高烧躺在床上没下来! 除此之外吃饭也叫她吃了很大的苦头。 云省这边做饭的习惯也与他们不一样,比如一碗米,不能直接蒸,要先放到水里煮个五六成熟,然后才捞起来放到篦子上蒸熟,这样做出来的松散且粒粒分明,说是体积似乎能多一些。 而且留下的米汤,加点野菜茬子韭菜花子,就是第二天早上的早饭——没办法,农忙的早上根本没太多时间给他们做饭。 但农村常将一日之计在于晨,他们一大早的就得开始干重活儿,吃这么碗能当镜子照的稀米汤怎么受得住? 她一开始不知道轻重,傻乎乎地就真的就只喝了米汤便去上工,差点没栽到在地里! 她从来没体会过那样剧烈的饥饿感,像是一只留着长指甲的手在胃里不停地抓挠,肠胃都在痉挛抽搐,口中的酸水不停地分泌,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整个人都在发冷,拿着镰刀的手软软的,不停地哆嗦。 于是只能晚上吃饭的时候留一半下来,第二天早上泡着吃,虽然白天确实好一点了,但晚上又容易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每天又累又饿,那时候可是恨毒了害她落到这副境地的宋软,每天睁眼骂宋软,干活骂宋软,吃饭骂宋软,上厕所骂宋软,闭眼骂宋软,做梦都骂宋软。 每天支持她的动力就是幻想宋软的下乡生活也苦、比她还苦! 要是宋软在她面前,她保证一口一口生吞了她! 那段时间她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疯魔了,至于她是怎么冷静下来的——有一天她突然发现政府给她发的三十斤粮新知青补助粮以一种不合理的速度飞快消耗。 她因为几乎什么行李都没带,手上又只有二十块钱,对自己的粮食很是珍惜,平时吃饭装粮都是精打细算,浅浅地挖一层,估摸能叫她吃个七八成饱的分量就停了。 因此她的粮食袋子要比别人鼓不少,并按理来说,这种丰盈应该是会随着每顿饭的积攒越来越大的。 但是突然,这种丰盈的增加停止了,不仅如此,她粮食袋子还隐隐有着其他人差不多重的变化趋势——而那几天,她给自己装的分量并没有变大。 好哇,有人占便宜占到她头上来了! 宋丽勃然大怒,她一时失了手叫宋软那个小雀儿啄了眼已经是奇耻大辱,现在居然还有人把她当病猫?! 第57章 二合一和周家屯的人拼了! 宋丽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推理出偷她粮食的人——他们知青点的招娣。 招娣是个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好几年老知青,平日里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看人窝怂样,性子面得仿佛耗子都能把她指挥的团团转,在知青点一直是个透明人。 宋丽也是把各种蛛丝马迹再三梳捋确认,才相信偷她粮食的是居然真是这么个“老实人”! 好哇,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虽然锁定了人,宋丽却没有直接闹出来。 她三妹宋软的事已经让她栽了个大跟头,但也让她切切实实明白了不要小看任何人的道理——哪怕那人看起来是只是个软乎乎傻子! 动手之前一定要前前后后各方面思量好,出手了就一定得把人按死在泥里,决不能叫人还有翻身咬人的机会!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她宋丽必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第二次! 于是她沉下心来,一边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一边仔仔细细地打听观察了一下招娣。 不打听不知道,作为一个外来知青,招娣的名声居然在知青和村民中都是一致的好——听说她个可怜人,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个身体病弱的弟弟得吃细粮,所以每天拼命干活,吃的也不多,说是要省下粮食寄给家里,谁见了不说一声孝顺孩子? 向来奉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宋丽看不上这样的傻蛋,哈,名儿都叫招娣还这么为弟弟考虑,人家“唯一的根”要你心疼? 但她也知道,现在这样的人最受老一辈们认可夸赞——也是,老实,孝顺,听话,傻乎乎地一心补贴家,换了她也希望有这么个闺女。 她庆幸自己没有冒然行动,直接冲上去对峙吵闹。 一个是相处了几年的人品口碑都不错、干活踏实的可怜人,一个是刚才不久大家都不了解的外地人,后者说被前者偷了东西,大家会更偏向谁简直是不用说的事。 即使她拿出了证据,只要她态度稍微咄咄逼人一点,而招娣只要可怜兮兮地认个错,说一些自己怎么艰难所以才鬼迷心窍的话,怕多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和事老来劝她得饶人处且饶人。 而且真论起来招娣偷的也不过几顿口粮,也不是多贵重,即使她继续不依不饶坚持追究,招娣把粮食还回来,受到的惩罚也不会有多重,而她反倒容易落下个斤斤计较的名声。 要是招娣再多哭诉几声,没准她的斤斤计较还会变成“狠毒无情”——能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的地方打造出一个没有瑕疵的好名声,却又会偷她的粮食,这样的人你说她真的老实不会算计——阿呸! 自从被宋软坑下乡后,宋丽现在看根草动一下都疑心它成精有妖心——宋软还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平时看着真是个没心眼的面人儿谁都能踩一脚,结果呢,真遇到不公的事了下黑手下得比谁都狠! 她就说,都是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姊妹,没道理就老三是个绵羊! 宋软她是真能装啊!十多年啊,她是那个卧薪尝胆的勾践投的胎吗?她怎么不叫宋贱呢?! 日常辱骂完宋软后,她暂时蛰伏下来,一边放纵招娣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她的口粮,一边不动声色地死盯了她。 就这么说,招娣前脚拔了根草,她后脚都要上去看看是不是什么特殊记。 在这样全方位无死角的死盯下,她发现了招娣的一个大秘密——招娣说着是把粮食省下来寄回家,实际上拿到黑市上卖了! 不仅如此,这人还在山上偷偷开了块菜地。这边的人受傣族观念的影响,种菜不浇大粪,长出来的菜又矮又小又少不够吃①,所以招娣的菜卖得很好。 这女的看着不显山不显水,估计手里有不少钱! 很好,她正愁没钱。 于是宋丽精挑细选了一个风和日丽、大家都闲的中午,她拉着招娣的衣服,一边流泪一边口齿清晰地说: “招娣姐,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你弟弟生病,所以你偷我粮食我都是想着你也不容易便忍了,但是,但是你这次直接把我的钱都偷完,也太过分!我家里也困难啊,大家下乡的行李都是大包小包地带,我就只带了两件旧衣服,还生了那么一场病花费不少,你现在把我傍身的钱都偷了,你这叫我怎么活啊!” 她也是个狠人,说到最后啪嗒一下重重跪了下去:“招娣姐,粮食我不要了,你就把钱还给我吧!” 好家伙,正是才下工的大中午,她选的又是正对着知青点大门的台阶上,不仅知青点的人围了过来,连外头赶回家做饭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探头探脑。 招娣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中下意识嚷嚷道:“谁偷你钱了?你胡说什么!” 围上来的人有些微妙地交换了一下视线,但碍于局势不明,大家都没开口。 宋丽屏着气把脸都憋红了,垂着头眼泪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身子骨摇摇欲坠,看上去很是可怜。 招娣见她只哭没说话,心中那点恐慌渐渐淡了——这个看起来是个软骨头啊,估计敢质问一句已经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偷你东西了!” 敢上黑市敢偷东西,她的心理素质当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很快就调整过来了,义正言辞的高声道: “我招娣虽然穷,但是我有尊严!大家谁不知道,我招娣寄回家的粮食是每天老老实实拼命干活得来的。我连粮食都没有找别人借过,怎么可能偷东西?” 这话倒是很有说服力,毕竟他们没亲眼看见招娣偷东西,但确实看见了招娣每天拼命干活和从不借粮。 于是一个个纷纷开口: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对啊,招娣同志看上去不是这样的人啊。” “宋丽同志,你是不是弄错了?” 招娣的气势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越发旺盛,尤其见宋丽一直哭得说不出来话,更以为她被吓住了,心中得意: “我们知青点以前也没出过丢东西的事,大家都是好同志,你要不再找找吧,是不是放在哪里忘记了?” 这年头集体重荣誉,知青点要是出了个小偷,大家脸上都没光。 于是围观的人纷纷点头,跟着劝: “确实,咱们知青点一直还是比较太平的。” “要不宋同志你再找找?也许是掉哪儿了?” 甚至一些神经粗被引导地认为宋丽乱攀咬人,只是见人哭得也惨,不过没好意思说出来。 宋丽垂着头跪坐在地上,肩膀在众人的和稀泥中剧烈地颤抖,似乎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来冲到厨房里去。 “我有证据!” 她左右手各拎着一袋粮食走了出来,把上面的系绳拆开,拆招娣那袋时似乎因为气愤有些抖,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又摇摇晃晃地捡起来继续拆:“大家看!” 大家齐刷刷伸长脖子,连正在门外看热闹的村民都凑了过来。 招娣心中不知为什么有些慌——但大米都长一个样,但上面又没刻名字,这能看出什么不同来? 宋丽深吸了几口气,把敞口的粮袋粮举高:“大家都知道我条件不好,带的东西少,又生了一场病干的活少,怕粮食不够吃,于是在里面加了一些包谷芯磨成的粉,怕人笑话,我谁都没有说。” 说道这里,她的脸因为窘迫涨得通红,眼泪凄楚地流了下来:“招娣姐,你虽然也困难,但毕竟干活卖力分的粮食不少,而且剩下来的粮还要给你弟弟寄过去,所以肯定不会往里面掺包谷芯粉的,对吧?” “啊,现在还有人吃包谷芯粉子?那东西不是喂猪的?” “喂猪也是不得好,猪草里加多了猪也不乐意吃哩。” “确实没见过招娣吃这个。” “不得加的,她是把吃剩下的带到公社寄给她弟弟,不是先单独留出来。要是加了包谷粉子,她那个连粗粮都吃不得的弟弟还能吃?” “我看见过招娣的粮食袋,里面没有加别的。” 大家一边说,一边下意识仔细观察: 果然,写着宋丽名字的粮食袋里的白米中掺着大半的黄粉,写着招娣名字的那袋咋一看都是白米,但仔细看能看出部分米上裹着一层微黄,只是因为数量少,又被摇匀了混在数量更多的正常大米中,故而看着并不明显。 “而且你要是像我一样专门加包谷粉子,不管多少,米会被一整片染黄。袋子边也会沉一层粉子,但你不是。你的粮食袋里是单独带了一层黄灰的米拌在白米中间,旁边的米都还是白白净净的,你告诉我这是怎么能拌出来的?” 说的很有道理。 众人面面相觑,怀疑的目光落在招娣身上。 招娣心中猛地一咯噔——她偷宋丽粮食的时候绝没有这一出!宋丽的粮食和别人一样是白白净净没杂任何东西!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 她喃喃着不可能,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去,见宋丽的粮食袋里确确实实掺了厚厚一层黄色的包谷芯粉子,整个人都傻在原地——她昨晚拿的时候还不这样啊! 她浑浑噩噩的目光落回宋丽身上,瞥见她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猛然反应过来——是这个女人搞得鬼! “你……!”她欲怒声质问,被宋丽扬起的声音压了下去: “招娣姐,这些粮食也就算了,但钱你真得要还我啊!我下乡的时候家里被偷了,我什么行李都来不及准备,这是我爸妈舍下脸面向邻居借的六十块钱,让我带来准备物资的。不说别的,我现在一件棉衣都还没有准备,冬天会被冻死的!” “六十!” 围观的人齐齐发出惊叹,尤其是外面看热闹的村民,眼睛瞪得滴溜圆——好大一笔钱,都够修座小竹楼了! 当即有人开口:“招娣,你赶紧把钱还给人家吧。” “对啊,这样大一笔钱,都抵得上一大家子顶顶好一年的收成了,拿的也不安心啊!” “招娣,人穷志不穷啊。” 围观群众都是开始七嘴八舌地劝招娣。 招娣脸都黑了——她也就拿了点宋丽的粮食,但什么时候偷她的钱了? 然后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对众人宋丽抬头,慢慢地冲她勾唇一笑。 招娣:???? 招娣:!!!! 她现在哪儿还自己招了个毒蛇,这小贱人看着窝窝缩缩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啊! 她也不是吃素的,当场就想要揭穿这小贱人的真面目。 然后就看见宋丽朝她比了个“黑市”的口型,整个人像被一盆冷水一样浇在原地。 这小贱人跟踪她!她知道多少? 看见她接着比了个“山上”的口型,又是一惊。 她的行为不用严格细揪都能定义说就是挖国家墙角。 上山还有她开的那块地,要是这个小贱人一发癫带着村民找上去了,她死不承认或许能糊弄过去,但万一这个小贱人直接搜她的东西呢? 她身上的钱说不出来源! 大家都知道她家里穷的不行,还得她寄钱粮,她哪儿来这么多钱? 她的眼神一阵晦暗闪烁,在心中权衡半天,终于还是决定舍小保大给这一部分封口费,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她能屈能伸地说,“我把钱还给你。” 这小贱人,且等她收拾好尾巴了! 招娣的目光阴森森的。 大意了! 宋丽心中一阵可惜,答应得这么痛快,这家伙手里肯定还有钱,她应该要更多的!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其实六十块钱已经是她仔细思考的结果——这六十块钱是得过明路叫所有人知道的,数额正好踩到一条线上,是城里人三个月的工资,乡下人咬咬牙一年也能赚到, 众人会惊叹她爸妈疼她,会羡慕,又不至于刺激到眼红到直接使阴招算计她。 不过钱到手了她就会去大张旗鼓买物资消耗掉,不会停在手里多久的。 毕竟一个外来的单身女性,再怎么小心也是不为过的。 她从招娣手中接过钱,抹着泪:“谢谢招娣同志,我家被小偷偷了干净,爸妈 也给带这些钱,也是想让我能多换点粮食寄过去,你要是不还我,我家都要断炊了。”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 “我就说,哪儿会叫一个丫头这么多钱?原来是要帮家里买粮啊。” “唉,这姑娘也难。” “招娣这事做的不好。” “就是,亏我之前还那么相信她。” 这小贱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招娣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憋气晕过去。 但她也敏锐,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渐渐不善,明白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她以后的处境先不说,就怕被抓了立个典型。 当机立断也往地上一跪,眼泪说来就来:“对不起宋同志!但,但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弟弟最近生了一场重病,家里的钱为了给他都搭进去了还不够,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弟病死啊,就一时鬼迷心窍……” 她声泪俱下,一边哭一边磕头:“我真的知道错了,宋同志你就原谅我吧!粮食我双倍还给你!” 就你会跪!我还会磕头! 这年头可不敢这么咒自己的家人,加上一直听说招娣的弟弟身体不好,突然生重病也是合乎情理的,大家伙纷纷信了: 当下又转过头开始劝宋丽: “宋丽啊,招娣她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你就原谅她吧。” “对啊,给她个机会,大家五湖四海聚到这里也不容易啊!” “得饶人处且饶人。” 瞧瞧这些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宋丽在心中冷笑,反正被损害的不是他们的利益,他们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她真的被偷了六十块钱,现在估计得被气死。 但她没被偷钱,这钱是她白捡的呀。 所以她宽容大度地把人拉起来:“我知道招娣姐只是一时糊涂,我愿意给她个机会。” 招娣心里恨不得活剐了她,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谢谢你,谢谢你,我以后一定引以为戒,要是再偷钱,我死全家!我天打雷劈五雷轰!” 就这样,宋丽得到了第一笔资金,置办了必要的日常行李物资,还得了个宽容善良的好名声。 至于为什么放过招娣,她扯了扯嘴角。 山上的地又没写名字,她就是带了人上去看也不能钉死就是招娣开的。且等着吧,那片菜地正丰收,招娣肯定舍不得就这么丢掉,但是又没理由拿回来,菜可经不住放,八成她还会去冒险黑市上一遭。 她要等她正交易的时候,把人按死! 至于拿了六十块钱封口费? 什么封口费,这就是她被偷的钱! 处理完这边的事,她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六十块钱看起来多,但她被子棉衣什么都没有,给自己置办完就只剩下二十块了,加上之前看病剩下的十块,手里满打满算就三十块。 三十块能干个什么,放城里还不够买一件布拉吉! 她虽然想过轻松日子,但是不打算嫁人的——主要这里一群泥腿子嫁了也不能叫她过上好日子,所以还得继续捞钱。 钱从哪儿来呢? 宋父宋母? 可拉倒吧。 要是家里有富裕,或许过个一年半载的他们可能为个名声给她寄点破烂,但现在家里连墙皮纸都被贼薅走了,他们怎么可能拉饥荒给她寄东西? 疼爱她? 看着像对她不错还给她二十块钱,那只是因为当时家里被偷了,大家伙儿都看见她一点行李没有,这俩人要脸,才不得不给借了钱给她。 这俩人,真心疼爱的就她那个蠢成猪一样但胯|下多了二两肉的弟弟宋家宝,平日里看着像对她不错,但也不过就比宋软多筷子菜罢了,不用干活儿也是因为宋软全包了,要是宋软不在,干活的必然是她。 对了——宋软!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宋软把工作卖了,她手里有钱啊! 五百多块钱,她花得完吗她,不得支援一下亲姐姐? 是,她是偷偷给宋软报了名,但她不是报复回来了吗!这不就扯平了吗! 亲姐妹之前哪儿有隔夜仇? 她飞快地扯出一张纸,那叫一个下笔如有神,她不要,难道宋父宋母就不会要了?呸,怕是信都已经到了! 给那两老不死的不如给她! 不过她现在可不敢把宋软当傻子——钱的事没有小事——估摸宋父宋母肯定已经单刀直入找宋软要钱了,她一个和宋软有矛盾的姐姐,要也这样学八成得不到回应,得徐徐图之。 这边宋软终于看完了信,那叫整个人都麻了——足足八页纸啊,宋丽她是真能写啊,她是长了个打字机在手上吧? 总结下来也就两件事。 一是讲自己的下乡生活多么多么艰难,在困苦中意识到擅自给她报名下乡是多么鲁莽而不成熟的举动,会对她造成多么大的伤害,她现在已经悔过了。说不求她原谅,主要想尽力补偿她。但因为自己能力不足,挣的东西不够多,以后会努力的。 二是给她分享在云省边疆的一些趣闻,鼓励她也在下乡生活中保持乐观的态度,不要放弃,以及一个女生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文笔那叫一个好,道歉那叫一个诚恳,关心那叫一个温柔,叮嘱那叫一个细致,全篇没有提到一个钱字,仿佛真的是一个悔过的姐姐对妹妹的愧疚补偿。 不信。 不过宋软没把这封信像宋父宋母寄的那封一样扔到灶膛,而是找个地方收起来。 当然不是想纪念,主要宋丽在信上的道歉反过来也是亲口承认了坑她下乡的事实,先留着,万一以后能派上用场呢? 她很快把这封信忘到脑后。 接下来的生活很是平静,主要是她一打四个新知青在她本就凶悍的名声上又添了一道血光,没人敢来找死,甚至村里的男青年们见着她已经开始恭恭敬敬叫“宋姐”了,狗都点头哈腰。 那叫一个威风! 这天,她正和韩珍珍一起已经渐有雏形学校操场上分金银花水。 这是她新找的轻松活,每天早晨上山上找点金银花蒲公英车前草——遇到什么摘什么,然后在河边洗干净,然后分成两部分,上午煮一大桶,下午煮一大桶,挑来给修学校的人分。 她会忽悠——主要是系统的资料库很全,摘到什么草药都能说出一大堆好处,吹得神乎其神仿佛喝了就能化龙再犁十里地。 而韩珍珍有钱,每次会自费往里面放一些糖,于是大家喝得更是一个心满意足,把她俩夸了又夸。 所以她们的活儿虽然是肉眼可见的轻松,也没人想来抢——扯那啥草药倒是轻松,但是每天自掏腰包地加糖,乖乖,这谁受得住? 那么大一桶的水,喝起来甜味还挺明显的,这得放多少糖啊,也就这俩人傻钱多的知青愿意干。 可以说这往汤水里加的糖,既成了她们的主要竞争力,也成了一道门槛。 其实韩珍珍只放了三勺糖,至于为什么大家会甜味这么明显——一是有些草药本来就会有一些甜味,二是宋软加了一点从甜杆汁进去,再加上这年头甜味少,尤其是物资更匮乏的农村地区,大家普遍会把糖这样的好东西留给老人孩子吃,所以吃着就格外甜了。 ——本来她是想老老实实放个五六勺白糖的,毕竟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只要能偷懒,多花点钱她也乐意,但被宋软制止了。 “一天得煮两大桶呢,该省省该花花。” 韩珍珍心满意足地躺在田埂上,只觉得风也温柔天也蓝,整个人快乐的仿佛要起飞。 呜呜呜真轻松啊现在的日子,每天熬两锅水,剩下的时间就可以休息——可比苦哈哈地扯草修学校强。 感恩宋软! 她过两天要去公社给她爸写信,再给她多寄点钱来! 正岁月静好地挺尸呢,突然看见二赖子急吼吼地跑过来,仅剩的赖子毛在空中摇摆,鞋都跑掉一只。 “大队长,大队长!”二赖子连气都没喘匀,手撑着就大叫起来,“咱 大队那只丢了的猪,是隔壁周家屯偷摸昧下来的!” “什么?!!!” 正在坐在田头地上休息着喝金银花水的村民们猛地站了起来。 当时垮了猪圈,十头猪跑了九头,后来虽然只找回来八头,但因为宋软又额外打了一头野猪,加起来还是十头。而且那头野猪当场就被分了肉,所以大家虽然心疼那头丢了的猪,但也还能接受。 但随着野猪肉的吃完,大家对那头丢了的猪的心疼与怀念又开始与日俱增,毕竟现在只是没亏,但是要是那头猪没丢,他们就相当于白捡了野猪肉呢! ——人总是不满足的。 现在猪肉多宝贵啊,他们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斤! 那可是一整头啊! 现在听说是死对头周家屯的偷了,一个二个脸都涨红了。 “真的,我今天去塔子打牌……路过他们村头厕所里听到的,我还专门摸去他们猪圈看了一眼,就是多一头!” 二赖子指天对地发誓,同样气得眼睛通红。 他虽然是个不爱干活儿的二赖子,但他爱猪肉啊! 更别说还有村中的集体责任感。 “操他娘的周家屯!偷俺们的猪!” “我就说他们不是好东西!” “咱不能吃这天亏啊!” “大队长,咱得把猪抢回来!” “对,得抢回来!” 孙婆子最为激动——向来只有她占别人便宜,现在还有人占到她头上来了?那可是肉!肉! “我曹他娘的黑心懒肠子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周家屯大队,占便宜占老娘头上来了,我XX你妈*,偷俺们的肉,”她跳着脚,猛地一弯腰从地上捡了根用来做木料的长杆子,“癞|**跳油锅找死呢,老娘和她们拼了!” “对,和他们拼了!真当咱东风大队的人是好欺负的不成!” 刘大婶也冷着一张脸。 徐大牙的牙都收起来了。 总是笑呵呵的大队长也是阴寒着脸,提高了声音:“大家拿点家伙事,咱们和周家屯好好说说去!我和老王去套牛车去!” 一时间群起激愤,大家拿锄头的拿锄头,提棍子的提棍子,扛铲子的扛铲子,操场上一片如火如荼的战前准备工作。 宋软左右看看,也拖了根长木棍。 “你个小姑娘就别去……”大队长下意识想劝,猛然想起宋软的武力值,闭嘴了。 这是个大杀器,得带着。 韩珍珍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场面,也蠢蠢欲动地搓着手。 “你就别去了,倒时候打起来了顾不上你。” 这个确实没用,大队长说得毫不犹豫。 “啊?”韩珍珍十分失落,但也知道轻重,没硬缠着要去。 大队长猛地一挥手:“走!” 第58章 东周格勒战役 虽然这年头没有超载不超载的说法,但毕竟自己村的牛自己心疼,除了两个赶车的头儿,一辆牛车也就挤了七八个人,其余人跟在边上走,过一段时间再轮换。 大家井然有序,连孙婆子从车上下轮换时都没有多话闹事——大家都知道这是要去打架的,得保存体力。 但宋软除外。 她作为众人默认武力值最高的大杀器,身形看上去又只是个瘦瘦的小姑娘,有幸被允许一直坐在上面养精蓄锐。 还挺有牌面。 宋软坐在车头吹着小风,听大队长作战前动员。 毕竟是个村干部,大队长没有全然被热血冲昏了头:“咱这次去的主要目的不是打架,是为了把咱的猪要回来。” 懂懂懂,这次去要先抢猪再打架。 “咱们不能率干出不占理的事,得先讲道理。” 明白明白,就是先吵架,骂得对方先动手,结束了好讹人。 “要是讲不通道理,咱也要有分寸……” 知道了知道了,废话真多,懒得听。 村民们嗯嗯啊啊有口无心地附和,一群人浩浩汤汤地朝着周家屯大队进军。 东风大队和周家屯大队的恩怨可谓是由来已久,往上甚至可以追溯到两村初建时的地盘划分上去,毕竟生存资源少,争山头,争水源,争土地,争坟头,两方人的火气便在这一系列的争夺战中累积加剧,到后来发展到连坨狗屎都不愿意对面多得的地步。 不过这也是旧时代资源匮乏情况下无可避免的冲突,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大家打归打,彼此看不顺眼归看不顺眼,但在冲突结束后的短暂和平时期还是会有交流的——主要是胜负基本五五开,双方都不会有太大的憋气。 转折发生在什么时候呢,在民国时期。 那时候军阀混战外有敌寇,国家艰难,人民生活必然也会受到影响。尤其是东北这嘎达刚好还是最先受波及的地区,那叫一个水深火热生活困苦。 东北的老爷们都有血性,基本都加入或自发或正规的队伍进行反击,参加队伍的人的基数在那,总有那么一两个能混出头的。 很巧,东风大队和周家屯大队都出这么一个,凭借着不怕死的勇气和血性在队伍里拼出了一定的地位的人物。 虽然只是两支当地自发组织的势力的小头子,但是手底下也管了几十来号人,对他们这些见过最大的人物是土地公公的泥腿子来说,可以称一句“军爷”的出息后生了。 但很不巧,两位归属的武装势力是敌对的,还是那种恨不得干死对方首脑、把对方厨房鸡蛋都摇散黄的敌对。 得,两村之间的关系更微妙了。 不过因为彼此的亲戚祖宗的根都在这,属于软肋对软肋,所以两位“军爷”都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勉强还是能保持平衡。 两个村子虽然也看彼此不顺眼,但起码在地位实力上也算势均力敌。 然后,东风大队的“军爷”在一次火拼不幸遇难,而周家屯的那位还活着,听说还更受老大信任了。 周家屯自此抖起来了,仗着自家的出息崽开始耀武扬威,今天占东风大队的河,明天抢东风大队的地,后天偷东风大队的狗,把小人得志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东风大队的人虽然气愤,但也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不满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越积越深。 后来有一天,周家屯那位“军爷”的一个侄子仗着他叔的身份,光天化日之下强了东风大队一个孤女,那孤女性子烈,转头就投塘自尽了。 ——孤女就是东风大队那位战死“军爷”留下唯一的后人。 好家伙这是都不止是打脸了,这是冲东风大队所有人的脸上滋尿啊,这要是忍了,他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久蓄的愤怒一朝爆发,东风大队的人集结起来把那侄子狠狠打了一顿,周家屯大队的人当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本村靠山的亲戚挨揍,于是也加入了战场。 东风大队在愤怒buff的影响下占据上风,大获全胜。 但以双方人均木棍最多锄头的战力储备来说,即使打得再狠,也只是一场冷兵器背景下肢体与肢体之间的较量,并不是无可挽回。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就在这时,周家屯的那位“军爷”回家探亲了,还是带了一支队伍来“锦衣还乡”的。 一看自己的侄子被揍得鼻青脸肿宛若死狗,再一看自己村里的亲朋好友被压着打得宛如土鳖,后面还有一队自己的小兵跟着看,一时热血上头,拔出枪就加入了战场。 小兵们见头儿都上了,当然也跟着往上冲。虽然他们这支杂牌军统共就那么两三支枪,但毕竟是热武器,人也多,这下战局瞬间逆转,换成东风大队被打的落花流水,伤亡惨重。 军爷仍觉不解气,又带着小兵和周家屯的村民去东风大队的村子里一阵扫荡,不仅把能带走的牲口家禽全部拉走,带不走的家具房屋就是一阵打砸。 一个村子里基本七拐八弯都是亲戚,再加上村子被扫荡了个干净,全村居然连一桌像样的丧席都凑不出来,之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得极其艰难。 东风大队和周家屯就此升级为世仇。 新华国成立后,周家屯那些仗着旧军爷耀武扬威的人被清算——大部分都是东风大队的人举报的,并且在游行批|斗中狠狠地报了仇——虽然已经算是血债血偿,但长久以来的积怨让双方依旧剑拔弩张。 就这么说吧,不通婚往来都是不必提的基本,两村村民就是偷人都不屑于偷到对 面去。 要不说最熟悉你的是你的敌人呢,东风大队的一伙人身影才远远地出现在路口,在村头闲唠的几个大娘就眯起了眼,再一看他们手上的锄头棍子,立刻经验丰富地摇人。 正是农闲的时候,周家屯也没有学校要修,大家都闲的很,等东风大队的人走到村口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周家屯的人警惕地等着了。 东风大队的人在大队长的带领下目的明确地且气势汹汹地朝着猪圈的方向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 周家屯的村支书周有根匆匆跑了过来,隔着人群就斥责道。 大队长一边轰轰地往里走,一边吼得比他还大声:“把我们村的猪还回来!” “对,昧俺们的猪,你们生孩子没屁|眼!” “还猪!” “不要脸的东西!” 周有根心道一声果然,但义正言辞毫不心虚:“你们大队猪丢了管我们什么事?你这是故意找茬吧!”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窜到猪圈边的孙婆子回头大声叫:“大队长,他们的猪就是多了一头,就是咱的!我认得,咱丢的那头猪的鼻孔有个尖!这群挨千刀的狗东西!” 大队长目光沉沉地盯着周有根。 周有根梗着脖子:“人还有长得像的呢,不许我们养猪的鼻孔也是尖的?你们东风大队管天管地还管我们队猪的鼻孔啊?” 好不要脸的话! 大队长一张老脸漆黑:“你没昧我们的猪,那你多的猪从哪儿来的?怎么,堂堂周家屯村支书,还上黑市啊?” 周有根支吾了半天讲不出个所以然,仗着和东风大队的人之间有村民的人做隔断,直接摆烂:“你管我是怎么多弄一头猪的,你凭什么说这猪是你的?那头猪是你的,你叫它一声,它会答应你吗?” 虽然大家对周家屯大队人的不要脸有所准备,但现在还是愤怒了。 “大队长,和这群不要脸的东西废什么话!”孙婆子呵忒地一口唾沫在地上,伸手就要开猪圈门,“咱直接把猪赶回去!” 从侧边倏地窜出一个老大妈,对着孙婆子猛地一撞:“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想干什么!” 直撞得孙婆子像个陀螺一样转着圈滚倒在地上。 纵横东风大队的孙婆子能就这么罢休?就在地上一咕噜滚过来,反手揪住老大妈的裤子死命一拽。 这年头人的衣裳讲究“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更别说物资更匮乏的农村地区中最节省的老大妈了,她们的裤子年龄比儿子还大都是不稀奇的,恨不得一裤传三代,人走衣还在。 这样一条年事已高、饱经时光磨砺的裤子哪儿经得起孙婆子这样薅?扣子当场崩开阵亡,整个被扒了下来。 老大妈那破了两个洞的花裤衩就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中,两条柴芦杆似的腿在秋风中屹立。 孙婆子像个老而弥坚的老豹子似的,纵身一跃把老大妈扑压到地上,一只手抓住那大妈枯草似的头发,另一只手哐哐哐一阵铺天盖地的耳光。 “老不死的贱人,偷咱大队的猪还敢撞你奶奶我,老娘看你瞎子摸秤砣看不出自己几斤几两!你看老娘不打死你!” “土都埋到脖子还换花裤衩,咋的,预备着冲阎王爷发骚?” 两腿凉飕飕贴泥地的老大妈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一听孙婆子不干不净的话,眼睛都涨得血红。 一把年纪还要遭受这样的羞辱,她不把这个老东西挫死,她以后躺棺材里都不安生! 她忍着头皮传来的剧痛,猛地就要坐起来反抽。 骑在她腰上的孙婆子被猛地一颠,绷起屁股把她镇压住,反手就是一阵连环巴掌。 啪!啪!啪! 孙婆子连扇带掐,占据压倒性优势——毕竟她身上穿了裤子。 似乎从阵亡的裤子中得到灵感,她一边按着老大妈猛捶,一边冲她仅存的花裤衩下手。 老大妈当然不能叫她把最后的遮羞布扒拉下来,不得不伸手护住。 她下护裤衩,孙婆子就哐哐哐扇她脸;她放了裤子护脸反攻,孙婆子就猛扯她裤衩,她防得左支右绌,孙婆子进攻得如狼似虎。 老大妈顶不住这猛烈的炮火,开口召唤自家儿媳:“你他娘的就看着老娘被打啊!” 从人群中窜出个带着花头巾的年轻媳妇,伸着爪子就向孙婆子薅去:“你个老东西敢来我们周家屯撒野!” 孙婆子手上不停地哐哐哐扇着老大妈,还分出精力伸脚一绊。 那媳妇碰得一下栽倒在地上。 孙婆子两个一起叠着扇! 三人眨眼之间战成一团,像是一粒火星子,瞬间点燃了火药味十足的空气。 “抢回咱们的猪!” 大队长身后的东风大队的人咆哮。 “拦住他们!” 周有德身前的村民们也咆哮。 “冲啊——” 不知道谁喊的,像一声号角一样,东风大队的人率先向猪圈发起冲锋! 大队长往边上的较高的台阶上一跳,依据较高的地势开始指挥:“中间人少,大家聚在一起,冲啊!” 因为靠近大山,平时上山打猎时经常合作,再加上因为当时的村民多会受到训练,东风大队的队员还是大部分还是很默契,下意识听从了大队长的指挥。 周有德也扯着嗓子跳脚:“围紧点,围紧点,别让他们靠近猪圈!大家守住!!!” 锄头和锄头对薅,木棍和木棍相撞,砰砰咚咚,匡匡当当。 在东北,即使再急眼,爷们也不会儿打女人的。 所以战斗分工明确:男的和男的打,女的和女的打,大妈和大妈打,现场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天昏地暗,一片胶着的混乱。 而宋软咋一看上就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凶悍一点的大娘大妈又觉得和这样的瘦鸡打赢了也没啥说头、体现不出本事,故而普遍另找对抗目标——比如那个得了感谢信的刘大婶。 到最后,只有一个刚嫁过来的年轻媳妇因为从没见过这场面,想着挑个软柿子捏,撸着袖子找上了她。 宋软一棍子就把她杵地上了。 一瞬间扫开障碍,趁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宋软身形灵敏地在人群中左躲右闪,率先抵达了猪圈! 放古代战场上,她这叫登高!是战场四大功之一呢! 宋软骄傲叉腰。 周有根这才注意到居然叫这么丫头片子捡了漏,气得扬起声音开始调度兵力:“大娃家的!别和那老婆子打了,给我去拦——” “碰通”一声巨响! 宋软一脚踹开猪圈门,往猪圈里看了又看也没看出哪头猪的鼻孔有个尖,干脆挑了一头最肥的猪,扛着就跑。 一百多斤的大肥猪啊,刚吃完饭正在懒洋洋趴在地上睡觉呢,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四脚朝天地被腾空举起来了。猪生第一次体会到了起飞的感觉,吓得发出尖锐的叫声,那叫一个直冲云霄。 大队长眼睛一亮精神一振,声嘶力竭地号召:“快,大家掩护小宋!” 第59章 对着猪们就是一猪一脚…… 大家已经打了好一会儿了。 经常打架的朋友应该知道,你在一开始打架的时候还可能会构思一下招式,但是打着打着,随着肾上腺素的分泌,热血占领高地,大脑就一片空白,只会凭着本能乱打了。 打到后面就好像灵魂已经出窍,悬在空中看着肢体似是被另一个人支配着,一下下凶悍地回击,尤其周围打骂声、棍棒交接声如沸腾的粥一样不绝于耳,在这样的环境中,似乎人也跟着麻木了。 这时候突然从外界传来个截然不同的嘹亮号令声,是人是鬼都会着看一眼。 于是就看见了举着猪雌姿英发的宋软。 那样大的一抬猪,被她昂首挺胸地高高举起,头上的阳光洒下来,仿佛举着金杯的冠军,又像是把敌方将领的头颅穿在刀尖上高高扬起的将军,整个人恣意而熠熠发光。 该怎么形容那个感受呢。 就仿佛你一个人走在黑夜中,墨色把天际和道路都染成一片,模糊不已,于是你也跟着变得混沌迷茫,突然有一团和太阳一样大的明亮火球冲上来,你发现前方一片光明。 东风大队的人精神大振,士气瞬间就达到了顶峰。 孙婆子一边哐哐哐地扇着底下的两个人,一边还游刃有余地抽出空回头夸奖:“小宋,干的好!” 徐大牙一边喘气一边笑:“小宋,到时候婶帮你腌咸菜疙瘩!” 干巴瘦大娘刘二婶双手舞得像个风车,哈哈笑道:“小宋你合该是咱大队的人! 男人们和宋软不熟不好意思开玩笑,但也喝了几声好。 一片胜利在望的豪气 但周家屯大队的人急眼了——这是要被偷家了啊!! 不是,哪儿有这样的抢猪的啊,她自己就不觉得沉吗! 于是拼命从和对手的纠缠打斗中挣脱出来想救猪,但东风大队的人怎么会允许,一个个牙花子都在使劲地死命拖住。 不仅如此,还努力把他们往边上薅,力图给宋软清出一条道来。 周有根在那边呜哇呜哇地高声叫嚣:“还不人堵着,要真叫东风大队的在咱们的地盘上把咱们的猪抢走了,他娘的以后咱们在十里八乡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还真有村民在一时激动下力量爆发,从东风大队队员的手中挣脱出来了。 此刻也管不得男女了,呈半包围的扇形,看上去想要把宋软堵在猪圈里。 大队长气得破口大骂直跳脚,但身为村干部,他又不能直接下场,声音都喊劈叉了:“不要脸的东西,一群大老爷围一个小姑娘!你们XXX不要脸……¥%,大山!二赖子!快去拦人!” 宋软因为两只手都要扛猪,之前用来开道的长棍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此刻束手束脚的,还真不好就这样直接冲出去。 她眼珠一转,转身冲回了猪圈。 周有根还以为这女的害怕了,面上一喜,还没开口,就听见猪圈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宋软手上扛着猪,对剩下惊恐地缩在猪圈里的猪们就是一猪一脚。 这年头猪可比人贵重,一个个从出生开始就被当大爷一样伺候,哪儿经受过如此粗暴的对待? 尤其还看见圈里最健壮的大哥猪被这个女魔星四脚朝天地扛在肩上惨叫不断,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地就朝着被踹开的猪圈门跑去,只恨爹妈少生了两双腿,是失控的推土机似的,沿路铲翻了不少人。 包围圈被冲得七零八落,宋软趁此机会扛猪就跑,这下没人在挡着了。 猪们四散奔逃。 甚至有机灵的认识到这是一个免于被过年做成扣肉的好时机,调头冲后山上跑去。 十头猪形成一片奔腾的黑色浪潮,那叫一个气势恢宏。 周有根人都傻了:“大家别和东风大队的瘪犊子打了,先抓猪!抓猪!!” 不用他说,眼见着就到年末了,周家屯的人不可能叫自己辛辛苦苦喂了一年的猪跑了,一个个拼死从东风大队的人的手中挣脱出来,也不管被锤得鼻青脸肿的仇,有的甚至还硬挺着挨着打,扑向自己的宝贝猪。 一百多斤的黑猪被宋软抗在肩上,就像一张巨大的黑色伞盖,乍一眼过去都看不见宋软的头了,就像一朵长了腿狂奔的黑蘑菇一样引人注意,更别说猪被颠得的一颤一颤,正不断惨叫了。 简直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 相对于其他四个蹄子跑的,这个两个脚跑得看上去更好抓,不少周家屯的队员跟在后面追。 大队长当机立断地指挥:“猪已经到手了,大家不要恋战,掩护小宋撤离!” “孙婆子注意,有个追小宋的马上就要跑到你那边去了!” 孙婆子当即丢下被锤得满头包的老大妈婆媳,猛地向边上一扑! 铁头攻击! 碰的一下,那人被撞翻在地上,甚至低低地低空飞行了一段。 “追!追!追!我叫你追!追你娘的屎壳郎!” 孙婆子骂骂咧咧夸坐上去,三根手指并着往那人正张着嗷嚎的嘴里一猛地捅:“小宋走!老娘倒要看看这是什么厉害玩意儿!” 那人:“yue!!!!!” 反应过来眼神一狠就要往下咬,孙婆子早已眼疾手快地抽回了手。 那人上下牙咚得一声重重地撞在一起,脑仁都被震得嗡嗡响。 孙婆子反手抽了她一巴掌,大声嘲笑:“就你这蠢头蠢脑的招,打量谁看不出来呢?” 顺手把手指在她脸上侮辱性地擦了擦:“嘴里跟吃粪了一样臭!真埋汰!” 那人被孙婆子羞辱地两眼充血,伸手就要反攻。 全程被孙婆子捶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大妈婆媳终于喘了口气,老大妈顶着一张猪头脸不服,猛地又扑了上去。 花头巾媳妇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以一敌二越战越勇的孙婆子咽了口口水,没敢像自家婆婆那样头铁地再次冲上去。 这死老婆子打人是真的狠啊! 但她一个新嫁的小媳妇,要是真的甩着手干看婆婆被打,回去了肯定没她好果子吃,更别说这还是村战,她要是不参加周家屯的别人即使不说,心中肯定也会对她有意见。 她的目光在战场上一阵逡巡,锁定在插着手刚来看热闹的吴建国身上。 年轻,干瘦,看上去有点像她们屯里的知青一样文文弱弱的,就选这个! 刚好那个被宋软铲到地上的小媳妇也重新寻找目标,两人的目光一对上,心有灵犀地点了下头。 “敢来我们大队撒野!还放我们大队的猪!!” 花头巾媳妇像个豹子一样扑了上去,一爪子抓了过去。 吴建国猝不及防,头一偏勉强躲过,那指甲却也在他的耳朵上留下一道浅浅红痕。 吴建国:??? 他对东风大队没啥归属感,过来就是听说打群架了来瞧热闹,结果刚站稳这女的上来就给他一爪子。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他也不是个好性儿的,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抽的花头巾一个踉跄。 “还敢欺负人!”另一个小媳妇嗷得一声从后面扑上来,像个八爪鱼一样把他掀在地上死死锁住。 吴建国咚得一下铺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整人都是懵逼的。 花头巾也冲了上来,对着她就是一阵狂扇。 刚才那个死老婆子就是这么扇她的! 她一脸扭曲,俨然把吴建国当做孙婆子的替身,越扇手越重,越扇越越兴奋。 吴建国火气也上来了,反腿一踹手肘顺势向后猛怼,再一滚从那小媳妇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反身骑了上去:“拿老子当软柿子捏是吧?” 咚咚就是两拳! 什么好男不打女,呸!他现在就是女的! 被留在村口守着两辆牛车的老王听着顺风隐隐约约传来的打斗声,焦躁地在牛背上摸来摸去。 想加入但又不敢离开,怕走了周家屯的狗崽子冲他们的牛下手——这群狗东西坏得流脓! 人家牛也是头靠劳动吃饭正经牛,又摸又薅的把它当成什么了! 听着手底下的牛发出不耐烦打响鼻的声音,不得不伸手换了一头摸。 眼见着要把另一头也摸急眼,突然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蘑菇朝他卷过来,黑伞盖还在风冲一颤一颤的。 老王头自诩活这么多年了见识广,也没见过这幅场面啊,眯着老眼看了又看,呐呐:“黑、黑旋风?” 走近了才看清,是扛着猪的宋软。 扛着猪?!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 “快!上车走!” 他猛地把宋软推上车,缰绳塞到她手上,飞快地叮嘱:“前进是‘驾’,转弯是‘嘚’,停下是‘吁’。” “你不走?” 宋软单手把猪卸在车上,一只手捏紧缰绳。 可怜的猪猪被四脚朝天腾空颠了这么久终于落了地,从蹄到腿都是软的,尤其女魔星还在它身边坐着,哪儿敢造次,那叫一个安静如鸡。 老王摇头解释:“我得看着另一辆车,要是有人受伤了好拖回去,周家屯的这群瘪犊子下手……” 然后就看见几个人周家屯的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奔来。 他脸色一变,猛地一鞭子抽到牛屁股上:“快走!” 那牛老早不想和这个摸牛的老变态一起了,扬起蹄子就是一阵狂奔。 宋软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猛地呛了一口风: “咳咳咳咳!” 她是头一次知道原来牛也可以跑得这么快,简直都能比得上马了。 不过也是,牛可是宝贝,耕地垦田这样的重活儿全得靠它,平白无故地谁舍得为了走快点就抽它?这年头除了春耕秋收外,农民时间又不值钱! 再说平日里坐牛车至少也有七八个,本来就重了,还要人家快点,良心上过不过得去先不说,累坏了你赔啊。 这牛也通人性,都不用宋软赶,该拐弯拐弯该绕坑绕坑的走得十分稳当,不过也是,牛可是还是个胚胎的时候就在东风大队待着了,一条路天天走月月走年年走,用得着宋软这个刚下乡的小卡拉米指挥? 不是牛看不起她! 路边的树飞快地倒退,宋软以比平时短一半的时间抵达了东风大队村头,由大队长家的虎头带着一队娃娃兵对她进行了盛大的迎接。 “宋姐姐!宋姐姐!”娃娃们围上来,看着牛车里瑟瑟发抖的猪,兴奋地又跳又叫,“宋姐姐你把猪抢回来了!你好厉害!” “那是!”宋软得意地一翘下巴,“我是谁啊!” “宋姐姐宋姐姐,你是怎么抢回咱的猪啊。”小丫眼巴巴地问,其他孩子也期待地看着她。 反正也是要等大队长回来交接完才能走,宋软闲着也是闲着,大刀阔斧地往牛车上一坐,腿从车辕上垂了下来。 虎头很上道地捏着小拳头给她捶腿,其他孩子有学有样,瓜分了手臂和肩膀。 “且说我们到了东风大队——” 宋软穿越前语文就能考135,穿越后的一系列的事又加以历练,嘴皮子那叫一个溜,就跟说书似的抑扬顿挫跌宕起伏,听得小孩子们“哇哇”之声不绝于耳。 一些留在村里的老弱病残也跟着过来听。 宋软众星捧月。 没过一会儿,大队长率领着东风军班师回朝。 一群人虽然比出去时狼狈,但是雄赳赳气昂昂,哪怕不知道的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打了胜仗了,一边走还一边得意洋洋地伸手比划。 “你是不知道,那老东西还想咬我呢,我伸手就是一巴掌!嘿,没把她牙打掉算她嘴硬!” “我当时上去就是一脚……” “嘿,那我可比你厉害……” 叽叽喳喳,叭叭呱呱,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大队长看见做牛车上等她的宋软,一张老脸笑得宛若菊花开:“要我说,还是小宋立了大功啊,哎呀呀,把猪扛回来累坏了吧?” 这个战绩大家确实心服口服,众人回过神来,纷纷附和着称赞。 宋软昂着下巴享受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拍脑袋:“哎呀!” 众人一惊,紧张地看着他们的战神。 “我因为才来咱大队不久,认不出孙婆子说的咱那头鼻孔有尖的猪,就直接抓了最胖的一头回来了,大队长你看看……?” “最胖的?”孙婆子跟个土拨鼠一样猛地从人群中探出头来,一看果真比丢的那头胖不少,立马开口,“啥鼻孔有尖没尖啊,猪不都一个样吗?我记错了,这头就是咱们的!” “对对对,就是咱的!” “周家屯这次还干了个好事,瞧给咱的猪养的多好啊!” 众人笑道。 一片欢声笑语中,突然有个声音传出来:“那要是周家屯找领导来要怎么办啊?” 众人纷纷一静,对哦。 抢都不怕,万一找领导呢? 大队长沉吟了,一拍大腿:“快快快,咱现在就把这猪杀了做庆功宴!” 第60章 爷爷,这就是屎到淋头吗…… 既然要做庆功宴,那自然不能像以往一样抠抠搜搜的——拿个桶子一人分一碗菜,分完了有的人当场站着吃下去,有的人端回去全家一起分,就像四散开的鸟兽一样,一点气氛都没有! 那叫什么宴席? 忒不大气,说出去都招人笑! 更别说这庆功宴还有些做给周家屯看的意思。 看着鼻青脸肿、眼巴巴看着他的队员,大队长一狠心,遂开了仓库挑了两担稻谷,一担麦子,又取了二十来斤的黄豆。 妇女们去磨坊,把稻谷麦子脱壳处理,男人们把猪按到大队部门口的平塔上,磨刀霍霍,知青们力小,但也不能吃白饭,于是被安排去洗菜搬桌子——庆功宴没有不让女人上席的说法,尤其孙婆子等人还是出了大力的,要是不让她们上桌,她们非把说这屁话的人活撕了不可。 这么多人,大队的桌子不够用,得去村里其他人家借。 小孩子们兴奋地跑来跑去看热——宋软也混在其中。 没办法,大家都不让她干活儿。 她原本是要去帮着碾米的,结果刚一进门,徐大牙就率先灵敏地竖起身,说哪儿用得上她赶紧走,其他大婶们也一个个像是看见关公不提偃月刀要耍菜刀似的,连推带拉地把她轰出去。路过豆腐磨的时候,正偷偷摸摸薅磨里黄豆的孙婆子还忍痛给了分了一点——虽然只有几粒。 知青点的人倒是想让她帮干活儿,但他们本来就因为没参战吃庆功宴腰不直,见村里人都不叫她干活儿,即使心中真有指使她的意思,在村里人的虎视眈眈之下也不没敢说出来,话在嘴边转了又转,最后只是依依不舍地叫她走,但心下盼着宋软坚决留下。 宋软掉头就走。 你说她看不出来他们的欲迎还拒? 哼,上次那个叫看似只有那个郑秋月一个人来问她要肉,实际上还不是整个知青点的默认? 一群占便宜不嫌够的,当她是冤大头呢。 顺便还把韩珍珍捞走了。 韩珍珍也没去参战,不能像她这样正大光明的玩儿,她就把人带去磨坊。 大家都知道她俩玩的好,再加上天天的两桶糖水让她成功融入东风大队内部,还颇得大家喜欢,大婶子们遂也给她安排了个轻省活儿——往石磨里放黄豆。 反正大家都知道韩珍珍是个有钱又耿直的,不会像别人一样抓三两藏半两(点名批评孙婆子),正正好。 乳白色的豆浆从石磨口子上流了出来,韩珍珍拿着个竹板搓搓搓地把滞在边上的白糊糊一起刮下来,接够了大半桶,就被手脚麻利婶子们拎到灶台上煮去了。 锅中渐渐冒出豆浆的清香,干巴瘦的刘二婶见宋软还站着,偷摸地从表层刮了一小勺给她灌进去——给喜欢的人投喂大抵是中国人的通病吧,有些瘾大的甚至恨不得给人胃里插根管子,拿漏斗倒进去。 刚煮好的豆浆,香浓味郁,带着乡间土灶的烟火气确实好吃——但是烫啊。 这些掌灶的大婶子们干惯了‘尝先’的活儿,天长日久的也算是练出来了,即使吃刚出锅烫的不行的菜也能面不改色,但宋软还没进化到这个地步啊。 她被烫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口中的豆浆不敢含也不咽,半张着嘴小声吸气。 刘二婶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手艺震撼到了舍不得咽,心下得意,又咵了一勺还想继续灌。 宋软呜呜地摆着手,撒腿就跑。 刘二婶有些遗憾地放下勺子。 “小宋就是太老实。”她说。 老实的小宋去平塔上和小孩子们一起看杀猪。 几个大老爷们打着赤膊,把猪按在条凳上。那猪止不住地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条凳被它摇得咯吱咯吱直响。 刀已经磨好了,却没人动手——赵支书要发表讲话。 他就爱这种装相扬 风头的场景,打架的时候没见着他人,现在倒是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凑过来耀武扬威了。 但他水平也就在那儿,左右不过就是夸自己领导得多好、多不容易之类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讲了好些后终于意犹未尽地住嘴。 “杀猪!”他一声令下。 早等地不耐烦大队长翻着白眼就是一刀,血滋得一下像趵突泉一样喷了出来,赵支书反应不及勉强躲开,可脸上到底还是还是沾上了几滴。 “嘿你个老东西……”他骂骂咧咧。 大队长一脸敷衍:“红运当头了还不好,去去去别碍事。” 猪一刀杀不死,他正琢磨着下第二刀。 赵支书挑鼻子瞪眼地走上前,宋软记得这人当初还想算计她来着,见他距猪越走越近,眼珠子一转,装作系鞋带地蹲下来了捞了一块小石头。 趁没人注意,瞄准,她扔! 自觉丢了脸的赵支书正气势汹汹走上前,突然膝盖一疼腿一软,整个人就扑了出去,咚一下扑在了肥猪的身上。 恰巧此时大队长又补了第二刀,那猪尖锐地惨叫着,屁股后飙出黄绿色的猪粪,正正好喷了赵三柱一头一身。 全场寂静。 连大队长插|在猪脖子里的刀都是一抖,喇了个又深又长的口。 血刷得一下像瀑布一样喷了出来,不少都喷到接血盆外面去了。 猪血可是好东西,可以做猪血丸子,可以灌血肠,便是不做复杂的,直接炖到菜里,那也是半味荤呢。 但此刻破天荒地没有人注意到这宝贵的吃食正在被浪费,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支书,偌大的塔子里一片安静,只有猪逐渐减缩的尖叫声在风中散开。 虎头童言无忌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响起:“哇爷爷,这就是你教我的那个成语,屎到淋头是吗?” “噗!” 终于有人没忍住,喷笑了出来,随后汇聚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你个死孩子瞎说什么!”大队长到底尴尬得脚趾在鞋底里直抠,难得对赵三柱喊上了尊称,“呃,呃,赵,赵支书,你还能起来不?” 他搓了半天手,到底还没问出要不要他帮忙扶的话。 救命,就这一头一身的,他咋扶啊? 周围人也不想扶。 “平地摔了一跤,应该没啥大事吧?” “卧槽,赵支书怎么没动静了,不会摔坏了吧?要不要拆个门板子抬回去啊?” “不行!!!!”徐大牙男人怒吼道。 大队部的门板子已经被拆去当做豆腐的砧板了,现在要拆,就得拆别人家的。 他家离这里最近,要是拆门板子,可不就要拆他家的吗! 平时担个头破血流的人就算了,但是,这回不行! 啊这…… 众人看了一眼地上活像盖了一层粪毯子的赵支书,对他的顾虑表示理解。 但也不能就叫赵支书就这么躺着吧。 “快快快,把李梅花喊过来!” “赵家小子呢?” “为民!为民!快把你叔驮回去!你叔看着像撞晕了。” “咋撞猪上还能撞晕呐。” “年纪大了吧……” 呸,你才年纪大了!他一晚上还能战个几次呢! 赵支书在心中骂道,但他没有反驳,闭眼抿嘴得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就这样晕过去了。 他实在没勇气在这种情况下“醒过来”。 赵为民苦着脸从人群里走出来——赵支书唯一的女婿不知道跑哪里偷懒去了,现场只剩下了他。 他看了一眼一片死寂躺在地上的赵三柱,眼睛嘴角都在抽抽。 他三叔对他挺好的,他三叔对他挺好的。 他三叔是村支书,他三叔是村支书。 赵为民在心中猛猛做了心理建设,一咬牙把人背了起来。 感受到似有东西往他脖子上流淌,他一边在心里崩溃地呜呜呜,一边将两条腿倒腾地更快了。 他为他三叔简直付出了太多! 目送着两人走远,众人震撼地收回视线。 “你说说这……” “赵支书走路也太不小心了。” “卧槽!猪血!” 终于有人注意到喷溅在外面的猪血,指着大叫道。 众人兵荒马乱地上前抢救,一时将刚才的小插曲掀了过去——不掀也不行,大家还要吃饭的呢,今天可都是好菜! 这么一番折腾,猪已经死透了。大队长猪蹄后面开了个口子,插了根管子进去,开始往里面吹气,吹累了就换一个人。 轮了几个老爷们之后,猪就像个鼓胀胀的皮球一样撑了起来,每一寸皮都绷得紧紧的,毛都被撑得半站着。 几个手脚利落的男人去厨房挑了几桶开水,往上面一浇,一股特殊的味道就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另几个男人拿着磨得可以照人的刀,刀锋那么一刮,白花花的肉在太阳底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宋软身边的小孩子们咽着口水小声欢呼:“真要吃肉喽,真要吃肉喽!” 猪肉很快被分成了一块一块,连着装在另一个盆里的猪下水,一起被送去了厨房。 于是这群看热闹的也转移阵地。 厨房里此时忙得不可开交,几口锅下都燃着熊熊的火,一板一板的豆腐往外面端,在充作砧板的门板上垒成了小山。 刘二婶不怕烫,一只手按在还冒着热气的豆腐上,面不改色地提着刀将它们分成小块,看得宋软惊叹不已。 刘二婶却以为她想吃,趁人不备塞了一块到她嘴里。 宋软:…… (嚼嚼嚼)虽然很好吃(嚼嚼嚼)但她真的不是(嚼嚼嚼)这个意思(嚼嚼嚼)。 她窜到另一边去。 徐大牙正用猪血灌血肠,身边的锅已经蒸上不少了,听说她做这个是一把好手,年年都是她负责。 见宋软来,扯了一节小的:“出去吃吧。” 宋软:…… “我真的不是……” 徐大牙不耐烦地把血肠往她嘴里一塞:“话忒多,婶儿现在没工夫和你唠哈,你乖乖的。” 宋软:…… 嚼嚼嚼,嚼嚼嚼 她就想看看东北杀猪菜是怎么做的,真没想骗吃编喝,搞得她好像是什么大馋丫头一样,遂走到一直和她不对付的孙婆子边上去。 孙婆子站在最大的那口锅边,里头咕嘟咕嘟煮着肉和大骨,浓郁的香气散开,她拿筷子往里一戳,见轻松就没进去了,便捞出来切成大大的肉片,这是预备做白肉的。 见宋软来,她没好气地捞了一块,吧唧一下怼她嘴里:“只能吃一块!” 宋软:……… 宋软:???不是,你不老讨厌我的吗? 纵使脸皮再厚,她也不好意思继续继续在厨房里待了,溜溜达达地向外走。 大队长正带着一群小孩子,在空地上生了一堆火烤猪沙肝,见宋软像个猫儿一样东溜达西瞅的,把她叫过去,撕了一块下来:“来,尝尝这刚烤好猪沙肝,吱吱冒油,老好吃了!” 宋软:……………… 谢谢谢谢谢谢,你们可真热情呐。 菜还没上桌,她已经先混了个半饱。 别说,还真挺好吃。 这个年代的猪都是吃猪草长大的,本身肉质就好,尤其这还是新鲜现杀的,吃起来半点腥味没有不说,嫩得仿佛会在嘴里化开。 这年头的人,要真放开了吃,两斤米都不在话下,哪儿来的那么多米这么造?遂一碗碗先分好了,摆在桌子上。 很快,一盆盆菜也往外面端,白嫩嫩的豆腐、摆成圆团状的血肠、这会儿蔬菜多,烩在一起炒个肉丝、以及摆在中间、最大的酸菜炖肉,所有人的眼 珠子都死死地盯着桌上。 等所有人上桌入席,村长找了个铜锣,铛铛铛铛地一阵欢欣鼓舞地敲:“今天,咱们东风大队,可算是一雪前耻……” 好一番忆苦思甜。 众人一边触动点头,一边盯着桌上的菜咽口水。 好在大队长也不是多话的人,简单地说了两句,说出了大家最想听到的那个词:“开吃!” 众筷齐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70 第61章 英雌救美 这边锣鼓和欢笑声齐天,隔壁的周家屯大队骂娘和追捕声遍野。 好在这些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出来的,比东风大队逃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容易抓,加上这年头的猪和命根子相比也不差什么了,周家屯众人拼了命地围追堵截了大半天,到底是一一捉拿归案。 大家心有余悸地凑到猪圈边上,第无数遍数猪以安心。 村支书周有根耷拉张驴脸,看着眼前浑身狼狈、鼻青脸肿、头上草叶和泥土并重、脸上灰尘和青紫共处,一看就是残兵败将的自家队员们,整个人都不好了。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们周家屯大队居然被东风大队那群活驴在自家地盘上打成了这个德性,传出去都不够人笑话的! 不过好在东风大队的那群狗崽子只拖了一头猪回去,反正那头猪本身也是他们捡的,也算不上什么损失。 周有根勉强在心中安慰自己,迫使自己忽视掉这段时间他们大队辛勤喂猪的付出。 ——他娘的给隔壁的那群狗东西打白工了! 周有根吸气又呼气了半天还是没把其气顺下来,瞪着眼骂骂咧咧地:“还东风大队,改名叫西北风大队吧,穷得尿血了,一头猪还这么兴师动众地来抢,真是少店儿(小气)!” “有根!有根!” 那个脸被孙婆子挠成土豆丝的老大妈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那群狗鳖抓走的不是他们的猪,是咱最大的那头猪王!!!” “什么????” 周家屯人一惊,终于把关注点从猪的数量上挪开,开始细细观察猪圈里猪们的外貌——比他们娶新媳妇的那天看得还认真。 再强调一遍,这个年代的猪是宝贝,村里的队员小孩们经常在下工后来猪圈前走一圈,看着猪圈里哼哼直喘气的猪们幻想过年杀猪吃肉的场景,连带着一天的疲累都似乎烟消云散了。 在这样长年累月的死盯下,他们不说熟悉每头猪身上的每根毛,至少还是能分清哪头是哪头的——他们私底下还会给猪取名字呢。 比如最大的那头,他们管它叫猪王。 现在一看,果然不见了,一个个瞬间急眼了——这猪可有快有一百五十斤呢。 现在的猪都是本土的黑猪,本身就不容易长肉,加上这年头人的粮食都不够吃,猪一天天就吃草和刷锅水的,能长到一百二三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百五十斤的猪是什么概念,猪群里的南波万,收购站的最顶端,肉多膘厚金都不换。 就这么一个好猪王,叫刚打了他们的东风阴比们偷走了?! 当下就有人气急败坏地说:“不是,这群兜裆的搬的时候怎么不撅个大皮炎好好看看,是他们的猪吗就搬搬搬!想拿他们的尖鼻排骨精换咱猪王,算盘子都叫他们搓出火来了吧!” 平心而论,东风大队的那头猪怎么也算不上排骨精——人家也有个也有个一百二十来斤,算头比较丰满的猪猪了。 但他们的猪王有一百五!差了二三十来斤呢! 二三十来斤!每家能多分个三四两了! 尤其这便宜还是从他们身上刮给东风大队的狗东西吗,更是叫人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一行人那是越想越不忿,七嘴八舌地开口:“不行啊支书,咋咱得去找他们换回来!” 周有根面色一阵青白变幻,最终狠狠地一咬牙:“对!凭啥便宜那群狗比玩意!” “你说啥?”大队长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周有根,不止是他,他周围的村民们都错愕地盯着对面看。 难得一次吃这么好,即使庆功宴结束了大家也没急着各回各家,三三两两地聚集在村头树下乘凉唠嗑,既是消食,也是想把这快乐的时光延长再延长。 结果就等来了这一群糟心玩意儿。 “对!”周有根咬牙切齿地说,身后那群虎视眈眈但破破烂烂的小鸡崽似的队员们也气愤地盯着他们,“把咱猪还回来!” 周有根把一头正趴在地上直哼哼的猪推到面前:“你们搬错猪了,这头才是你们队的!这头鼻孔有个尖儿!你们大队的的那个老婆子也说你们的猪鼻孔有尖!” “呸!”孙婆子一看扯到自己了,蚂蚱似的一蹦三尺高——难为她这把年纪了行动还这么灵活,“我一个瞎眼老婆子本身眼就花,一把年纪了脑子也还不好使,一不小心说错了怎么了!” 周有根脸色难看:“大娘,咱做人得讲良心啊。” 良心?孙婆子没有良心! 她插着腰:“你说这头猪是我们,有啥证据?” 她“猪”“猪”地叫了两声,走了好几里路的猪像死猪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哈了一声:“我叫它它都不应我,凭啥说是咱的猪?” 之前和孙婆子掐架地老大妈站了出来:“我们队的那头尾巴上的卷是……” 正哼哧哼哧啃着猪尾巴的宋软抬起头来,露在嘴角的那一个小尖分外明显。 老大妈脸色一变,尖叫:“你在吃什么!” 宋软:(无辜)(单纯)(嚼嚼嚼) 她猛地就要扑过来。 大队长连忙挡在宋软面前:“诶,你吓人孩子干什么!” 宋软连忙配合地柔弱嘤咛一声,一副纯白莲花的模样。 老大妈:“……” 老大妈:“???” 你以为你整出这个死动静我就认不出你是那个扛着我们大队猪王就跑的女金刚吗??!! 你装什么呐!!! 大队长有些歉意(实际上很爽)地对着周有根说:“有根呐,我看你们应该是弄错了,这真不是我们大队的猪,我们大队的猪已经刚刚已经被杀了。我想着最近大家伙儿也累,做了个杀猪宴给大家补补油水。” 周有根:??? 秋收都结束这么久了,你们累什么啊?累的是上午走十来里来他们大队抢猪还揍了他们一顿是吧? 他的脸色一阵扭曲:“老王啊,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啊。” 大队长天天处理村里那几个奇才鸡飞狗跳的糟心事,耳闻目染之间也有所学习升华,理不直气也壮:“有根,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不讲道理?你说这是我们的猪,为什么我们的猪在你们大队?” 他一点也不心虚,这是说破天、闹到公社领导那儿去都是他们有理! 是周家屯大队先偷昧了他们的猪,他们只不过把自己的猪赶回来,但是不是丢的那头——猪还能开口说自己是哪家啊? 再说现在那头猪都已经进肚子了,有本事照着他们拉出来的东西比对啊! 周有根敢去找领导,他就敢说是他们偷东西还想讹人! 大队长腰杆子直得像钢筋。 周有根也知道这个道理,面色一整变幻,最终冷声道:“好好好,我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走!” “周支书……” 有些村民不甘心。 周有根扬起了声音:“走啊!还嫌不够丢人?” 到底淫|威多年,村民们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上了。 只是他们人能走,平日吃了就睡猪受不住啊,咚得一下趴在地上闹起脾气来。 周家屯的人没办法,只好扛着走。 孙婆子阴阳怪气追着嘲讽:“一群大老爷们真没用,抬头猪还要四个人,我们队小宋一只手就扛起来了,虚得嘞啧啧啧。” 周有根额头上青筋直蹦,冷笑一声:“一个女娃……” 宋软顺手摸过大队长放在椅子边的铜锣,哐地一敲:“欢送有根叔!有根叔走好!” 虎头现在最崇拜宋软,也跟着喊:“有根叔一路走好!” 其他小孩子也有学有样,一瞬间叽叽喳喳稚嫩且清晰的汇成了一道整齐的声浪:“有根叔 一路走好!” 仿佛周有根已经驾鹤西去了似的。 周有根差点没气抽过去,他猛地一甩手,掉头就走。 树底下一片欢乐的气氛。 浓浓的肉香一连几天还没散去,但人们已经渐渐投入到新的生活中去了。这年头农村人很少有闲的时候,零零散散地总有活儿——眼见着到冬天了,得积酸菜,要腌咸菜,要搓麻绳,还要攒冬天的柴,忙着呢。 宋软也上山去砍柴——虽然大头她都让孩儿们帮她做了,但好歹得装装样子。 韩珍珍又去公社了,不过她也不寂寞,牵着她那头腿脚差不多好全的小驴,晃晃悠悠地往山上走。 既然上山了,宋软就没打算只捡柴回去,她朝林子深处走,打算抓个狍子兔子什么的换个口味。 但今天也是奇了怪了,她一连走了个把小时了,别说兔子狍子,连根野鸡毛都没看见。 但人总会为沉没成本不断付出的——她都走这么久了,要这会儿放弃那之间不就是全白费了吗? 于是她继续往深山里走。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阵咚咚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什么大玩意儿在撞树似的。 宋软的眼睛蹭一下亮起来。大玩意儿好哇,尤其现在这深山老林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就是全吞了没关系! 反正她现在的当地化已经很成功了,没必要锦上添花——万一叫别人以为她打东西很容易,以后天天指挥她干事呢?生米恩斗米仇。 没错是她就是这样一个冷漠小气贪婪的女人! 她撒腿就往声响处跑。 驴什么也不懂,就跟小鸡崽跟妈妈一样“嗯嗯”地跟上去。 只见宁远坐在树上,底下一头野猪咚咚咚地撞着树。 那树虽然又深又高,但也抵不住这样撞城门似的撞,眼见着松动了不少。 宁远一眼就看见了炮弹一样毫不犹豫冲过来的宋软,心脏猛地一跳,但还是扬高声音提醒:“快走,这是头带崽的……” 本来他长得就精致,此刻脸色苍白,嘴角咬得快要出血,更添一股破碎美感。 但宋软没顾得上注意,她甚至话都没听完就已经窜到跟前了。 她双眼放光地看着这座会移动的红烧肉,扑上去就是咚的一拳。 还没来得及转弯的野猪应声而倒,四个蹄子不断地抽抽着。 她上去熟练地咚咚咚继续把野猪头锤成烂西瓜,顺手抹掉脸上溅到的血滴,意气风发地对着顶上的宁远道:“没事了,你下来吧。” 宁远仿佛还没回过神来,呆呆地低头看着她。 宋软突然发现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阳光下流光溢彩的黑曜石。 对于好看的人,她勉强能多一丝耐心,安慰道:“没事了,我已经把它打死了。” 不过也就这一丝丝,要是宁远再不动弹,她就把人捅下来。 ——野猪的后续处理问题还没商量好呢,这么个大活人看着,她不得先处理好封口问题啊? 好在人很快地下来了,似乎远离了生死线缓了劲头,宁远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似乎太久没和人面对面交谈了,他有些磕绊,“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没事,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同志,理应互帮互助。”宋软漫不经心地客套了两句,将话题转移到野猪上,“这个野猪虽然是我打死的,但毕竟是你先发现还被追了这么久,你打算怎么处理?” 和宁远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宋软对他的性格也算有所了解,知道他虽然社恐了点,但人品还行,也不是那种死脑筋,但也没打算直接说这野猪就不交公了咱两分了的话——毕竟这是个大集体的时代。 但是你最好上道点。 宋软在心中暗戳戳磨刀。 宁远很上道:“这野猪是你打的,我哪儿好意思指手画脚?要不你拿回家吧。” 宋软心下满意,但假惺惺地推辞:“这不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嘛。” “你不是专门来打野猪的,是为了救我……才打的,不能算。”宁远的脸有些泛红。 “再说,大家上山打猎,猎物都是各自带回家的,这野猪是你一个人打死的,也不算大,你拿回去也没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他越说越顺溜,讲得还挺好。 只是这头野猪虽然不如宋软上次打的大,但也有个一百来斤,也亏得宁远能睁眼说人家“不大”。 宋软很欣赏他,但还是不动摇地要拉他下水的想法——绑在一条船上才最安全:“这样吧,你也毕竟受了这么大惊吓,咱两对半分了吧。” 宁远白皙的脸上又泛起了红色:“不用不用,我什么忙都没帮上,你还救了我的命……” 宋软终于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诧异——这人咋像个霓虹灯似的一会儿一红一会儿一红的。 脑子里的怼精系统倒是看明白了,但它冷笑一声,才不提醒。 两人气氛极好地瓜分赃物,没注意不远处的草丛一阵不自然地颤动,一双黄色的兽眼从草叶的缝隙间悄悄地探出来。 第62章 啃妈虎金花(上) 金花是一只年轻的东北虎,没错,就是那种号称万兽之王的大脑斧。 作为能吃能打的东北虎,它们最理想的猎物自然也是大型的生物,譬如马鹿和野猪。马鹿肉鲜甜可口,野猪内脏滑嫩细腻,最关键的是肉多,能充分弥补上他们在打猎过程中的体力消耗。 ——梅花鹿小狍子虽然也好吃,但是就那么点肉量还挺能跑,费老大劲抓到咬两口就没了,它们肚子里的蛔虫都还没吃饱呢,闹到最后饥饿值加一,这不是玩儿呢。 不过这不是以前的金花会考虑的问题——它有妈妈。 说起金花妈啊,不论放在大兴安岭还是长白山系都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啊不,兽物。 身形矫健,捕猎技巧高超,虽然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青涩雌虎,拍马鹿就跟拍苍蝇似地轻松,还一拍一个准,三天吃九顿毫不费力。 在发|情|期来临的时候,她找了只同样响当当的公虎王,生下了三只活泼可爱的幼崽。 但是老虎不像豹子一样是一夫一妻制,更不像狼一样群体生活,它们习性独来独往,只有在繁殖季节才会成为短期的夫妻,此阶段一结束便一拍两散,由雌虎独自将幼崽养大。 不过虎嘛,百兽之王,尤其还是现存最大的猫科动物之一的东北虎,食物链的顶端,东北林子里的囊波万,独自抚养后代虽然辛劳,但对雌虎们来说并不算难于登天不能做到的事。 它们雌虎厉害着呢! 金花妈凭借着高超的捕猎技巧,将自己的孩子们养得像三颗圆滚滚的蒲公英绒球,毛色金黄艳丽,就像是后羿射下来的小太阳一样活泼。 但她毕竟还是只是一只初出茅庐、第一次生育的雌虎,抚养经验不足,不晓得对于毫无自卫能力的幼崽来说,偌大的森林里处处暗藏着危机。 第一只幼崽玩耍的时候被毒蛇来了一口,不久便毒发而死。 第二只幼崽在她外出打猎的时候被一只老豹子叼走,要不是它回来的及时,最后那只幼崽怕也会葬身豹口。 虽然愤怒的她几乎活撕了那个豹胆包天的老豹子,但幼崽也不能起死回生了,金花就这样成为了它唯一独苗苗。 第一次当妈本来就母爱深沉,丧子之痛转化为更深的母爱,像镜泊湖瀑布一样一股脑倾泻在金花身上。 什么?金花只爱吃野猪内脏?好,把这家野猪都抄了! 什么?金花学习打猎的时候老玩儿?哎呀就这么一个崽,还没长大呢,慢慢学就是了。 看它崽崽玩儿得多活泼! 人类社会有熊孩子熊家长,大兴安岭有虎崽子虎妈妈。 在这种情况下,金花能长成什么 狗德行样也是可以预想的。 原本东北虎两岁左右就会离开妈妈独自生活的——更早一点的甚至一岁半就走了,但金花硬生生地磨到了三岁半,还在妈妈的领地里不动如山。 第一次当妈的金花妈也不是很懂,虽然在天性的影响下对着渐渐长大的女儿日益厌烦,但在之前的母爱基石下还是没赶金花走,并勉强忍耐这个死皮赖脸的女儿天天蹭饭。 不过在它忍无可忍之前,金花先走了。 当然不是良心发现对自己的啃老行为羞愧不已,遂决定独立更生自强不息——而是金花妈带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她吃不饱。 其实也金花妈带回来的食物还是和以前是一样的分量,只是金花越长越大,尤其是自小被喂出的肥膘体型,食量那叫一个与日俱增一日千里,以前一头野猪够母女两个吃,现在就有点不够看了。 但野猪是金花妈打的,而且一般是吃饱喝足了才拖回来。金花本来打算跟着一起去,试图在刚打到猎物就开吃,从它妈嘴里夺一点过来……它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但陪跑了两天,它瘫了。 大型猎物,尤其像野猪这样富有攻击性的,在北方广阔的森林中密度很低,走个几十里才能撞见一头还算运气好的,加上猎物也不是傻得站着叫它们吃,得跑得追得打架。 不行不行,太累虎了! 吃又吃不饱,跑又跑不动,金花冥思苦想,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她要再找一张更厉害的饭票! 她最后吃了一顿她妈给她打包回来的野猪肉,尾巴一甩,在金花妈感动的目光中,离开了。 金花被她妈养得皮毛溜光华丽,双眼清亮秀美,咋一看上去精神抖擞青春美丽,外表上还是很唬虎的,很快就把一头健壮的雄虎骗到了手。 新婚燕尔浓情蜜意的,雄虎当然也得在小娇妻面前展示展示。 金花哪是清高不受的虎?大嘴一张来者不拒,对这个上道的饭票很是满意。 野猪崽子小梅花,马鹿肝脏狍子腿,什么好吃吃什么,吃得理直气壮心安理得,一点也没给人家留。 甚至雄虎想凑上来和她甜蜜共餐的时候她还吼人家,吃饱喝足往树底下一趴,用爪子细细地梳理自己的胡子,优哉游哉的舔毛去了。 雄虎就像个旧社会被奴隶了的长工,等大小姐吃完后捡大小姐的残羹剩饭填肚子。后来它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金花妈的方法——先吃饱,再给大小姐打包。 但是大小姐很能吃,打包少了得挨骂,所以还得格外再多抓点。 总结就是吃一顿的量,干两顿的活儿,交一天的公粮。 家虎们谁懂啊,饭票虎平日里也是个捕猎技能满点的林中大佬,自己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的,结果和金花谈了个把星期恋爱,整个虎都瘦了一圈! 但怎么办,漂亮老婆是自己找的,给老婆打猎充面子是自己要干的,现在说老婆我不行我打不动猎了,多丢虎啊! 不过虎虎之间的感情不像狐狸豹子那样以组建家庭为目的,通常在母虎怀孕后,就会朝公虎咆哮抓挠地驱赶,这时候公虎也会识趣地离开。 饭票虎以前离开母虎的时候都是依依不舍的,这一次它格外盼望这一天的到来。 那叫一个翘首以盼欲眼望穿。 盼望着,盼望着,金花的肚子大起来了,看上去像是怀了虎崽崽了。 饭票虎摩拳擦掌地着自己被赶走——它以山里的野猪棕熊马鹿和自己的虎牙虎爪起誓,只要金花冲它一抬爪驱赶,它撒腿就跑绝不回头。 以后找老婆得注意,不能一看对面漂亮就昏了虎头! 两脚兽有一句漂亮的女人是老虎,漂亮的母虎就是虎中虎! 饭票虎激动地计划着自己美好的独居生活——它要打一头野猪,狠狠的吃它一顿,吃完就睡觉! 吃完饭还得继续打猎的日子马上就一去不复返了! 它一兴奋,嗷嗷地冲着对面山林长啸——然后因为打扰金花午睡被骂了一顿。 没关系,没关系,很快它就不会挨骂了! 饭票虎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可是等着等着,饭票虎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金花因为怀孕确实暴躁了很多,比如会骂它打的野猪不好吃,会因为它打猎回来晚了锤它,但是,它从来没说出要赶它走的话! 这是什么个意思? 饭票虎迷惑不解。 又过了两个星期,饭票虎反应过来了——这是打算让它当长期工具虎养着它啊! 虽然金花很漂亮,但是,但是! 唉呀妈呀,这也太吓虎了! 饭票虎吓得眼睛都瞪圆、全身的毛毛都炸起来了——它也是一头正值壮年、见多识广的成熟虎了,上能和五百斤野猪王单挑,中能偷袭冬眠棕熊加餐,下能在狼群中来如无狼之地,就没这么惊恐过! 它神思不属地舔完爪子舔肚子,连地上的草都被当成自己的毛舔了一遍,终于下了一个虽然丢虎但坚定的决心。 于是金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新饭票飞了。 第63章 啃妈虎金花(下) 一开始它只以为饭票虎是出去打猎了,因此即使饭票虎的气味很淡,它也不是很在意,翻了个身便继续睡了。 东北虎的领域很大,雄性东北虎的领地尤甚。且一般来说,雄性东北虎的领域会和雌性东北虎重叠,有的甚至是完全包含了该雌性的领地,就像数学集合一样,有的是交集,有的是子集。 因此即使被怀孕的雌虎驱赶,雄虎也一般是从领地东边去西边,整体还是在领地内,也就是说,共享一定的土地,但过着独立的生活。 没有虎会主动放弃自己的领地,为了守卫自己的领地,它们会和同类以命相博。 领地是东北虎生存的基础,是一只雄性实力的最好体现,也是它们追求雌性时最闪耀的招牌——毕竟只有捕猎和战斗技巧最高超的雄虎,才能从同样凶狠的同类的爪牙中开拓守卫自己的领土。 因此,拥有一片水草丰茂、土壤肥沃、猎物众多的领地的饭票虎,放在人类世界无异于拥有一片汤X一品,本身还极富能力的钻石王老五了。 金花就是冲着这点赖上了饭票虎——你可以质疑它的捕猎能力,但决不能质疑它的眼光。 但是现在,饭票虎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自己领地。 甚至不是从东边迁到西边这样简单,饭票虎昨天晚上连夜便偷摸启程,一路爪子不停连跑带奔地赶路,现在已经到了几十公里外的另一片森林中了。 它是完全抛弃了自己的领地,一点没有拖泥带水——没办法,金花确实是一只美丽的雌性,肚子里还怀着它的崽,饭票虎狠不下心用撕打的方式把它赶走,只能对自己下狠手。 这领地就送给给金花吧!这可是它一连打败三头雄虎才彻底占领的风水宝地,够金花和崽崽生活了。 说起来能把饭票虎逼到这个地步,金花也是个虎才,放人类社会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且得了一座城。 金花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斜了。 本身就懒散, 加上怀孕的影响,它现在一天能睡十个小时以上。醒了就有饭票虎带着猎物回来,吃了睡睡了吃,简直是神虎日子。 但饭票虎还是不见踪影,这下,它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同寻常了。 它在地上翻了个懒腰,提着爪子走向它和饭票虎常去喝水的小溪处寻——但也不见饭票虎的踪影,从树干上的气息来看,饭票虎甚至今天都没来过这里。 它趴在一棵红松下等到深夜,终于确认,饭票虎不会再出现了,它把这块领地让给了自己。 不是,她要这破地有什么用?她是因为缺少领地才不打猎的吗? 她焦躁地站起身来,在大树底下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发出呜呜的低吼声——这是它在骂饭票虎。 就没见过这么孬的雄性,连领地都不要就走了!有没有点虎样! ——它还好意思骂别人没有虎样。 金花不死心,站起来将上唇卷起猛地将空气吸到嗅觉最灵敏的鼻腔底部,试图从数量繁杂的众多气息中试图寻找出饭票的踪迹,然后追了上去。 但它注定是无功而返了——饭票虎已经哼哧哼哧地游过两条江了,江水像是天然的除味剂和阻隔带,让它本身就因为注意而浅淡的气息更加单薄。 追了一天连根虎毛都没发现,又累又饿的金花骂骂咧咧地回到之前的地盘,打算先把之前剩下的野猪吃了再做打算——它扑了个空。 藏在树下的半头野猪小偷拖走了,可能是贪婪的东北豹,或者是胆大包天的狼群。 金花气得眼珠子瞪得滚圆,龇牙咧嘴,喉头发出刻毒的呜呜诅咒声。 得,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金花干就这样在树干下又睡了一晚上,养足精力再说 但是第三天,它不得不去捕猎了——之前吃的半头野猪已经完全被消化,它现在肚子里空空荡荡的。 这是它第一次独立打猎,它对自己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目不斜视地略过长着长长獠牙的野猪和一看就很能跑的马鹿,把目光放到看上去最容易得手梅花鹿身上。 梅花鹿虽然不像野猪马鹿那样打一只能休息好几天,但能吃一顿是一顿,明天的饭明天再说。 它借着树干和树枝的隐藏,学者妈妈的样子悄无声息地靠近。 一切看上去像模像样——除了它忽视了风向。 风会把捕食者的腥气尽数地传到食草动物的鼻尖,梅花鹿敏锐地抬头,撒腿就跑。 金花:??? 它连忙站起来,指挥着四个爪子追上去。 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即使是它捕猎技能盖世的妈妈都不一定能得手,更何况本身就懒散、捕猎技能稀烂的金花了。 最后,它从狐狸口中抢了半只兔子。 但一只成年虎,即使是在动物园中不怎么运动的情况下,一天都能吃下至少五公斤的肉,半只野兔还得除去皮毛骨,就像一个壮汉吃了一个鸡蛋,起到一个聊胜于无的作用。 更何况狐狸也精,不可能天天叼着猎物等着它打劫。 金花三天饿八顿半地坚持了个把星期,大着肚子灰溜溜地找她妈去了。 正因为金花“独立”出去,觉得天也蓝了空气也清新了的金花妈:……??? 它迷惑地歪头,啊,独立出去的女儿还能再回来啊? 金花(死皮赖脸):是的妈妈,我回来了。 金花妈:………… 金花(翻肚皮):妈妈我带着你的孙子孙女一起回来了。 金花妈:……………… 金花(讨好蹭蹭):妈妈我饿 金花妈:…………………… 金花见妈妈半天没动静,喉头还发出咕噜咕噜警告的声音,干脆往底下一趟,臃肿的肚子大咧咧暴露在金花妈的眼皮子下。 此刻的金花已经是孕晚期了,肚子鼓得高高的,隐隐可以看出小生命在里面的蠕动。 是的,我怀孕了,怎么,你要打死我吗? 金花妈的警告声都顿住了,那一刻,它的沉默震耳欲聋。 它是怎么能生出这样一个崽的!!这么,这么不要脸!!! 金花妈作为一头七天睁眼,二十天长牙,三十天吃肉,从会动开始打遍兄弟姐妹无敌手,不到半岁就能跌跌撞撞在和妈妈外出的时候打到兔子小鹿,一岁半就迫不及待独立,上能和成年雄虎一决高下争夺领地并胜利,下能和棕熊战得有来有往,大着肚子还能再野猪群杀个七进七出的卷王虎,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崽是这副德行。 狩猎技能一点不会,啃妈技能炉火纯青。 关键是啃老还这样理直气壮!它为虎的自尊呢!!! 金花:妈~~妈~~~ 金花妈的爪子狠狠地在树干上刨了刨,木屑飞溅。 但毕竟是自己的崽,又大着肚子,饿得可怜巴巴的,它捏着鼻子让金花住了下来。 在妈妈的照料下,金花又过上了三天吃九顿的美好生活,香甜的鹿肉,滑嫩的猪肉,新鲜还分量大,吃得金花直打饱嗝。 不久,金花像它妈妈一样产下了三只幼崽。 母女四个一起啃老。 对上每次饿了就眼巴巴看着它四双眼睛——三个崽崽还在吃奶,但是已经学会了模仿妈妈的样盯着姥姥看——金花妈崩溃了。 算上自己以一养五,白虎在世都不敢这么使啊! 金花妈憔悴地胡子都耷拉下来了。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雨夜,看金花已经从产后的虚弱中恢复过来,金花妈和饭票虎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自己的领地。 第64章 二合一寻找新饭票 这一次金花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抛弃了,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它一点都没等待耽搁,一意识到了就撒丫子追了上去。 妈妈,妈妈你等等我! 但金花妈是决心想甩开金花的,它特地选的雨夜冲刷掉了了它大部分气味,再加上它是一刻不停飞奔离开的,金花再次无功而返。 兵不血刃一下子拥有一只雄虎和一只堪比雄虎的雌虎的的两处地盘——还都是猎物丰富、土壤肥沃的好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金花是个怎样的绝世大猛虎呢。 但金花不想要,它想要妈妈或者饭票回来。 太阳升起又落下,金花迈着沉重的步子出去抓猎物。 给它兜底的虎都已经不在了,它还有三只嗷嗷待哺的幼崽,它必须抓到食物,这样才有充沛的奶水保证自己孩子不被饿死。 ——是的,它都不指望养得咋咋好,先别饿死就行。 或许是上天也想给这只啃老公主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这次一切都很顺利。 正处于下风向,微风把梅花鹿的气味带给到金花鼻尖,向金花提醒着这猎物的方位,噢,还是背对着它的! 金花屏气凝神着匍匐着前进,梅花鹿似乎过于沉浸在美味的草叶中大快朵颐,没有注意到距离它越来越近的捕猎者。 金花猛地扑了上来,强健的后肢让它如发射的导弹一样补上了最后的距离,锋利的尖齿像刀破豆腐一样轻松咬断了梅花鹿的喉管,梅花鹿的脊椎也在强|劲的冲下被压断,梅花鹿还没死绝,但已经站不起来了。 血花像泡沫花一样从脖子上窟窿处哧哧地冒出,梅花鹿四蹄抽搐着,最终归于平静。 金花按死了这头梅花鹿。 不容易,快到四岁的啃妈虎今天第一次开张了。 金花得意地跳掉一边,舔舔爪子,再用爪子梳梳嘴唇上的胡须,尾巴畅快地甩着,用猫科动物的独特的方式把自己从上到下夸了一遍,这才迈着猫步撕开梅花鹿的胸膛。 浓稠滚烫的血浆,热气腾腾的内脏,再加上是自己的打的,肉也似乎格外鲜甜,金花吃得胡子上挂满了血珠,喉头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吃完了内脏吃四肢,连头都没放过地嗦了一遍,金花勉强吃了个八分饱,也行吧,至少幼崽们今天的奶水有着落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金花打了个哈欠,拖着步子回家喂奶睡觉去了。 金花:有一点成长,但不多。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金花勉强将自己的三个崽崽拉扯到两个多月大,虽然不如它小时候圆嘟嘟的,但好歹是活下来了。 说来也是怪,金花妈那样一只凶悍会打猎的猛母虎那样精心地照料,三个崽只活了个金花,金花这样一只吃了上顿没下顿,喂一搭没一搭的坑逼虎妈,居然还把三个崽都拉扯大了,一只脖子上圈白毛,一只尾巴尖几圈花毛,一只鼻尖一处黑斑,各有特色。 或许这就是命贱虎崽好养活吧。 但好运不总是眷顾金花虎虎的。 很快 ,东北进入了雨季。 从七月开始,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帘一样不断地从天空中落了下来,阴沉沉的云像毯子一样盖在天上,有时甚至一连下个好几天。对于农作物来说,充沛的雨水有利于它们的成长,但对于打猎技巧并不高超的金花来说,简直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连天的雨水叫地上石缝中处处囤积着水流,食草动物低头就能喝到水,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去可能有捕猎者埋伏的溪河边喝水,至于吃饭——这漫山遍野的哪儿哪儿不是草,更不是问题。 于是它们通常会在隐蔽的窝穴里藏着,而连天的雨水又会冲刷掉它们的踪迹,即使是敏锐且经验老道的捕猎者,也难以找出它们的踪迹。 有时候好不容易撞上一只梅花鹿狍子,眼见着就要追上,追逐的过程没注意,一爪踩上了因为雨水疯长出的湿滑青苔和蘑菇盖,摔得金花眼冒金花鼻青脸肿,食物食物没吃上,腰还闪着了。 金花又过上了之前三天饿九顿的生活,只是它一只成年虎还能抗,三只幼崽不能啊,一个二个扯着嗓子嗷嗷叫,咬着金花的乳|头又爪又挠,疼得金花虎脸都要变形了。 没多久的功夫,小虎崽们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一个个总是无精打采地趴在洞穴的角落里睡觉。 好在东北的雨季不算长,到了八月中,连天的雨便彻彻底底成为了过去 它必须抓到猎物。 金花舔着爪子,信心十足地出去打猎。 一连走了好几里,连只兔子都没看见,但灵敏的耳朵却听见顺风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响动,它踮着脚绕过去。 是一窝野猪。 金花看着肥嘟嘟的野猪崽子直流口水。 在它妈和饭票虎还在的时候,它是很喜欢吃这些小甜点的。刚出生不久的小猪崽,身上带着奶香,肉又弹又软,嫩得仿佛一进口就化成水了,喷喷香。 但就凭金花那稀烂的捕猎技术,别说从凶悍的野猪夫妇手中夺走它们最爱的崽子,能打到柔弱小点心梅花鹿都已经是成长后的大进步了。 它瞅瞅公野猪肉山一样的体型和两根长长地獠牙,遗憾地打算离开。 头猪二熊三老虎,野猪本就脾气爆裂,尤其公猪的獠牙像磨过的刀剑那样尖利,横冲直撞杀伤力极强,即使厉害如金花妈,在捕猎终中可能会受伤,进而更多挑没有獠牙的母猪猎。 它现在可不能冒险,它还有三个小崽子要养呢。 唉,真希望崽崽们能快点长大,到时候一虎给它抓一只猎物,它就不用这样天天为食物奔波了。 但事情并不它所料地发展,微风把老虎的腥气送到野猪窝里,公野猪仿佛被雷炸了一样跳了出来。 一见一头瘦巴巴的母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咽口水,当即一双猪眼瞪得如铜铃。 金花还没反应过来,野猪已经像黑旋风一样卷了过来,獠牙闪着着寒光。 金花被迫迎战,一虎一猪厮斗在一起。 金花虽然在这段日子中已经有所成长,但罗马毕竟不是一天就建成的,更何况这还是一头快五百斤的野猪王,加之长时间未少进食造成精力不足,金花很快落入下风。 它有心想走,但越急越乱,母野猪也趁此机会冲过来猛地一撞,金花猝不及防,叫公猪咬住了它的前爪,它哀嚎一声猛地挣脱出来,被野猪咬的圆洞在剧烈的撕拉下成了两条宽宽的深沟,隐隐可见着骨头。 现在正是夏天的尾巴,太阳也还是热辣,残留在地上的雨水被蒸发,整个林子宛如蒸笼一样潮湿炎热,再加上金花急着抓猎物养崽子没时间休息,受伤的爪子在蚂蟥横行的湿泥地和蚊虫滋生的草丛中踩来踩去,很快就感染发炎。 即使它很努力地用唾液舔砥自行治疗,仍然没能遏制伤口的恶化,那两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很快化了脓,边缘肿得像个烂桃子,一动就钻心地疼,根本落不了地,就更难抓住那些灵活的动物了。 在这种情况下,金花只能捡一些其他捕食者丢下残骸剩饭,或者是病死的腐尸,但它又不是秃鹫,无法享受消化这些散发着恶臭的烂肉,奶水稀薄寡淡不说,腐肉里的病菌让它拉稀胃痛,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垮了下去。 小虎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常的虎崽在这个时候除了喝奶,还需要吃一些肉糜才够,但现在,它们的妈妈连奶水都只有几滴,又哪儿来的肉糜呢? 终于,在一个潮湿黑暗的雨夜,黑鼻子停止了呼吸,又不久,花尾巴的肚子也不再起伏。 金花最终还是和它妈妈一样,也只剩下一只幼崽了。 金花冲着黑漆漆的山林痛苦地哀嚎,但它的妈妈和饭票虎在十百里外新领地,没有办法赶来帮它。 但如果不采取任何措施,仅剩的白围脖估计也会步入它弟弟妹妹的后尘。 而且现在已经是秋天,东北所有动物都得在这个时候积累出厚厚的脂肪以抵御冬日的严寒,可是现在,它骨瘦如柴,崽崽奄奄一息。 山穷水尽的金花决定铤而走险,它再次来到野猪窝附近——它打算趁公野猪外出的时候咬死一只猪崽就拖走——瘸着一条腿的它显然是追不上任何善于奔跑跳跃的食草动物。 很奇怪,野猪窝里空荡荡的,它一路循着味去找,终于在另一个林子的石缝间发现了野猪的新家。 公野猪不知去向,或许是遭遇不测,或许是遇见更好看的小母猪弃家而走,反正就是不见了,失去了这个带刀侍卫,母野猪和小猪简直就是捕食者眼中会动的肉块——比如现在猪窝里只剩下一头小猪崽了。 或许也这也是它们搬家的原因。 真是天无绝虎之路! 金花兴奋地毛都竖起来了。 原本一只猪崽也就够个一顿饱,但现在它可以连母猪一起打包走,能吃一周! 两三百斤的母猪虽然也值得虎小心,但这东西不长牙不长角的,只要谨慎一点,它还是能搏一搏的——再不搏它就要和崽一起作亡命母子了。 没想到还没等它发动攻击,母猪先追着一只两脚兽跑了。 金花趁机咬死了猪崽,三两口就吃了个干净——个把月大的猪崽也就二十来斤重,除去毛骨皮,能吃的其实没多少。 金花犹豫了一下,还是循着母猪的踪迹追了上去——之前要是没发现可以连母猪一起打包的机会也就罢了,现在它实在不甘心。 这或许是它腿伤未愈之前能打到最多猎物的一次了。 且当最后一只幼崽被咬死,母猪肯定会远远地搬走,或者再另外找新的公猪,瘸着一条腿的它既走不远,战斗力又不强,很难再得手。 而且,也许,它能趁此捡个便宜呢? 眼见着那头母猪咚咚地撞树,金花还挺高兴,撞吧,撞吧,多撞会儿好,撞你头晕眼花,撞得你的力气耗尽,我就更好收拾你了! 它微微地磨着牙,幻想着母猪滑嫩在喉间滑过的美味,这样多的肉,够它好好休息一个星期了,而且还带了复仇的意味,更令虎神往。 至于那只两脚兽,它倒没打算咬死。 不论是金花妈,还是饭票虎,都警告过它,森林里最不能招惹的,既不是长着长獠牙的野猪王,也不是暴躁的棕熊,而是那些看上去瘦弱的两脚兽。 这些两脚兽,有会喷火的管子,连黑熊都能一枪一个,会下各种各样的套子和陷阱,连野猪陷进去了都不能挣脱,而且比狼群还记仇, 一旦咬死一个,就会成群结队也来找它们报仇。 ——虽然它没看出这个被撵地爬上树的两脚兽有啥厉害的,但是还是打算听妈妈的话。 一只母猪和一只猪崽子足够它和白围脖饱饱地吃一周了。 眼见着撞树的母猪越来越慢,看上去似乎快要力竭,它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看见母猪被另一个突然窜出来的母两脚兽一拳锤死了。 一拳!锤死了! 金花的虎眼刹那间瞪得滚圆的,看看两脚兽那比梅花鹿腿还细的隔壁,再看看头都被打得凹陷下去的母猪,再看看母两脚兽,再看看母猪——它妈妈收拾母野猪都没这么利落!!! 幸好它没轻举妄动!! 它悄悄地又匐了下去,它瘸了一只脚走路动静有些大,打算默默地等两人离开再偷溜。 可不敢招惹,它还没母野猪皮糙肉厚呢。 一只小野驴驹哒哒哒地走过来,头挤在母两脚兽脸边蹭来蹭去地撒娇。 金花看见母两脚兽从怀里掏出个水囊,又拿出个盆子,到了一点白色的液体在盆子里,让那小驴舔。 金花鼻子动了动,敏锐地闻出这是和它喂虎崽崽的乳汁一样的东西。 呸,这么大了还喝奶!它的崽崽都没喝过这么多! 金花酸唧唧地看着。 那小驴高兴地“哦哦”直叫,母两脚兽等它喝完,又往它的驴嘴里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乐得那小驴迈起踢踏步。 母两脚兽轻轻拍了一下乱蹦的驴,蹲下来在驴腿前看了看,金花凭借着敏锐的视力和丰富的受伤经验,一眼就看出那蹄子应该受过不轻的伤,但现在已经恢复地大好了。 金花心酸地舔了舔自己又肿又烫、像是被成群的马蜂齐齐叮在同一处、因为伤口溃烂散发出一股恶臭味的前爪,心里很是嫉妒。 它觉得它不比那只野驴差什么啊,凭啥它找不到这样厉害的饭票——甚至那母两脚兽都不是那驴的妈妈! 它的指甲弹出爪鞘,愤愤且无声地冲着地上的草根泄愤。 那母两脚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朝它盯过来。 金花瞬间僵硬在原地,耳朵呈飞机耳绷在后面。 宋软和宁远商量完野猪肉的分配问题,开始在原地分砍野猪肉,一部分装进宁远的大背篓里,上面用柴枝盖严实,让他先背回去顺便探路。 剩下的藏了一些在柴火捆的中间,外面裹了密密的一层树枝,用麻绳捆紧了保证露不出一点,叫小驴拖着,又藏了一些在她自己的背篓里,也用柴火和野菜盖好,自己的那个小空间里也收了一些沥干了血的肉块。 两百多斤的猪去除头、毛、骨,也就能出一百多斤的肉,这么一分配也差不多,但是血淋淋的内脏和猪头,带回去滴血容易被发现,又不好处理,收进空间她有点嫌弃,突然听见耳边似乎有什么动静,她凌厉地扫去,看见草丛里的毛茸茸的耳朵。 一只前腿受了重伤、骨瘦如柴的东北虎,正紧张地看着她,四肢趴下呈臣服的姿态,一双耳朵紧张成飞机耳,似乎很害怕她突然冲上去像一拳锤爆猪头那样把它的头锤爆似的。 一只看上去还怪可怜的大咪咪。 正好。 宋软拿猪肠子当绳子,一头系了一只猪腿,剩下的连着其他内脏缠绕在猪头上,一个用力抛了过去,正好落在大咪咪跟前。 大咪咪被这个“天马流星锤”吓了一跳,猛地后退躲开,又抵挡不住新鲜血肉的诱惑,一边飞机耳地慢慢凑了上来,一边紧紧地盯着她,然后一口咬住,拖着就跑。 跟个流浪猫似的,瘸了一条腿跑得还挺快,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投喂东北金渐层只是顺手日行一善,宋软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趁着人少把野猪肉搬回家中,一部分抹上盐吊在屋顶上,另一部分切成半指宽的肉条,挂在阴凉通风处,野猪肉分量多,咋一看去像是一层厚厚的粉红色帘子,甚是壮观。 等肉条晾得半有八成干,宋软一背篓全背到山上,找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烤肉干。 先搭个围炉一样的正方形状架子,中间生一堆火,把肉条架在四条边上,一边转一边刷上蜂蜜和酱汁,很快,浓浓的香味像炸弹一样向四周铺开,令人垂涎欲滴。 这也是宋软要到山里面烤的原因,这么大的味道,她搁在自家做那不是明晃晃地昭告全村嘛——她可不想引来别人围观。 没想到到山上烤确实没吸引来别人围观,倒吸引了更稀奇的东西。 宋软惊奇地看见上次那只瘸腿东北金渐层摸摸索索地再次出现,似乎因为火堆的缘故不敢靠太近,蹲在一棵大树后猫猫祟祟地探头探脑,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耳朵一抖一抖地咽着口水。 宋软:??? 她试探地丢了一根还没刷酱料的纯肉条过去。 东北金渐层嗖一下扑过去,然后一瘸一拐缩回树后,很快,树后传来肉条被撕扯吞咽的声音。 几秒后,东北金渐层再次探出脑袋,继续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第65章 虎咪来家 宋软被看得心软,又丢了肉条过去。 金渐层一口叼住,小心翼翼地继续躲到树后面吃,再探出头来看她。 这么往来几次,这只大虎咪的胆子似乎是大了一些,不再叼着肉往树后面躲了,就那样在肉条落下的位置小心地撕咬吞食,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一动一动的。 宋软看得心痒痒,手上一个不注意(故意),把肉条丢近了点,距她只有六七米的样子。 大虎咪眼巴巴地盯着肉条,又看看离得不远的宋软,蜷缩着趴下来,半露出白白的肚皮,指甲收进爪鞘里,爪子朝下,低头抬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这是猫科动物表示臣服的姿态。 宋软笑着道:“好啦,好啦,知道你没有想找我打架的意思。” 不是她吹,就这只瘸腿虎,敢找她打架,她分分钟让它知道什么是“十八年后又是一头好虎”。 又丢了一块肉过去。 这一块是她当初收到空间里还没处理的新鲜肉块,足足有十斤重,砸在地上溅起了一片灰尘。 她清晰地看见大虎咪眼睛一亮,咕咚了一口口水。 大虎咪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一边试探地垫着爪子向前匍匐了几步,又走几步,试探地咬了一口肉块,见宋软还是笑眯眯的,立马大快朵颐起来。 它真的好久没吃这么好过了呜嗷呜嗷它吃吃吃。 它形象生动地宋软展示了一下“狼吞虎咽”这个词的来历。 没有草木遮挡,宋软终于看清了这只虎咪的全貌。 第一反应就是瘦,活像是一张薄油纸裹着的空架子,肋骨一根根地突出,尾巴耷拉着,看上去一副蔫头蔫脑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她以往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百兽之王的威风凛凛。 宋软的目光往下挪,才明白造成它这副模样的原因——它前爪上的伤口。 伤口因为化脓红肿成高高的一片,活像个过年刷了红粉的大馒头,依稀能看出最根源是中间那两条深可见骨的血口,皮开肉绽,一点也没有愈合的意思。 因为疼痛,这只爪子压根没有落地,只是虚虚的点在地上,在它停下来吃饭的时候,有虫蝇在边上绕着飞。 虎咪也不在意,一心把头埋在肉里大口吞咽,仿佛慢一点这块肉就会长腿跑了一样。 宋软的 目光落在它像浪潮一样起伏的肚皮上,看见几只突起来的乳|房,但是没有奶水,像几个瘪木瓜一样。 ——还是一只带崽的母虎。 宋软心生怜悯,又抓了一把肉干抛过去,还从水囊里倒了一小盆水摆在旁边。 香甜的大肉块瓦解了金花最后的不安——能给它这么多吃的,这只两脚兽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它一瘸一拐地顺着肉干走近,卷着舌头呼噜呼噜地喝着水。 肉干泡了水,在金花的胃囊里膨胀起来,它长长地打了一个饱嗝,激动地热泪盈眶——这么多天了,它头一回吃了顿饱饭!! 金花看看宋软还剩的那大半筐肉干,黄色的眼睛眨啊眨的。 它小心翼翼地凑到宋软身边,学着以往在妈妈身边撒娇一样翻起肚皮。 白白的肚皮,看上去软乎乎毛茸茸的,宋软实在没忍住,上手了。 还挺好摸,宋软摸摸摸。 虎咪呼噜呼噜的,头在地上蹭来蹭去,看上去真像只大猫。 因为被摸得太舒服了,金花四个爪子不自觉的踩踩踩,一个没注意把胖馒头前爪蹬在地上,疼得“嗷嗷”地惨叫。 但它也没跳起来发脾气,而是一边“呜呜”地哼,一边刻意把爪子伸到宋软眼皮子下。 伤伤,疼疼。 它上次都看见了,这个两脚兽给那个蠢驴子看腿! 在它们森林里,那么点大的驴子断了腿就只能等死,但那头蠢驴子能蹦能跳! 它金花是只聪明虎! 宋软有些不确定托着那只大爪子:“你是想我帮你看病?” “嗷嗷~”(夹) 宋软从系统里兑换一瓶云南白药和两瓶生理盐水,看了看眼巴巴盯着它的虎咪:“那我开始了啊?” 想了想她没直接动手,而是翻身骑了上去,两条腿像绑带一样把虎咪钉在地上,俯身用自己的身体压住它的脊背,然后才腾出两只手把它的爪子捞过来。 这爪子烂成这样,必须得先清洗干净才能上药,估计有点疼,她有点怕这大咪倒时候疼得受不住给她一爪子。 虽然这大咪咪长得很好看,但她也不想受伤。 出乎它的意料,虎咪全程都很乖,在她用生理盐水冲洗掉那些脓水腐肉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身下的虎咪疼得直打颤,耳朵一抽一抽地抖,但强忍着一动不动。 就这么说吧,比卫生所里那些挨屁股针的小孩儿乖多了。 宋软看着有些可怜,放柔了声音哄:“乖乖,马上就好了哦,再忍忍哦。” 就是说,谁面对这样可爱的大咪咪能忍住不夹子音啊。 金花:“嗷嗷。”(小声) 宋软冲洗完伤口,在周边撒上云南白药粉,然后撕了一块宋家宝的衣服包扎起来——她就说当时把所有东西都带走是正确的吧,这不是就用上了。 用纱布当然更好,但是这个年代纱布可不像后世那么常见好得到,甚至公社的卫生所都只有一点点,这大咪咪满山跑的,万一掉在哪儿,叫别人捡去了产生怀疑咋办。 相比之下,一块烂布条就正常多了,捡到的人或许还会觉得自己好运不吱声呢。 宋软给金花的爪子绑了个蝴蝶结,从它身上爬下来,顺手捏了捏:“好啦。” 金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试探地在地上踩了踩。 还是有些疼,但远不如之前那样尖锐了。 金花呼噜呼噜地表示自己的欢喜。 “你小心点,尽量让这东西在你爪子上多待几天再弄掉。” 宋软一边拍自己身上的灰,一边叮嘱道。 这大猫是真能藏灰啊,看着干干净净毛茸茸的,一摸一手灰,她手掌就跟戴了一层灰手套似的。 宋软有点嫌弃地拍拍拍。 金花一脸无辜地盯着她,歪歪头。 哎呦我的麻鸭!! 宋软的眼睛当场突突成爱心,张开双臂又扑了上去:“啊呀呀大咪咪抱抱!!!” 金花被扑了个满怀,仰着头舔舔鼻子。 这个两脚兽比它妈妈看上去好说话。 宋软对着它又摸又抱,狠狠地占完人家的便宜,大方地把背篓里还没烤的肉条全部倒了出来。 随手在地上扯了根长草,把肉干绑在一起,看上去活像一捆鼓鼓的柴火,送到金花爪边:“带回去吃!” 金花晶莹剔透的哈喇子流了下来,它伸出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还大方! 它的眼睛也跟着变得亮晶晶的。 要烤的肉都送出去了,宋软把火扑灭,将之前烤的肉干装到背篓里打算下山——没事干了啊。 “快回去吧,有缘再见。” 虽然这只大虎咪很可爱,但太能吃了,嫖一次就行。 她冲金花摆了摆手。 金花听不懂,它乖巧地坐在地上,尾巴绕在爪前,目送宋软离开。 ———— 自从打了霜,东北的气温那是一日比一日低,尤其是这几天还下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也因为下雨泥泞,宋软这几日便没上山。 这天晚上,她盖着厚被子,窝在暖呼呼的炕上,听着从黑漆漆的窗户外传来的哗哗的雨声,只觉得分外舒适。 其实这个时间虽然有些寒气,但大部分人都还是会选择挺一挺——还没到烧炕的时节呢,要是现在就把柴火造完了,冬天怎么办呢? 宋软是因为突然有些嘴馋,想烤个地瓜土豆吃,就连带着一起烧了——点都点了,那就干脆最大利用。 烤得香喷喷的红薯,扒了皮里面是金黄色软乎乎的瓤,一口下去香甜和滚烫在舌尖绽开,宋软一边“嘶嘶”地呵着气,一边满足地往被窝里一躺——神仙日子啊。 突然,她隐隐听见门口似乎传来响动,到处都是哗哗水声的雨夜分外不明显,要不是宋软的身体被强化过,估计就忽视了。 宋软凝神侧耳,又听了听,确实有动静。 她提了马灯走出去,路过驴棚的时候看见小驴不安地打着响鼻踩蹄子,于是顺手拿了把柴刀。 “谁呀?”她站在门口问。 门口没有回答,门下方传来更激动的扑腾声,像是有什么动物在抓门。 动物在抓门??? 宋软突然一顿,心升起不可置信的猜测。 她缓缓地打开了门,但提着刀的手也没放松。 果然,在马灯微弱的灯光中,一片斑斓的黄色从还没来的及全开的门缝中挤了进来,贴着她的腿窜进院子里。 第66章 挑软柿子挑到虎头上 金花也是一只聪明虎虎,经过它妈和饭票虎的教训,知道这些饭票会长脚跑,于是它悄悄摸清这个两脚兽的位置,在山上等了几日没看见宋软上山,担心这个饭票又要飞,干脆就直接叼着崽上门投奔了。 它窜得非常快,似乎生怕宋软反应过来把它赶出去似的,目标明确地朝着院子里唯一一间亮着灯、开着门的卧房走去,行走间口前有一团黄色的影子在晃动。 宋软懵懵懂懂地关上门,追着金花进院——她是不是起猛了,看见老虎叼崽来投奔人类了? 金花已经窜进了她的卧房,看着炕上软乎乎的被子,后肢微曲,整个虎就是一个就要发射起步的状态。 那叫一个大摇大摆、理直气壮,仿佛它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似的。 宋软眼疾手快赶来,撑住了它毛茸茸的虎头,一把将金花按在了地上。 “想干什么你!”她训斥道,“身上又是水又是泥的要上炕,怎么的,这炕我不睡了??” 金花把口中的小崽子吐到地上,有些尴尬地舔着爪子上的毛。 因为前几天那一顿饱饭,金花的奶水难得地多了许多,白围脖这几天也跟着吃了个好,虽然还是很瘦,但是精神状态好上不少,一被放下来,扑腾着四个爪子开始慢慢地爬。 但到底是被妈妈叼着在雨夜淋了半天,身上的毛被水沾湿,一簇一簇地粘成小尖角,泥水相混,小家伙有些冷,阿秋阿秋地打了两个喷嚏,看上去很是可怜。 宋软一肚子的疑惑被堵在了喉间,她叹了口气,转身找了块干净的布把白围脖擦干净,小家伙不认识她这个陌生人,凶凶地龇牙咧嘴朝她嗷嗷,身子也扭来扭去地不配合。 然后被金花走过来一尾巴甩在了小崽子头上,抽了它个仰倒。 小崽子呜咽一声,委委屈屈地趴了下来,这下乖巧多了。 宋软把它的毛擦干,见它小嘴吧嗒着,将它放到金花身边去:“给你崽喂奶,饿了。” 金花看 看小嘴巴巴动的崽子,再看看把崽子塞到自己肚子边的宋软,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翻着肚子往地上一躺,露出了几只瘪瘪的乳|房。 它也想喂啊,但是前几天那顿饭已经消化了干净,它现在是一滴奶也没有了。 不然它干啥大雨夜的叼着崽跑过来投奔她? 虽然人虎语言并不相通,但宋软奇妙地理解了金花的意思。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你是不是有那么点些微的不要脸?”她说。 金花听不懂,金花无辜地翻着肚皮看她。 宋软长长地叹了口气,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两罐羊奶粉,从老宋家那堆杂物中翻出一个和平鸽奶瓶,给小虎泡上。 小虎嗷呜嗷呜喝得凶,看上去是饿惨了。 一连猛嘬了四五瓶,小虎的速度开始减慢,又慢慢喝了两三瓶,小虎终于饱了。 它把嘴从奶瓶处移开,小小地打了个嗝。 还剩半瓶呢,小虎喝过的她也不能接着喝啊。 宋软把奶瓶凑了上去,想叫小虎喝干净。 小虎抗拒地扭开头——好久没这么放开肚皮吃过了,它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喝了好多了,现在肚皮撑得都快要炸开了,那真是一点都喝不下了。 不过似乎发现了这个两脚兽虽然很陌生,但比它妈还能叫它吃饱,小虎崽只是扭来扭去地抗议,没有张嘴咬。 ——没办法,贫穷和饥饿叫虎虎成长。 穷虎家的崽崽懂事早。 宋软又找了块干净布,重新将小虎再擦一遍,看着小虎变成毛茸茸金灿灿的小绒团,把它往被窝里一塞。 暖烘烘的炕,软乎乎的棉,小虎崽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被太阳晒得暖暖的云间,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 它还挺会享受,无师自通地将脑袋枕在宋软的枕头上,两只爪爪相交,金色斑斓的肚皮一起一伏,活像是一朵金灿灿的太阳花,随着微风起舞。 宋软姨母笑地看了好一会儿,上手摸了摸,毛茸茸的手感叫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响动,她猛然间回过神来,扭头脸一耷拉看向金花:“孩子睡了,现在我们来谈谈——你在干什么?!” 金花被她吓得一惊,讪讪地缩回正舔奶瓶的舌头——它不是看里面还有一点吗。 宋软怒目圆睁:“这是给你崽崽吃的!” 崽崽不是吃完了嘛,别浪费嘛。 金花往地上一趟,再次露出瘪瘪的肚皮,学着小崽子的模样“呼噜呼噜”地看着她,一双虎眼圆溜溜的,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会心一击。 宋软再次叹了口气:“吃吧,吃吧!” 她拧开盖子,掰着金花的嘴,将羊奶吨吨吨地倒进它的嘴里。 金花的爪子不自觉地踩踩踩。 宋软把空间里囤的野猪肉又拿出十多斤出来,等金花吃完,捏着她受伤的前爪检查。 出乎她的意料,布条还好好的绑在金花的前爪上面,只是最外层有些脏湿。 宋软把布条拆下来,里面的伤口依然狰狞,但恶化的趋势已经被遏制住了。 “哟,你还挺乖的啊。”宋软一边换药,一边随口夸道。 金花呼噜呼噜,等宋软换完药也拿干布给它浑身上下擦了一遍,它惬意地在全身spa中闭上了眼。 至此,金花算是在这里住下了。 每天早上一睁眼,看见宋软已经替她奶好了崽崽,上去舔两口,然后找宋软乞食;中午自己喂崽崽一顿,再次找宋软乞食顺便把崽子丢给她带;晚上不饿,但等宋软喂崽崽吃肉糜的时候也会凑上去讨两口,然后等这个两脚兽给自己梳毛,然后睡觉。 一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连崽都有人帮忙带,饭还给喂到嘴边,这简直是神仙日子啊! 在这种情况下,金花和崽崽容光焕发,一天比一天毛嘟嘟。 宋软倒是憔悴了不少——这俩大猫是真的能吃啊,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她上次打的那头野猪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了,她还得上山打猎! 终于,宋软撑不住了,这天晚上,她严肃地把金花拖到自己面前。 “金花,我和你说!你脚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你和我一起出去打猎!” 金花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能勉强理解宋软的意思了,它瞳孔地震。 它呜咽一声,勉强着腿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重点突出那只受伤的爪子,走得那叫一个七倒八歪。 宋软冷笑一声,嗖地朝半空扔出一块在系统商城兑换的新鲜牛肉。 金花下意识俯身低吼,一个帅气弹跳在空中咬住肉,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开始撕咬。 叫一个干净利落帅气不羁,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宋软又冷笑一声。 正大快朵颐吃着肉的金花反应过来自己露馅了,整个虎一僵,耳朵拉到耳朵后面,虎牙含着肉,头都不敢抬。 这虎真的成精了。 宋软在心中感叹,随后脸一耷拉——别说这虎是成精了,就是成神了登仙了,明天也得跟着她一起去打猎! 金花委屈地就地趴下,一边小声地“呜唷呜唷”叫着,一边低头但悄悄抬眼地瞄着宋软。 宋软铁石心肠,不动如山。 天杀的,这几天天天上山下河的,她肱二头肌和腿肌都得练出来了!这老虎凭什么这么闲?它必须和她一起上山! 金花心碎。 它叼着口中的牛肉,苦涩地嚼着,只觉得原本鲜甜的肉块此刻就像是之前它因为打不到猎捡的腐尸那样叫虎难以下咽。 恰巧,这天晚上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还有着越来越大的趋势。 金花挤挤挨挨地蹭到宋软身边,看着外面连串的雨水,小声地“欧欧”叫着。 下雨啦,下雨啦,我们明天不去打猎了吧? 虽然是含糊的虎言虎语,但宋软奇妙地一下就理解了。 “不行!”她冷着脸阴阳,“明天下雨不去,后天地滑不去,大后天路硬不去,干脆别去了?” 金花虽然聪明,但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精通人语,只听懂了最后“别去了”,一双眼睛蹭一下亮了一下,欢呼般地叫了一声。 宋软一巴掌拍在金花的头上:“你叫什么叫?我的意思是明天和我一起去打猎!” “我都不怕下雨,你还因为下雨就不想去打猎,你是老虎还是我是老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野的那一个!” 被骂的金花再次心碎。 但它不敢吼自己的饭票,呜呜地跑到宋软堆在墙角打算用来烧炕的木柴边,伸着指甲对着其就是一阵抓挠。 木屑纷飞,那是它的哀怨和不满。 宋软理都不理,拉了灯就往炕上一趟,顺便吼了金花一句:“小声点,赶紧睡觉,明天你要是打猎的时候没这么精神你就给我等着!” 金花呜呜地趴在地上,觉得整个虎都不好了。 就在这时,离宋软家不远的村道上,出现了三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行动鬼鬼祟祟的蒙脸人。 “打听清楚了,那个搬我们猪的女人就住在前面那个屋子里?”打头的那个说。 “对,就在那,听说还是个女知青,一个人搬出来住,正好下手!” “呵,这可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她叫咱周家屯丢了大人,也别怪咱们给她点颜色看看。” 最后那个还有些谨慎:“但我看那女的劲儿还挺大的,还是小心点的。” “一个女人,能有多厉害?以往那些老爷们家咱不也去过,怕啥?正好现在下大雨,她喊别人也听不见动响。到时候我们再喂点药,保证她老老实实!” “我可记得这女的长得不错。” “而且一个人搬出来住,肯定是有钱的吧?这一票肯定值!” 几人对视一眼,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声。 第67章 二合一犯人十一个,击毙十 八个…… 三人嘴里不干不净地讲着荤话,摸到了宋软家的墙根下。 “是这家?”为首的眯着眼望向墙头,正巧此时天空闪过一道亮光,照亮他脸上的痦子。 “是的,”后面的人跟着抬头看,正巧这时雨势转大,豆大的水滴噼里啪啦地砸到他的脸上。 “啊,呸!”男人一口将误呛进嘴里的水啐出来,龇着一口黄牙骂骂咧咧地说,“冷死了。” “那还不赶紧进去,娘们身上暖和。” 三人又是一阵嘿嘿嘿,精力十足的开始往墙上爬。只是因为水多墙滑,三人爬的有些艰难。 屋内,因为明天要去打猎而寝卧难安的金花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嗖一下睁开了圆圆的虎眼,向来单蠢的虎脸在此刻终于有了百兽之王的威严。 自从家里养了只老虎,宋软卧房的门就没怎么关过——金花要出去上厕所,又要挨着暖呼呼的炕壁睡觉,睡醒了出去找宋软吃饭,再回来和自己崽崽玩一会儿,来来回回的折腾地紧,宋软懒得时时刻刻给它开门。 此时正方便了金花,它看了一眼正躺在床上呼呼睡的宋软,想想还是没敢叫醒这个会骂人的凶悍娘们,自己伏着身子,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在墙根边停下,身子压得更低了,喉头发出呼噜呼噜的警告声。 如果此时有一家无人机,就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墙宛如一道对称轴,一边是三个男人在艰难翻爬,一边是老虎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跟在最后的小个子男人正往墙上爬,突然腿一哆嗦:“老,老大,我咋咋腿有点发颤呢?” “冻得呗,进屋就好了。” 最前面的痦子老大没好气地说。 同样腿正往墙头上搭的黄牙男膝盖一软,整个人险些像个球一样滚下来:“老大,我腿也有点软。” 痦子男恼了:“你们一个二个的这个时候给我掉链子是吧?一个娘们,能吃了咱是吧?快点的!” 他率先攀上了墙头,猛地往下一跳:“你看,这不是进来了吗?别墨迹的干紧!” 另外两个人克制住自己莫名哆嗦的腿,也翻了进来。 踏实落了地,两人心中的不安似乎也跟着消减不少,为了掩饰刚才的腿软,故意哈哈调笑:“我咋在这就听见呼噜声了?这城里娘们也打呼噜啊。” “诶呦,这是不是驴啊,这娘们家底厚啊,咱一会儿拉到山上吃了吧,老子活这么多年还没尝过驴肉是什么味儿呢!” 黄牙男摸到驴棚前,打开了棚门。 睡得真香的小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发出“嗯嗯”的警告声。 “嘿,这畜生还有点脾气。”黄牙男嘿嘿笑道, 半天没听见老大回应的声音了,他回头,见他们老大像尊石雕一样凝固在原地,不由地有些疑惑:“老大?” 痦子男牙齿咯咯打架,脸色的肌肉不正常地哆嗦着,声音在哗哗的雨夜中变得飘远模糊:“虎……虎……虎……” “什么呼呼呼?”小个子男疑惑抬头。 一抬头,看见了两只闪闪发光的小灯泡,奇道:“这个季节还有萤火虫?” 金花张开嘴,森森的虎牙在一片漆黑的雨中扇着寒光:“吼!!!!” 其实咱们花花顾忌着还在睡觉的凶娘们,声音已经压低了,但三贼组哪儿见过这架势,一个个被吓得肝胆俱裂。 “妈呀!!!!!” 小个子男像只尖叫鸡,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有老虎!!!救命啊!!!!” 这一嗓子动地惊天,生生压过铺天的雨声,把沉浸在睡梦中的东风大队叫醒了。 一时小孩哭,土狗叫,公鸡喔喔喔,大鹅嘎嘎嘎,端是一片热闹之景。 赵支书正趴在白寡妇身上打算做最后冲刺,被这一嗓子吓得当场缴枪投降,一头撞在了床头柜,瞬间成了赵大包。 “谁啊!”他愤怒地提起裤子,都顾不上下雨了,像一头暴怒的老鸭子一样一边往外冲一边嘎嘎叫,“大半夜的你是要死啊!瞎叫什么,老子看你瞎叫换什么!” 怎么说呢,难得见他这么热心肠管事。 大队长嚯嚯地打着鼾睡得正香,突然被自己媳妇一脚蹬下了床,摔了个七荤八素:“啊,媳妇儿?” 大队长媳妇早忍他那如雷的鼾声不得了,出了一口恶气正神清气爽呢,但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说:“你去看看是不是哪家出事了,叫得忒惨了。” 大队长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还没睡醒的气闷:“这一天天的就是不消停……” “救命啊!!!!!” 正说着,又一道破音的喊叫声传了过来。 大队长脸色一变,也不再多说,披着蓑衣走了出去。 一出门发现不少人都出来了,正面面相觑地张望着,见大队长出来了,小鸡崽似的跟着他身后。 “我咋听着声儿是从小宋屋子那边传来的?” “但这嗷嗷叫的是个男声儿啊,遭贼了?” “嘿,你说和贼得是多不开眼啊,摸小宋那屋去。” 宋软在金花叫的第一声就醒了,把手中当公仔抱着的小老虎往被窝中一放,裹着雨衣提灯冲出来。 然后被眼前的场面震撼得以为自己从一个梦境冲到了另一个梦境中。 这场面怎么说呢,王八推西瓜,滚的滚,爬的爬。 只见湿漉漉的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三个看不清脸的蓑衣人,金花舔着爪子,猫戏耗子一样跟在其中两个后面,小驴扬着蹄子,对剩下的那个连踩带踏,像踢球一样。 ——它们还挺分工均匀。 还没她事了? 她有些迷茫地抠抠脸,转身退回屋子,又重新开了一遍门。 没开错门,还是这个场景。 金花见饲养员出来,连忙压低了后腿,弹射起飞地将其中一个压在了身下,龇牙咧嘴地就要一口展示展示。 铲屎的你看,我威不威武! “金花住口,这个不能咬死!”宋软一个激灵,连忙大声阻止。 金花刹不住车,将将偏过头去,牙正好咬到宋软摆在墙根用来垫脚看戏的石头上。 只听嘎嘣一声响,坚硬的岩石在金花的牙下碎成雪花似的一片一片,碎石块擦过痦子男的耳边,加上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他眼一白腿一蹬,整个人当场晕死过去。 “啊啊啊,老大被咬死了!!!” 小个子男一声凄厉地惨叫,连滚带爬向大门口:“吃了他就不能吃我了啊!!” 被驴连踢带踹一头包的黄牙男也忙不择路地冲向大门:“救命啊!!杀人了!!” 宋软还没来得及开口呢,门口传来大队长小心翼翼的声音:“小宋哪,我听说咱这出事了哈?” “就是这个贼啊,咱也得注意,不能打死了哈。” 黄牙和小个子就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大声道:“对啊,不能打死啊,快来救我啊!!” 小个子对着门栓猛地一扑,大门轰然打开,他连滚带爬地抱住了大队长的腿:“救命啊!!” 大队长还没反应过来呢,就一左一右地被两坨什么玩意儿抱住了腿,蹬都蹬不掉。 雨渐渐小了,安静的夜里就听见两人的狼哭鬼嚎。 大家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两贼,均是沉默了。 大队长举着手电筒,对着左腿上的人脸上一照:“这不是周家屯的矬巴子吗?” 往右一照:“霍,这个也是熟人啊——黄牙!” 周围人窸窸窣窣地议论开来。 说起周家屯的矬巴子和黄牙,在十里八乡也算是个名人——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偷鸡摸狗吃喝嫖赌,那叫一个人憎狗厌。 但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不是好东西,奈何从来没抓到过现行,再加上他们从来不祸害自己大队,甚至还会主动交点好处,所以周家屯大队还挺护着他们,弄得大家只能对他们恨而远之。 一看倒霉的是他们,还挺畅快。 “该呀,叫他们平日里嚣张,这 下撞太岁头上了吧。” “早知道是他们,咱就该来晚点,叫小宋好好收拾他们一下!” “好哇,”大队长嫌恶地把人一踢,“你们不还有个头儿呢?” 矬巴子被踢得像个烂倭瓜一样倒在地上,也不挣扎,像个被蹂|躏的少女那样柔弱无力地半撑着呜呜哭:“老大,老大,老大被老虎咬死了呜呜呜……” “你们这么害人,会遭报应的!” “啥玩意儿?”大队长一愣,整个人都气笑了,还没来得及说话,被另一声暴喝打断了。 “放你娘的屁!” 宋软像一阵狂暴旋风一样从里面刮了出来,扬着手对着矬巴子就是山路十八连环抽:“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宋软力能扛猪的名声,敢来老娘家撒野,确实会遭报应,要是不打死你,老娘这辈子寝食难安!” 她最后猛地一巴掌抽到矬巴子已经肿了一圈的脸上,矬巴子被她扇倒在地上,像条瘫成一条的海豹一样仰天喷了一口什么东西出来。 有人默默地把手电筒转过去一照,是一颗带着血迹的牙。 大家齐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 宋软还嫌不够,她这种独居小姑娘,不多展示展示自己的武力值,怎么震慑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但奈何自从她一拳打死野猪后,敢来当面触她霉头的人已经很少了,现在有只外来鸡撞她手上,这不就是上天送来给她儆猴的吗? 她一把揪住试图逃跑的黄牙,拖着半死不活的矬巴子,阴森森地就往院子里拖,一边拖一边向大家道歉:“抱歉打扰大家休息了,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一道闪电照亮天空,惨白的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配上她似笑非笑弯着的唇,看上去就像雨夜凶杀案的凶手即将现场作案一样。 处理好的? 她打算怎么处理好? 众人齐齐地打了个寒颤,手上的鸡皮疙瘩都不自觉竖起来了。 矬巴子和黄牙被吓得眼睛都暴突出来,手脚并用地拼命地向往外面爬,奈何比不过宋软那开了挂的力气:“救命,救命啊,这娘们是妖怪啊!” “胡说!”大队长下意识呵斥一声,“现在不许说这些封建迷信!” 反应过来,他也有些讪讪,搓着手看向宋软:“那个,小宋啊,咱现在不兴杀人的哈,不行咱报公安呢?” 其实现在农村出了什么事都不兴报公安的,一般都是大队里或者大队之间相互协商也就过去了——闹到公家那不就相当于叫外人看了笑话吗? 但这次不一样,贼是死对头周家屯大队的,受害者是他们东风大队,那必然要把人往死里踩。 “对对对!!”地上的两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支棱起来,“报公安!我们要见公安!!”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头一次看见贼这么急切要见公安的。 大队长无奈地一抹脸,去大队部打电话去了。 这台电话还是那个被宋软救了闺女的萧书记给他们批学校的时候顺便装的,才装好不久,没想到第一个电话居然是打给公安局的。 你说说你说说,这兆头都不好。 大队长决定打完电话后用红布好好擦擦。 大队长走了,但看热闹的村民们还挤在宋软家门口不肯散。 正在这时,提好裤子的赵支书终于绕完路杀了过来,他气愤地往院子里走:“宋软同志,不是我说你,一天天的就你事多,你是不是也要反思一下自己,怎么别人就没……哎呀我糙!!!” 他看见了卧在地上得意洋洋地舔爪子的金花,猛地向后一跳,头上残存的几根毛都被吓得竖了起来。 “老虎啊!!” 他连滚带爬地扑腾了出去:“宋软你什么爱好,养老虎啊!!!!” 公安很快就到了——还是坐着派出所唯一一辆三蹦子来的。 大晚上赶到宋软家门口,就看到地上狼哭鬼嚎的两个贼(?),被吓得趴在门槛上吓得仿佛一只赖头老鼠的村支书(?),心神俱疲看上去老了十岁的大队长(?),退了几十米远的仍坚持看热闹的人群,以及正淡定地抱着碗面唏哩呼噜吃的受害者(?) “饿了。”受害者淡定地抹了抹嘴,放下了碗,“您问吧。” 都被抓了个正着,贼的事情没什么争议,更何况那三贼——包括后面醒的那个痦子老大,哭爹喊娘倒豆子一样把他们干的事交代了个干净,生怕自己进不去似的,甚至迫不及待地往他们的三蹦子上跳。 关键是另一件事。 周警官看着那只花色斑斓的老虎大头凑过来,对着那碗就是一阵唏哩呼噜,有点颤抖地抬起手:“宋同志,那个……” 看热闹的人群一阵惊呼:“真的是老虎!” “老虎还吃面条哩。” 宋软看到周警官的暗示意识到了不好,但此刻已经迟了。 她怒气冲冲地一把揪过老虎脖子上的肉,反手一个大鼻窦:“我是不是说了,不能吃我碗里的,你吃了我这碗还能用吗!你埋不埋汰!” “你是老虎!老虎!这是你该吃的吗,这是我!人类!吃的东西!你吃多了掉毛知不知道?我能害你吗!” 那老虎脸都被她扯变形了,还坚持伸着舌头舔干净了最后一点面汤。 真好吃。 它以前过的什么清汤寡水的苦日子。 自从它有一次不小心吃了宋软的饭,那叫一个惊为天虎,从此走上了和宋软斗智斗勇抢她饭的路程,连自己原本最喜欢的小野猪肉都屈居第二了。 周公安看得一阵龇牙咧嘴,肌肉记忆想说算了算了别打孩子,看到那大猫额头上的“王”,孩子两字便说不出口了。 金花猛地抬头,怨气十足地盯着周公安,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它都快吃完了,要不是这多事的两脚兽,它就能吃完跑掉了,何必再挨这一大鼻窦! 到底是猛兽,周公安被盯地寒毛倒竖,手下意识按在了腰间。 宋软反手又是一个大鼻窦:“你做错了事情,还敢凶人家?!” 金花的呼噜声被打断,嘤嘤嘤地躲在墙角面壁去了。 隔着几十米看热闹的人群一阵惊呼。 “卧槽,你看见没,小宋敢扇老虎!” “看来还是母老虎更厉害一些啊。” 宋软没好气地说:“周公安,你们来的正好,把这玩意儿带走吧,天天赖到我家也不是个事啊!” 周公安:“啊?” 宋软大吐苦水:“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这么个玩意儿赖上了,赶都赶不走,还贼能吃啊,一天吃三只兔子还不够,关键是它自己还不去打猎,天天等着我喂,不喂吧你敢叫老虎饿肚子?喂吧天天这么多肉,我哪儿养得起啊?!” 周公安听得心有戚戚头,也觉得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宋软眼睛一亮,上去揪住他的袖子:“你把它带走吧!送给动物园,我保证这家伙肯定很喜欢去那!” 周公安也确实想帮她,思考了一会儿,遗憾地摇头:“咱这穷嘎达地哪儿有动物园,那是只有首都才有的新鲜玩意。” 宋软不死心:“不然哥你把它带回派出所呗,我给你捆上,保证一路乖乖的。” 周公安一个激灵,啪一下把宋软的手打掉,义正言辞地说:“咱派出所是抓人的,我带老虎回去干啥,给它做思想教育它也不懂啊。” 宋软甜言蜜语:“我听说一些派出所会养警犬,你们就养个警虎呗,多威风啊。你们去抓犯人的时候也能用上,这战斗力保证杠杠的!” 周公安没好气:“倒时候犯人十一个,击毙十八个是吧,不行不行。” 还这么能吃,谁养得起啊。他敢带虎回去,所长就敢送他下去。 “这个情况……我会上报的,但是这段时间还是麻烦你了,”周公安撒腿就往外面走,“你也劝劝它,能主动回归山林当然更好。” 宋软:???我要是能劝动至于现在砸手里吗?? “诶,诶,不是,”宋软追出去。 周公安走得更快了。 别人秀才遇到兵就有理说不清了,他这遇到的还是老虎,那不是更没办法了嘛!他又不敢像宋同志似的,上去就抽虎两巴掌。 搞不定搞不定,赶紧走赶紧走,别叫赖上了。 “哥!哥!哥!”宋软连忙要追上去,试图把砸手里的虎虎再次推销出去。 周公安头也不回地走得更快了,不忘向凑过来看热闹的大队长叮嘱:“东北虎可是国家保护动物,还在咱这成立了自然保护区①。这一只我们会上报,怎么处理倒时候再通知你们。但是这虎目前看来没有攻击意向,是不能杀的啊,更不能剥虎皮泡虎骨酒的。” 大队长连忙点头:“好的,好的。” 第68章 金花,你再抓不到我就把…… 东风大队出了个新奇事儿——那位打遍全村无敌手的小宋知青,现在已经不能满足一拳一个的人类,开始把毒爪伸向老虎了! 相比之下,小宋知青轻松收拾周家屯三害都成一个很普通的事情了。 这年头的人没什么精神语录,一天到头就靠那么点家长里短乐呵乐呵,一下吃个大瓜,委实叫人精神百倍。 昨晚看了现场的人——多是些大老爷们,回去就和自家媳妇嘀嘀咕咕,东风大队不少人家的窗户亮到了半夜呢——这在还没通电的东风大队可谓是个奇景儿了。 大半夜不睡觉点煤油灯玩儿,搁以前谁见了不说一句有钱烧得慌呐。 但今天不一样! 一大早的,东风大队的男女老少齐聚集在宋软家门口,就跟一大早受马戏团开门似的,人人脸上吊着两个大黑眼袋,人人脸上精神勃勃。 “我活这么大把年纪,还没见过活老虎是什么样的呢!” “嗐,那谁见过啊!” “咋还不出来呢?” “昨晚抓贼了,多睡会儿吧。” “诶,我昨天没来,小宋是真的扇了那老虎大嘴巴子啊?” “扇了扇了,我看得真真的!” 孙婆子一下字凑了过来,她作为小宋的邻居,昨天观影的VIP席位,把事情从到到尾看得清清楚楚,这会儿已经是给第六个人科普了。 她是个人来疯,一点也不嫌累,反而在众人瞩目中越发兴致高涨,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小宋正和那警官谈事呢,就把吃了一半面碗放到一边,那老虎蹭一下就凑上去舔啊,叫它撒口它不撒,小宋揪着它的脖子就是一阵哐哐扇。” 众人议论纷纷:“嚯,老虎还吃面条啊。” “那确实得扇,畜生怎么能在人碗里吃饭?太没家教了!我家大黄我炕都不让它上!” “嘿,你这话说的,拿老虎和你家狗子比啊?再说老虎,野东西,哪儿来的家教?” “说起来还是小宋厉害啊,连老虎都敢打。” 众人聊得热火朝天,聊着聊着不忘看一眼宋软家大门,嗯,还没开。 终于,在大家的翘首以待中,宋软家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一头斑斓的猛虎从里面窜了出来。 众人心满意足地发出一怔惊呼。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就是那头老虎吗?” “嚯,真威风!” 金花原本大早上被宋软薅起来低眉垂耳尾巴耷耷的,似乎也感受到了众人的惊叹,大虎头一下子昂起,四只爪爪走的昂首阔步,尾巴矜持地身后卷了个半勾。 于是周围人更加惊叹了。 宋软把门带上锁,转头看见金花在那边走得花枝招展,冷笑一声:“还不走?!” 金花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宋软赶着金花往山上走,金花磨磨唧唧不愿意,被扇了两巴掌,垂头丧气地往山上走。 众村民看得津津有味,碍于猛虎的威势不敢凑太近,像喊山歌一样远远地对宋软喊:“小宋——你要带它去打猎啊?” “是的,太能吃了,养不起啊——”宋软向大家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背篓和找大队长借的弩箭,“今天还得去深山呢。” “诶——那你小心点啊。” 大家意犹未尽地跟着宋软慢慢走。 看热闹的人群在宋软后面缀成了一串长长的尾巴,连知青点那群向来高傲看不起人的新知青都跑出来探头探脑。 不过他们也不敢凑太近,站在村道上指指点点。 顾均眼馋地看着外表帅气威武的金花,不乏酸意地说:“这么好的老虎,跟着一个女人多可惜!” 知青点的负责人刘永强顿时警惕了起来:“宋同志她是一个人住,屋子还是靠近山脚比较偏的,自己力气也大,咱们知青点可是集体宿舍,不能养老虎的啊!” 顾均被堵得一噎。 一直明里暗里努力攻略顾均的田慧妮这次难得没有主动维护人——她此刻双眼发直,一副灵魂已经升天的状态。 养老虎。 宋软,养老虎! 不是,她是怎么敢养老虎的啊? 虽然她当初亲眼目睹了宋软打死野猪的壮举,被吓得消停了一会儿,但时间久了,艰难的生活还是让她的小心思再次滋生——毕竟她原生家庭不好,上辈子就是靠卖宋软才得了初始资金。 让一个走惯了捷径的人放弃一条明晃晃摆在眼前、效益很大的捷径,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叫人难以接受,尤其是这条捷径还是她上辈子美好生活的开端,似乎更有些不一样的意义在了。 她这段时间已经暗暗在计划了,宋软一个人搬出去她不能像上辈子那样沾点日常生活上的便宜,但正因为是一个人住,可操作空间反而更大了。 赵三柱不是觊觎宋软吗,只要她先给宋软下点药,一个人事不知的独居女,不是赵三柱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她再“不小心”撞见,还愁没有封口费? 结果宋软养了只老虎! 这她就算被药晕过去、动都动不了一下,又有谁敢进她屋啊?! 山道上正屏气凝神用弩箭瞄准兔子的宋软突然不受控制地阿秋阿秋地连打两个喷嚏,兔子受到了惊吓,嗖一下窜了出去。 宋软连忙稳住手松开弦,只射中了兔子的腿。 好在她的力气大,箭牢牢地钉在兔子腿中间,兔子歪歪斜斜试图地向前逃,但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慢。 是囊中之物了。 宋软满意地一声号令:“金花,上!” 没动静。 宋软:??? 她回头一看,险些没气晕过去——原本压低身子似要配合她捕猎的金花被一只蝴蝶吸引了注意,一双虎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上去可比狩猎认真多了。 她气急败坏地上前,一脚踹在金花的屁股上:“还玩!去把兔子给我抓回来!!!” 正聚精会神盯蝴蝶的金花被吓得一个弹跳,毛都炸起来了。 对上黑着一张脸的宋软,整个虎有点讪讪,尴尬地低头舔爪子。 宋软气得一下没说出话来,指着兔子逃跑的方向,咆哮:“给我去抓兔子!抓兔子!抓不到我就把你烤了!!” 金花猛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像一团黄色的风卷一样刮了出去,它毕竟是只老虎,四肢健全反应灵敏的兔子因为个虎技术问题有点困难,瘸了条腿、还一路滴血当路标的受伤兔子的还是轻轻松松。 很快,它就得意洋洋地叼着兔子回来了,仰着头把兔子叼得高高的,生怕宋软看不见似的。 宋软劈手夺过:“腿都被我钉穿了,你抓不到才是见了鬼!” “都说了要你少偷吃我的饭,要不是你掉毛害我打喷嚏,我该射中它的头的!” 这话虎虎就不乐意听了,它呼噜呼噜地表示不满。 宋软冷哼一声,把兔子开膛破肚,将掏出来的内脏放到金花面前。 金花的呼噜声一顿,若无其事地开始埋头吃起来。 第69章 二合一老虎也要看电影 养了一个秋天的膘,这只兔子肥肥大大的,一拎约有七八斤重,在野兔族里可是说是兔无霸了,内脏滑糯油厚,金花吃得头也不 抬。 宋软把放完血的兔子往背篓里一丢,带着还在吧唧嘴的金花继续往山里走。 也不知道该说今天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大的猎物的影子那是一点也但意外发现了好几个兔子窝。 狡兔三窟,宋软带着金花找到其他的口——好在金花虽然捕猎技能麻了点,嗅觉还是敏锐的,理解了宋软的意思后一找一个准,到省了宋软撅屁股瞪眼找的功夫——拿石头堵了两个,叫金花守着一个,自己去最后一个洞口放火。 捡了一大把枯草点燃,又捡了三片叶子并起来当作把小扇子,将浓烟呼呼地往地洞里扇野兔受不住,一只接一只地排队往外窜,守在洞口的金花一扑一个准,干净利落地把它们一家子都送上了黄泉。 这样来回几次,宋软的背篓很就被开膛剥破的野兔装满了——野兔在夏天繁殖,现在正是兔子长成的时候,她又仗着金花专抄大窝,就跟嘉庆和珅似的,那叫一个收获满满。 她还专门留了两对小兔子,叫系统暂时帮她收好——可别误会成宋软看人家可爱手下留情,被金花折磨得心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还冷的宋软看它们只觉得可口下刀更利落。 她是想着兔子繁殖速度快,踹个把月的崽,一次能生3~6只,产后个把月就又能生,也就是在野外是个长尖牙的都能猎杀它们,不然就凭这生殖速度,早晚能像片毯子似的盖满大兴安岭。 但要是在她家就没这个顾虑来了,它们最好多繁殖快繁殖,长成了给金花当储备粮——这俩能吃的大猫一天天的快烦死她了。 反正兔子不会像鸡鸭一样天天叫,她倒时候偷摸养在后院也不会叫人察觉。大家都知道她院子里有两只老虎,谁还敢趁她不在家偷摸翻进来看不成。 “看什么看,因为你,我被迫七零年代发展养殖业。”宋软对着凑过来朝她撒娇的金花的大头就是一阵戳。 眼见着时间也到了中午,宋软带着吃得满嘴流油的金花到河边处理兔子,顺带休息一会儿。 丢给金花两只让它生啃,自己生了一堆火,用树枝串了两只大的架在上面烤。 刷点蜂蜜,撒点盐和孜然,在火舌的舔舐下,野兔很快变得焦香扑鼻,外表亮晶晶的,像是镀了一层金黄的壳。 正津津有味啃着生兔子的金花突然觉得嘴里的兔子肉不香了。 它呜呜地蹭上来,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火上的兔子看,看着看着,拱一下宋软胳膊。 见宋软不理它,又拱一下,再拱一下。 险些被杵到火堆里去的宋软忍无可忍,凶它:“你干什么你。” 金花口水滴答。 但它顾忌着火堆,不敢直接叼走,继续拿头拱宋软。 哪儿有虎吃熟食的!现在吃惯了,以后回山林了怎么办,它还能自己生火烤啊? 宋软心如磐石地把它推开,见它似乎还想再纠缠,巴掌扬起。 “嗷!” 金花气急败坏对着地上的草一阵抓挠泄愤,但看着宋软扬起的巴掌到底没敢凑上去继续纠缠,抓了一会儿见这只两脚兽还不来哄它,更气了。 斜着眼睛看了正翻转烤兔的宋软一眼,突然从她身边窜出去,猛地冲河里里一跳。 噗呲! 高高溅起的水花把火堆扑灭了一半,宋软猝不及防被洗了个脸。 宋软:…… 她看着在水里游得天真无邪、一脸无辜的金花,吸气又呼气。 你是个人,和个老虎计较什么,它什么都不懂,它也不是故意的。 “噗呲”又是一片水花。 !!! 屁!这吊眼纹身黄毛就是故意的! 宋软撸起袖子:“嘿,你是不是故意的?!” 金花:私密马赛听不懂酱——扑腾扑腾扑腾。 和厌恶洗澡的猫不同,老虎是很亲水的,天热的时候还会把自己泡在水里避暑,也常在水里捕猎,在猫科动物中游泳技术仅次于渔猫。 如比水里的那个,现在正对宋软炫耀着自己高超的游泳技能,浪里黄条一样在白浪间穿来射去。 宋软站在岸上,叉腰冷笑一声:“哟哟哟,这么厉害啊,你抓条鱼让我看看?” 金花愤怒地猛地把水一拍,又是一阵水花四溅。 宋软的头发全湿了。 “我给你脸了是不?!”她猛地站起来,从火堆里抽了一根还没来及燃烧的柴火,往河里扑通一跳,划着水向金花杀去。 金花的瞳孔一瞬间放大,掉头就跑。 一人一虎在水中展开了追击赛。 也许是因为背后有个煞星在追吧,金花游出了它的最好水平,煞星累了上岸后,它意犹未尽地用刚才突破的技能抓了一条大鱼。 它得意洋洋地把鱼吐在宋软面前。 它抓得到! 换好了衣服正擦着头发的宋软看看鱼又看看胡子一抖一抖的金花,叹了口气:“好好好,你厉害,厉害。” 顺手把鱼鳞刮了,重新丢到老虎面前。 金花以前很少吃鱼,意思意思咬了一口,瞳孔猛然放大。 三两口将鱼吞进肚子,又扑腾一下跳进河里,咬了两条上来,丢到宋软面前。 爪子在鱼身上拍拍,意思显而易见,再给它刮干净。 宋软:…… 吃了今天抓到的所有兔子的内脏,又吃了四整只大兔子三条鱼,加一起都有三四十斤了,金花终于吃饱了。 它一脸餍足地往宋软边上一趟,宋软拿出一把大梳子帮它梳毛——这是她专门在系统商城里换的气垫大排梳。 因为最近吃得好,金花的虎毛颜色光亮浓密,又恰巧快到冬天,正值虎虎的换毛季,金花身上的浮毛很多,宋软才梳了一个虎头,梳子底部就积了一层黄毛。 宋软把毛毛从梳子上揪下来,拿到金花面前大肆嘲笑道:“金花,你看你这毛毛掉的,不会掉成秃毛虎吧?” 浮毛在空气中飘荡,金花阿秋地打了个喷嚏。 宋软嫌弃地把手在金花身上擦了两下:“埋汰虎虎。” 金花也不生气,把还没梳到的脖子凑到宋软手下,白白的肚子弹了一下。 就这秃毛两脚猿还好意思说它?它就是再掉两斤毛也比她毛多。 金花怜悯地看着宋软撸起袖子露出的白花花的胳膊,但因为还需要这个小气凶娘们给它梳毛,也没顶嘴。 宋软有些讶异:“你现怎么这么乖?” 金花不耐烦地打着响鼻,对对对,就是乖,诶诶诶,往下一点,斯哈,真舒服! 好歹也是有五个手指头的人,宋软梳起毛来手法比老虎强了不知多少倍,力道适中,不轻不重,遇见毛结了也会一点点梳开,那叫一个舒服。 很快,金花就在宋软的手下软成了一长条的猫猫虫,流体一样舒展一滩,喉咙呼噜呼噜地响,肚皮节奏舒缓地一起一伏。 东北十月中,即使白天也有些冷了,尤其这还是山高树密的深山林子里,但左边是一团将熄未熄的火堆,右边是毛茸茸暖烘烘的大猫,宋软睡得还挺舒服。 小睡了一会儿,宋软爬起来,先谨慎地把只剩下一堆灰的火堆用火浇了个透湿,然后拧着睡眼迷蒙的金花的耳朵把它薅了起来:“都睡了两个小时了还睡,起来打猎!” 金花不乐意地蹬腿——吃饱了啊,还打什么猎。 雌虎捕猎的积极性不高,金花尤甚;养崽的雌虎的积极性会上涨一些,但现在金花的崽不是丢给宋软了吗,它一身轻松。 宋软恨铁不成钢地点着金花的大头教育:“虎无远虑,必有近忧,你一顿吃饱了就算了?明天不吃了?本来就打不到猎,还不努力!你看你刚来我家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了,吃了两天饱饭飘了是吧?” “不给自己囤点粮,你是怎么睡得着的!我一定要把你这破毛病掰回来!还有,打猎的时候就要专心致志的打猎,打着打着玩儿蝴蝶去了,你以为你自己的打猎技能很好是吧?!” 金花的两只耳朵拉到脑袋后面,哼哼地打了两个响鼻——怎么会有这么烦虎的人! 宋软板着脸把它的虎耳拎起来:“我和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好好听讲!一头老虎,打猎还不如我一个人类,你还有脸了?!” 金花:哼哼(声音放低版) 一人一虎在山林里继续转,下午运气更好了点,叫她们撞上了一群野山羊! 宋软当场抄起身边的巨石,凶悍地把一只羊头砸成了瘪葫芦,然后凶神恶煞地盯着金花,意思是你要是一点用都没有下场便是如此。 金花被吓得毛都炸起来了,几乎是拼了命地追,也逮到一只拖到宋软面前。 宋软这次满意地露出笑容。 同样把最容易坏的内脏叫金花吃干净——金花其实已经饱了,但乖巧地按找宋软的指示行事,吃得肚皮鼓得像个圆圆的皮球。 天爷哦,嗝,没想到有一天,嗝,它金花居然连内脏这样的好东西,嗝,还要硬塞才能吃下去,嗝。 一直到天色漆黑,两人才趁着没人把猎物都拖回来。 就这样忙碌了一个多星期,地窖的壁上挂了不少处理好的肉——狍子、兔子、野鸡、野猪,密密麻麻的甚是壮观,幸好现在气温低,宋软又还托系统冻了大块的冰块堆在地窖里,几乎将这里改造成了个冻库,肉才能放住。 至于新不新鲜——后世几乎人人都吃僵尸肉,也没见啥事啊,而且就凭金花的饭量,最多一个月就能渣都不剩地吃个干干净净。 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吃食问题,宋软终于有心情喘了口气,这天早上,她叮嘱金花乖乖在家,然后把门一锁,上公社了去了。 金花劳累了这么久,巴不得好好睡一觉,别说偷偷出门了,它连宋软卧室的炕线都没超过,睡得嚯嚯的。 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比老虎还能折腾。 金花吧咂着嘴在睡梦中想。 得亏宋软不知道它这个想法,不然非冲回来扇它大嘴巴子不可——她这么折腾,是因为谁啊! 一到公社,宋软先杀去了派出所。 “同志你好……呃?”周公安从一本书中抬起头,看着气势汹汹的宋软,整个人一愣,随后想起了什么,有些讪讪,“那什么,宋同志来了啊,喝茶不?” “周公安,赖我家不走的那只老虎,到底打算怎么处理?”宋软黑着一张脸开门见山。 “咳咳咳,小同志别急嘛,”周公安挤出笑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宋软面前,“我听说和那只老虎处得还挺好,那只老虎也听你的,这么久没伤过人,对吗?” “是没伤人——”宋软下意识回答,猛然警惕,“慢着,这不是伤不伤人的问题,这是个老虎啊,嗷的那个老虎!它老和我住在一起也不是个事啊。” “确实,确实,”周公安赞同点头,语音一转—— “是这样,动物园的动物都是有编制有户籍的——国家拨资金的时候是按这个来的,好巧不巧,省城动物园前不久刚引进一对老虎,额,实在是没位置了。小一点的动物园哪儿养得起老虎啊,场地不说,这玩意儿一天至少二十来斤肉的。” 周公安说着,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别看他是公安,放在县里妥妥是高收入人群,一年也吃不上这么多肉啊。 见宋软死鱼眼盯着他,连忙把思维拉回来: “但是你那只东北虎离人类太近了,还是主动找上你的,直接把它放归山林也在存在着找回来的可能,对周边的村民生活造成一定的安全隐患,所以上面想着,要是实在不走,要不然到时候调一辆卡车来,把它拉到更远的山林里去,这样就肯定回不来了。” “有道理有道理,不愧是领导,想得就是深远。” 宋软激动地直点头。 好好好,能弄就行,别砸在手里就好。 宋软很是欣慰。 “就是吧……”周公安干笑了一声,搓搓手,“很不巧,这段时间还有个紧急任务,县里的卡车都出去了,回来了也不能马上就运老虎——毕竟也快过年了,还有很多其他很重要的事。” 宋软心中一顿,升起不好的预感:“那得多久?” 周公安吞吞吐吐:“至少得、呃,一个多月吧。” 宋软双眼一黑:“你以为我不知道,一个月后咱这差不多就要大雪封山了?到时候车都开不进来,再化冻,至少都明年三四月了!” “县里情况困难嘛,你晓得的,俺们这是个穷嘎达,会开车的人少,车更少,统共还没三辆,这快到冬天了,县里唯几的厂子出货啊物资啊都指着呢——人总是更重要的嘛!” “那也不能这么久啊,那我还不如一天三顿地抽那老虎,万一就把它抽走了呢!” 周公安一拍手:“那当然最好了——当然你也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宋软差点没气了个仰倒。 周公安也很无奈。 老虎赖在老百姓家里不走,说出去别人都得还说他们瞎话都不会编。 那可是一口能咬掉人脑袋的老虎啊! 要搁以往,这就是是送上门肉和药材,一枪解决了哪儿有这么多事? 说实话,虽然国家现在号召要保护东北虎,但人们的保护意识也没有多强——十年前虎还是有害动物号召人们“全力以赴地捕杀”呢——也就是因为他们是公职人员,必须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才正儿八经研究了一下。 但关键是连这个口号都只是刚提出,相关配套设施都不能说“不完善”,那是几乎为零,要知道横道河子猫科动物饲养繁育中心直到86年才建立呢,保护站救助站也是一概没有,这才造成了如今这个尴尬的局面。 周公安拍着宋软的肩膀:“小宋啊,国家现在资源紧张——我听说你之前能一拳打死头野猪,想必老虎对你来说也能摁住吧?你就能者多劳,暂时监管一下。要是它一直不走,我保证,最迟明年开春,一定调来卡车。” 可拉倒吧,那她还不如等着虎崽长大点,金花母子活下去没啥问题了,直接一瓶白酒把俩虎撂倒,自己扛到深山上放了。 ——诶,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哎。 宋软眸光闪烁。 周公安还以为她还在为难,又说:“我们也知道,老虎每天都得吃很多肉——” “有补贴?”宋软嗖一下抬头,目光炯炯。 周公安尴尬地笑:“不是,不是,咱哪儿来这么多钱?呃,是这样,我们可以给你开个证明,你上山带虎打猎的野物,不用上交。” 这是证不证明的问题吗?确实,有张证明她打猎名正言顺——但要不是这老虎,她需要打这么东西吗?她一个人能吃多少肉?! 宋软耷拉着一张脸从公社回来,与之相反,大队里其他人倒是喜气洋洋——听说今天放电影! 院外的村道上,到处都是欢呼雀跃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们。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院子里宋软头疼地和金花讲道理:“听我说,宝宝,你是一只老虎。” 老虎怎么啦,老虎也有虎权,老虎也要看电影! 金花不服地欧欧叫。 “你的广阔天地应该是森林,你还往人多的地方凑。知不知道人类也有坏的,倒时候把你骗去剥虎皮、拿你的骨头泡酒、拔你的虎牙、吃你的虎肉!还有猎枪——猎枪你知不知道,对着你的脑袋咚得一下,你就没命了!” 虎不傻!虎没有单虎去,虎要你带虎去! 金花的大爪子在地上拍得砰砰响,又是打滚又是乱跳,像一个躺在商场地上哭闹死活要妈妈给他买东西的熊孩子一样。 这不是人,这是听不懂人话的老虎,直接打死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得慢慢叫它理解。 宋软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我带不了你和你崽崽两只虎。” “你是一个虎妈妈,你应该留下来照顾你的宝宝——你就不担心你的宝宝吗?” 小崽子锁家里,能有什么事! “你会吓着人家的,宝宝。” 金花不听,金花又叫又闹,又扑又跳,活像个成精的鸡毛掸子。 在一片纷飞的毛毛中,宋软的脸色黑的像是刚从墨水缸里掏出来一样。 最后,宋软找了根麻绳,像 项圈一样系在金花的脖子上,像遛狗一样牵着虎出去了,脸色黑沉沉的。 她都不敢想,她出现在打谷场会有多么引人注目。 第70章 金花:不让我看电影你是…… 被金花闹腾的,即使宋软对电影没有那么热切,也早早地出了门。 她看着这狗东西不像是消停的,要是她去晚了只能坐后头,金花又不懂,一个劲往前凑怎么办? 别人又不知道,还以为什么没素质东西的挤自己,一回头正准备开骂呢,猝不及防对上个大虎头,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她是赔还是不赔啊? 今儿东风大队的晚饭集体吃了个早,宋软出门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飞快地吃着饭——放电影可是个稀罕的大事,听说哪个大队要放电影,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的,人多地少,可不得早早去那边抢位置嘛! 那些更小一点的孩子,甚至刚听到这个消息就搬着椅子守在打谷场了,受宠的还会叫家里人给他送干饭——怕稀的吃了看电影中途要上厕所,那错过了多可惜呢。 不止是小孩子,连大人们吃的都比往常稠了一点,整个村庄欢乐得像是在过节。 金花一路上活蹦乱跳的,要是忽略那斑斓的虎纹,宋软还以为自己牵的是只特大号金毛呢。 她左手牵着虎,右臂夹着一个条样小板凳,手上拿着一大包金花的小零食——都是一些只刷了一点点蜂蜜的肉干以及一个当磨牙棒的大骨头;拇指勾着一小包她自己的零食——刷了很多蜂蜜和辣椒孜然的肉干,以及一些一会儿可能用来道歉的瓜子饼干;胸前挂着一个小水壶——这是她自己的,后面背着一个大水壶,这是金花的。 宋软好心累,她觉得自己像陪女神逛街的舔狗,主动付款后拎着大包小包艰难地跟在女神身边鞍前马后累死累活,而女神被街边橱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眼风都不带给一个,怎么说呢,由内而外散发着倒贴的气息。 艹,被自己的脑补气到了! 没有人能叫她当舔狗,没有人! 宋软耷拉着一张脸把金花摁住,将零食和水壶都绑在它背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金花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但还是让她绑。 算啦,它金花是只大度的聪明虎,现在还有求于这个小心眼婆娘,忍忍先。 等她绑完,金花用毛茸茸的大头顶宋软的腿,快点走快点走,磨磨唧唧的两脚兽! 孙师傅在打谷场上摆弄着放映机,其实他也才二十来岁,真按年龄来是该被叫一声“小孙”的,不过在乡下,即使辈分再大的老头老太见着他也得客客气气叫一声“孙师傅”,谁叫他是吃公家饭,还是“八大员”之一呢! 嘿,知道什么是八大员吗! 他吧咂吧咂嘴,回顾着在大队长家吃的那顿饭,也算不错了,有肉丝,有荤油炒的鸡蛋,还有一斤烧酒。 其实这样的菜色在他的生活中已经算相当可以了,毕竟城里也不是天天都吃肉的,但他倨傲,不愿承认一个乡下人家的饭菜能叫他吃好——那显得他多次似的。 因此即使筷子使得飞快,脸上也是淡淡的,端是一副“这样也勉强还行”的表情,闹得大队长心中又是腻歪又是惴惴。 没办法,十里八乡的也就这么两个放映员,逢年过节都指着呢,要不然能叫他这么吃卡拿要? 孙师傅摇头晃脑地在两根长杆子上铺上雪白雪白的幕布,对着带来的发电机拨弄几下,发电机隆隆地发出声响来。他装腔作势地点点头,把盖在放映机的布掀开,不紧不慢地对着按钮拧拧按按。 放映机倏地射出一束明亮的光,打在了幕布上头,有点歪,孙师傅又调了调。 小孩子们挤挤挨挨地凑到桌边,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孙师傅摆弄这些神秘的机器,看到机器里陡然射出的白色光,即使已经看见过几次了,仍小声地惊呼起来。 孙师傅得意又有些不耐,粗声粗气地赶着他们:“小声点,不要影响我工作!” 孩子们被训斥了也不肯走,手指含在嘴里,巴巴地看。 白寡妇家的小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扯着她姐姐的衣袖向往地说:“我长大了也要当放映员!” 小凤还没来得及回答,孙师傅先听见了,他哼笑一声,高高在上地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想的还挺好啊。” 小兰被说得脸一白,低下头没再说话。 小凤倒是不服,也不管这是叫人尊敬的放映员了,瞪着眼睛说:“丫头怎么啦?丫头怎么啦?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哟,”孙师傅被人反驳了不悦,一低头看见小凤粉雕玉琢的小脸,语调到好上了不少,“小丫头懂得还挺多,行行行,你以后加油。” 小凤听出孙师傅话语中的敷衍,更不满了,张嘴还要说什么,但被她妹妹拉住。 孙师傅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调着机器,幕布上的画面往左动动,又往右动动,落到正中——电影也快开始了。 突然就听见身边安静了下来,腿边蹭了个暖呼呼的东西。 估计又是那些讨嫌的小孩儿,总是叽叽喳喳围过来问这问那,孙师傅不耐地低下头,看见一双瞪得鸡蛋大的黄色眼睛。 孙师傅还没反应过来,高高在上地在心中指点江山,看看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眼睛都成铜铃——瞪得鸡蛋大的黄色眼睛?? 他猛地一低头,一只斑斓猛虎正坐在地上,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哎呀我的妈呀天老爷!” 他的寒毛炸然而起,再端不住那高高在上的架子了,整个人都被吓得跳了起来,声音尖利:“有老虎啊!!!”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你会吓到别人吧!”宋软斥骂了金花一句,抬腿跨坐在金花背上,两腿像剪刀一样绞住它的脖子,手捏住了它的嘴,对着孙师傅点头哈腰地道歉: “对不起啊对不起,孩子没见识过世面硬要来看,吓到你了对不起,您放心,不咬人,不咬人。” 孙师傅半天没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后整个人脸都涨红了,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你怎么能带一只老虎来……!” 金花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低吼。 孙师傅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整个人都消声了。 宋软好悲伤,好无奈,只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对啊,我也不想带它出来啊,你说说,天下哪儿有老虎看电影的啊?这是老虎该来的地吗?但是我劝它不听啊!” 这样说着,把目光投向孙师傅:“师傅,您是放电影的技术员人员,是权威,不然你来劝劝?” 一人一虎的目光同时投向了孙师傅,前者是期待,后者是警告。 金花喉咙里的低吼声更大了。 宋软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闭嘴,听师傅的!” 金花不敢呼噜了,但它背着宋软,看孙师傅的目光更加阴恻恻的,好像在说,你小子要是不让我看就等着吧。 孙师傅:…… 毫不客气的说,他当场汗都快下来了。 “能,能看,怎么不能看,”他虚弱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可以看的。” 金花一下子愉悦起来,尾巴一甩一甩的,也不死死叮着孙师傅了,用巴巴的眼神看着宋软——他说了,虎可以看! 孙师傅整个人松了口气,还没松完,听见宋软期期艾艾的声音响 起:“那师傅,我们可以坐你边上吗?我怕坐在人群中间吓着人家。” 放映员边上当然是个好位置,最前面,空旷,也没人敢挤,带金花再合适不过了。 那你就不怕吓到我吗? 孙师傅欲哭无泪,但看着虎视眈眈的金花,没敢拒绝——这可是真虎视眈眈啊。 “可,可以啊。”他虚弱着嗓子说。 宋软一下子笑起来,送了一块小小小饼干过去:“您真是个好人,谢谢您。” 孙师傅看着人又看看虎,这,这,他,他该不该要啊? 金花对饼干没有兴趣,尾巴一甩继续看幕布。 “应,应该的。” 见虎大爷没有表示不满,孙师傅战战兢兢地地接过来,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摆弄着机器,他发誓,从他第一天加入电影队到现在,这是他最认真工作的一天。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轻声提醒道:“你,你得把它按住啊。” 宋软干脆整个人都跨坐在金花身上,手臂搂住它的脖子:“你放心!” 我放不下心! 孙师傅心颤啊,魂抖啊,只差人一拍,就飞出去了。 但他也不敢再多嘴惹虎不快给他一口,颤抖着声音道:“那,那就好。” “哟,大家今天挺安静的啊,”村支书赵三柱奉行着“重要人物到得最晚”的原则,姗姗来迟,见打谷场上人头密布一片安静,爱演讲的劲头儿又起来了,大步走向幕布前,“那我简单讲两句。” 清清嗓子正准备开口,习惯性目光往下面一扫,就看见第一排那个格外突出的那个黄色虎头,也跟着人群紧紧望着他呢。 赵支书:…… 他腿一软,差点一个滑铲跪下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80 第71章 转换目标的赵三柱 被吓了个半死的赵支书官腔也不敢打了,讲话也不想发表了,随便支吾了两句,像条丧家犬似地哆哆嗦嗦地下去了。 打谷场里的人越来越多,连边上的大树上都挂了不少人,一个个像成熟的大黑果子似的挂在上面——哎,要是真能结出这么大的果子该有多好啊,这得够人吃多久啊! 有些实在来晚了的,就坐在幕布背面看,反正也有画面,字是反的没关系——就算是正的他们也不认识。 孙师傅看了一眼身边的金花,抖着手拿起一个大喇叭:“喂喂喂——” 金花甩了一下脑袋,他脸上的肉也不自觉跟着一跳,强作镇定:“各位观众,现在播放一则通知。” 幕布上出现一片密密的字。 底下的小孩子们躁动起来:“怎么还不放电影,又念什么通知啊。” 窸窸窣窣的,倒是热闹了起来。 孙师傅比他们还急,嘴皮子就跟租来的着急还一样,叭叭叭叭地念完了,总得来说,就是东风大队的队员抓住了人贩子残余势力,立了大功,上面对此予以表扬,特地安排此时电影放映,同时鼓励大家再接再厉,锄奸惩恶,努力生产…… 人群中嗡嗡地响起低声的讨论。 “我就说,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放电影。” “嘿,你瞅他们那嘚瑟样儿。” 东风大队的人都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 要知道放一场电影可不止他们一个大队的看,对面的青山大队、下面的团结大队、上面的张家屯大队、甚至一直和他们不对付周家屯大队都来了不少人,这不就相当于在十里八乡都出名了嘛! 这可是开天头一遭! 小孩子们不懂这些,他们一心只想着看电影,叽叽咕咕地催着: “放电影啊!” “叔叔快放电影啊!” 孙师傅咽了口唾沫,从桌上那堆圆圆的电影盘子堆里挑出一个,换进放映机里。 其实放电影也是有讲究的,放一个大家都喜欢如《地雷战》、《地道战》这样激烈的战争片子也是放,放不打仗、总是拉长语调唱来唱去的片子也是放,程序上没有什么问题,但你要是让放映员不舒服了,他总有些小手段。 但是现在——孙师傅啪得一下合上机器,幕布上出现画面,是大家都喜欢的打仗片子——《地道战》。 众人兴奋起来——他们以前看得更多的是《地雷战》、《小兵张嘎》《英雄儿女》这些,《地道战》只看过几次,四舍五入可以算新片子了。 电影开头那个戴着白头巾的大胡子咚咚咚一拉钟,从村里匆匆忙忙跑出扛枪举矛的民兵们,大家脚步匆匆地在村口集合,气氛就紧张起来了。 荧幕前的人们也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 小孩子们的反映最为激烈,看到村长负重伤,撑着最后一口气交代完形势便去世后,一个个泪花子就在眼睛里打转;看到敌人又要搞阴谋诡计,急的小脸通红咬牙切齿直蹦跶;看到敌人被打得落花流水,便兴奋地拍着巴掌哈哈大笑。 金花看着幕布上会动的画面,眼睛嗖一下瞪圆了,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反正全程眼珠子都盯着,耳朵一抖一抖的,挺像那么回事。 看了一会儿,把脖子上的大包甩下来,拿爪子拍着,意思是要吃。 嚯,它到是懂看电影的精髓了,晓得要一边看一边吃零食,才是最享受的。 宋软把包裹拆开,拿出肉干喂它,它吃得嗷嗷的。 宋软也顺手喂自己两块,别说,这年头的电影还挺好看的,剧情紧凑环环相扣,有时候连她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拿着肉干的手不自觉捏紧,金花扯半天没扯动,拿头咚咚撞她。 孙师傅看得心惊胆战。 村民们也带了自家的南瓜子、咸疙瘩,富裕一点甚至带了白馍馍,边吃边看。 放完《地道战》,又放《地雷战》,大家犹嫌不够,意犹未尽地大声叫道:“再放一个,再放一个!” 放什么放放放,一天看两部电影了还不够看! 要是在平时,孙师傅就骂回去了,但今天他看着同样转过来盯着他的老虎,嘴唇虚弱地动了动:“最后一部!” 幕布上出现了《红灯记》三个大字。 众人遂欢呼起来。 夜风把幕布吹得鼓起来又凹进去,布上的画面也跟着变形,却一点也没妨碍大家的热情,一双双眼睛倒映着银幕上的画面,看上去像是发着光。 赵支书除外,他现在没心思看电影。 说起来就叫人恼火,那天晚上他正和白寡妇快乐到紧要关头呢,那该死的毛贼一嗓子把他吓萎了——知不知道男人这时候最不能吓?尤其他这么大把年纪了! 谋害他的人被公安拷走了,可被吓出来的遗留问题还在他身上历久弥新啊! 他不行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对着白寡妇有阴影,还专门换了好几个对象,连老情人孙婆子都试了一遍,悲哀地发现,他就是不行了! 知道对一个姘头满村的老色鬼来说,不行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吗?这和用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修了一座青砖大瓦房还没住进去,结果房被鬼子炮轰了有什么区别! 赵三柱那个恨啊,恨不得把周家屯那三贼生吞了,连带着对宋软也迁怒上了。 但宋软现在左有老虎右与公安关系好,还是县委书记女儿的恩人,本身还有一把子离奇力气,他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对他来说,最当务之急的还是让自己如何恢复。 枸杞也吃了羊血也喝了,听说公鸡XX可以壮阳,他亲朋好友家的公鸡这几天都惨遭毒 手无一幸存,还是不行! 今天晚上出来,就是想着十里八乡都会来看电影,或许能有能引起他兴趣的新人。 他把在场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扫了个遍,悲哀地发现自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可怎么办啊! 他头上本就岌岌可危的毛更加稀少,目光不小心扫到了坐在放映机前的孙师傅身上,一顿。 前面也说了,孙师傅只是对这个放映员的尊称,他其实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儿,年纪轻轻吃上了公家饭,足可以称一声年轻有为。 伙食好,身材高大健壮,又不用像他们一样顶着酷暑烈日地下地干活、年纪轻轻就被风日磨砺得粗糙黢黑,又因为懂点技术,还算半个文化人,总得来说,在一众土里刨食的泥腿子中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赵三柱目光一顿,嗯,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正好这时,银幕上出现了“再见”——最后一部电影结束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稀稀拉拉地站起来,火把和马灯一个个亮起来,打谷场上一片呼喊同伴的声音。年纪小的孩子撑不住,早就趴在大人的怀里睡了起来,此刻被大人换个姿势背在肩上,还打着小呼噜呢。 宋软也有些困,她干脆坐在金花背上,指挥金花驮她回去。 在一众人群中格外显眼。 煞星走了,孙师傅又恢复了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机子——按照惯例,放电影的大队要负责他晚上的住宿问题,不然这黑灯瞎火的,回去路上把机器磕了碰了谁负责? 他想着小凤粉雕玉琢的小脸,有些心猿意马。 也不知道那是哪家的孩子。 赵三柱凑了上来:“放映员同志,我是东风大队的村支书,你今天晚上到我家住吧!” 周围还没来的及走的村民一下子瞪大了眼——头一次看赵三柱这么热情啊! 没想到这个老蔫毛平时看着不咋样,关键时刻还是顾着他们大队的! “真是辛苦您了,一会儿我叫老婆子杀只鸡,正好还有点酒,咱们好好唠唠!” 孙师傅正收着幕布的手一顿,喉咙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脸上却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行吧。” 第72章 光屁股打架 赵三柱一进家门,就使唤家里的老婆子杀鸡。 李梅花有些不乐意,小声地嘟囔:“最近都杀了好几只了,家里只剩下蛋的母鸡了。” 孙师傅随手把门掩上,还没说话,赵三柱却大感丢了面子,咆哮道:“几天没收拾你皮痒了是吧?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话,滚去杀!” 李梅花不敢再说,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 赵三柱还不解气,又吼:“把柜子上那瓶好酒也拆了拿过来!” 李梅花一愣,赵三柱眼睛瞪得像个**,抄起炕上的一个木槌砸了过去:“傻了你了,别叫我说第二遍!” 木槌从李梅花的额头边擦过去,她猛地一缩,默默地把木槌从地上捡起,走进了厨房。 赵三柱这才冲着孙师傅豪爽地笑道:“娶了这么个傻娘们,就像脑子脑子缺根筋似的,叫你看笑话了,上炕,上炕。” 孙师傅脱了鞋:“哪儿有的事,女人不都这样吗,脑子蠢。” 这话就搔到赵三柱痒处了,他搓着手:“可不是嘛,要不说那什么,那什么见识相同呢。” “英雄所见略同。” “对对对,英雄所见略同,要不文化人懂得多呢!” 赵三柱作为拍领导马屁常手,要是真有心想舔,把一个心高气傲但没经过大事的年轻大小伙子哄得迷迷糊糊还是不难的。 没几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孙师傅捧得飘飘然的,再看赵三柱,只觉得这人虽然长得丑秃了点,但见识还是可以的。 赵三柱老实巴交地和善微笑。 厨房里,李梅花看着从厨柜最顶端拿下来的、上头还裹着红布条的酒,咬咬牙,倒了小半瓶藏在一个小碗里。 这样好的酒,为民肯定没尝过,她留一点明天偷偷给送去,他肯定喜欢。 看瓶子里少了一半的酒,她眼睛一转,灌了点白水,摇均了端出去。 赵三柱给孙师傅倒了一杯:“尝尝,这是我去公社开会的时候,别人送给我的,说是转给领导送的好酒,我一直留着没舍得喝呢,今天也是你来,咱好酒配英雄!” 孙师傅哈哈笑着喝了一口,吧唧吧唧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淡。 但他也只是个放映员,喝的最好的酒就是从供销社打的七毛一瓶的玻璃瓶水酒,也许是领导喝的就是这个味儿呢? 他不愿露怯,又喝了一口:“好酒啊!” 赵三柱眼里的笑意更深了,跟着喝了一口,也觉得有点淡。 但他以前也没喝过,见身为放映员的孙师傅喝得连连点头,还以为这酒就是这个味儿,也不说。 没喝两口,李梅花端着花生米上来了,又过了一会儿,鸡肉也被端上了炕桌。 赵三柱热情地劝着孙师傅喝酒吃菜,一整瓶的酒,一半都进了孙师傅的肚子。 孙师傅大着舌头说:“我今天看到一对好看的小姑娘,估……计是姐妹,姐姐胆子还挺大,会说话。” 赵三柱一听就知道是谁了:“你说的应该是白寡妇家的小凤和小兰吧,小凤确实个胆子大的。” “还是寡妇家的?”孙师傅心中一动。 要不说狼狈相投呢,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人,对方眼一转,以己度人都能咂摸出对方要打什么主意。 赵三柱是个没什么良心善恶的人,即使白寡妇跟他搅了这么些年,小凤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甚至一点没觉得气愤。 他甚至饶有闲心地发散,要是孙师傅看上了小凤,他又和白寡妇有一腿,那孙师傅不得管他叫爹? 这样一想,反而激动起来了。 看着身下这么多天终于隐隐约约的反应,他一下子精神起来,一边把瓶中的酒咵嚓一下倒到孙师傅的杯子里:“我跟你说啊,小凤这孩子……” 孙师傅听得兴致盎然,不自觉又喝了大半。 赵三柱再给他满上。 在这种情况下,孙师傅很快就迷迷瞪瞪了。 反正也在炕上,干脆就往后一趟,不多时,鼾声就响起来了。 赵三柱指挥着李梅花把炕桌收拾干净,也跟着躺了下去。 李梅花只能去偏屋睡,这原本是她闺女的房间,闺女出嫁后就一直空着,炕冰冰凉凉的。 应该是生闺女的时候伤了身子,这些年她一直没怀上第二胎——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赵三柱虚了,可专门找了其他人试,也没个动静。 所以对赵三柱打野食的行为虽然心知肚明,但从来没闹过。主要赵三柱是村支书,她闹也没用,还不如悄悄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比如也找个情人。 赵三柱睡了当娘的孙婆子,她就找当儿子的赵为民,她的还更年轻得劲呢。 听见主屋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动响,她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这些老酒蒙子闹腾些什么,真是烦死个人。 她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大队长被自家媳妇又双叒叕踹到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 他眨巴眨巴迷蒙的老眼,以一种万分心累的语气说:“媳妇啊,有什么事你就好好说呗……” 老半夜把我踹地上,也不是个事啊,他都这老把骨头了。 话还没说完,一声惊恐地听不出原本音色、但内容格外熟悉的惨叫响起。 “救命啊!!!!!” 大队长媳妇说:“你去看看是不是哪家出事了,叫得忒惨了。” 多熟悉的情景,多熟悉的对话啊! 大队长抹了一把脸,恍惚中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半月前,心累地披上衣服、拿上手电筒走了出去。 一开门,一阵寒风从门口刮了过来,冻得他像个窝脖儿鸡似的一激灵。 东北的十月底,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下一些站不住的小雪了,虽然几乎是当天就化,但已经得穿上薄棉袄了。 尤其这还是晚上,更冷了。 大队长媳妇一把拉过被子重新盖上,这个打鼾震天响的老不死的又要走了,哦耶。 反正有什么新鲜事这个碎嘴老头子会给她叭叭的,现在太冷了,她不想动。 宋软也不想动,她翻了个身,抱着毛茸茸的金花崽子打算重新睡觉。 大半夜的干啥呢这是,扰民啊。 脑袋里的怼精系统上窜下跳嗷嗷地叫:“快去看,快去看啊!赵三柱非礼那个放映员被抓了!两人正光屁股打架呢!” “卧槽,卧槽,放映员拿酒瓶子给赵三柱开瓢了!” “赵三柱打了回去,他说放映员大树挂辣椒,诈骗还好意思叫!” “那个放 映员脸都紫了,抄起炕桌要砸——唉,歪了,没打到。” 什么玩意儿? 宋软弹射而起,披上衣服,脚往鞋子里一拱,转眼间人已经窜出了房门外。 啊啊啊你们慢点扰,等我过来!!!! 她家离赵三柱家有些距离,她一路狂奔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不少村民。同样是披着外衣,趿拉着鞋,头发还呈着刚从被窝里拱出来的鸡窝状,但一双双眼睛激动地发亮。 刘大婶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薄薄的雪一滑,整个人摔了七荤八素大马趴,仍坚强地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往赵三柱家冲。 那英勇顽强的姿态,放战争年代是个在烽火连天战场上传信的好手! “咋回事咋回事?我咋听有男的声儿在赵三柱家里喊啊?赵三柱的声儿不是这样来的?” “傻啊你,孙师傅今天不是住他们家吗!” “赵三柱不是说要杀鸡好好招待孙师傅,怎么招待得人叫救命了啊?” 一个个嘴上不停,腿嗖嗖地往那边赶。 农村就这点不好,虽然住的宽敞,但相应的隔得就远了。住村尾的想看村头家的热闹,还得跑一段。不像城里的筒子楼,开门就能看。 刚赶到大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孙师傅崩溃而尖利的咆哮:“赵三柱,你敢对老子耍流氓,老子要杀了你!!!” 什么玩意儿? 众人齐刷刷且惊骇地停下了脚步。 刘大婶被惊得一个哆嗦,腿一软,碰通一下砸到了赵三柱家门口,正好扑开了他家虚掩着的门。 众人的眼珠子一瞬间瞪得像铜铃。 第73章 大树挂辣椒,你还挺自傲…… 这也不能怪是他们见识少,生活在东风大队这个热闹的大家庭,他们其实也见过不少事情了,自诩也算是见识丰富…… 但面前的场景还是把一众人齐刷刷震在了原地。 孙师傅和赵三柱两人,就跟那剥了一半的煮鸡蛋、拔了一半毛的秃毛鸡活过来一样,上半身还套着衣服,下半身光秃着——反正一看就知道不对劲的那副样子,在地上像两条发狂的泥鳅一样厮斗。 地上一片狼藉,瓷瓶子碎片、因为打斗掉在地上又被踩得不成样子的被褥子、东倒西歪的椅子。 上去像是杀红了眼的孙师傅骑在满头包、还不断淌血的赵三柱身上,拳拳到肉地捶着。 但因为两人现在是半脱毛鸡一样的状态,所以看上去很是诡异。 感觉像是在打架,又感觉,嗯…… 众人的目光一阵发飘地游移,乌泱泱的人群此刻一片沉默的死寂。 他们能以沉默逃避,身为女主人的李梅花不能啊。 她站在偏屋门口,嘴巴张了又合,纠结了半天,决定用指责的语气:“孙师傅,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咋还打我男人……” “放屁!!!!”孙师傅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你放屁!!!” 他嚯得一下跳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被凌|辱的大姑娘,看上去精神都不正常了:“你们怎么招待我的?你们怎么招待我的?你们是想招奸我啊!我说怎么一直劝我喝酒,就是想我醉了任你们摆布啊!你们坏事做尽,你们丧尽天良!” 门外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你还护着他,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有这个打算,你们是两口子,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他气的手指都哆嗦了:“也是,你们哪儿见过我这么年轻有为的小伙子,两老坏得流脓的老逼子,你们丧尽天良啊…” 他说到伤心处,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 说起来都叫人肝寒啊,因为吃饭的时候美美地打听了不少小凤的事,他夜有所梦地抱上了人,正渐入佳境呢,突然就感觉怀里的人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他被压得喘不过来气,猛地一睁眼,赵三柱那个癞皮子秃毛大脸正龇着黄牙趴在他身上嘿嘿笑。 他当场魂都吓飞了啊! 当即抄上喝完的酒瓶子就是一哐当。 赵三柱这个色心不死的还想扑上来捂他嘴,更是火上浇油,就这么打起来了。 李梅花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大——这破天的屎盆子啊! “你放屁!!!”看到赵为民渐渐带上怀疑的目光,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口不择言地大骂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刚下雨的蘑菇都比你大,有什么值得老娘图的?!大树挂辣椒,你还挺自傲!” 他妈的赵三柱,自己乱搞带累她名声!! emmm……围观群众不自觉扫了一眼,是不怎么大哈。 有人下意识伸手比了一下,小拇指翘了出来。 孙师傅先遭赵三柱身体上的侮辱,又遭李梅花精神上的攻击,又听围观群众嘀嘀咕咕地比对,整个人都狂化了。 “啊啊啊啊——”他咆哮着要冲过来打李梅花,因为没裤子,奔跑间小鸟跃跃欲飞。 李梅花尖叫一声,碰得把门一关:“你不要脸举个针耍流氓吓唬谁,我可是好女子。” 孙师傅来不及刹车啪叽一下撞在了门上,正眼冒金星又听李梅花这一番话,整个人差点没过去。 “啊!啊!啊!”他像一只受伤的老鸦,一边咚咚撞门一边仰天大叫。 众人面面相觑——主要这事吧,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劝啊。 “干什么干什么,大半夜的又在闹什么!” 大队长打着手电筒赶过来,众人齐刷刷地让开了道。 大队长心中一咯噔,他还不了解自己队的这群卧龙凤雏,一个个没风都能上天的玩意儿,现在都会给他主动让路了,这事儿得多大啊! 然后就看见了光屁股疯狂捶门的孙师傅,整个人就是一愣。 “嚯!孙师傅你这,你这!”他结结巴巴开口。 终于看见一个主事的人,他嗷得一声哭出来:“赵三柱对我耍流氓!这个丧尽天良的贱人啊!” 大队长半睁不睁的眼睛瞪出了眶:“以,以前也没听说,赵三柱喜欢男人,啊。” “你什么意思,你看看我的样子!我会拿自己的清白污蔑他吗!”孙师傅瞬间跳了起来。 大队长被晃得眼睛疼:“不然,不然,你先穿条裤子吧。” 孙师傅此刻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像个不断打鸣的尖叫鸡一样:“我就是知道,我就知道,你们一个村的肯定相互包庇,凶山恶水出刁民,都是一窝一窝出的啊!我要见公安,我要见公安!” 终于喘了口气的赵三柱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阴森森地开口:“我再怎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好歹成年了。你一直向我打听小凤,心思可比我龌龊!” “什么?!”一直在人群中事不关己看热闹的白寡妇一下子毛了。 她纵有千般不好万般恶毒,但是对两个女儿还是真心疼爱的。 加上因为长久浸|淫此道,对男男女女这档子事熟稔的很,只稍扫一眼孙师傅飘忽的眼睛,就确定了赵三柱说的真的。 ——这该死的畜生真的对她女儿有坏心! “我家小凤可才八岁啊,你怎么敢打她的主意的?你怎么敢打她的主意的你是个畜生啊!畜生!” 她尖叫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一样咆哮着地扑了上去。 十指弯成爪,就跟钢刀似的,刷一下对方脸上留下好几道深深的血痕。怎么形容呢,电光火石之间,“孙”师傅变成了“孤”师傅,那叫一个面目全非。 周围人看得齐齐倒吸了一 口凉气。 “妈呀!” “卧槽!” “这下手可……狠啊。” 虽然这样,却没人上前去拦——这确实太过分了。 就算小凤是个十七八的大姑娘,你一个大老爷们起坏心思都叫人看不起,更别说现在的小凤只有八岁! 八岁啊! 还只是个娃娃! “妈的!” 要是是平时,孙师傅肯定会冠冕堂皇为自己辩驳,但现在他连遭打击,被气得不太清醒,反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白寡妇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脸颊瞬间脸颊肿得高高的。 “你一个寡妇,老子能看得上你姑娘,你家得烧高香!丫头片子生来就是给爷们*的!”他叫嚣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围观的群众看不下去了,好几个大老爷们撸着袖子就要加入战局。 没等他们行动,被打得地上在地上的白寡妇被孙师傅的话激得更加疯狂了。 她顺手抄起了一块石块,像一只发射的火箭似的,连人带石块瞄点直冲孙师傅的人中。 “嗷!!!!!” 凄厉的叫声一瞬间直冲云霄,满村的狗吓得汪汪汪。 孙师傅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弯成一只大虾地跪倒在地直抽抽。 白寡妇犹不解气,抓着石块狠狠地一下一下砸。 “我叫你打我姑娘的主意!” “管不住这该死的东西,老娘帮你废了它!” “爷们?老娘叫你一辈子当不成爷们!你活该被赵三柱看上,你就该当一辈子二椅子!!” 到最后,孙师傅只会挺着脖子张大嘴抽搐,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了。 “算了算了,别闹出人命。”有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上来拉明显处于狂暴状态的白寡妇。 这么发泄了一通,白寡妇也稳定了不少,被人一拉,脱了力般跌坐在地上。 她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我男人就剩这么两根独苗,我答应过他的,要把她们拉扯大的……要是公安把我抓走,还请大家照顾一下我家小凤小兰……” 哭得一些看不惯她行事作风的老婆子都心有戚戚。 “我们知道的,我们知道的,不能怪你,都是这个畜生的错!”大家安慰道。 “这人也太坏了!” “要抓也是抓这狗东西,肯定不会抓你!” “对对对,我们帮你说话!” 正说着,从山道上传来熟悉的三蹦子运行时的嘭嘭声响,雪白的灯光由远及近,最后吱嘎一下的刹车声,在寂静的夜里是分外响亮。 穿制服的公安同志从车上下来。 哦,还是老熟人周公安啊。 大队长迎上去握手:“又麻烦你了同志!” 这个又字。 周公安也身心俱疲,怎么东风大队这么多事,还回回都挑他值班、大半夜的闹腾,他们都不用睡觉的吗? “为人民服务。”他有气无力地说,“听说怎么这有人乱搞男……男关系” 乱搞男男关系,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也算是个老警察了,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奇葩的事! 东风大队还真是卧龙藏虎啊! 他往地上一扫,看见气若游丝的孙师傅,又看看满头是血的赵三柱,吓了一跳:“这么激烈的吗!” 这乱搞男男关系就是和乱搞男女关系不一样啊,怪不得报公安啊。 “不是,不是,”大队长擦擦额头上的汗,“是这么一回事……” 赵支书这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 他好歹也算公职人员,知道这件事闹不好怕是要进去,于是打断:“是误会,都是误会!” 他说:“我们只是朋友,在闹着玩儿呢。” 周公安看看躺在地上的孙师傅,又看看同样光屁股一脸的狼狈的赵三柱,扯了扯嘴角。 “闹着玩儿把裤子脱干净了?” 现在都还没穿上。 他不自觉扫了两人一眼,嗯,小得心有灵犀。 “炕、炕上热……”孙师傅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地一字一句地说。 “对对对,我怕他冷,炕烧过头了。” 众人“吁”地发出喝倒彩的声音。 他们想要敷衍过去,周围的人不干,尤其是白寡妇,她尖叫一声,扑通跪在地上:“公安同志,公安同志,我要举报,这个姓孙的不怀好意,他亲口说要对我的小凤下手!” “我的小凤,今年才八岁啊!” “我们孤儿寡母的老百姓,哪儿敢和放映员斗啊。” “公安同志,你救救我们吧!” 白寡妇一边哭着,一边咚咚地往地上磕头,她已经和孙师傅撕破脸了,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他? 而且一个母亲,除去孩子身边的危险是天性。 “诶诶诶,现在不兴跪啊!” 周公安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人拉起来:“是这样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脸上露出迟疑的样子。 在情绪上头的时候,他们义愤填膺原因作证。 但现在冷静下来了,这两个人一个是村支书,一个是放映员,现在看着两人是要糊过去的。万一他们树大根深的没有倒,转过头收拾他们怎么办? 他们普通的小老百姓,可得罪不起啊。 一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做第一个,场面一度安静下来 白寡妇面露绝望。 “是的,”宋软率先开口。 虽然这个白寡妇不算好人,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她还是觉得练童癖更该死一些。 一个小姑娘都先开口了,当即也有确实看不惯的跟着出声附和,纷纷点头。 “是的,是的。” “他还说他看上小凤寡妇白得烧高香。”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后来应和声越来越多。 周公安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孙师傅眼见自己被扯上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当场赤红了眼睛。 他最开始嚷嚷着要叫公安,是因为被耍流氓一事他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但后来又闹出了白寡妇一事——这是他不仅占理,而且觊觎女娃娃的事如果传出去,他的工作前途都要完蛋,这才配合赵三柱想把这件事赶紧盖过去 但他现在必吃挂落无疑,凭什么赵三柱能独善其身? 死也要找个垫背的——尤其这还是罪魁祸首! 虽然下|身的疼痛叫他几次欲昏厥,但他咬着牙强撑着:“我,我也要举报!” 他的眼睛里闪着仇恨的光:“刚才我说闹着玩,也是被威胁的,赵三柱就是对我耍流氓,他也得改造!” 赵三柱急眼了:“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孙师傅越想越愤怒。 他觉得这件事祸根就在赵三柱,要不是赵支书对他这样那样,他就不会丢这么大的人,也不至于一时心神动荡情绪上头就承认,更不至于被白寡妇打成这样还要被公安抓进宫! 他的前途!他的工作! 他恨毒了赵三柱,现在是半点也不在意形象了,撑着那口气讲得详细无比: “他们家酒没后劲,我睡到一半醒了,就看见他balabala……” 到底是个放电影的,看了那么多电影剧情耳闻目染练出了表达能力,再加上自己确实悲愤,讲得那叫一个情绪饱满。 众人就跟听书似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对视一眼啧啧啧。 “对,我还要举报,他那瓶酒是别人送的,这是贪污受贿!” “公安同志,你们赶紧去他家搜一下,说不准还有其他的!”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猛扣锅。 第74章 二合一大戏落幕 “你胡说八道!”赵三柱急了,扑上前要打他。 但毕竟年事已高,先蠢蠢欲动兴奋了半夜,还没吃上呢头上惨遭开瓢猛挨打,现在事越来越大眼见着似乎连村支书这个位置都要丢,情绪起起伏伏血一冲头,整个人吱嗷一声晕了过去。 人中惨遭重击、本身就是靠着一口怨气吊着的孙师傅见此情景,终于也撑不住,头一歪,跟着晕了过去。 两个主人公齐刷刷地倒下了,原本鸡飞狗跳的场面猛然一静。 看热闹的人们面面相觑。 人群里不知是谁,低低地冒出一句:“晕得还挺有缘的,这是不是那个夫妻……呃,夫夫相。” 晕倒在地但似乎还有最后一丝残留意识的孙师傅抽搐起来,似乎想挣扎抗议,最后只是口中吐出白沫。 周公安心累地吐出一口长气:“行了,先送去医院吧。” 别还没审,人先没了啊。 人群中的刘大婶嗷嚎一声叫出来:“军爷啊,你可不能放过赵三柱这个狗东西啊 ,他不干人事啊,他还是顶有权利的村支书,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害怕啊!” 其他人或许只是单纯来凑个热闹看,她是结结实实抱着要看赵三柱倒霉的心态来的。 自从上次她当着众人说赵三柱和孙小花有一腿但被两人糊弄过去后,她的日子变得不好过起来。 赵三柱到底是个村支书,明里暗里随便使点小手段,便足为难她们这些小老百姓了,比如安排任务的时候给你挑个土硬地偏的任务田;比如记分的时候格外严格,明明六分七分都可以,大家都给七分,偏就只给她六分……工分多重要的事啊! 你闹也没用,闹就说一切是按照规矩来的,还可以给你反扣个想占国家便宜的帽子。后来她得了感谢信后倒是好了一点,但谁知道这个坏得流脓的狗东西过后会不会再给她挖坑啊。 现在眼见着这个害人东西要倒台了,那还不赶紧跳出来踩上一脚再加把火,最好把这个把骨灰都撒海里去!! 她也算有点小聪明,眼见其他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眼珠一转,捂着脸高声到:“这狗东西现在看上男的,连放映员都敢强下手,我家爷们可是好爷们,要遭了他毒手怎么办啊!!” 对哇!这倒是没想到啊! 众人悚然一惊,赵三柱现在男的也不放过,连放映员这种吃公家饭的都敢用强,要是看上了他们,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抗得过! 和女的搞那还算个美事,被男的搞…… 一时间人人自危。 尤其是城里来的那些男知青,一个个就跟小鸡崽似的,挤在一起哆哆嗦嗦地都快哭了,手上还不忘跟小媳妇似的紧攥着衣襟。 单论相貌,他们可比村里人危险啊。 刚下乡不久的蚂蚱都快哭了:“这是啥村啊,这是啥人啊,这都是啥事啊。” 他清清白白的一个黄花大小伙子,现在不仅要防那些老大妈,连男人都不安全了啊。 “诶你这话咋说的!” 现在的人还是很有集体荣誉感的,一听这话,就有人都不乐意了,一个中年汉子瞪着眼睛道。 蚂蚱不服:“难道不是吗,我在别地都没见过这样的!男的女的都下手,传出去都吓死人!!” 这,这倒无可反驳。 那人猛地一噎。 蚂蚱乘胜追击:“你冲我吼什么?你还护着赵三柱,咋的,你别不是也和他有点什么吧?” 哗啦一下。 中年汉子周边的人猛地朝后退了一步,以他为中心散出一片空白的圆圈来。 中年汉子被周围人惊疑的眼光看得跳脚,涨红了一张脸,扯着嗓子辩驳:“我不是,我没有!” 已经陷入癫狂的蚂蚱乱杀一通:“我才发现,你和孙师傅有点像啊。别不是最先和赵三柱搞一起的是你,叫他晓得了男人的好。于是这个老色批照着你又找了孙师傅,你虽然生气,但因为旧情还是替他说话。” 他不喜欢读书,就爱看个连环画戏本子或者那些咳咳小禁书的,这倒是撞他才华点上了。 众人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但不自觉跟着他的思路那么一琢磨,嘶,你还别说,你还别说! 眼睛不自觉地就冲着中年汉子瞟去了,再瞅瞅地上的孙师傅。 emmm…… 其实平心而论,这个中年汉子长得和孙师傅并不像——没亲没故的像才有鬼了,只是恰好两人的身材都是那种高大健壮的,还都留着寸头一样的发型,咋一眼还真给看出了几分相似。 众人都沉默了。 又悄悄、悄悄地后退了一点。 中年汉子毛都要竖起来了,活了三十年头一次体会到被造黄谣的感受——还另一方是还是个男的。 但他一个大字都不识几个泥腿子,哪儿说得过这些大城市来的知青,憋红了脸只哆嗦出几个不成音字来,瞪着眼要和蚂蚱拼命:“我叫你胡说八道,我叫你胡说八道!!” “别打别打别打,”被闹得满头包的周公安赶紧将人拦住,又转头训斥蚂蚱,“你也是,乱说什么!” 又按着焦疼的额头和刘大婶解释,“大娘,叫我们同志就行,现在没有什么军爷。” “你放心,受贿什么的我们还得再查,但乱搞男男关系是肯定的,赵三柱最少也是游街批|斗,村支书的职位也肯定是要撤的,不会给他压迫老百姓的机会的。” “那就好,那就好。”刘大婶连连点头,心中痛快,“谢谢军……谢谢同志!你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啊!” 被发了好人卡的周公安并不快乐。 他努力在乱成一锅粥的环境中保持冷静,但还是止不住地心累,看着两个光屁股倒地上的男的:“来个谁,先帮他们把裤子穿上啊?” 他们是要用所里的三蹦子送人的,从这里到公社医院这么大一截路呢。到时候路上一辆印着派出所标志的三蹦子严肃,上面公安制服整齐衣冠楚楚——然后边上躺两个光屁股男的? 路人怎么看他们?医生护士怎么看他们?他们的亲朋好友七大姑八大姨怎么看他们? 尤其有一个还是因为对男的耍流氓才被抓的,这要是传出去了……他都不敢想! 众人又齐刷刷后退了一步。 一个是想对小女娃下手的人渣,另一个是想对男的下手的变态,哪个都不想沾啊。 他们虽然爱看热闹,但也是要名声的! 周公安更心累了,干脆直接下命令:“赵三柱的媳妇在吗?拿两条裤子来!” 李梅花转不了死了,她顶着一张苦瓜脸打开房门,一边磨磨蹭蹭地拿着裤子走过来,一边解释:“这可不关我的事,都是赵三柱这个心黑的一个人干的,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说着,心里更苦涩了,看着满头血一脸包的赵三柱只想扯他两耳挂。 你说你去和女人乱搞也就算了,和男人搞!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她李梅花的脸不是脸啊! 她一想到以后别人或许会用“就是搞男人的那流氓的媳妇”来称呼她,就不经眼前一黑。 她可怜巴巴地力图把自己涮干净:“真的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赵三柱他也不说一声,突然就带人回来了,只我给他们做饭倒酒,然后就把我赶到偏屋去了—偏物的炕好久没烧了,我冷得晕晕沉沉的。” 围观的人一阵唏嘘。 “赵三柱真不是东西啊!” “可怜李梅花,摊上这么个男人。” “自己搞男人,还叫媳妇给他们做饭,真是不要脸啊!” 周公安随口安抚了她两句,和另一个小公安一起,把两人弄上了三蹦子,发动机突突突一阵响,车头雪白的灯光也渐渐远去。 东风大队陷入了一片黑暗,大队长挥着手轰大家走:“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家睡去,大半夜的别挤在这!” 队员们像被轰散的鸭群,三三两两地四散开,路上还不停地叭叭讨论。 大家心头激动的火还没灭,这么大的事,破天荒头一回见,谁还睡得着? 回了家门一关,开始和自己媳妇嘀嘀咕咕畅所欲言。 连大队长都不例外,他把自己的睡得四仰八叉的媳妇摇起来,挨了两鼻窦都不减兴致,呱呱叭叭地把这事一说。 原本困得五迷六道的大队长媳妇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盘着腿嗖一下坐起来,不可思议地说:“赵三柱真干出这事了?他现在男的都下手啊?” 大队长也没回过神来:“对啊,他怎么能干出这事 的啊,那可是男的啊!” 对方的零部件你自己都有啊,这你也稀罕? 两双老眼两两相望,震惊都快化成河水,从眼珠子里流出来了。 大队长媳妇率先反应过来:“那赵三柱出了这事,村支书肯定当不成了……” 大队长苍蝇搓手,嘿嘿笑着:以后他就是东风大队无可争议的一把手了! 哈哈哈活了大半辈子了,老了老了,没想到还能升官! 真的是,自己努力不如对手犯蠢哈哈哈。 大队长没忍住,得意洋洋地抖起了腿:“媳妇,今天是个好日子啊,给我开瓶酒来。” 大队长媳妇反手就是一巴掌:“大半夜的喝个屁喝喝喝,一点小事看把你飘的,给老娘睡觉!” 大队长委委屈屈地捂着脸缩回被窝:“好吧。” 在被子里翻了两圈,没忍住又凑过去:“嘿嘿嘿媳妇我升官了嘿嘿。” 宋软也是一脸震撼地回到自己家,脑袋里的系统安静如鸡。 【开眼了,我真的开眼了,我要和我的统友们分享去!】 它震撼地下线了。 自从来到东风大队,那瓜是一个接一个,一个炸裂过一个,它现在已经是它们统统八卦圈的核心人物了。 它找统友分享去了,宋软没人可以找啊。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还是没消耗掉自己八卦的激情,伸手正嚯嚯大睡的金花摇了起来。 “金花,别睡了起来!” 看了一晚上电影累的不行、连宋软窜出去都没被惊醒的金花:?? “我可是开了眼了,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事儿啊balbalbala……” 金花听不懂大段的人话,本身又困得不行,眼皮子渐渐耷拉下去。 宋软上手给它掰开:“不许睡!给我听!” 金花烦躁的爪子在地上踩踩踩,但不敢对着凶悍婆娘怎么样,只敢打几个响鼻昭示自己的不满。 发生了这样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公社很是重视,连夜调查轴转开会,第二天下午,处理结果就公布了。 赵三柱受贿的事没有抓到现行,赃物又已经被喝到肚子里没法查,但对男人耍流氓是板上钉钉;孙师傅虽然在流氓一事上是个受害者,但被查出来之前借职务之便猥亵过小姑娘,再加上他当众对白寡妇放的厥词无可抵赖;两人双双被捋了工作,发配到农场去接受劳改教育去。 走之前要游街批/斗。 公社领导为了警示众人,专门挑了个人多的集市日,也就是四天后。 游街! 多大的热闹啊,游街! 东风大队有一个算一个,到得整整齐齐。老王头的牛车头一次出现了爆满的局面,要不是宋软去得早,都抢不上座。 革|委|会前人山人海。 差不多九点的时候,看上去像是红小兵头头的人率先从屋子里出来,举着个铜锅,猛地一敲——游街开始了。 两人都被绑着绳子,脖子前面挂着一个大大的木牌,上面写着各自的名字和罪行,在红小兵的推赶下沿着街道走。 孙师傅被白寡妇捶的伤还没好,撇着腿慢慢向前,看上去像是一个狼狈的螃蟹。 周围的小孩子指着他嘻嘻哈哈,大人也交头接耳。 “那个撇着腿走路的我认识,他来我们大队放过电影。另一个呢?好像没见过啊。” “听说是东风大队的。” “啊咧?那个拿了锦旗的东风大队???” “对哇,听说还是村支书呢,啧。” “啊哟,还是村支书,头儿啊。” 正嘻嘻哈哈看热闹的东风大队众人的笑容笑不出来了,凝固在脸上。 “妈的,真给我们东风大队丢人!” 有人低低地骂道 其他人也沉着脸点头。 刘大婶从地上捡了快土坷垃,猛地朝赵三柱扔去。 赵三柱刚巧张开嘴,有气无力地脸:“我有——” 土坷垃以一道完美的弧线落了进去。 他yue得一声吐出来。 红小兵猛地推了他一下:“好好悔过,别想耍花招!” 赵三柱只得一边咳,一边继续:“我有罪——” 游街结束,街上的人渐渐散去,韩珍珍拖着宋软一起去邮局,她要把这段时间的稀奇事写信告诉她爸爸,让她爸爸也开开眼! ——顺便快到冬天了,要他们多给她寄点东西过来。 大孝女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 路上看见几个人在门口下棋,象棋子在棋盘上落得啪啪的。 宋软对象棋不感兴趣,但对着那个落棋像是要把棋盘砸碎的男人提醒了一句:“你的车没了。” 男人有些不耐烦地一抬头,看见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念車(ju)。”他装腔作势地拉长了嗓音,以一副教导的语气,“而且,我是有布局的。” 宋软:? 她有些迷茫地抓了抓脑袋:“行叭,你认识那小孩就行。” 她说着就打算走。 这下轮到男人一愣了:“什么小孩儿?” “骑走你ju的小孩啊。” 她抬手一指,一个小孩正站着摇摇晃晃地蹬一台二八大杠,眼见着越去越远。 男人急了,故做的姿态也绷不住了,猛地站起来,边咆哮边追:“小兔崽子,你要干什么!偷车了啊!!!” 好在那小孩儿只是想偷偷感受骑一下自行车的滋味,没想真的偷走,也不太会骑,很快就被追上了。 男人绷不住端着的姿态,揪着小孩的衣领子破口大骂。 白看了一场热闹,韩珍珍一边哼哧哼哧地笑,一边学着那男的压低了嗓音:“你不懂,我自有布局——” 嘎嘎嘎嘎,像是一只成精的大鹅。 大鹅借了一只笔,趴在柜台上奋笔疾书:“宋软,你等我一下,我刚才把这一段加上,一会儿请你去国营饭馆吃饭哈!” “你是宋软?” 柜台前的营业员听见韩珍珍的声音,把目光转向了宋软,“是东风大队的宋软?” 赵三柱刚游完街,现在东风大队的名号直登热议榜NO.1,在大街小巷全被提及,还基本不是什么好话。 宋软猛地一咯噔,有些迟疑的说:“啊,是的。” “这有一封你的电报。”营业员说,“今天事多还没来得及给你送,没想到你正好来了。” 宋软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什么名声传到这里来了呢,那可太丢人了。 她展开电报。 是老宋家两口子给她寄来的,上面是开门见山的三个字:“钱钱钱”,还奢侈地加了一个感叹号。 要知道在现在的电报可是按字数收费的,一个字六分钱,属实不便宜,所以大家一般都会尽可能地减少重复的字数,也不会用标点——这又会多收一个字的钱,多亏啊。 但现在,宋家老两口不仅把“钱”字重复了三遍,还奢侈用了标点,急切和逼迫之情简直要跃出纸面了。 宋软眼珠一转,对着营业员说:“麻烦你了,我要回一封。” 营业员业务熟练地给她撕了一张表格。 宋软一字一画地在纸上写道: “呸呸呸。” 第75章 我们找宋软去!皮给她扒…… 筒子楼里,宋家。 距宋软扫荡已经过了两个多月,老宋家也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灾后重建,但是因为资金不足,只能零零散散搞一些小动作,比如缺胳膊断腿的小马扎,比如从废品站淘来的木板子,用捡来的石块一支撑,勉强当个桌子。 没办法,家里的钱是真不够啊,城里是方便,可干啥都要钱要票啊,就他们现在这个西北风进来都要落泪的现状,能凑齐个什么? 直到上个月,他们才勉勉强强凑齐了一套被褥,避免自己睡光板床的尴尬。 哦,都不能叫光板床,因为床也没了,他们用木板子搭的小窝铺。 “家具”来源大部分都是废品站,也就导致了他们这个家看上去就像是废品站第二。 一屋子破烂,看着就叫人心烦。 但现在,烦都还只是其次了——夏天还好,一两件单衣来回穿,睡觉盖个毛巾,也就这么过去了,但眼见着就要到冬天了,还要只穿一两件单衣、盖毯子毛巾,那真的会冻死的! 但新做棉衣棉裤,先不说本身就是一大笔,还有更难得的棉花票,他们手上一点没有,要找人买又是一大笔! 还有棉鞋、煤堆……那天杀的该死的贼,他是怎么做到一点煤 灰都没留下的啊! 这也是为是什么他们发电报都要催宋软给钱的原因,靠他们自己是真的没办法了,只能从女儿身上榨。 但一直没回音。 从这给东北传消息怎么这么慢,邮政局是干什么吃的! 宋国刚气不顺,随便找个霉头对张美娟发火:“你平时也搞一下家里的卫生,你没闻着家里这股子怪味吗?” 其实这也不算找茬,不知到从什么时候起,家里突然多了一股怪味,也就这两天天气冷了淡了点,大夏天的时候就跟毒气弹炸了似的,乍一进门都熏眼睛! 也是邪了门了,他们在犄角旮旯都找过了,也没有死老鼠啊! 为此还打了宋家宝两顿,但他死不承认是自己在屋子里乱撒尿。 张美娟给自己叫屈:“我扫了的哇,扫了好几遍的,真的没发现有什么东西啊!” 那是,宋软特地把鸡蛋壳弄碎了塞墙缝里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叫他们扫出来? 宋国刚站起来,在屋子里连走两圈,咆哮道:“你闻,你闻!这么大的味儿,你扫了个什么?!老子也是背时,你看看哪一家媳妇跟你似的,连个地都扫不好?蠢得跟猪一样!” 张美娟被吼得低下了头,但心中是一万个不服气。 她才背时呢! 宋软和宋丽下乡后,家里的各种活儿就像滑垮下来的山石一样,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 要知道自从宋软长得和扫帚差不多高后,家里的活儿都被她接去了,她一回到家里只要张嘴等吃就行,现在呢,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做家务,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半死不活。 至于宋国刚和宋家宝,那更是两个个四爪不伸,张开嘴巴除了吃饭就是下指令,只会多给她派活的家伙! 她天天气都不过来,再看宋国刚那张大爷似的老脸,就没有以往的浓情蜜意了,对他的命令也不如以往的如奉圭臬——反而多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厌烦。 活活儿不干,屁本事没有,冲她大呼小叫下命令的时候倒是很行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宋国刚是这么个窝里横呢?! “我去做饭。”她抿着唇低声道,拿着菜盆走出去想要避避。 宋国刚还没消气,看了一眼菜盆子,继续挑刺:“一天天的,光吃菜叶子,兔子都不是这么吃的!” 看看看看,又下指令了! 张美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那你多给我点家用,一家子一个月的菜钱就给三块,能买到什么东西?” 宋国刚虎目怒瞪:“你什么意思?嫌我没本事了呗?” “我可没这么说……” “要不是你那个狼心狗肺的好女儿把工作卖了,我们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生的……啊。” “张!美!娟!你是不是要反天了!” 要不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呢,你瞅,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又吵起来了。 隔壁的周婶子跟个壁虎似的,伸长了脖子贴在墙壁上,脸都挤变形了,还带着津津有味的笑意,吓得走进来的周叔一个哆嗦,没好气地说:“你干啥呢你?” 周婶子连忙跟他比了个嘘声,压低了声音兴奋道:“隔壁又吵起来了!” 这段时间鸡飞狗跳的隔壁啊,周叔有印象,把搭在脖子上的汗毛巾往桌子上一放,嘱咐道:“跟咱没关系的事你少掺和。” “去去去,老娘就这样点爱好。”突然听见隔壁传来吱嘎一声门响,也跟着胡乱端了自家的菜盆冲了出去。 “哟,美娟哪,又出来做饭啊。”门口传来周婶子刻意的声音。 周叔眼不见为净地朝里屋走去。 张美娟一看周婶子那看热闹的眼神,胸口就一阵气闷——这死婆娘一天天的也想看她的热闹! 于是冷下了脸,也不接话。 周婶子也不尴尬——想要挖到香喷喷的瓜,就是要有挖到石头碰硬的觉悟,眉飞色舞地继续说:“听说你又找你家只带了两件破衣服下乡的软丫头要钱啦?” 她刻意咬重了“只带了两件破衣服”这几个字。 周围也正做饭的婶子大妈们也竖起了耳朵。 谁不知道下乡苦啊,还是一个小姑娘,不给她准备东西,还找闺女要钱,实在是……啧啧啧。 众人在心中不住摇头。 张美娟被众人像是看恶毒老财黄世仁的目光一样打量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忍不住说:“我是她妈,现在家里困难,找她借一点怎么了——而且她把工作换出去了,她手上有钱!” “哟哟哟,借一点。”周婶子揶揄,“那会还不?”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你们软丫头自己找到了工作,你把人算计下乡了还想找人要钱……哎哟哟,没见过你这样当娘的。” “对哇对哇,穷家富路,还是在那个天远地远的北大荒,你可一点都不心疼孩子啊!” “我就不会这样。” “我也不是这么狠心的娘!” 其实大家未必是真的想替宋软鸣不平,也未必真的对自家姑娘有多好。只是筒子楼也是一个小社会,有着在自己的鄙视链,以前的张美娟仗着自己家是双职工、儿女双全、女儿孝顺包家务、男人对她也好,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她们这些干家务活的家庭妇女很有些瞧不上的意思——打量谁是傻子看不出来呢! 现在她从上面摔下来了,大家都乐意看热闹,也乐得踩一脚。 张美娟被众人嘲讽得身上都在抖。 “宋国刚同志,有你的电报。” 正说着,从楼下传来邮递员的声音。 原本一直在屋子里装死的宋国刚瞬间活过来诈尸了。 三步并作两步窜到楼梯口,从邮递员手中接过:“谢谢同志!” 草草看了一眼封面,大声到:“软丫头回过来的!” 嘿,这会儿宋软在她嘴里就又从“死丫头”变成了“软丫头”了。 张美娟仿佛重新找回了底气:“但是我女儿就是孝顺,怕我们着急,还拍电报回我们呢!” 众人一静,默默交换了一下视线。 张美娟更是气焰高涨:“孩儿他爸,快看,软丫头是不是说了汇款的事?” 宋国刚展开信纸,也有点刻意证明的意思大声念了出来:“呸呸呸……?” 他停下了。 众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一个个疑惑地抬起头。 念啊,卡吧什么呢? 张美娟装到一半没下完也尴尬,转过头来尖声催促道: “你把嘴里的都东西吐干净了,就赶紧念啊?” 宋国刚的脸上像被打了染料铺,一阵青一阵白,攥着信纸的手指骨节都发白了。 周婶子眼疾手快趁机一抢,瞄了一眼大声嘲笑:“他们家软丫头回的就是‘呸呸呸’!”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成了一团,其中一个婶子故意学着张美娟的语气:“怕~我~们~着~急~拍~电~报~” 两人丢了大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家门一关,宋国刚开始发脾气。 他狰狞着一张脸,把手中的电报揉成一团,然后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反了她了!” 张美娟也是一脸难看:“这可怎么办!她翅膀硬了,仗着天远 地远的不给我们也拿她没办法!” 宋国刚赤红着眼:“我们找她去!” 张美娟一愣。 宋国刚本来只是怒气上头随口一说,见她的表情,突然就冷静下来了,认真思考一一会儿,再次重复道:“对,我们找她去!” “她以为下乡了我们就拿她没办法了吗?等老子到了地,皮都给她扒下来!卖工作的钱,她一毛也别想留!” 他愤怒地咆哮着,见张美娟还呆愣在原地,又吼:“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厂子里请假去!” “买车票,明天就走!!” 第76章 我爸宋国刚,桃县大金刚…… 宋国刚嘴上说的容易,但咋这个年代要出一趟远门并不容易——先把不说那一笔车费,光是开介绍信就是一件麻烦事。 不过介绍信要是死磨领导也不是不能凑出来,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凑齐车费——天远地远的东北,他们总不能腿着去吧? 但是周围的邻居已经被他们借了个遍,厂里的工资也被预支了两个月现在就剩下几块,两人思来想去,决定再去大女儿宋玲家走一遭。 宋玲在家里做饭,现在正是上班的点,其他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婆婆也走亲戚去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人。 也是难得的自在。 她慢慢悠悠地择着菜叶子——她嫁的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人家,一家子都是工人,公公还是个小领导,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高,理所应当的,生活上也讲究不少。 虽然要干些家务活儿,但吃穿住都比以往在娘家的好上不少,又不用下乡,她还是很满意的。 娘家两个妹妹因为下乡闹得不可开交的事她也听说了,不过她压根没放在心上——反正和她一个外嫁女没有关系。 她现在的生活重心在婆婆家,对于妹妹们的经历,哀叹两句就过去了。她现在也就只是个新媳妇,又没有工作,腰杆子不硬,帮不上什么忙。 但其实你要真说一点忙都帮不上那也是假话,再怎么在婆家说不上话,悄摸地均两件旧衣服、寄一点家里的粮食物资,对于下乡的人来说都极大的帮助。 不过冷漠和算计几乎是老宋家的基因传承,宋玲自认为已经通过嫁人改变了阶层,再怎么样也会比下乡的妹妹过得好,有事她们也帮不上,故而一点也没有准备。 正想着,突然就听见门口被人敲响,她摘菜的手一顿,扬声问道:“谁呀?” 门口的敲门声更加激烈了,伴随着宋国刚的声音:“姑娘,姑娘!是我!还有你妈!” 宋玲的脸色一僵。 家里被偷了她也知道,她爸妈已经上门找她借过几次钱了,为此婆婆还对她有了些意见——过门还没两年新媳妇孙子还没生一个,就先开始贴娘家,搁谁身上能痛快? 只是碍于她家确实被偷,贼连墙皮都刮走的的事情已经传到传遍了大街小巷,碍于情理 碍于人情面子不好说出口,只能不阴不阳冷两句,但要是再来上两次,肯定会指着她鼻子骂的! 虽然家里被偷了生活肯艰难了一点,但咬咬牙不就过去了吗,以前饭都都吃不上不也这么过来了吗,怎么就不能为她考虑一下? 她爸妈怎么一点也不知足! 宋玲厌烦地皱起眉,后悔自己先嘴快应了声,现在连想装不在家都不行。 到底是自己的父母,她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开门:“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别看宋国刚平时在家里吆五喝六作威作福的,真的对上外人,又与人为善起来了,尤其对上是条件好得多的亲家,那更是气又虚了一层。 “玲丫头啊,你……你公公呢?” 宋玲虽然心中不耐烦,但既然门都开了,就没必要在面子上搞得不愉快,热情地招呼父母进来坐。 她也知道自己爹是个什么的德性,眼睫垂了垂:“他还在上班呢。不过他说今天可能会提前回来,现在或许已经在路上了。爸您要是找他有事,可来巧了,快进来坐一会儿。” 果然,宋国刚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找他,就不进来说了。” 他也知道总问出嫁女要钱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生怕撞上了回来的亲家,开门见山地道: “是这样的,玲丫头你手上还有钱吗?给我拿一点。” 宋玲一副为难的样子:“我手上还有没有钱您还不知道吗?您上次来的时候我把钱都给您了。” 宋国刚也叹气:“我知道大丫头你是个好的,但这不都快到冬天了,各种东西都要添置,我打算去找你妹妹拿钱,到时候也能还你一些,省得你被你公公埋怨。” 主要是亲家大小是个领导,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欠着就欠着,翻脸了正好可以不用还钱呢。还是得把关系搞好,以后万一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呢。 “妹妹?”宋玲一愣,她哪个妹妹这么有钱? 宋国刚说到这又气愤上了:“就是你三妹宋软,那个死丫头把工作偷摸卖了,至少也有个五百块。你就给我点路费就行了。” “五百!”宋玲惊呼一声,“她手上有这么多钱?!” 要知道她就是嫁得这样好,她爸妈也只给她五十块的傍身钱,加上她之前悄悄存的二十块钱,一共也才七十块钱——这样已经算是街坊邻里的极拔尖的头一等了,她在她们面前下巴都是高抬的。 现在宋软手上居然有五百?! 她心中可惜,要是早知道,她就多写写信或者寄点东西物资什么的,反正都是亲姐妹,给她也不是落外人手里。 但现在老两口要去,那肯定是打着能拿多少是多少的意思——一家人谁还不了解谁啊——她现在再写也没什么好处拿,讲不好还得倒贴。 占不到便宜,简直就像丢了钱一样叫人难受。 想到这里,她又埋怨宋父宋母:平时嘴上说多爱她,这种事还不是防着她!呸! 但老两口拿到钱对她来说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起码不用再天天来她这打秋风了。 但她还记得自己才说手上没钱,于是故作为难地想了好一会儿,一拍手:“爸妈,我是真的没钱了,但你们的事也确实重要,这样,你们等我一下,我拿点东西,然后去隔壁借一点来。” 可把两人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她先去房间里拿了十块钱,又从刚摘的青菜中分了两兜出来,拎着去隔壁转了一圈,然后把算过了明路的钱给宋国刚两口子。 她为难地对宋国刚说:“他们只愿意给我借这么多……你们也知道,我没孩子没工作,现在在婆家还没站稳,要叫我婆婆知道我借钱给你们肯定会骂我,你们别说漏嘴了。” 其实还是不够的,但姑娘废了这么大劲,确实已经尽力了,两人也不再纠缠,打算剩下的钱再找别人凑凑。 宋玲又说:“而且爸妈,其实你们准备过去的路费就可以了,等到了三妹那,她还能叫你们饿到、没有回来的车费?” 对啊! 宋国刚和张美娟对视一眼,只觉得茅塞顿开——他们就是去要钱的,又不是真的去看老三过的好不好,带那么多钱干什么? 就是路上饿两顿也没什么,反正到宋软那儿不就可以敞开肚皮吃了?还不用钱! “这个时期正好过了秋收分粮,听说东北土地肥、野物多,肯定有粮食!到时候我们冬天都可以不用卖粮了!” 两人陷入美好的幻想,顺手给宋玲画大饼:“到时候要是有什么野味山货啊,也给你公公带点!” 宋玲还没来得及感动,张美娟又开口:“玲丫头,我们带着家宝不方便,这段时间你照顾一下家宝,我们一会儿把他送来。” 要把宋家宝送到她家来?还照顾“一段时间”?!! 宋玲心中一突,脸上的表情不变,一脸真诚地建议道:“你们可以把小弟一起带上 。” 不等张美娟反驳,她又说:“先不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你们带上家宝,宋软更不好拒绝——一家老小都来看她,她要是敢对你们不好外人都得戳断她脊梁骨,就说对家宝,也是个好事。” 张美娟和宋国刚一愣:“对家宝好?这怎么说?” 对于宋家宝,他们确实是一对慈爱又负责的父母,生怕自家孩子吃亏。 宋玲虽然已经看透,但还是有酸,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继续:“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样难得的一个机会,家宝也能看看和咱这不一样的世面,那个词怎么说的——开阔视野!” 咋一听,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宋玲觊觎着他们意动的神色,又加了一把火:“再说家宝可是咱家唯一的独苗,就得多见识历练,树立大志向,现在累一点,以后才能有出息,您和我妈到时候还得靠他呢!” 三言两语的,就把带宋家宝去找宋软说成了什么堪比升学招工的大事,仿佛缺了这一次宋家宝以后就不能胖头鱼化龙了似的。 偏宋国刚和张美娟把真把儿子当潜龙寄予厚望,听得连连点头。 “玲丫头,还是你关心家宝,你放心,等以后家宝成才了,肯定给你撑腰!” 宋玲面上感动,心中翻了个白眼。 就宋家宝那个蠢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长的像个被烧歪了的煤炉子连软饭都吃不成的窝搓样,她指望他撑腰,跟指望插土里的筷子长成参天大树有什么区别? 当然,她暂时还不想和娘家闹翻,于是微笑着说:“当然,家宝一看就是成才的料,到时候给我撑腰,我底气多足啊,我肯定要好好对他。” 宋国刚和张美娟听得十分满意。 端是一片的和乐融融。 这边的蝇营狗苟宋软不知道,她正和韩珍珍在国营饭馆里等上菜。 说来也是奇怪,国营饭店几乎是她每次来公社必打卡的地方,几道招牌菜都已经点熟了;但是每次一想坐下来吃,就会发生这儿哪儿的事导致只能打包走——就跟犯冲似的,下乡快三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在店子里堂食呢。 韩珍珍豪爽地点了一份红烧肉、一份锅包肉、一盆三鲜汤还有两盘饺子,东北的菜量大,端上来几乎占满了大半张桌子。 “大胆吃!我爸马上就会给我寄钱了!”她底气十足,活像马上就要到月初领生活费,但上个月还有一大笔钱没花完的清澈大学生。 两人隔三差五地在一起开小灶,对彼此的实力都很清楚,也没有怕还不上的顾虑,宋软毫不客气地加了一块红烧肉就开吃。 别说,这刚出锅的菜确实比回锅的好吃。 软糯香浓的红烧肉,在嘴里一抿就仿佛化成了肉汤,暖流一样滑进肠胃里,在隐有寒意的天里舒服的很。 两人正吃得津津有味,饭店的木门传来一声响,一行人走了进来。 宋软背对着门没看见,韩珍珍倒是一下就认出来了,用手拐子捅宋软:“快看,当初我们俩二打四的那几个新知青。” 宋软回头一看,果然是顾均他们。 “说什么二打四,搞得你好像是什么很强的主战力一样,明明是我一打三点五,小趴菜。” 宋软纠正道。 小趴菜韩珍珍哼了好大一声。 但她没心没肺,转头就忘了,继续凑过来和她嘀嘀咕咕咬耳朵:“我跟你说,那个之前喜欢占你便宜但老不成功的田慧妮,转变目标了——看上了那个顾均。但我看着郑秋月好像也喜欢顾均,还听说他们是一个院儿里长大的,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她文盲地卡了一下,冥思苦想。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宋软提示。 “对对对,我就知道你能懂我,”韩珍珍连连点头,继续八卦,“但田慧妮锲而不舍,居然还真有那么点后来居上的意思,气得郑秋月在直跳脚,天天知青点阴阳怪气呢,但是又说不过田慧妮,回回发难回回吃瘪。” 她清清了嗓子,捏着手学着郑秋月的京城调调:“有的女的,自己是个破落户,偏心比天高,一天天的就想着攀上男人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个二皮脸。” 然后神情一变,仿着田慧妮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秋月同志,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凤凰是封建迷信,你还是不要再说了,别被人举报了就不好。” 然后又换了个方向装郑秋月,叉腰瞪眼,胸腔一鼓一鼓,看上去气得不轻:“你!” 宋软就着她精彩的表演下饭,然后提出疑问:“但是这次他们吃饭没带上她。” 韩珍珍一顿:“呃……” “同志,一份红烧鱼块,打包带走。” 顾均从怀里拿出一个饭盒,放到台子上。 韩珍珍咬着筷子,激动地直捏送宋软的胳膊:“那是田慧妮的饭盒,她人虽然看着没来,其实还在!你看,保准郑秋月就要生气了。” 宋软顺着她的话往那边一看,果然看见郑秋月瞪眼叉腰,胸脯一起一伏——韩珍珍学得还挺像。 憋着气的郑秋月舍不得冲顾均发火,田慧妮那个狐狸精又不在,目光恨恨地在饭店里逡巡一圈,在宋软和韩珍珍身上停了下来。 她看见她们桌子上那几个几乎被吃干净的大盘子,阴阳怪气地说:“真的丢了我们知青的人,活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 韩珍珍一个不愿受气的大小姐哪里能忍,眼睛一瞪,筷子往桌子一拍:“你说谁?!” “谁应我说谁。”郑秋月看看人声鼎沸的饭店,估摸她们不敢当众打人,硬气回复。 宋软悠悠地夹了一筷子饭:“什么八辈子不八辈子的,秋月同志你别传播封建迷信啊。” 郑秋月脸色一变:“你少给我扣大帽子!” “听说你在知青点也天天和田慧妮同志说这些不正确的话,还是得注意啊,天天说总是不好的,你说对吧?” “还是说封建迷信已经成为你们的习惯了不好改呀?” 顾均买完菜回头一看,郑秋月又和人闹上了,不由得心又累又烦。 她就不能少生点事! 再听到宋软的话,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喝道:“宋同志,这话不能乱说!” 韩珍珍冷笑:“郑秋月先来挑事你不管,现在倒是叭叭指责我们了,真是狼狗奸一窝!” 她是很生气地想骂人的,但奈何词汇量不够,骂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 “……” 宋软的脸皮抽了一下,小声提醒:“狼狈为奸、狼心狗肺、蛇鼠一窝。” 韩珍珍一点也不为自己没文化所羞愧,气势更加凶:“对对对,就是这样!” 顾均的眼睛落到韩珍珍身上:“韩同志,我知道你家里有些本事,但你也要知道,天外有天。” 卧槽!他是不是在威胁我?他就是在威胁我!他是个什么东西!! 韩珍珍当场愤怒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宋软拉住了。 她知道男主家确实有点实力,韩珍珍虽然不怕,但何必多麻烦呢?这种给家里拉仇恨的事,让她来! 于是当场冷笑一声:“你威胁谁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顾均一愣,还真被她气势唬住了:“你家里是?” 宋软头一昂:“我爸在湘城桃县那是赫赫有名一霸!” 湘城?还只是是个小县城? 大本营在京城的顾均顿时又抖起来了,高高在上地冷笑道:“来,叫我 见识见识是怎么样个“霸”?” “我爸宋国刚,高大魁梧秉性如刚,在我们那一片都是响当当,人称桃县大金刚。有本事你过去,我爸最看不惯你这种装腔作势的装逼人,就你这肾虚弱鸡样,看我爸一只手给你全家打趴下,至于你,打成螺旋桨,原地起飞!” 顾均脸色一阵扭曲,咬牙:“好好好,大金刚是吧,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把我打成螺旋桨!” “呵,只要你敢去,就算是条龙都能给你搓成虫!”宋软盛气凌人,“我爸的兄弟遍布江湖,尤其是酒厂的马风主任,人称江湖毒马峰,最是铁杆——可是我们那最大的工厂,手下管着百十来号人,就你,你敢踏进去一步,骨头都给你搓成灰扬出来。” 蚂蚱忍不住了,跳出来大声嘲笑:“一个酒厂主任……” 顾均黑着脸止住他:“让她继续说!江湖毒马峰是吧!” “对!”宋软骄傲地大声道:“还有我妈张美娟,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爱掉眼泪,但张嘴就能站到道德的制高点,人称湘省桃县白莲花,惹了她,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方阳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宋软就跟个二愣子不懂似的,一巴掌拍开韩珍珍扯她衣袖的手,转过头对着气成瞪眼青蛙的郑秋月道: “还有我姐宋丽,虽然已经去云省下乡,但说出来也是响当当,人如其名美丽,那是你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九天仙女样,可不是你这种爱跳脚碰瓷贴男人的酸鸡可以瞻仰到一根毛的!” “什么?!!”原本就气得不轻郑秋月瞬间跳脚,“我倒要看看你这么崇拜的姐姐是个什么货色!” 宋软扬起下巴:“像你这种只会倒贴男人的货色、你们这群薄情寡义的人怎么会理解我们家人的深情厚谊!” “还有我家的命根子,我小弟宋家宝,虽然年纪小,但也有潜龙之姿,现在是桃县小霸王,以后也是国之栋梁,得罪了我们家,你们就等着吧!” 四人齐齐冷笑。 正在车站买票的宋国刚一家齐齐地打了两个喷嚏,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宋家宝对着张美娟伸手:“妈妈,我冷。” 张美娟把他抱到怀里:“没关系,等我们到你三姐那儿就好了,你三姐肯定买了衣服。” “不想穿那个赔钱货的衣服。”宋家宝撒娇道,“奶奶说会倒霉的。” 张美娟道:“那我们找其他男知青借,听说他们都住在一个知青点里,方便的很。” “到时候我们找条件好的男知青借,衣服也好些。反正你姐长得好看,那些男知青不会不乐意的,咱就找条件最好的借!” 第77章 二合一我们真是有缘啊 宋软把对面四个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饭都没有吃,气急败坏地就走了。 韩珍珍终于能插/进去话,欲言又止:“宋、宋软姐啊,对自己家里人有信心是好事,但,但是……” 她在一边听着,宋软家里“霸”啊、“花”啊、“蜂”啊、“刚”啊,听着吓人,但连一个真正实权的职位都没有,而听说顾均家在京城是有几分势力的,要是真的想找人对付她,还是挺容易的。 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你家太拉了怕是会遭灾伤了宋软的自尊心,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一张小脸憋成西红柿,吞吞吐吐地说: “要不,要不我还是和我爸说一下,咱们两家人一起警惕着,一、一根筷子容易折,一把筷子难折断嘛。” 也是难为这个小文盲,居然还憋出了一句俗语。 宋软若无其事地又坐了下去,顺便把起身想去发电报的韩珍珍按了下去: “我能不知道我家弄不弄地过顾均嘛——我爸妈之前想把我卖给家暴男给我弟弟换工作,我姐想抢我工作偷偷给我报名下乡,他们不是对我很能耐吗,我也想看看他们对上外人还能不能耐。” 她是一点都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的,她一个受害者,干什么要替那些祸祸她的人隐瞒罪行?她没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已经是她心地仁善了。 “什么?!”韩珍珍的眼睛一下瞪圆,“他们怎么能这样,你也是他们女儿啊!” 想到什么,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你的钱还够吗?” 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身上的口袋。 她之前看着宋软还搬出去住,买的东西也多,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有家里人支援,就经常去她那里开小灶,宋软也不会白吃,每次都会也拿出点好东西出来。当时只觉得宋软人不错不占人便宜,现在想想,宋软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为了拿出那些东西,得多咬紧牙关省吃俭用啊! 不会每次和她吃一顿,就要连着好几天啃菜叶子吧? 而且宋软家里人这样对她,她还天天在她面前说自己爸爸怎么怎么好,她真该死啊! 韩珍珍香喷喷的红烧肉都吃不下去了,她想抽自己两巴掌。 呜呜呜她爸以前说她傻不愣登得改改她还不服气,果然还是应该听她爸爸的啊! 宋软一看她扭成麻花的身子,就知道这小蠢货又不知道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顺手从她筷子底下偷了最后一快锅包肉,拍拍她的狗头: “放心吧,我也没那难。我之前说了我本来给自己找到了工作不用下乡,是我姐不想下乡于是偷偷给我报了名想抢我工作吗,那我哪儿能叫她得意,于是把我的工作换给了一个远房亲戚,那个亲戚担心我下乡吃苦,给我准备来了不少物资。” 宋软除了给“卖工作”这件事刷了点粉,其他的说的那叫一个一五一十。毕竟只要有心,打听到她和家里关系不好并不是难事,家里不可能给她寄钱,她也不想给群黑心鬼脸上贴“会给女儿寄钱”的金,那她至少要有一个明面上的资金来源, 不然万一别人说她的钱是投。机。倒。把,或者其他怎么不正当来的怎么办。 “哦哦哦!”韩珍珍明白过来了。 她家之前打算给她买个工作来着,只是当时她家被盯得紧才决定让她先下乡两年走个流程,之后再动关系调回去。 所以对工作的价格还有那么些了解,现在工作少,又有下乡这个生死线在前面逼着,工作供应不求,一个一线工都可以卖上五六百,宋软手上的钱应该不会少。 “而且学校修好后不久得招老师了吗,等我倒时候考上了,也不用担心坐吃山空。” 宋软计划得可好了。 韩珍珍听得肃然起敬:“你……读书好啊?” “还成吧。”宋软嗯了一声,看着韩珍珍圆鼓鼓的眼睛,“你别告诉问我你没这个打算?你来年想下地啊?你就不是不在乎工分在地头摸鱼,总归是烈日当头晒着,在教室里上课不舒服些?” 韩珍珍听得眼前一亮,然后又蔫吧了下去:“你这话说的,我不当老师是因为我不想当吗?” 宋软啧了一声:“还没打呢,就先投降了。” “听说是考试选拔,但小学只是能考多少知识点,你好歹是个初中生吧?” 韩珍珍小声:“高、高中。” 宋软:“?” “你都是高中生了,怎么还这么挫?就直接拿着课本复习就成了啊,知识点还更广更全,你带了什么书?” 韩珍珍阿巴阿巴:“连,连环画。” 宋软:“……” fine. “那你一会儿和我去废品收购站买点课本回来。”她雷厉风行地下了决定。 其实她手上有课本——毕竟原主家几个孩子都是上学了的,她扫荡老宋家的时候把从小学到高中的课本都集齐了,但明面上家中失窃和她无关,她不得把手中东西过个明路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 再说现在也该准备起来了——都快到七五年底了,距离高考恢复也就两年的功夫,换算成后世高中,现在都要到高一下学期了,还不开始学还考什么高考?烤地瓜去吧。 韩珍珍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乖乖地应了一声。 废品收购站在街尽头,是一处小小的平房,院子里一片一片地分别堆着破烂家具、破铜烂铁、碎瓷烂罐,能看出是有整理过,但因为东西太多太破,加上破烂堆最是容易藏灰,看上去乱糟糟的。 宋软对悠哉悠哉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管事儿大爷说:“大爷您好 ,我们想买一点旧报纸和旧课本,请问应该在哪里找?” 大爷连眼皮子都不睁,熟练地说:“书本报纸在最里头那个屋子里,自己找。” 嚯,又来两个,今天他的废品站真是热闹。 这些年轻的小娃娃,一天天的就想着淘宝,整得好像他这遍地是古董处处是黄金似的,而他老眼昏花一个都认不出只能叫他们捡漏似的。 看看门口那三个大字“废——品——站!” 懂不懂什么叫废品站? 是卖废品的人是傻子,有好东西不自己留着反而几分一斤地买到这来;还是那会抄家的红小兵是傻子,撞到好东西自己不偷摸藏着反而无私丢这里送别人;还是这个每件东西送过来都得清点登记的管事大爷是傻子,真遇到什么好东西不自己收了,傻不愣登摆在那里叫被人捡漏? 就这么说吧,送来只剩三条腿的桌子他都会拆开剩下的三条腿,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东西! 就这么层层梳筛下来,真有好东西,轮得到这群异想天开的小娃娃? 他摇着头,只觉得举世皆醉他独醒,他是天下第一号聪明人物。 宋软当然不知道他这丰富的心理活动,道了一声谢,带着韩珍珍往屋子里走,刚一推开门,就被腾升的浮灰呛得闭着眼直咳。 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窗户不大,房间里显得有些阴暗,到处都是破破烂烂、掉纸缺页、几乎看不出原样的的书籍报纸,摞得高高的,像一座座灰扑扑的小山,不太明亮的光线中,有浮灰在空中慢慢地漂浮腾升,可以清晰地看出点点的颗粒。 宋软指挥着韩珍珍:“你找那边,我找这边,主要找课本。” 韩珍珍撸起袖子,响亮地应了一声。 说起来容易,但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加上现在大部分人对书籍并不那么爱惜,很多书连书皮都没有了,还得翻开看内容。 宋软翻得两个爪子黢黑,但她还注意着不用黑手擦脸,韩珍珍没管这么多,此刻连脸上都是一道一道的小黑杠。 好在也找到了好几本,正信心十足地冲下一对进军呢,突然门口传来动地惊天一声响,两人跟土拨鼠似得竖起身子,从书堆后面齐刷刷望去。 只见木门咚得一声被撞到墙上,又被反弹回来,两道纠缠的人影扑了进来,被门槛一绊,双双跌到在地上,两声痛呼声齐齐响起,却没有人停下,反而打得更凶了。 韩珍珍挪挪挪地蹭到宋软身边,像是得了力量源泉似的,从贼眉鼠眼看戏变成叉腰抬下巴嚣张看戏。 一看,还是俩熟人,就是吧…… “没听说过叶香和田慧妮有矛盾啊?”韩珍珍疑惑地问。 田慧妮被吴建国揪着头发,一边伸手护着发根,一边尽自己所能地对她脸上一阵抓,脸都疼变形了,仍然叫道:“这匣子是我先拿到手里的!” 她可是重生者,也就是刚重生那会儿还迷迷瞪瞪没反应过来,现在这么久了,还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然后回忆起上辈子的一个小细节——她当初“衣锦还乡”的时候,看见一栋修得很好的小别墅,一问居然是废品站大爷的。 他一个靠看废品站和自己孙子相依为命的小老头,哪儿来钱修这么好的房子?肯定是这些年收废品的时候淘到了宝贝! 废品站大爷的宝贝能从哪里来?肯定是这废品中来啊!他一个孤爷独孙的要这么钱干什么?不如叫她拿着,她肯定记着这个人情,以后发达了肯定回报他们! 她可是重生的天选之女,她的人情不比这点钱更值? 她一边后悔自己没早点想起来,心疼耽误了这几天肯能会错过的宝贝们,今天都没去看批i斗,一到公社就往废品站这边来了。 很巧,吴建国也是这么想的。 眼见着回去无望,他开始认真算计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活得更好——这种吃糠咽菜、兜里连两毛钱都没有的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 他虽然不知道废品站老爷子后面发了财,但到底是从信息大爆炸的后世来的,阅文无数见多识广,知道在年代文里,废品收购站一般都是主角初始资金获得地,什么桌子夹层藏黄金、古董字画满地,就算一时不能变现,存到改革开放后也可以在自己有困难的时候交好达官显贵,然后借东风起飞。 而他,吴建国,穿之前是个大老爷们,现在用着叶香的身体,在**上又是个女人,这不就是男女主二合一,这种龙傲天剧情必有他一份! 他自信的很嘞! 奈何找了这么久,这废品站就跟真的废品站一样,屁好东西都没有,好不容易看见个看上去像是雕花的化妆匣,他还没来得上去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来了来了,主角捡漏必然遇见的极品找事的剧情它来了! 他更加确定这是个好东西。 但他吴建国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女主,他有点事力气和手段收拾极品! 这样想着,他猛地抓住田慧妮的辫子向后一拉,吼道:“我一早就看上了,是你抢我东西!给老娘还回来!” 天天和孙婆子吵架,他也不自觉染上了“老娘”这一口癖。 别说,还挺顺溜。 “你不讲道理!” 田慧妮声音尖利,伸着爪子又抓又挠。 吴建国呸了一声,一爪子扯下她一大缕头发,气焰嚣张:“老娘就是道理!” 田慧妮恨得眼睛都红了,嗷得一头撞上去。 吴建国正占了上风张着嘴哈哈笑呢,猛地被这样一撞,牙齿咬住了舌头,呸得吐出一口血来。 更加愤怒了。 两人又哗啦打成一片,翻滚着,撕咬着,扭曲着,哐当一下撞在书堆上,废纸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然后纷纷扬扬地撒下来。 要是忽略掉底下打成狗脑袋的两人,场景还挺浪漫。 韩珍珍和宋软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韩珍珍,张开嘴就被飞扬的呛到嗓子眼,她闭上嘴咳两声,然后锲而不舍地重新震惊地张开,再继续被呛。 她看看两人抢夺的那个木盒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确实雕了花好看些,但也不至于打成这样啊。 宋软猛地一激灵:“不好!赶紧把书拿着咱快走。” 韩珍珍虽然没反应过来,但本能地听宋软的话。 果然,刚踏屋子门,就看管事大爷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干啥,干啥!来我这闹事是吧?!” 宋软一个激灵,连忙撇清关系:“大爷,和我们没关系,我们正找着书呢,这两人就打进来了,可把我们吓得够呛——你看我们拿的书,您算个价,我们这就是走。” 管事大爷瞪着眼看看果然和她们没关系,勉强缓和了一点神情:“给个两毛。” 韩珍珍忙不迭把钱递过去,管事大爷冲她随意一摆手,气势汹汹地朝打成一团的两人冲过去:“在废品站打架,什么喜好?啊?别的地方是不够你们发挥,还是打输的那个直接归我废品站?” “我今天才清好的东西,都被你们弄乱了!我告诉你们,不给我整理好,今天谁也别想走!” 韩珍珍咋舌:“那么多东西呢,可有的她们清了。快走快走,我才不要帮她们!” 打架二人组最后收拾到多晚她们不清楚,但听说最后是叶香(吴建国版)获得了胜利,至于为什么知道—— “你个挨千刀的败家媳妇!哪儿有你这么糟蹋钱的?一块钱买这么个匣子,你留着装骨灰哪!” 隔壁孙婆子的叫骂声中气十足。 然后是另一道不屑的声音:“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家倒大霉了取了你这么个败家精回来!老头子你在地下看看啊……” 啪啪的拍大腿的声音伴随着哭嚎声不绝于耳。 “泼妇,泼妇!我懒得和你吵 !” “他娘的,你还有理了!老娘告诉你,你今天必须把这个东西给我退了去!” “休想!!!” 韩珍珍放下课本,揉了揉耳朵:“这都骂了四五天了。” 这几天她天天来宋软待在家里看课本,时不时就听见孙婆子的叫骂声,比下课铃还洪亮。 她往炕上一躺,有气无力地说:“我学习要是也有这么好的精力就好了。” 宋软伸手把她薅起来:“你看了三页书有没有?怎么又躺下了?起来!” 炕上的韩珍珍因为看书要死不活,火车上的宋国刚一家连坐好几天火车又转车,也是一个气息奄奄,从挤成沙丁罐头的小客车上踉踉跄跄地下来,看到“怀旗公社”四个大字,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 “终于到了!”宋国刚长舒了一口气,脚软得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我们去找个人问问,东风大队怎么走。” 张美娟也是有气无力:“咱找个年轻人,脸皮薄也好说话些。” 宋家宝蔫头耷脑的,跟在他们后面走得那叫一个步履沉重。 正巧,同一时间,给家里人完拍电报的顾均自觉出了一口气,面带解气笑意地从邮政局走出来,再加上他长得不错,咋一看上去如春风拂面,给人观感极好。 宋国刚眼睛一亮,搓着手凑上去:“同志,你知道东风大队怎么走吗?” 顾均现在心情不错,看了他们一眼,大发慈悲地说:“正好我们就是要去东风大队,你跟我们一起吧。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宋国刚欢欢喜喜地点头,连忙招呼着妻子跟过来,“快来,这个后生正好要去东风大队。” 然后冲着顾均嘿嘿笑:“那咱还真有缘分!” 第78章 去往西天的路一波三折…… 宋国刚又说了几句好话,顾均被捧得心情愉悦,加上本身就因为发了电报自觉出了气而快意,大发慈悲地让他们上了自己专包的牛车。 这辆牛车是他专门到下游的团结大队租的——他知道宋软和村里人、尤其是赶牛车的老王家关系不错,想着这次来公社是找宋软麻烦,怕走漏了风声。 宋国刚带着张美娟和宋家宝上来,对着顾均一行人千恩万谢。 顾均自恃身份,只是矜持地点了下头——但是很快,他就后悔了。 宋国刚一家子一连坐了几天火车,虽然现在不如夏天那般炎热,但人挤人的车厢味道还是很大的,再加上他们本身也不是多爱干净的人,也没想着用水擦擦或者换身衣服,身上的味道那叫一个难闻。之前隔得远还好,现在在牛车上几乎是脚对脚坐着,那股气味直鼻腔。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又不好意思打自己脸地叫他们下去,于是向边上挪了挪。 郑秋月反应就比较明显了,她嫌弃地捂住鼻子,身子几乎拧成一个直角,肩膀斜着,别着脸尽量远离这堆人,顺便把自己买的糕点饼干袋子也往边上放了放,生怕沾上臭味——那她还怎么吃啊! 宋国刚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满与难堪,宋家宝没注意到——在他的观念里,女人就是赔钱货,哪儿值得他关心! 他藏在张美娟身后,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郑秋月腿边的糕点袋。 自此家里被偷后,别说饼干糕点了,就是大米饭他都很少能吃到,现在猛地看到这么大一袋的糕点近在咫尺,能不馋吗?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看。 牛车慢悠悠地向前,牛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 郑秋月注意到顾均脸色不好看,想起他早上因为赶路只吃了一点东西,便打开了袋子:“均哥,我买了红虾酥和鸡蛋糕,你吃一点吧?” 顾均被熏得头昏脑涨,懒得说话,只是摆摆手。 郑秋月有些失落地将袋子收了回去。 “他不吃,我吃!” 一个陌生的声音猛地响起,接着一只黑乎乎的脏爪子猛地伸了过来,指甲缝里藏着一条条黑色线虫一样的泥,一把就按在了红白相间的红虾酥上。 郑秋月还没反应过来,袋子就空了好大一块,另一只手紧接着伸进来,又抓了一大把鸡蛋糕。 郑秋月原本满满的点心袋猛地就只剩下一层底了,甚至那层地上还残留着几道黑爪子印——这还怎么吃?! 再一看罪魁祸首正塞得颊鼓嘴满,张着嘴一嚼一嚼,就跟那畜生嚼草料似的,碎屑接连不断地从边上掉了下来。 宋家宝对着她嘿嘿一笑,嘴巴没闭上,糕点末跟突袭的沙尘暴一样喷了出来。 郑秋月猝不及防,正脸接下了这一炮夹杂着口水的粉尘攻击,再加上宋家宝这一路上没刷牙,那叠加的臭味可想而知。 郑秋月:??? 郑秋月:!!! 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粘腻和臭味,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一把用衣袖抹过脸颊,她崩溃地大叫:“你干什么你?!你干什么你!!” 宋家宝被吓得一抖,口中的糕点卡在了喉咙管,噎得满面通红,咳得动地惊天。 “咳咳咳……yue……” 张美娟瞬间就心疼上了,一边给自家孩子孩子拍背,一边不满地说:“孩子做得不对你好好说就是了,干嘛吼他呀,你看给我家孩子吓得。” 宋家宝有了母亲撑腰,又有故意装可怜的意思,咳得更大声了。 张美娟更是谴责地看着她。 郑秋月被气的直抖,尖声吼道:“还成我的问题了?我们好心好意让你们搭顺风车,你们不感激也就罢了,恩将仇报起来了?!你没看见你孩子抢我糕点还吐我一脸口水?你怎么教的孩子?小小年纪一副偷鸡摸狗的样,一看就是要蹲篱笆子的玩意儿!” 这话简直戳到了张美娟的逆鳞,她的脸色也沉下来了,脸上委屈与隐忍交织:“这位姑娘,我们坐了你的车,我们当然感激,孩子拿了你的东西,我们道歉,但是你不能这样侮辱我们啊!我家孩子也不是故意想这样的。” “是我们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刚上车不久钱被偷了,一直靠喝水硬挺着的。我们大人能挨,小孩子不懂事,饿狠了忍不住,这才吃了你的东西,我们道歉!但是我们现在手上实在没钱,等我们到东风大队找到人拿了钱,就给你赔!” 这番话说得既识大体又漂亮,还明晃晃地昭示了自己的委屈,再配上她眼角隐隐的泪光,只叫人心生恻隐之情。 连在车头一直默不作声的的车把式都忍不住替她说话:“都是误会,人家也愿意赔了”,就算了吧,孩子可怜。” 更别说另外三个本就心思粗又爱面子的大男人了,也都不似刚才的同仇敌忾,反而纷纷用一种“算了吧”“你过分了”的眼神看着她。 郑秋月只觉得孤军奋战,差点没气晕过去,眼前一黑,猛然想起了宋软之前说的——“看上去柔柔弱弱爱掉眼泪,但张嘴就能站到道德的制高点,人称湘省桃县白莲花”。 她当时还没明白“白莲花”是个什么意思,现在一看,这不就是吗! 果然贱人都是相通的! 她张嘴又要尖叫,顾均不耐烦了:“好了!人家都这样可怜了,你干什么这样斤斤计较?你看看从下乡到现在你闹了多少事,消停点吧!” 郑秋月险些咬到了舌头,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看顾均:“她可怜?我闹事?我消停?” 顾均只觉得她喋喋不休得叫人心烦,直接拿了她的糕点袋,大方地塞到宋家宝怀里:“吃吧,一点小东西,赔什么!” 郑秋月:??? 她又委屈又气愤,还有被喜欢的人当众指责的心凉,恨恨地挪到角落里,想用冷战的态度唤起他们的愧疚。 但没人愧疚,大家就跟少了个搅屎棍似的,气氛反而轻松了起来。 张美娟低下头,有些得意地微微勾起另一边的唇角,再抬头时已经切换成了一 脸感激。 “谢谢你,谢谢你,你真是一个热心又大方的同志!遇见你真是我们的运道!”她千恩万谢,顺手拍了一下宋家宝的背,“还不给哥哥道谢!” 宋家宝正拼命地往嘴里塞糕点,含含糊糊地道了句谢。 车上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蚂蚱是个爱跳的,又嫌现在的气氛实在尴尬,遂有一嘴没一嘴地搭话:“三天三夜的火车?你们打哪儿来的,咋这么远?” “我们是从湘省来的。”宋国刚看他们衣裳布料都是好的,出手也大方,有心巴结,回答得也很是殷勤,“你们听说过湘省吗?” “湘省啊……那可太听说过了。” 出来就是为了给家里人发电报告状,要帮他们收拾“湘省一家霸”的几人齐齐一顿,心头划过一丝微妙。 移到最边上的郑秋月都不自觉抬起了头,恶狠狠地盯着一家三口——真是凶山恶水出刁民,怪不得这么讨厌! 其他三人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劲。 但湘省这么大,人也这么多,总不能听见是个湘省的就应激,倒显得他们把宋软看得多重、自己多没牌面似的。 宋国刚被四人突如其来的沉默弄得心中一咯噔:“怎、怎么了吗?” 于是蚂蚱调整了了一下心情,甚至还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迁怒的人更热切了些:“没啥,你们既然是湘省的,为什么大老远跑到东风大队来啊?这都快竖跨了大半个华国了,走亲戚?” 最近也没听说过东风大队有人办红白事啊。 “啊,不是,不是,”宋国刚也知道翻山越岭来找下乡的闺女要钱传出去并不好听,于是改了一下说辞,“我姑娘在这边下乡,我们不太放心,就过来看看。” “嚯,那您家还真疼您姑娘。”蚂蚱下意识感叹道。 他家在京城,他还是最小的幺儿,他爹妈都没说来看他! 宋国刚慈爱地笑:“毕竟是亲生的姑娘,肚子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个人天远地远地下乡,我们当爹妈的哪里放得下心?” 其他人也跟着感叹几句。 在四人小队中总是保持沉默的方阳最先察觉到不对劲,他低着脑袋思考几秒,冷不丁地说:“你们不会是从桃县来的吧?” 宋国刚一愣:“诶,你们怎么知道?” 难不成宋软那个没良心的家伙还会提起他们不成? 另外三人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某种可能,原本气呼呼坐在角落里的郑秋月也沉着脸挪了过来。 蚂蚱的声音有些发飘:“你们的女儿别不是宋软吧?” 宋国刚注意到他语气里的古怪,但想着宋软那张漂亮的脸蛋,还以为眼前几个是对她有心思呢。 ——毕竟连酒厂见多识广的马主任见了宋软都被迷得五迷六道,主动说要和他们做亲家呢,听说他们来找宋软很容易给他们批了假,什么意思简直是呼之欲出——想来勾搭两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要是条件赶不上马主任,他可不会同意! 宋国刚眼睛精明地在几人身上扫了一遍,落在顾均手腕上露出来的明晃晃手表上——他认出了这是外国的一个什么牌子,贵得流黄水,连马主任都没有! 当下眼热心痒,连连点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承认:“对对对,我女儿就是叫宋软!怎么,你们认识吗?” 认识?那可太认识了! 其他的四人默契地咬牙,尤其是顾均,腮帮子后鼓出很大一块。 “那你就是宋国刚?桃县大金刚?”他慢慢地说。 宋国刚虽然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霸气的外号,还传得连外省的人都知道了——也许是宋软在哪儿听到的吧——心中那点沾沾自喜叫他几乎没有犹豫地便认了下来。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嘴上这样说着,得意的神情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叫人一看就知道这只谦虚的托词。 蚂蚱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听说你兄弟遍江湖,尤其和酒厂一个叫马蜂的主任交情不错?” 宋国刚沉浸在夸奖中飘飘然:“嗐、都是瞎说的,不过确实不错,可以说亲如一家。” 想做他的女婿,这不就是亲如一家嘛,他甚至大包大揽:“以后要是来桃县了,可以来找我,我请你们喝酒啊!” 郑秋月冷笑一声,把目光转向一脸无辜的张美娟:“你就是桃县白莲花?” 这年头“白莲花”还没有像后世那样成为人尽皆知的损词,要不是郑秋月切身体会了一下估计也不能理解这为什么是个骂人的词。 所以张美娟还以为这是夸她像莲花一样“高洁”“、出淤泥而不染”,还是更纯洁美丽的白色莲花,虽然不懂为什么明明刚才还冷眉竖眼的人态度变化这么大,于是归结到应该是宋软的好朋友身上去。 俗话说得好,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宋国刚爱面子,她也是有点虚荣心在身上的,故也没否认,欲迎还拒地摆手:“都是他们瞎说的。” 郑秋月嗤笑一声,胸口跟牛蛙似的重重起伏。 方阳看向正嗦着手指上糕点屑的宋家宝,语调平静地说:“还有你,桃县小霸王,未来国栋梁?” 宋家宝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这样霸气的称号,眼睛倏然睁大,猛得直点头,激动又骄傲地承认:“对对对,是我,是我!” 口水夹在着点心末,一口喷在了方阳的鞋子上。 方阳额角的青筋弹了弹。 哪儿有不喜欢孩子被夸的父母?尤其宋家宝在他们眼中自带滤镜,那是一点受之有愧的感觉都没有。 估摸着应该是宋软替他们宣扬的——没想到这个丫头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宋国刚难得对宋软有了几分满意,有些骄矜地说:“你们是听宋软说的吧?嗐,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嘴把不住门,怎么什么话往外面说呢!” 宠!坏!了! 四人脸上的冷笑齐齐一顿,想起了自己上次被暴打、前几天被当众丢面子,可不就是被宠坏了! 好家伙,根在这里呢! 宋国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想着宋软从小到大的软包子形象:“不过这孩性子软,不常和别人起冲突,你们应该处得挺好,对吧?” 性子软?处得好? 这贱人嘲讽谁呢! 四人的眼睛里齐齐喷出火来。 蚂蚱最先忍不住,冲上去揪住了宋国刚的衣领,一拳头就砸了过去:“好哇,我就说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祸害,原来是你们教的!” 宋国刚猝不及防挨了一拳头,脸都肿了一圈,下意识把人一推。 他毕竟长得五大三粗,又常年在一线车间干活,手上一把子熊力气,一下就把干瘦的蚂蚱掀飞了出去。 嘭咚一下从牛车边摔倒了地上。 张美娟尖叫道:“你们干什么呀,有话不能好好说,干什么要打人啊!” 蚂蚱哥都被打飞了,她还好意思在这里装模做样!! 郑秋月本身就憋着一肚子火,见此情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去,一手薅住张美娟的头发,反手一个大耳瓜子扇了上去! “老娘叫你装模做样,老娘叫你装模做样!教不好孩子,你生个屁!没一个好东西,真是随了爹娘根!” 她说的孩子不仅是喷了她一脸宋家宝,最主要还有把她按在地上打宋软。 其他三人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嚣张的宋软,眼睛更红了。 “对,你怎么教的孩子!” “教出那么个祸害,你们真该死啊!” 但张美娟和宋国刚不知道啊,他们还以为被骂是宋家宝——这可是他们的命根子! 宋家宝也以为被骂的是自己,三个人均被激起了火气,猛地扑了上去! 但顾均三人也窝着火呢,尤其是被掀下牛车的蚂蚱,又痛又丢脸,瘸着腿坚强地翻了上来。 一头顶翻了宋国刚 ,伸着两根手指对着他的鼻孔猛地插去! 方阳也翻身上来,呈泰山压顶之势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 宋国刚:“yue!!” 他伸手薅住了顾均的头发。 郑秋月惊叫一声:“均哥!!” 她手下的张美娟喘了一口气,一个翻身把人压到车板上,冷嘲热讽:“一个大闺女家家的,张口哥闭口哥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想男人啊?” 郑秋月:!!! 刚刚受的火气猛然间爆发出来,简直如杀神附体,她一个大力出奇迹地把张美娟重新压了回去,一边伸手揪着她的头发哐哐扇,脚还冲着宋家宝猛猛蹬,打的那叫一个英勇。 “我叫你编排我!我叫你编排我!”她嘶吼道。 宋家宝爬起来就想收拾这个臭娘们,方阳一个泰山压顶X2,匡叽一下把人按趴下。 巴掌声,痛呼声,拳拳到肉声,狭小的牛车座上,一时间打得天昏地暗。 车厢一阵地动山摇,吓得拉扯的老牛哞哞直叫地扬蹄子。 车把式黑着一张脸转过头来:“你们干什么!!!” 顾均艰难地从混战中抬起头一抹脸,恶狠狠地说:“把这人赶下去,我给你二十块钱!” 车把式撸起袖子,露出了强健的肌肉:“是该打!” 宋国刚一家子鼻青脸肿被丢下了牛车。 出师不利,宋国刚决定下次让张美娟上。 也是巧了,刚和孙婆子吵完架,带着自己的宝贝匣子出来散心的吴建国正往村外走。 两方正巧遇上。 张美娟吸取刚才的教训,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先夸夸这个人,她总不好意思再给她甩脸子吧? 看着吴建国宝贝地抱着一个梳妆匣,她决定从这个方面入手,凑上去搭话道:“我也有一个类似的匣子,长得和你的几乎一模一样!” 吴建国:??? 他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起来——他买这个匣子是抱着奇货可居、收藏古董的心态的,什么人都和他的匣子一样,不就证明他看走眼上当了吗! 虽然面色不好,但因为前不久才和人打了一架想着最近要修身养性,所以只是白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 但张美娟没有体会他的忍耐,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喋喋不休地试图更拉关系:“仔细一看更像了,我那个梳妆匣上也有这样的雕花,料子也差不多——咱两可真有缘!” 谁想和你有缘? 这人会不会说话! 吴建国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按住了自己的火气:“不一样吧。” 终于等到了人的回应,张美娟顿时精神了起来,连忙继续输出经验:“一样的一样的,这个花是雕的牡丹花,这个料子应该是枣木,你看这里……” 吴建国虽然不爽,但不自觉地与张美娟的话进行对比,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凉——无他,各种特征简直和张美娟说的一模一样! 难道他真的买了个寻常破烂回来?! 吴建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美娟到时越说越兴奋,压根没注意看人的脸色,最后总结地给了一个重击:“我是花了一毛钱买的,这种东西也就是个好看,要是超过三毛钱就是把咱当傻子了,你说呢?” 花了一块钱买的超级大傻子吴建国:啊啊啊啊好烦啊这人! 他冷嗤一声,转头就走:“管好你自己!” 张美娟:?? 说得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 这里的人可真是奇怪! 她下意识地就伸手要抓吴建国的衣袖:“诶,你等等……” 吴建国猝不及防被扯得一踉跄,手上的梳妆匣脱手飞出,在他呲目欲裂的视线中呈一道抛物线重重落在地上。 啪嗒一下,断成了两块。 吴建国:!!! 他的匣子!!就不是古董,也是花了一块钱呢!! 不对,东西都坏了,你凭什么说它不是古董! 第79章 老太婆对大小伙儿耍流氓…… 吴建国以前刷某音的时候曾经看见过这样一个段子: 一个人在古玩市场看中了一个碗,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说:三万。 那人试探地问,两千行不行? 老板很痛快地说可以。 那人一招打在棉花上不得劲,又问两百行不行? 老板很痛快地说可以。 那人更加不得劲了,一狠心,再问二十行不行。 他自觉砍了一到屠龙大刀,甚至做好了被老板大骂一顿的准备,没想到—— 老板只是微略思考了一下,又又又痛快地答应了。 买家:…… 不得劲的感觉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他觉得自己被当成大傻子,愤怒地把碗往摊位上一丢,不买了。 碗落在地上,碎了。 买家没在意,随手掏出二十块钱拍给老板 老板微微一下,斩钉截铁地说这个碗是古董,价值两万,赔! 当时他看见这个段子的时候只是笑一笑就划了过去,现在这个段子重新在他脑海里闪现,仿佛老天是在暗示着什么。 对啊!他的梳妆匣被摔碎了,什么价位还不是他张口来的?坏了东西的是他,要赔偿天经地义! 他就说他是天选之子,老天想方设法要他发财! 吴建国在心中得意地哈哈哈,然后一把揪住了张美娟的衣领,面上是一派的愤怒:“赔钱!你把我家的传家宝化妆匣打碎了,必须给我赔——二十块钱!” 他自觉这个条件已经很宽松——放在后世,你一个在古玩一条街打碎一个铁定是假货的破碗都能找人要三万,他这至少还是个完整雕花的好匣子。 只要赔二十块钱,他简直就是十世转生的大善人! 吴建国骄傲的嘞。 但张美娟完全不能接受,她像被火烫了似的,猛然间跳了起来:“二十块?你抢钱呢!” “那不行,抢钱犯法。”得意洋洋的吴建国不自觉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张美娟:…… 吴建国:…… 两人面面相觑。 张美娟吱嗷一声尖叫得宛如一个开水壶精:“所以你就讹人是吧?你打量我不识货呢,这东西最多三毛钱。你要我二十块钱,是打算留着给自己买棺材吗!” 吴建国愤怒了,死过一次又穿越的人难免迷信,也顾不得十分钟前才决定大地“修身养性”了,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你敢咒老娘?反了天了,摔了我家的东西,还敢这么嚣张!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有五十块钱不能完!” 四十! 原本远远站在一边装死的宋国刚也装不下去了,他上前:“你也太过分了,我媳妇明明都说了这就是个普通匣子,怎么就要二十块!二十还不算,现在还翻倍了!” 吴建国在心中撇嘴:他当然知道这玩意儿是假货啊,要是真的他只会要区区二十块钱?他又不是个傻子! 他看了一眼宋国刚因为赶路风尘仆仆的脸和身上补丁叠补丁的衣服,又回忆了一下他们明显外地的口音,确认是惹不起的人,气焰更加嚣张。 “我的匣子,凭啥听你媳妇的?我告诉你,这就是我家的传家宝贝,只要你二十,已经是格外宽容了!” 他嘴上硬得很,格外地理直气壮——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送到发财机会,要是不识好歹的推拒了,会遭雷公打! 宋国刚也火了——这叫什么事,他们还没进东风大队,路上先被人莫名其妙打一顿,现在还鼻青脸肿浑身疼呢,又遇上了这个更狠的东西,张口就敢讹四十! 他们要是有钱,还会天远地远地来这边吗! 还不如直接打他一顿呢! 他怒喝一声,威胁似的撸起了袖子:“你别太过分!” 吴建国哪儿是会认怂的人? 他也跟着瞪圆了眼睛,气壮如牛吼得比他还大声:“到底是谁过分!弄坏老子东西赔钱,天经地义!!” 两人之前的气氛紧绷得像是搓个火星子就会炸。 孙婆子正巧带着大儿媳陈桂芬出来找人。 她看着吴建国带着木匣子出来,以为她是听了自己的话愿意把东西卖掉,原本得意自己骂得有用宝刀未老,后来转念一想——不对! 吴建国这个完蛋玩意哪儿是个听话的?万一他只是带着匣子出来走一圈,然后糊弄她这个老婆子说废品站不收——又或者更坏事一点,东西没退,又买两个破盆烂罐回来呢? 这个完蛋败家玩意儿敢花一块钱买个破匣子了,他们家有多少钱能叫她这么祸祸! 赵三柱进去了,她可少了好大一个能打秋风的对象! 说起赵三柱被抓,她只是分外心疼自己丢了一个钱袋子,对于这个人,倒是没有多少的不舍。 毕竟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东风大队一枝花,喜欢她的小伙子就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过江的鲤鱼! 最重要的是她一连生了三个男娃——虽然中间那个是赵三柱的种,但都不姓赵吗,有血亲的一家子,没区别! 三个男娃呢,哪个男的看了不羡慕! 哪怕对她没有意思,看在她一个人带着三个男孩的份上,对她的态度也不不会太差。 孙婆子本身就是个自私的人,一来二去被惯得更加张扬,整个人就天老大她老二,男人都只配被她拿来利用的东西! 和赵三柱搅在一起这么久,或许一开始有那么点感情——毕竟年轻的时候赵三柱因为是村支书,夸一句年轻有为那是毫不过分的,地位的赋予的光环加上叔嫂这种刺激的关系,她孙小花一时把持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 ——全天下男人都能犯错,女人凭什么不行? 她理直气壮的很! 但是都这么多年了,再深的感情都会淡,更别说赵三柱这些年像是被喂了掺着腌过头酸菜(吃多了掉毛)的猪草糊糊,一脸的老褶子长得和圈里的黑猪越来越像不说,最关就那个脑袋,毛掉得跟鸭蛋似的,光溜的蚊子站上去都劈叉,还欲盖弥彰地用仅剩的一根毛的摆个“之”字,真就是没壳的王八垫桌脚,硬装呗! 前段时间不知道发个什么癫大半夜的来找她,真真的应了那句话,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能做好几宿! 更何况不是夫妻呢。 而且这些年,赵三柱是越玩越花,给她一种路边电线杆子都能蹭两下的丧心病狂感,当她不嫌脏的啊! 但赵三柱毕竟是个村支书,隔三差五地也能给她点钱,又不好直接撕破脸,她觉得这些年自己都是在吃屎挣钱!谁懂她的苦! 这些钱是她该得的! 所以赵三柱进去了她其实还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跟着这个老东西周旋了。 更别说赵三柱他是乱搞男男关系进去的。 天老爷!乱搞男男关系! 十里八乡的都没听说这么件事,丢人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她都恨不得和赵三柱从此划开楚汉河界,装作不认识这人! 她孙小花不要名声的? 她自诩还是个精明的老太太的。 但是赵三柱落马,对她家来说也不是没有影响的,起码也是少了一部分主要的资金来源,更得节省了! 不行,她得亲眼看着吴建国把匣子卖掉,这可是一块钱呢! 她蹬上鞋子就往外杀,为了警诫儿媳,还专门把陈桂芬带上了——看好了,这个家当家的还是老娘,别妄想搞什么小动作,都没用! 好在大儿媳还是听话的。 这样沿路走来,就看见自己那个糟心小媳妇似乎揪着一个陌生人的衣领子吵起来了。 手上揪着一个女人的衣领,头面向另一个男人,眼睛瞪得跟牛蛙似的,看上去战争一触即发。 这个搅事精,一天天的不搅屎就活不去怎么的! 老搅屎棍孙婆子高高在上地的在心中评价。 吴建国倒是跟看见了己方援兵倒达战场似的,眼睛猛地一亮:“娘!娘你快过来!” 孙婆子的脚步猛地一顿——这个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起码有半个月都没叫她娘,突然这么亲热,八成是遇见什么事了。 她心中暗生警惕,又有些自得:“现在知道喊你娘了,我告诉,要帮你不是不行,但你必须把那个一块钱的化妆匣……” “娘!”吴建国猛地提高了声音打断,“这个人把咱家的传家宝匣子打坏了还不赔!” 孙婆子莫名其妙:“咱家哪儿有……” 吴建国猛地打断:“就是您在我刚进门的时候给我的,说是您家的传家宝,现在传到我的手上,我正打算去公社上层漆呢,就被摔了!” 对着孙婆子猛地眨眼。 孙婆子也看见了地上摔成两块的化妆匣子,灵光一闪地转变过来。 “对!这是我家的传家宝,必须给我赔——”她一顿,估摸不出这小贱人报的价,一时有些迟疑。 “这匣子值二十!他们骂我侮辱我的人格,赔二十,一共得给我四十!” 吴建国气势汹汹地喊道 乖乖。 孙婆子咂舌:这小贱人是真敢喊价,这么个破匣子,连带着骂一句,就得赔四十块钱,真不愧是城里来的知青,真真是个黑心货色。 ——然后更加气势汹汹、理直气壮地咆哮:“赔钱!五十块,一分都不能少!” 好家伙,她又加了十块。 “我的好匣子哟,这是我婆婆给我的,我老赵家的传家宝啊!我好儿媳哦,被你们这样骂,必须给补偿!!” 她也紧跟着嚷嚷起来。 宋国刚还以为来了个能管住这个小泼妇的长辈,没想到来了个比小泼妇还厉害的老泼妇,当场就眼前一黑。 气得整个人都哆嗦了:“你们……你们,果然是不讲理泥腿子!” 他一摊手,破坛子破摔地叫嚣:“反正我身上一毛都没有,赔不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孙婆子眼珠子都突出来了:“没钱,没钱你还这么嚣张?” “我不信,老大媳妇老三媳妇,给我搜!”她大手一挥,就跟指挥千军万马似的。 吴建国早忍这人不行了,猛地扑了上去,这段时间天天干架他也算是练出来了——先动作熟练地一脚踹到吴建国**处,叫人痛得弯下腰失去了战斗力,反身转到他身后,像把锁一样顺势把宋国刚的两手紧紧地扣住。 他这具身子的力气和他前世还是个男人时差不多,再加上略懂一些格斗技巧,一下子就把人制得死死的。 孙婆子配合默契,伸手就是一阵夸夸搜。 宋国刚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就看见顶着一张橘子皮老脸的孙婆子对着他上下其手,当场惨叫起来。 “救命啊,就命啊,糟老太婆耍流氓了啊!张美娟,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我!” 张美娟如梦初醒,正要扑过来,就被陈桂芬按住了。 虽然两人年纪差不多,但陈桂芬毕竟是常年干农活儿的,挑着两桶水健步如飞,按张美娟一个收拾家务都累的够呛的城里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想到五十块钱能买的肉菜,陈桂芬也是满眼的火热:“娘,你搜完了那个男的,也来把这个女的搜一下!” 宋家宝在上一顿打架时已经吓破了胆子,现在看着这凶悍的把他爹妈按着锤的一家子泼妇,瑟瑟发抖地抱着头躲到一边去了。 孙婆子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五块三毛一,看看他们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料子,撇了一下嘴。 “管我们叫泥腿子,还以为你们是多能耐的人物呢,就这么点钱。” 不过也算是回本了,孙婆子心满意足地把钱往兜里塞,正想招呼儿媳妇们鸣金收兵,眼睛一扫看见了宋国刚腰 上的皮带。 皮带! 正好她二儿子快回来了,她给他准备个礼物,这不得多给她点孝敬钱? 她伸手就猛扒腰带。 宋国刚以为自己一个大小伙儿要遭这个老泼妇的毒手,吓得凄厉地尖叫。 孙婆子顺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那你挑腰带抵债你叫什么,吵死了!” 陈桂芬学到了。 她上上下下地大量了一番张美娟,有学有样地扒了了她的外套和鞋子。 张美娟抱着胳膊尖叫:“你们太过分了,欺负我们外地人是吧,等我找到我姑娘宋软,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闺女长得好,随便找两个追求她的大小伙子都能给我们报仇!” 这都是一村什么人啊!!! “我管你软啊硬啊的,你闺女就是宋江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宋软?” 孙婆子的动作一顿。 宋国刚以为威胁有用,也叫道:“对,我闺女就是宋软。” 孙婆子几人想起宋软一拳打死野猪、轻轻松松扛着猪跑的样子,面面相觑的地停了手。 “你闺女就是宋软,你也不能不讲道理!” 陈桂芬色厉内茬,然后有些害怕地看着孙婆子:“咋办啊娘?他们是宋软的爹娘!” 宋国刚自以为找到了靠山,变本加厉地叫嚣道:“你等着,我们就是专门来看宋软的,叫她知道我们受了这个委屈,肯定会给我们出气的。” 孙婆子也有些发憷,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这群人一番,又稍微安心了下来。 这对夫妇嘴上说是来看女儿,但是一点东西都没带,身上也没多少钱,看着根本不想是因为不放心女儿才来看,反倒像来打秋风的——这种事她熟悉的很! 她男人去了后,她就凭借这一招得了不少东西——都是千年的狐狸,那么点招数谁还不懂似的。 闺女才刚下乡,当父母的就好意思来打秋风——一看就不把闺女当回事! 这种情况下只有闺女被洗脑得傻不愣登才可能真的一心父母,但就宋软那个半点亏不吃、刚下乡就敢讹她三个鸡蛋的不要脸样,她才不信宋软这么傻! 但到底是一家子,孙婆子在心中来来回回安慰了自己几遍,也还是有点心虚——万一宋软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脑子一抽,觉得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真替他们出头呢? 她暂且放他们一马! 左右瞧着村道上没人,她麻利着招呼儿媳们:“赶紧走赶紧走,正好没人,就说我们没来过这。” 吴建国和陈桂芬也是知道宋软的厉害,跟着脚底抹油就开溜。 “对对对,咱可没来过这。” 东风大队宋软家,韩珍珍半天没听到隔壁的动静,不情不愿地重新坐直了身子重新开始学习。 “她们家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安静了?”她有些遗憾地嘟囔,平时就算暂时不吵了,孙婆子也会时不时骂两句,叶香通常忍了两句就不再忍,又是新一轮的战争。 今天就是戛然而止似的。 在后院地窖挖了一只狍子出来解决完自己午饭的金花优哉游哉地从门口进来,到了炕边,就地一趴,伸着爪子舔起来。 胡子一动一动的,韩珍珍的眼皮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她下意识抓着宋软的手臂,还没来得及开口,先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宋软同志在家吗?要考学校老师的现在去报名!” 宋软应了一声谢,从炕上爬起来。 韩珍珍就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地跟着爬起来。 宋软的鞋子被金花压在了身下,她踹了一脚,呵斥道:“让开,压我鞋了。” 金花懒懒地挪了挪屁股,露出她的鞋来。 韩珍珍的鞋子也被金花压在了身下,但她不敢踹,可怜巴巴地看着宋软。 于是宋软又踹了它一脚:“还有一双,天天躺在这里碍事!” 金花不满地呼噜呼噜地站起来,改走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韩珍珍松了好大一口气,但是碍于金花的威势不敢多说,贼眉鼠眼地跟在宋软背后出了门。 宋软熟练地给门挂上锁——毕竟要是她不在,金花一个虎溜到村道上散步,还是怪吓人的。 “这就是宋软的家?” 她们出去没多久,浑身狼狈的宋国刚按着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消息,提着裤子,带着同样灰头土脸的张美娟和宋家宝,一瘸一拐地看着独门独户的院子。 “她倒是潇洒了,还有钱搬出来住,一点也不考虑她的老子娘在受苦!”他骂骂咧咧。 宋家宝也眼馋不已。 对着自家姐姐,他抖起来了,上去咚咚咚狂捶门:“宋软,宋软!开门!” 屋里一丝响动都没有。 “爸,那个赔钱货不在!” 他回头告状。 宋国刚眼珠子一转:“那我们翻进去吧!” 宋家宝一愣。 宋国刚却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甚好,他打量着院墙,说的头头是道:“现在宋软那个贱丫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我们直接要保不齐就说自己没钱,反正她把钱一藏我们也不知道!” “不如我们打她个措手不及,正好趁她不在家先去翻,找出了钱直接拿着,她也没办法!” 宋家宝心悦诚服:“爸,还是你想得周到!” 张美娟补了一句:“还有被子衣服什么的,咱也都带走!” “对对对!” 一家人摩拳擦掌,原本被鼻青脸肿蔫头耷脑的窝挫劲都散去不少。 第80章 教师考试 宋软和韩珍珍到了大队部,才发现那人传话传得不准,说是来报名,其实紧跟着就是考试了。 这到和后世有点不一样,在后世有个什么重要考试的,日期那必然是早不早就提前公布的,临近一个月的时候,各大社交软件也会开始开始铺天盖地提到,各路上岸人士讲述自己经验……你准没准备那是个人选择,反正通知上那叫一个宣传到位。 不过她听说过这个年代的招工,这年头工作少待遇好还可以像皇位似的往下传,再加上没工作的要下乡,所以对外招工机会很是难得。 有一些工厂招工都大清早地在门口贴一张招工启示,贴上半个小时就被撕下来,然后紧跟着就开始考试,考场上除了是萝卜,就只有一两个祖坟冒青烟正巧赶上的好运崽。 ——但反正程序上是没有任何问题,举报也没用。 这样对比起来,这个招老师考试还公正不少——至少还找了人挨家挨户地通知。 韩珍珍吱嗷一声把大腿一拍:“咋这么快就考了!我把才临时抱了几天佛……嗷嗷疼!” 宋软在她手臂上一拧,没好气地说:“疼死你才好,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平时失言一两句也就算了,现在大家都要争老师这个位置、唯恐找不到竞争对手的错呢,上赶着给人家送把柄? 韩珍珍疼得吸溜吸溜的,看见宋软凶狠的眼神,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改口道:“我才抱了几天你的脚呢,就考试。” “……” “6。 大队部乌央乌央的全是人,知青几乎全员到场、村里稍微读过一两本书、觉得自己其实还有点实力的村民们也都到了场——反正他们村里人的录取名额和知青是排开的,万一走狗屎运就轮到他们呢。 大家默契地分成两堆站着,最外围是赶来看热闹、或者孩子要考试的年纪大一点的村民。 吴建国昂首挺胸地站在村民考生那一堆。 嘿,他到底是个从九年义务教育十分普及的后世来的,打不过那群知青,在这些群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村民里还不能杀个七进七出? 他在心中幻想着。 当然也有人看不过眼,一个家里有孩子要考试的村民便说:“为民媳妇,你是知青啊,不得站到那边去?” 原本听见“为民媳妇”就炸毛的吴建国现在不炸毛了,他理直气壮 地冷哼一声,问:“你叫我什么?” “为……为民媳妇?”那个村民有点迟疑。 “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嫁到赵为民家里了,凭什么说我不是本村的?”眼见着快要考试,他也不跟这人纠缠,直接开口摇大将,“娘——娘——这个人就是不想我们家好!我要是考上了,您不轻松一大截?她这是针对您啊!” 天空一声巨响,孙婆子闪亮登场。 她瞪着一双鹞鹰眼凶神恶煞,叉着腰:“找事是吧?找事是吧?你奶奶个腿的,老娘最近太好说话了你分不清四五六了是吧?” 谁敢和这个老泼妇硬刚? 为民媳妇也真的是,就扯两句嘴的事,至于动用核武器是吗? 那人讪讪地缩了回去。 吴建国叉腰挺胸——自己和孙婆子干架的时候,只恨这个老东西太能打,但拿出去对外,简直就是无往不利大杀器。 果然,垃圾就是分错类的资源。 孙婆子不依不饶,上去揪住那人的衣服:“老娘告诉你,别打量老娘一个寡妇好欺负,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老娘balabalaba……” ——还会自动定位和追踪打击。 吴建国更是理直气壮。 有这么位黑山老太在这里镇着,一直到进考场完试卷,也没人敢再多哔哔。 毕竟只是考小学老师,这个年代也没那么多花活——就考语文和数学两门,不过这个年代的数学叫算数,语文也不如后世那样大篇章的阅读理解,里面夹了一些历史文化知识和语录。 但难度也就是初一的难度吧,对于宋软一个穿越前刚高考完、还处于智商巅峰、最近还一直复习的人来说,就跟金花吃豆芽似的小菜一碟。 但是对现在的人还是说,还是有些难度的——毕竟现在学校里三天两头闹革/命,老师们谨言慎行不敢多管,高考又被取消,整体气氛浮躁混乱,即使是高中毕业生,所拥有的知识储备量也不见得就有多少。 宋软很快做完又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错漏之后放下试卷,欣赏着其他人抓耳挠腮的场面,这也是前世的她最喜欢的活动。 ——虽然缺德烦人了点,但是每个人都有一点自己小爱好嘛。 嘿嘿嘿。 上面派来的校长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优哉游哉、看上去像考场街溜子一样的小同志,背着手就要走过来。 宋软识趣地提前交了卷。 校长看看手里写得满满当当、字迹也漂亮的试卷,扬了扬眉。 他之前还以为这个小同志是不会做干脆破坛子破摔,没想到其实还有几分实力啊。 扒在窗户边上探头探脑看热闹的村民们见宋软出来,哗啦一下围上来叽叽喳喳:“小宋知青就写完了!” “看样子不难啊。” “毕竟是城里来的知青,懂得肯定比咱泥腿子多。” “那也不一定,你看为民媳妇,脸都扭成麻花了。” “哪儿能我看看,嘿嘿嘿真的哎。” 扭成麻花为民媳妇吴建国此刻汗都快下来了。 他以为自己凭借着后世的知识能在考场上横扫一片,没想到自己是被横扫的那一片! 算数还好,起码能做出一半,关键是语文的那个语录,他知道个屁啊! 他唯一知道的一句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两眼一抹黑,不过他还算好的,对于其他一些还没读两年书就上考场的村民来说,试卷是这样的。 请你XXX,图中XXX,如何XXX 主打一个题目自动打码,抓耳挠腮得仿佛孙悟空用猴毛吹出来的一众猴子猴孙。 就这样又磨了大半天,一个个考得两眼发直。 两个小时过去,校长看着手上的手表,敲响了从大队部搬来的锣。 这次参考的人多,卷子要带回公社号召其他老师一起批统计,索性现在时间还早,加把力下午就应该能出成绩,最迟也不会晚过明天早上。 大队长打算留校长吃饭。 校长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早点把卷子改出来,大家都等着呢!” 把卷子袋用一根草绳系着,挂在了自行车的把手上——这会儿的二八大杠前面是没有篮筐的,东西要么挂在车把手上,要么在后座绑一个用竹片或者藤条编的大篮筐——一只有邮递员才会这么做,毕竟现在一辆自行车和后世的玛^拉蒂没啥区别,谁舍得在上面焊这么大个丑东西? 校长腿一跨,骑着自行车颠颠当当地往公社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韩珍珍双眼发直、两脚发飘地从屋里游荡出来,得,一看这个样子,考得怎么样也不用问了。 “走吧,去我家吃顿好的,安慰你受伤的心灵。”宋软揽住韩珍珍的脖子,带着她往家走。 韩珍珍的灵魂似乎都俯在卷子上跟着飞走了,痴痴呆呆浑浑噩噩地走了好大一截,终于一哆嗦,回过神来。 好在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很快想到个新思路。 “打猪草也不错。”她乐观地说,“你们都考上老师了,村里能考上的估计也就是那几个家里好读了书的——总会空出轻松活儿,我到时候给大队长送点礼,这活儿总不要考试吧?” 她还想挺得开。 宋软上上下下打量她的神色,见她确实没有愤懑,心中松了口气,便建议道。 “打猪草也行,你到时候还能偷摸地花两块糖叫虎头那群小孩子帮你打。” 韩珍珍的眼睛歘一下亮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宋软想了想:“我看大队长家的王杏儿看上去像是比较有把握大的一个,要是她考上了,不就空出个仓库管理员的位置吗?虽然她那个这个活儿每天只有五六个公分,但反正你也不在乎这个,比打猪草还轻松呢。” 其实这个活儿是大队长专门给自家闺女安排,说是仓库管理员,其实也就是上工的日子天天分收清点农具,要是有坏的厉害的就的统计起来去找上游的张家屯大队的木匠修修,秋收过后统计一下入库的粮食数目,实属是个轻松活。 但因这个登记清点需要会识字会算数的,再加上大队长主动把公分降到只有五六个——正常一个妇女在地里干一天活儿怎么也有七八个呢,所以也没什么人有不满。 她跟韩珍珍分析:“管理员这个活儿,要识字要会算数,但只有五六个工分,一般的村民做不来看不上,只有像大队长家这样条件不错又疼孩子、还送孩子去上学的才可能够上。但这样的家庭东风大队有就几个?村民中的那三个小学老师名额足够把这批人占完了。” “哦,知青会愿意。” “但知青中的那三个教师名额首先让你少三个最有力的对手。再加上因为之前修学校煮糖水的事,你比其他知青更融入东风大队,相对于其他人,你的优势更大。你送礼的时候再和大队长说,管理员五六个工分,你今年刚上任只要五个,这活儿八成就是你的。” “再加上赵三柱下去了,村支书这个位置空了出来,东风大队有点实力的人现在主要盯着这个呢,一个仓库管理员算什么?趁着水混,你赶紧拿下,等尘埃落定了,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韩珍珍越听眼睛越亮,兴奋地脸都红了:“宋软,你是个天才!” 【什么天才?】 终于和统友们开完茶话会、听了一肚子吹捧的怼精系统意犹未尽地回来了,它兴致勃勃又豪气万丈地拿了三张发光的东西丢到宋软空间里。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玩意儿!】 宋软用意识一扫,原来是三张符咒一样的纸,一张写着“疾行”,一张写着“傀儡”,一张写着“真言”。 到底是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洗礼的见多识广人物,宋软没多难就理解了这些东西的用处。 【不过你们这到底不是玄幻修仙世界,这些符咒的能力会打个折扣,持续时间只有半天。】 怼精系统故作遗憾地说,其实上“快夸我”的意思几乎都从字里行间溢出来了。 宋软听出来了,但是能用半天!多稀罕的东西啊! 再说白来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她惊喜地瞪大眼,在脑海中热情洋溢地吹捧。 “哇!统统你可太厉害了,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东西诶,你居然连这样的好东西都有,你就像宝藏一样!我能遇见你这样的好统真是幸运啊。” 【你看你那没见识的样】 怼精系统飘飘然。 宋软有些担心:“那你白给我了管理员发现了不会说你吗?” 她记得管理员小气的要死,系统给她指个路都要用唱曲的形式来暗示。 提起管理员怼精系统的脸就是一耷拉,但它这一次气势很足:“这些都不是系统商城的,是我统友给我的,我自己的东西,我爱给谁诶谁。” “哇,你可真厉害,真霸气!”宋软继续吹捧:“没想到你人缘,啊不,统缘这么好啊,也是,你这么可爱,有谁会不喜欢你呢?” 【那是。】 【我下次再遇上我的统友了再给你拿点。】 怼精系统骄傲地把自己的狼牙棒擦了擦,然后收了回去。 笑死,听书的都还有打赏呢,它绘声绘色讲了那么久故事,不给它点好处就想走? 当它是圣母系统那个窝囊软包吗? 它顺手打开了系统版面,看到代宋软家那一块的界面,停了一下。 【诶?】 它愣住了,伸出触角锤了锤。 【我出去这一会儿,这条代码就中病毒了?】 “什么?”宋软一愣。 怼精系统没来得回她,匆匆地调出老宋家的监控版面。 【卧槽,不是病毒,是你家……】 正巧这时,有人急匆匆地赶来,打断了一人一统的交流:“小宋,不好了,你家闹贼了!” 不止宋软,让正思考着怎么成为仓库管理员的韩珍珍都惊呆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看来报信的人,又看看一拳能打死野猪的宋软,脸上的表情是这样的:(?`Д)!! 宋软也是不可置信,她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您确定,是金花和白围脖都在院子里的我家,闹贼了???” 赶来报信的人也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你要是想偷东西,那也该晚上都睡了来啊,哪儿有大白天就这样张扬的?再说都不提前踩点,打听打听要偷的人的家里的情况吗? 这啥小偷啊,专业能力差成这样,活该翻船。 于是推测道:“也许是外地的贼,还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哎呀你快去吧,我听见你院子里鬼哭狼嚎的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0-90 第81章 光屁股打老虎,不要脸又…… 话说宋国刚和张美娟商定完“偷袭扫荡”方针,信心十足地开始撸袖子就开始翻墙。 只是气势汹汹地伸了两下腿扒上墙,被孙婆子抽走腰带的裤子径直往下滑,他慌乱地将屁股往后一撅,把自己折成了“>”,这才险险地止住下滑的裤子。 他猛地回头,幸好此时的村道上一个外人也没有,他心有余悸地长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得汗都下来了。 他扭头回顾,看看宋家宝,不行,这是自己唯一的根,他以后还得靠着他养老呢;又看向张美娟,不行,这是自己的婆娘。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裤子掉了被人看见最多是丢人,张美娟要是被他拿了腰带,裤子掉了叫人看见,那他不就绿了? 但是现在村道上没有人…… 张美娟被他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得直发毛,生怕这个狗东西又想出什么奇葩的招来祸祸她,连忙说:“我帮你扯根草,暂且先系着,进去了就好了。宋软这么大间房子,还怕里面没有腰带吗?” 到底是自己的婆娘,宋国刚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勉强同意张美娟扯根长草往自己裤头上栓。 他还觉得自己对媳妇儿很好呢,在张美娟低头给她系草叶的时候,有些自得寻夸地说:“你看,我宁愿系长草叶子,都没说要你的裤腰带。” 卧槽,她都没想到这一方面去,宋国刚还想过可以拿她的裤腰带! 张美娟的瞳孔一瞬间放大,手上不自觉一个用力。 “哎哟你勒死我啊!” 宋国刚呵斥道。 张美娟如梦初醒般松开手,看见绷得紧紧的草叶,也懒得再给他调整了——算了,反正一会儿是要翻墙进去的,在屋子里面,草断了就断了,反正外人也看不见。 “毕竟要翻墙,系紧点免得掉。”她随口说到,又接了一句,“我和你一起翻。” 这男人不靠谱,她也得跟着进去,找出了钱自己藏一点,悄悄留个私房钱。 正好,宋家宝也是这么想。 三个人心中各有各的算盘。 平时扶个油瓶都嫌累三人这时候成了不怕苦不怕累的钢铁战士,齐齐地往上爬,那是一声都不哼。 不过宋国刚到底是个男人,率先翻过了墙头。双手扒在墙上,背朝着院内看不见形势,只能伸着腿一点一点地摸索支撑点。 突然,脚下触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毛茸茸? 这死丫头难不成还在地上铺了毛毯不成,她当她是地主家大地小姐啊!有点钱了就乱花,也不想着孝敬家里人,真该叫红小兵抓走去批/斗! 宋国刚恶狠狠地想着。 正巧,张美娟也踩到了这块毛茸茸,要不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呢,她只是蹭了一下,就跟着破口大骂。 “真是皮子贱骨头轻的东西,她娘老子还睡着硬板床受苦呢,她都用起毛毯来了!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要是把卖工作的钱都造完了,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她刻毒地诅咒着,伸脚在上面划拉划拉,气愤更甚,“这么软的毯子,这么厚的毛,我还没见过呢!不孝顺的东西,她该遭雷公打!!” 宋家宝因为动作不太利落,现在才将将翻上墙,像一条长虫一样扒拉在墙头,闻言好奇地往下面一望。 ——就他那个从小到大穿旧衣的三姐,居然还会买这样好东西? 低头一看,和一双黄橙橙的兽眼对上了视线。 ??? 黄橙橙的,兽眼? 他一下子僵住了,像一条被雷劈了的僵直枯树,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地挺尸在墙上。 “妈,妈,妈妈妈……” 他哆哆嗦嗦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妈张美娟现在都酸得脸扭曲成为张丑娟,憋气得像个即将要炸的球,对他也不如平常那么耐心了,耷拉个脸买好气地说:“动作不放利落点赶紧翻,喊魂呐?” “老,老,老老老……” 他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宋国刚终于从酸唧唧的憋愤中回过神来察觉到不对——哪儿有毛毯会一起一伏地动的?好像还有呼噜呼噜的声音? 那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头有些僵硬地一点点低下。 宋家宝终于哆嗦出了个囫囵话:“老,老虎啊啊啊!!!” 然后手一松,整个人碰通一下滚了下去。 好在他还没完全翻过去,大半个身子还在停在外墙那面,又自身下意识的控制,虽然摔得很惨,但好歹是摔出去而不是直接砸到院子里老虎嘴边。 他吓得寒毛倒竖,已经翻过去的爹妈也不管了,还疼痛剧烈的屁股也不顾了,撒丫子就往远处跑。 一路嚎叫着就不见了踪影。 别说,虽然一瘸一拐,但逃得还挺快。 要不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呢 。 院子里,金花刚饱饱地吃了一顿饭,挨了宋软两脚被迫从屋里转移到院子中。 那个凶悍的婆娘走了,现在就是它金花的天下。 它趾高气昂地走到驴屋前,隔着门对里面着睡觉的小野驴一阵咆哮,吓得小野驴窜到最里面的墙角,这才得意洋洋地打着鼻响离开。 ——叫你个凶婆娘踹我!我吓死你的驴! 不过它没有扑开门给自己加餐,一顿饱和顿顿饱它还是分得清的,更何况现在它不饿。 再用虎尾巴做逗虎棒,把白围脖逗像个小猫似的窜来窜去。 这段时间它吃得好,奶水充足,白围脖也跟着吃得极好,再加上宋软隔三差五的还给它买羊奶剁肉糜地加餐,晚上还睡着暖呼呼软绵绵的炕,直把这头小虎养得像小牛犊一样壮实,一点也不像刚来时蔫巴巴的连头都抬不起的瘦弱可怜像。 精力十足的小虎崽追着妈妈的尾巴跳来跳去,然后猛地一扑,将尾巴压在身子底下,气势汹汹地张着小虎牙啃啃咬咬。 金花不耐烦了,抡起尾巴像抽陀螺似的将崽子抽了个四脚朝天,自己起身离开。 被丢下的白围脖也不追,而是绕着宋软给它做的玩具——一只用藤条编的、上面绕着彩色毛线的大球扑扑抓抓。 金花最后巡视了一遍地窖,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猎物小山,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也不知道那个凶婆娘是怎么弄的,这个坑里面冷得像冬天一样,肉虽然吃起来有点冻牙,但整体来说还是鲜甜的。 很好,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达标,睡觉! 哎呀呀,现在这日子,过得可真是舒服呀。 它伸了个懒腰,刚准备趴下,就听见墙头传来隐隐约约的窸窣声。 金花有些不爽地重新站起来,指甲收到鞘里,踩着厚厚的肉垫悄无声息地潜了过去。 正杀气腾腾地看着是哪个不知好歹的敢闯它的地盘,结果兜头就是从天一脚踩到了它的脑门上。 金花、、??? 它还没反应过来呢,又一只脚踩到了它的屁股上,还扒拉扒拉它刚梳好的毛。 金花整个虎虎都惊呆了——奇虎大辱,奇虎大辱啊! 这小贼欺虎太甚!!! 它平举着尾巴,猛地向上一扑,宋国刚和张美娟就像两只苍蝇似的,被一串地拍了下来。 它裂开了大嘴,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咆哮。 吼!!! 两人晕头转向地被扇到地上,还没回过神来,就正对上了还挂着肉丝的虎牙。 “啊啊啊啊有老虎!!”宋国刚尖叫一声,整个人被吓的几乎当场晕过去。 但他不敢晕,即使手脚已经被吓得宛如一块软豆腐,还勉强支撑着、连滚带爬地试图重新攀上墙。 张美娟也抖着腿企图往上爬。 金花一爪一个,又把两人像扒拉牛皮糖一样轻松地就扒拉了下来。 宋国刚:“啊啊啊啊!!” 张美娟:“呀呀呀呀!!” 两人吓得满地乱爬,撕心裂肺的男女声二重奏此起彼伏。 金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演,虎眼都瞪圆了,也不急着报仇,就跟猫戏耗子似的,先让他们跑一段,然后优哉游哉地追上去,一爪一个地讲两人扇倒在地。 两人就跟那尖叫鸡似的,一扒一个响,还会自己跑。 可好玩儿了。 原本在一边玩藤球的白围脖也被吸引过来了,学着妈妈的样子扑上去抓。 它都还没断奶呢,再加前一段时间跟着亲妈三天饿九顿亏了身子,四个月大的虎瘦得和三个月差不多,也就是最近才补回来,但爪子也还是软的,攻击力约等于一只大鹅吧。 但宋国刚和张美娟不知道啊,要不是实在想活命的一口气吊着,他们都快像死鱼一样翻白了——别人是前有狼后有虎,他们是前有虎后有虎! 金花和白围脖母子玩耍其乐融融,宋国刚和张美娟鼻青脸肿全身抓痕鞋都跑掉两只。 张美娟想哭:“这是什么地方啊,这真的是宋软家啊?” 宋国刚咬着牙气喘吁吁:“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一村子都不是好人,保不齐刚才指路的那人看我们是外乡人,故意把我们骗到这里,想让我们喂老虎呢!” 他说着话,难免影响了脚上的动作,白围脖一个飞扑勾住了他的裤子,原本就蹦得紧紧的草绳承受不住,啪嗒一下断成两半。 裤子刷得一下掉了下来,露出两只宛如穿了毛裤的光杆子腿。 正巧这时,终于赶回来的宋软拿着钥匙打开门,正巧对上了这一幕。 “哎呀!!!” 韩珍珍嗖一下捂住眼睛,尖叫到:“要不要脸啊,耍流氓!!” “哪儿呢哪儿呢,哪儿有人耍流氓?我来看看!!” 听到这话,东风大队的其他人激动了,以大爷大妈们为首,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对着宋国刚指指点点。 “真的,真的诶!脱裤子了!” “不是,这是什么贼啊,跑到别人家里耍流氓?” “太嚣张了!该被抓起来!” “啧啧啧,不大诶……” “我看看我看看……还可以了,比上次那谁大……” 有个人比出个小拇指,周围人心领神会地嘿嘿笑 宋国刚被金花追得魂飞天外,以为来了人了可以帮着他脱离虎口,没想到这一群人直接站在外面指指点点起来了。这死老虎也是,外面那么多人呢,偏追着他不放! 踏马的,都说的是什么话!没看见他正被俩老虎追着呢,他是对哪一只耍流氓?! 偏被追得气喘吁吁累的够呛,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正巧这时,门口也有人提出异议:“我看他在被金花追呢,流氓也不至于对老虎耍吧,这也忒……”重口味了。 宋国刚还没来来得及赞同,就听见另一道小孩子激动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刚学的俗语!这就叫光屁股打老虎——不要脸又不要命!” 虎头激动地跳着喊。 就你会说话!! 宋国刚两眼一黑,又累又吓又气,生生晕了过去。 外面的人齐齐“诶(↗)”了一声,就跟看戏的捧场似的。 张美娟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看见了宋软,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边祸虎东引往她这边跑,一边骂道:“死丫头,没看见你爹妈都快被老虎咬死了,你死人啊呆原地不动!” 第82章 一头扎进了猪群里 宋软慢条斯理地走上前,忽视宋家老两口回头灰头土脸、身上全是条条杠杠的狼狈,义正言辞地道:“不会吧,我家金花不咬人的啊。” 那副鬼迷日眼的表情,活像是后世那些遛狗不栓绳、自家狗招猫逗狗打架咬人弄得一团糟,还对自家狗十级滤镜嘴里叫嚷着“我乖狗啥也没干”的脑瘫狗主人。 金花收了爪子,嗷呜嗷呜地蹭到宋软腿边撒娇。 宋软于是更加坚定了,伸手揉了手金花的头:“你看看,金花多可爱啊,怎么会咬人呢?” 鼻青脸肿的张美娟:??? 裤子都被整个脱下来、刚刚悠悠转的宋国刚:??? 他们看看在宋软腿边撒娇的大老虎,又看看宋软放在老虎头上的那只手,整个人都惊呆了。 起猛了,看见宋软在摸老虎! 还反应过来继续发火,宋软继续茶言茶语:“金花只是和你们闹着玩儿呢,它一个虎虎不懂事,没掌握好力度,你们和孩子计较什么?” 韩珍珍听宋软说过她以前的事,对着老两口没啥好印象,当即声援道:“就是就是,金花毕竟是只老虎,要是真的想把你们怎么样,你们还能等到现在?” 周围人咋一听,还挺有道理。 金花在宋软腿边钻来钻去,得意地看着他们。 宋父宋母被气的两眼发直,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一幕似层相识。 当然眼熟了,宋软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原主小时候被宋家宝欺负,一开始还会向宋父宋母告状,但他们 只会敷衍地说:“弟弟是在和你闹着玩儿呢,小孩子不懂事没轻重,你一个当姐姐的和他计较什么?” 周围的人也会附和一些“你弟弟毕竟是个男娃,要是真的想欺负你,你还能活蹦乱跳在这里站着”以及“你是姐姐,要让让弟弟”之类的话。 弄得仿佛是原主在挑事作妖一样。 每次的结果就是原主委屈又孤立无援地站在一边,看着宋家宝在父母怀里得意地冲她做鬼脸,然后变本加厉欺负她。 这样的事多来几次,原主也知道告状没用,再被欺负了也只会默默地忍下来。 现在,宋软趾高气昂地把话又还给了他们。 宋父宋母被气的七窍生烟。 张美娟满面通红,正要骂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尖叫道:“家宝!家宝呢!” 周围人一愣。 张美娟是真心疼爱这个儿子,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围着墙根转了一圈,连宋家宝衣角都没看见一片,惊慌失措:“家宝不见了!刚才家宝和我们一起翻墙,被吓得掉下去,现在不见了!” 周围人意味不明地交换着眼神:“娘老子被老虎追,儿子跑没影了,你说说……” 起码来喊人也是好的啊。 这和养了个叉烧有什么区别。 但张美娟不觉得自己养了个叉烧,她为自己失踪的宝贝蛋揪心难忍,不敢碰老虎还在身边窜的宋软,拉着周围人的衣服哀求:“帮我找找我儿子吧,我儿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啊!” 这说得也倒是,万一迷了路进了深山,那可就完犊子了。 这年头的人大多还是淳朴的,人情味儿也重,虽然都不知道宋家宝长什么样,但还是集结着打算帮着去寻人。 都做好了漫山遍野找的准备了,没想到才走到村头呢,就有了结果。 且说宋家宝被金花吓得夺路狂奔,想着找户人家躲一躲。 但这会儿大家都去大队部看考试热闹去了,家家户户上着门板子,那叫一个严严实实。只有猪圈是底下装着一个到腰高的半扇门,上面是空的,原本是方便倒水到食,现在到成了唯一可以进的空间。 他也是个人才,想着猪比他肥美好吃,和猪混在一起,老虎要是追来应该也不会第一个咬他。 于是当场一个完美跨栏,一头扎进了猪群里。 吓得猪猪们在圈里乱窜,他还一个劲地往猪多的地方钻,生怕自己的身板不能被挡严实似的。 大家找到他的时候,他正钻在一头老母猪怀里,头都不敢抬地瑟瑟发抖呢。那老母猪也是猪生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也吓得一边抖一边叫呢。 这个场景,怎么说呢,就很尴尬。 大家看看在猪圈里和老母猪二重叫的宋家宝,又看看跟过来的宋软:小宋哪,你弟弟和你……有点不一样诶。 宋软鞋底子都快抠破了,丢人呐,太丢人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歹毒的丢脸方式!!! 当场黑着一张脸扭头就走。 众人理解地给她让了一条道。 宋软回到家就把门碰通一关:“帮你们找到宋家宝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少来打扰我!” 宋家三口哪里甘心,彼此扶持着追上来,在门口哐哐敲门。 “软丫头,软丫头,你开开门!我知道因为之前的事你心中有气。但咱家被偷了,那小偷连墙皮都给咱刮走了,家里桌椅板凳一个没剩,我和爸睡得都是用砖头和木板子叠起来的窝铺,这到冬天了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才来找你了。” 张美娟哽咽着,配合她鼻青脸肿和父子俩同款的狼狈,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凄惨的可怜。 听得周围人不自觉跟着心有戚戚,就有那墙头草准备张口劝“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毕竟你爹妈养你大,有什么事过不去”之类的话 宋软拉开门,插着腰冷笑一声,脸不红气不喘毫不心虚地打断: “编瞎话都不会说,还小偷把家里的床铺墙纸都扒拉走。咱家可是筒子楼,隔壁放个屁都能听见,那小偷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地把东西都搬走?!” “看吧,狐狸尾巴漏出来了吧,就是找借口来找我要东西的,我告诉你,休想!” 她是一点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顾忌的,巴拉巴拉地对着周围的人把老宋家从小把她当奴隶、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还被一家人算计着让给二姐、逼她嫁给家暴老男人等等事情说了个详详细细,听得周围的人一个吸气接一个吸气,再看宋家三口的眼神就跟看黄世仁似的。 这家子可真会算计,肠子里都串着算盘珠子吧? 但也有想给宋软添堵、踩着她做名声的——比如田慧妮,此刻柔柔弱弱地说:“毕竟是你亲爹妈,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 “你觉得他们是好父母送给你,”宋软呸了一声,“反正我可不要,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我下了药了又卖给谁。” “觉得他们可怜就实际行动把他们接回去,别只会动嘴皮子装好人。” 宋软碰通一下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最后甩下一句:“对了,我和他们关系不好,他们要是打着我的名义借钱借粮,我可不会还的。” 田慧妮被堵得一阵青一阵白。 张美娟哭天抢地地要上前去捶宋软家的门,手才刚刚扬起来,门又吱嘎一下开了。 宋软的头再次探出来,也不看张牙舞爪的张美娟,但指向鲜明地补了一句警告:“我把金花放到门边了,敢打扰我的,我叫金花来跟你聊聊。” 腿边的金花配合地嗷呜一声吼。 吓得张美娟一抖,浑身瘫软若烂泥一样滑落到地上。 也不敢指着鼻子骂了,只敢凄凄呜呜地哭:“不孝女啊,该遭雷公打啊……” 只剩下虎头故作老成的童言童语:“这我也知道,这叫砸手里了。” “就你聪明!就你长了嘴!”大队长媳妇粗糙的大手像抹布一样捂住了孙子的嘴。 虎头发出不满的“唔唔”声,一脸不服。 明明就是他说着的这样嘛! 众人面面相觑——但还像虎头说的那样,这砸手里了。 今天叫他们回去肯定是来不及了,怎么说也得在这里住一个晚上——但是,住哪里呢? 东北现在晚上都会下雪了,身子弱一点的都会烧炕,要是真的一点也不管叫他们在屋外头硬挺着睡一觉,非得冻病了不可。 但要是管的话…… 张美娟把希冀的目光投递到人群中:“大家帮帮我吧……” “emmm……” 东风大队的人抬头望天的望天,低头看地的看地,主打一个不给任何视线交流,甚至已经有些人挪挪腾腾地往后撤了。 东北人虽然好客,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往家里领的。 要是是子弟兵这样的好人,他们当然欢迎,白住算什么,屋里的那些鸡鸭能活一刻钟都是他们都得反思。但听小宋知青的话,这一窝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词儿这么说的……万一引狼入室呢! 再说,把人领回家去,瞅着埋汰样,尤其是那个在猪群里滚了一圈的,得洗澡吧——不然弄脏的是他们的炕和床,得吃饭吧,三张嘴得造多少粮食啊! ——他们柴火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就算是亲戚,也讲究礼尚往来呢,更何况这几个没亲没故的陌生人? 而且眼瞅着宋软门都不让两人进的样子,很明显是不打算认人的,那这既不算人情又得白花钱的费劲事,他们脑瓜子被门夹了,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即使是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泥腿子,在如今艰难岁月的磨砺下,也练出了几分属于他们自己的小精明。 众人的视线一阵游离,看向了大队长。 大队长:我真是倒了大霉,一天天处理自己村的狗屁倒灶事不算,现在还有外来任务! 但这事,他也麻爪啊。 一直垂着眼睛在人群中保持沉默的李梅花突然开口:“不然,你们去我家凑合一晚上吧。” 周围的人眼睛都不自觉瞪直溜了——以前没看出,李梅花是这样一个热心肠的人?以前被赵三柱耽误了? 第83章 金子 反正不是自己村里人,既然有人愿意接盘,大队长当然乐意抛开这个麻烦事,没多想地痛快点头:“那辛苦你了。” 张美娟和宋国刚如遇大赦,忙不迭凑了过去:“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啊。” 不忘扯上最后低着头装鹌鹑的宋家宝。 李梅花笑了笑:“跟我过来吧。” 周围人有些稀奇地看了看他们,但因为之前赵三柱还在的时候,李梅花便一直是个沉默少语的顺从形象,给人的印象就像那种很“女德”的听话媳妇,现在发善心收留宋家人……似乎也说得过去? 眼见着几人走远,热闹也到了尾声,周围人三三两两地散开。 也该回家吃饭了。 看完考试的热闹又看宋软爹妈偷翻墙被虎追又看宋软她弟冲猪圈还看了一场一家人对撕,就跟赶场子似的,他们也累了。 这一天天的,是真精彩啊。 大家都是心满意足。 宋家 三口跟着李梅花走到院子里,这栋房子赵三柱当了村支书后划了宅基地新起的,这些年时不时加修,整体上来说,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高高的围墙,青砖大瓦,还是难得的玻璃窗。 张美娟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要知道即使是在城里,也不是人人都能用上玻璃窗户,多的是人用报纸糊窗的。 李梅花不动声色地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动作自然把他们带到正屋里:“你们一家人,就睡这个大屋子吧,我去隔壁的偏房凑合一晚上。” 踏进东风大队不到半天、已经和不同人甚至动物打了三四架、觉得自己好像好这个地界犯冲的宋家三口颇有些受宠若惊。 张美娟发自内心地说:“你和你们大队的其他人一点也不一样,你真是个好人啊!” 李梅花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哎呀,你们大老远来的一趟也不容易,也算是有缘,就当交个朋友,我也尽一尽地主之谊。” “要是你们大队的其他人,都能想你这样明事理就好了。”宋国刚粗声粗气地说,“你是个好女人。” 听听这说教的语气,和赵三柱那个放屁响叮咚的狗东西一个味 李梅花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还是维持着微笑,一副贤惠和顺的样子:“你言重了。” 张美娟看看李梅花,又看看宋国刚,脸上原本的感激之情也渐渐淡去了,眼角挂上了狐疑。 宋家宝被老两口宠坏了,是个看不懂眉眼高低的没眼力见的货色。 见现在似乎已经稳定下来,眼前这个女人看上去温柔也好说话,又抖了起来,叫道:“我饿了,我身上好臭!” 张美娟姑且放下心中的怀疑,主动开口:“同志,你看孩子……” 不过因为心中的那点猜测,她的语气并不是很客气,也没了刚进屋时的那点感激涕零——她还觉得自己忍辱负重呢。 但她那点弯弯绕绕小心思,李梅花一眼就看明白了。 她有点犯恶心。 不会吧不会吧,这女的不会以为她这么热情,是因为看上她男人了吧? 这可真是…… 要卖女儿才能给儿子找到工作、天远地远还跑来找下乡的女儿要钱的没用男人——还不如赵三柱呢,起码他还知道挖别人补贴自己家,而不是只会榨干女儿的血汗。 而且长得像个熊瞎子,裤子掉了里面的本钱也就那样,还有这么个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一看就被惯坏了的儿子……自己吃着屎还以为别人都要来抢一口? 怎么就这么自信呢? 李梅花在心中冷嘲热讽,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不仅如此,还体贴地说:你们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们烧点水,你们收拾收拾,然后出来吃饭。” 她带上了门,宋国刚往炕上一倒,对着张美娟抱怨道:“你看你生的的那个死丫头,还不如一个外人!” 张美娟正气不顺呢,回嘴道:“就我一个人能生出来?” 宋国刚瞪眼:“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牛气了!” 张美娟还没来及说话,宋家宝不耐烦地叫起来:“爸妈你们别吵了,快来帮我弄一下这个东西!我身上难受死了!” 原来是李梅花已经送来了热水和换洗的衣服,宋家宝提不动,正围着叫嚷。 两人止住吵嘴,帮着他把水弄进来开始擦洗。 李梅花一共送了三桶水,宋家宝一共用了两桶,宋国刚和张美娟分了一桶水,等三人收拾好出来,李梅花已经动作麻利地弄出了一桌子菜了。 张美娟侧眼望去,一碗炖南瓜、一碗冬瓜、一碟萝卜条、一碗炖酸菜,里面还烩着喷香的咸肉片,以及一筐分量不少三合面的馍馍饼。 在这个年月已经是极体面的招待了,对于家被扫荡几乎天天喝糊糊的宋家三口来说,更是很久都没吃上的佳肴了——宋家宝都不等李梅花招呼,已经吸溜着口水坐上了桌。 李梅花脸上的笑容不顿,像是一点都没注意到他的失礼似的:“没啥好菜,比不得你们城里,委屈你们了。” 按照人际往来,此刻应该由张美娟说一句“哪里哪里,这么多好菜,你破费了”这样的客气话,但张美娟气不顺,正在在心里挑剔呢 菜咋一看上去挺多,但都是些蔬菜,这些乡下泥腿子多的就是这些,随便在菜园子里摘点就是,又不稀罕! 荤菜只有一碗,还是炒肉片这样的半荤,她可看见了,这家又不是没养家禽——她都不说那只大鹅了,老母鸡也没给杀一只! 他们天远地远的来,哪儿有这样招待客人的? 都是糊弄人! 这样想着,她脸上的表情更淡了,也不接话。 气氛一时凝固在那了。 宋国刚有些尴尬,捅了张美娟一手肘,接话道:“哪儿有,已经很好了。” 他想了想,又有些不适应地说些描补的话:“咱们在城里,什么都要钱要票,供应的也不多,吃的还不如你们呢。” 李梅花高兴地说:“你们城里人就是会说话,快上炕快上炕。” 一来一往的,原本凝固的气氛又重新热络起来。宋家宝挥着筷子埋头苦吃,宋国刚为了不让场子冷下来,时不时和李梅花搭两句话,于是张美娟的气更不顺了。 看看,看看,她就说这个老贱人是想勾搭她男人,瞧瞧,和她男人聊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这就冤枉人家李梅花了,人家也就是正常的社交微笑,只能说看不惯一个人她干什么都是别有目的的。 忍无可忍就要阴阳怪气两句,李梅花突然一拍头:“你瞧瞧我,请你们吃饭呢,居然忘记拿酒了,实在该打,你们等一下。” 她下桌离席,宋国刚也终于找到了机会,皱着眉头看向张美娟:“你干什么你,人家好心好意又是收留咱们又是请咱们吃饭,你垮着个晚娘脸给谁看呢!你当她是宋软呢!” 张美娟正要说出李梅花的狼子野心,那边的李梅花已经端着酒出来了。 宋国刚连忙止住了话头,用警告的眼神看了张美娟一眼,意思叫她少生事。 张美娟虽然不服,但也晓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忍气吞声地拿起了筷子。 话说李梅花进了厨房,在橱柜前踱了几圈步,舍不得用上次从赵三柱那截留的好酒,便随便拿了一瓶供销社常见的清水酒,怕喝多了事又掺了半瓶水——这个操作对她来说已经很熟练了。 她给宋家两口子一人倒了一杯,甚至宋家宝都倒了一杯底的酒:“你还是小孩子,尝尝味道就行了,不能喝太多。” 宋家宝不在 意,他含混应和着结果,手上还不忘挥着筷子风卷残云地冲那盆酸菜炖咸肉扫荡,饿死鬼投胎一样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吃得嘴巴边全是菜汤和油光,桌上也溅了不少汤汁。 李梅花的眉毛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宋国刚难得觉得丢人,呵斥了一声:“宋家宝,你有没有点吃相!” 还不等张美娟护犊子,李梅花先劝到:“小孩子嘛,胃口好吃得香,是好事,宋大哥,喝酒,喝酒。” 宋国刚觉得世界上再没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女人了,他感动地抿了一口。 张美娟在一边看着,肺都要气炸了——这老贱人都蹬鼻子上脸了! 泄愤似的从馍馍框里抓了一个馍馍,恶狠狠地一口咬上去,馍馍被李梅花做的有些干,她又吃的急,当场就噎住了,还是李梅花帮着她喂了两口酒,这才顺下去。 张美娟觉得自己在小三面前丢了人,干脆又喝了一大口,接着酒劲问:“梅花妹子啊,你这样好的女人,怎么不见你男人呢?” 踏马的你男人是不是死了,还是满足不了你,你才不要脸地在这盯着别人的男人不放! 这话正中李梅花下怀,她苦涩地低头,喝了一大口酒:“哎,说起这个,我也难过啊……” 她仗着宋家三口子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具体情况,巴拉巴拉地诉苦,说自己的男人原本是村支书,结果被下放到农场去了,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生活不好过。 一听说这家男人是被下放到农场,宋家三口子酒都吓醒了,连正野猪拱食的宋家宝都停下了筷子——这不是坏分子吗! 那他们这算不算和坏分子家属搅和在一起啊! 他们可是正经人! 李梅花觎着他们脸上,连忙又解释——她男人是被人陷害的。 但她也聪明,知道要是把赵三柱说得一点错没有,那就太假了,于是模糊了赵三柱具体干的事,只说他犯了个小错,是被人借机陷害的,但是她一个女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迫于压力和赵三柱划清了界限,毕竟好歹要保存一个。 听说已经划清了界限,三人这次悄悄放松了紧绷的腰背,但经过这么一吓,也没多少吃饭的心情了。 李梅花装作看不懂他们神情,像是说上了头,一边喝酒,一边絮絮叨叨,最后像是不胜酒力般,哐叽一下趴在了炕桌上。 推了两下不见醒,宋家三人面面相觑。不过反正也是热炕头,遂把李梅花平放在炕上,又盖了层被子,也不管一片狼藉的炕桌,直接从偏屋里出去了。 现在都已经到了立冬了,本来天黑的就早,更何况维度比南方高的东北,这么一番折腾再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好在他们在正屋的桌子上找到了一根洋蜡烛,擦了火柴点上,昏昏暗暗的光勉强照亮大半个屋子,很有一股夜晚昏昏欲睡的氛围。 只是三个人此时都睡不着——宋家老两口坐在桌边皱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宋家宝挺着个圆鼓鼓吃撑的肚子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地消食,顺便在这个陌生的房间寻宝探险一样地乱翻。 张美娟用手肘捅了捅丈夫,不甘心地说:“这家成分不好,又没有别人愿意收留咱,难道咱们就这么回去?” 宋国刚也是心烦意乱:“那你说怎么办?那个死丫头狠心的要死,早知道老子不如当初溺死她!真是多余好心留了她条命!” 张美娟动了动嘴巴,也没有好声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关键是咱一点钱都没拿到,回去了怎么办?” 宋国刚暴躁道:“你问我,我有什么办法,我是打得过她那头老虎还是怎么的?” 突然,正满屋摸索着的宋家宝感觉被什么东西一晃眼,正百无聊赖的他一下子就凑了过去,只见拐角处掉落的墙皮里处隐隐露着金光,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就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想,伸手抠了抠。 嚯!一块金灿灿! 但是因为是嵌在墙里的,他凭自己抠不出来,猛地转头望向正在炕上坐着的爹妈。 他激动地叫了一声,随即压低了声音:“爸,妈!你们快来看!” 宋国刚和张美娟不耐烦地凑过来,看了一眼,也跟着激动起来 金、金…… “金子!!” 张美娟激动地叫了起来。 宋国刚狠狠地给了她一手肘子:“小声点!你是想把隔壁叫起来吗!” 张美娟被推了个踉跄,顾不上不生气,眼珠子都在放光:“他们,怎么会有金子?” “不是说这家男人之前是村支书,只是后来进去了吗!我看八成就是因为贪污这事进去的!” 宋家宝也是听了几句李梅花的抱怨的:“梅花婶不是说是被人陷害才进去的吗?” “你信她?”宋国刚嗤之以鼻,用一种“天底下我最懂”的语气说,“哪儿有坏人会主动说自己是坏人的?” 为了帮助自己的儿子理解,他甚至还主动用自身做例子:“你说,我们嘴上说是不放心你姐才下乡的,难不成还真的是这样的?” 宋家宝顿悟了。 “那这是不是赃款啊?咱拿了不会有事吧!” 张美娟虽然贪财,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发憷的。 “我觉得可以拿。”宋国刚有模有样地分析道,“这个金子很可能是那个支书偷偷藏的,李梅花应该不知道——毕竟你要是知道这个屋子里藏的有金子,你会愿意叫陌生人住进来?” 张美娟以己度人,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怎么可能! 要是她在哪里藏了块金子,别说是人了,老鼠往那地走一圈她都要拔毛搜身。 宋国刚一拍手:“所以,这八成是那个村支书偷藏的私房钱,现在那他进去了,正好便宜了咱!” “男人,就是会藏私房钱的。” 宋国刚信誓旦旦。 宋家宝目光游离。 张美娟死亡凝视。 宋国刚:“……” 他自知失言,手捏成拳头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又摆起大家长的威严:“好了!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是赶紧把金子拿了,然后把墙恢复原状。” “我们明天就买车票走,对外就说是被不孝女伤透了心,但是也不忍心叫她为难——咱还能得个好名声!” “湘省距这里天远地远的,即使后面这个什么村支书回来了,那都过去多久了,谁想到是我们?就是猜到,还能来找我们不成?这种赃款,他敢声张吗?!” “家宝爸,还是你有主意!” 张美娟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连连夸道。 宋国刚义正言辞地说:“要我说,连金砖都有,不知道是怎样的蛀虫!这样的好东西,就该给咱们根正苗红的工人!咱们拿了也叫惩恶扬善。” “快,家宝,咱们再找一下,万一还有呢?” 一家人像老鼠似的,窸窸窣窣地在屋子里翻找。 隔壁里,原本醉得一塌糊涂的李梅花现在正趴在墙上,侧耳听着隔壁的动静。 她摸了摸胸口鼓囊囊的内袋,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拿吧!拿吧!快点拿走! 第84章 您有一笔被坑了么订单即…… 作为枕边人,李梅花在最开始赵三柱找姘头还没那么大胆的时候,都能敏锐地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主要经手者,她能不知道家里的收入花销不对? 不说别的,都是东风大队的领头人,为什么大队长家就过得只是比普通村民稍微好一点,而他们家不仅几乎顿顿细粮,连柜子上的摆着充样子的酒都有好几瓶? 这是一个普通的村支书能有的生活条件?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这些钱来得不正常。 赵三柱在这点上没怎么瞒着她,她又有心,很快就能把他的动作摸得一清二楚。 ——你别说,赵三柱这个老东西,搂钱的法子还不老少! 比如前前些年,批/斗地主的时候——其实他们这嘎达哪儿有什么大地主,也不过就是稍微富裕一点的小肥羊被扣了帽子,要不是宁远她娘反应快赶紧嫁了宁远爹又跟着随军去了,八成也是要被扣上帽子的。 然后批//斗地主、在地主家打砸的时候,趁机藏点东西那不是常规操作? 比如前些年,村里搞大锅饭的时候,赵三柱安排她去大队食堂帮忙,她给别人打饭时稍稍抖一下,自己能剩下不老少;洗菜的时候都随便在叶子上薅两把——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 毫不客气地说,在那段时间他们家的鸡都比别人大两圈! 再比如说,村里那些游手好闲的小青年会悄抹摸地聚集在一起耍牌赌钱——这当然是不允许的,是违反政策的,要是正儿八经揪下来的话这些人都得戴高帽。但毕竟是一个村的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每次给他一点好处费,他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然,哼哼。 ——后来因为他盘剥地太厉害,小青年们都不在东风大队打了,宁愿走个十几里山路去周边的其他大队耍。 不过还没等他给这群小兔崽子点颜色看看,知青下乡了! 好嘛,新来一群财神爷。 这些知青毕竟是从城市里来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还是比泥腿子有钱。而且只要干上两个月的活儿,一个个便想回城想疯了,别说钱了,叫他们干什么都愿意干。 而很巧,回城名额,他隔两三年也不是不能弄到那么两三个。 而且除了回城,这些娇生惯养的城里娃娃们为了换个轻松活也会很卖力讨好的,要不是这几天赵三柱被抓了,就从这个招老师考试,他八成还能再赚上一笔。 再比如村民们日常三瓜两枣的讨好,虽然不是什么多收入,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咋一看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细细梳理累积下来,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数字。 再加上他只有一个闺女也不用准备起房子娶媳妇的事,开销小,再加上他身为村支书本身就有一笔稳定的收入,基本上就是净赚钱。 诶,说他贪成这样,大队长不管吗? 你再仔细看看,上面的条条框框,真的是什么很大的事情吗? 赵三柱会掐一个度,就算哪次真的没忍住过了火,也会相应地沉寂一段时间,所以这些年,他的支书职位还是相当稳当的。 再说,虽然大队长管得多、为人更加正值,众人相较赵三柱都更服他,但是从职位级别上来说,村支书才是那个更高一层的——没看见去公社开会,一般那些轻松还能顺便混顿好饭吃得那种日常会,都是赵三柱去的比较多嘛! 也就是正儿八经是搞工作,或者是挨骂的时候,才会叫大队长去。 再加上赵三柱会钻营,公社领导对他印象还不错;自己又有个侄子在部队里,而大队长的哥哥早已经从部队转业,相当于脱离一线权利了。 所以对于东风大队这个小旮沓来说,他着实算得上树大根深。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没有做得太过火、触及大队长的底线,大队长是不会同他闹翻的——不一定能把赵三柱拉下马,自己却有很大可能翻船。 于是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赵支书不过火,大队长闭只眼。 ——反正贪这种事情,就算不大张旗鼓,也可以有很多种方法的。 但是捞回来的那些钱,除了必要的家用,赵三柱并不会把多的给她。 李梅花虽然很是眼馋,别的不说,她可是知道赵三柱从那个地主家里抢到不少好东西,听说把人的棺材本都摸走了——至少五条小黄鱼! 但她不敢要——怎么要呢?找赵三柱吵一架要求他把金子放在她这? 稍微动点脑子想想就知道,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金子,金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那个金子! 万一惹怒了赵三柱,他把她休了怎么办?两人的夫妻感情又没多好! 就是真的要来了,放到她这又有什么用?赵三柱肯定会盯着,她还能偷拿了用不成? 于是她一直装作不知道。 在赵三柱被抓走的当天晚上,李梅花就把家里好好地翻了一遍,果然在墙缝、房梁、桌子夹层里,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但赵三柱只是被下放到农场,又不是死了,就冲他那个德行,估计过不久就会写信来叫她用金条帮他打点了。 呸!也不看看自己那一张三驴炮似的老褶子脸,能比得上金子? 但这金子都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不义之财,万一她抵死不给惹怒赵三柱,赵三柱直接上报拉她同归于尽怎么办? 她要是硬咬死说她没掺合也不是不能躲过去,但这些钱必然得上交啊! 她刚到手的有钱没男人的好日子,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她正愁应该找谁背锅呢,天降奇兵!! 从天远地远的湘省来的,本身也不是好东西肯定会拿,和女儿宋软的关系又不好——八成不会把这事告诉她,但又听说家里遭贼急着置办东西却没钱,现在有钱了肯定会或多或少置办点东西,只要有心打听根本瞒不住,但具体丢了多少,还不是她一张嘴的事? 而且娘老子偷了钱,做闺女的即使和他们关系再不好,对上苦主也总归是要气弱几分的。她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找宋软,宋软还能不管她? 李梅花也没想害宋软,但她毕竟和赵三柱是两口子,以前赵三柱毕竟得罪了这么多人,现在他进去了,保不齐被他坑的人会把火气撒到她身上呢? 但她偏又只有一个女儿,在村子里没什么底气依靠,宋软那把子狠力气,要是拿捏住了她,这不就是新靠山? 就没见过这么方方面面都契合的完美背锅侠! 李梅花满意的嘞,恨不得挥着小旗子叫隔壁宋家三口子快点找。 那边的宋家人也不负她期待地将堂屋翻了个底朝天。 除了最开始发现的、常在墙皮后、砖与砖的缝隙间藏着的那一片巴掌大小的薄薄的金片,他们还找到了一个细细的银镯子,两块袁大头,以及两块碎金子。 虽然大的也只有小拇指一半大小,另一个甚至还没有瓜子仁大,但是这是金子啊!!! 三人像清点战利品似的把东西都堆在抗桌上。 小小的一堆,在昏昏暗暗的洋蜡烛下闪着贵金属特有的光华,仿佛莹莹散发着光晕,映在老宋家三口的眼里,三双眼睛看上去像是夜晚狼群的眼睛,炯亮着绿光,闪烁着热切的贪婪。 宋家宝拿起那一块半个拇指大小的碎金子,学着戏本子里面狠狠地咬了一口。 嘎嘣一声,牙都要碎了,但真的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凹痕。 他顾不得剧痛的门牙,压低了声音尖叫:“爸,爸!真的有牙印,真的是块金子啊!” 宋国刚没进城之前也只是个贫农,连饭都吃不饱,哪儿见过金子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也只在村头老人们的故事中隐隐约约知道一点金子可以用牙咬着验真假,具体是什么样子那是真的一点也不了解。 接过来一看真的有牙印,也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好好好,我就说,还是要来吧!看看,看看,老天爷还是眷顾我们的!我们老宋家,要发财了!” 他的声音都嘶哑了:“明天,明天我们一早就走,赶紧走!!” 宋家宝激动地说:“爸,我要吃肉!!” “吃,吃,以后有我们吃的!”宋国刚财大气粗地说,“咱们去国营饭馆吃!” 张美娟没说话,但摸着那只银镯子,眼睛里也是异彩连连。 一家人陷入激动的癫狂中。 隔壁偷听的李梅花一愣,她哪儿舍得给那么多东西做诱饵,除了那一张比草纸厚不了多少的金片是真的,其他的都是黄铜块啊! 这也能咬出坑,这家人是属老虎的吧? 乖乖,这家子不仅好糊弄,牙口可真好。 农村睡得都很早,在匮乏的资源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最合理节省的生活方式——什么三更灯火读书时的,简直是轻狂!蜡烛煤油不要钱啊? 更别说现在七点钟的天已经很黑了,大队长一家早不早就就躺在炕上,连根蜡烛也舍不得点,摸着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声音已经渐渐低下去了,迷迷糊糊的——眼见着就要进入梦乡。 突然就听见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啊,这大晚上?”大队长不愿动弹,想叫媳妇去开门呢,被媳妇蹬了一脚,骂骂咧咧地趿拉着鞋子站起来。 门口缩头缩脑的宋软也气愤呢——她澡都洗好了,香喷喷地就要往被窝里一窜了,就被系统温馨提示: 你好,您有一笔“被坑了么”订单即将送达,商家:李梅花,骑手:老宋家,请注意查收。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85章 是我把八路领到这来的!…… 今天晚上的天气还算好的,但没下雨也没下雪,但毕竟已经 到这个月份了,温度下降的飕飕的,地缝都隐隐约约透露着寒气。 大队长一开门,冷风气势汹汹就扇了他一脸,冻得他一个激灵,像跳大神那样浑身一颤。 他狗狗怂怂地兜着手拉开门,正气不顺地像瞪向来人呢——眼前一片空旷。 朦胧的月色洒在被收割后只剩下一簇簇短而枯黄的杆根的田野上,黑黢黢的山林在冬夜里沉寂着。 大队长:??? 谁啊,大半夜敲门溜人玩呢?! 他张口就要骂出声。 慢着,人…… 对啊,哪儿有这个点敲门的人啊! 大队长猛地一惊,那些黑山老妖女鬼敲门夜半精怪的传说不自觉就在脑中蔓延展开了。 虽然现在口号上嚷嚷着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但是这种玩意儿,是你嘴巴一喊说打倒真的能打倒的? 能不能打到人家都没个定数! 他故作镇定地咽了一口口水,原本从热乎被窝里钻出来积攒的那点骂骂咧咧是一点都不往外漏,看似平静实际手都在哆嗦地就要拉上门。 一只在月光下反着白光的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门框上,十指尖尖,拖长的女声响了起来:“等~一~下~。” “娘诶!!”大队长就跟那踩了尾巴的老猫一样,一边惨叫着,一边一蹦三尺高,顺手把刚从门口卸下来的门栓棒跟法杖似是打了下去 等得累了于是有气无力蹲在门口想喘口气的宋软:???!!! 她的眼睛倏然瞪大,正要往后一倒躲开,蹲麻了的腿却在此刻充分展示了存在感。 “碰通!” “嗷!!” 左邻右舍的人猛地从炕上坐了起来:“怎么个事?隔壁遭狼咬了?!” 一片黢黑的村庄,大队长家的油灯奢侈地全部亮起。 “你个糟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一惊一乍的,你看看把小宋打成什么样子了?!” 大队长媳妇举着蜡烛,一边摩挲着宋软头上的大包,一边没好气地骂着。 宋软坐在炕上,眼泪汪汪地抱着大队长媳妇的胳膊,嘤嘤嘤点头。 大队长唯唯诺诺。 “你看看你看看,好生生的一个闺女,头上这么大个包!” 大队长媳妇继续骂道。 宋软同仇敌忾,继续嘤嘤嘤。 大队长不敢支声。 “去,去点红花油来。”大队长媳妇吩咐道。 大儿媳将东西拿来,大队长媳妇往手上到了一点,搓了搓手,对着随着:“小宋,你忍着点啊。” 宋软习惯性地接道:“嘤嘤……嗯(↗)?!” 大队长媳妇猛地把蒲扇大的手摁在了宋软脑袋上,就那么一按! “嗷!!!” “停停停停停,婶儿婶儿婶儿婶儿!!” 宋软嗷嗷惨叫着,努力地想把自己的头拔出去。 大队长媳妇的手劲出乎意料的大,没来得及戴上挂的宋软一下没挣脱出来。 “你这孩子,躲什么!得把淤青揉开才能好,你信婶儿!” 大队长媳妇经验丰富地说,学着她男人每年过年按年猪的手法,将宋软死死地按在胳膊底下,一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嗷!嗷!嗷!婶你轻点!!!” 宋软惨叫连连。 等大队长媳妇再停手,宋软已经被蹂//躏得双眼发直,整个人僵直得仿佛一条死鱼,看上去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她知道大队长媳妇确实是为她好,故而只是拿谴责的目光盯着大队长看。 目光凄惨幽怨,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给一条手帕就能上台演杨白劳了。 大队长被看得很不自在,于是干咳一声,转移话题: “小宋啊,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是个糟心事,宋软于是便更幽怨了。 她看看大队长媳妇,又看看大队长,整个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状态。 当了这么多年东风大队领导人媳妇,大队长媳妇还是又几分敏锐的。见此情景,连忙张开了手,像赶鸡崽一样把围聚过来的儿子儿媳们都赶回去:“都回去,都回去!” 回去就回去,本来也困了。 小闺女王杏儿心最大,头也不回地揉着眼睛往自己屋里走——今天白天考了那么一场,可累死她了! 但一大家子人,也不是没有自己小心思的。 比如村长二儿子的媳妇白芳芳,此刻便挺着高高的肚子,有点不甘心地趴在窗台上,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回来揪着自家男人嘀嘀咕咕: “你说,这大晚上的,宋软来找咱爹娘干什么?是不是白天考试没考好想找咱爹走后门?” “你可拉到吧,那个校长都说了按照成绩排,”王老二是真的困了,不耐烦地把被子一裹,“这找咱爹有什么用?就咱爹那小学没毕业的文化水平,还能帮她改卷子不成?” “讲不好没改前九十分,改过了六十分。”他不屑地说。 得亏现在大队长不在这,不然非蹬死这个不孝子不可。 “这倒也是……”白芳芳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但没探究出前因后果的难受像猫抓一样在心中挠,她继续猜测道,“那她来干什么,还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想给爹娘送礼讨好咱家?” 王老二是真的困了,但媳妇嘀嘀咕咕在耳边一直念,他只能强撑着眼皮子回,“她讨好咱家干什么?她现在又不需要人撑腰。” 一个养老虎、自己还能打死野猪、嘴皮子还利落的人,即使是个外来的女知青,又有谁敢上前招惹不成? 不说别的,他们大队也不是没有老光棍二赖子喜欢对小媳妇大姑娘口上花花,但你瞅瞅,有人敢对宋软口上花花吗? 他们是无赖小流氓,不是无脑大傻哔。 白芳芳被堵了回来,有些不服,于是继续发散猜测:“或许……或许是宋软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今天被伤了心了,找咱爹娘寻求安慰?毕竟爹娘一直是很照顾她的。” “啊对对对。”王老二的眼皮子已经粘上了,含含糊糊地应道。 白芳芳却把这当成了肯定的意思,像是来了劲:“那你说,咱爹娘会认宋软当干女儿吗?” 王老二没明白怎么就跳到这一步了:“平时也没见你多喜欢小妹啊,她还是爹娘亲闺女呢。” “那咋一样!”白芳芳捶了一下王老二。 这些男人就是不想事! “有啥不一样的?”王老二是真的烦了,懒得再和这娘们扯舌,被子一扯盖住头,作势要睡觉,“睡觉!一天天的,消停点!” 见他真的烦了,白芳芳没敢顶风上地去扒拉他的被子,但也没有跟着躺下来,而是在一片黑暗中半坐着靠在炕琴上。 她当然不喜欢王杏儿。 王杏儿是大队长两口子亲闺女,吃穿住用行理所当然地要他们这对亲爹娘来承担。本来一个女娃,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但偏偏就大队长家不一样,养祖宗一样好吃好吃地供着不算,还送她去上学! 偏这丫头还真有几分小聪明,居然一路念到了初中!原本七八岁大的女娃就可以下地挣工分补贴家里了,但王杏儿一天到晚在学校里泡着,能挣个地瓜! 不仅如此,还有课本费、学费、伙食费……十里八乡就没见这么糟践钱的丫头!她男人都没上过初中呢! 至于王老二也读完了小学,是自己没考上初中所以才往下读 的事,她在此刻忽略的事干干净净。 就算真的有人在她面前指出这一点了,她也有自己的道理——那女娃能和男娃比吗?女娃以后就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而他们家虽然不是大房不用承担养老,但多少还是会看一看的。 反正她是吃大亏了! 现在可还没分家呢——这都花的是她的钱! 要不是她机灵在王杏儿中考前悄悄动了点手脚,保不齐就要叫她读高中了——那又得多花多少钱! 原本以为都不读书回来了总该搭把手吧?结果呢,读书还把人读娇了,一天天活活不做好吃懒做,叫她帮忙洗个衣裳都推三阻四的——扪心自问,哪个当嫂子的会喜欢这么一个小姑子? 大队长也偏心,为了不叫人说嘴,还给她折腾了个“仓库管理员”的活儿,一天天闲出屁了,这样的好活儿怎么不让她来干? 她不识字,她娘家妹妹认识啊! 白芳芳是真的很烦这个极品小姑子。 但是要是认宋软当干闺女,那就又不一样了啊! 首先,宋软已经这么大了,一不用废心力去带,二自己也是读完了高中的,没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最主要她自己是个有钱的! 先不说本身会打猎不缺肉吃,最主要今天宋软和她爹娘对撕的时候她可是听见了,宋软爹娘可是啥都没准备就让她下乡,是宋软把工作卖了才不至于袋里空空——听听,卖了工作! 现在工作就跟皇位似的,那是能一代一代往下传,而且传一代就能保一代的衣食无忧——要不然现在怎么会有“工人贵族”这样的戏称呢? 听说公社里一个普通的临时工,都要一两百——还只是有可能转正,都供不应求,像宋软那种城里正儿八经的正式工,能换多少? 只要翻个倍,四百吧! 乖乖,四百!!! 她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钱! 就像一个已经成熟的水灵灵的金桃子,主动跳进他们家来——这谁不欢迎? 白芳芳越想越兴奋,眼珠子都要红了,一把掀开了王老二的被子,对着他就是一阵捅咕:“你说,要是宋软真的认爹娘当干亲,咱就是她干哥干嫂,不得给咱点见面礼?她这种城里的有钱人,至少得给个二十块吧?” 王老二眼见着就要见到周公了,被她猛地一手肘捅回来,也没个好声气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瞪着她: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胃口这么大呢,还至少二十块,咱们一年到头,除去吃喝嚼用,能从地里刨出二十块不?” “和你认个干亲就得给二十,怎么的,你是阎王爷啊,跟你攀上亲戚就可以长生不死怎么的了?” 然后猛地把被子一拉,再次盖住了头:“我看你就是闲得慌,你到底睡不睡,不睡去把麻绳搓了去!” 白芳芳被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被子底下紧跟着便响起了鼾声——王老二睡着了。 她气了个仰倒,但到底不敢在多说什么,恨恨的在被子边猛拍了几下,嘀嘀咕咕骂道:“睡睡睡,一天就睡睡睡,你是猪啊你!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吗,你不能得到好处吗!” 但确实也不敢再闹幺,摸着高高的肚子,气呼呼地躺了下来。 算了,睡就睡。 这边终于陷入了平静,大队长两口子的房间,表演才刚刚开始。 只见宋软把腿像美人鱼一样一绞,斜斜地跪坐在上面,头一低手指在发尾一绕,整个人那个纠结忧郁的范就起来了。 配合着她头上新被打出来的大包,整个人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婶儿,我也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才来找您……” 大队长媳妇是个颜控,当场就心疼上了:“没事儿啊孩儿,有什么事你和婶子说,婶子能帮的肯定帮你!” 宋软单纯的小脸上是几乎溢出来的感动,整个人抽了抽鼻子:“谢,谢谢婶儿,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多了。” “是这样的,您们也知道,我爸妈下乡之前那样对我,我下乡之后不说关心关心我,一来就找我要钱,我一生气,就没让他们进门,他们就住在梅花婶家里去了。” 这是众人皆知的,两人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但是我冷静下来了一想,毕竟是我亲爹娘,明天就走了,我便想着今天给最后他们送顿饭。” 宋软十分圣母白莲地说。 大队长摸出了旱烟,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你是个好娃娃。” “梅花婶家的大门没关,我就那么进去了——” 屁,关得死严死严的,是她翻墙进去打开的。 “然后就听见,我爸妈好像在前支书家里翻到了金子!” “什么!” 大队长和大队长媳妇齐齐地惊呼出声。 大队长的旱烟袋一下子掉到了炕桌上,声音都变了调:“金子?!赵三柱家里居然有金子?!他哪儿来的金子?” 一个大队的人,谁不知道谁,赵三柱祖上没阔过啊!往上数三代,大家都在要饭! 同样都是东风大队领导人,他家买根钢笔都要好好计划计划! 大队长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软也是一副被震惊到的没见过世面的表情,鹦嘴学舌地重复:“对,对啊,哪里来的金子?” 那还能从哪里来! 大队长眼睛都凸出来了。 他以为赵三柱最多也就摸点三瓜俩枣的便宜,没想到啊他,没想到啊! 连金子都摸出来了,他咋这么能呢?! 宋软还嫌不够,细声细气地补充:“我依稀听到了,还有什么银镯子、金片、袁大头什么的……” 大队长的眼睛越听越凸,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只胀气的牛蛙。 操他娘的,这么会榨油水,赵三柱不会是太监转世吧? 大队长媳妇已经骂开了:“赵三柱这个不做人的老东西!” 大队长勉强冷静了下来,眼睛盯着宋软:“那你来找我……” 宋软茫然而单纯地低下了头,“我,我也不知道。但是听听我爸妈的意思他们打算悄悄昧下金子,明天一早就走……我和他们关系不好,他们肯定不会听我的话,闹开了我怕大家误会……但我又担心这是乡亲们的血汗,不忍心装作没听见……” 她语无伦次,看上去一副六神无主的小白花样。 大队长媳妇连忙把她搂在怀里:“婶知道,婶知道,你爹妈是你爹妈,不关你的事,你是个好的,婶知道你是为了咱们大队好。” 但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个事,狠狠地蹬了大队长一脚:“老头子,你想个办法啊!” 大队长也是心乱如麻,宝贝烟袋掉在桌子上了都没工夫捡: “小宋爹妈的事情好办,直接把东西拿回来,明天再把他们赶回去。反正东西没真丢,人走了也就算了,没必要揪着不放还带累小宋——关键是赵三柱的这批东西,该怎么办。” 这件事就是宋软揭出来的,也没有瞒着她的必要;东风大队没有妇女主任,他媳妇在队里算半个,也能听。 大队长捡起烟袋,眉头紧锁地直接开口: “小宋爸妈只在在李梅花家住一个晚上,都能找出这么多东西,可想而知赵三柱这些年贪了多少!这要是一个没弄好,讲不好我们这一班子都得受牵连。” 想到这里,他没忍住又骂了赵三柱两句,这不做人的东西,人都进去了,还埋这么大一串雷。 “说不准赵三柱在农场里受不住,把这些东西说出来想将功折罪,到时候上面派人下来了,我们就被动了。” “不行,得趁着现在上面还不知道,先把这些东西找出来交给领导,主动上交,也算是将功折罪。” “但是这件事不能声张,毕竟不是个光彩事,闹开了我们都得不好。” 他沉着脸。 宋软举手发言:“但是叔,要是就咱们偷偷去,瓜田李下的,万一领导怀疑我们是不是趁 机偷藏了,怎么办啊?” 大队长媳妇连连点头:“对对对,老头子,小宋说的有道理啊。” 大队长沉吟了一会儿,这样:“这样,把其他村干部也叫着,对外就说要开个会,然后我们一起去赵三柱家搜!” 你要说大队长完全不心动也是假话,但他还有理智——连只住一宿的宋国刚三口都能找出金子,可见这不是一笔小数目,私吞要承担的风险先不说,关键是良心过不去! 都是乡亲们的血汗啊! 现在大家的日子多艰难啊,只有杀年猪才能分得那么一点肉,拿盐腌了又腌,逢年过节的才舍得切两片叫老人孩子解解馋。 甚至有的一家子孩子有五六个,却只有两套厚棉衣,到了冬天只能光屁股窝在炕上,轮换着才能出门。 大队长过不去良心这道坎。 再次辱骂赵三柱X2。 大致商量好了,三人面色紧绷地从炕上下来,连马灯都没点,就那么接着月光悄摸地走了出去。 好在今天晚上天气好,月亮又圆又大,连地上的草叶都能照得清清楚楚,不至于一走一个大马趴。 其他几个村干部——比如会计啊记分员啊小队长啊,大晚上被叫出来说要开会还懵着呢——毕竟这年头又不兴加班,穿衣服走出来的时候还一肚子窝火呢: “老王啊,哪儿有这么晚开会的,你这不是……” 折腾人吗!”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大队长媳妇拉到一边去了,嘀嘀咕咕地把这事一说,得,一个个都安静了。 好歹是个村干部,该有的眼界还是有的——知道这事要是没处理好的的严重性,也不敢再插科打诨,绷着一张张脸,笑也笑不出来了。 一根绳上的蚂蚱,眼见着前面有个油锅等着,这还跳个屁啊。 队伍渐渐扩充,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朝赵三柱家杀过去。 人数虽多,气势虽旺,但默契地保持着安静,在月色下悄无声息地疾驰,乍一看上去颇有湘西赶尸队的风采。 一看,门果然没关! 一行人当即就冲了进去,直奔还亮着灯光的堂屋。 宋家三口子正得意洋洋又意犹未尽地把东西翻来覆去地摩挲呢,突然间房门就被踹开。 只见他们的三女儿一马当先地杀了进来,手指直直地指他们:“叔,你看,你看!东西都还没收!都在桌子上呢。” 坐在炕上的宋家三口瞳孔地震,看看趾高气昂的宋软,再看看后面一队面色不好的村干部,桌上还没来得及藏好的金银还莹莹地散发着光晕——想抵赖都抵不了。 顿时眼见一整发黑——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以及另一句——是你把鬼子引到这里来的? 军犬宋软跟立了功似的站在那里神气活现。 没错,就是我! 宋国刚故作镇定地试图把桌上的东西扫到怀里:“你们干什么!” 大队长散步并做两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我们已经了解到,这是赵三柱的赃款,要进行收缴。” 张美娟结结巴巴:“冤,冤枉啊,这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你看着银镯子……” 她试图把银镯子往自己手腕上带,苍白无力地试图证明。 宋软眼疾手快就把东西扒拉下来,反手交给大队长:“我举报!我家没有这个东西!” “我家八辈贫农,我爸是走狗屎运才到城里当上工人的,现在都还只是个一线工人没有门路升职。别说金子,我们家以前饺子都吃不上一口!” “而且我是在窗户底下听见他们亲口说的从屋子里找出来的,反正绝对不是我们自己家的东西。” “爸,妈,你们就承认了吧,这种东西我们不能要!这是被搜刮的人民的血汗!” 宋国刚气得眼前一阵发黑:“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生出这么个逆女!” 宋软得意洋洋地高声宣誓:“为人民服务!” “咚!!!” 宋国刚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张美娟惊慌失措地扑上去:“家宝爸,家宝爸!” 大队长他们上前清点赃物,顺便对他们的行为进行口头教育。 宋软得意洋洋地看着被自己搅得一团麻乱的局面——真女人就是要回头看自己炸出来的烟花! 突然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一拍脑袋:“诶,怎么宋家宝这么安静呢?” 怼精系统也觉得奇怪,它开了扫描,兜头往宋家宝身上一罩,然后沉默了。 嗯,这个怎么说呢。 宋家三口会搞小动作这个行为在意料之中,但是他们搞出的这个小动作,真真叫人大开眼界。 它自诩也是个见多识广的统了,但是这个,这个…… 宋软半天没听见怼精系统的回答,有些好奇地:“系统?系统?统啊?他们有偷藏吗?” 怼精系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支支吾吾: 【藏、藏了。】 宋软顺口便接:“我就说他们不老实,藏哪儿了?看我不举报他们!” 它顿了一下,还是觉得难以启齿,斟酌了好久,用一种复杂得都带上电流颤音的语气说 【就是,你那个弟弟,他把一块拇指大的黄铜,夹在了,夹在了……】 它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结结巴巴,磕磕碰碰: 【夹在了屁屁中间,就,就两个肉瓣瓣夹着的那个缝缝那。】 啊??? 宋软原本漫不经心在宋家宝身上逡巡的目光一下子停滞了。 她的瞳孔倏然放大,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在心里震惊出鸡叫:“哪儿???你说哪儿???” 发现宋软比它还震惊,系统反而没那么尴尬了。 它轻描淡写地,仿佛见惯了大风大浪,这都不是什么新奇事,是宋软太没见识地说: 【没错,你看宋家宝现在站哪儿一动不动像是吓呆了,其实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屁屁上,绷着呢】 【你学过舞蹈没有,舞蹈老师一般会要学生站着的时候绷紧屁屁,臀瓣的左右两侧出现一个小窝,嗯,就是宋家宝现在的构造】 【没看出来,他还挺有舞蹈天赋的。】 它饶有兴致地点评道。 它点评地痛快,一点也没察觉到此刻的宋软快要裂开。 呜,她真的,快要碎掉了。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为什么要面临这样的困境? 不是,为什么,这,啊!! 这叫她怎么跟大队长说?大队长,我举报,我弟偷偷夹了一块金子在屁屁里! 大队长要是问她怎么知道的呢? 要是大队长觉得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也这样藏过呢? 就算大队长什么都不问直接搜……这什么搜……掰,掰开? 呜呜她说出来都觉得她自己的嘴脏了! 不然她上去冲宋家宝屁股踹一脚,万一他夹不住掉下来了呢? 怼精系统沉吟了一下,缓缓地提出异议 【他现在只是夹在缝里,那万一,你一脚给他踹进去了呢?】 宋软:呜呜 她真的真的快要碎掉了。 她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女孩,为什么要面临这样的艰难的抉择? 怼精系统热闹看够了,最终还是大发慈悲地帮了自己的宿主一把 【我用数据模拟了,这样,你上前走两步,往左边挪一点,对,冲着他肚子,好,就这里,踹!】 宋软抬脚就是一踹,一遍踹一边义正言辞地骂道——至于夹杂了多少私人情绪暂且先不提: “宋家宝,你可是我们老宋家唯一的男娃,爸妈糊涂,你不劝着点就算了,怎么也能跟着糊涂!” 宋家宝猝不及防,被宋软踹成了一个“>”的形状,浑身一个踉跄,夹着的黄铜块啪嗒一声顺着裤腿掉了下来。 因为马上要上炕睡觉,宋家宝穿的是一条薄薄的秋裤……就是那种一个口袋也没有、十分十分贴身的单裤。 所以,大家很明显地就能顺着“金块”掉出来的凸起轨迹就能推测出这原本是偷藏在哪里的。 周围人一片寂静,掉下来的“金块”在地 上当当弹跳了两下,发出唯一的声音。 良久,大队长媳妇率先回过神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乖乖,诶我去,我的老天爷诶,要是我没看错的话……” 宋家宝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索性已经丢了人,干脆一咬牙,不要脸地对着地上的“金块”猛地扑了上去:“这是我的!我的!” 大声咆哮几句,似乎底气也跟着一起来了,他越发气壮,哄着眼哼哧哼哧地重重喘着气,像一头被触怒的蛮牛。 宋软又是一脚,把发火蛮牛踹成了狼狈飞鸡。 大队长媳妇皱着眉头盯着这个“金块”看了又看,还是没狠心直接上手捡。 虽然这是金子,但是,但是…… “我去找个什么东西包起来。”她说。 没有人有异议。 早就听见了隔壁动静,心中知道不好,偏一时半会儿没处藏东西、于是把大部分带在身上的李梅花在此时终于推开了门。 一副醉醺醺刚醒、一脸茫然样子:“大队长?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大队长媳妇像是被提醒道了,一拍脑袋:“那李梅花身上是不是也得搜一下!你们不方便,我去!” 李梅花脸上的神色一变,带了点被冒犯的愤怒,声音更大了些:“大队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大半夜被拉起来得知自己会计之位很可能岌岌可危的李会计对她有些迁怒,指着刚刚收缴的那一堆金银:“我们要干什么,你不知道?” 李梅花心下重重地一沉,还强撑着说:“这是什么东西?我没见过!” 大队长懒得和她纠缠:“这是赵三柱贪的赃款,你没见过最好。” 会计也不耐烦地说:“既然和你无关,你就不要妨碍我们办事。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也给你面子,你要是现在不配合我们无功而返,下一次被派来的可就是红小兵,他们可没我们好说话。” 什么没见过不知道,当了这么多年两口子枕边人什么样没个数?骗鬼呢! 他悄抹攒点私房钱买点好烟叶子在外面抽完,他媳妇都能知道,然后就开始抽他! 会计抹了一把心酸泪。 李梅花的手慢慢地垂下来。 大队长媳妇从她身上搜出了三根小黄鱼,其他人又在她的房间里搜出了慌乱随便塞到炕洞里的剩下两根,以及其他一些财物。 会计清点着东西,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梅花心一狠,冲着他们跪了下来:“这都是赵三柱偷偷弄来的,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也是他最近被下放到农场了诶,我想着给他寄点衣物,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出来的。我一时鬼迷心窍,偷偷藏下来了,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大家面面相觑。 李梅花嚎啕大哭:“之前赵三柱在的时候,我连口肉都不敢伸筷子,哪儿敢管他的事?现在他进了农场,一个女人家,这么大把年纪了,又没有儿子,实在是担心以后的生活,这才一时糊涂……对不起,对不起!” 李梅花也确实正如她所说的,男人也不在,女儿又嫁出去了,生活确实肉眼可见的艰难。 本来男人进去她作为两口子就会收到影响,要是再和这事扯上关系,恐怕真的会被剥掉一层皮。 总归是乡里乡亲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被逼死死,大家到底还是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大队长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吧,这次就放过你,但你也得将功赎罪——你知道赵三柱还有其他的赃款吗?” “谢谢大队长,谢谢大家。”李梅花感激地作势磕头,大队长媳妇一把将她拉起来。 “问你话呢,还有没有?” 李梅花连忙回答:“我在屋子里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别的,就这么多——” 大队长又带着人在屋子里翻了一遍,连菜地都挖了一遍,确实没找到其他东西了,和大家相互见证着把又东西清点登记了一遍,然后他带着财物、会计拿着账本、其他人在见证单上签了字,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了,这才鸣金收兵。 虽然一晚上累得够呛,但第二天一早,大队长就套上了牛车,带着宋家四口——宋软也跟去送行,和一众村干部到了公社。 盯着老宋一家像蔫鸡一样坐上火车,亲眼看见火车喷着长气哐当哐当地远去,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软先行回村,大队长带着“赃款”以及东风大队其他的村干部,集体步履沉重地向公社走去。 嗯,自首挨批去了——用脚趾头一想就知道这不是好事。 “领导,是这样的,我们发现已经进去的赵三柱身上还有件事,对,是贪污,数额还不小……” 别人对领导那是报喜不报忧,他们对领导那是报忧报忧再报忧——想想就觉得令头皮发麻好吗! 领导对他们不会有意见吧? 算了不用自我欺骗了,领导肯定会对他们有意见! 呜呜呜,人生怎么这么艰难!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这边大队长一行人的心情沉重如上坟,东风大队,那叫一个热热闹闹。 校长带着昨天考试的成绩回来了!大红榜贴在大队部门口,全村人都来看热闹。 宋软刚回村,就被匆匆赶来的韩珍珍抱住了胳膊:“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 “我去送我爸妈走了,毕竟是亲爹娘,要走了还是得送送。” 宋软毫不羞愧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韩珍珍气呼呼地把她的胳膊一甩:“好嘛!就你最大度,他们都那么对你了,你还送他们!平时这么厉害,现在怎么就软了?” 宋软单纯得宛如一朵白莲花:“毕竟是我的爸妈……” “这是在干嘛?” 见韩珍珍瞪着眼还要说什么,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韩珍珍像个单核处理器,很轻易地就被宋软拐到新的话题上面了,气闷被随之被抛之脑后,整个人又变得兴奋起来:“成绩出来了,贴在大队部门口的墙上,大家正看着呢!” 她叽叽喳喳的,像一只活泼的小雀:“我替你看了,哇哇,你可真厉害!第一名!满分呢!” “你肯定能当上老师!” 她激动得像是自己考了第一名一样,连拖带拽地把她拖到红纸前。 她的声音又尖又高,站在红纸前的校长也听见了。 校长一脸和蔼地看向热闹的人群: “确实正如这位同志说的,我们这次是按成绩排名录取的,也就是知青和村民各自的前三名。不过我们还得办一些手续,然后才能由村干部来公布录用人名单——你们的大队长在哪里?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商量。” 众人左右看看,难得没看见大队长的身影: “诶,大队长去哪里了” “不仅呢,会计他们也不在!” “找我干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呢,就看见大队长灰头土脸地赶着牛车回来了,车上除了本村的干部,后面还跟了几个陌生的人,衣衫破烂,看上去很是狼狈。 “这些人是谁啊?”大家伙儿议论纷纷。 宋软看见最后一个衣衫破烂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眼熟——不仅如此,这具身体甚至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了,心脏扑腾扑腾狂跳。 宋软:?? 她抬手照着自己胸口锤了一下:“怎么个事,心肝脾胃肺你们要起义啊?” 第86章 他是被发配到了土匪窝吗…… 周围很是热闹,村民们叽叽喳喳讨论陌生来人的声音、看成绩的考生或惊喜或痛心的喊叫声、亲朋好友对录取人的恭喜声、大队长和校长的交谈声……但是现在的宋软毫不关心。 她现在很不爽。 她瞪着眼看向狂跳的心脏处,又是咚咚两圈拳,然后小声地痛斥: “我告诉你,现在这个身体归我掌管,不管你有什么复杂的感情,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你再这样对着前朝念念不忘,我判你反清复明!倒反天罡,分不清大小王了 你还。” 狂跳的心脏渐渐平息下来。 宋软哼了一声,这才细细地打量来人。 这几个人衣衫破烂,灰扑扑的的像是用久了抹布一样,看着有些发脆。但是捋得很顺,连折痕褶皱都很少,看上去是主人有意识地整理过,所以一眼望去还是整洁干净的。 看上去都不年轻了,有的甚至连头发都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像是深深的沟壑,藏着岁月风砂砺过的艰辛,眼睛里是一片历经万事后的平静。稍微年轻一点的,眼睛更有神采些,背也挺得很直,但眉宇间总是无意识地皱着而形成的纹痕昭示着他们所经历的挫折与磨难。 结合现在的时代特点,很容易就能推测出这是被下发放的知识分子——别看从时间上来看距离动荡结束只有两年,便以为风浪应该已经渐渐平稳了,实际上反而在这段时间,疯狂程度更胜一筹,尤其是那些趁机宣泄私欲陷害忠良的蠹虫们,似乎也能察觉到末日的将近,跳梁般想推更多的人下水。 最后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打量的目光,一抬头,目光顺着落在了宋软脸上,也是一愣。 但随后又马上低下了头,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 ……好,肯定是原主认识的人,还怕牵连到原主,应该还是个对她不错的人。 宋软在原主的记忆里好一阵翻腾,终于把人对上了号。 ——这是当初因为惜才,自掏腰包给她交高中学费的校长范玉英,也是这群人里唯一的女性。 但是比起原主记忆里那个温慈而和蔼的老师,现在的范校长看上去狼狈得几乎叫人不敢认——原本总是一丝不苟、在脑后盘成一个圆圆的发髻的头发似乎被人粗暴地剪过,即使现在也已经尽力往后梳了,脸颊边还是散落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碎发,在寒风中被吹得飘荡,像干糙的枯草。 脸颊上的肉凹了进去,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只不过眼睛虽然疲惫,但还腰还努力挺直着,能看出以前的风骨。 宋软虽然认出来,但在这人多眼杂大庭广众之下也没算表现出来,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然后对着自己的身体继续小声地PUA: “咱又不是没有良心的人,这是你的恩人什么的,我也不会不管。合理要求你就提吗,整这么一出干什么,猝不及防要是露出了马脚叫人看出端倪来了,别说回报老师,讲不好就得和她一起蹲牛棚,还成了拖累,有没有点大局观念?” 狂跳的心渐渐安静下去了,连原本发酸的眼眶也缓了过来,视线清晰起来,一切恢复平静,宋软的原本皱起来的眉头也放松不少。 但是她也没就这么轻轻揭过,皱着眉头找系统叭叭告状去了。 “怎么个事,原主还在,还是说缓存没清干净?” 这种情况是只有这一次,还是以后还会出现?出现的频率是个什么样? 现在是看到一个恩人激动可以理解,她也能分辨出来,以后要是看到什么原来的暗恋对象啊啥啥啥,也搞这样的死动静怎么办? ——毕竟爱情这东西它本身就不讲道理不能用常理推测,万一叫她误以为是她自己一见钟情怎么办? 对面是个帅哥倒也就罢了,万一是个河童呢? 还有之后她是想考大学的,她从原主的记忆力能看出原主对大学很向往,万一填志愿的时候也整这么一出,叫她以为是自己突发奇想地想去这个大学呢? 她用了原主的身体,她很感激,也愿意帮着照顾对原主有恩的人、完成原主的遗憾什么的她毫无异议,但是这一切都得建立在这是她自己头脑清楚做出来的决定的基础上,要是是被神不知鬼不觉影响的——那绝对不行! 这样的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她还是她吗? 必须掰扯清楚。 怼精系统被她念叨得酷酷一顿查,好半天才回复: 【没有的事,原主她在你那个世界活的好好的,刚才这只是一点本能的反应,因为这个校长是她最感激的人,甚至在平|反后知道原主过得不好又给了她一些帮助,所以才这么激动,我已经向上级申请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宋软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你说什么玩意儿?” 【刚才这只是一点本能的反应,我已经申请……】 “不是,上一句。” 【原主她在你那个世界活的好好的……】 怼精系统反应过来,连忙大声自证清白: 【你们是先阴差阳错交换,我后到这个世界了绑定你的,不是我干的!所以和她对不了话,但是能看看她的情况。】 【原主她在你那个世界活得好好的,我看看,已经上了给你发录取通知书的大学了,虽然你那边的爹妈也不喜欢你,但你的家族信托不是给你发了一大笔奖学金,她大学生活还挺愉快的】 【噢,有一点不愉快,她外语学的俄语,但是你那边考的是英语,她四级没考过。她又不敢说自己以前没学过——毕竟你英语高考分还挺高,就去了一个小学生英语辅导机构当前台,没事就蹭课听,自己也天天挑灯夜战地学习,现在已经学到小学六年级了。】 【啊,现在已经学会用手机看网课了,没去机构前台了。】 【她吃饭的时候总说现在的生活像是梦一样,突然就来了天堂,但很抱歉或许是让你接手了她槽糕的人生】 【她说对不起】 宋软一下子又没话说了。 “算了,都是阴差阳错,”她哼哼唧唧地说,“又不是她故意干的,按照原定的轨迹她未来一生那么惨,没必要经历一遍。” “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也能考大学,而且我还遇见了你给我开了这么多挂,我也不算吃亏。” 怼精系统的电流滋滋地响,却半天没说出话。 过了一会儿,她的系统版面突然自动打开,上面是一条醒目的通知。 [管理员消息:您的系统向您赠送“力拔山兮气盖世”三份,请注意查收提取】 怼精系统凶巴巴的声音跟着响起:“你吃了屁的亏,我才吃亏了!我吃大亏了!我天天倒贴上班!” 韩珍珍突然凑过来,嗖一下把宋软的手举取来:“宋软!宋软在这里!” 宋软突然被打断:??? 韩珍珍恨铁不成地把她往上面推,一边低声骂骂咧咧:“你这个时候发什么呆,没听见校长说知青前三名和村里前三名站他后面去,一会儿跟着去公社办手续!” “哦哦哦。” 宋软连忙跟着站了上去,五个人就差她一个了。 一看知青里考上的另外两个——得,冤家路窄。 一个是和她打过一架的顾均,另一个是她刚来就试图坑她但屡屡不成功、一直到她展示出武力值后才似乎安静下来的田慧妮——到底是原书男女主,有两把刷子啊。 殊不知已经考上教师的田慧妮此刻心情很是不好。 她是重生的,重生前又是考上了大学,还知道两年后就要高考了所以一直有意识地复习,她自觉得buff已经叠满,想着自己怎么在东风大队这个小旮沓肯定是首屈一指——没想到居然才第三! 差一点连这么个破老师都当不上! 要是只输给顾均她还好想,毕竟以后是一家人肉烂在一个锅里——偏偏她和均哥都被被宋软这个他们都不喜欢的人死死地压着! 她越想脸色越不好,顾均也脸色难看,宋软更没心情和这两人聊天,知青录取人这边萦绕着安静而尴尬的氛围。 宋软把目光投到另一边。 村里考上的三个人不出她意料,大队长家的王杏儿稳摘了其中的一个名额。 原本大队长耷拉得像一张苦瓜褶子皮老脸,看见自家姑娘真的考上老师不用再到土里刨食了,脸上也挤出了一丝笑容。 她冲韩珍珍一使眼色——你的仓库管理员的位置,空出来了。 韩珍珍猛然间想到这一点,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激动起 来——明年不用干活了!! 孙婆子突然嗷了一嗓子:“老头子,地下的老头子,你看看啊,咱们儿媳妇考上老师了!咱老赵家了不得啊!!” 她像一只敏捷的豹子,猛地扑了上去,手跟鹰爪子一样紧紧地抓着吴建国的胳膊:“我就知道啊老三媳妇,你是个有文化的,你一定能考上老师,你给咱家长脸了啊!” 那副慈爱而和善的样子,仿佛和这个儿媳关系一直这么好,她一直是这样的好婆婆似的。 周围的人齐齐地打了个寒颤。 吴建国也是嗤之以鼻,猛地一抽想把胳膊抽走,没抽动。 吴建国:“……” 他又加力气,依然纹丝不动。 孙婆子像是毫无察觉似的,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发生变化,继续亲亲热热地说:“老三媳妇啊,娘回家给你蒸鸡蛋。” 她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心疼的样子十分明显,但还是一咬牙:“蒸两个!就给你吃!” 大孙子铁蛋吸着鼻涕跑过来:“奶,奶,我也要!” “去去去,”孙婆子的爱此刻转移得很是干脆利落,毫不心软地说,“今天是你三婶的好日子,你吃个屁!” “豁!” 周围的人眼睛都瞪大了,挤眉弄眼地相互嘀咕着。 “孙婆子转了性了诶。” “啥玩意儿转性,她不一直这样谁好心疼谁吗。为民媳妇当上老师,以后满工分逢年过节听说还会发东西,她能不喜欢嘛。我要有这么个儿媳妇,我也喜欢。” “说的也是,诶——杏儿丫头也考上了,她不是还没定下吗。” “我小儿子正好也没说亲呢,也是一表人才,你说我要不然……”一个黑黑瘦瘦的大娘一拍大腿,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上去十分心动。 她嘴里说的一表人才小儿子宋软见到过,怎么说呢,只能说母爱很伟大,黄鼠狼觉得自家孩子香。 ——那人相当地遗传了这位瘦黑婶子的身材,就跟那地鼠似的,估计跳起来可能有一米七,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一天天地里的活活不干,就喜欢和二赖子一起四处游荡打牌。 偏偏还自我感觉良好,看不上村里的姑娘,一心盯着城里来的女知青——女知青是从城里来的又不是从战区灾区来的,脑袋没被炮轰眼睛没被泥糊的,怎么可能看上他?这才一直单了下来。 大队长是个好官,故而也有人愿意维护他的闺女,当即有人站出来,大声打击这位黑瘦大娘: “诶呦天还没黑呢你就做起梦来了,就你那还没我家炕桌高的老小,给我都不要,还想当大队长的女婿哪?” 那大娘瞬间涨红了脸:“你知道什么!我老小还在长!” “嗯嗯嗯,长长长,那你等他长完了再娶媳妇呗!” 周围是一片快活的笑声。 底下热闹,录取队那边也有着小官司。 吴建国都参加考试了,作为她男人的赵为民当然也报了名,但他只有个小学学历,又这么多年了该忘得都忘得差不多,看卷子就是“请你XXX,图中XXX,如何XXX”,怎么可能考得好?也就得了个三四十分,排到了十来名。 虽然村里还有比他更低的叫他不至于垫底,但显然无缘老师这个职位。 看着台上春风得意的吴建国,他整个人难受得不行,——他居然连他媳妇都没考过!叶香也是,一个女人,都嫁人了,还这么招摇干什么,一点没想着给她男人留面子! 同时也忍不住在心中幻想,要是考上老师的不是他媳妇,而是他,那该多好啊! 虽说都是一家人,但这种好活儿,不就该他这样的一家之主干吗!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明显,原本眸光闪烁盯着台上笑得大牙都龇出来的王杏儿的白寡妇只是随意一扫,便注意到了。 她只是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推测出这男人脑子的想法。 这些男人啊,自己没本事也不会反思羞愧,只觉得别人有眼不识泰山天下人都对不起自己,并想方设法地想要摘别人桃子——如果是自家女人的那就更理所当然了。 白寡妇一边轻蔑地想着,突然一顿,眼里眸光变幻。 “为民,”她温温柔柔地过来搭话。 赵为民茫然地抬起头,见是她,脊背松散了些:“啊,白姐?” “小香考上教师了,恭喜你啊。”她笑吟吟地说,看上去似乎真是为了他高兴似的,“你能干活儿,小香又吃上了旱涝保收的皇粮,你二哥还是光荣的军人,你们家里的日子眼见着要蒸蒸日上啊!” 赵为民却越听越难受——他哥当兵吃公家粮,他媳妇当老师吃公家粮,一家子就他最没用! 但是这话又不能和别人说,尤其白姐——这不就丢脸丢到女人面前去了吗! 他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嗐,什么蒸蒸日上不蒸蒸日上的,大家不都一样,就这么过呗。” 白寡妇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面上却一无所知的样子,嗔道:“你哪儿和我们一样啊,你和为军可是亲兄弟呢,到时候叫你哥哥在公社甚至县城帮你找个工作,那可就成城里人了!” 赵为民苦笑:“工作哪儿那么好找啊?一个萝卜一个坑的。” 白寡妇蹙起眉头,用推测地语气说:“对我们来说当然不容易,但总会有坑的,你看我们大队的宋软,不就是卖了工作下来的?这不就空出来一个?或者其他的情况什么的……肯定还是有机会的,不至于一成不变。” 赵为民摇头,用一种指导的语气说:“白姐,这就是你想简单了。” “宋软这是特殊情况,哪儿有这么多人卖工作?就算真的干不了了,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不能接吗?就算真的要卖,最起码也得大几百甚至上千了,咱们都是土里刨粮食的,哪里拿得出来?” 白寡妇一副受教的语气:“确实是我想简单了,不如你思想深刻。” 赵为民虽然心中还是郁郁,但是被异性,还是白寡妇这样有些颜色的异性吹捧,到底精神几分。 白寡妇像是被深深地打击到了:“确实,工作这么难得的东西,城里人都抢不过来,又哪儿是我们这样的泥腿子能够得到的?” 赵为民只觉得心中中了一箭,越发不甘。 “而且我们也没有个有工作的亲朋好友,就是真的有,除了父母,就算是嫡亲兄弟姐妹,又有谁愿意把工作的机会让给我们呢?他们也要有自己的生活的。” “要是我男人还在的时候有工作就好了,我现在就能接了,也不必过得这么艰难——我倒还好,主要是小兰和小凤,唉!” 她深深地叹气,又像是猛然惊醒来,作势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笑道:“说这些干什么,尽想些不可能的好事,真是叫你笑话。” “没事白姐,我知道你也是太难了。”赵为民习惯性地安慰道,突然眼睛一亮,身体也随之一顿,仿佛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好事一样,只是又面上浮现出纠结之色。 白寡妇便知道他想到那个方法了,心中满意,但面上低沉,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生活艰难的话题中没回过神来。 但等了半天,眼见着上面的人似乎都快要动身了,也不见赵为民的动作,扭头一看,他还搁那一脸天人交战的表情纠结着。 这瞻前顾后没用的男人! 白寡妇在心中分外嫌弃,面上不显,只是有些兴意阑珊地说:“好啦,看他们应该也就要去公社办手续定下来了,没别的事我得先回去了。小兰和小凤这俩丫头今天要洗头,可是个大工程呢。” 她说着,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走了一段路,突然哎呦了一声:“这鞋子!” 她一边恼火地说,一边单脚跳着到一棵树后,蹲下来摆弄。 赵为民此刻心思都在邪道上,压根没空在意白寡妇到底走没有,但是白寡妇那句轻飘飘的“他们应该也就 要去公社办手续定下来了“,却像是一把火,猛地烧干净了他最后的那点犹豫以及理智。 他猛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直接跑了上去,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把扯住校长的衣袖,扯着嗓子喊:“校长,校长,我有事想问!” 众人一脸的茫然。 大队长也是莫名其妙,但真怕他有什么事,也没阻拦。 校长扯了一下衣袖,没抽出来,原本乐呵呵的笑容顿了一下,但仍然温和地说:“同志,你有什么事?” 赵为民嚷嚷着说:“我听说城里的工作是可以让家里人接班的,叶香是我媳妇,我怕她累到,愿意替她干!” 他到底还是要几分脸——虽然不多,随口扯了个大义凛然的理由。 “???” 底下的村民们面面相觑——还可以这样的吗?没见过啊? 但也有人心思浮动,目光闪烁地看向教师预备队。 林信平盯着王杏儿,脸上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心动。 王杏儿也看到了恋人的表情,但她傻乎乎以为是对方在为自己开心,还勾着嘴角冲他笑了笑。 原本一脸慈祥抓着吴建国手千叮咛万嘱咐的孙婆子一顿,脸上温柔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幽深。 相对于外人,当然是儿媳妇有了工作好——毕竟是一家的,但和亲生的儿子比起来,当然儿媳妇就又成了外人了。 吴建国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猛地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 “还替我干活儿,你以后能不能替我去死?好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自己没卵用考不上教师,打起你媳妇的注意来了。你咋这不要脸嘞?别人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是靠妻靠妻,吃肉吃鸡?人家好歹还是小白脸才能吃软饭,你看你一张黑黢的丑脸你也配!” “肚子里的算盘全打在你媳妇头上,老母猪带胸罩你是一套一套又一套。有没有点男人样!真这么没用你怎么不直接入赘啊你,你个不会打鸣阉公鸡,自己没用,所以母鸡下个蛋你都要说是你下的,要不要脸啊!” 底下的村民们几乎笑得人仰马翻。 “哈哈哈,为民媳妇真不愧是知青,你听听这骂人的话,一口气不带喘的。” “文化人骂人都不一样!” 赵为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媳妇,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毕竟是个女人,我是担心你累坏了……” “你不是,你太是了,你个鸡贼男!” 吴建国咆哮着,猛地把手从孙婆子怀里抽出来。 都是男人,什么意思谁不懂啊!心知肚明!了如指掌! 吴建国和他以前的媳妇就是在工作中认识的,当时也有个机会,人选就在他和他媳妇中选,他媳妇的几率还比他大些。他当时哄着他媳妇,说这些不希望她太累的话,哄得他媳妇将这个机会让给了他,这才完成了他的第一次升职。 机会这种东西,你以为你只是慢了一步,但对于他们这种没有背景也没有什么格外突出能力的普通人来说,实际上是一步慢步步慢,他媳妇的工资级别等等渐渐落后他一大截,这又奠定了他在家里的“支柱”地位。 每次一旦吵架,他又可以用“家几乎都是我顶着”这样的话在占领道德制高点、处于几乎不败的地位。 ——这一套操作他可太熟悉了!所以能叫赵为民这个还不甚熟练的新手哄了去? 现在他穿成女人,基本立场与利益发生转变,可以毫无顾忌但负责任并大声地说一句,任何男人借着“心疼你”的旗号叫你放松、停下脚步话,都是不怀好意的放屁! 要这样真是好的,他自己为什么一刻不停地向前钻?他是傻子? 全天下就男人最精明! 吴建国暴跳如雷。 “老三媳妇……”孙婆子眼见着形势不好,连忙上去和稀泥,“老三这是并不会说话,心还是好的——他这不也是怕你累着吗?” “他心好?他良心大大的坏!坏的流脓,脓里面钻出来的蛆都是黑心的!” 吴建国压根不吃这一套! 赵为民被他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偏偏想不出反驳的话,于是干脆转头看向校长:“校长,我是她男人,应该可以接她的工作,对吧?” “我是你麻痹!对你妈的头!!” 吴建国怒发冲冠,像一个一百斤的炮弹一样猛地一头撞了赵为民的胸膛,一下就把他撞到在了地上。 他穿来的时候秋收都已经结束了,但是余下的零零散散的农活都叫他累的几乎脱了一层皮,后年底才高考,要是这个老师的职位被赵为民抢了,他岂不是要干两年的农活?! 更别说当老师还有钱拿! 他虽然身体上是个女人,但灵魂上还在男频,“什么就是要为爱人放弃一切”的思想洗脑,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宁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女人如衣服——现在对吴建国来说应该是男人如衣服,才是他的信条! 他眼睛都红了,骑跨在赵为民身上,抡起巴掌哐哐地往底下扇: “老子叫你放屁!老子叫你放屁!放你娘的五谷玲珑罗圈屁!” 一边的孙婆子不乐意了,加上她本身就有那么点拉偏架的意思,当即就撸着袖子站了出来: “哎我说老三媳妇,你骂老三就骂老三,你老捎带上我干什么?” 吴建国“hetui~”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你们蛇生蛇鼠生鼠,蛇鼠一窝毒到一块去了!” 孙婆子原本还是之装模做样生气,现在是真火了:“你个小娼|妇,考上个老师看把你得意的,分不清大小王了你。哪家媳妇像你这样对婆婆和男人讲话的,你不孝顺!” 吴建国一膝盖顶在赵为民的脆弱之处,顶得他眼冒金星再无反抗之力,一边再次哐哐扇他大嘴巴子,一边不服气地说:“就你这么个恶毒的人,我要是孝顺你,那叫为虎作伥!我有良心,干不来这事!” 孙婆子被气得呀呀直叫,撸着袖子扑了上去。 原本被受瞩目和羡慕的教师预备队乱成一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校长还没反应过来,底下已经打成两团旋风。 他脸上一直完美保持着的笑容都挂不住了,一脸的目瞪口呆。 看看前面突然就打成一团的人,看看底下习以为常兴致勃勃、有的甚至还掏出瓜子有模有样点评的村民,再看看一脸心累但似乎也能看出见怪不怪的大队长、最后看看已经默契散开给打架三人腾地方的其他老师预备员们。 ——不是,为什么你们这么熟练,这在你们这是个常见事吗? 文质彬彬一辈子,和同事之间矛盾再大也不过就红个脸,一直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校长呆住了。 一呆住就没反应过来,然后挨了打得激烈的三人中不知道是谁的重重一脚。 “哐当”一下! 校长以一个倒栽葱的姿势头朝下从台子上栽了下去。 “校长!!” “卧槽!!校长摔了!” 周围人一片大惊,连忙冲上去把人扶起来。 好在台子不高,校长捂着脑袋,晕晕乎乎地站起来。 “让我看看!”门板子已经送了好几位头破血流人乡亲去卫生院的徐大牙挤了进来,熟练地扒开倒霉校长的头发看了看:“没事,就一个包,养养就行。” 看校长一副还没缓过神来的表情,安慰道:“没事没事,这次被误伤——下次肯定就不会了,你看我们都有经验。” 下次?经验? 头晕眼花的校长更是眼前一花,他好像是被分来当新学校的校长,不是被发配土匪窝平叛吧? “胡咧咧什么!”大队长挂不住脸,瞪了徐大牙一眼,然后对校长赔笑着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这次只是意外,我们大队平日还是和谐的,一般不这样。” 校长幽幽地看着他:真的吗? 大队长为了证明自己大队大部分时候还是和谐的,连忙叫人:“二赖子!老 三!老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分开!闹来闹去的像什么样子!!” 从村民堆里跳出三个男人,很快地将三人一个一个地架着分开。 争端似乎一瞬间就被平息。 大队长搓着手,嘿嘿笑着看向校长,努力展示自己和善与纯良。 校长:…… 怎么说呢。 他很想相信。 你吩咐人的动作很熟练、被你吩咐制止打架的人动作也很熟练、被拉开的人也很熟练……你们大队确定平时很少这样的事吗? 不信。 但到底一村之长要给几分面子——主要是也不想挖出更多的证据叫自己更死心,校长决定把这一页轻轻解去。 他看村民们已经把那打架三人组架牢了,这才慢慢地走到他们前面去,对着赵为民——其实也是对着所有人说: “同志,你心疼妻子……” 呃,看着打得鼻青脸肿的两口子,校长觉得自己说这话都亏心,但多年历练的脸皮还是让他坚持着说了下去,“但是我们这次录取老师,是纯粹按照成绩来的,即使是夫妻,也不能随意换岗。” “如果您的妻子实在不方便或者没有精力担任的话,可以由自己选择放弃,名额将会顺延给第四名。” 第四名瞬间精神起来了,冲着赵为民大喊:“为民,你要是实在心疼媳妇,不然就让她放弃吧!” “滚犊子的玩意儿!谁说要放弃了!” 第一个骂开的居然是孙婆子,头发凌乱,脸上是红一道紫一道的血印子,但不妨碍此刻眼睛瞪得像铜铃:“当老师不比种地轻松,我们心疼她,就更该让她当老师了!我们不放弃!” 被吴建国踹得脚印还没拍干净呢,就已经开始说多心疼这个儿媳妇了,也是一点都不害臊。 吴建国也大声地叫嚷开了:“对!!谁说我要放弃了,我要当老师!” 被扇得像用沸水烫过的猪头的赵为民也含含糊糊地说:“对,我媳妇当老师。” 这会儿三人又众志成城团结和谐了。 第四名怏怏地退下。 一直装作摆弄鞋子的白寡妇终于把鞋子弄好了,面无表情地离开——一定要按成绩来的话,她得刀十来个人才能轮到她。 林信平也是一脸的失落。 校长看着团结一家人,嘴角抽了抽——真的不是很懂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嗯,要不说是一家人呢。 “那我们去公社一起去公社办手续。” 大队长还有事,故而叫老王去套牛车。 因为开头已经发生这么大的事了,办手续的那点小繁琐在众人眼中都不算个事。 一切顺利。 回来的时候,村里正在分煤面子。 ——没办法,东北这嘎达的冬天实在是冷,零下好几十度了,要是不多准备点过冬的燃料物资,冬天会被活生生冻死的!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煤面子应该是秋收后就得拉来的,但最近东风大队是一波一波又一波,连带着公社政府和派出所都工作量剧增,拖煤面子的事就这样耽搁下来了。 好在现在也不算太晚,打谷场热热闹闹的,大家提着煤,兴高采烈地交谈着。 宋软单手拧着分给她煤,回到自己家里。 金花看见她手上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还以为她打到了什么好东西,嗷呜一声扑上来就要扯。 宋软顺手把它的虎头推开,因为摸了煤面子黑乎乎手在它的头上留下了一个手印。 金花成了黑花,呆头呆脑地看着她。 宋软没忍住,噗呲一声乐了出来:“去去去,我要活煤饼子了,你一边玩儿去。” 金花不死心地上前又闻了闻,一点香甜的血腥肉味都没有,反而是一股说不出来刺鼻味道,它阿秋阿求地打了两个喷嚏,嫌弃地把煤袋子一拍,尾巴一甩,高傲地朝屋子里走去。 这两脚兽真没用! “嘿,”宋软气乐了,“你现在爱答不理,我倒时候烧炕烤火的时候可别凑过来哈!” 虎虎听不懂。 到时候虎虎凑过来你还能把虎虎踹出去? 金花知道这个凶婆娘只会嘴上骂两句,最多不痛不痒地抽它两鼻窦,但力度也会把控在懵逼不伤脑的范围内,和那种一拳锤死野猪的力气也不一样,所以一点也不气虚。 甚至看走得远了一下打不到,嗷呜嗷呜叫嚣着顶嘴。 “呵!”宋软随手从菜园子里捡了块土坷垃丢了过去。 金花一个灵活走位,毛都没沾到一根。 宋软懒得和这个不懂事的黄毛畜生计较,蹲下来准备材料做煤饼子。 要把煤面活成煤饼子的事还是徐大牙告诉她的。 煤面子和煤块不一样,它主打一个细碎,直接烧要么因为接触面积大噼里啪啦一下就烧干净了,一点也不划算;要么压得瓷严实一下就把火压死——两种极端,但都不好烧。 所以得加一些黄泥水和煤面拌起来,团成一个个煤饼子,铺在地上晾干,烧得时候就敲一小块下来。 当然,熟练的人家直接团吧团吧,吧唧一下甩在墙上,要用的时候往下一抠就行——等春天了外来的人走过这些人家的屋外,就会发现墙上残留着一小块一小块的黑色痕迹,还有一些干净留下的黑色颗粒,疙疙赖赖的,像是墙会留痘印似的。 或者手法更娴熟一点的直接搓成拳头大小的煤球,用起来刚刚好。 不过宋软没这个手艺,她只能老老实实的搓圆饼子——乍一看挺简单的,宋软一边搓一边信心十足地想,等搓好了,还得给原主那校长送点去——替原主报效恩师。 嗯。 要是光等她搓完……恩师应该已经报废了。 这玩意儿是真不好搓啊,宋软边活泥边搓煤饼子,两只爪子没一会儿就黢黑黢黑的了,手掌心和虎口处又酸又麻,小臂大臂也不自觉的抽抽,脸上全是一道一道金花一样的黑痕,感觉鼻孔全是煤灰。 她看看还剩下的大几十斤煤饼子,沉默了。 我可爱的由虎头带领的孩儿小兵队呢?组织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第87章 “将功赎过”与“过过过…… 宋软把金花和白围脖锁到厨房里,打算去召见孩儿队队长。 她活了两辈子,加上前世还是在那样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也都是头一次遇见金花这样奇葩、赖在人类家蹭吃蹭喝还不走的老虎。但金花毕竟是少数——甚至可以说绝无仅有,小孩子要是不懂事在她这和老虎玩成习惯了,以后在山林子遇到其他野老虎也没什么警惕心怎么办呢? 厨房因为炉火未熄,整个空间里暖呼呼的,金花还挺满意的,垫着大爪子大摇大摆地走到灶膛边边,然后动作熟练地隔了一小段避免火星子灼烧它漂亮的皮毛,尾巴一甩正要躺下,看着硬邦邦的地面下想起了什么,整个人虎重新站了起来。 “呜嗷,呜嗷。”它拿大爪子砰砰地拍着地,打着响鼻发出抗议。 凶婆娘,我的垫子呢?拿过来! 没有垫子怎么睡! 宋软奇迹般地听懂了,她一边从卧房里把特地给金花编的大垫子拖过来,一边骂骂咧咧:“瞧把你能的,还没有垫子睡不了,你以前是怎么睡的?找野人帮你编垫子是吧?” 金花已经达成了目的,双耳向脑后一拉,自动屏蔽了宋软的声音。 这凶婆娘嘴碎得很,虎虎听了烦。 不听不听。 它尾巴一甩,像一座小金山倾倒一样躺在了垫子上,然后又变成了一滩金水,伸腰瘫爪子流动地到处都是,连垫垫都张开了。 真舒服。 它以前过的是什么清汤寡水的苦日子。 金花尾巴一摆一摆地悠闲拍着地面,虎眼眼见着就要慢慢合上了。 宋软看它这悠哉悠哉的样子就气不顺,莫名就理解了为什么那些上了一天班的父母回家,看见自己玩儿一天的孩子时怨气那么重了。 她看着金花,冷笑地拿出一块抹布,从水缸里取了水蘸得湿透,然后逆着金花浑身的毛毛从头到脚擦了一遍。 金花震惊地睁开眼看这个歹毒的两脚兽,眼中的瞳孔放大又缩小,嗷嗷嗷嗷地大声控诉。 “这声音真美妙。”宋软满意地点头,无视金花骂骂咧咧的低吼,志得意满地走出了厨房,“现在舒服了。” 不是,这两脚兽是变态吧! 金花气得弹出指甲在地上直抓,看一边精力满满、正追着一根挂在窗户上像风铃一样被吹得飘来飘去的肉条蹦跳着扑咬的白围脖,把它叼了过来。 还玩儿什么玩儿,过来给你妈我舔毛! ——然后顺嘴把那根肉条吃了。 吧唧吧唧。 还挺好吃。 这两脚兽平时不让它吃,说什么会掉毛这样骗虎的话,呸!虎虎就要吃! 它咬咬咬咬咬。 宋软这边还没意识到她现在已经成为了把孙猴子关在炼丹房的太上老君,心情愉悦地往外走——去找她的孩儿兵去! 刚打开门,就被在门口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唬了一跳——她记得她没买石雕啊? 她定睛一看,缓过神来:“宁远,你怎么来了?” 自从她上次从野猪嘴中救了宁远,两人的关系亲近不少,宁远甚至要把她的租金都退了叫她白住,不过宋软坚决不同意——她还是更相信白纸黑字的契约——用亲兄弟还明算账、你要是不收钱我都不敢住之类的话把他堵了回去,这才叫他作罢。 但他似乎很过意不去,于是隔三差五地会送点东西过来,有时候是自己做的鸡蛋饼粘豆包,有时候是从山上摘来、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的蓝莓灯笼果之类野果;宋软那也不能白拿,宁远虽然不要,但这孩子腼腆,说不过她,还实诚,每次加上一句“那我生气了”“这样你下次就别来了”之类的凶两句,他就会乖乖听话。 这样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起来。 ——就比如金花现在非常喜欢的那个席子,就是她托宁远做的,你还别说,手艺那是真不错。 但宁远的性子实在腼腆,不知道为什么,和人讲两句话就结巴红脸。 宁远已经在宋软门口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了,但是一直没敢上去敲门,正吸气又呼气想着一咬牙呢,结果门已经打开了。 他对上宋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脸腾一下就红了,活像是白瓷刷上了红漆。 真的是肉眼可见,一下就红了。 宋软震撼地看着,想起了那种倒热水会变色的茶杯。 宁远对上她因为惊奇格外专注的目光,脸上的颜色更红了,原本在心中来来回回被了好几遍的腹稿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大脑一片空白,只会凭着本能结结巴巴:“我,我听说你考上了教师,我给你送、送点贺礼。” 说真的,要是换一个男的在她面前这样,她不说两巴掌叫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起码也是疏而远之的。 但是宁远长得实在好看,她也不是不能忍耐一下——宁远的精致得像bjd娃娃,,脸红的时候就像是云霞在白云间铺开,那叫一个灼灼艳丽。 bjd娃娃说着,把手中的篮子递给她。 即使盖了白布,宋软也能闻到浓浓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宁远似乎怕又像之前那样被她两句话绕得又拿东西回去,快步回去了。 跑得还挺快。 宋软掀开篮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米糕,胖乎乎白绵绵的,撕开里面是如蜂窝一样内芯,一按下去,回弹地还挺快。 宋软咬了一口,甜甜的米香在舌尖蔓开,手艺确实不错。 宋软心情极好把篮子放回厨房,然后就发现金花正在偷吃她的肉干,日常给了它两鼻窦把肉干收好,继续去大队长家找她的孩儿兵队长虎头去。 一听搓完煤饼子会正儿八经请他们吃一顿饭,虎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这位宋姐姐是个多有钱又大方的仙女姐姐! 他们平时帮她捡捡柴火都能换到糖块,攒攒还能换香到叫人流口水的蒸鸡蛋,现在说会正儿八经请他们吃一顿好吃的,那不就说明比鸡蛋羹还好吗! 什么东西能比鸡蛋羹还好吃啊!他都不敢想! 而且既然是吃饭,那肯定还有馍馍,他都不敢贪心想什么白馍馍,但就是二合面三合面馍馍也好啊! 要知道现在不是秋收那样得干重活的日子,他们这些小孩子,甚至很多大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吃半干的糊糊呢! 不就是搓煤饼子吗!他们天天搓,可有经验了。宋姐姐家就一个人,被分到的煤面子最多也不过百来斤,他们人多,分分一人也就一二十斤,多简单的事啊! 虎头的眼睛亮得像是一双探照灯,一边咽口水,一边急切地对宋软说:“宋姐姐、宋姐姐你等一下,小弟小丫他们在外面玩儿,我这就把他们叫回来!我们马上就去!” 眨眼之间就已经窜了出去,速度快得像一只窜出牢笼的灰兔子。 宋软溜溜达达地转到堂屋里去,打算和大队长说一声。 然后就看见大队长正在炕上唉声叹气。 大队长媳妇正盘着腿在炕上补衣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天天的叹气叹气,家里的福气都要被你叹没了,咱闺女才考上老师呢,你不说为咱闺女开心,又怎么了你这个老东西!” “闺女以后有着落当然是个好事,我是想在想今天来的那群人……唉!” 大队长是真的愁啊,他吧嗒吧嗒地砸着旱烟,脸像老树皮一样深深地皱起。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寸呢?去找公社领导认错检讨的时候,恰巧公社领导怎因为几个被下放还不知道怎么安排的人犯愁,得,正好撞枪头口,一波人全都领回来了。 领导倒是说的轻松,说着这群人都是要改造的不用多好的条件,随便找个牛棚叫他们带着就行。 呸! 牛棚给他们住了,牛住哪儿啊? 这群被下放的都是些知识分子,老弱病脆那是占了个全,叫他们自己修房子显然是异想天开……难不成他们还要给这群人盖房子?砖石木瓦不要钱的啊? 他们是东风大队,不是东风王朝!现在分完粮,仓库连老鼠都不往那边跑。 再说,队员们知道了能不闹? 当然,你要说硬说现成的空屋子,他们村里当然也不是没有。但是能在他们这空着没人争的,那都是破烂到一定地步了。 缺梁少壁破顶的,夏天捱一捱也就过去了,还能说一句凉快,他们这冬天可是零下好几十度,就那么个破屋子,捱一捱就凉成块了啊! 他们凉了,他们的东风大队的先进大队的评比,也肯定凉了啊! 而且领导给他们分这批人也有点让他们“将功赎过”的意思,要是这群人凉的一个都不剩,那就是“过过过过”! 天老爷哦,他怎么这么难哦!! 他蹬腿之前,还能不能看见他们东风大队被评上先进大队的那一天啊?难不成以后评上了,让虎头来他坟前烧信给他? 但是现在又说打倒牛鬼蛇神,人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地府鬼神的,虎头烧给他,他能收到吗? 大队长越想越悲伤,一张老脸愁成了皱巴巴揉成一团的菊花。 见宋软来了,强打起精神:“小宋?” 第88章 小卷王虎头 宋软识趣地装作没看见他那张皱着橘子皮的老脸——不过从她下乡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她就没咋见过这张橘子皮舒展过几次。她个人觉得,大队长脸上那层层叠叠的褶子除了岁月的磨砺,自己天天锻炼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她把自己借用虎头小队的事含糊地说了一下——没直接说以工代赈,只说孩子们经常来找她玩儿,她和孩子们已经是朋友,明天中午要请孩子们吃饭,叫他们不要拦着,也不用做孩子们的饭了。 ——毕竟这年头没有比吃饭还顶顶大的事了,饭都是数着人头做的,小孩子们要是在饭点不回家还出去没 有个正当理由是铁要挨削的,更别说她明天是要打包一窝的孩子走。 而且,俗话说得好,人老奸马老滑,虽然虎头小队口风紧瞒得死,但毕竟是也只是小孩子,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队长多少会有猜测。 要是叫他误会自己诓骗小孩子白帮她干活,那多不好啊,整得她像是多黑心一样。 大队长也不是个傻子——主要是这年头家家粮食都紧张,谁平白无故地会请别人吃饭?宋软也不是冤大头的性子,八成是自家孩儿们帮了她什么忙。 但一群小孩子,能帮上什么忙——最多不就捡捡柴喂喂鸡扫扫地什么的,大队长真没当一回事。 上宋软本身就在他这几乎刷满了好感,再加上这次还在老师招考中得了个第一——乖乖,那可是唯一一个满分啊! 大队长很尊敬读书人的。 说起来他家往前数三代都还揣着破碗要饭,西北风刮进他们的肚子都要掉两滴泪。但是,据说,他们家以前还阔过的——据说在不知道往前数几朝的遥远时候,出了个举人老爷呢。 所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很是影响着他们。大队长的爹袜子都穿得漏脚后跟,还咬着牙供大队长念学堂。 虽然没念出个子丑寅卯,但好歹会打算盘也能写几个字,但在他那代人均大字不识一个的同辈中已经公认是极有学问的了,再加上他为人豪爽义气,这才被选上了大队长,家里的条件也渐渐好起来。 于是他更加相信会读书是好事。 不然也不会做出把自己闺女供到初中的事儿——要知道现在多少男娃家里都舍不得送去上学呢! 而且现在,闺女考上了老师,以后也算是吃公家粮旱涝保收了,大队长就更相信读书是好事了。 所以他挺乐意自家孩子和宋软这样有学问的人待在一起的,那个词怎么说的,熏陶熏陶。 当即一挥袖子,豪爽地说:“一群小崽子,一天天的捣蛋不够找你玩儿你不嫌闹我们还消停呢,哪儿还用得着专门请吃饭?” 这年头人力不值钱,又还只是小孩子,不去宋软那也会漫山遍野蹿、追鸡逗狗玩儿的,消耗消耗精力也好。 宋软思考了一下东北人的战斗力,决定不和循序渐进撕吧,一开口就直接上完一连串的大招: “那不行,我东西都准备好了,他们不去不就是浪费了吗……我又不是请你我是请孩子们……你是不是不想我和你家孩子玩儿,是不是看不起我……都说好的事你叫我言而无信多丢人啊……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反正我明天中午要是看不见人我肯定会生气的。” 大队长都呆住了。 他想扭头寻找战友支援,却发现他媳妇不知道哪里去了。 啊,什么玩意儿噼里啪啦就炸完了嘞?不是,他才说一句啊,这按流程来说才是开头啊! 就像你试探性地向对面扔了个鸡毛掸子,结果对面哐哐当当地冲你丢了一排核弹然后哔哔哔地一阵枪支弹雨扫射,你的阵地,瞬间成烟花了。 这也忒不讲武德了,哪儿有这样婶儿的! 宋软看看已经被她轰懵了的大队长,拍拍屁股走了。 走到门口,恍若不经意地说一句:“大队长,这也快到寒假了,咱们刚修的学校今年怕是开不了工,再上课得是明年春天了吧?” 大队长下意识地跟着点头:“那肯定,学费都是一期一期交的,现在就剩个尾巴了,傻子才来呢,起码要等明年春……?” 他的声音一顿。 对啊,学校空着啊! 先凑合着住,反正离明年开学还有那么长一段时间,这群人就是蜗牛转世,也够他们把那破房子补好了。 实在不行叫他儿子搭把手——他有三个儿子呢! 村民不乐意给这些要改造的下放分子修房子他也不好强迫,他自己儿子不乐意——不乐意也得给他憋着! 他一个当爹的,还是大队长都天天操心成这样,他们当儿子的凭啥那么轻松 大队长一下子像是卸了思想上的包袱一样轻松起来,橘子皮老脸抻开了。 正巧虎头召集齐了队员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宋软笑了笑,一边带领一仗孩儿兵们朝家里走去,一边在心中琢磨。 原主恩师肯定是要报答的,但她可没想把自己报进去。 先不说东风大队第一次迎来下放分子,正是最新鲜的时候,村民们肯定明里暗里关注着——当初她下乡的时候,都是不知道第多少波知青了,仍旧被像个猴儿似的围观了半个月。 可别小看这些看上去憨厚木讷的村民们,知道什么叫乡村情报组织吗,尤其是那些个大婶大妈,个个都是中的斗鸡中的战斗鸡、克格勃里的vip,关键还有个情报交流中心——以前是村头那颗树底下,现在天冷了就随机掉落在与会人员家里,信息交流往来那叫一个密切。 还有,她可是数了,这批被下放的人足足有六个,就东风大队这个条件肯定是大通铺住在一起,这人多眼杂的,她也不能确定个个都是好的啊。 现在的成分可是能定人生死的,她要是被扣了帽子,高考的政审够她喝一壶。 别到时候恩师没报答,先把自己报废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面色平静地拿钥匙打开大门,娃娃兵们动作熟练地朝着煤面堆扑过去,那奋勇争先的样子,活像是一窝小蜜蜂发现一片花海似的。 现在的小孩子可不是后世被娇宠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王子公主,个个都是手工小达人,能干的活像是鲁班转世。 都不找宋软要工具,有的直接用路上捡来的树枝搅,从宋软柴房里薅了两根柴绑一起做成用柴叉子叉——宋软的柴房八成是他们填满的,从里面挑两根合适的柴那叫一个轻车熟路,就跟回自己家上炕似的。 虎头最卷,选了一根三指粗且笔直木棍,搅和好的煤糊糊均匀地在上面糊了一层,稍稍晾干定型,就把木棍从中抽出来,然后再裹下一个,裹完三四个第一个第一个就晾得差不多了,再分成小块,等它彻底晾干,就是更好烧的空心煤了。 关键是动作一点也不慢,看上去年龄八岁工龄七年。 宋软看得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天还没完全黑,宋软被分到的那一大袋煤面子就被小孩们活好了——他们甚至超级贴心地帮宋软移到了屋檐下,这样即使突然飘点雨,宋姐姐也不用着急忙慌地收煤饼子子。 他们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宋软验收。 宋软背着两只爪爪,一边审阅一边点头,然后大手一挥:“我已经和你们爷爷说好了,你们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我正好早上还能去趟公社。” 还要去公社! 那不就是要去买肉吗! 现在的小孩子——尤其在吃饭的问题上那可比算盘还精,一下子就听懂了宋软的暗示,但是又不可置信。 要知道,现在即使是大人们招待客人,炒两个鸡蛋都已经是极为有重视的招待,他们这群小孩子,居然能得到这样、这样…… 小孩子们还小,组织不出多么简洁明了的词语能用马上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宋姐姐是真的真的打算好好招待他们,把他们当大人看那种招待! 一个个就跟那没见过世面的土拨鼠似的,齐刷刷地缩着手直立着身子,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向宋软。 宋软笑了一下,故意逗他们:“怎么,不喜欢吃肉呀?” 小孩儿们瞬间急了,熙熙攘攘挤着地叫着:“喜欢,喜欢!!” 一张口,哈喇子刷一下掉下来了。 宋软给他们分撕了一张草纸:“诶呦呦,快擦擦,赶紧回家吧 ,明天,” 小孩子们不好意思地接过,捂着嘴巴又笑又叫地朝家里跑去。 反正一队都是大队长家的,天也还亮着,宋软也就不送了。 娃娃兵们欢呼雀跃地冲回家里,正好赶上家里开饭。 大队长媳妇没好气地分糊糊:“一群皮猴子,哪里野去了?我还以为你们不吃饭呢!下次再这样都给我饿着!” 皮猴子们瞬间安静下来了,他们缩着脖子,虚虚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奶奶可真凶! 不过小孩子嘛,没心没肺不记事的的,皮猴子们乖巧了一会儿,想着明天的大事,心里跟揣了只砰砰跳的兔子似的,又开始扭起来了,脸上也都是一副“我有事快来问我”的表情。 大队长媳妇莫名其妙:“一个个的屁股上长跳蚤了?” 虎头作为代表,格外神气对着大队长媳妇宣布:“奶奶,明天中午不要做我们的饭了!” “?” 大队长媳妇瞪圆了眼睛:“小兔崽子,说你两句,故意和我顶缸是吧?” 她说着,就要去拔柴火棍。 “奶,奶!!” 虎头顿时绷不住神气的姿态了,大声叫到:“我没有!是小宋姐姐说明天中午请我们吃饭!爷爷也知道!!” 原本一直在饭桌上当隐形人的白芳芳抬起头来。 第89章 小流氓在她头上找事?…… 白芳芳回到二房的里屋还没歇下喘口气,就激动地扯着王老二的袖子叫道: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宋软八成是想和咱家结干亲,开始讨好咱家了!她还晓得孩子最好哄,你瞧她心思多深!” 王老二这几天听够了白芳芳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一次还得滚半天,现在见她又提,脑袋都大了一圈:“她就是真的要认干亲,也是冲咱爹娘来的,你在中间算个什么,整这么激动劲?” 白芳芳一点也没被他的话打击到,眼睛里都发着光,看上去像是一条眼见了的狼似的:“那倒时候你也是她干哥我也是她干嫂子,她不得孝敬孝敬咱们?” 得,又说到这里来了。 咋就想得这么这么美呢? 王老二往炕上一躺,懒得和自家这个自信到狂野的婆娘多说。 只是个干亲,还是个又远了一层的干哥嫂,这个年头,就是亲哥亲娘,也没见哪个女儿也不会这么贴补的啊,自己的日子不过了? ——慢着,不是没见到。 王老二的目光不自觉落到白芳芳的身上。 白芳芳已经在那里带着一脸梦幻一样微笑,嘀嘀咕咕地分配宋软的钱:“大牛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了,多聪明的娃娃,要耽误了多可惜啊。” 听得王老二两眼一黑。 大牛是白芳芳她弟的儿子,不是他有偏见——就是长得像个牛犊子脑袋里像是灌牛粪坨子,也就是白芳芳这个死贴娘家的瞎眼子,才觉得这玩儿意是个好孩子。 一天天的有点好东西就往娘家送,他们家又不是仓库哪儿经得起这么送,理所当然地挨了他妈的削。 挨了削也只是明面上消停一会儿,就跟那打不死的小强似的,看着都拍瘪了,喘口气须须又开始动弹。 他也是前不久才发现,这倒霉娘们居然会悄悄抠自家孩子的东西贴给大牛!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牛才是她亲生的娃娃呢! 王老二是越想越不平,腾一下从炕上坐起来,瞪着眼:“白芳芳,老子告诉你,大牛上不上学有他自己的爹妈管,你少搁着整的那有的没的,老子绝对不会掏一分钱!” “诶你怎么说话的!”一提到娘家,白芳芳就跟那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咵嚓一下跳起来了,“都是自家人,讲这话多伤人啊!” “而且我现在也没叫你掏啊,我是想拿宋软的钱给大牛交学费——反正也是白来的哇!” “伤人也比伤钱兜子好!”王老二嚷嚷着,“白来的不是钱啊,大牛要上学,小武小军就不要上了?他们可是你亲儿子!” 白芳芳梗着脖子:“小武小军还小呢,不着急……” 正巧这时,在外面玩儿的小武小军带着妹妹跑进屋子。 虽然没听懂什么急不急的,白天才被宋软当做“大人”一样招待、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娃娃的孩子们不乐意了。 小丫没什么底气,但两个男娃就像两只扯着嗓子叫的鸭子,嗷嗷嚎道:“我们不小了!我们不小了!” “去去去,”转头被亲儿子拆了台的白芳芳脸上挂不住,“你们小孩子知道什么就在这说说说!” “才没有,宋姐姐就是喜欢我们!她还夸我们好乖!好棒!” “可拉倒吧,”白芳芳不以为然,贬低的话脱口而出,“就你们一群作人的小皮崽子,还以为宋软是真的喜欢你们啊,她是看在你们爷奶的面子上呢!” 小军小武气得哇哇叫,脸都涨红了: “才不是!宋姐姐都没请爷爷奶奶,只请了我们!” “对!!宋姐姐还说要请我们吃肉,她就是喜欢我们!!” 白芳芳正要再贬低两句,突然一顿,惊讶道:“请你们吃肉?” 小军看见妈妈被惊到,自觉扳回一局,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大声说:“对!!” 小武还补充一句:“宋姐姐还说明天早上要去公社买肉!” 白芳芳眼睛一亮,拉着两个儿子的手:“反正你们明天是吃中午饭,不然早上去把你们大牛哥喊来和你们一起去吃。” 两个小朋友瞬间就不乐意了。 他们是辛辛苦苦帮小宋姐姐打了百来斤的煤饼子,小宋姐姐才说要请他们吃饭的。 凭什么白大牛什么都没干,还要和他们一起去吃饭? 白大牛那么能吃还喜欢抢东西,带去了他们得少吃多少! 顿时齐刷刷叫到:“不要,不要!” 王老二也说:“你说的是什么话,哪儿有客带客的,传出去还说我们没家教。” 白芳芳咬了咬腮帮子,目光在三个孩子中逡巡了一遍: “那小丫明天就别去了,换大牛去,这总没得说了吧?” 她勉为其难地做出退让。 小丫掰着指头呢,突然导弹就兜头炸下来了。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我不换,我不换!我要自己去!” 白芳芳皱眉:“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吗?你一个小丫头,肠子都还没长好呢,吃太好了受不住。听话,妈明天给你糊地瓜吃。” 她不说还好,一说,小丫哭得更大声了:“不要,受得住,受得住!我不要吃地瓜,我要吃肉!” 她的两个哥哥同仇敌忾:“就是,哪儿有不能吃肉的?” “小丫不能吃,凭什么白大牛就可以吃?” “妈妈就是偏心,只喜欢白大牛!” 白芳芳恼羞成怒,黑着脸扬声道:“瞎说八道些什么,是不是找抽?” 三个小孩子更委屈,哭闹声此起彼伏,不大的小屋子里听取呜呜一片。 “你消停点!”王老二终于看不下去了,“你再这样你就给我滚回你白家去,” 白芳芳有点讪讪,又有些不服:“我也是想着,小丫才这么大点,还是个女娃娃,吃两粒米就饱了,多亏哪,大牛去不也能吃得多些吗?合起来也是咱家占便宜” 见王老二眼睛一瞪。 “好好好,让她去就是了!”被男人孩子一起围攻的白芳芳中终于还是抵不住,败下阵来,“你们可真是亲爷俩!全家就我一个外人。” 只是到底不平,瞪了一眼小丫,嘴上骂骂咧咧:“一个女娃娃,嘴巴这么馋!” 小丫已经习惯了被妈妈说,虽然难过但也还好,见妈妈似乎终于歇了拿她换表哥的心思、自己明天可以去宋姐姐家吃饭,反而高兴了起来,哭声也渐渐平息了。 白芳芳没好气地把手上的外套往炕上一丢,也不管衣服还没脱的三个崽子,躺在炕上睡觉去了。 三个小崽子无精打采地自己脱了衣服,也跟着上炕,还有些没缓过来,时不时发出一声抽噎声。 不过小孩子不记事,尤其是被糙养着的农村娃儿,虽然睡前闹了这么一场,但一觉醒来,伤心和难过就像是被睡没了似的,又是活力满满的小炮仗。 三个小萝卜头连着大房的虎头和另一个萝卜头,一群小豆丁刚吃过早饭就聚集在一起,先围着大队长肌肤叽叽喳喳地叫换。 “奶奶奶奶,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还早呢,公鸡才刚打完鸣呢。” 小豆丁们焦急地在屋子院子里转了两圈,又跑回来:“奶奶奶奶,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还早呢,雀儿还在呢晨叫呢。” “奶奶奶奶……” 大队长媳妇被这群不消停的碎嘴子葫芦娃们叫得头都大了,只觉得有人拿钻头突突突地往她脑仁上扎。 终于忍不住,把锅刷往锅里一丢,将小兔崽子们轰出去。 “去去去去,出去玩儿去,别打扰奶奶干活儿!” 小豆丁们还是怕这个家里的最高领导人的,见奶奶眼睛都瞪起来了,不情不愿地往外一哄而散。 但肉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他们连平日里最喜欢的“打仗”游戏都不乐意玩儿,一个个就跟刚出生的小鸭子似的,在田埂上挤成一坨。 看看秋收后光秃秃的田,看看天上白白的云,扯两根草,又开始叹气。 “怎么还没到中午呀。” “虎头哥虎头哥,现在什么时候了呀?” “小宋姐姐正在在干什么呢?” 小宋姐姐正在肉联厂买肉。 其实家里还有肉——前不久她还带着金花上又囤一波冬粮呢,地窖被狍子野羊野鹿填的满满的,她还抄了一家野驴呢。 不过出于对自家小野驴身心健康的考虑,她让金花在外面吃完了才回去。 但都是些野东西,天天上山下河还有天敌追得到处窜,肉质十分紧实——换句话就干巴塞牙——还有一股明显的腥骚味儿,用来招待自己的小贵客们显然是不够的。 ——最最最主要的是她吃腻歪了,也想换个口味。 宋软到得早,肉站的案板上还摆着很多东西。 宋软大概扫了一眼:“同志,我要两斤肉、一只猪蹄、一只鸡。” 看到另一边摆着的鱼,不大,最大的一条看上去也就比她巴掌大一点,又说:“鱼也来三条。” 她昨天晚上专门赶着小驴磨了点豆腐,本来是想炒个肉末豆腐的,现在看看鱼炖豆腐也不错啊。 哟呵,是个大客户啊。 原本大咧咧岔腿坐着的屠夫收了腿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年货了?” “哪儿啊,家里有且(客人)。”宋软现在已经很能接茬了。 “这可不老少,”屠夫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甚至憋出个文绉绉的词儿,“贵客啊。” “那可不咋地。” 屠夫嘴上扯着闲白,手上的功夫丝毫没受影响。 动作利落的从钩子上取下一大块,锋利的砍刀一划拉,一块带皮的肉落在了案板上,纹理很是好看。 屠夫把肉放在秤的吊盘上,正正好两斤。 “怎么样大妹子,老哥这手法准吧。”屠夫得意洋洋地吹嘘到,“我砍十来年猪肉了,我的手就是尺!” “大哥厉害。” 宋软顺嘴捧了一句。 于是屠夫说得更起劲了。 宋软应和着,眼睛不经意往屋里一扫,定住了。 “诶大哥,里面那一桶装的是猪下水吗?” 提前这个,原本还兴致勃勃叭叭的屠夫就跟被霜打了个茄子似的,有气无力地说:“是的。” 宋软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咋了,这下水不新鲜啊?” “新鲜,今天早上刚拉来的,怎么会不新鲜!”屠夫连忙打起精神自证清白,但没多久又歇气了,“但这玩意,新不新鲜都没人买啊!这玩意儿,得要肉票。” 当然,和买纯肉比起来,要的肉票至少少一半,但也还是要肉票的啊。 现在最稀罕的是肉票,有肉票不买肉买下水,几个人会干? 如果是实在想吃肉但是没钱,对,你要硬说,下水也是肉,但这玩意儿的气味重啊,处理得再干净,要想做得像那么回事还是得下大油下大料——更不值当了。 他是吃公家饭的,东西卖不卖得完的虽然不会罚他,但这玩意儿卖不掉天天放这里,熏的是他啊!这摊子巴掌大的地方,他躲都没法躲。 ——尤其下水这东西还是会越放越臭的,臭味儿还和茅坑同根同源。 他是个屠夫,身上有血腥气有生肉味,那是他工作的勋章、骄傲的证明,有股屎味是怎么个事? 屠夫越想越悲伤。 宋软眨巴眨巴眼,一脸单纯地问:“那大哥,这下水怎么卖的?” 屠夫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对啊,这是个家里有且的大客户,看上去还是个好忽悠的青年娃娃,连忙热情地说:“下水便宜的嘞,你要是想要,我给你个内部价——这么一整副,一大桶整整的——你给个两三块钱就行。” “妹儿,哥可告诉你,这玩意儿做好了不比肉差,而且成适合下酒了——你家今天不是刚好来且吗!” 宋软看上去有些意动:“确实蛮划算——那得多少肉票?” 屠夫脸上的笑容一僵:“这,这,得要两张。” 宋软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两张?那我还不如买肉呢!” 对啊,确实是还不如买肉呢。 屠夫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在嘴上苦口婆心:“妹儿啊,账不是这么算的啊,你看着一整副下水得有十来斤呢,你要是买肉,才只能买两斤!” 宋软看上去有些动摇,但还是迟疑:“但这还是有点贵……算了算了……” “别算啊!” 好不容易等来个冤大头,屠夫一下子急了,左右看了看,凑到宋软面前小声地说:“这样,我给你悄悄搭点猪耳朵,你不是招待客吗,这玩意儿下酒成好了。” 见宋软还是没说话,他牙疼似的在原地憋了一会儿,又加码:“再给你整点猪脸肉!” 宋软的目光落在一边的大骨,得寸进尺:“那你再给我搭两根骨头。” 现在的骨头是真的骨头,上面被剔得干干净净——屠夫对他这一手几乎是很自豪的。 他盯着苍蝇站上去都劈叉的骨头看了一会儿,一咬牙:“我给你送五根,但你得把这一副全买了。” 宋软本来就想买一副——她吃不完,但是金花是很喜欢吃内脏的,但是因为存了内脏的不好放,所以她会刚打到猎物的时候就把内脏掏出来先给金花吃掉。 现在地窖里猎物肚子里都是空的,金花已经很久没吃内脏了。 今天他们吃大餐,也给金花弄点东西打牙祭吧,不然又得在那里嗷嗷叫。 宋软想着金花那只大馋虎,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行。” 原本一脸牙疼样的屠夫瞬间眉开眼笑,动作利落地把猪下水捞出来扎好,生怕宋软反悔。 摊子是公家的,肉骨是公家的,他是每个月拿死工资的,送点肉骨给宋软最多只是自己能占的便宜少些,但又不是向外掏钱,有什么好心疼的——他要和肉联厂打一辈子交道呢,占便宜的机会多的是。 但是,下水卖出去了,提升的是他工作环境的质量! 双方都很满意。 但这么一番推拉,眼见着太阳已经偏高了,宋软本来还打算去供销社买点糕点饼干的,现在也只得放弃这个打算,背着背篓往东风大队的方向边走边等牛车。 没想到路都快走了一半了,也没有听见牛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 不宽的黄泥路村道上一片安静,路边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一个个光光秃秃地指刀向天昂,像是一排沉默的哨兵。 没等来车的宋软耷拉着一张脸,把脚底下的落叶踩得吱嘎吱嘎响。 “吱~咻~” 一道长而响亮的口哨从边上的树林边传来,接着是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 “哟,妹子一个人背着这么大筐东西,重不重啊?” 正气闷的宋软不可思议地抬头。 怎么个事,有小流氓找事 找她头上来了? 第90章 救命这女人对流氓耍流氓…… 说实话,宋软是有些新奇的。 她前世还没被发现是真千金的时候跟着养父母在农村生活过,对一些事也是有所耳闻,在她的印象中,“穷山恶水出刁民”并不是一句空谈,更何况在这个更为贫穷的年代。 所以,她在下乡之前,也是有准备自己遇见一些极品,什么流氓逼嫁、八婆栽赃、强取豪夺、流言杀人等等等——她那个随身小空间里的板砖菜刀玻璃碎可不是空摆着好看的。 有准备那肯定是有期待,她还搬出了知青点,隔三差五炖肉加餐,就没掩饰过自己有钱的事,没想到除了一开始被她随手就收拾的小猫三两只,后头还真没遇见什么大事。 ——嗯,她现在遇见的最大还拿它没办法的无赖,还是那头臭不要脸赖她家不走的老虎。 尤其现在农闲、这年头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她几乎闲出屁来,一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地就想着有人来找事给她解闷,没想到东风大队的热闹虽然一场一场又一场,但都是在自家闹,还没谁闹上她家的。 她只能做个在台下鼓掌的观众(猫猫失落脸.jpg)。 导致她很有一种准备落空的失落感。 有时候她还恨铁不成钢,懂不懂什么风浪越大鱼越贵、高风险才能有高收益啊,来被她玩儿……啊不,找她事啊。 ——没想到,没想到啊。 看来还是得向外发展啊。 宋软抬头望去,是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开口的那个手上拿着一只自制的土烟卷,眼神轻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她抬头,那张漂亮的小脸暴露在阳光下,在金色的光线中更显得肤莹玉润,三人齐刷刷地亮了眼睛,不怀好意地对视了一眼,慢慢地围了过来。 宋软胆小脆弱又无辜地睁大了眼睛,手攥着肩膀前的背篓带子,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埋着头就要走:“我不认识你们,我要回家了。” 她像一朵瑟瑟发抖的小白花一样在风中颤抖,直把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混混眼睛都看直了,哪儿会愿意放过她? “啊呀呀妹妹,急着走什么啊,哪儿,咱唠唠嗑,就熟悉了。” “就是就是,能遇见也是缘分啊,交个朋友呗,哥几个以后罩着你!” 宋软后退了两步,看上去脸都气红了:“谁要和你们做朋友,给我让开!” “哟哟哟。”三个混混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齐刷刷地笑了出来。 “给~我~让~开~”最先说话的卷烟男模仿着她的语调,“还是个小辣椒呢!” “嘿,小辣椒才带劲!” 宋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整个人被气得不行了,冷声道:“你们快点让开,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做饭,见不到我肯定会出来找的!” “哟哟哟,妹妹还要回去做饭啊。” “谁来找你呀?是你的姐姐妹妹吗?” “那可得叫她们快点来啊,被让哥几个等急了。” 几人恶劣地调笑道。 一个小混混搓着手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她的背篓:“背篓都压得掉下来了,我看看妹妹你回去要做什么好吃的?” 一看到她背篓里满满当当的东西,尤其是上面那一大块的肉,眼睛都直了:“哟,还真要做好吃的啊!大哥,快来看!” 另外两个男人随便一扫,眼睛就像被磁石牢牢吸住了一样:“哟,还是个大户人家。” “妹妹你是不是知道哥几个好久没吃肉了,特地来给我们送肉啊?” “这多不好意思啊,来来来,快把背篓放下来,哥几个给你背着。” 宋软一顿,看上去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你们愿意帮我背背篓?” 三个混混大笑出声,扒着宋软背篓沿的混混不怀好意地说:“背个背篓算什么,哥哥们疼你,连你一起背都可以。” 宋软:! 还有这个思路! 她眼睛一亮。 “就是就是,你一个女人,别那么要强,你的强来了。” 落在宋软的耳朵里,就是——你的驴来了。 “那你们扛着我走行不行?”她问。 “诶哟哟,别说扛着,你骑着都行啊。但哥几个也不能打白工,妹妹你得先陪我们玩玩。” 宋软脸上带着笑意:“好啊。” 三个混混出离兴奋,冲着宋伸出手: “嘿嘿黑你到是识时务,哥哥们会好好疼你……啊啊啊!!!!” 宋软劈手对着他们的手腕就是重重一砍,温柔单纯又善良:“我也会让哥哥们好好疼的。” “你个臭娘们你……啊啊啊啊疼疼疼!” “啊啊啊啊!!!” 惨叫声一瞬间此起彼伏。 **** “不是疼完了你们就扛我走的?起来啊!”宋软一脚踢在小混混的背上,不满地说。 被打得已经宛如一滩烂泥的小混混艰难地从胸腔吐出一口气:“我、我们错了。” 呜呜呜,以为在路上遇见了个单纯小白兔能沾沾便宜的,没想到突然这兔子一蹬腿,比老虎还猛啊! 那她一开始装那副死样子干什么啊!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啊!一肚子坏水啊!! 他心如死灰地躺在地上。 再看宋软那张艳丽的脸,那是一点旖旎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多看一眼就觉得浑身疼。 他求饶道:“姑奶奶,我们再也不敢了。” 宋软柳眉倒竖:“什么意思,老娘这么疼你们,耍赖是吧!难道说是我疼的不够!” 她一脚踹断周围一棵足有碗口粗的树,又从中间踹成两段,左右手各拎着一段,像是拖着双股剑一样气势汹汹向三人走去。 三个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的混混魂都要下掉了,在地上拼命向后挪着求饶,哭爹喊娘地叫道:“够够够,打不得了,打不得了,再打就没命了!扛,扛,我们扛!!姑奶奶,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哼,算你们识抬举。” 宋软冷笑一声,抬手按住最前面的那个混混,猛地扒他外套。 现在的小混混对着这么个泰坦母夜叉,那是一点花花心思都不敢有,只觉得这个恶毒女人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毛都吓得竖起来了。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他就像个受到迫害的娘家妇女一样,死死地揪住胸前的衣服,尖叫道:“我是正经人!耍流氓了啊!来人啊!!!” “胡说八道什么?”宋软上手就给他一巴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也不照照镜子,好大的脸!” “还正经人,正经人光天化日之下在路上拦姑娘?” 然后就把他的外套整个扒了下来。 小混混嚎得更加惨烈:“我错了,我不好看,我错了!你找强哥,强哥眼睛大!!” “卧槽你妈的狗东西……啊啊啊啊,别扒,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三秒!老三厉害,你扒老三去啊啊啊!” “啊啊啊啊不要啊,你们两个不讲义气!姐,奶奶,奶奶……!!!” 三声不同音色但同 样惊恐的惨嚎过后,宋软把搜刮来的三件外套交叠地串在两根树枝上,做成一个简易的布兜子担架,整个人坐了上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滚过来抬我?把老娘抬回村里,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见三人不动,从地上捡了根树枝,重重地往地上一抽:“怎么的,还要我请你们不成?” 那树枝就跟神兵利器一样,在地上抽出了一道足半指深的沟。 三个人看得眼睛都吓直了。 “不,不敢!”三个被揍成猪头的混混忍着身上的疼痛,忙不迭爬了起来。 “那还不快点走!没眼色的东西!” 黄泥和石块被踩实形成的山路上乡村的山路上,两个被扒了外套的混混肩上扛着一个用他们外套简单做成的布担架,走得哼哧哼哧,宋软跟个大爷似的坐在上面,边上还跟着一个背着大背篓的混混随行伺候。 ——三个劳动力充分利用。 宋软一树枝抽在前面混混的背上,训斥道:“没吃饭啊一个个的!耽误我回家,我叫你们好看!” 前面的混混被抽得一个颤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软又一树枝抽了下来,横眉挑眼地凶道:“这么平的路都走不好,还是你故意地想颠我?你是不是!” 不是,谁敢欺负你啊? 他们就是瞎了眼倒了霉没有好好拜神,遇见这么个凶悍东西! 这就是所谓的,夜路走过的多了总会遇见鬼的吗?他们回去一定好好做人。 那混混在心中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又不敢表现出来。 后面的混混看见前头兄弟惨状,忙不迭地走得更稳了些。 他走稳了就宋软就会放过他? 一树枝又抽在他身上:“喘气声这么大,想吵死谁?!安静点!” 后面的混混:…… 呜呜呜,我们为什么喘成这样,你心里没点数吗?你以为自己很轻吗?! 他敢怒不敢言地把呼吸声憋小了一点。 被背篓走得直喘的混混连忙也把自己的呼吸声憋小了。 他没整这个变化,宋软都快忘记他了,当即一树枝抽在边上被背篓的那混混身上:“你们三个是兄弟,也不好就这么拉下你。” 被背篓小混混:…… 这种时候,也可以不做兄弟的。 三个人这一路走的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今天一不是集二不是市三不是节,这条去往公社的路上没什么人,一直走到村口,才遇见一个轮值扫厕所的徐大牙,一见他们这造型,眼睛都瞪大了。 “哟,小宋,你们这是……” 宋软扬起单纯又无辜的小脸,细声细气地说:“我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其实没什么大事,但这三位好同志实在好心,说要学雷锋做好事,非要把我抬回来。” “对吧?”她笑里藏刀暗含杀机地低头问。 “对、对、对,我们学雷锋做好事。”三个混混猛地打了个哆嗦,欲哭无泪地说。 徐大牙叹为观止:“咋我就没遇见这样的好人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0-100 第91章 我们以后给小宋姐姐白干…… 你说徐大牙要是真一点也看不出这四个人之间有鬼,也简直是白瞎这么多年在东风大队见多识广了。 她虽然不认识这三个年青人是谁,但就他们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尖嘴猴腮的样子、还有那缩头佝肩的架势,呸,二流子味掩都掩不住! 再看看三人被锤得鼻青脸肿的那个样子,学雷锋助人,要真是这样,她把她脑袋敲下来给这三个“好心人”当坐垫! 她看啊,八成把宋软当成软柿子,结果踢了一脚才发现这是个铁钉子。 但是,她也没有一点多管闲事的意思。 宋软骑的又不是她儿子,她管这这么多干什么? 她又不喜欢这些吊儿郎当的小混混,一天天的正事不干游魂似的在各处荡,调戏大姑娘带坏小伙子,被宋软收拾,正正好!好看,爱看,多来点。 这叫什么,恶人自有恶人! 阿呸呸呸,她怎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一句,小宋是个好孩子。 徐大牙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脑子里不对劲的想法甩了出去。 扫厕所!扫厕所! 宋软坐在布轿子上,一晃一晃地走在村道上。 现在天冷,如果不是有必要的事,家家户户都更乐意窝在屋子里,只有小孩子们不知冷热,还喜欢往外窜。 一直坐在田埂上翘首以盼的虎头一眼就看见了跟二大爷似地被抬过来的宋软,蹬蹬瞪跑过来,又是欢喜又有些担忧地叫:“小宋姐姐,你怎么了?” 宋软施施然从兜轿上翻了个身:“哎呀呀,不过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但这些同志们实在是好心,硬要送我回来。这种学雷锋的精神,还是很值得肯定的。” 虎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仰着脸向混混三人组大力夸赞道:“我爷爷也说要向雷锋同志学习,做好事会让自己开心。” 混混三人组:哈哈。 你看我们开心不开心? 踏马的这村里的人眼睛都毛病吧,看不出他们是被这个母夜叉逼的吗! 似乎察觉到三人在心中的骂骂咧咧,宋软从兜轿上不轻不重地睨了他们一眼。 三个人的皮都绷紧了,脸上条件反射地摆出讨好的笑容。 “是的,开心,我们可开心了,哈哈哈。” 三个人强颜欢笑,配上那尖嘴猴腮脸,比哭还难看。 “行了,”宋软大手一挥,“行了,我这没什么大事,东西都买好了,你们玩一会儿,中午照常来啊。” 虎头高兴得在原地跳了两下,像个活泼的兔子。 在兜轿上敲了敲,被抽了一路的前混混今牛马三人组现在已经被训得很熟练了,立刻重新起轿,平稳地向前走去。 一直被指挥着走到宋软家门口,抬担架的混混停了下了,准备把宋软放下来。 宋软反手就是一树叉子:“到了吗!” 两个混混看看眼前的大门:这不是到了吗?你指挥的啊! 但以他们被抽了一路的经验来说,要是敢犟嘴,那肯定是劈头盖脸地一顿抽,于是结结巴巴试探地温:“没,没到?” “没到就想停,你们糊弄我是吧?!” 宋软横眉竖眼,歘歘歘就是三树枝,连边上被背篓的混混都没有躲过。 三个混混都被快抽佛了。 “没眼色的东西!还不把门打开给我送进去!”宋软抬手把钥匙像丢打赏一样丢到背背篓的混混手上,娇蛮地说,“说好送到家里,差一步都不是送到!” “是是是,姑奶奶……是小的们的不是。” 背背篓的混混像个太监似的接过,上前开门。 背对着宋软她肯定看不到,他终于敢悄悄龇牙咧嘴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母夜叉比慈禧还难伺候! 东风大队是吧,他记住了,他以后路都不往这边走! 吱嘎一声推开门,他脸上的表情还没收,里面嗷呜一声窜出个金黄色的身影来。 金花早不早地就守在了门,门一开,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凶婆娘,凶婆娘,我闻到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它习惯性地昂着自己巨大的脑袋又扑又蹭……诶,喂不对? 它眯着眼看去。 背篓混混魂都被吓出窍,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老、老、老虎啊!!!” 担着宋软进来的两个混混正准备把宋软放下来呢,就看见他们兄弟和一只老虎面对面大眼瞪小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等被他们兄弟的惨叫声惊醒,两腿战战,酷驰一下就要跪下来。 不是,他们就想调戏调戏小姑娘,这是招惹到什么人了啊! 在家里养老虎?她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叫他们进来,不会是打算叫他们给老虎加餐吧? 也是,现在肉多贵啊,还得要票,人就不用。 那是越想越害怕,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 宋软眼疾手快地从兜轿上跳下来,这才好悬没被摔到。 混混喘气大了点她都要抽两鞭,现在犯了这么大的错,她能就这样轻轻揭过? 凶神恶煞地开始找事:“你们干什么?想摔死我是不是?我就说你们狗改不了吃屎!” 歘!一树杈子。 歘!又一树杈子。 哦豁,原来这凶婆娘,同类也抽啊!这可比抽它的时候狠多了! 金花连肉都不急着吃了,舔着爪子蹲那里看戏。 嗷嗷嗷,打快点,虎喜欢看! 原本被吓得直抽抽的混混三人组感受到熟悉的鞭子,又看着一边坐下来的金花虎,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突然安心了点。 顶着狂风暴雨一样的树杈子,一个个哭爹喊娘地要抱宋软大腿:“姑奶奶,姑奶奶,我们错了,我们以后一定狗改了吃屎,啊不是,我们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好好上工卖力干活,您就绕了我们这一次吧!” 他们倒是没想着直接跑——当他们最开始被宋软收拾的时候没跑过吗?要不是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他们会愿意当轿夫? 他们连这娘们都跑不过,还能跑过这头老虎? 一个个认错认得那是真心实意,哭得那是痛彻心扉。 正好也抽够了,看着三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丑脸,宋软嫌弃地一蹬腿:“滚滚滚!” 几个混混如遇大赦,连滚带爬地往外窜,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他们这次是真的吓破了胆,连点怨气都不敢有,拼着一口气一直冲到东风大队外两三里外,这才两腿一软,想一滩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劫后余生般抱头痛哭: “呜呜呜呜吓死我了……” “呜呜呜咱这是遇见黑山老妖怪了吧,哪儿有这么可怕的女人啊!” “呜呜呜我再也不喜欢女人了呜呜呜……” 这边,金花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的大爪子,脸上是相当人性化的遗憾,嗷呜嗷呜地叫。 别啊,怎么就没打了,它还没看够呢! 宋软雨露均沾地也给了它两鼻窦:“现在看够了吗?” 金花:…… 嘤嘤嘤。 它哭唧唧地往地上一歪,大爪子一边蹬,一边嗷嗷叫: 打虎了啊,打虎了啊,有没有人管管啊!这事你不把带回来的肉都给我不算完啊! 虽然是虎言虎语,但是宋软和它处这么久,已经很懂它的尿性了,冷哼一声:“那你好好躺这修养一下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走去,然后哐得一下把门带上。 正在院子里蹬腿撒泼的虎虎都傻了。 诶诶诶,你这就不管我了? 它看隔壁那女老两脚兽每次这么蹬,都有人管啊! 宋软走进厨房,露出得逞的笑意。 嘿嘿嘿,正好不想在做饭的时候应付这只烦人虎。 她把背篓里的肉一一地拿出来,猪蹄要炖的时间最久,她得先用火漂了去毛,然后放锅里用大火炖着,嗯,做一个红烧猪蹄。 家里除了一个锅,就只剩下一个小炖钵了。 宋软把已经炖得有六七成熟的猪蹄挪到炖钵里,在炉子里加了几根玉米芯子,用文火慢慢地炖。 现在已经是十点多了,要是又炖鸡又炖鱼地占了锅,剩下的菜就没时间做了,宋软决定做叫花鸡。 在鸡身上扎一些小孔,用酱油、孜然、辣椒面、胡椒粉和盐调了个酱汁腌上,又切了一点土豆块和香菇丁一起拌上,趁着腌上的工夫,宋软去准备泥土和荷叶。 泥土倒是好办,在菜园子里挖一点就是,但现在的东北上哪儿找荷叶去?系统商城倒是有,但她拿出来说不清楚来源,万一叫人怀疑上了怎么办? 即使对象是一群小孩子,她也不想平白冒这个险。 想了想,她从菜窖里搬了一兜大白菜出来。 东北的白菜大,她又扒的是最外面那层叶子,扯了三片便将鸡裹得严严实实。她用泥把裹上,埋进灶膛灰堆里,用上面的锅则开始做鱼炖豆腐。 金花一开始还硬气地躺在地上不起来,一定要等宋软来哄它。但随着肉香味的渐渐浓郁,尾巴不自觉地在地上一动一动地拍,大脑不由自主渐渐抬起,整个虎身在无意识间已经在地上转了一圈,鼻子直冲厨房嗅嗅嗅。 尾巴又拍了一会儿,它哼哼唧唧地站了起来,刚才宋软取泥回来没把门锁上,它一爪子就把门拍开了,死皮赖脸地蹭到宋软身边。 宋软正在和做肉饼要用的面粉糊糊,手上黏糊糊的,便用手肘推它。 “去去去,不是给你吃的!” 金花撒娇的哼唧哼唧,啪叽一下往地上一倒。 不走,不走!! 无师自通便深刻掌握了西方万圣节小孩“不给糖就捣蛋”的行为。 宋软目不斜视地从从它身上跨了过去,把锅里的鱼炖豆腐盛起来,简单地涮了一下锅,打算烧火做煎饼。 金花挥着长尾巴,啪嗒一下把她手里的木柴打掉。 宋软忍无可忍,匡匡对着她就是一阵连环巴掌:“找事是吧?找事是吧?” 金花嗷呜嗷呜地哭,死活不起来。 宋软:“……” “我真的服了你了。” 宋软耷拉着一张脸,冷脸给它洗内裤,啊不是,冷脸给它做饭。 用肉馅团了个纯肉大饼,放在锅浅煎到定型——也就是最表面那一层变了色,比后世一分熟牛排还要生,至于调料那些,更是没有放——那是虎虎该吃的东西吗? 然后一把塞进金花嘴里:“吃吃吃,吃不死你!” 金花自觉自己获得了胜利,吃得摇头晃脑,心满意足地叼着嚼嚼嚼,那叫一个满嘴流油。 白围脖闻到妈妈嘴边的肉味,蹦跳着围过来想蹭一口。 然后被金花一尾巴像抽保龄球一样抽开了 崽啊,这种东西你吃了不好,还是让妈妈吃吧,妈妈不怕被毒死。 很有零零后“再苦不能苦自己”的先进育儿观念。 看得宋软眼睛直跳。 但估摸着时间快到了,她把两虎一起赶到后院,把猪下水倒在桶子里当做娘俩的午饭,然后把后门锁上。 自己吃去,别来打扰她。 金花母子看见新鲜的猪下水,眼睛都在发光,哪儿还有空搭理宋软? 快走快走,别打扰它们干饭。 宋软的时间掐得刚刚好,在她炒最后一个素菜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然后虎头兴奋的声音。 “小宋姐姐!小宋姐姐!!” “诶诶诶,来了!”宋软一边应声,一边从每样菜里取了一点给韩珍珍和原主恩师留着,然后擦擦手出去开门。 很意外的的,小孩兵们难得不像之前见个缝就急嗖嗖地往里面钻,而是规规矩地一排站在门口,虎头作为领队,站在最前方,看上去有些拘谨。 “小宋姐姐。”虎头不进来,努力沉稳着声音,像小大人一样说,“我们来做客了。” 只是尾音抑制不住地上扬。 宋软:? 她垂眸看去,这才发现,小孩子们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一个个衣服整整齐齐,身上干干净净,连小脸都似乎特意擦过,尤其是小丫,还在脑袋上带了一朵头花,一个个站得屏气凝神小脸严肃,一点都不像以往那些上山下河钻土的泥猴,反到更像那些文静的城里娃娃了。 给四个孙子洗脸又洗手还给整理衣服、又给小孙女扎花辫子、还被缠着一人抹了一点蛤蜊油才终于送走了这群小闹腾精的大队长媳妇在自家院子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看见宋软惊奇的眼光,小孩子们有些害羞,又也有些得意地把小胸膛挺得高高的。 ——他们专门打扮过的! 虎头努力严肃着一张小脸,把一个小篮子递给她:“这是我们的上门礼。” 宋软接过篮子,里面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是小孩子们的宝贝:好看的糖纸、几块奇形怪状且颜色鲜艳的小石头、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骨头、甚至还有一块松脂形成的琥珀。 零零碎碎的,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能看出来孩子们的用心——糖纸都特地展平了垒在一起呢。 看着孩子们期待又紧张的眼神,宋软扬起笑意,一个个摸过他们头,夸道:“谢谢你们啦,姐姐很喜欢。” 小孩子们当即高兴起来,之前安静的小模样也绷不住了诶,像解放的小雀儿,围着宋软叽叽喳喳。 “那几块小石头是我的!” “糖纸是我的,我特地挑的好看的。” “那个黄色小石头是我!” 叽叽喳喳,呱呱呱呱。 宋软把他们带到炕上坐好,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一锅红烧猪脚,上面烀着白面饼 子和黄馍馍,这是今天的主食;一锅鱼炖豆腐,袅袅地冒着白烟,一只完整的叫花鸡,边上摆了一圈土豆和香菇;一叠叫人看着就垂涎欲滴的金黄色的肉饼,还一盘子白菜炒肉。 个个都带荤! 小孩子们眼睛都看直了,嘴边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却一个个不太敢动。 这,真的是他们这些小孩子可以吃的吗? 他们家连过年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吃过! 又是不安是不是小宋姐姐弄错了,又是难过万一真弄错了,一个个可怜兮兮的。 小丫不敢置信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这,这真的是给我们吃的吗?” 宋软笑着:“对啊,姐姐不是今天专门要请你们吃好是的吗?” “可、可是这也太好了。”小丫呐呐地说。 其他小孩子也有些不安地看着她,小爪子在身上抓来抓去。 宋软像是拎萝卜一样他们一个个抖了鞋拎到炕上:“都说了是请你们的,你们这么能干,姐姐也要奖励你们啊。” 小孩子们被夸得又骄傲又害羞。 虎头看看菜,再看看宋软,眼泪汪汪地说:“小宋姐姐,你对我们太好了,你以后有什么活儿,我们都帮你干!” 他又看了一眼桌子上丰盛的大餐,更感动了:“不要糖和鸡蛋了!” “对对对,我们不要了!” “小宋姐姐,等春天来了,我们给你在山上捡果子吃!” “捡柴火!” 小丫落在了最后,一时想不出别的,小脸急得通红:“我,我,我给姐姐的驴砍草!” 宋软眼睛都弯起来了。 场面一度热烈虔诚地像传教。 气氛正好呢,突然门口传来哐哐哐的敲门声,气势汹汹地仿佛是要来要债一样。 小孩子刚拿起的筷子又停下了,相互对视着。 宋软安慰了一句:“没关系,你们先吃,我倒要看看有谁敢来我这里撒野。” 小孩子们又放松下来。 对哦,这是能打死野猪还养老虎的宋姐姐家。 他们看看桌子上还没吃完饭,又看看穿鞋出去的宋软,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忍痛吸溜着口水爬下炕,趿拉着跟着追了出去。 算、算了,小宋姐姐对他们这么好,他们还是跟着去看看,别叫小宋姐姐吃亏。 到底是谁啊,吃饭的时候来,真讨厌! 第92章 小垃圾,再敢打扰我,我…… “姐,你说,那个宁远真的会收留我们吗?” 王浩怯怯地抱着手上小小的包裹,小声问道——他这几天已经被抄家的红小兵吓破胆了。 “什么叫收留!都是爸爸的孩子,那房子合该有我们一半,之前是我们不计较,白让他一个人住了这么些年!现在我们要回去,他敢不给我们腾地方?!” 王雪这几天也被吓得够呛,但现在都已经到了离那伙人天远地远的东北了,她从小被娇惯的蛮横脾气又渐渐恢复了过来。 宁远被丢到乡下来的时候她才五六岁大,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还依稀记得,这个爸爸前头那个女人生的哥根本不能算哥,性格又缩又木,干活儿也不好,老让妈妈不高兴,还连得妈妈被外面人的说闲话,碍眼的要死。 后来被爸爸丢回了乡,家里的气氛都好多了。 要不是这次家里出了事,她们压根都不会想起有这么个人,更别说天远地远来投奔了。 要知道她爸可是光荣的军人转业来的主任,在城里住得可是四个房间的、筒子楼三楼的大套房呢。 要不是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狗东西的举报她爹妈收礼吃回扣倒卖工作,害的她爹妈被下放到农场、眼见还会牵连到他们身上,谁稀罕这下乡的土房子? 说起被爹妈被举报的事情,她也是一肚子火。 不就吃回扣收点礼啊,他们家总不能白白帮人办事吧?哪里有问题?大家都是这干的,就是举报的人见不得别人好!就是嫉妒她爸有本事! 一群贱人! 王雪愤愤不平。 而且她爹妈收礼管她什么事,凭什么牵连到她身上! 要不是她妈反应快提前把他们送过来,保不齐他们就要跟着一起去农场了! 王雪现在想起那惊险的场面还心有余悸,憋屈的火气净向那个还没见面的大哥撒去了:“听说乡下连自来水和电灯都没有,我还没嫌弃他呢!” “那、那房子不是宁远他妈妈的吗?”王浩小声地说。 王雪瞪圆了眼睛:“什么宁远妈妈的,一个乡下女人,要不是靠着咱爸,哪儿来的钱修房子?之前也已经让他一个人住那么久还不够,现在弟弟妹妹有难事了还想再独占不成?” “我们可是他亲弟妹,哥哥照顾弟妹天经地义,他凭什么不照顾我们?他要是敢不管我们,我们就去找叔叔!” 听说这些年宁远一直都那个所谓的叔叔照看着的。 叔叔连宁远这样不招人待见的哑巴都管,没道理不管她和浩浩——他们姐弟俩可是爸爸的掌上明珠! 而且她妈都悄悄跟她说了,宁远已经被她压得不成气候,要真抢房子,肯定抢不过她! 王雪自信的很。 她拿出妈妈给她的地址纸条,又看了一遍:“就是这什么怀旗公社,然后我们要去东风大队。” 王浩跟个鹌鹑一样唯唯诺诺地点头。 王雪看不得弟弟这怂包样,挑眉瞪眼地凶他:“你把腰给我挺起来!我们都到东北了,红小兵不会追过来的!” 王浩猛地打了个哆嗦,哀求道:“姐,姐,你别提那三个字!” 王雪插着腰,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现在听个名儿都害怕成这幅窝囊样,我看你和宁远倒是亲兄弟了!给我听着!” “红小兵!红小兵!红小兵!红小兵!” 她像是要把弟弟扭过来,插着腰故意一声声念。 她念一次,王浩就像是被鞭子抽了一样一个哆嗦,再念一次,又一个哆嗦,到后面脸色苍白,双腿直颤,看上去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姐……姐……”他颤抖着声音哀求,“你别念了……” “没用的东西!” 王雪现在就是个火药桶,平等地想要炸死所有人。 但到底是自己亲弟弟,身上还背着他们两人的包裹,也不能真的就叫他晕倒在这里——那么长一截路她可没力气抬人,王雪气呼呼地停下了。 王浩松了好大一口气。 真是狗肉上不了台面! 王雪嫌弃地白了自己没用的弟弟一眼,本来想在路上随手扯个人问路。 恰好这时,老王头赶着牛车准备回大队。 走得脚疼的王雪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张开了双臂跟个八爪鱼似的拦在路中间:“停一下!” “哎呦我去!”老王头猛地一拉缰绳,险险地止住前进的牛车,没好气地说,“你这女娃子弄啥嘞,挡路中间!” 王雪被他的语气弄得很是不爽,这老东西居然凶她! 但人生地不熟的,她勉强低头,却也没道歉——她凭什么给凶她的粗鲁老泥腿子道歉!给他脸了! “我想找你问个路,你知道东风大队怎么走吗 ?” 老王头拉缰绳的手一顿,狐疑地望向她:“你是去东风大队的?以前没见过你这个后生啊?” 王雪还是有几分小聪明,闻言瞬间反应过来八成叫她逮到了个东风大队的村民,眼睛一亮:“诶,你是去东风大队的?那正好捎我们一段!谢了啊!” 她腾地一下就跳上了牛车后座,不忘招呼弟弟:“快来快来,这个老……伯要去东风大队!” 王浩缩着脖子,跟在姐姐后面往车上爬。 “诶诶诶,你们干什么!” 老王头连忙喝停道:“我不认识你们,怎么就往我车上爬!” 突然,他似乎想到一种可能性,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你们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这年头虽不比刚建国的时候那样敏感紧张,但百姓们偶尔还是会听说有迪特的,在这一方面很是警惕。 老王头板着脸,脸上沟壑深深,一脸的严肃。 王雪见他真的认真了,只得不情不愿地说好话: “老伯别这么小气,我们不说坏人。我叔叔在那,我叔叔叫王德才,还是你们东风大队的大队长呢!” 老王头一听,却更加警惕了。 一个村一个姓的,多多少少都沾点亲戚,再加上住的近,彼此家里几个人长啥样那还是清清楚楚的。 虽然宁远总躲着人,但到底还是见过几次! “你可拉到吧,你当我没见过大队长侄子长啥样?不说别的,你这性别就不对!”老王头横眉怒眼,“说,你到底是谁,来我们这干什么!再不说实话,我把你们送公安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缰绳解开攥手里,看上去似乎一个没答好,就会把人捆上送走。 ——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和公安打交道,他熟路得很,一点没在怕的! 王雪还没来得说话,后面的王浩先软了腿,求饶道:“老伯,我们真的是大队长的侄子,我妈妈是后面嫁给我爸爸的,我叫王浩,我姐叫王雪,宁远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样一说,老王头有点印象了:“你是德贵后面那个媳妇的崽——那对双胞胎?” 王浩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我和我姐。” 王雪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重重地哼了一声:“现在可以走了吧?” 她自以为报清了家门就可以高枕无忧,殊不知老王头更看她不顺眼了——他可是听说过王德贵后面那个媳妇干的缺德事。 宁远妈算半个村里人,宁远十岁的时候就被送到这来了,也算他看着长大的了,相较于第一次见面的双胞胎,他当然更偏向宁远些——不说别的,就宁远刚来时那个可怜样子、到现在还不敢和别人讲话,就知道那后妈多不干人事! 其实平心而论,一个孩子过得不好,当爹的也要负很大责任,但是现在的普遍观念是男主外女主内,带孩子是女人一个人的事,再加王德贵是村里的难得的出息后生,老王头又还和他有点亲戚关系,所以一腔怒火和埋怨都冲着王雪妈去了。 是,后妈不好当,嫁个带孩子的二婚头委屈你了,但这个情况一没瞒着你二没逼你,你自己同意嫁,就说明是愿意当这个后妈的,结果呢? ——都不要你对孩子多好,但你把孩子磋磨成这样,也太丧天良了! 对眼前的双胞胎也难免有些迁怒,更别说这个王雪从一开始就是一副颐指气使、鼻孔朝天的样子,更是心里不舒服,皮笑肉不笑地说 “走?可以走,你们下去跟着走吧。” 王雪觉得老王头就是在刁难她,大叫到:“有牛车,为什么要我走啊?” 老王头歪了歪嘴巴:“这牛车可是大队财产,我们本村人都不会白坐,你们倒是理直气壮。” 王雪觉得自己被看扁了——一个赶牛车的神气什么,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多少钱?”她含着怒气问。 老王头伸出两根手指头:“两分。” “呵,我还以为多大钱呢,”王雪嗤笑一声,“浩浩,给他!两个人,给他四分!” 牛车终于晃晃悠悠地向前走。 王雪坐在的牛车上,脸耷拉着,王浩在一边整理着灰扑扑的小包裹,突然一顿,声音有点虚:“那个,姐啊,就是……” “有屁就放!” 王雪现在气正不顺呢,咆哮道。 前面赶车的老王头在心里直摇头:看看看看,就说那后妈不会带娃,自己的娃娃被惯成这副德行。 王浩被吼得反而心定了些——在自家突逢大变、父母下放、家财被抄、又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迷茫时刻,身边有一个凶悍的姐姐,反而更叫人安心的。 “徐佳佳托我给你带一封信,但当时我们不是忙着清理东西吗,我就给忘了……不过也不是重要的事,只是在信里问咱爸妈是不是真的收了贿赂……” “什么?!”王雪一下子跳起来,咆哮道,“这还不重要?!我一直不回她,指不定这个小贱人以为我做贼心虚,不知道到在背后怎么说咱们呢!咱们名声不要了!” “啊?”王浩呆住了,“那,那怎么办?” 王雪恨铁不成钢:“怎么办?给她回信!直接写到信背面,我念,你写!” “哦、哦,”王浩呆头呆脑地摸出一只笔来,把包裹放在腿上当支撑,将信纸铺在上面。 “你就给我写,陷害,都是陷害!我爸妈要是真干了这种事,我叫车撞死!” 王雪恶狠狠地发咒赌誓。 王浩支支吾吾:“啊,姐,但是现在咱不是来乡下了,没有车啊,徐佳佳能信吗……” 王雪的眼睛落在眼前慢腾腾向前走的老牛上,重新说:“就说,要是爸妈贪了钱,就叫我被现在出牛车祸,被发癫的牛撞死!” 王浩的笔一顿。 “但是,但是姐,咱,咱爹妈不是确实收了吗……?” 他有些迟疑地说。 王雪柳眉倒竖,恨铁不成刚地瞪了弟弟一样,张狂地放狠话:“你怎么这么榆木脑袋不晓得变通呢?不痛不痒是随口一说的事,我就不相信,这牛还真能在下一刻发狂把这车掀了把我们撞死!” 原本一直竖着耳朵听八卦的赶牛车的老王头:??? 什么玩意儿? 掀什么?谁发狂?撞死谁们? 冲我来的啊? 我图你们三瓜俩枣,你们图我三长两短? 我想挣你们两分三分,你们打算让我被两分三分啊?! 这个年代口上喊着打倒封建迷信,但毕竟那么多年的大环境摆在那儿呢,大多数人对这些还是很有些相信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农村老人,更是信得根深蒂固。 他黑着脸吹了口令,叫老黄牛停了下来。 王雪有些不耐烦地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王头先开口了 “下去自己走!”他冷着脸说,“我不拉你们!” 王雪叫到:“你凭什么赶我们下去,我们给了钱的!” 老王头刷一下把四分钱拍了回去:“拿走!白让你们坐了这么久,便宜你们了!” 王雪一下子气急:“我叔叔是你们东风大队的大队长!” “你叔叔就是东风大队的土地爷,你今天都得给我下去!”老王头没好气地说,“晦气东西!” 见他们不动,干脆一手一个,就跟拎小鸡崽一样,把王雪和王浩丢了下去:“只有这一条路,沿着走就到了!” 到底是常年干农活,手上的劲大得很,连年猪都能按住,更何况是两个娇生惯养的城里小娃娃,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拎下了牛车。 老王头看都不看一眼,飞快地赶着老牛走了。 要死嘞,老天爷,你可别让她那破誓现在就应了,他的牛可不能发狂,他还在车上呢! 哦,还得知会大队长一声:他哥出事了,把两个讨债的侄子侄女送过来避难了。 王雪和王浩傻眼地看着牛车扬而去,只留下团团扬起的灰尘。活像是生怕他们赶上似的,鞭子甩得极快。 “这是什么人!这是什么人!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和那个宁远一样都不是好东西!!!”王雪气得浑身都在抖。 王浩抱着他们的包裹,茫然又无措:“姐,那咱们怎么办啊?” “怎么办、没车了还能怎么办?走呗!没听说就这一条路,照着走啊。怎么的,你还想我背你啊!” “没没没……”王浩不敢招惹处于盛怒状态的姐姐,畏畏缩缩地低下了头。 “这个赶车的我记住了,把我丢下去,等着吧,等我找到了叔叔,一定要好好告他一状!什么东西!” 王雪边走边骂。 周围的村道上没有一个人, 王浩的胆子也大了些,时不时小声附和一两句。 这样憋屈了一路,等他们终于照着她妈给的地址抵达目的地,心头的火气可想而知。 但他们不知道,宁远已经把房子租了一半出去,甚至为了避免和人接触,主动把大门让给了对方,只给自己留了一扇容易被大家忽略的后门。 王雪再次拿出她妈给她准备的地址纸条对比了一遍,指着紧紧关上的大门:“就是这一家!” 她对宁远的印象还停留在任由她妈搓圆捏扁的小可怜上,那是一点都不客气,撸起了袖子,上去就是咣咣当当一阵狂敲。 到后面气势十足地大叫起来:“开门!开门!” 她妈以前说过,像他们这继兄之间的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想用自己的气势先给这个异母哥哥一个下马威,好叫他不敢轻视她。 门吱嘎一声被拉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长得像狐狸精的姑娘从里面探出头,语气也不好:“谁啊?敲魂哪?门拍坏了你来赔是吧?” 张嘴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连珠炮,气势比她还凶,眼睛瞪得比她还大,直把王雪炸懵了。 她下意识呐呐问:“你是谁啊?” 宋软看着眼前陌生但脸上气势汹汹的神色还没褪去的姑娘,眉毛下意识就挑起来了:“这么凶地拍我家门,把我叫出来了问我是谁——你找事是吧?” 她转头问跟出来的一众小萝卜头:“这是哪家亲戚?” 虎头等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均是摇头。 “从来没见过这个姐姐。” “不是村里的人。” “那她来我们这干什么啊?” 王雪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小纸条,叫道:“这不是宁远家吗?你先把他房子抢了?!” 宁远怎么这么没用啊,连个房子都守不住! 宋软:??? 什么东西?上来就扣屎盆子是吧? 还先抢? 她原本还想问问情况的,现在也这个心思了,手往小腰上一叉:“你少给老娘泼脏水,全大队都知道,宁远把房子租给我了,我是去大队盖过公章的,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王雪还没回答,王浩愣愣地看着宋软的脸,不由自主地把情况秃噜了干净:“我叫王浩,这是我姐姐王雪,宁远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哥哥,我们家里出事了,爸爸妈妈让我们来投奔他——你叫什么名字?” 还想给自己贴点金威慑对方的王雪:……6。 宋软听徐大牙八卦过宁远家的事,对那一家子没啥好印象,更是连客气都懒得客气一下:“哟哟哟,平时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想不到还有个儿子有个哥,现在出了事找人接盘的时候就想到了,宁远遇见你们家也是倒了大霉。” 王雪瞪圆了眼睛:“你怎么说话的!” 宋软冷笑一声:“用嘴说的,这都要问,怎么,你说话是从屁股后面放的?我看也像。” 王雪的胸脯气得一鼓一鼓,但吵又吵不过,“啊啊啊”地尖叫了几声。 “咦惹,这女的说两句还退化了。”宋软一脸嫌弃地就要带上门,顺便把看热闹的小崽子们轰进去,“快走快走,一会儿讹上我们。” 小崽子们一边笑一边叫着往屋子里跑。 王雪气得猛地向前走了一步,挡在门框上,怒气冲冲地说:“你可还住着我们家的房子!怎么对我说话的!小心我叫你滚出去!” “笑死,你当我不知道这房子是宁远他妈留下的?你一个恶毒后妈生的崽哪儿来的脸在这舞舞玄玄?有本事你改了姓了认宁远当爹,到还能说是一家。” “不会滚,你给我示范一遍,”宋软伸手拎住王雪的领子,提小鸡崽似地把她往门口一丢:“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王雪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起飞了。 一个上午被人当垃圾似地丢了两次,她彻底破防了,跳着脚大骂道:“你们这个村子里的人有没有素质?动不动就丢人,动不动就丢人,真是粗鲁的泥腿子!” “哟,”宋软扬起眉头,“哟,原来之前还被丢过一次了啊?你怎么不反思反思,怎么我们不丢别人,就丢你呢?一个巴掌拍不响!” 然后故作沉思地停了一秒,恍然大悟般一拍手: “我知道了,有的人是属黄瓜的,天生欠拍;有的人是属三蹦子的,天生欠踹;还有的人是属樱桃树的,天生欠抽。” “而你,我的朋友,应该是属垃圾的,天生欠丢。” 她娴美娇艳地冲王雪勾唇一笑,然后哐当一下把门带上了。 王雪气得扑上去又要捶门,手还没来得及落下,门又从里面吱嘎一声打开,宋软再次从里面探头,阴森森地冲她一笑。 “小垃圾,再敢打扰我,我给你丢河里去。” 碰的一声。 门再次被重重地关上。 王雪高举的手莫名其妙地就捶不下去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女的一放狠话,她的腿肚子甚至都开始不由自主抖——明明她不怕的! 王雪扬着手臂在门口站了很久,还是没敢拍下去,反手一巴掌扇在王浩的脑袋上。 “你死人啊你,没看见你姐没欺负了?这房子你不住是吧?” 王浩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姐姐一巴掌,都没反应过来要生气,两眼还有些发直,一脸被勾了魂飘飘然的表情:“姐,姐,她好漂亮啊。” 王雪:…… 王雪:??? 她不可思议地猛地回头,跟盯死人一样的表情盯着王浩:“她在骂我!骂那么厉害!” 王浩一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头:“对,骂人的时候也好漂亮,眼睛亮晶晶的,嘴巴动得也好看,我,我觉得好像看见了爸以前收藏的那副仕女图活过来——姐,你能理解我吗?” 王雪不理解他。 王雪想肢|解了他。 看看看看,平时一个语文连三十分都考不到的小傻子,现在又是比喻又是夸张的,修辞手法用的多好。 “卧槽你妈的王浩!”她勃然大怒,上去就是一阵九阴白骨爪,“我是为了我一个人吗?你到底哪头的?!” 王浩连挨了姐姐几爪子,终于清醒过来了——仕女进去了,眼前只有一个母夜叉。 “姐,姐,我错了姐!!” 他好汉不吃眼前亏,一边认怂,一边转移话题:“那咱现在怎么办啊?” 王雪怒气未消地最后又抓了几爪子:“我们去找叔叔去!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敢占我们的房子,我一定要把她赶出去!这也是我们的房子,宁远他凭什么一个人做决定?!” 王浩恋恋不舍地往大门处看了一眼——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于是默默地收回目光。 听见姐姐的话,小声道:“也、也不用赶出去吧,那她多可怜啊……我看那院子挺大的,叫,叫她住一间吧。” 王雪反手又是一个大鼻窦:“闭嘴!见色忘义的东西!这事没得商量,我一定要她卷铺盖走人!骂我是垃圾,她一定得付出代价!!” 王雪王浩找过去的时候,大队长一家正在吃饭。 不过也是,正中午的点儿,哪一家不做饭?农村又不像城里有国营饭馆——就是有,这些恨不得把钱串在肋骨上的农民们也不会去。 什么档次,一年能从土里刨出几个钱?敢去国营饭馆吃饭! 大队长媳妇端出一碗黑红色的汤药,摆在大儿媳李彩霞面前。 李彩霞一愣:“妈?” 大队长媳妇一边转身忙活其他的事情,一边满不在乎地说: “我看你这段时间一脸惨白像动不动就喘气的,前几天顺路去了趟卫生所,大夫说你一下子生了两个怕是伤了身子气血不足,给你开了点药,赶紧的趁热喝了。” 李彩霞感动得眼泪汪汪:“妈妈!” “去去去,少整这死动静。”大队长媳妇嫌弃地一摆手。 白芳芳在一边眼睛都红了——按照她的观念,一次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婆婆没往死里骂就已经是开恩了,还专门给她开补身子药,怎么的,还生出功劳来了不成? 要她是李彩霞,她都没脸喝! 有这钱还不如给她买点好东西补补,她可还怀着呢! 她故意把自己的肚子挺得高高的。 大队长媳妇回厨房没看见,倒是她男人王老二看见了,顺口说了一句:“媳妇你这个样子看上去和咱家那只大鹅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白芳芳差点没被自己这个蠢男人气得一声嘎出来。 大队长媳妇把馍筐拿了过来,一人发了一个。 今天小崽子们都不在家吃饭,每人的馍馍比往常大了那么一小圈——不过也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圈,起到一个聊胜于无的装点作用。 白芳 芳咬了一口馍馍,又夹了一筷子咸菜,看着对面即使被汤药苦得一脸褶子却神采飞扬的妯娌,心中酸得更厉害了。 心里突突地冒酸气,嘴不自觉地就张开了。 “妈,我听说,有些大夫会在做药材的时候往里面加人血,补血补血,不就是这么来的吗?我看这药的颜色怪怪的,要不然以后还是别买了。” 大队长媳妇皱看着这个一脸蠢相、还喜欢蹦跶、最以为所有人和她一样蠢的的二儿媳,没好气地说:“补血就是放人血,那老娘要是想补气,还得委托你给她对嘴放屁呗?!” 正咕嘟咕嘟把汤药往肚子里灌的李彩霞一顿。 不只是她,饭桌上其他人的筷子均是一顿。 王杏儿不满地叫道:“妈,吃饭呢!” 大队长媳妇哈了一声:“都是乡下人,矫情些什么。” “好了,”大队长难得在此时开口,面色沉沉的,眉头也皱着,“都赶紧把饭吃完,我说个事。” 王老大好奇地抬头:“爸,什么事还值得您这么认真地说啊?” “叔叔!叔叔!你在家吗?” “叔叔!” 门口传来一男一女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大队长脸上一片平静:“就这事,我的侄子侄女,你们的堂弟堂妹,来投奔我们了。” 他抹了一把脸,站起身对外面应答来:“来了。” 余下的众人在饭桌上面面相觑。 他们堂弟宁远有房子啊,青砖大瓦房,还租了一半出去拿了那么多的房租呢,用得着来投奔他们? 听这声也不像啊。 王老二憋不住话,率先转向他们妈:“妈?咋回事啊妈?” 大队长媳妇也迷茫呢:“我也妹听你爹说啊。” 正疑惑着呢,就看见他们爹带着一对十七八岁的姑娘小伙走了进来,是两张全然陌生的脸。 众人更是迷茫——从来没见过啊这。 但与不靠谱崽子们不同,大队长媳妇虽然仍疑惑,但东北人的血脉让她下意识开口:“来孩子快上炕,外面的天可成冷了。” 大队长给两人介绍:“这是你婶婶。” 王雪也是有脑子的——在别人面前嚣张跋扈可以,但是眼前这家子是她们未来在这里唯一的依靠,必须得留下好印象。 当即乖巧地打招呼:“婶婶好。” 王浩也跟着叫人:“婶婶好。” “诶,诶,好孩子。”大队长媳妇一脸热情地应答,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不认识这两人的样子。 大队长给她解释:“这是德贵后面的那对孩子,亲戚之间走动走动,来咱家住一段时间。你去给孩子下两碗面条,一路来估计饿了。” 大队长媳妇应和着起身,但心中的犹疑那是一点都没消减。 好好的城里不待,来他们这穷乡僻壤山旮沓住——她看,八成是又有什么事! 至于大队长说的什么亲戚之前走动走动……呵,就听他在那放屁吧,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这个大伯哥要是真有这么重视亲情,之前怎么不联系,怎么不接他们家孩子去城里住住?这么多年了,唯一的走动还是十年前把宁远丢到他们这来叫他们带! 慢着…… 把宁远丢到他们这来叫他们带? 大队长媳妇嗖一下瞪大。 怎么的,她大伯哥那么大把年纪了,又娶了一个?后后头那个又看孩子不顺眼,所以又把孩子往他们这边扔过来了? 大队长媳妇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主要是这完蛋玩意儿有前科啊——整个人都不好了。 之前愿意接手宁远,一是宁远当时实在可怜他们看不过眼,二是宁远他妈毕竟给他留了一栋房子,再加上十来岁的孩子在乡下也能干点活了,他们只要搭把手就行,等成年了有房有地的不必他们操心——看在亲戚的份上,这也就算了。 这次又给他们扔两个来是个什么意思? 而且看着是两个无底洞啊! 一个二个都十七八了,放到他们乡下已经是要成家的年纪了,但是这样两城里娃娃能看上他们这里的泥腿子? 成不了家就得一直养,房子怎么住得开、粮食怎么够分——再说,他们自己家不过日子了,凭什么一直贴这个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面的侄子侄女啊?! 他们在城里吃香喝辣的时候也没给她这个婶婶给一口啊! 还是说王德贵会寄钱过来?能寄多少?会寄多久? 这就事情又不是没有过! 上次他们帮着养宁远,王德贵前期寄点钱,后期就没消息了,要不是宁远他妈给她留了房、他自己性子也独,讲不好就要砸手里了! ——大队长媳妇现在是连一句大伯哥都不想喊了。 这个不干人事的东西! 自己在城里享受的时候想不起他们,扔包袱的时候倒是能想起来了! 不是,而且,娶一个就把前头生的孩子丢给叔叔婶婶带是个什么臭毛病?王德才是她大伯哥又不是她儿子,凭什么次次都要她收拾烂摊子啊? 她自己有三儿一女一堆孙子,不缺孩子养! 而且这可是那个把宁远磋磨成那样的恶毒后妈的崽,耳闻目染一起活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有没有染上他们娘的那些坏心眼? 老话讲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爹秃秃一个,娘秃秃一窝。 大队长媳妇的脸拉得老长。 端着两碗面条出去的时候,王雪和王浩已经挨个叫完了人,正乖乖巧巧地坐在炕上。 但是现在他们就是再乖再礼貌,大队长媳妇也没有欣赏夸赞的心情。 她把面碗放到两人面前,努力牵扯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孩儿,吃吧。” 王雪看看连个荷包蛋都没有的面碗,又看看大队长媳妇因为常年劳作黝黑干枯手,眉宇间飞快地闪过一丝嫌弃。 她掩饰得很快,但恰巧大队长媳妇因为心中如鲠在喉的猜测一直在打量他们,将她的嫌弃看了个正着。 …… 得,更不得劲了。 面条可是他们逢年过节都难吃上的金贵东西,这些城里来的小公主小少爷们还嫌弃。 她没甚意思地抓着馍馍咬了一口,只觉得口中的粮食像是坠了秤砣一样,沉甸甸地叫人难受。 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大队长对自己媳妇了解得很,一眼就看她此刻不痛快了。但他现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搞得焦头烂额,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先招呼侄子侄女:“这还有咸菜,快吃,快吃。” 王雪看着那一叠黑乎乎干巴巴、还被他们筷子夹来夹去的咸菜,差点没直接吐出来,勉强在脸上挂上微笑,乖巧地摇头:“婶婶已经给我们下了面条了,已经很好了,我们就不要了,叔叔堂哥堂姐你们多吃一点。” 为了转移大队长的注意,她急匆匆地又找了一个话题:“怎么没有看到我的侄子侄女们?他们是去上学了吗?” 大队长看看自己媳妇无动于衷的样子,只能再次被迫社交:“没呢,他们去小宋知青请他们吃饭去了。” “小宋知青?”王雪的的心思一动,城里来的知青,又还有闲钱闲心请 孩子们吃饭,也不知道是男的女的,看上去可以结交。 王杏儿夹了一筷子咸菜,好奇地看着这个从城里来的堂妹。 白芳芳看看她们正在啃的馍馍夹咸菜,又看看王雪王浩碗里的白面条,难受劲一下就起来了。 但大队长刚才说了,这是那个城里有出息的大爷的孩子,送过来想和他们作亲戚走动的。 ——也就是说,这个身上是能弄到好处的,得讨好。 于是,她只是换了个话题:“妹儿你打算在我们这玩儿多久啊?咱这有什么好玩的,能比得上你们城里啊?” 王雪的筷子停下来,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之色,将将地看向大队长,一脸的求助。 说到这个,大队长放下碗筷,见大家都吃完了,丰富王杏儿:“杏儿,你去把大门锁上,回来再把屋门锁上。” 他难得这样严肃,王杏儿也不敢多问,依着他的嘱咐一一关了门,坐回了炕上。 大队长环视一圈,沉声到:“之前我说亲戚走动对外的说辞,小雪和小浩之后应该会在咱们家一直住着。” “什么?!” 白芳芳一下子叫出了声。 第93章 骂我是日本鬼子,你太侮…… 难得的,大队长媳妇第一次没有嫌这个二儿媳蹦跶闹腾。 ——以后一直都住是个什么意思?这俩连白面条都嫌弃的娇贵包袱得一直挂在他们身上了? 凭什么啊?是王德贵那个不干人事的东西死了,他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后头女人也死了? 没见过这么不当人啊,指着他们家一头羊薅毛啊! 大队长媳妇自持大家长身份,甚至还带了点鼓励的意思看着自己二儿媳,快点发挥你平时作妖的精神,快跳,快搅! ——果然啊,就是茅坑里的大粪,沤了肥了都能拿来浇粪。 王雪咬着下唇,脸颊涨得通红,看上去一副被逼问了什么过分的问题一脸羞窘的表情,似乎稍微有点良心的,都不该在追问下去。 但是白芳芳没有良心。 良心是什么东西,有眼前的事重要吗——这俩人不是来走动的,是要在他们这一直住下去?! 白芳芳瞬间就想到了同样被丢回来的宁远——何曾相似,何曾相似啊!这不就是范本吗?也就是说,占不到便宜就算了,还得白搭? 但是宁远有房子,人又独,细捋下来他们也没吃多大的亏,但是这俩不一样啊!才来第一顿,就吃了两碗面条啊! 她都没吃过几次面条啊! 而且住在哪里?看上去也不是能干活的,白多了两张这么大只会吃的嘴! 她连丈夫亲妹子王杏儿读书都不乐意,能乐意这么七拐八崴的堂妹堂弟来吃白饭? 她一叠声地追问:“咋就要以后一直住在咱这了?城里不舒服些?他们爹妈呢?” 王雪脸上红得更厉害,垂下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心中又羞又气。 ——城里当然舒服些!要不是爹妈出事了,你以为她们想来你们这破地方!都干什么这样咄咄逼人,搞得他们好像是死皮赖脸上门打秋风的亲戚一样! 大队长抹了一把脸,看了两个把头埋得很低、看上去很有些可怜的孩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的事老王头和我说了,是这样的,这俩孩子的爸妈出事了,没办法,只能把孩子送到咱们这来,让我们照看一二。” 不仅是大队长一家,连王雪都惊呆了。 她当时望向大队长,是希望大队长能看在她为难的样子上把这个话题掀过去,然后自己再悄悄找个没人的地方和她叔叔说他们的处境——她爸妈被下放是遮掩不过去的,必须得叫这个的叔叔知道,但是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啊! 要是大家都知道她和浩浩是因为走投无路才来求着被收留的,那她不是成了那种全家地位最低、谁都可以使唤的寄人篱下的穷亲戚了? 她从小到大也是被父母娇惯着长大的,哪儿能接受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 她想得倒好,但是也不考虑一下实际状况——相较于他们这两个都几乎素未谋面的侄子侄女,大队长和自己的媳妇儿子才是真真切切的一家人。 在这个家家户户粮食紧缺的年代,一下子多了两张吃饭的口,而且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大队长必然得先给自己的家人一个交代——没有直接说他们的爹妈是被人举报受贿赂才进去的,已经是他考虑过两个孩子的心情了。 而且,能愿意接纳这个两个父母被下放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小浩,你就和三堂哥睡一间屋,小雪,你就和杏儿睡一间屋。” 突然房间就被割走一半的王老三和王杏儿:??? 但是这对弟弟妹妹的爹妈刚出事,又是千里迢迢来投奔他们这唯一的救命稻草,此时要说些什么显得他们多冷漠无情一样,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叔叔……”王雪蠕动着嘴唇,呐呐地小声叫到。 大队长一抬手,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说:“你们毕竟是我侄子侄女,这种情况下我们也不能不管你们,你们就在这住下。但是我们家情况也摆在这里,比不上你们在城里的条件,你们就委屈一下。” 他到底担任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长,严肃起来气势还是有的,白芳芳不敢再跳,王雪也不敢再多言了。 至于王浩——他在一开始就是缩头缩脑在一边等姐姐帮处理好一切背景板。 大队长媳妇在一边欲言又止。 她想说现在这样像是安排好了,以后呢?老三眼见着到成家的年纪了,难不成娶了媳妇后还要和堂弟一间屋?杏儿她还想留几年多给她攒点嫁妆,以后嫁出去了底气也足,难道还要为了这俩侄子侄女提前嫁出去腾房子? 谁的闺女谁心疼啊。 还有,这俩孩子看上去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难道也要他们操持吗?侄女还好,侄子呢?知不知道现在娶个媳妇多费钱啊! 但是这俩娃娃是爹妈出事才来的,又不能把人家拒之门外,大队长媳妇自诩也是个体面人,可干不出来这种事。 但是——就活该他们吃闷亏啊? 大队长媳妇怏怏的,其他人也未见得心情有多好,饭桌上只剩下一片咀嚼的声音。 一顿饭吃得沉默极了。 饭后,王老三和王杏儿把两人各自带去了他们的房间。 毕竟是乡下的房子,年岁也久了,泥墙斑驳,屋檐低矮,屋里空间不大,只有一扇很小的窗,用报纸糊着,些许昏暗的光线从外面透进来。 显得逼仄又灰扑扑的。 王雪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鼻子也耸着,很是嫌弃。 背对着她的王杏儿没有注意到,她利落地把炕琴整理出一个地方:“你把你的行李收拾收拾放在这吧,你带铺盖了没有?带了就放上来,晚上好睡觉。” 王雪皱着眉问:“我晚上睡在哪里?” 王杏儿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和我一起睡在炕上啊,还能睡哪里?” 王杏儿作为大队长的闺女,在村里的姑娘中一直是最出挑、公认日子最好过的女孩了。即使后面陆陆续续来了些女知青,一是在这里没亲没故没靠山,二是大家都不把她们看做自己人,所以她在本村里仍然是第一梯队的。 但王雪不一样,论起来她也算村里的一员,本身却又是从个从城里来的,王杏儿多少还是有些挣一口气的心思,拿着扫炕专用小笤帚一下一下地扫着炕收拾。 但毕竟是天天睡的炕,没有什么灰。 她还是很干净的。 王杏儿有些得意。 但毕竟是土炕,整体的颜色就是暗灰带黄的,而且因为之前是王杏儿一个人住,为了省柴火也没有砌多大。 王雪只是瞄了一眼,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我……和你一起睡?” 王杏儿想着她爸妈出事,和弟弟天远地远地来他们这,想想其实也挺可怜,好心好意地安慰一句:“嗯,你放心,我睡觉不怎么打呼噜。” 还会打呼噜??? 王雪激动的情绪占据了大脑:“我是说,我和你一起睡,睡在这儿??” 声音一下子没收住,有点尖利。 王杏儿终于察觉到了这个堂妹乖巧表象下对她的嫌弃了,正擦着柜子的手停了下来,不高兴地把东西往桌子上一丢。 “你这是在嫌弃我吗?” 东北的姑娘性子直,不吃乐意闷亏,有什么话直接就说来了,把从没见识这架势的王雪吓了一跳。 她确实嫌弃,但还得住人家家里呢,哪儿敢当面这样打主人家的脸? 立马缓和了脸上 的神情:“没有没有,是我想着这……床之前应该是你一个人睡吧,我怕我会挤到你。” 王杏儿勉强被哄好,只是到底还有些气不顺:“那怎么办呢,就这么大点地方,总不能叫你睡地上吧。” 王雪脸上的笑容微微有点僵硬,她深吸一口气,从包裹里拿出一个以前用过的旧头花,因为不是什么好东西体积也不大,抄家的时候侥幸逃过了一劫,没有像锅碗瓢盆那样被红小兵砸个稀烂。 “杏儿姐,你知道我爸妈出了事,家里垮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低下了头,看上去很是难过的样子,“所以情绪不太好,说话也浑浑噩噩的,一时失叫人误会,你别生气。” 王杏儿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对哦,这个堂妹家里刚出事,正伤心呢,说话不周全也是可以理解的……她刚刚是不是语气不太好啊?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感觉这个堂妹说话她心上人林信平有点像啊? 王杏儿努力把这个想法甩开。 王雪拿着头花,递给她:“这是我以前最喜欢的头花,送给你,你别生我的气,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亲切,我是真心想和你做姐妹的。” 王杏儿僵硬地捏着头花,满脑子都是我真该死啊! 她别别扭扭地说:“说的什么话?我们本来就是姐妹。” 如果说这边的气氛在王雪有意的周旋下变得缓和,二房里的气氛却在白芳芳的叽喳下越发僵硬。 白芳芳一进门就闹腾开了,她叽叽咕咕地拍着窗台:“你爹是不是老糊涂了?自己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还要多两张嘴!怎么的,你家是王老财,有我不知道的金山银山啊?” 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王老二吓了一跳,猛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你不要命了你!” 白芳芳被他吼得一缩脖子,自知失言,下意识地咬住嘴唇收了声。 但她不服气,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又开始了。 “本来就是啊,你看这两个来的时候那个狼狈样,包裹不到一抱宽,能带多少东西?能装多少粮食?以后还要一直在家里住,金山银山也不够这么折腾的啊!你是没看到,他们一来就吃了面条呢。” 王老二被她说的有些烦躁:“人家第一次上门,做点儿好吃的招待一下,又不是顿顿都吃面条。再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最多也就这一个冬天,明年开春他们就可以干活了,也不会一直养着。” 白芳芳嗤之以鼻:“你看那两个小细爪子小嫩皮子,像是会干活的?那些城里的知青干活什么样,你不知道啊?” “而且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他们看上去也十七八快成家了,要是在这里成家,娶媳妇、嫁妆彩礼要我们操办吗?要是不成家,一直在这儿住着,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还想着等小妹出嫁了,把她那间屋子划给咱呢——咱这么多孩子!” “那你说怎么办?”王老二被她念得头都大了,“毕竟是爹的亲侄子,大伯又出事了,还真的能眼睁睁的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不成?” 白芳芳很想说就眼睁睁看着呗要什么紧,是能把眼睛看瞎还是怎么的? 但她也知道这种想法不切实际——在农村地区,亲戚之间的情分是很重要的,而且这还是他们爹的侄子,是很近很近的亲戚。 本家侄子本家侄子,不就是这么来的? 要是他们真敢这么做,别人的唾沫星子会把他们整个人淹没。 她就像那被戳到的猴子一样,只觉得自己受委屈了跳着脚吱哇乱叫——只会凭借着本能跳脚,但你真要她说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她又歇菜。 她气呼呼地说:“我看你以后也别说我了,你爹都这么心疼侄子侄女,我对我弟家大牛好点有什么毛病?” “大牛大牛大牛,你天天就是你弟弟家那大牛,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和你弟弟过去!” 王老二本身就烦得很,直接顶了回去。 白芳芳梗着脖子不服道:“那毕竟是我弟,起码比你这个堂弟堂妹……” 她猛地一顿,眼珠子亮了起来:“对啊,他们只是你的堂弟堂妹啊,论远近亲疏,也不该来找我们啊。” “什么?”王老二一下子没明白。 白芳芳猛的站了起来,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转圈:“你只是他们的堂哥,他们就应该找他们亲哥去啊!宁远也在咱这啊,凭什么逃开?” 王老二一愣。 “不行,我要和爹娘说说去!”她说着,就要走出房门。 王老二连忙拉住她的胳膊:“不许去!宁远被他后妈磋磨多惨你不知道,现在我们要他照顾他后妈的孩子?你要脸不要?” “我要粮食!”白芳芳说着要甩开王老二的手。 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正巧看到王雪从小妹屋子里走出来,看上去像是要去找他们爸妈。 两人的动作一顿。 白芳芳趁此机会从王老二手中挣脱出来,却不急着出门了,一直等王雪走进了公婆门,这才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听。 王老二吸气又呼气,但是到底也觉得自己吃了亏,又懒得继续和媳妇吵,于是只眼不见心不烦地走到里屋去了。 老两口的正房里都可以用愁云惨淡来形容了。 大队长媳妇唉声叹气:“那就真让这俩孩子住下来不走了?” 大队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那怎么办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房子是咱爹留下的,王德贵之前一直在城里没回来,但是要是细究起来,还是有他一份的。现在他进去了,要是我们连他两个孩子都不照顾一下,叫旁人知道了不得戳断咱俩脊梁骨?” ——当时饭桌上,他不说德贵是因为收贿才出事除了顾忌侄子侄女的心情,还有隐瞒消息的考虑在里面。 毕竟这是被下放到农场啊,和这样的人有亲戚关系,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谁知道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呢? 大队长虽然对自己在村里的影响和威望有信心,但谁愿意上赶着找麻烦啊? 是觉得自己每天处理那鸡毛蒜皮倒灶事太轻松了吗? 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闺女,但儿媳们可是有娘家,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和家里人抱怨的时候顺口就说出来了?儿媳娘家的亲戚也不少,亲戚还有亲戚和好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连老王头那里都叮嘱过——好在他和老王头也沾点亲戚,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老王头平日也是个靠谱的,还能叫人相信。 但是对着一起风风雨雨走了半辈子的自家媳妇,他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说了。 “你还说这个!你哥他收……那啥,”说道这个,大队长媳妇更揪心了,勉强把话吞下去,脸上的忧愁之色更深重,“他怎么能干这种事!咱真是到了血霉了,好处好处一点没有,出了事了还得扫尾还得担惊受怕!” 大队长也是唉声叹气——他也有怨气呢。 他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屋子里一阵烟雾缭绕。 要是他平时在屋子里这么折腾,大队长媳妇非把骂的得狗血喷头——大冷天的整得屋子里一股子烟味,散又散不掉,呛死个人。 但今天她都没心情骂,她甚至也想来一口。 正巧在这时,王雪期期艾艾地走进来,小 声地叫了一句:“叔叔。” 大队长强打起精神:“小雪,怎么了?是哪里还不习惯,还是差了什么东西?” “没有的,杏儿姐还专门给我收拾了地方,很照顾我。只是我想着,毕竟我们姐弟俩给您们添麻烦了,杏儿那房间也不大,加了我可能会挤到她……” 她两只手在身前绞来绞去,很愧疚不安的样子。 大队长一摆手:“嗐,哪算什么,咱这冬天冷,挤一挤睡觉更暖和,没事没事。你就安心睡,你杏儿姐睡着了跟个死猪一样,雷都打不醒。” 王雪被堵得一顿,险些接不下去了。 大队长媳妇儿是一下子就听出她恐怕还有话,微微直起了身子,眯着眼睛看这个侄女。 王雪对上大队长媳妇儿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慌,像是心思被看透了一样,将将地低下了头。 “我听说,我哥家有空房,不然您带我去找他吧?” “你哥?谁啊?”大队长差点没反应过来,大队长媳妇终于明白了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眉毛扬起,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她。 不是,你心里是不是一点数都没有啊? 王雪低着头,仿佛一点也没感受到婶婶诧异的视线,坚持着说:“就是,就是我的宁远哥哥。我爸说之前把他交给您照顾是无奈之举,本想着在城里给他找到工作后就把他接过来的,但是这几年城里没工作人得下乡,工作实在不好找,所以才一直没拖着…… “但宁远哥哥毕竟也是我爸的孩子,爸爸也经常在家里念着他,还说我们毕竟是亲兄妹,等他们走后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以后要相互扶持的……所以我想去看看他。” 大队长媳妇地眼睛瞪得更大了——这瞎话你们都说得出口,真不会是能干出受贿这事的人的崽啊! 这不要脸的劲一脉相传啊! 这究竟念不念着的,你们一家心里没点数吗?这么多年没联系不给钱不闻不问,还念着? 念的什么?往生经?超度咒? 把谁当傻子呢? 大队长也反应过来了,他看着眼前面不红气不喘的侄女,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就是城里人的城言城语吗? 她说得不脸红,他听着都脸红啊! 但他是个体面人,尤其这还是个小辈,还是个女娃娃,不好直接撕破脸皮地开怼,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干笑道:“算了吧……” “哪儿能算呢!”王雪义正言辞,“我也想见见哥哥!” 大队长媳妇幽幽地说:“你是想见见哥哥,还是想薅薅哥哥?” 王雪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但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而且,我知道我妈妈当时对他有些亏欠,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也帮不了哥哥,但现在明事理了也想替妈妈道个歉,希望能得到哥哥的原谅。” 得,人家都这么说了,你还能怎么说?不让人家道歉? 再说人家以后要住在东风大队的,就算他们不说,想知道宁远家在哪儿还不简单? 大队长心累地再次抹了一把脸——次次抹次次抹,他都快觉得自己这张老脸被他自己盘包浆了。 “那我把他家地址告诉你。” 王雪有些疑惑:“叔叔,您不和我一起吗?” 大队长媳妇先忙说:“这是你们亲兄妹之间的,你们自己处理,我们就不多手多脚地搅乱了。” 开玩笑,他们要是带着去,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变成他们是支持宁远和他的亲弟妹修好关系了,他们就成做保人,也相当于施压了。 要是这真是个好弟妹也就算了,多个真正关心他亲人对他来说是个好事,但是这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那他们凭什么替这么一对没什么感情的姐弟冲几乎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宁远施压? 人还分远近亲疏呢。 至于或许三人和好了可以让这姐弟俩住到宁远家里——两人都没往那边去想,宁远那房子是他妈留下来的,姓宁;王雪王浩是他们这一脉的,姓王;更别说王雪王浩的妈当年往死里磋磨宁远,要是他们为了自己轻松就强迫宁远,那也太丧良心了! 不得行不得行,干了会叫雷公打的! 大队长媳妇此时虽然后悔让这对姐弟俩住到家里,但也只是一个捏着鼻子自认倒霉的心态,没想祸祸人。 大队长把地址告诉了王雪,王雪越听越熟悉,疑惑道:“我去过这里,但是是一个十七八的女的开的门,说宁远把房子租给了她。” emmm…… 你们第一站就是找的就是宁远啊。 大队长有些微妙——这司马昭之心也太明显了点。 看清这很可能是个蜂窝煤,加上本身就没什么感情,他更是冷淡了不少:“是的,宁远把房子从中间起了道墙,划了一半租给了小宋知青,大门归小宋知青,他自己平日进出都是走后门,你得绕到后面去敲门,不然会找错家。” 王雪回忆起自己几乎被丢出去的耻辱经历,一脸撒娇地想上眼药:“对,我之前就找错家到这个……小宋知青?这就是那个请我的侄子们吃饭的小宋知青?” 那个有钱有闲她原本还想要交好的小宋知青? 大队长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对啊,你见过了?她人挺好的吧?”大队长媳妇意味深长地说,“大家都挺喜欢她的,还得过派出所的锦旗呢。” 你要不和她学一学吧。 这年头比较讲究‘集体‘,尤其强调荣誉,得了锦旗几乎和官方盖章这是个好人没什么差别,公信力极强。 王雪当然也懂这个道理,她一个初来乍到的人给这样的人上眼药,保不齐是谁吃亏,都打好的腹稿猛地噎在嗓子眼里,面上一阵青一整白,干巴巴地说:“哈哈,确实见过。” 大队长也没忍住:“你们都是城里来的,年纪还差不多大,可以多向好同志学习学习。” 王雪的表情就像是一连生吞了八只苍蝇。 这边,宋软招呼小孩兵们吃完了饭,也没留人,小孩们急着向家里人以及自己的小伙伴们炫耀今天在小宋姐姐家吃到的好菜,也没想着留下,呼呼啦啦地就散开了。 隔壁孙婆子家的铁蛋原本趴在靠近宋软家的那面墙壁上不停地嗅啊嗅,听见虎头他们兴高采烈跑出来的声音,还有故意挺着肚子打的饱嗝声,馋得一包口水都快掉了下来。 他闻出来了,有肉,有鱼,还有豆腐! 呜呜呜呜他也想吃,都是小孩子,他还是宋软的邻居呢,凭什么不让他去啊? 他心中又酸又不满,又不敢去找宋软闹。 他还是比较有眼色的,在孙婆子面前闹得厉害,因为知道他奶就他一个大孙子心疼他,只要家里有,他多闹闹一定可以得偿所愿,但是宋软不一样。 ——呜呜这女的一点都不善良,又凶又会打人还养老虎,他是铁蛋又不是铁命,哪儿够这种虎娘们捏的? 但他毕竟年纪小,又被肉和豆腐冲昏了头脑,能够勉强抑制自己不去找宋软闹已经是求生本能的最大努力了,心中的委屈还是忍不住地一波一波地往冒,就像发酵的酸菜坛子一样。 正巧此时吴建国因为要上厕所吊儿郎当地从边上路过,铁蛋终于还是一抑制不住心中的怨愤,冲着他喊:“三婶,我想吃肉!” 吴建国莫名其妙:“你想吃肉你喊我干什么?我是去厕所的,我能拉给你?” 铁蛋气得直跺脚,在地上打滚撒泼道:“我不管,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小孩躺地哭叫耍赖这一招,只会对真正心疼他的人生效——吴建国真心喜欢铁蛋?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无动于衷地从铁蛋身上跨过去。 铁蛋人都傻了——没有这样的啊!哪儿有这样的长辈?二伯一家不在,他现在可是他们家唯一的男娃啊! 他一个骨碌爬起来,跑着吴建国的小腿不让他走:“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吴建国被他折腾得脚都迈不开,也恼了:“我又没有肉,你找我闹有什么用?!” 铁蛋不听,铁蛋放声大哭:“同样都是知青,隔壁的宋软怎么就能弄来肉,你就不行?你不仅弄不到,还骂我,你怎么这么没用!” 吴建国都气笑了,没想到穿到七十年代,还有人企图PUA他,还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犊子。 当即一蹬腿把人撕扒下来,“小兔崽子你还会闹,那同样都是小孩子,为什么大队长家的虎头又聪明又听话大家都喜欢,而你又脏又笨都住在宋软隔壁了她都不请你吃饭,于是你只能现在找我闹?” 一箭正中红心,单刀直入地深深地扎在了铁蛋的伤口上。 铁蛋呆住了,铁蛋反应过来了,铁蛋受伤 了,铁蛋崩溃了。 铁蛋嗷得一声像一只受了重创的狮子般从吴建国腿上摔了下来,在地上又弹又跳像一只被浇了盐水的黑蛆。 “啊呜呜呜呜呜——啊呜呜呜呜呜——” “奶奶!妈妈!三叔!三婶欺负我,三婶欺负我啊呜呜呜呜!!!” 真动听。 突然就理解了什么叫如听仙乐耳暂明,上厕所都带劲了。 吴建国在这悦耳的背景音里走进了自家的茅房,痛痛快快地释放。 走出去再次路过铁蛋身边的时候,他没忍住,又补了一句刀:“哟哟哟,本来长得就不好看,哭起来更是丑得吓人,叫得也难听,更不招人喜欢了,宋软下次请客吃饭也不请你。” “下下次请客也不请你。” “下下下次也不请。” 铁蛋:“!!!!” 他是真的伤心了,抹着脸上的眼泪张嘴又要哭,想起吴建国的评价,原本抹眼泪的手捏住自己的嘴,一边发出汽笛一样的哭声,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孙婆子屋里钻。 路上摔了一跤都没打断他的状态,一骨碌爬起来,继续往屋子里冲。 吴建国贱贱地说:“咦咦咦~这么大个人了还只会找奶奶,你小心你隔壁宋软姐姐知道了更不喜欢你了。” 话音刚刚落下,孙婆子屋里传来一阵动地惊天、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夹杂着铁蛋含混不清的告状声。 孙婆子的骂声紧跟着响起:“叶香你多大个人了你欺负你侄子!诶呦哟哟,不哭不哭。” 吴建国犟嘴:“婆婆,我这是在逗铁蛋玩儿呢,你看看铁蛋多好玩儿!” “叶香你*&¥#@%^……!!!!” 宋软一点也不知道因为这顿饭,还叫隔壁还闹了这么一场——不过她现在就算知道了也没时间看热闹。 她先把关在后院的金花母子放出来,自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炕桌,把碗筷熟练地扔给系统一键清洁,用馍馍夹了点提前留的肉菜,用干净报纸包好放到小篮筐里,想了想,又拿了一瓶橘子罐头。 懒得绕道后门去敲门,于是把小篮筐叼在嘴里,两手往墙上一撑,双腿在墙上蹬蹬瞪,利落地跨坐在墙头。 金花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好奇地把前肢撑在墙上,后腿微蹲发力。 宋软把篮子取下来拎到手上,空着的另一只手顺手把它的大虎头按下去:“去去去,今天不需要你出场,” 金花呜呜叫着被压下去,宋软在墙上叫到:“宁远,宁远你出来,我给你报信来了!” 屋子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宁远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问,门口传来敲门声。 宋软笑了一下:“现在也可能是你主战力——去,给我把橘子罐头开了倒一杯过来。”—— 王雪敲开门,看清这次确实是个男的,眉宇间隐隐有些爸爸的影子,觉得这次找对人了,硬气了:“我是你的妹妹王雪,后面是我弟弟王浩,我们现在因为一些情况必须住在东风大队,你快给我收拾房间。” 宁远瞬间反应过来,沉着脸就要把门关上:“走开。” 王雪叫嚣着挡在门口,一个劲的往里面要钻:“你凭什么叫我走?都是爸爸的孩子,这房子也有我们一部分,我和浩浩还是两个人,该分的比你多!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二比一,我们没叫你滚回去都是念在外面是亲兄妹的份上!” “这么理直气壮抢别人家房子,颠倒黑白反客为主一套一套,简直是小日本鬼子当时侵略我国的无耻样一模一样。” “啊,你那猖狂猥琐的小人样,也挺像。” 宋软一边说着,一边上上下下打量了王雪一眼:“日本鬼子一般在鼻子下面留撮胡子当标志,你不用留都一眼就能叫人看出来相似,这叫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骨子里的相似。” 王雪原本打了一肚子草稿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她当场就破防了。 其实这两天她几乎天天破防快把她前辈子所有的防欧破完了,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一次破防得最为深重、厉害、沉痛、直击灵魂。 她尖叫着,脸上的肉抽动着,语无伦次:“你怎么能这么骂人!还,胜于蓝,骨子里的相似……”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不叫自己晕过去,浑身都在哆嗦:“太侮辱人了,你太侮辱人!你太恶毒了,我就没见过你怎么恶毒的人!你给我道歉,你必须给我道歉!!!” 宋软抱着手臂气定神闲:“呀呀呀,急了,你急了,被我戳到痛处了——你是不是其实自己也知道,一直为此感到自卑啊?” 王雪破了大防,都顾不上刚在大队长叔叔面前树立的贵乖巧人设了,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地撸起袖子冲过来:“我要撕了你这个贱人的嘴!!” 宁远顺手拿起墙边的撑衣杆子,一杆子给她戳开到安全距离,虽然和外人交流很紧张,但坚持着说:“你别欺负她。” 王雪:??? 这人眼睛有毛病吧?谁欺负谁啊,啊?你摸着良心说说,到底是谁欺负谁! 她妈当初磋磨这人性子的时候,是不是把他眼睛搓炸了啊? 吵又吵不过,骂又骂不过,动起手对面两个人,而她这边王浩还在盯着宋软发痴,真打起来讲不好是1.5对2.5——对,双方各分到0.5的,的就是她这眼皮子浅、见到个狐狸精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的蠢货小弟! 王雪气急败坏,一扭头往回冲,企图找救兵:“叔~叔~!!你快来看啊呜呜呜,宁远合起外人欺负我啊呜呜呜!” 最后这个救兵也没搬来,甚至一连过了好几天,大队长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还派虎头给她送了几个粘豆包,说是谢谢她对虎头的照顾。 反正一点都没有给自己侄女出头的意思。 也对,王雪是大队长侄女,宁远也是大队长侄子呢,还是他一手拉扯大和花了不少精力、就和半个儿子差不多的侄子plus。 反倒是因为大队长侄子侄女的到来,把队里的话题狠狠地吸引了一波——刚来不久的被下放的臭|老|九已经是过去式了。 毕竟虽然这是他们大队第一次被分来下方人员,但是隔壁大队早接收了几波,第一批来的时候他们还走了十几里路去看热闹,现在都懒得去了,毕竟都是一群陌生人。 这算什么新奇事——他们大队的前村支书还被下放到农场去了呢!小场面! 但是,大队长家里的事就不一样了——这可是他们东风大 队的一把手领导人呢!顶流啊! 听说大队长那个城里的哥把自家娃娃送过来,说是想亲戚之前多走动,就很有叫人探究的意思了。 真的是亲戚间走动?那怎么不把大队长家的虎头送到城里去见世面呢? 有人想到了宁远,说,说不成是和宁远一样,又又娶了一个,于是又把前头的丢过来了。 有人说,别把大队长的哥想得那么无耻——得把人往好处想,也许是没了呢? 反正众说纷纭。 宋软观察了两天,发现大家伙的注意力确实已经被转移,又小心地观察了一下暂住在学校的下放分子们的作息交往。 终于,她挑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找了块黑布往自己脸上一蒙,又特地换了一身张美娟的衣裳,外面套了个黑外套,把篮子往自己胳膊上一挎,做贼似的朝学校的方向溜了过去。 ——替原主报恩去喽! 半夜三更,古有狐狸谢书生,今有小宋报师恩。 第94章 回报恩师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雪,不大,村道上的因为人来人往的走动很快化掉,但山坡的树底下没人走,存了浅浅的一层,像一块被撕碎的白纱巾,东一块西一块地散落着。在一片漆黑的夜晚,反射着浅浅的光晕。 宋软就借着这浅浅的亮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学校的方向走——要干的是悄悄摸摸的事,她哪儿敢打马灯?别人打马灯是照亮,她这个情况打马灯是找死啊! ——至于更方便的手电筒,现在的手电筒在乡下是个稀罕物,只有那么相对富裕的几家买得起,就是大队长家,也是马灯手电筒换着用。 打着手电筒那个去找下放人员——哈,定位找死。 好在她已经提前正常摸清了地形,加上学校因为村里没地了所以盖在比较偏的山脚,周边都没什么人家,这一路走得平平顺顺。 她蹑手蹑脚、贼眉鼠眼地进了学校,摸到墙根边,趴在窗户上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一阵“噗嘶噗嘶”。 范玉英自从被打倒下放后睡眠就一直比较浅,又是睡在窗边边,一下子就惊醒了。 从她愿意自掏腰包给宋软垫学费的事便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很有热心、同时也关爱学生的老师,宋软不是她资助的第一个学生,也不是最后一个,她这些年自己节衣缩食,省下来的工资,有一大半是补给这些娃娃了。 不仅给学生们贴学费,她还经常义务给一些基础薄弱的孩子上课,她是真的把这些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对待的。 可偏偏,这次举报导致她下放的就是她的学生,还是一个受她资助过的学生 可想而知这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她甚至觉得哪怕被游街、被批|斗,也没有当初知道是那个她一直视如亲子的学生举报她的那一刻更叫她痛苦。 从睡梦一睁开眼,她下意识地想拉灯,然后想起来,她现在已经被下放到东风大队了。 范玉英的手慢慢地落下,抹了一把脸,有些迷惘地转过头,想看看窗外的月亮。 就看见一个从上到下一身黑的一团站在窗边,对着她一阵“噗呲噗呲”地招手。 范玉英:…… 毫不夸张地说,她第一眼差点没抽过去。 哪怕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刻也忍不住有些错乱地怀疑:她似乎是被下放到农村,不是被下放到地府,对吧? 还是说她命数就到这了,下面已经派人来接她了? 黑影见她不动,扯下捂脸的面巾,露出一口大白牙,叽叽咕咕地小声地叫到:“老师,老师!是我啊!” 范玉英很快认出了这个声音——也是她之前的学生宋软,现在来东风大队当知青,还挺有名的,她才来几天,还是个被当地人孤立的“牛鬼蛇神”,都听过几次她的名字。 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但是又没有完全的放松,沉默地看着黑影好一会儿,还是轻手轻脚地从屋子里出来。 他们是下方人员,村里能给他们从新修的学校里分一间屋子叫他们过渡已经是善待了,即使她是这批人中唯一的女性,也不可能单独再给她一间单间——多少本地人还住不上单间呢,那还叫改造吗? 而且现在气温已经降下来了,就凭她一个人也捡不够过冬的柴火。 但男女混住毕竟不太方便,好在教室有前后两个门,其他人也算照顾她,把后门带窗的这一小块划给了她,边上堆了些柴枝做划线,平时都不往这边走,几乎就成了两个空间。 总体来说,已经很好了,她以前也帮助过被下放的老友,知道被分到严苛地界的“坏分子”们的生活是什么样: 是用树枝、草、木架、麦秸搭成一个草棚子,冬天漏风夏天漏雨,再用泥起一个地胚,人就这么住进去,地上铺一把干草,就这样睡,连个木架子都得自己搭。遇到下雨的时候,雨水会顶上的草棚、边上的缝隙中或流或涌地渗进来,一片泥泞。 起码在东风大队,他们是住进了房子里。 范玉英的动作很轻,一点也没惊动别人,怕屋内的其他人听到,两人走远了些。 眼睛适应了黑暗,在一起往外走的时候,范玉英也下意识地观察着宋软。 和日益枯槁沉默的她不一样,她长胖了些,也比以前更加气足,眼神也坚定了些,看得出来她现在过得很好,相较于以前的怯软,也终于有点少年人的意气了。 范玉英的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点欣慰,一顿,又压了下去。 走到一处转角,两人默契地停了下来,范玉英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宋软把手上的篮子递给她:“老师,我给你送点东西。” 篮子里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范玉英一眼就看了个全:篮子中间用树枝和报纸隔出了一道楚汉河界,左边是一套叠好的衣服,在漆黑的夜色中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但是能看出有着相当的厚度,上面还放了一顶帽子;另一边则装着米面和一些不需要加工的干粮,还有一瓶红药水以及防寒的生姜,塞得满满当当。 全部都是她现在紧缺的——毕竟她是下方分子,除了几件薄破衣服,几乎什么都不能带。 范玉英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宋软见她不动,上来把篮子塞到她的手上;“老师,你先拿着垫一垫,我之后再给你送。” 范玉英沉默了一会儿,把篮子推了回去:“你拿回去吧,以后也别来了。” 宋软瞬间明白范玉英的担忧:“老师你放心,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包括这个篮子都是我新弄到手的,别人没有见过,不会猜出是我给你送的,我来的时候也有注意没有让其他人看见。” 篮子都是她根据宁远和系统的教程亲手编的! 她谨慎得鸭批。 “和我沾上边对你没有好处。”范玉英冷淡地说。 “但是老师,是您当初自掏腰包给我垫了学费,当时我不说不和您沾边,现在说不和您沾边,那也太不是人了。” 宋软看出范玉英是真的怕牵连她——似乎还有一点戒备,干脆把篮子往到地上一放,顺手把自己专门挑的厚实黑外套往她头上一盖,撒腿就往外面跑。 等范玉英把头上的衣服摘下来,人已经不见了,要不是手中还带着余温的外套和眼前的篮子,就像是她自我安慰的一场大梦。 她抱着外套,怔怔地在篮子前蹲下来。捡了一块馍馍放在嘴里,粮食的清香在嘴里散开,吃了这么久掺杂着糠皮的稀粥的喉管似乎都在急切地涌动。 她嚼着嚼着,眼眶就红了。 她咳嗽着笑起来。 她以前的付出,还是有人记得的啊。 第95章 我洗的衣服啊,顺水飘走…… 后来宋软有意地绕到学校后面那座山头上砍柴,远远地望见范玉英已经穿上了她的外套,正在学院塔子里劈柴火。 宋软大摇大摆地拖着柴火从学校边路过,一路走一路掉,一边走一边“咔咔咔”地大声咳嗽,一副头昏眼花的样子,从山脚到学校不到一百米的路,她掉了二十来斤的柴。 听到动静的范玉英从院子里走出来,就看见前学生拖着手上仅剩的半把柴火走得头也不回六亲不认,马尾巴一样的头发甩得高高的。 她看着宋软一直消失在转角,这才低头把这些已经被劈好的野生柴火捡回屋里去。 这边宋软和老师的关系渐渐升温,大队长家里的关系在渐渐沸腾。 王雪上次被 宋软骂日本鬼子骂得破了大防,大队长叔叔也不愿意帮她出头,一连好几天躲在屋子里黯然神伤静静心碎。 但她毕竟深得她妈真传,自我疗伤了几天后重整旗鼓,打算再次挂帅出征。 ——主要是这两天天天和王杏儿睡在一张小炕上,头对头脚对脚,对方呼出来的气你吸进去,难受得她想抠墙。 嗯,她也抠了,然后就跟牵一发而动全身似的,墙扑扑掉灰啊,最后还得她来扫炕还被王杏儿一通说。 不行,她受不住了,她要大房子! 白芳芳正巧抱着一大堆衣服往外走,见她雄赳赳气昂昂、活蹦乱跳地不知道要向哪里窜,整个人都不爽了。 现在地里没什么活——秋后那些扫尾的活儿几百年前就弄干净了,田都快冻上了连田耗子都没了,除了还没存够柴火的懒蛋还得苦哈哈的捡,家家户户窝在屋子里准备开始猫冬。 也就是说,现在大家大部分都干吃饭不干活,吃的是秋收后新分的粮食。 …… 嗯,王雪王浩姐弟是这几天来的,没有分到粮食,自己一粒米都没带。 …… 也就是说,白养这两个。 按理来说,吃白饭就要有吃白饭的觉悟,乖巧有眼色一点,看在血亲的份上,也最多就阴阳两句,不会积累那么大的火气,但王雪可不是。 她本身就是被娇惯着长大的,甚至因为母亲偏疼的缘故,对弟弟都是呼来喝去的,性子也是可想而知。 第一二天的时候还因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稍微装了一会儿,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就开始渐渐恢复本性了。 她自诩是城里人,对这些虽然是收留了他们、还给了他们一口饭吃的亲戚其实是看不上的。觉得他们脏、他们粗鲁,是泥腿子。即使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是行为上会不自觉地带了一点出来。 就拿吃饭来说吧。 大队家的主食是由大队长媳妇定量分发,但菜是摆在桌子上大家一起吃的。 王雪嫌弃大队长一家人的筷子脏,不想和他们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搅一盆菜,于是每次几乎是别人还没动筷子的时候她就快速地夹好,之后就不再夹。 到这里还可以说是习惯问题,但偏王雪又是个不愿吃亏的,觉得自己之后不夹了一开始当然得多夹点,可现在一盘子能有多少菜?她连着四五筷子下去,一大半就没了。 偏她夹了许多,自己又吃不下,毕竟这个年代许多人为了多下饭会把咸菜做得很咸不是很好吃,于是到后面就都拨给王浩——看上去就挺像专门这样抢菜的。 即使是在丰衣足食的后世,这样的习惯都会叫旁人不高兴,更何况是本来就衣食短缺、粮食比命重要的七十年代? 落在白芳芳眼中,这简直罪不可赦!! 倒反天罡! 你一个吃白饭,你抢这么激烈也好意思! 白芳芳一想到这里就心肝脾胃肺一抽一抽得疼,看见王雪王浩很不得把他们剁了拌在饭里当菜。 还有王雪爱干净,觉得农村这脏那也脏的,老嚷嚷着要洗头洗澡洗爪子,才来不到一周澡都洗了三个。在这个年代的乡下,洗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水得从河里挑、柴火得从山上捡。王雪连洗澡水都不太能提动,哪儿又会干这些活儿? 再加上王雪毕竟才来几天还算客人,哪儿好意思一开始就叫她干活儿? 也就说,这个小不要脸的柴柴不捡水水不烧,就等着人伺候呢! 他妈的她白芳芳这几天天天给这落难小姐当老妈子——还没有钱全白干——气得肺都要炸了。 洗洗洗,洗你妈个头!你身上是沾了粪了,还是时刻准备着要下锅焯水啊? 看上去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生活不就是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组成的吗? 白芳芳抽动着脸,挤出一个笑容,从牙缝间挤出声音:“堂妹啊,又去哪里玩呀?” 王雪也不喜欢这个堂嫂——老是一副阴沉沉的目光看着她,真叫人瘆得慌!她一家之主的叔叔都同意她住在这里了,也不知道她一个当儿媳妇的叽歪些什么。 她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就没事走走,没去哪里玩儿。” 听听,听听! 到处走走!! 闲得蛋疼啊到处走走!! 白芳芳的胸膛鼓起又平下去,皮笑肉不笑地说:“堂妹啊,咱们乡下人不比你们之前的城里粮食多,像现在这样农闲的时候,大家除了干家务都不经常动弹,不然饿的快又得多吃粮食,咱们是根正苗红的贫农,哪儿有那么多粮食?” 她语气中的讽刺实在太过明显,刚出来的李彩霞只听了个尾巴,都能感受到妯娌深深的不满。 不过她也没有替王雪说话,反而难得和自己这个妯娌站在了一边——自己才那么大点的虎娃都晓得铲鸡屎捡柴火,结果吃饭的时候还要被这个什么都不干的堂妹抢菜。 虽然不是直接抢,但就她那没动筷子直接抄一半的行为,和直接抢有什么区别? 忒不要脸! 她也跟着说:“堂妹啊,你要是实在没事,不如和虎头一起上山捡柴火吧,这几天柴火用得厉害,怕是不好过冬呢。” 王雪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出这两个堂嫂一唱一和的明嘲暗讽,心中又是烦闷又是不屑,还有点高高在上的优越。 还是亲戚呢,连这种一点柴火两桶水的小事都要和自己的堂妹斤斤计较,真是目光短浅又刻薄,果然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但她可不想捡柴火,又是泥又是草的多脏啊,说不准还有小虫子! 于是断然拒绝道:“放心吧嫂子,我就在边上走走消耗不了什么体力,不会多吃多少粮食的,就不去山上那么远的的地方了。” 好家伙,什么叫“多吃多少粮食”? 也就是说你还是要多吃呗? 天天屁活没干你每次抢饭抢得比饿了三天的猪还多!怎么的现在还要多吃点,你是会过年的时候把自己宰了给他们加菜吗?! 她这态度瞬间就把白芳芳这段时间积蓄的火气点燃了。 当即不重不轻地把洗衣盆往地上一放,捶着腰说:“还是堂妹轻松,闲来无事还能出去转转,我就没你这么好命,一天天又要挑水又要喂鸡的,本来想闲一会儿,又想起还有一盆子衣服没有洗。” 她气不平,也没心思和王雪绕弯子了,直接挺着肚子开口道:“堂妹,既然你都有空到处走,不然帮嫂子把这盆衣服去洗了吧,嫂子怀孕了还忙了一个上午,你也就帮帮忙吧。” 王雪:…… 说得这么直截了当,王雪连装傻都不行,偏对方还搬出了怀孕借口叫她不好拒绝,只能抱气呼呼抱着木盆走到河边,碰得一下把盆子砸到地上,人也跟着重重蹲下去。 我才来几天,就给我这么个下马威!以后指不定还要做多少活儿呢! 王雪越想越气愤,越想越火气旺盛。 “叫我给你!洗衣服!洗!洗!洗!” 她恶狠狠地拎着衣服在水中晃荡着搅了几圈,河水冰凉凉的,冻得她手疼。 她怒从心头起,突然冷笑一声,把洗衣盆往河里一倒! 灰的花的各色的衣服和裤子,像百舸竞发时的帆,顺着滚滚的的河流而下。 她拍拍手,拖着空荡荡的木盆,走得头也不回。 “叫我给你洗衣服!哼!我呸!” 第96章 耗子给猫当伴娘,宋软给…… 事情发生的时候,宋软正在家里给小老虎做特训。 这么多天她也算看明白了,金花就是个又馋又懒的废虎,靠着不要脸在她这蹭吃蹭喝一点也不害臊,指望它自己改变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但她又不能一直养着这虎,这个年代动物园编制紧张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等她走了,这废虎怎么办? 宋软忧心忡忡。 宋软十分焦虑。 宋软思来想去,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她把目光转向了白围脖。 金花就不是个能干事的,指望它崛起,就是指望弯成三百六十度的瓜能被掰直溜——除了打成糊糊她想不到其他办法。 但白围脖还小,性子还没定型,也许可以抓一抓! 教育就该从从娃娃抓起。 宋软前世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是个卷别人的,现在穿过来暂时还没到卷的时候,躺了一会儿有点闲,觉得老虎也不是不可以卷。 说干就干,宋软没养过老虎,好在系统商场里有丰富的资料,她很快就把相关的资料整理了出来。 按照正常的幼虎成长规律来说,它们在三四个月的时候会通过和兄弟姐妹之间的嬉戏方式初步地锻炼身手,五六个月的时候会通过和跟随母亲外出活动、观察母虎捕猎进行初步的学习,再大一点母虎会抓一些半死不活的小动物让它们练习扑咬,十一个月左右的虎崽已经可以自己捕杀一些小动物了。 但是,因为金花这个不靠谱的虎妈妈,宋软想要揠苗助长——啊不是,是让小虎崽多学习、尽可能快速成长。 宋软做了一套完整的计划:她要在明年开春化冻后就和这母子俩说拜拜——毕竟春天山上的野物多,食物比也比白雪皑皑、万物凋零的冬天更易获得,生存难度相对较低。 金花虽然拉,但到底是个成年膘肥体壮(宋软为它体态形成提供重要助力)的雌虎,姑且算个0.8的战力、那小虎只要有0.15的战力,母子相互配合,加起来也勉强和一头正常虎差不多了——这总不至于还能在猎物丰富的春季把自己饿死吧? 而小虎是越长越大的,战斗力也是越来越强的,也更给金花打好辅助甚至成为主战力,那就更不同担心他们的生存问了。 ——虽然系统商城里的资料说一般的母虎会在小虎成年后就把小虎轰走……呵,她寻思着金花为了一口吃的都能朝她这个人类死皮赖脸讨饭吃了,能是一般虎?会轰走自己会打猎的儿子自力更生? 金花听了都会呸一声,并骂提出这个疑问的人神经病想断它躺平路。 宋软计划得很好,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白围脖得有0.15的战力! 白围脖现在被她养得膘肥体壮,她认不太出来具体几个月——但就这体格子,绝对有四个月往上了,而它作为金花唯一的崽,哪儿来的机会和兄弟姐妹们一起扑咬? 天哪,孩子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宋软焦虑了,当场开始给白围脖特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小虎没有兄弟姐妹,她专门从系统商场买了一副虎纹手套,又买了两只仿真毛绒虎皮袜和虎耳朵,人工扮演它的兄弟姐妹——第一次穿这副套装的时候把金花毛都吓得炸起来了——每天吃饭前准时地按住白围脖一顿捶。 白围脖灵敏躲开并且扑上来反撕扑咬宋软的拳击手套,给上上餐——喂鹿肉以及从系统商城买的各种肥嫩下水,嗯,考虑到资金问题,一般是打折区有什么她买什么,反正系统出品有保障,搭配羊奶和虎奶,吃得白围脖眼珠子满意乱转、肚二溜圆如皮球。 白围脖被她压住但是通过奋力反扑挣脱——考虑到小虎崽年龄问题宋软贴心的没有开挂——并且勇猛地发动攻击展现进取精神的,给上餐:喂狍子肉,内脏下水减半,搭配羊奶和虎奶。 白围脖被她压住并隔了老久才挣脱,没有给拳击手套造成伤害的,给营养餐(又名普餐):喂野猪肉,没有内脏下水,搭配羊奶和虎奶,但羊奶只有一瓶。 白围脖被压制并压根没有挣脱,还学金花摆烂卖萌请求蒙混过关的——没把你妈拉走连虎奶都不让你喝已经是她很有虎道主义了!还想加餐?加屁! 并且当白围脖的取得上上餐的时候——迄今为止很少——金花会额外得到一只后院养的、并由宋软贴心剥好皮的兔子作为奖励;白围脖取得上餐成就的时候——次数稍微多一点,但一周也就那么三四次左右,是剥好皮的半只兔子。 家养的兔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用像野兔子那样躲避天敌,身上的肉多是肥肉,又软又嫩又香甜,金花可喜欢吃了。 但宋软一般不让它吃——上次带回来的那两对兔子才刚各下了一窝崽,兔子家族的元老批还没还没发展壮大呢,怎么能叫它从根源上祸祸? 金花在如何向宋软讨吃的这一方面是很聪慧敏锐的,这样一来二去地很快发现了其中的规律——虎娃强,则加餐;虎娃加餐,则它加餐——甚至隔三差五的会主动训练白围脖。 是这样的,鸡娃总是比鸡自己容易,不过就抬抬爪子动动尾巴的事。 在这样的双方训练下,小虎的成长之路走得很快。 正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古有耗子给猫当伴娘,今有宋软给虎当侍郎。 宋软一边给要自己戴上老虎耳朵,一边骂骂咧咧地吐槽着把白围脖捞过来:“来我来检查一下……” 突然就听见门外传来大叫声。 韩珍珍跟个喇叭精一样在门口大喊:“宋软,宋软!你快出来!大队长家闹起来了,可凶可凶了,我看八成要打架!” “什么?!” 宋软反手把老虎耳朵一手、把已经拦在怀里的白围脖冲着金花一扔,冲到厨房里抓了一把肉干和瓜子,一边往兜里揣,一边撒腿往外面跑,“我就来,我就来!!” “金花,你自己的崽自己练一会儿,我回来抽查!” 一边跑,一边在脑子里喊道:“系统,系统,别和你统友聊了快出来,大队长家打起来了!我猜八成是那个矫情的小日本鬼子闹的妖。” 【什么?】 原本正在论坛上乘风破浪的怼精系统瞬间退了出来,在系统商场里下单了一袋瓜子和一杯茶,兴致勃勃地一边撕包装袋装盘,一边热切地回复道; 【来了!来了!】 隔壁孙婆子一家的门轰然打开,一家老小齐刷刷地冲了出来:“闹起来的是大队长家?冲啊!!” 铁蛋人小腿短追不上她们,急得在后面嗷嗷哭:“奶!娘!你们等等我啊!!” 平时一直对铁蛋喊“心肝肉”的孙婆子此时也不来哄他了,一双干瘦的腿倒腾地飞快,敷衍地丢下一句:“铁蛋啊,奶早点去多看点回来给你讲!” 陈秀芳都没吱声了,直接闷头跑。 儿子什么时候都能哄,大队长家的热闹多难看到啊! 至于吴建国——他早就一马当先杀到了最前面去了。 韩珍珍看着潮水一样从边上汹涌而过的孙婆子一家,再看看还没开门的宋软家,急得直跺脚:“啊呀呀你怎么慢!!” “来了来了。”宋软跑出来顺手把门锁上,两人火急火燎地朝大队长家的方向奔去。 嗯,后来者居上地超过了铁蛋。 铁蛋更伤心了,发脾气地站在原地,一边嗷嗷哭一边跺脚。 这下,小他两岁的妹妹妞妞也超过了他,颠颠得像是灰兔子,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铁蛋:“啊啊啊呜呜呜呜!!!!” 他一边抽噎着,一边重新迈开腿跟上去。 不是说他是家里最宝贝的男娃大孙子吗?怎么没一个人让着他啊啊! 第97章 跳河 宋软和韩珍珍赶过去的时候,现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了——毕竟大队长可是他们村最最体面的人,一直都是他调节别人家的矛盾,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家爆了炸弹! 而且引爆炸弹的还是前几天村中话题中心人物——来投奔大队长的侄子侄女闹出的事,那更一听就叫人心潮澎湃的刺激啊。 这热闹要没看上,他们蹬了腿埋土里都不安生! 至于看一把手家里的热闹会不会不好——嘿,他们大队,队风传承就是喜好看热闹,那个词怎么说来的,法不责众! 嘿嘿嘿,真热闹。 宋软还没挤进去呢,就听见里面一个歇斯底里的女高音咆哮尖叫着:“王!雪!你是傻子吗?!你是残废吗!这么点事都干不好,你怎么有脸天天待在我们这吃白饭的啊!” 宋软精神一振,拖着韩珍珍,凭借着一股子蛮力硬生生见缝插针地挤了进去,直达第一排vip观景位。 韩珍珍被挤得脸都变形了,一张圆圆的苹果脸扭成了长条紫茄子,但坚强地哼都不哼一声,她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大队长家的院里——戏能止痛! 只见大队长的二儿媳白芳芳插着腰,头疯狂地摇着,头发散乱随之飘荡,眼睛是深深的血红,那呲目欲裂的癫狂样子看上去恨不得在下一刻一口咬掉王雪的头: “你这个扫把星!你把你爹妈克得出了事,现在又来祸害我们家,我们像丫鬟一样伺候你这个吃 白饭的,叫你搭把手干点活,你把一盆衣服都洗掉了!!” 她深吸着喘了一口气,然后用更大的声音尖声吼道:“你怎么不一起掉到河里去?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面前的王雪涨红着脸低头垂泪,纤细的身子看起来摇摇欲坠,常年干农活膀大腰圆的白芳芳站在她面前大吼大叫,看起来就像地主恶霸压迫平民一样。 立马就有刚挤进来不知前因后果的人不赞同地说:“到底是大队长本家侄女,她一个当儿媳妇的,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也太刻薄了!” ——在一部分迂腐的老古板或者精神老古板眼里,儿媳妇是外人,一个姓的侄女才是本家。 还有就是看不得当儿媳气焰这么旺,一个外姓的娘们,在家里这么大吼大叫作威作福,真是不成体统! 有已经看了一会儿、晓得到底发生什么的人说了一句:“也不能怪王二媳妇,她不是怀孕了吗,就叫王雪搭把手洗衣,王雪直接把一盆子衣服都洗丢了,这也确实叫人上火……一盆子衣服呢!” 那个老古板堪堪压下了都在嘴边的女德戒律,不可思议地问:“什么叫一盆子衣服都洗丢了?” “说是以前没在河边洗过——城里嘛,听说都是接水管子洗的——第一次在河边洗挺害怕,脚一滑把盆子踹翻了,好悬把盆子抱住,但里面的一盆子衣服就顺水飘走了。” “什么?!!”后来一步的人齐齐惊呼出生,“一盆子衣服都没了?” “是捏,听说里面外衣外裤什么都有,还有专门给孩子做的新褂子,全都没了。” “啊哟哟。” 周围人听着都皱起了脸。 “那也怨不得王二媳妇发这么大的火啊!” “这么大个人了,还能把洗衣服丢?我闺女七八岁就能一个人去河边洗衣服了,嘎嘎干净,就没掉过一件!” “你说,衣服都能洗掉,她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能吧,这可是衣服呢!还是一盆呢!” 众人叽叽喳喳,一盆衣服的分量让他们迅速倒戈。 一盆衣服在这个年代是什么地位?就这么说吧,和后世一盆子手机不相上下——或许还不止,毕竟从精神上来说,你不拿手机去外面最多是有点不方便不适应,你不穿衣服去外面……谁敢不穿衣服去外面? 要是从实实际际的物质上来算,那就更好算了:供销社里最便宜的白布是两三毛一尺,做上下一套衣服至少得十尺,都这就是两三块了。 可这还没算布票,要知道对于他们这些农村人来说,票是更难得的东西。 即使是像大队长这样的村官,也只会在年末发上一两张,不够的只能去黑市上淘换,那些人敢直接喊“一个价”——就是卖一尺布票的价格和买一尺布一样! 加起来都四五块了——一只鸡也才两块多啊! 更别说那是一盆衣服!一盆啊! 看热闹的村民听着都觉得心绞痛。 要知道在东风大队,有些条件不好的人家的孩子甚至就只有两套衣服,一套单衣春秋夏穿,一套棉衣冬天穿,遇到深秋、初春这样还冷又没冷到穿棉衣地步的时节,只能把单衣硬穿着,一个个冻得跟哆哆嗦嗦地乌鸡鹌鹑一样,看着就叫人可怜。 但是即使是这样拮据,在这个年代其实都已经算日子好的——听说在更偏的那些山里的大队,有些人家甚至一家子孩子只有一条裤子,平日里就光屁股窝在炕上,谁出门谁穿。 大家是越想越心疼,再看可怜兮兮的王雪,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情了,反而七嘴八舌地指责道: “这确实是你不对,一盆衣服就这样没了,多败家啊。” 站在一边的李彩霞默默地点了下头,一边替弟妹感到心疼,一边暗自庆幸:幸好他们这一房的衣服前几天就洗了,不然她今天要是也顺手放进去,不也跟着倒霉? 阿弥陀佛,万幸万幸,只掉了二房一家的衣服……这样想不是很对得起弟妹,但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至于王雪口上说是因为不小心才掉的,李彩霞那是一句都不信。 哈,你看见衣服掉了,你不下去捞?就算再怕水,拿树杈子勾两件上来能少损失一点是一点也不行?王雪回来的时候连袖口都没有湿,哪里像真的费心抢救的?? 最重要的是,李彩霞洗了大半辈子衣服了,硬是没想出究竟是怎样的被吓到姿势才能把一盆衣服连盆一起踢到水里,衣服还全部从盆掉出来瞬间散开,捡盆那一伸手的工夫衣服马上一件也不剩地飘远了——这得是把盆完全踢翻才能做到的吧? 但这个洗衣盆是木盆,分量不轻,里面还有衣服——如果侄女真的只是不小心的,断不可能踢成这样,这个连洗澡水都拎不太动娇贵娃,没有这个力气。 …… 也就是说,这个侄女是故意的! 李彩霞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是,你不想干活儿你不干,把脏衣服原样端回来,也比丢了好啊!你知不知道对于他们农村人来说,衣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 有的大闺女甚至只能在出嫁的时候才能得到一套新衣服! 李彩霞都能想明白的事,天天在东风大队这群卧龙凤雏里调节的大队长想不明白?算半个妇女主任、经常和各家媳妇婆婆打交道的大队长媳妇想不明白? 所以白芳芳即使暴跳如雷把王雪骂得狗血喷头,他们也只是黑着脸看着,没有开口调停的意思。 ——也是默认让白芳芳出口气,让王雪长个教训。 他们愿意收留这个侄女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但他们家也不富裕,总不能真白养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光吃饭的小姐吧? 只是叫她干点活——洗衣服这活儿又不重,他们这七八岁的丫头都可以洗了——直接就掀桌子了,一盆衣服都能直接丢,合着以后就只能他们伺候她呗? 凭啥呀,他们自己的孙子孙女都要干活!叫一个侄女作威作福? 王雪见白芳芳对自己吼成这样王家的长辈也没有一个出来制止的,王浩跟个耗子似的缩着屁都不敢放一个,而白芳芳眼见着越来越激动手都要扬起来、王二哥也是一脸不善没有半点阻拦动作,便知道他们是真的要给她的教训。 ——他们还想要动手! 就几件破衣服至于吗! 她一边愤怨地想,一边捂着脸,呜呜呜哭着:“对不起嫂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第一次洗没经验吓到了,我这就去河下游找!找不到我就不回来!” 她扭头撞开围在门口的围观群众,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主角之一都散了,白芳芳骂得声音再大也只是独角戏,众人陆陆续续地散场了。 就这么散场了?骂两句,都还没打上? 宋软有一种被轰轰烈烈、风云诡谲、看上恨不得要搞死对方的预告片吸引,结果正片是两队人马掏出水枪互滋的感觉,摇着头往回家里走去。 这个瓜不好吃。 没想到才回家坐下没多久,刚准备带上拳击手套检验金花教导成果,又听见门口的村道上不知道是谁一边跑过来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不好了,大队长的侄女跳河了!” 然后听见 孙婆子闲闲点评的声音传来:“喔唷,这女娃娃气性这么大的啊……” “孙婆子你还坐得住!你家为军回来刚好遇见,就把人救上来了。你是没看见那个场面,大队长侄女把为军抱得那叫一个紧,扯都扯不掉!” “你二儿媳上去就是匡匡两爪子,库嗤一下又把人扇河里去了!捞上来的时候昏过去了,摇都摇不醒!” “为军身上好像还有伤,崩开了,两人一起送卫生院去了。” “什么?!”孙婆子一声怪叫,再也保持不了局外人云淡风轻的模样了,拔腿一边叫着一边往外面跑,“我的为军诶!!!” 那人下意识追上去喊:“孙婆子,你带点钱啊孙婆子!也许要交钱呢?” 孙婆子像是太激动了没听见,嚎叫着跑远了。 宋软一拍大腿开始给自己穿鞋:“我就说,就咱这风云大队,不可能就这么消停啊!” 顺手再次把做好战斗准备的白围脖丢到金花怀里:“你自己再带一会儿。” 第98章 你是灯泡精啊就想抢我命…… 好家伙,还有续集! 刚回屋里歇脚吃饭的东风大队的队员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听到号角的战士们,刷刷地冲了出来。 他们东风大队,从古到今都有着优良的和谐友好、关爱邻里的队风,现在邻里有热闹——啊不是,邻里有事,他们必然得去关心关心。 跳河!打架!都进卫生院!听说当时为军背上的血噗呲一下喷出来、欻欻一直往外冒啊,他们还没见过这么壮观……啊不是,这么叫人担忧的画面呢。 去!必须去! 即使卫生院是在离他们大队很有一段距离的公社,也丝毫没有影响大家的热情。 反正现在地里也没活儿待在家里也是干坐着,闲着就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干——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孩子打多了不利于亲子关系,但一起看别家人热闹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宋软出家门的时候,发现村道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大家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整整齐齐地朝着村口的方向走。 唯一能震住大家的大队长套着牛车送伤员去了,队员们走得那叫一个大摇大摆、呼朋引伴,队伍越聚越多,那叫一个浩浩荡荡,看上去像是要出征攻打谁去似的。 宋软路过知青点地的时候头往里面伸进去,果然看见韩珍珍那个好事丫头正兴冲冲地换鞋子。 她敲敲门,韩珍珍见是她,眼睛一亮,jio拼命地像鞋里拱——没耐心了跳起来往前一磋,蹦蹦跶跶调整两下:“你等我一下,我拿两块饼干,我们路上吃。” 宋软抱着胳膊靠在门上提出不同意见:“拿啥饼干啊,都去公社上了,不如一会儿看完热闹直接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韩珍珍醍醐灌顶,比起了大拇指:“还是你啊!走走走!” 在这种方面,两人总是一拍即合的,当即兴冲冲的往外走。 就像两滴小小的浪花,瞬间涌入到滚滚向前的潮水里。 郑秋月高高扬着下巴,一副很是不屑的样子:“瞧她们那副样子,我倒去要看看是什么稀罕事!” 其他的知青也心痒痒,对视了一眼跟了出去。 老王头一看这盛况,迅速把剩下的一辆牛车赶了出来,停在村头的大树下——马上就要下大雪了,倒时候去公社的人更少,现在能拉一点是一点。 本地人没几个上去的——这牛车坐一趟可得两分钱呢!不过就十来里路,腿着不就到了,他们以前翻几座山去隔隔壁大队看电影都走过! 宋软和韩珍珍默契地同时抬腿上了车。 对头坐车她走路,听上去多没面子啊! 郑秋月也上了车,不仅如此,还把顾均几人也硬拉了上去。 老王头一张脸笑得跟盛开的菊花一样,手上的小鞭子一甩——看看看看,他多有先见之明! 牛车悠悠地向前走,韩珍珍不想和对面的人大眼瞪小眼,拉着宋软叽叽咕咕:“真没想到王雪的气性这么大,直接就跳河了。” 王雪没想跳河的。 她气性大,但她的气性大表现在疯狂创死别人上,可从没想过创死自己。 她当时看着架势不对,跑出来说要找衣服,但河里的水滚滚,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哪里可能再找到? 她嘴上嚷嚷着去下游找,走了一里路连根布条都没看到,她就不想再走了。 ——明显找不回来了嘛!这不就是白费功夫吗? 还是亲戚长辈呢,至于为了几件衣服这么逼她吗! 她丢的时候又不是没看,都是只是一些又旧又薄补、补丁垒着补丁的破衣服,她穿在身上都觉得丢人,早就该换了,她给他们丢了还替他们省力了呢,凭什么这么对她! 吾日三省吾身,吾没错吾没错吾没错!!! 王雪骂骂咧咧地坐在一块石头上,觉得大队长一家就是在故意针对他,简直像豺狼一样冷酷又凶狠,女人刻薄——才来几天就逼她干活儿,干不好还要打她;男人冷漠——媳妇都这么过分了,一点也不劝劝拦拦,甚至也捏着个拳头凶神恶煞。 真是一丘之貉,一窝的狠毒心肠!看她爸妈不在,可劲地磋磨她! 她简直比电影里杨白劳的姑娘喜儿还惨。 王雪坐在大石头上,对着哗哗的流水,把大队长一家子骂了个遍,连门口的两只大鹅都没有放过,依然还没消气——她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就是觉得她爸进去了她没靠山,所以久可以随便拿捏。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偏偏她现在还不得不和这群犬住在一起! 王雪是越想越气愤,一连骂了大半个时辰,她才终于停了下来——不是骂够了消停,是被冻得只会哆嗦了。 现在东北的天气冷已经很有些冷了,之前她一路走着血液流通发热倒也还好,现在坐下来了——还是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屁股底下寒意飕飕上冒,身边时带着冰冷水汽的风无死角包裹,她能坚持半个小时,已经是身体素质强悍如牛且能扛了。 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起身打算回去。 太冻人了!什么鬼地方! 至于衣服——她已经尽力找了了,但没找到能怎么办?谁叫那个二嫂非要她洗衣服的,她要是不叫她洗,就不会有这事! 怎么能全怪她? 王雪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啥错,越想越理直气壮。 但是她也算看明白了,在这群冷漠人眼中她估计还没有衣服重要——如果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她 她眼珠子一转,打算把自己浑身上下浇点水弄狼狈一点,然后一路哭回去。 她那个叔叔可是个大队长呢,肯定还是要脸的,这大冷天的,侄女都被逼得下河给他们捞衣服了,实在没找到,他们还能揪着不放要侄女命不成? 她计划得很好,但她嫌弃河边被溅出来的水打湿成稀糊糊一样的泥地,于是一路跳着小石块踩着过来,撅着屁股就要取水。 但是同样都在河边,泥巴会被溅出来的水打湿成稀糊糊,小石块就能滴水不沾? 稀糊糊好歹还能增加阻力,满是水的小石头……知道什么叫溜光水滑? 在城里长大的王雪不知道。 甚至因为带了气,弯腰的动作还有点猛,整个人就跟那个朝地面发射的导弹一样,哧溜一下蹿了出去,以一种舍生取义、万死不辞的架势一头扎进了河水中。 现在都下了几场雪了,这河里的水温可想而知,几乎是立马就给她冻抽筋了。再加上她穿的是一件薄棉袄,一吸水重得跟铁衣似的,她又不会水,整个人就跟秤砣一样迅速往下沉。 赵为军路过得很巧,王雪刚掉下去的时候他正好到岸边,一刻没耽误就跳下去捞人,本来按照常理来说,就应该是一场有惊无险的小意外的。 但人一慌,就容易挣扎;在生死关头,那挣扎强度更是加倍。溺水的王雪比过年的年猪还难按,硬生生抽了赵为军好几个大嘴巴子,明明状态是溺水,但杀伤力和狂化的李逵一样。 赵为军身上又有伤,硬是等到王雪得半死不活挣扎不动了,才近身把人捞上来。 半死不活的人凭本能也会死死抓住救命稻草,被捞上岸的王雪还在惊恐中没反应过来,还一边死死抓着赵为军不放,一边心有余悸流眼泪。 她是个女孩子,还是个从城里来被养得细皮白肤的女孩子,又哭得这么可怜,赵为军心神一晃也没直接推开,所以看起来就有那么一点暧昧。 就,英雄救美怜香惜玉情愫暗生才子佳人什么的。 但是天地良心,王雪连赵为军是人是鬼都没看清,真 的就是想抓个救命稻草——你甚至能说她心思歹毒想抓个替死鬼没反应过来自己安全了所以不放,也不是想和赵为军搞暧昧。 但赵为军媳妇本来气自己男人好心在下水救人结果在水里旋风十连抽,现在这女的上来了还不要脸地死抓着她男人不放,上去就是一巴掌。 结果好巧不巧踩到害王雪掉下去的那块小石板,哧溜一下就跟打保龄球似的,一带二垂直入水。 ——赵为军在最底下,伤口当场炸裂,一路往河里沉一路飘红丝带。 赵为军媳妇人没扇到反而自己跟着下来了气急败坏,都不急着上岸,游着泳追过去誓死要扇到王雪。 王雪重新落水惊恐万分,但之前就已经被溺个半死压根没力气扑腾,被赵为军媳妇按着打。 赵为军媳妇出了气,回过头发现自己男人只有出的气了,连忙松了王雪,慌慌张张去救人。 抢救葫芦沉了瓢。 先前赵为军媳妇扯着王雪打的时候,王雪好歹还能凭借她的拉力勉强把头浮出水面,现在她这一松,整个就跟鱼雷一样库库往下沉。 最后好不容易捞起来,人都闭着眼睛不动弹了。 赶来的大队长把她放到牛背上颠了又颠,这才吐出一口水,却还是昏迷着,甚至还发起了烧。 ——另一边摆着的赵为军还在酷酷冒血。 一个比一个看上去气息奄奄,一个比一个看上去就要撒手人寰。 大队长抹了一把脸,得,两个一起送卫生院吧。 就这么说吧,大队长送他们上卫生院的心情,比送棺上坟还要沉重。 到了卫生院大夫一看说坏了这是溺过头了,现在还起烧了,搞不好会坏脑子,又是捶又是按又是吊水地一阵兵荒马乱地折腾,等最后大夫观察呼吸渐渐平稳的王雪宣布可以了只要等人醒就行的时候,大队长终于长长地松掉了那紧绷口气,一个腿软坐到边上的一椅子上。 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呼吸已经平稳的王雪——不能看,一看只觉得脑仁一抽一抽地疼——心累地移开视线。 落到趴在另一张床上、背上缠着厚厚一圈绷带和纱布的赵为军身上,想到孙婆子的战斗力,更加心累地移开视线。 “你两眼一闭万事不管倒是舒服,留下一堆烂摊子叫我收拾。有事不能好好说吗,非要跳河,咋这么不爱惜自己生命呢?”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嘀嘀咕咕地吐槽。 王雪迷迷糊糊地听见,想说她没想跳河,她可爱自己的命了,但嘴巴却像不是她的似的,怎么指挥都没动静。 就像是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整个灵魂像是身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能感受到外界的动静,却不知道从哪里出去,急得她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这是怎么了?她溺水把魂溺水飘了,灵魂出窍回不了身体了? 那她现在是死啊还是活啊? 没想到周围响起另一道陌生的声音,然后她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道亮光:“溺水穿越,多典型的套路啊,我果然穿书了!让我来看看,我是穿到女主还是女二身上了?” 王雪:??? 什么什么是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但她下意识飘了过去。 亮光的嘴一张一合,声音继续传出:“啊,怎么是一个都没出过几回场的路人甲啊?长得也一般,啊,家境还不好,怎么脑子看上去还不好……什么地狱开局啊。算了,我以后会替你光芒万丈的活下去的。” 这一句她听懂了——这什么孤魂野鬼的玩意儿一边嫌弃她,一边还要抢她身子!!! 不是,她自己不能活是吗,凭什么你来替啊! 她又不是灯泡,不发光就要被报废,你他妈拿这个理由还义正言辞想抢她身子,怎么你是个灯泡精啊! 王雪怒发冲冠。 她一头对着那团光亮撞了过去。 你脑子才不好!! 第99章 这个灯泡精今天必须死!…… 王雪就不是个善茬,这源自于她妈。 王雪妈出生在一个多姐一弟的农村大家庭中,本来这年头的农村的资源就极其稀少,更何况下面还有个“耀祖”,王雪妈直到五六岁时大姐姐出嫁的婚席上,才第一次吃上用油炒的菜。 一般来说,这种家庭的女孩子很容易就会被洗脑成“为弟弟付出一切”的性子,但是王雪妈天生反骨,她不仅不扶弟,还想方设法从她弟嘴里抠东西。 一开始因为太小,操作不熟练被家长发现了吊起来一顿好打,但她没有气馁也没有放弃,而是痛定思痛不断精进,哄得她弟那个被全家宠坏脑子的傻子真以为是为了他好,被她骗走了东西还乐滋滋。 就这么个蠢蛋玩意儿她爹娘还好意思说什么弟弟长大以后是能给她们撑腰的,所以她们这些做姐姐得多帮衬他。 呸! 她捡根树杈子支着都比这么个玩意能撑腰。 当然了,她嘴上还是会十分认同,发咒赌誓地要把弟弟当成宝一样贡着,一脸地激动与诚心诚意,搭配上嘴甜以及各种有意识地讨好父母,成为了一众姐妹中最受重视的,在众多孩子中地位仅次于弟弟。 不过这还都只是一亩三分地的小打小闹,她的家庭条件摆在这,内部再怎么争,也不过就多半个水煮土豆两根咸菜。 她很快就意识到,要想让自己过得更好,还得向外发展,而从她已经嫁出去的大姐的经历来看,似乎嫁人是一道至关重要的分水岭。 她一开始是把目标放在会计儿子上,她长得不错,又从家里练出了讨好人的本事,很快就把会计儿子哄得晕头转向,几乎都快要成了的时候,她听隔壁邻居说部队有个军官亲戚想找人照顾他妻子坐月子,但他们当初嫌女娃没用生下来就溺了,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在更远的亲戚里面找。 部队! 只要她能进去,随便勾搭上一个,哪怕只是个普通士兵,不比在乡下这些泥腿子好?会计的儿子也是要干活的。 她当机立断上去毛遂自荐,并承诺把每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二都给他们,这才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她目标明确,又嘴甜会说话,家属院后不久就把周围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她对自己也有数,不去找那些条件顶好的,这样一番筛选下来很快就有了目标——宁远爸王德贵。 也是从农村出来的,身上的军功也不算多,级别一般,当时宁远妈已经病重,眼瞅着就要不行,宁远又还小,王德贵每天都有训练,他们家一天天乱得不行,她只是稍微搭了两把手,宁远妈就把她当成热心大好人,成功交上朋友。 她拎得清,都是干完了主家本身的活儿才去的,再加上她去的时候也会有意识地说是主家好心看不下去,所以让她来帮忙,主家没出力又得了好名声,也乐见其成。 就这样,她频繁地出入宁远家,很快在王德贵面前混了脸熟。 她长得不错,又有心温柔小意勾搭,而宁远妈因为病痛形如枯槁,王德贵也很久没有夫妻生活寂寞得很, 很快就和她搅和在一起了。 宁远妈病死后,她就以“照顾好友孩子”的名头嫁了进来,一开始还算收敛,毕竟家属院里都看着的。等王德贵转业,天高皇帝远,她又生了王雪王浩一对双胞胎,自觉站稳脚跟了,就开始暴露本性了。 她厌恶宁远,一因为她当时是凭着伺候他和他妈才勾上线的,她觉得宁远见证了她最卑微的时候,是耻辱,二是因为宁远是王德贵的孩子,还是个男娃,是肯定要分走相当一部分东西的! 小时候多吃两口饭肉,她的孩子就少吃两口,要是长大了参军之类的,少不得还要王德贵托以前的战友人脉照顾——王德贵又只是个级别一般的小军官,资源也就那么点,越用越少的那她亲身孩子怎么办? 于是她有意磋磨压平了宁远的性子,之后又哄着王德贵把孩子丢回乡下,活得更加舒心了。 基于自身的经历,王雪妈认为,女孩子就是要会算计心狠一点,什么和顺善良与世无争,呸!都是那些男人们编造出来哄人的。 好东西就那么一点,人活在这世上就得争就得抢,不争不抢你活着干什么,趁早死了给别人腾地方——毕竟你活着也要消耗粮食水土的,你吃了别人就少了,既然要让不如让彻底一点。 王雪妈就是这样一步一步从一个农村女人走到城里大厂的主任夫人,后来还给自己弄了个工作,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遗憾的,要是她出生好一点,她肯定能走得更高。 王雪越长越大,眉眼和她妈越长越像,王雪妈某一天突然注意到的时候,王雪已经和她完完全全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几乎等比缩小的样子。 王雪妈那时候开始把王雪当成了小时候的自己,自此对她偏心到骨子里,更想看着王雪在她已经铺好的起点上,走出比她更好更远的道路。 这个时候,大家的观念大部分还是“男孩儿才是家中宝,女孩儿只是路边草”,包括王德贵,也是更偏爱王浩一些,再加上她早期对这个女儿也没多注意,导致王浩在有时候会对王雪颐指气使的,自觉高了一等。 ——更像王雪妈小时候和弟弟的情景了。 但是王雪却不像她妈一样无师自通地就学会反击,有时候还会因为王德贵不经意对女儿的轻视而自卑讨好。 王雪妈把她的小时候收拾弟弟的手段一点点揉碎了全部教给王雪,甚至会还拿王浩作为实验对象教王雪怎么收拾别人、怎么控制别人,如果王雪哪些手段做得不够好,她还会指出问题叫她重新再用一遍。 ——她把王雪当初了“出身更好的自己”来养,迫切地想看着王雪过得更好、走得更远。 在这种情况下,王雪出淤泥而全染,虽然手段和脑子始终不如她妈利落伶俐,但在心态上甚至进化成了plus版。 提出“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名言的曹操,好歹对“我负天下人”这件事是有数的。 但王雪不。 她就算真的负了天下人,也只会觉得这都是天下人先逼她的,都是天下人的错,她还是纯洁无辜的。 她不抢别人的东西已经是高风亮节了,现在居然还有玩意儿想来抢她的东西? 还是身体这样的命之根本。 她双目喷火,猛地扑了上去,一头撞在那灯泡精上。 灯泡精猝不及防,被撞得整个光团飞扑了出去,呈一道平滑的抛物线一样嘚嘚地在远处弹了两下,身上的光芒暗了些。 王雪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身体的一点联系。 好哇,还真是这个灯泡精搞得鬼。 摔在地上的光团惊叫一声:“你是谁!” 王雪冷笑着一巴掌扇过去:“我是你妈!抢老娘的身体,你问老娘是谁?!” 灯泡精一愣,似乎有些心虚,随后用更大的声音叫嚣:“书里都是这写的,你现在已经落水死了,身体就是应该归我了!你不要执念太深,我会好好过好你的人生、对待你的家人的。” “你妈死死死,没看见老娘手上还扎着针还有气吗!” “执念深,你执念不深你给我滚出去别占我的身体啊,还好好过好我的人生……哈,老娘自己不能过啊?照顾我家人,我自己不能照顾,还用你当个二道贩子啊?!” “放你|妈的屁,你自己没有身体想来抢我的身体,你自己也是个死玩意儿,还在这高高在上指点起我了!” 光团被骂得哑口无言,但也不想将身子还她——她记得自己是死了的,要是没有这个身体,她不就成为孤魂野鬼了吗? 那个光团嘟哝两下:“我知道了,肯定是我成为女主之前的一点挑战,哪儿有女主一帆风顺的?只要我战胜眼前这个原住民就行了,说不得还能得完整的记忆呢。” 王雪怒不可遏,又是一巴掌扇过去,打得那个灯泡精像个会发光的卤蛋一样在原地转了个圈:“你当我听不见是吧?!” 那个光团也被抽出了火气,猛地扑了上来:“你个该死的原住民,还想造反不成。” 王雪一口凶煞地咬在光团头上——估计是头吧,反正是最顶端——双手像一条绳子一样绞在光团嘴下面的脖子处,把光团拧成了一个“8”,膝盖还不停的从下方的中间出往上蹬。 那光团猝不及防失了先机,又被王雪像钢铁藤蔓一样死死地绞着动弹不得,嗷嗷的惨叫着,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淡。 “你干什么!放手!放手!” 王雪充耳不闻,凶狠地从光团上撕了一块下来,呸一口吐在一边,那一块碎片以更快的速度暗淡了下去,很快化为星星点点的光消失在黑暗中。 王雪更明显地感受到身体了,不仅如此,脑袋里好像还出现了什么片段。 她不顾得整理,对着缺处又是狠狠地一口,又扯了一块下来。 光团惨叫声不断:“姐,姐,我错了!你放了我吧!” 王雪理都不理,血红着眼睛又是一口,手上的胳膊也绞得更加用力。 放了?谁知道这光团会去哪里?看这个孤魂野鬼的样子,八成是要抢别人身子的。 她倒是不在意别人的死活,但万一这个东西没抢过又回来找她呢?万一要是偷偷躲起来,趁她睡觉什么的又卷土重来呢? 这种和命有关的,她才不敢赌!这个灯泡精今天必须死! 第100章 第二本书 王雪脑子不够聪明,王雪妈也发现了这一点,多次训练但收获甚微后,干脆告诫她:“既然脑子只能到这里了,算不过别人你就干脆狠一点,有点不对了就先下狠手,宁错杀别放过,别磨磨唧唧地等人把你捅个对穿了才后悔。” 王雪记得死死的,甚至在心里把她妈的话升级了一下。 什么宁错杀不放过,只要她动手干的,就没有错杀的!错杀的——谁叫你怪里怪气引人误会,不然她怎么不弄别人呢?剁了你都是活该! 什么心理负担?她没有! 更何况个灯泡精实明刀实枪地要和她抢命! 王雪充耳不闻灯泡精的求饶,血红着一双眼,一口一口地撕扯着那块光团。 原本圆鼓鼓如麻园的光团被她啃成一个干瘪窝窝头,光亮暗淡了下来,原本中气十足的惨叫声也变得微弱起来。 见王雪对它的求饶不管不顾,在被扯了大半后,光团终于认识到这个恶毒的女人心坏的很,一点也没有得饶人去且饶人的宽容,就是想置它于死地,而它眼见着自己就要消散,也不求饶了,尖叫着刻毒诅咒: “你这个贱人,心肠这么狠毒,你会有报应的!” 王雪那是半点也不惧,恶狠狠地又撕了一大块下来:“你说有报应我就有报应?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要真这么言出必灵的牛逼,还能被我干 死?” 她像一条保卫自己领地的母狼一样,毫不犹豫地又是一口咬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 光团惨叫着又消散了一块,灵魂处处传来的虚弱让她恐慌起来——她穿之前是死了的,现在应该是个鬼魂的状态,要是就这样被王雪扯成一片一片,等量代换不就是魂飞魄散? 这不就是彻彻底底的死透了? 它欲哭无泪——没见过穿越女还没睁眼就被原住民——还是个书中路人甲,连戏份都没多少的的原住民,生生扯成拼图的啊。按照套路来说,穿越女不应该才是新女主、是最宝贝怎么都不会死的吗?作者会不会写小说啊! 就这么走神的一会儿功夫,它又被绞着它发狂的王雪扯下了好几块碎片,灵魂处冰冷的虚弱更加明显,像是整个人在数九寒天被人扒开了棉衣按在雪地上似的,身上还被割了一道口子,能明显的体会到生命像水一样从身体里流逝 它冷冷地打了个寒颤,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也不谩骂诅咒了,努力把声音放柔,试图唤回来这女的良心: “姐,奶奶,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觊觎你的身体了,你就放了我吧!我保证,我以后一定离你远远的,不然叫我天打雷劈!” 啊,考到原题了! 这一点她妈也说过! 要是闹到无可挽回了,就一定要摁死对方,碾成灰都还要泼盆水防止复燃,千万别听对方发咒赌誓求饶,那都是屁!就拿她自己举例,她当年也发咒赌誓要好好照顾宁远叫众人放心呢,你看她现在被雷劈了吗? 就算以后真的被雷劈了,宁远受过伤害的状态就会不复存在是吗? 于是她理都不理,动作一点也不受影响,上去又是一口。 她!铁齿铜牙大王雪! 光团从最开始的“O”,变成了“8”,然后被她扯成了“o”,现在朝着“。”发展。 光团崩溃了,仅剩的一点碎渣渣剧烈地颤抖着,凄厉地尖叫着:“你这是杀了一个人!你良心不会不安吗?在午夜梦回,你不会愧疚吗?” 笑死了,它说我有良心,还会不安! 王雪“呸”得一口最后一块碎片吐了出来,冷笑一声:“你也算个人?你是个人怎么钻到我脑子来的?我这叫打倒封建迷信,去除牛鬼蛇神!大领导说的!” 光团惨叫着,终于化作了星星点点的碎光,在一片黑暗中消失。 王雪牛逼地插着腰,对着一片虚无叫骂道:“哼,敢抢你奶奶的东西,死都是便宜你了,我愧疚什么?都是你挑的事,还给没我赔偿呢!老娘还吃亏了呢!” 她酣畅淋漓地大骂了一顿,像一只战胜归来的小公鸡一样,趾高气昂的正准备酝酿酝酿起床睁眼——她还记得是一个泼妇把她扇成这样的,要赔偿,要赔偿! 正噼里啪啦兴致勃勃打着小算盘呢,至于好像是那泼妇的男人救了她——但不也还得她又掉了一次水吗?这不就扯平了!再说她都没要这泼妇赔命,只要拿点钱就行,多善解人意啊! 王雪觉得自己很宽容,很善良,很贴心,很恩怨分明。 心中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几乎打出了火光,突然诶呦一声,眼前被缤纷繁乱的碎片冲击地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踏入病房的宋软脑袋里咦得一声响,系统惊讶的声音响起: 【卧槽,你说的真对】 宋软一愣,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说什么了?” 系统的都感慨出电音了: 【定阳县怀旗公社东风大队,包含穿书,穿越,重生,系统,极品等多种要素,典例齐全,品类丰富,实在可以评为穿越重生示范创建单位。】 【这不,又来一个。】 【热闹,真热闹。】 宋软:“哈?” 她把目光落在面色一片苍白的王雪脸上,根据自身经历推测道:“这个也穿了?那个啥,落水必被穿buff?” 系统激动得两个触角颤啊颤,上面滋滋得冒着火花: 【穿了不稀奇,关键是没穿成功才稀奇。】 宋软瞪大双眼。 【那个穿越的穿来的时候王雪本尊还在,两人打了一场,我是第一次看见,穿越者被原住民被原住民撕成片的。】 系统啧啧啧地摇头。 “撕成片!”宋软大为震撼,“我光从她敢把一盆衣服都打水漂能看出来她是个狠角色,没想到她狠成这样啊,战斗力这么强悍的哇?” 不过她此时还以为系统说的“撕成片”是比喻意义上的撕成片,所以也没有那么震撼。 但系统不知道啊,它看宋软听说王雪把穿越女物理意义上撕成片了还这么淡然,也很惊讶于自家宿主的处变不惊泰然自若——它刚绑定宋软的时候她还是个被宋国刚一吼颤三颤的怂包呢,现在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来了吗? ——果然还是它领导的好。 怼精系统富有成就感挺起了胸膛——它就是宋软人生道路上的启明星!它可真厉害! 启明星大手一挥,宋软只听见脑海中滴得一声响。 [管理员消息:您的系统向您赠送怼精值50点,粮票X5,肉票X2,请注意查收提取】 宋软:“?” 启明星豪气地一挥手 【今天心情好,你不是一会儿要去国营饭店吃饭了,请你搓一顿。】 宋软:“!!!” 她发自内心地说:“统统你真好,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能遇见你这样又可爱又厉害的统统,我真是三生有幸。” 怼精系统昂首挺腰,脑袋上的触角像生机勃勃的向日葵一样扬得老高,比AK还难压。 【哼哼。】 宋软看着眼眸紧闭的王雪:“那她都打赢了,怎么还不醒啊?” 头上触角正颠颠地颤的系统回过神来,想起这个大八卦还没说,兴奋劲一下子又转移了回来。 【她在接受穿越女的记忆呢,我看看,卧槽,还有一本书啊】 【你们东风大队好热闹啊真的,几个男女主,这就是人杰地灵吗?】 宋软:“???” 她在脑海里构思出个啪嗒一下跪下来的小人的表情包,一边高升尖叫:“球球了,给我看看吧!” 系统当然很乐意给自己的吃瓜搭子分享瓜,贼眉鼠眼环视一圈不见管理员的踪影,啪嗒一下丢了本颜色花花绿绿、字体弯弯绕绕的封皮的书。 【快点看!】 “七零之……小农媳嫁军生活……甜蜜蜜(↗)?” 宋软的音调不自觉地高昂起来,翻开第一面,看见里面的主人公,眼睛都瞪大了。 “孙婆子家的赵为军和他媳妇?” 她回忆着孙婆子平时撒泼打滚、好吃懒做、死占便宜、燕子从她手边飞过都要被扯两根毛的极品形象,眼睛瞪得溜溜圆。 “啊、、、这样的也能……现在的小说还真是百花齐放啊。” 不过她对于穿书之类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自己就是这么来的,与自己相关大的剧本都看过,很快就接受良好并熟练地翻起了书。 但王雪不行啊,她一个土生土长本地人,哪里听说过穿越这样的兴趣概念?再加上穿越者的记忆碎片是包含了从小到 大几乎一声的,纷乱而繁杂,同一时间齐齐冲进她的脑子里,眼前又昏又花,脑壳险些跟个被灌多了五颜六色染料水的水气球一样炸开。 “去他爹的,”她像扶铅球一样沉甸甸的脑袋,又气又晕,从刚才那惊鸿一瞥的记忆里中随机抽取了一个倒霉蛋。 “赵为军是吧,就你的画面最多,害我落水又害我脑袋疼,你个挨千刀的等着吧,补偿必须翻倍!”她骂骂咧咧地发着誓。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0-110 第101章 打成丹顶鹤 年代文两大经典主题,军婚和后妈,几乎可以说占据了本领域的半壁江山,《七零小农媳嫁军生活甜蜜蜜》就是前者,讲得是农村媳妇刘小娟嫁给军人赵为军的故事。 虽然是军婚文,但这本书的作者又似乎想来点创新。 于是在营长起步师长不高首长常见的年代文男主配置中,特意把赵为军设置成偏低的排长。女主刘小娟也不是常见的资本家后人或者落难知识分子,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农民出身的小媳妇,主要讲两个普通人一起奋斗,在这个艰苦的年代里相互扶持的故事。 因为赵为军的职位比较低——一般只有营级干部才能让家属随军,他还差了两级呢。 刘小娟能够随军一是因为当时赵为军受了重伤过来照顾人,加上赵为军的大哥正好在此时也不幸身亡只留下了铁蛋和丫丫两个孩子,孙婆子生怕这个儿子连根都没就这么去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加上这年代人淳朴,又有战友自愿让出被分到的家属院,领导综合考虑(主要是作者降智安排),这才按照边疆随军条件可以适当放宽的政策, 特批叫刘小娟留了下来。 不过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本身军嫂中本身就有鄙视链,看不太上农村来的,再加上赵为军的职位在家属院中又是最低的,刘小娟于是成了被看不起那一批的最底层。 但因为刘小娟为人热心,干活麻利又乐于助人,还有意识地学习文化知识,最终赢得了大家的认可,而赵为军也在这一过程中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提了级别,最后转业回家乡,成为了公社里的一名干部,衣锦还乡,整体也算圆满。 宋软对着这本书字里行间看了又看,终于在蛛丝马迹中看到了自己的存在——推荐男主入伍的好叔叔赵三柱遇到了点麻烦找男主借了一大笔钱,男主当机立断把钱寄了回去。但这笔钱男主原本是答应给女主买手表的,这下别说手表了,连个齿轮都买不起,而女主之前又已经吹出去了,在其他军嫂面前大丢了脸面,男女主因此发生了一次比较大的冲突。 这个情节主要是体现男主知恩图报,以及解决后促进男女主感情更进一步的,不过宋软根据前后时间推出,这笔钱就是赵三柱给田慧妮的那笔封口费。 emmm…… 行叭,她这个女配的影响还能跨两本书,也是挺厉害的。 不过因为原主换成了她,赵三柱没有得手,也没被田慧妮敲封口费,少了这个剧情,也不知道对这对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有没有影响。 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宋软有意识地在书找自己的存在,王雪自然也是如此。 她的戏份倒是稍微多一点。 在原书里,赵为军和刘小娟是快到过年的时候才回来的,所以压根没有救人这一回事。但她掉进水里也是没有被直接淹死,而在自己的奋力扑腾中扒上了岸。 因为她是大队长的侄女,再加上现在天气冷衣服厚挡住了身材,没有像原宋软那样被铺天盖地说闲话,不过也因此在东风大队出了名,引起了赵三柱的注意。 赵三柱一番调查,发现她是被下放分子的女儿,便以此为借口举报大队长一家子思想不端正收留这种成分不好的人,又暗指大队长收留这种爹妈收礼的人是因为自己也想收礼,反正是一个锅接着一个锅地死命扣。 虽然大队长一家努力周旋,勉强没有被连带着打成“反|”革|命“、“坏分子”,但是大队长的职位也没了,成为了东风大队一家普普通通的村民。 至于王雪和她弟弟,则是被送到了另一个农场,每天开荒干苦力,吃的是水煮白菜撒点盐,睡的是稻草棚子木架子,有时候还会被同场的小队长揩油水占便宜。 后来开荒的时候遇见条毒蛇被咬了一口,来不及抢救,就那样直接死了! 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死了! 王雪看到这里,眼睛都差点突出来,咬牙切齿地开始找仇人。 赵三柱她知道,前村支书,现在已经下农场了,她收拾不了,她看看他是找谁打听消息的——找赵为军调查的! 更气的是她的死讯被传到赵为军和刘小娟的耳朵里,这两个一点愧疚都没有就算了,还高高再上的说什么鬼,“虽然她爸妈是蛀虫,她也享受了人民的血汗,但是人死如灯灭,也就算了。” 你算个der啊算算算,她爸妈是收礼又不是搜刮,愿意来送礼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还不都是想走捷径的?他们走歪门邪道,本身就和人民站到了对立面! 她爸妈这叫惩恶扬善,赵为军这脑瘫懂个屁! 再说收礼的是她爸妈又不是她,最开始组织都没把她们姐弟送到农场,要你多此一举啊? 他们有什么资格说“算了”?倒霉的是她啊! 王雪从梦境中被气得咕咚一下弹坐起来,对着一片斑白的卫生院墙壁还没回过神呢,就看见隔壁病床上躺着的赵为军。 因为药里面有镇定剂的功效,再加上这一番折腾实在是耗尽了体力,赵为军此刻睡得沉沉,双眸紧紧闭着,看上去一片安详静谧。 王雪一下次就又想起了梦里她过得那么惨,天天吃糠咽菜睡也睡不好的悲惨景象,再一看罪魁祸首这么安逸。 瞬间怒从心头起,嗖地一下子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劈手取下药架子上挂的药水瓶,哐当一下就砸到了赵为军的头上。 要你多嘴多舌!就你长了嘴是吧!就你有能耐是吧! 这个时候的点滴瓶有胶的,也有玻璃的,玻璃的少一点,但好巧不巧,她手里拿的刚好是玻璃瓶,里面还灌满了药水。 只听一声脆响,血汨汨地从赵为军头上冒了出来,夹杂着大块的碎片和零星的碎玻璃茬子,赵为军还没来得及睁眼,又晕了过去。 病房里的几个人都看呆了。 韩珍珍魂还没回过来呢,本能地抱宋软的手,默默地向边上挪了一两步,顿了顿,又腾腾腾挪了好几步。 这这这……才刚睁开眼就打人啊! 王雪猛地捶了一下,罩在眼前的怒火稍稍散去了一点,这才注意到自己用的是自己的吊瓶,此时手上的针头已经歪了,鼓起了一个大包。 她也是个狠人,一不做二不休,夸嚓一下一把把针头薅了下来,连手上紧跟着喷出来血的也不在意,比容嬷嬷扎紫薇还要狠的劲一把扎了下去。 赵为军“啊”了一声,又从昏迷中硬生生痛醒了。 眼前一片模糊还没看清楚呢,王雪骑跨在他的身上,大嘴巴子哐哐地就扇上来了。 “我叫你害我!我叫你害我!” 赵为军虽然还虚弱着,但到底还是个军人,天天训练什么的底子也还在,下意识一个翻身就要坐起来,伸手就要擒拿。 但他手上还扎着消炎药水呢,才刚一个伸手,边上的点滴架子就被扯得向他这边倒下来。 王雪一个后仰躲开,药水支架重重的砸在赵为军肚子上。 “呃!” 赵为军闷哼一声。 他们这是资源比较匮乏的小公社,点滴架子都是自己用实木打的,可不轻。赵为军又本身就还有着伤,这一下子压得他眼珠子 都差点脱眶。 门口来换药的护士吓出了一声鸡叫,手上的托盘碰通一下砸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保卫科,保卫科!快来人,这里有人闹事啊!” 刚刚出去给自家男人拿药的刘小娟远远地听到动静,不知道为什么心下觉得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地窜了过来,就看见赵为军被压在床上使劲扇,王雪巴掌舞得像个电风扇一样的场景,当即眼珠子就红了。 她一把推开在门口嗷嗷尖叫的护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背后一把薅住了王雪的头发:“你干什么你!” 王雪被扯得像个地萝卜似的往后仰,眼神狠戾,直接抄起了砸在赵为军肚子上的那个药架上的玻璃药瓶,哐当一下向后一砸,正正巧巧砸中了刘小娟额头。 哗啦一下,刘小娟紧跟着成丹顶鹤二号,在风中哆哆嗦嗦地颤抖着。 赵为军手上的针头也因这样大的动作被硬生生扯地掉了出来,还在他手背上划了老长一道口子。 怎么不算一种比翼相飞呢? 王雪趁此机会一个鹞子翻身,伸着爪子朝刘小娟脸上抓去。 大队长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声厉喝:“王雪,你干什么就打人,还不放开!” 周围的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七手八脚地跟着上去将人拉住。 混乱的场面好不容易停息了下来,三个人两波地被分开,赵为军和刘小娟像一对丹顶鹤夫妻一样坐在病床上,王雪大获全胜地坐在另一张床上,中间被人墙隔开,都重重地喘着粗气。 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大队长只觉得眼前一黑,愁得白头发一波儿一波儿地往外冒,但闹事大地毕竟是他的侄女,要是打哈哈过去指不定别人还以为他故意包庇——天地良心,他是真的、绝对不想为了这么个侄女影响他积攒了这么久的名声。 于是肃着一张脸,转头喝问王雪:“你干什么你?刚睁开眼就打人?你知不知道为军两口子救的你?” 王雪还没开口,门口又一声凄厉地尖叫,没舍得坐牛车、靠自己一路走终于抵达的孙婆子一下子扑了进来:“我的儿啊!!” 大队长猛地一闭眼,得,前一件事还没弄清白,又上来一名蛮不讲理的悍将。 孙婆子看着被打成打成丹顶鹤的儿子儿媳,眼睛都红了——这可是她养老钱的源!这是她好日子的根! 在一回想进来前大队长说的话,凶神恶煞地冲着王雪一转头:“就是你这个小娼|妇打的?” 王雪一点都不气虚,插着腰吼得比她还大声:“我打的!怎么样!” 孙婆子横行霸道东风大队这么多年,第一次碰见比她还横的,一时都愣了。 回过神来脸都气成了猪肝色,挥着爪子就要扑上去挠她:“小|娼|妇,你还有理了!” 王雪一个弓腰灵活地躲了过去,抬着腿正要回击,护士终于带着保卫科的人赶来了。 “都住手!!” 王雪眼疾脚快地蹬了最后一脚,灵活地跳到了一边。 孙婆子气急败坏就要回击,被终于赶来的护士一声厉喝:“都在我面前了还动手是吧!” 孙婆子觉得自己多挨了一脚吃了大亏,正想不管不顾回击最后一脚。 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卫科小伙子往前面一站,眼睛那么一扫,就跟那铁搭群似的,顿时叫原本凶成战斗鸡的两人安静了下来。 护士终于歇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喘完,就看见地上碎了一地玻璃药品、东倒西歪的药水架子、在打斗中不知道被踩了几脚,又瘪又破,明显不能用了的胶管和针头,心疼得差点晕过去。 这年头物资并不富裕,所以才什么都要计划着来,更别说这些珍贵精细医疗物资,更是匮乏。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医疗用品根本不会像后世那样是一次性用品即用即丢,就连针头,也都是打完收回去消毒再使用的。 包括胶管,也是会被放进小药锅里煮了又煮、一直到最后就像是枯枯皱皱、仿佛裹满了蛛网的老树皮一样,才会不再使用。 甚至连吊水的架子也坏了! 他们卫生院真是倒了大霉!这都是一批什么病人啊! 护士怒气冲天地呵斥道:“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这里是医院!还有别的病人需要休息!你们万一吵到了,或者吓到了别人,弄出什么问题,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大的病人,甚至还有举着吊瓶的,吊着胳膊的,见此连忙说:“没事没事,我们乐意看。” 那小护士气得差点的当场抽过去,一转头对着罪魁祸首们更大声地撒气:“我告诉你们,今天损坏的东西,必须赔偿!” 孙婆子当场不乐意了——她孙小花一个磨十粒黄豆偷三粒、拉屎都不在外面拉的人,叫她赔钱,比叫她赔命还不能接受。 当场对着护士说:“大夫,这可不管我们的事啊,都是这个小娼妇闹事啊啊!叫她赔!” 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哎,这就对了!光打架也就能看个热闹,但云里雾里的到底不痛快,还是得把前后的事都抖明了,他们这热闹才也看更舒畅啊! 于是一个个叽叽喳喳地问:“怎么回事?” “对,大娘你说出来,我们帮您评理!” 孙婆子一向是无理也要搅三分的,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觉得自己理直气壮,那更是嚎得气壮山河: “这个小娼妇自己落水了,是我儿子好心把她捞上来,我儿子本来身上就有伤,因为她才进了卫生院的!结果这个小娼妇刚进就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我们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那确实是不应该……” “小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你家里人是怎么教你的!” “你得道歉!” 大队长头都抬不起来,一张老脸面红耳赤。 王雪这才意识到现在的赵为军还没有害她进农场,甚至刚刚把她从湖里捞了上来,她打人似乎不占理。 但她张口就能给自己找出理来,腰挺得直直的: “呸!我自己都扒拉到岸边了,马上就要上岸了,这男的跳下来把我捞上去,那女的转头又一巴掌把我撞下河,害得我差点真的溺死了,我还说他们两口子仙人跳害命呢!” “啊这……” 这可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围观群众都不确定了。 “娘……”赵为军微弱地发出一道声音,孙婆子一回头看见自家奄奄一息的丹顶鹤,一拍大腿:“先救我儿子,我儿子被这女的开瓢了啊!” 王雪不甘示弱,叫道:“我也要看!给我先看!” “你可消停点吧!”大队长一把将王雪拉住,“你看你这还能一打三的样子,你让人家先看!” 王雪不服:“受伤重就得叫他们先看吗?!是他们害我的!他们活该!就得给我这个好人先看!要给他先看,我拔他针!” 听听听听,多理直气壮!这种话讲出来都是一点都不心虚啊! 护士吸气又呼气,指挥保卫科的小伙子:“你给她换个病房。” 吸气又呼吸,还是没忍住,再次咆哮道:“快点!!!” “为军啊,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说要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吗?” 等医生再次处理好了伤口离开,孙婆子先痛骂了王雪一顿,随后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一提到这个,赵为军和刘小娟双双沉默了下来。 孙婆子不知为何,心下突然感觉有些不好:“怎、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为军,你跟娘说啊!” 赵为军勉强笑了笑:“没事的娘,您别担心。” 他越这样说,孙婆子就更急了,一叠声地问:“你什么都不说,怎么叫我不担心!” 赵为军深深地叹了口气:“娘,您还记得我入伍是谁推荐的吗?” 孙婆子不假思索地说:“当然记得,是赵三柱那个老东西,他现在已经下放到农场……” 她的话音猛地一顿,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一样。 见她明白了,赵为军便也不说话了。 孙婆子不可置信地吼叫道:“赵三柱那个狗东西连累你了?凭什么啊?” “干什么呢!”在门口密切关注这个病房的护士探出脑袋,吼道:“安静点,别的病人也要休息!” 孙婆子不服气,但也知道现在这个话题有点敏感,于是忍着气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凭什么啊?” 赵三柱的事一出,到底对他有影响——对男人耍流氓,作风问题都没有这么离谱的,后来又查出了贪污,数额还那么巨大。偏偏赵三柱一是他的推荐人,二又还是他亲叔……他受影响简直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但叔叔到底是他的恩人,他做不出他一出事就划清界限行为来——这也会叫领导和战友们看不起,军队里最讲究的就是情义——谁敢把后背交给一个恩人一出事就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最起码赵三柱可从来没对不起他! 本来这一次他是要提干的,但优秀的人那么多,他赵为军也没有顶顶优秀到不可缺少的地步,又有其他对手的虎视眈眈,可想而知就泡了汤。 不仅如此,这种升职的机会几乎是一步错步步错——就算以后他好运又能升职了,难道下一批的对手就不会攻击他这个点吗?不会夸大其词吗? 他在军队里又没有靠山。 不如趁现在上头的领导还有愧疚,直接转业回来,还能被安排个好职位。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还是努力安慰老娘——或者说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娘,我现在转业好歹还是公社干部,也能更好地照顾您呢。” 另一个病房,王雪终于想起了隐患未除——在那个光团记忆里,挖出她身份的赵为军,利用她身份的是赵三柱,现在赵三柱不知道为什么不和书里一样还在东风大队当村支书,而是被下放到农场,但是赵为军还在啊! 更别说她刚刚那样凶地打了赵为军和她媳妇,万一他们想报复呢?! 想到梦里她被下放到农场过的惨像,她深深地打了个寒颤——不行,她绝对不能落到那样的地步。 偏偏赵为军是个军人有身手,就凭她根本弄不死。 就算是弄死了,以他军人的身份,公安肯定会彻查到底的。 王雪不得不抛弃这个想法,但又一时想不到其他的。 她皱着眉放空目光,正好看见了一边的王浩。 “浩浩,你来。”她难得和颜悦色地对着跟个小鸡崽一样缩手缩脚站在她身边的王浩说。 王浩有些受宠若惊地挪了过来:“怎么了姐?” 王雪盯着他,问:“浩浩,你觉得怎么什么情况下,你觉得一个没有血缘的女人和你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即使她有不好的,你也不能揭穿,还得帮她掩盖?” 王浩被她问得一愣,手使劲抓了抓头发:“一根线上的蚂蚱……我媳妇啊?” 王雪眼睛一亮,然后想起赵为军已经有刘小娟当媳妇了——再说,她也看不上赵为军,长得也就一般,还只是一个小排长,连随军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刘小娟还得讨好家属院里的其他军嫂,忒憋屈! 还不如她爹呢,她爹好歹是凭自己的级别正儿八经地被分到家属院的,转业也是去了大城市,哪儿像赵为军又被分了回来,说是锦衣还乡,也就能在这一亩三分地装相,跟个土鳖似的。 于是她摇头:“不行,重新想。” “啊???”王浩一愣,见着姐姐十分较真的神情,终于疑惑了:“姐,你问这干什么啊?” 王雪眼睛一瞪:“叫你回答你就好好回答,问那么多干什么?” 到底是多年淫|威在哪儿,王浩哆嗦了一下,乖乖抠着头发冥思苦想:“那……那,那或许她手上也有我什么把柄?” 王雪眼睛一亮。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那本书,但是那本书到底是以赵为军为主角的,当然是一片的高光伟正,即使有那么点隐隐约约的未尽阴暗面,凭王雪的脑子她也看不出来。 但是没有关系!她妈说了,没有把柄就创造把柄! 不过这种事情就不能让王浩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没脑子东西知道了,她妈还说了,事以密成! 王雪睨了王浩一眼,跟赶小狗似的挥了挥手:“去去去,去国营饭店给我买点饭过来,我快饿死了!” 王浩磨磨蹭蹭——他们带来的钱票虽然还有一些,但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生活多久呢——而且,而且,他还想…… 他想起刚刚看到的宋软那样漂亮的脸,还有看热闹时闪闪发光的眼睛,脸都红了。 王雪见他跟火上茶壶似的一边发红一边呜呜囔囔不知道在磨蹭什么,烦从心头起:“还不快去!没看见我受伤了吗!我得补补!” 王浩被吼得一窝脖,不情不愿地出了病房门。 硝烟渐渐散去。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武斗表演。 出了要打扫战场收拾尾巴的人——譬如大队长——崩溃,对于观众来说,确实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 交战双方都被隔开了,保卫科的小伙子们还虎视眈眈地站着,眼见着表演就要结束,东风大队的队员们一个个意犹未尽地拍拍屁股准备离开。 一边走一边点评。 “我是真的没想到,大队长侄女这么彪啊,你看她那砸瓶子的架势,啧啧啧啧……” “还有扎针,她直接就从自己手上拔下来就扎啊!这可真的!啧!” “真不愧是大队长的侄女,连孙婆子都能对上啊……” “还没输!” “但是大队长这侄女也太能闹了,又是扔衣服又是打架的……” 说话的人微微摇着头,引来了好些人的附和。 叽叽喳喳,喳喳咕咕,咕咕呱呱。 但一个词儿反复出现: “大队长侄女……” “大队长侄女……” 大队长好想逃。 他想把耳朵捂着,干什么就非要用“大队长侄女”来称呼,人家有名!叫王雪!干什么就非要提一嘴他!! 又不是他生的也不是他养的,为什么要他背锅!! 大队长一脸的心死如灰——他哥他后嫂,究竟是怎么教孩子的,他们是不是故意把王雪教成这样,想着以后和谁有仇就把王雪嫁到对方家去? 别人娶妻不贤祸三代,王雪或者能祸三代,死了余威还能祸祸十代! 但是现在没有祸祸到仇人,先祸祸了他啊! 大队长在心里泪流满面。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钢铁一样的汉子了! “大队长。” 有村民叫了他一声。 “干什么?”大队长就跟那惊弓之鸟一样歘一下跳了起来,心中的想法不自觉噼里啪啦就念了出来:“王雪是刚刚来我们家的,都是我哥嫂养的,和我没关系!我家四个孩子都是好的!” 那个队员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在听完了大队长的话后,又转为了深深的同情,“没事的大队长,我们都知道,你自己家的孩子是个好的,这个不是你会养出的性子。” 虽然是安慰,但他眼中真情实感的怜悯,却又刺痛大队长此时脆弱的玻璃心。 他,堂堂东风大队一把手,一直被大家用敬仰尊敬的眼光看着,现在大家都开始用怜悯的目光看他了,还不能说明事吗! 大队长越想越越心酸,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老王头默默地走了过来,拍拍大队长的肩膀:“不然你坐我车回去吧。” 他看了眼四周,小声地说:“不收你钱。” 大队长差点汪得一声哭出来——大家都可怜他!大家都可怜他! 但他坚强地抹了抹眼角,再次坚强地说:“我也赶了牛车来的,我不能回去,我得给赵家他们去买饭,然后再看看。” 虽然王雪嘴上吼着是赵为军夫妇仙人跳,但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大家都能看出来。 为军媳妇一时气愤又把王雪扇下水确实不对,但毕竟一开始赵为军确实是顶着伤跳下河里救人的,再怎么细算也最多也是个平。 但是王雪一睁眼把人打成那样——一想到隔壁床上那两只丹顶鹤,大队长就觉得脑阔疼。 怎么就能这么厉害呢! “是该买是该买。”老王头不自觉点头,看见大队长的苦瓜脸,绞尽脑汁安慰一句,“往好处想,你有住院证明,在医院食堂买饭不要粮票,哈哈。” 大队长:“……” “哈……哈……”老王头顶着大队长的死亡凝视,讪讪地闭上了嘴。 大队长拂袖而去。 现在正是吃饭的点,食堂里打饭的窗口都还开着。 大队长厚着脸皮找食堂的人借了两个只饭盒和一个大搪瓷缸子——为此还抵押了他的宝贝烟斗——然后一狠心,打了三分稠糊糊的白米粥,一个肉丝炒的荤菜,一个纯肉的大荤菜,两个蔬菜,想到赵为军的军官身份,又买了三只煮鸡蛋。 ——在他们家,已经是过年都难吃上的好饭好菜了,毕竟他们家人口多,除了他其他人都是在地里刨食的,收入少,连鸡蛋都得算着吃呢。 但是在东风大队,更多的人家甚至一年到头都吃不上煮鸡蛋! 鸡蛋多珍贵的东西啊,是洋火,是米粮,是针头线脑,是酱醋油盐——都指着那点攒下来的鸡蛋换呢! 鸡屁股银行不是白叫的。 窗口的算了一下手中的菜,报价:“九毛一。” 因为是医院内部的食堂,其实这个价已经算便宜了 但大队长的呼吸都顿了一下——这买一斤的红糖或者一斤猪肉,都可以剩下了一两毛! 窗口的人又问:“有证明没有?还是用粮票抵?” 大队长泠泠地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把证明递上去,一叠声地应:“有证明,有证明的。” 窗口的人结果看了一眼,在上面印了一个小小的戳,然后又还了回来。 大队长连忙接过,收到自己的怀里,然后开始翻其他的兜。 他摸摸索索地从怀里摸出一叠零零碎碎的毛票,交完了医药费和住院费,剩下的都是一分一分这样的碎零头,数出了一大半,将仅剩的几张留下来,心里滴着血,脸上努力笑道:“辛苦同志了。” 窗口里的人面色微微好了一点,接过钱数了一遍,点点头。 大队长端着饭盒,又往住院楼走去。 病房里,孙婆子带着两只头上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丹顶鹤坐在床上,刘小娟躺在原来王雪躺着的那张床上,眼睛半睁不睁的,孙婆子也难得地有些发蔫,整个病房里的气氛像是一团凝固了的米糊糊。 大队长赔着笑,走了进去:“孙婆子,为军,为军媳妇,我给你们送饭来了。” 刘小娟躺在床上,动都不动。 孙婆子就像终于找到了个撒气口,猛地跳了起来:“王德才!你看看你的好侄女!你看看把我儿子儿媳打成了什么样子!你看看,你看看!!!” 她指着自己儿子和儿媳头上的纱布,咆哮道:“你看我儿子!被你侄女打得像个秃了顶的兔子!我儿子今天才回来!第一天!!!” 大队长第一次被别人指着鼻子骂,但到底是气亏,连连点头赔罪:“我侄女……她也是刚来不久,我也不知道她是这个性子,应该是被我哥嫂惯坏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管她!等她好了,我把她来过来给你们道歉!” 孙婆子一蹦三尺高,激动地唾沫横飞:“她好了?!我看她活蹦乱跳好的很,你看这两瓶子把我们打的,金刚都没她能蹦跶,她还要怎么好?直接送我们见阎王?” 来来回回在门口徘徊的护士又把头伸进来,瞪着眼气势磅礴地吼道:“都说了安静安静!我在楼下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别的病人还要休息,你们再这样就给我出院!别住了!我看你们健康得很!!” 孙婆子一下子就跟那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一下子止住了声音。 她倒不是被这个护士的气势所吓到,她孙婆子就不是那么怂的人——但是说不让住院——她讪讪地止住了话头。 她现在就靠着这个二儿子了,以前在部队有面子,现在转业回来虽然乍一听不如以往在部队里风光,但是离她更近了,更能帮她养老! 想到这里,孙婆子还有一点隐秘的欢喜。 以往在部队里出息是出息,但她要是真有点什么事,天远地远的也靠不上,她身边只有一个老三,老三又不个多靠谱的,她其实还是有些虚。 但是现在,有出息二儿子转到他们这,还能算个地头蛇,孙婆子都不敢想她以后能过多舒服! 所以孙婆子现在很关心她的未来靠山的身体——可别她没靠多久,这山就倒了!那句话怎么念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大队长趁此机会,把手上的饭盒一个个打开,摆在了病床边的小桌子上。 肉香和米香在病房中腾升散开,孙婆子原本打算压低了声音的斥骂停在了喉咙里。 连床上一直一言不发的赵为军都不自觉动了动眼——大肉,带荤菜,纯细粮,是一顿很有诚意的赔礼饭了——要知道现在就算是坐月子的妇女,整个月子间都不一定能吃上半斤红糖。 收拾完孙婆子这边,大队长把借来的饭盒洗干净了还回去,又来到王雪的病房。 王雪正歪在病床上翘着二郎腿等弟弟来买饭,见大队长进来,放下了腿微微坐平了些:“叔叔。” 你别叫我叔叔,你是我叔叔! 但最终,大队长只是板着着一张脸,严肃地对着躺在病床上的王雪讲道理:“小雪,你这个性子是不行的,你得改。” 王雪不服气地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开想说什么,大队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头:“没有你这样的,孩子,再怎么样为军两口子——就是你今天砸的那两人——原本是要来救你的,哪怕后面出了点差错,那也最多算个平。” “你找我来和他们说理,你骂他们,哪怕打两下——但是哪里有抄起玻璃瓶给直接人家开瓢的?那是脑袋啊!万一你手重了,或者怎么的真的闹出人命了怎么办?你知不知为军还是个军官!他要是出事了,部队难道不会管吗!倒时候你怎么办?我怎么办?” 王雪嘟嘟囊囊:“就是会影响你当大队长呗,也是,我爸爸现在也不是军人也不是官,我就只能挨欺负呗。” 大队长险些没一口气噎死过去。 他平复了又平复,终于还是忍不住怒声道:“你哪里受欺负了?!” 见王雪脸上一点认错的迹象都没有,甚至理直气壮怒目圆睁地想要辩驳,大队长头上青筋一抽,头疼地叫停。 “算了算了,你在城里你爸妈娇惯你,所以才把你养成了这副娇小姐性子,也不能全怪你。” “但是,你现在是在我们这,绝对不能这样了!我们家只是贫农,养不起坏脾气的娇小姐!就是不养,也没人能说得了什么!” 王雪悚然一惊,面上难得露出惊慌之色。 见她似乎终于有些怕了,大队长居然有一种感动之情在心里蔓延开,他放缓了语气,但还是毋庸置疑: “后天我们要把年猪赶到公社的收购站去,你正好明天休息一天,到时候和我一起去,你得在劳动中改造!” 第102章 万字+3000补更…… 大队长一把心酸泪地在病房里给王雪讲道理,宋软和韩珍珍正在国营饭馆里,欢欣雀跃地盯着出菜的窗口。 想着快下大雪了怕是以后不能常来公社上——实际上今天她们坐牛车的时候就被吹了个够呛,东北的风是真的厉害跟着刮刀似的——于是打算好好吃一顿。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都来了! 两人一拍即合,兴致勃勃地买了两盘饺子、一盘土豆炖排骨、一盘红烧肉,现在的菜分量实诚,这些已经足足够够她俩吃了。 对于朋友,宋软是不会占便宜的,上次是韩珍珍请客,于是这次她出钱。 不过韩珍珍觉得宋软不能像她一样源源不断地啃爹娘,只能拿着手里的钱坐吃山空实在是太可怜了,死活出了饺子钱,还去供销社买了两瓶汽水。 现在的汽水要一毛钱一瓶——不 过退瓶会便宜一点,只要七分——便宜了三分,两瓶就是六分,可以买两个大白馒头呢! 韩珍珍虽然有钱,但也不傻,该省省该花花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但她又怕自己本来脑子就不好,饱饭一灌更什么都不记得,于是又叮嘱了宋软一遍,走得时候提起她千万别忘记把汽水瓶带上。 宋软于是又对系统叮嘱:“统统,你记得到时候提醒我哈。” 【。】 “统统你真好,你真是我最好的伙伴,我都不敢想我要是离开了你该怎么办。” 宋软熟练吹捧顺毛。 【……知道了知道了。】 韩珍珍交代完瓶子的事情,突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宋软一阵挤眉弄:“你猜我去买汽水的时候看见谁了?” 还没等宋软开始猜,她就憋不住了,跟倒豆子一样凑近了嘀嘀咕咕:“上次那个ju。” 宋软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ju?” 韩珍珍眉毛眼睛都在跳,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要翻到后脑上去了,手在桌子上像个小海豹一样啪啪啪,又顾忌大庭广众的着不敢拍太响: “就是那个你说车丢了,他说是自有安排的而且不叫车叫‘ju’的、那个死装死装的内男的。” 宋软被这样一提醒,终于有了点印象。 韩珍珍见她对上号了,倾诉欲顿时更高了:“你猜他在干什么?” 宋软配合地问:“在干什么?” 韩珍珍就喜欢这样接茬的。 她左右看看,又凑得更近了一点,声音更小了一点:“他和一个姑娘在一起,我看着像是在相看!” 她有条有理地推测:“而且现在正是吃饭的点,他看着也像是也像是往这边来的,说不准我们一会儿还可以看到他们呢。” 这么说着,她更加激动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人相亲呢。” 正说着,就听见饭店的木门一阵响,有人进来了——现在是冬天,门一般是掩上的,不然西北风在饭店里溜达两圈,不说菜要结冰溜子,自己冻得也难受啊 韩珍珍是背对着门口坐的看不见,又不好意思明目张胆转过头看,抓着宋软的手臂催:“你快看看,是不是是不是。” 宋软伸着脖子张望。 “你别那么明显!” 韩珍珍被她明显的动作吓得缩脖子收肩的,脸都快埋到饭碗里去了。 “没看到有人进来啊。” 韩珍珍放松了下来,于是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另一件事:“那这是谁啊,开这么半天的门,我脖子冷死了。” 斜倚在窗口嗑瓜子服务员放下瓜子咆哮一声:“你要吃饭就进来,不吃饭就出去,要进不进地杵在门口干什么,一点热乎气都叫你放跑了!” 嗯,头顶上挂着的是“禁止殴打顾客”的横幅,这样一看,态度还算不错。 正站在门口准备向相亲对象介绍一下国营饭馆、通过表现自己常来而展现财力的陈俊脸色一僵——他昨天晚上还专门来这里走了两圈呢!这不白搭了? 但是这个年代的服务员是铁饭碗,再加上物资紧缺大家几乎都要求着买东西,态度不好也是很常见的,顾客还生怕得罪了他们不卖给自己。 陈俊也只能讪讪带着后面那个麻花辫的姑娘走了进来,关上了门。 服务员不耐烦地问:“吃什么?” 陈俊觉得刚才在相亲对象面前有些失面子,于是一咬牙:“同志,来两碗肉丝面。” “三毛,”服务员一点也没被他的‘豪气’所震撼,还是那样冷冰冰的,耷拉着一张脸,“自己找个地方坐着去,好了喊你来端。” 陈俊没得到想象的效果,钱又花出去了,热血褪去,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地抽疼——他确实是要请相亲对象吃饭,但他原本没打算买这么贵的! 光头面八九分就能买上一碗,盖上点肉丝就要一毛五,都翻了个倍了!哪里划得来? 自己平常打牙祭也就算了,关键还有一碗要进别人的肚子。 他这样想着,看了身边麻花辫姑娘,更是觉得不值——这个姑娘是虽然家在公社镇上,但条件并不算多好,一大家子只有爸爸一个有工作,底下还有一串的弟弟妹妹,接工怎么也轮不到她。 而他,可是光荣的工人,还有一辆自行车!这条件可是一等一的好,要不是媒人说这个姑娘长得不错,他都不会答应见面。 见了面发现确实长得还不错,虽然比不上之前下棋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姑娘,但也是相了这么多次亲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了——不然他才不会请人吃面条! 他凭什么花自己的钱养别人的媳妇? 陈俊能买自行车,就是靠着自己这样的精打细算、一点一点省出来的。 但话都说出去了,钱都给了,总不能上去把钱要回来说“不要肉丝面来两碗光头面”——那多丢份啊! 他可是有自行车的体面人。 陈俊又看了一眼麻花辫姑娘,虽然内心还是觉得她只配得上光头面,但也只能忍着心疼带着人往里面走。 都怪那狗眼看人低的服务员激他! 他在心里一阵埋怨。 他那一阵阵的目光自以为隐秘,但是别人也不是瞎子,更何况麻花辫姑娘作为相亲另一方本来也会对陈俊留有更多的在意,几乎一眼没漏地把他的掂货物轻重一样神情尽收眼底。 当下心中也有些不喜,但也在心中安慰自己——这年头请吃肉丝面已经是很豪气的行为了,心疼也是可以理解的,媒人可是说这这位同志不仅有工作还有自行车呢,挑一点也是正常的。 麻花辫姑娘微低下了头,在心中不断努力说服自己。 陈俊却以为麻花辫姑娘害羞了,舔了舔嘴唇,心里又得意起来了。 果然,他的魅力还是相当可以的。 他,青年才俊! 他脸上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一边领着麻花辫姑娘往里面走,一边介绍:“现在是饭点得等一会儿,我们先找个位置坐下聊。” 国营饭馆里的桌子不多,但客人却一向是很满的,大家基本都拼桌,正好宋软边上一桌客人吃完了起身,陈俊眼疾手快地一屁股坐下,像个主人一样招呼麻花辫姑娘:“正正巧,快来坐!” 其实抢座是很正常的——人多位置少,难得下一次馆子,谁都不想站着吃。 但陈俊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明明就在边上,却像生怕有谁会突然从地底下窜出来凭空夺了他的位一样,里头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出来呢,被他一屁股堵在了里面。 陈俊屁股像是沾了胶水一样死死地钉在座位上岿然不动,腿像按了个滑轮一样往边上一转,示意里面的人侧着身出去。 麻花辫姑娘觉得有些丢人,尤其是被堵在里面的上一波客人侧身出去的时候,因为姿势的问题面朝着她,眼睛正好和她对上,更是叫她的脸一阵烧红。 她低着头坐了下来,露出红了一块的额头。 陈俊半点没察觉到不对——他强大且坚实的自信叫他坚定不移认为自己每一个动作都是很有魅力、能把女人迷死的——只 以为麻花辫姑娘是因为要和他面对面坐着、离得更近才害羞的。 他还挺满意——女人,就是要这样和顺害羞的好,他是一点也欣赏不来那种能和男人扯着嗓子大声谈笑的,那也忒没有女人样! 他清了清嗓子,一副高高在上点评的样子:“他们这大师傅做的肉丝面是一绝,你一会儿好好尝尝。” 韩珍珍听着声音,从眼角里一个劲地瞟,确定了,在桌子底下踹了宋软一脚,左边的眉毛跟抽风一样一直跳。 宋软也看出来了。 两个狐朋狗友贼眉鼠眼地猥琐对视着,耳朵竖得比驴还高。 那边,陈俊正对着麻花辫姑娘高谈阔论:“但是我并不常来,一毛五一碗实在是太划不来了,这都能买一斤麦子了,以后可不能这样。” 麻花辫姑娘:…… 就,还没吃呢。 她觉得哪里好像有点怪怪的,但是捋下来又好像确实没问题——毕竟这个年代的人确实不常下馆子,于是点头同意:“是的是的,外面太贵了,我们家也不常来的。” 陈俊心下满意——他可不想娶一个败家精回去。 想了想自己为了买肉丝面多花的一毛多钱,到底心中还是不平,名刀直枪地邀功道:“而且我平常来都是只舍得吃光头面,今天也是因为你,才特地点的肉丝面。” 麻花辫姑娘心中的那点怪异感更是加深,但是被他一说又觉得对方好像确实为自己付出了不少,再加上这又还只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都还是陌生人呢,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作害羞状低下了头。 陈俊又没得到想要的反应,有些不满意地啧了一下嘴,又提了一遍:“你以前吃过这里的肉丝面吗?” 麻花辫姑娘有些窘迫:“没有,但是以前有一次生日的时候,我妈给我煮了鸡蛋面。” 陈俊得意地笑出来:“鸡蛋面算什么,你今天可算有口福了,这可是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肉丝面呢。” 他没有压低声音,正值饭点,国营饭店里面客人很多,不少边上的人往这边看。 麻花辫姑娘桌子底下的手指都快扭成麻花,脸上一片红。 陈俊浑然不觉,还在继续着他的高谈阔论。 什么过日子要节省,肉丝面太奢侈不能常吃…… 什么今天是因为你所以才买了肉丝面,成家后可不能这样,但是买都买了一会儿得好好尝尝…… 麻花辫姑娘:…… 她突然就没那么想吃了,真的。 韩珍珍翻了个白眼,身子一边做作地扭,一边用口型比着“肉~丝~面”。 和后世那种会模仿声音然扭动的墨镜喇叭花娃娃有异曲同工之妙。 宋软没忍住,噗呲一下把笑声呛在嗓子里,咳咳咳地捂着嘴咳起来。 韩珍珍听得耳朵疼,嘀嘀咕咕地凑近宋软的耳朵: “请人家一碗肉丝面,倒好像请了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似乎发现自己提了太多次“肉丝面”先得有些斤斤计较,陈俊话语一转,重新换了个话题:“我是个工人,还是个男人,手上必须得有钱,所以以后我的工资不会上交,但是我每个月会给你三块钱的家用。” 麻花辫姑娘一愣:“三块钱的……家用?我们两个人吗?” 陈俊理所当然地点头:“以后如果有孩子了,还要算上孩子。” 麻花辫姑娘又沉默了一瞬,不确定地问:“就是单用来买菜做饭什么的吗?” 陈俊一脸她在明知故问的神情:“买菜哪儿用那么多,当然是生活上衣食住行人情往来的都要包括的啊。” 他还理所当然地反过来教育麻花辫姑娘:“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知道男人赚钱的辛苦,现在也就算了,以后成了家了可不能这样大手大脚的。我可是听说乡下农村,很多人一年都用不了十块呢。我每个月给你三块,一年就是三十六块,都比他们多了三倍多了,这还不够吗?” 他这样的理直气壮,又这样拿着数字一对比,到把麻花辫姑娘唬住了。 她一脸的恍恍惚惚地反思——难道真是她大手大脚了? 但其实账不是这么算的,农村一年花费的少,那是因为大家都自己种粮种菜,柴火也是自己捡,柴米油盐这就去了俩大头。 剩下的两个——油,他们每次下锅前最多滴两滴,一瓶子油能从年头用到年尾;盐,平日里是吃饭又不是吃盐,再加上本身价不贵,即使是做腌菜,也花不了多少,而且做了腌菜了又当菜又当盐,更省了呢。 再说人情往来——乡下谁家结婚吃席,多得随两毛三毛,少的拿一两只鸡蛋,也就这么过去了,毕竟大家都没钱,也就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而公社已经算半个城里了,这些米粮菜都是要自己买——最多自己找个盆或者哪块巴掌大的小地方种点葱蒜,但也不过杯水车薪。现在的青菜最便宜的要两分,多的五分,取个中间的三分,按一天一斤算,一个月都要快一块钱了呢。 还有米,还有油,还有水电费,人情往来比不上大城市,但你要吃席只给两个鸡蛋那也是绝对不行的,街坊邻里说都要说死你,脊梁骨都给你戳歪喽。 麻花辫姑娘虽然还只是个大姑娘没当家,但平时带弟弟妹妹、给妈妈当帮手对这些也是略知一二的。 她在心里默默地算,越盘算越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 正好在这时,窗口的服务员开始喊号了,喊得是陈俊他们那一桌——他们因为点是面条做得快,虽然是后面来的,但比宋软他们一桌还先端出来。 麻花辫姑娘正在皱着眉在心里算账,没有听见,陈俊使了两个眼色也没被注意到,不得不自己去端。 把两碗面端回来,他有些不大高兴,但想着毕竟第一次要留个好印象,便也忍住了没说什么。 他拿出又在窗口买的一只煮鸡蛋,递给麻花辫姑娘:“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看你有些瘦,多补补,我一个大男人就不用了……” 他本来想着麻花辫姑娘不好意思一个人吃,他就分成两半两个人一起吃,又省钱又拉近了距离还体现了自己的贴心,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噼里啪啦响。 没想到麻花辫姑娘还一心想着账,压根没留意,下意识直接就接了过来,往桌上一磕,本能地开剥。 陈俊整个脸的表情都僵住了,虽然强忍着,但是眉眼间很明显能够看出来不满。 隔壁的韩珍珍看得目瞪口呆。她欲言又止地望向宋软:啊,现在的相亲的男同志是这个样子的吗? 宋软还没喘过气来,一边咳着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抽空摇头回复自己的猹友:她没相亲过,不造啊。 韩珍珍皱着眉头,想着爸爸之前在信里的说留意到了几个好小伙儿,过年回去可以相相亲的事,整个人就跟吞了毛毛虫一样地抵触。 相亲和自由恋爱不一样,父母会比姑娘还早一步了解男方信息,是衡量斟酌过后才会叫两人见面的。 但你看看你看看,父母都提前了解了,就隔壁这种男的还能和女同志见上面,说明什么? 男的多能装啊!!! 万一她爸老眼昏花就给被瞒过去了呢? 韩珍珍被瘆得难得对一向最信赖的父亲都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怀疑。 正巧在这时,服务员在窗口叫号,这次终于轮到她俩这一桌了。 看宋软还在零零星星地咳,韩珍珍便让她先坐着,自己跑了两趟把点的一桌子菜端了过来。 两盘分量十足、浓油赤酱的大荤菜,白面的饺子,袅袅冒出的香气即使是在各种饭菜香气交杂混乱的大堂里,也格外霸道地杀出了重围。 肉香很快蔓延开来,坐在她们边上桌的陈俊首当其冲。 他下意识地向着这边瞟了一眼,见是两个姑娘围着两盘大肉菜和饺子,桌上还有汽水这样的“奢侈品”,再看自己这边的两碗肉丝面,本来也是极好的吃食,但天底下的东西都是经不住对比的,这一看就显得很有些寒酸了。 再想起刚才自己还对着“肉丝面”侃侃而谈,甚至当时还因为余光瞟到了隔壁桌坐的事两个姑娘有意地扬高了声音——他当时想着,两个姑娘能有多少钱?连他这样的大老爷们吃肉丝面都肉疼得紧,她们最多也就点两碗光头面。 正好也能看看他的大方——毕竟他现在只是对麻花辫姑娘勉强满意,但有更好的,也不是不能再换换的。 没想到直接端上来这么两盘子大肉!! 陈俊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就好像十几窝虱子同时在身上爬过一样,怎么扭都毛得慌。 麻花辫姑娘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落在两人的菜上,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不过她也是有家教的,羡慕只是在脸上一闪而过,便很快 连表情都收拾好了,一点也没有在言行上表现出来。 但现在的奈何陈俊现在就像一只敏感的猫,风吹草动都会叫他炸毛,更别提他还一直特意关注着麻花辫姑娘,当即就跳脚了。 有的人感到羞耻,是掩面而走,有的人感受到羞耻,是挑着脚大声指责他人。 陈俊当即以宋韩二人为反例教育麻花辫姑娘: “我们是根正苗红的工人家庭,应该要坚定以节约为荣,以浪费为耻。你以后到了我们家,也应该贯彻着这一标准,绝对不能像她们这样,两个姑娘吃这么几盘肉,什么条件啊这么浪费……” 他义正言辞地给麻花辫姑娘洗脑,人家姑娘还没反应,他到是先把自己说服了。 越说越觉得自己正义凛然,声音就不自觉大了起来。本身宋软韩珍珍两个小姑娘点这么大肉菜就惹人明里暗里注意,有了这么个由头,更是叫人明目张胆地看了。 麻花辫姑娘在众人的视线中涨得满面通红,低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拼命地拉住陈俊想叫他别说了。 但陈俊正讲起了兴头,哪儿会就这样罢休?于是一挥衣袖,还要继续叨叨。 韩珍珍当场就不乐意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指桑骂槐谁呢?你说谁不根正苗红?你说谁浪费?!” 吃个瓜结果一盆潲水迎面泼头上了,这谁能忍啊? 在全国都实行计划经济的时候,浪费是一顶很严重的帽子了。 就这么说吧,现在有一条即使是后世都耳熟能详的口号——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韩珍珍对着些敏感的很。 要知道,她就是因为这个下乡的! 原本她家里条件好,尤其父亲还有一定的地位,她爹一开始活动老大关系专门给她设置了个舒舒服服萝卜岗,怕她能力不行,还专门挖了两个坑。 结果韩珍珍实在不争气,两个岗位,笔试进八个,面试留两个,虽然因为程序没有直接给考题,但好歹给了个复习范围,结果她硬生生给考了二十二名,完全属于给别人创造岗位,差点没把她爹当场气死。 她爹勉强缓过来后,痛定思痛反思自己,觉得只要和韩珍珍自己的实力有一点关系,她八成都会坑,还是只能靠他,遂决定给她买一个工作——但是现在愿意卖的都是一些比较累的一线工,她爹又舍不得,想的还是给自己闺女找个坐办公室的。 计划很美好,还没开始实施呢,韩珍珍他爹的一个朋友因为说错话下放了,还牵连到韩爸头上,虽然最后周旋过去了,但盯着他们家的人也更多了,巴不得找个理由把她爸捅下来——韩珍珍的下乡问题也被盯上。 她这才被迫下乡,主要是向别人展示她们家愿意服从下乡政策的态度。 所以,再次听见这种敏感的话,韩珍珍当场炸毛,张牙舞爪跳了出来。 她一跳出来,陈俊这才发现居然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年轻姑娘,眼睛一亮,但声音仍止不住地高高在上。 “我说的不对吗?你们两个小姑娘能吃多少,点这么多东西难道能吃完?这不就是浪费了吗?” 他顿了顿,声音也放缓了点,听起来像是带了点“算了让让你”的意思:“好了,我只是客观地指出你们的错误,你们别在死要面子地较劲了,认个错就行。” 韩珍珍气得差点没抽过去,“你你你”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像个炮弹一样梗着脖子就要撞死他。 宋软给自己灌了两口汽水顺平了气,一把将要和陈俊同归于尽地韩珍珍拉了回来,保持着平稳的语调,用大而清晰、能叫周围人都听的声音反驳道: “你说我们浪费,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姑娘点了两份肉,你个人推测我们吃不完,就直接给我们扣上了这样的帽子。” “但是我们都还没开吃,你凭什么就假定我们吃不完?你认识我们吗?你知道我们的具体情况吗?我的饭量比一般人大,所以才点这么多,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却把这样的帽子扣在我们头上,主席说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做到了吗?” 韩珍珍拼命点头:“对!就是这样!!” 宋软歇了口,又道: “就算我们真的只是普通饭量的女孩子,就不能是我们晚上不想做饭,专门点了两个菜想留一点晚上吃?” “退一万步来说,是我们心里没数点多了吃不完,但你看看这可都是肉,我们能不打包带走?这顿没吃不完下顿吃,也叫浪费吗?” 宋软不仅自己说,她还拉周围人下场。 她故意模糊了概念,直接扬声问周围的人:“大家来评评理,要是大家做年夜饭,想着一年到头了多做点好东西过个好年,结果做多了,这顿没吃完,下顿吃,也难道也是浪费吗?” 他们闹得这么大,饭店里的人几乎都看过来了。 东北人的天性就是不叫话茬子落地上,当即就有人在人群里接话:“那咋能算浪费?” 有一个人接,当然就会有第二个,大家纷纷道。 “那这哪儿能算。” “就是就是,那我家娘们有时候还专门省炭火,中午多做一点晚上只要热热——这也算浪费啦?” 于是就有判官开始指责陈俊:“你这个小伙子,忒不厚道!欺负人家小姑娘算个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这个大老爷们这么盯着小姑娘找茬,真丢人!” 宋软更大声了一点:“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两个姑娘不配吃肉,所以觉得肉是被我们两个”姑娘“吃了所以浪费?” 这话一出,周围人更加义愤填膺了。 因为国家工业建设最开始是集中在这里,更早进入工业文明,封建思想被更早地清扫,再加上更多的工作机会,很多女人有经济来源,腰杆子直,以及传统的不论男女都彪悍的作风,东北的女人地位是比较高的,就比如现在国营饭店里,也有是有不少女人下馆子。 那哪儿能听这话?一个个均是眼神不善地看着陈俊。 就连原本靠在窗台上嗑瓜子的服务员都直起了腰,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她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 在一片同仇敌忾的视线里,原本还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陈俊此刻就像大海里随着风暴飘摇的小偏舟,弱小无助,孤立无援。 “你……!”陈俊的脸一阵青一怔白,嘴皮子哆嗦了,“你你你……这巧词夺理!” 宋软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哪里夺理,你说出来,我们好好掰扯!” “对!你说!” 韩珍珍此时志得意满像个公鸡一样昂着头,狗腿地把自己的汽水塞到宋软手里给她递茶,一转头又趾高气昂地看向陈俊。 陈俊涨红了一张脸,这次轮到他“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憋出不出来,脸上青红白交错,像是被打翻的染料铺一样。 陈俊在宋软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认出了她——之前那个提醒他自行车被小孩骑走的漂亮姑娘! 他当时还觉得这真是天定缘分——毕竟他正在相亲,要是再晚一点,讲不好他就要和麻花辫姑娘成了,幸好幸好,一切都还能换回。 而且他刚刚还这样光芒万丈地指出了她们的错误,大家都看着,女人家面子薄,此刻一定羞愤又无助,只要他柔和态度再哄一哄,这样又正直又柔和的形象,哄个女人家 还不是手到擒来? 原本她那个同伴都被堵得没话说了,他正等着胜利到来呢。 没想到宋软一开口,一不道歉二不认错,更活吞了机关枪一样直把他堵成了这样众矢之的的局面! 怎么会有这么牙尖嘴利的女人!大庭广众这么下男人面子,简直是倒反天罡!! 幸好他发现了她的真面目!不然万一被她这张脸迷惑了娶回家,这不是祸三代吗!!! 陈俊脸都气胀了,却又一时找不出反驳的 话。 但和宋软这么一对比,他对原本在心里只是勉勉强强的麻花辫姑娘倒是满意了。 他转头对麻花辫姑娘说:“你可不能学这样的女人,尖牙利齿,没有男人会要的。” 再次沦为众人视线中心地麻花辫姑娘实在是受不了,通红着一张脸,一跺脚跑了。 ——还不忘把原本剥了一半的鸡蛋啪嗒丢进陈俊的面碗里。 她今天太丢人了!! 这媒人介绍的是什么人啊!! 别说是有自行车了,他就是会生自行车也不行啊! 她捂着脸,平生第一次跑得这么快。 陈俊猛然一愣,看看跑出去的相亲对象,又看看桌子上的面,喊道:“你不吃肉丝面了?” 麻花辫姑娘头也不回,脑后的麻花辫在空中都快舞成缰绳了。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 陈俊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丢人,本来想跟着一起走的,又舍不得桌上的肉丝面——这都是他花钱买的呢! 他想向服务员借个饭盒装走,服务员正眼都不看他一下,干脆利落地说:“没有!” 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陈俊犹不甘心地问:“那我能不能把饭碗端回去吃,然后再给你们送来?” 服务员腰一叉:“你找茬是吧?就在这里吃!你说端碗就端碗,你打量这是你家碗呢,要是都学你把碗端走,我们饭店用什么?” 陈俊本身就带了火气,被连撅两下,也忍不住了,怒声到:“我不吃了!” “你爱吃不吃,钱不退。” 服务员动作从没这么利落地把桌上两碗面一收,要吆喝道:“这有空啊,来这坐!” 不过她也没直接放回去,就放在窗口上,然后睨着眼睛看陈俊,仿佛等着他服软自己端回去。 陈俊气得拂袖而去。 “哼,惯的你。”服务员插着腰牛气地呸了一声,直接把其中干净的那碗端到了宋软面前,“你们吃!” 宋软和韩珍珍双双一愣。 服务员不屑地说:“他自己说的不要浪费粮食,再说他误会了你们,就该给你们赔礼道歉。” “放心吧,我看着呢,没动过干净的。” 服务员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吃不完你们就连碗直接打包走,下次来还给我就成。” 她瞅了宋软和韩珍珍两眼:“我现在记得你们了。” 宋软:“……” 韩珍珍:“……” 两人对视了一眼,宋软试探地发出邀请:“那……你要不要坐下来加一双筷子?” 服务员看了桌上的两道大荤,有些心痛地拒绝:“算了,这样的好菜,你们自己吃吧。” 她生怕自己再待下去后悔,一边摆手一边匆匆走到柜台前,揪着一张脸仿佛世界都欠了她的表情。 宋软瞅了两眼,觉得还挺好玩儿。 一回头,对上韩珍珍虎视眈眈的眼神。 宋软:“?” 韩珍珍好大地哼了一声,就跟正宫抓奸一样阴阳怪气:“你想和她做朋友,是不是?” 宋软:“……” 韩珍珍见她没说话,还以为是默认了,气得眼睛都鼓出来了,忿忿地说:“你是不是看她和你一样会吵架,而我脑子简单笨嘴笨舌不如她伶俐……” 宋软:“……” 这叭叭的不是挺能说的吗。 但她知道现在这话绝对不能说,连忙哄:“哪儿能啊,我这不是想着无亲无故的人家给咱送面,要不要回人家点东西。” 韩珍珍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口袋,没找到什么能给的——直接给钱又显得太那啥,正鼓着眼纠结,就看见宋软把手中的汽水放在桌子上。 “这瓶你自己喝吧,我的那瓶都还只喝了两口。” 宋软说。 韩珍珍眼睛一亮,一把将汽水抓了过来:“我不喝,把我这瓶给她!虽然我的汽水比肉丝面便宜,但是面条也不是她出的钱,她只是端过来,算起来是差不多的!” “我去送!”她特地强调道,从眼角警惕地瞄着宋软。 宋软抬手做了“请”的手势:“好好好,行行行,你去,快点回来,菜都冷了。” 这么一番折腾,两人都以为自己要腿着回去了,没想到在牛车常停的地方意外地发现老王头牛车还在等——估计是专门等她俩的,也欣然坐上。 果然,他们两才爬上去,老王头就一挥鞭子,牛车晃晃悠悠地走了起来。 老王头一边赶路,一边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俩还没走。” 两人嘿嘿地笑着——这就是大客户的待遇,都快成定制航班了。 回到东风大队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吃饱了不想动,宋软想直接往炕上一摔就睡觉,但白围脖今天的训练量还没有完成,像个哈士奇一样围着宋软活蹦乱跳。 宋软:她真的想躺。 但是不把这个玩意儿的体力消耗干净她怕是睡不安生。 宋软眼珠子一转,从柴房里找出根又长又直的木棍,在一端绑上长长的线头,然后在线头底端了像绑鱼饵一样绑了只处理好的兔子腿,上面又绕了一圈兔肠。 然后从屋子里拖出把椅子来,像钓鱼大爷似的往上面一躺,然后把自己的自制“鱼竿”一甩,吊着的兔腿在空中蝴蝶似的上下飞舞。 然后她就听见腿边金花咽口水的声音,同时身体微微下俯,后退的肌肉绷起,整个虎一副蓄势待发的狩猎姿态。 宋软反手一鼻窦把金花压了下去:“这是你崽的!你真是什么都抢是吧?!” 金花不情不愿地重新放松地趴了下来,重新蜷回了腿。 白围脖到底年纪小经不住诱惑,被勾得口水直流,舞着小爪子上蹿下跳,又扑又咬。 把鱼饵甩来甩去,就像一颗强力磁石,引得白围脖视线挪一下,从左边追到右边,身上的毛炸开,像一朵在风中飘忽的金灿灿的蒲公英。 宋软优哉游哉地“钓虎”,看着小虎崽的动作逐渐灵敏。 真好,快乐不累人,看着别人跑。 空气清新,环境静谧,山青水秀——好吧现在的山已经黄了,只有一两处松柏还长青着,在一片黄中就像是挑染似的,但也很好看。 嗯,这就是岁月静好吧。 岁月静好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孙婆子一家从公社医院回来。 ——可以理解,这年头有些妇女孩子都是在地头生的,生下来第二天就干活。呛点水看起来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人都醒了,能专门多住一天都是孙婆子看在二儿子挨了那一玻璃瓶以及是转业干部的份上,要是老三赵为民,她当天都就得把人拉回来。 人是中午回来的,熟悉的吵闹声是下午响起的。 金花一个箭步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四肢爪子倒腾得飞快,嗖得一下踩着就趴在了墙上。 驴棚里的好事“嗯嗯”直叫,驴头咚咚咚地装着棚门——这是也要出来看热闹。 宋软都无语了——她都是养了一群什么样的动物啊!喜欢看热闹是个什么属性 但她还是上去把门打开了。 好事扬着蹄子蹬蹬瞪就冲了出来,冲到墙边,发现自己以前的观影位已经被占据,那只黄毛讨厌虎正踩着它的垫脚石,爪子扒着它的墙头,头搁在它的墙檐上,当即委屈得嗯嗯叫要把这臭虎顶下来。 金花从墙头上回头睨了他一眼,到底是个老虎,食肉猎荤的腥气还在那,吓得小驴当场就止住蹄子了。 它被吓到了,但它不服。 虽然不敢自己上去和那个黄毛吊梢眼掰头,它一转头就咬上了宋软的衣袖,一边摇一边从鼻子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你看它!你看它!管一管啊! 小驴现在每天吃好喝好又不用动的,睡得还是软软的稻草堆,半夜饿了还能来两口,迄今为止长肥了一大圈有余,这一下子差点没把宋软整个拱出去。 被迫当判官的宋软是真的很无奈,她一把捏着好事不断蛄蛹的长嘴巴子,一边劝金花:“这块 石头确实是好事一直用的,不然你……” 金花当场嗷了一声,看上去很是不服。 凭什么就是这个头蠢驴的,它就要趴在这! 这块石头这蠢驴都用了这么久了,凭什么现在还是它用?就是轮,也该轮到它金花了吧? 它是后面才来的的,所以就一定要让着前头这个吗? 它不忿地呜呜嗷嗷。 好事躲在宋软身后,自觉地靠山在底气足,从宋软的咯吱窝下钻出脑袋,也不服气地“嗯嗯哦哦”。 本来就是我的!我是被主人主动捡回来的,你一个自己臭不要脸带孩子上门的破落无赖虎有什么资格和我比!你快点下来!! 气得金花嗷嗷嗷,猛地从墙上窜了下来要咬好事。 宋软一伸手抱住金花的脖子把它拦下来。 好事唬了一跳,扬着蹄子哒哒哒的跑开一段距离,然后“嗯嗯嗯”地吵宋软告状。 主人,你看看它!它多凶!把它赶出去!轰出去!! 金花也呼呼嗷嗷地吼: 小驴崽子,你吃豹子胆了敢对我这样说话,放在林子里,你爹妈我都是一爪一个! 好事声音激烈起来,扬着调子冲宋软“嗯哦嗯哦”地告状。 快看呐快看哪!这凶虎威胁驴了!要杀驴了! 它今天敢吼我,明天就敢吃了你!不像我,只吃吃草就老老实实干活,对你忠心耿耿,快把这个危险分子赶出去! 金花鼻子都气歪了。 就没见这么不要脸的驴!!! 虎在耳边嗷嗷呜呜地后,驴在身后嗯嗯哦哦地叫,封闭的院子里,那是一片的热闹。 宋软都麻了——怎么这年头驴跟虎还能吵起来啊?难道他们之间也有动物通用语吗? 但是很快,她就顾不上麻了——一驴一虎齐刷刷地盯着她,又看向那个石墩子,似乎是叫她来评判这个石墩子到底给谁。 宋软:…… 宋软:………… 明明她还只是个女娃娃,却莫名体会到了夹在老娘和老婆之间两头为难的男人的感受。 金花不允许她装死,收了指甲拿肉垫扒拉她,好事也要她撑腰,哒哒哒走过来用嘴巴子杵她。 宋软:……………………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遇上,现在还得给驴和虎断官司。 “这样,”宋软就跟那两头活稀泥的男人一样,沉吟了一下,对金花说,“这块石头确实是好事的,叫你抢去了确实没道理……” 背后的好事得意的发出一道嘶鸣,明明是一头驴,但硬生生整出了马的动静。 金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像被枪吵脑门上嘣了一下似的,啪叽一下就要地上倒去,张着嘴就要撒泼打滚。 “诶诶诶!”宋软连忙一手臂稳住它的头,连哄带劝,“那块好事都踩了那么久了,你抢过去也没意思,这样,我再给你拖一块石头来行吧!这块就专属于你,好不好?” 金花暂歇了撒泼打滚的动作,斜着眼看了宋软一眼。 宋软赶紧跟着哄:“这一块就是你一只虎的,完完全全属于你,我现在就去给你拿,好不好?” 金花耳朵一动,爪子抻了抻,尾巴一甩——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宋软就跟那领命的小太监一样,遵着金花老佛爷的旨出去找石头。 好在乡下到处都是石头,宋软很快地找到一块高矮平滑都合适的大方石头,扛起来搬回了家。 正巧路过的徐大牙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诶,你们城里娃娃就是和咱不一样啊,搬石头玩儿,不沉哪?” 宋软强颜欢笑:“……哈哈,正好现在没事,锻炼身体,锻炼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徐大牙赞同:“确实哈,现在到冬闲了。之前抢收累的四脖子汗流只想好好歇一歇,现在歇久了又觉得躺不住想找点事干。” 不过没事干上山捡捡柴火也能锻炼身体啊,还能有柴火烧,搬石头能有什么用? 徐大牙啧啧摇头,觉得现在的小年轻太不会计算。 但是为了和小宋之间的良好关系,她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 不然宋软高低地为自己喊冤——怎么没用?这是阖家欢乐石! 带着“阖家欢乐石”回到院子里,就看见好事已经得意洋洋地跳到了自己的石头上,金花耷拉着一张脸看着,见宋软回来,眼睛一亮,整个虎窜了上来。 宋软把手中的大方石卸下,推到另一边放稳,拍拍手:“怎么样?我特意挑的大的。” 金花跳了上去。 考虑到金花的体型,这块石头比小驴那块大一些,虽然不够金花整个虎直接躺下,但直着两条前腿坐着还是绰绰有余。 金花两只后腿撑在石头上,前腿刚好能毫不费力地露出一个虎头,将隔壁看的清清楚楚。 金花现在满意了,原本整个耷拉下去的虎脸略上扬。 宋软松了一口气,连忙还试图转移注意力:“不错就行,我们快点看隔壁的热闹把。” 她这口气松早了。 好事不满意了。 它看看金花脚下的石头,又看看自己的,“嗯嗯嗯”地踢着腿开始抗议。 ——凭什么这头破虎的石头比它的大? ——凭!什!么! 它踢踢蹬瞪地发泄着不满。 这次轮到金花得意洋洋了。 它吊梢着眼睛,阴阳怪气地嗷嗷 ——驴要有自知之明,你先来的怎么样?你一头吃会吃草的驴,比得上我这样的森林之王吗? 好事差点气过去,咬着宋软的衣服开始撒泼。 ——你歧视食草动物,不公平!不公平! 宋软像个不倒翁一样被被它拽得摇过来又倒过去,心死如灰。 宋软:…… 她累了,真的,她累了。 她一个未婚未育的小姑娘,第一次体会到了双胞胎妈妈的心力交瘁。 她太难了。 好事不依不饶地咬着宋软的衣服。 宋软抹了一把脸:“你还是一头小驴,所以踩小石头,等你以后长大了,就给你换大石头。” 小驴似乎还要叫,宋软眼疾手快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一只苹果,怼了上去。 小驴:!!! 这年头,人在冬天都不常吃到苹果,更何况小驴,还是野驴。 好事不闹了,金花从墙上撤回两条前腿,虎视眈眈地看着宋软。 虎看见了! 虎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你给这蠢驴开小灶!!! 宋软只能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一副羊心肝。 正在门口扑腾着逗猫棒玩儿的白围脖闻到了肉的香味,也跟着凑了过来,巴巴地拨着宋软的裤脚。 踏马的,养了群活爹啊!!! 宋软骂骂咧咧地又买了一个兔心丢给了白围脖。 一院子的人都吃,凭什么她不吃? 宋软怒而给自己下单了一份鸭脖,打算一边吃一边看戏。 她们折腾这么久,隔壁孙婆子家还没散场——好歹对宋软有了一点点安慰。 被吵得头痛的赵为军一抬头,就看见左边墙头上齐刷刷探出三个脑袋。 一个虎头,一个驴头,中间夹了一人头,眼睛都瞪得溜溜圆,好奇的神色在此刻跨物种般地同步了,就跟看耍猴似的。 最可气的是三个脑袋的嘴里都在嚼啊嚼,就跟看电影吃米花、看热闹吃咸疙瘩、八卦吹水嗑瓜子似的——反正是一个很清晰 赵为军虽然在部队里只是个小军官,但在东风大队好歹也是矮子堆里最出挑的那一个,谁见了都得说一句年轻有为,一向是被捧着的,哪儿受得住被这样像小丑似的看? 当即吼了一声:“别闹了,净叫外人看了笑话!” 但是除了他,屋里的剩下几个哪一是怕被人看了笑话的? 被人看笑话,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洒洒水似的正常,甚至越看越闹腾。 孙婆子躺在地上,像个磨盘似的一边旋转一边蹬腿,嗷嗷地叫:“来人啊!来人啊!大家都快来看看啊,这个挨千刀的不要面皮啊!” 赵为军明显能感受到,墙头上那三个脑袋情不自禁的地往这边伸了伸。 他的心中更是羞愤。 慢着,驴头和人头可以理解,但是最边上的……虎头? 赵为军猛地反应过来,嗖一下抬头,凝神定睛一看——卧槽!还真的是虎头! 他蹬蹬瞪向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就要去摸枪,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转业了,只能又蹬蹬瞪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猛地提高了声音:“还闹什么!没看见有老虎!!” 出乎他的意料,除了他媳妇刘小娟和他一样被吓得连跳两步闪到了边上,地上的孙婆子和吴建国那是岿然不动。 嗯,边上像个柱子一样装死的老三赵为民也不动。 一副誓要闹到底的不动如山之态。 赵为军都要疯了——他怀疑他这么久没回家,娘 和弟弟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脑子弄坏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老虎趴在墙头看呢!都这样了还不跑,为那三瓜两枣吵呢!! 但到底是自己亲娘亲弟,他只得忍着肝颤蹬蹬瞪上前拉人。 拉一个,不动,再拉另一个,还不动。 不仅不动,还死死地盯着对方看,像是在较劲谁动一下谁就输了似的 “娘!”他的声音都急变调了,“娘你往左抬头看看!” 孙婆子往左上方一瞟,淡定地收回目光:“金花啊,我知道,看就看吧,反正它也不会说出去。” 赵为军一愣:蛤??? 然后指着吴建国怒斥:“你看!金花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这般不孝!你还不如个畜生!” 吴建国那叫一个不服气:“呸,金花又没张嘴,你凭什么替它说话?我还说它是在看你这个为老不尊的老虔婆呢!你就比那个畜生好?” 墙头上的那只金毛老虎咕噜咕地发出声响,像是在应和,又像是在喝彩。 赵为军目瞪口呆。 再看看连小铁蛋都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他整个都在怀疑自己——怎么的,原来其实是他在部队与世隔绝久了,跟不上外面的发展? 他慢慢腾腾地挪到墙角,拉住唯一和他一样茫然又惊悚的同盟——刘小娟的手,两人对视一眼,整个人茫然又无助。 感觉,离开久了,在这个家里,他格格不入。 第103章 赵为军:我好像被孤立…… 赵为军心力交瘁,宋软兴致勃勃。 ——只要她没牵扯进去,波涛滔天都是浪潮涌动的美。 她还有精力在墙头上为自家虎虎伸张正义:“你们骂人就骂人,牵连我们家虎虎干什么,我们家虎虎有名字,叫金花!干什么喊人家畜生!多难听啊!” 孙婆子那是一点也不心虚:“我知道你家虎叫金花,我是连着叶香一起骂的,叶香起码还是个人,说起来还给你家虎抬了一级呢。” 言语间顺便又踩了吴建国一脚。 吴建国也不甘示弱:“我是说我婆婆还不如金花,我婆婆不仅是个人,还是个老东西,算起来更是给你家虎抬咖了。” 灵敏接招,并积极地反击了回去。 宋软:……6 彳亍口巴,要不说你俩合该是婆媳呢,瞧瞧你俩这默契。 你俩牛逼。 她想了想,转头问金花:“你同意这个说法吗?” 金花一双虎眼兴致勃勃地盯着又重新在地上翻滚的孙婆子和吴建国两人,喉咙里发出敷衍的呼噜呼噜声。 宋软伸手弹了一下它的耳朵:“不搭理我?我是在为谁说话?嗯?” 金花:“……” 这麻烦的凶婆娘。 它夹着嗓子,硬生生把原本粗犷的声音提升了一个甜度。 宋软这才哼了一声放下手。 她们这边跨物种的一虎一人相处得母慈女孝,底下的那对真婆媳鸡飞狗跳。 赵为军和刘小娟谨慎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这虎看上去不像是会伤人的,心下勉勉强强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精神一放松,崩溃的情绪于是更加汹涌地反扑上来。 被人看热闹也就算了,现在畜生都在看他们家热闹! 他娘他弟媳现在是不满足于只在人类圈里出名,还想在动物圈占据一席之地吗? 赵为军崩溃地喊了一声:“你们别闹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至于吗!叫外人看了笑话!” 孙婆子充耳不闻,甚至插着腰凶悍地嚷嚷:“就是该叫人来看,叫人好好来看,看看我家娶进了一个怎么样的丧门星,为了一个鸡蛋和婆婆闹成这样,这简直是天大的不孝!” 吴建国扯着嗓子不甘示弱地嚎叫:“这是一个鸡蛋的事吗?炒一盘鸡蛋,你给二房两口子一人一拨一勺,给大房的铁蛋拨一勺,给赵为民一勺,剩下的全部拨你自己碗里去了,全家就我没有?你还说你不是故意针对我!” “母慈子孝,婆慈媳孝,你个老不死的刻薄老虔婆故意磋磨我,还想让我把你当成慈禧一样伺候呢?长个**样想得倒挺美,我倒是能把你当成慈禧送走!你个老封建余孽就该早点入土!!” “你到外面去讲啊,到哪儿都是我有理!!” 孙婆子气得差点当场晕过去,原本只是在地上撒泼的,张着爪子就要真的给他两家伙。 吴建国一个灵活走位闪过,孙婆子一个踉跄差点栽到了地上。 陈桂芬拉着自家铁蛋往边上站了站,平时看上去和孙婆子亲的像亲娘俩,但一点也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叶香说全家就她没有其实并不准确,她陈桂芬也没有。 其实鸡蛋这么珍贵的东西,只给家里男人分,她们当儿媳的没有份,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现在大家都是这样的,家里的好东西,除了已经熬成大家长的婆婆,其他女人都是沾不上口的——除非怀孕了,肚子圆圆能看出来是个男娃,这才会被允许吃上那么一两个鸡蛋补补大孙子。 陈桂芬也已经习惯了这样几乎是约定俗成的秩序,会自己心中安慰自己——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但是,孙婆子给刘小娟分了一勺鸡蛋,这就让她很不舒服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不患寡而患不均——都是当儿媳的,凭什么她这个当大嫂的都没有,二弟妹就可以越过她分鸡蛋? 从自身来说,她好歹给老赵家生了铁蛋妞妞两个孩子,她刘小娟进门七八年了,甚至后面几年还追到部队去了,却连个蛋都没有下!她哪里比得上自己? 就因为二弟有出息,转业回来要当干部,所以这才刚回来,就可以压在她这个当大嫂的头上? 那她难道不想自己男人有出息吗? 可她男人为了给孙婆子多吃口肉上山打猎摔死了啊!这是孙婆子欠她的! 结果,二弟妹一回来,孙婆子就这样下她的脸面! 陈桂芬抱着手臂呵呵冷笑着站到一边,巴不得吴建国闹得再狠一点。 老二两口子离开那么多年刚回来,家里正处于重新排位、各房待遇也因此调整的时期呢,现在要是认了,以后就要认一辈子。 赵为军一个当儿子的不能指责自己的娘,于是摆出了一副大家长的姿态沉声对吴建国说:“弟妹,虽然娘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你一个当小辈的,怎么能这样跟……” “哟哟哟哟哟哟……” 吴建国那是一点也没被点到,他抱着手臂阴阳怪气:“孩子死了你知道要奶了,大鼻涕流到嘴里你知道也要甩了,刚才老虔婆给你们分了一圈鸡蛋独独漏下我你屁都不放,现在倒是对我重拳出击了啊?” “你一个占了便宜的,少在这教训我一个被压迫的,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要脸不要?” “怎么的,一家子人还分了几等公民出来是吧?你们高高在上地主老爷,我备受压迫奴才丫鬟是吧?” “弟妹!” 赵为军勃然变色,看了一眼墙头上那三个排排探出来的头————尤其中间那个人头,对着吴建国说:“什么话都往外说!” 吴建国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代的敏感,却也不怕,甚至还以此要挟:“你们要是下次还敢这样,我就跑到全村面前说!”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到厨房里,找了个盆把所有人的饭以及桌上的菜都直接拨了进去,然后搬着大盆趾高气昂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以前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赵为军也是才发现,他这个本身是兵的,在吴建国面前,都成了那个“秀才”。 他硬是半天没说出话来,又作为隔了一层的外二哥,不好意思直接开骂弟媳,转头开始指责揣着手畏畏缩缩的赵为民: “老三,你就看着你媳妇这样?” 赵为民唯唯诺诺:“二哥,我的鸡蛋都被她抢了,你看我像是能管住她的吗?” 叶香打人可疼咧。 赵为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看到墙上的那一排头还没收回去,勉 强吸了一口气:“叫你们看笑话了,家里人不懂事,吵到你们了。” 宋软想了想,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没关系,我们看得也很快乐。” 金花:“吼吼。” 好事:“嗯嗯。” 墙上的三个脑袋一个接一个收回去,就像是从没来过。 赵为军下一句“没什么好看的下次就别乱凑热闹了……”就这样生生呛在了嗓子里,直咳嗽。 他转头又想教育孙婆子和其他家庭成员,和他们细细讲讲家和万事兴的道理。 一回头,自己娘已经熟门熟路地从地上爬起来——进厨房——发现饭菜已经被一扫而空——熟练地一边骂人一边重新做饭。 三弟赵为民熟门熟路地去劈柴——给孙婆子送去——被骂——熟练低头认错——继续劈柴。 大嫂陈桂芬也熟门熟路带着铁蛋进了房间——把铁蛋简单收拾一下——开始重新收拾厨房桌子——归好椅子。 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好一派配合默契欣欣向上的景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反倒是赵为军,成为落单且无所事事的了。 仿佛被孤立的赵为军人都懵了。 啊,不是,啊? 这怎么的,我又成外人了?? 第104章 金花:死孩子不死妈妈…… 宋软是被一片晃人眼的白光硬生生晃醒的。 她皱着脸不适应地在被窝里蠕动几下,迷迷糊糊地探出头半睁开眼——嘶,眼睛疼。 天怎么这么亮? 哦,她昨天晚上忘记拉窗帘了。 她又重新闭上了眼,赖在暖呼呼的被窝里不想动,半梦半醒地问系统:“现在几点了?” 【差几分钟到七点】 “那还可以再睡十分钟。”她含含糊糊地应道,沉寂了一会儿,猛地睁开眼,“你驴我呢,还没七点天这么亮?” 要平时,睡过头就睡过头,但她今天可是有正事儿的! ——她答应大队长今天帮大队去任务猪! 几乎每个大队都要养任务猪,少的不到十头——比如他们东风大队,多的二三十头,当然不可能像交粮一样定一个固定时间一股脑就直接交了。毕竟猪又不是粮食,晒干了直接堆在仓库里就行。 活的猪要吃喝拉撒,收购站又不是养猪场,哪里经得起这么一大群猪的突然袭击?一股脑杀了更是不现实,这几天肉山肉海卖不完,过后又没肉卖,这怎么得了? 于是定了批次按波来交,初秋,深秋,初冬……等等,其实最好的交猪时间是中间,又能多养一会儿叫猪更肥,又不像之后天寒地冻连猪草都不好打麻烦,但奈何他们大队运气不咋好,抽到了后面这一波儿。 但是宋软一不是大队干部二不是养猪人员,按理说交猪这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被特聘过去的。 这群猪之前逃跑过一次,这种家养的畜生,但凡逃过一次,心就野了。 虽然到现在已经关了两个月了,但谁知道有没有真的收心,大队长怕猪倒时候一窝蜂地跑出去收不住,特地委托她当个镇山石。 嗯,直白一点就是押送猪群的监猪工。 不过一般赶猪去交公只有六七个工分,大队长特批给宋软划九个工分——这几乎是农忙时期妇女的满劳力呢。再加上大队长平时对她确实不错,一个老头可怜巴巴来找她帮忙,宋软也确实狠不下心,想着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猪跑了她也会少分肉,就答应了。 宋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跟个张开翅膀的蝙蝠一样张牙舞爪地从被窝里跳了出来,然后被冰冷的空气冻得连打两个哆嗦,哧溜一下又缩了回去。 一套动不过眨眼之间就结束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天气怎么这么冷啊?冻死了冷死了。” 她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厚蛋卷,一整个滚到炕头,像一滩稀泥一样紧紧地贴住炕面,狗狗怂怂地窝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昨天晚上下雪了,积雪反光,所以这么亮,还冷】 系统在心里念叨两句自己大统有大量不和她计较,顿了顿,幸灾乐祸地说 【快起来吧,这雪还挺大,今天的路怕是不好走的嘞】 宋软双眼无神。 就是,现在有点后悔。 外面好冷,被窝里好暖和,她是真的不想起床啊。 宋软缓过了劲,又从炕头滚到了炕尾,一把捞起正在睡觉的白围脖,对着它的毛毛一阵乱薅。 好烦好烦好烦,你也不许睡!起来重睡! 现在入冬了,白围脖因为这段时间吃好喝好比之前大了两圈,现在已经比成年边牧还壮了不少,宋软在地上给它搭了个木架子,一边靠着炕壁垒,这样也不会冷。 至于金花,原本她想着直接躺地上吧,成年的虎虎没必要这么娇气。好歹她这是又有火墙又有炕的青砖大瓦房里呢,比野外条件不知道好哪里去了。 但是金花不干,它撒泼打滚,奋力反抗,一点也没有母亲的慈爱,甚至仗着自己几百斤的体型把白围脖从架子上轰下去鸠占鹊巢,全然不顾木架子被它庞大的身躯压得摇摇欲坠吱嘎作响。 宋软无奈,只能给它在炕洞的另一边加了一块厚木板子,在上面铺上席子,还给它缝了个黄色小枕头,这才叫虎安静下来。 它俩安生了,弄得她每天只能在两虎中间的狭窄空隙艰难上炕。 想到这里,宋软更是不爽,扒开白围脖的眼皮痛心疾首:“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啊?捕猎技能训练了没有?伏击隐藏学会了没有?能不能独立打到小兔子了?” 白围脖正好好地睡着,突然就腾空起飞了,起飞了不说,眼皮子还被扒开了,正对上那个两脚兽的大脸。 白围脖:家虎们谁懂啊。 它奋力地想从宋软的魔爪下逃离,无果,嗷嗷地冲着地上的妈妈求助。 金花睁开了一只眼睛,又飞快地闭上。 个死孩子,这个时候叫它干什么,是想把这个癫婆娘引到它这里来祸祸它吗!这倒霉熊孩子真烦虎。 金花一动不动,闭着眼睛睡得很认真,肚皮一起一伏,要不是醒着憋不出来,高低打个鼾给宋软听听。 已睡,勿cue。 宋软蹂躏了一会儿,觉得郁气消了,把白围脖放回架子上,整个人不情不愿地起床了。 ——再拖下去怕是赶不上趟了,毕竟答应了人家的。 “好啦,你睡吧。”她又恢复了慈爱,温柔地对白围脖说。 已经被她薅清醒的白围脖:神金啊。 它愤怒地呼噜呼噜。 宋软不听。 宋软神清气爽地起床,洗漱完给自己泡了一杯浓浓的麦乳精,用蛋奶饼干蘸着,又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两个茶叶蛋,一样一口地咔嚓咔嚓。 真舒服。 啧,感觉麦乳精开久了有点潮还是怎么的,反正没以前好喝。 可惜金花不能吃,不然就可以帮她处理了。 宋软有点可惜。 正想着呢,就看见刚才还睡得雷打不醒的金花一个骨碌翻身起来,踩着猫步走到她的面前,暗示地对她舔着嘴。 宋软也可惜这不好吃的东西不能进剩饭垃圾桶——啊不是,不能给可爱的虎虎分享,摇摇头:“这东西你是真的不能吃。” 这罐麦乳精是她搜刮的老宋家的珍藏,藏在橱柜最里面的那种,和普通麦乳精不一样,是可可味的①,老虎肯定不能吃。 金花不听,舔着嘴巴一副鬼迷日眼的样子谄媚地凑过来,之前的肉干也不能吃,但不就是掉点毛吗,虎虎不怕掉毛! 宋软严肃地说:“不是掉毛,是一吃就死。” 金花急急地刹住车。 宋软补充:“你死了,你后院囤的那些狍子野猪野羊就也吃不了了,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给白围脖继承,你放心吧。” 金花猛地后退两大步。 它不放心!! 不行!都是它的!它辛辛苦苦和凶婆娘漫山遍野打的,凭啥自己没享受到都给那个小崽子? 肚子容易饿,猎物让不得,即使是母子,子饿它也饿! 宋软哼了一声,又喝了一口,拿捏不了它了还。 她喝完最后一口麦乳精,翻出围巾手套带好,准备出门。 老虎不像人类一样必须固定一天三顿,吃饱了一顿可以顶几天,她昨天晚上才给这俩喂了一整只狍子搭了两只野鸡一只兔子,怎么可能就消化了,她看金花就是纯粹的嘴馋。 一开门,夹杂着雪花的西北风迎面给了她一个大鼻窦。 宋软沉默地关上门,转过头看着舒舒服服趴在窝里的两只,心里不平衡了。 “白围脖,和我一起出去,你也大了,该历练历练。” 她义正言辞。 同样感受到北风呼啸的金花这次不凑热闹了,它一爪子把白围脖推出去了。 对对对,听这个婆娘的,好好历练。 死孩子不死妈妈。 第105章 虎驴拉爬犁 不过白围脖和金花不一样,金花的懒是浑然天成并随着这么多年更加定型的,白围脖还是个小虎,对世界的好奇心还很大,又因为且因为这段时间宋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精力旺盛得跟个哈士奇一样,没多反抗地就跟着宋软一起出去了。 路过驴棚的时候,宋软把好事也揪出来了。 金花那是太大了,带出去怕惹人恐慌,但现在不爽的她连狗都想踹一脚,怎么可能愿意眼睁睁看着好事优哉游哉躺驴棚里休息? 不可能,别想!出来!都给我出来!! 同样好吃好喝好药地伺候了这么久,加上宋软还时不时在系统商城里买点打折营养液,好事的腿早就恢复了,现在已经是一头健康的小驴。 还因为没有天敌威胁,一天天除了吃喝看戏就是睡,心情愉悦食物充足,比同龄驴大了不少。 一人一驴一虎离开了家门,屋子里的金花舔了舔爪子,竖着耳朵听着落锁的声音,一个发力跳上了炕。 雇佣孩儿兵那么久,宋软一点也不缺柴火,每天晚上都会把炕洞里面塞得满满的,炕洞门一拉,够结结实实地烧很久。 就像现在,还有一点零星的火没熄呢,宋软又把褥子收了,金花直接贴在炕上,热量直接传过来,一点也没流逝。 金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躺得四仰八叉的,像一滩猫猫水一样在炕上流动铺开。 它就说这个凶婆娘怎么可能给自己不好的,不让它上来,看她自己多会享受! 它的尾巴小心地避开放在炕琴上的被褥子——上次就是不小心把毛毛掉到上面了,挨了那凶婆娘一顿捶。 它金花,吃一堑长一智! 金花蹭了蹭暖呼呼的炕面,咕噜咕噜舒畅地打着小呼噜。 趴了一会儿,下去把自己的黄色小枕头叼了上来,虎头搁在上面,眼睛半眯不睁地合上了。 真舒服啊这日子。 昨晚的雪下得很大,土地都被冻硬实了,积雪没过小腿,好在现在雪停了,不然出行更是麻烦。 白围脖和好事都是今年才出生的崽,这还是生平第一次看见雪,兴奋地在一片洁白上跑来跑去,踩下一朵朵梅花和蹄印。 它们都是东北地区土生土长的野物,要是没被宋软拎回来还要在野地里过冬呢,祖祖辈辈适应传承,基因里就带了耐寒的特性。但宋软不行啊,和这些野物比起来,她是个脆皮人类。 在白围脖和好事再一次跑回来,满是雪的毛脸爪子蹭到她身上、跑动的风卷着地上的雪花糊了她一脸后,宋软公平公正地赏了两只一只一个大鼻窦。 宋软怒气冲冲地找宁远借了个雪爬犁,又从系统空间里翻了两根长绳子出来,一只一根地给拴上了。 “你们不是会跑吗?给我跑!” 她坐在雪爬犁上,猛地一抖绳。 白围脖和好事还挺新奇,也没反抗,雪爬犁一骑绝尘地冲了出去,风卷着雪,扬起阵阵白烟。 冲了几百米到大队长家,宋软一拉绳子拉住两只停下,见大门开着,便懒得下来,直接扯着嗓子大叫到:“大队长!大队长!” 大队长媳妇在里面扬声道:“小宋啊,你王叔他先去猪圈了,你直接去那边找他就行。” 宋软应了一声,又一抖缰绳:“冲啊!!” 白围脖和好事:冲啊!!! 可怜两个半大的崽,还没成年呢,就被套上绳忽悠着拉人了。 宋软风驰电掣地冲到猪圈的时候,看见大队长正动作娴熟地给猪们绑上绳子——这可是大队的贵重财产,辛辛苦苦比大爷还大爷地伺候了一年、马上就要熬到头了眼见着就要收获了,当然得谨慎谨慎再小心,多备上几层保险。 十头猪,杀了一头还剩九头,大队长在里面走来走去,力图挑出胖一点的。 这个年头的人诚实,好的都是要上交的,当然,上面的任务要求也是一方面。 几头猪被赶得在不大的猪圈里走来走去,哼哧哼哧地叫着。 王雪缩着手站在一边,嫌弃地看着臭烘烘的猪圈,鼻子皱着,像中间揪了一团的大白面饼子似的。 大队长家的几个孩子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见她来,兴奋地对她打着招呼: “小宋姐姐!小宋姐姐!” 宋软下意识就接话:“吃饭了吗?” 怪不得这是常见打招呼方式,就这贫瘠的娱乐方式,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啊。 “吃啦吃啦!” “大饼子!” “还有萝卜干!” 孩子们像一群活泼的小鸟雀。 注意到宋软的雪爬犁,也没多新奇。 这玩意儿他们年年冬天都玩儿,不仅玩儿,还会自己用树杈子绑呢。拉车的是小驴倒是有点新奇——白围脖从他们那个角度被挡住了看不见——但他们之前隔三差五就去宋软家,已经看眼熟了小驴,现在还是爷爷绑猪更好看一些。 起码是个动作片。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王雪的注意,但因为前几次的波折,王雪对宋软并不感冒,见她来,哼了一声转过头。 本来因为前几 次的争吵,宋软也在王雪的记恨名单上的,但是因为看过光团记忆,她现在最仇视的是赵为军一家子,宋软在她心里的复仇等级被挤得排不上号。 大队长终于挑好了最后一头猪,把绳头都收到自己的手里,吆喝着将猪群赶了出来。猪圈空了大半,只剩下三头猪哆哆嗦嗦地挤在角落里。 看到宋软,大队长笑了一声:“小宋来了。” 再一看拉着雪爬犁的好事:“哎哟,这小驴还真给你养好了!” 宋软抬起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那可不是吗,我找对面老羊头买了那么多羊奶,还特意挑了车前草那些草药,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能不好?” 正干着猪群的大队长动作一顿:“小宋,你还会看病啊?” 其实她也就认识一点草药,主要是系统见多识广,这种硬件上的逼宋软可不敢装,摸了摸后脖子:“没有啦,只是会认一点草药,但是不会看病。” 大队长有些失落地叹了一口气:“我还想着你要是会看个头疼脑热,也可以在咱村申请个卫生点,以后就不用跑到公社去了。” 就他们大队队员这个作妖劲,隔三差五就有人因为各种原因进卫生所,次次都要去套牛车,天可怜见,这段时间他家老牛腿都跑细了! 牛还要用来春耕的啊,大冬天就累个半死是怎么个事? 幸好她刚才没装这个逼。 宋软悄悄地吐出一口气。 大队长看着拉爬犁的小驴,正想提醒一句驴子还小别拉太久,被好事挡住的白围脖向前走了两步,暴露在众人的眼中。 第106章 大队长:是的,这虎挺…… 周围一片安静,原本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们像是嘴巴被装上了拉链一样,齐齐地熄了声。 原本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王雪都被震住了,浓密漆黑的眉毛扭着,原本一下一下翻白眼的瞳孔猛地缩小,整张脸看上去像是一碗没搅均白米黑芝麻粥,很是神奇。 原本被从猪圈里哼哼唧唧赶出来老大不乐意的猪们战战兢兢地收了声,一头头无比乖顺地缩在大队长后面。 刚刚赶来的会计也怔在原地。 好事不耐烦地踢了踢蹄子,打了两个响鼻: 一群没见识又没品味的两脚兽,看见它好事就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见白围脖就反应这么大,一只还没它高的牙都没长齐的吃奶虎,至于吗? 蹄子踩雪的声音像是一道响铃,将人们从震惊的迷茫中回过神来。 大队长的嘴巴张开又合上,最终在一片寂静中率先出声:“小宋啊,你这,这,虎啊。” 宋软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确定大队长这个“虎”说得是白围脖还是她,嗯,但是她自认为自己这样一个热心体贴的姑娘用不上这个形容,嗯,肯定是在在说白围脖。 “是啊,它叫白围脖。”她介绍道。 白围脖听宋软的话、亲近宋软,是当初它快被亲妈饿死的时候宋软揣着羊奶瓶给它救回来的,而且自从进了宋软家,它是三天吃九顿、顿顿肉蛋奶,宋软在它眼中就是一个特别会打猎、掌管着吃不完存粮的神。 外加宋软这段时间天天训练它,训练时轻轻松松能把它摁趴下,也向它昭示了自己强大的武力值,这才叫白围脖对她这么谄媚。 但白围脖到底是一头有森林之王美誉的东北虎,而且和它不靠谱的亲妈不一样,白围脖隔代遗传了它霸气的外婆,本身也是有一点骄傲在身上的。 对宋软以外的两脚兽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也没想再多发展一段跨越人虎的友谊,不耐烦地嗷嗷了两声。 它一叫,猪群就骚动起来。 大队长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绳索,连忙开口的:“啊,啊,啊,白……围脖啊,好名字,好名字,那咱快走吧。” 他看了一眼宋软造型奇特的雪爬犁,又看了看挤成一团的猪群们,动了动嘴,艰难地挤出声音:“那……你走在最后头压阵吧。” 宋软没什么意见,她还嫌走前面风大呢,一抖缰绳,指挥着两只慢慢走。 大队长恍恍惚惚地拉着猪走在最前面,王雪被叮嘱好了拿着根长树枝站在猪群的侧边,另一边是勉强回过神、但也恍恍惚惚的会计,后面远远跟着坐在一虎一驴拉着的雪爬犁上的宋软,总体来说,是一支浩荡的队伍。 似乎是因为白围脖身上的天敌气息吧,这一路的猪们都走得很是安生,让拐弯拐弯,让停下停下,没有一点爆冲逃跑的趋向。 王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猪群边上走,这群猪现在虽然被威震得老实,但是身上臭烘烘的却不是老实就会也跟着消失的。更别还是六头猪齐齐地凑一起,那味道更是加倍地难闻。 王雪能来,那是被大队长那句“就是不养,也没人能说得了什么”吓到后的妥协,并不是真的认错后的主动弥补,但内心还是觉得委屈不忿的,现在又在这么“艰苦”的环境带了这么久,更是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了。 而且,她是被大队长拉过来义务帮忙,是没有工分的。她可是听说,后面那个被雪爬犁拉着舒舒服服走的可是有九个工分呢! 她也不是多宝贝这个什么工分,她是觉得自己吃亏了! 但这也不能怪大队长——他毕竟是一村之长,自家侄女把队里的出息后生弄成那样,除了给受害人道歉外,也要向整个大队展现自己认错的态度——替大队义务劳动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王雪不理解,她也不想理解。 她耷拉着一张脸,老大不高兴。 走到一半,碰见了对面青山大队的老羊头,他赶着七八只羊从另一条被白雪铺满的山道上来,看上去也是要交任务。 不过他们是交任务羊。 碰见同路人,老羊头还挺高兴,他热情地对着大队长打着招呼:“交任务啊。” 大队长回过神来,对着他点头:“是的嘞。” 老羊头客套性夸了一句:“你们的猪养的真肥。” 这也不算客套,毕竟东风大队的猪养得确实不错,平均都是一百二呢! 被搔到了痒处,大队长有些自得地抬头,礼尚往来地回夸道:“那是,你们大队的羊也养的不错啊,看看这膘。” 老羊头笑得像个老山羊,看着大队长手里安安静静、乖巧向前走的猪群,又换了个角度夸:“还是你们会养猪啊,你瞅瞅你们手上的这群猪,这么大的体量,却比我这群羊还乖,有一手啊。” 大队长:“……”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嗯,主要是有一虎。” “什么?” 老羊头没听清,但也不自觉回头,看见拖着雪爬犁的半大斑斓老虎,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啊,这,啊?”他结结巴巴。 看见他的样子,大队长反而矜持起来了,他轻描淡写、用一种这仿佛是一种很寻常的事、是老羊头大惊小怪的语气平和的说:“嗯,我们大队的,可爱吧?还挺能干的。” 老羊头:“……” 他不太敢说话。 他赶着的那群羊也察觉到了天敌的气息,也不敢咩咩了,原本熙熙攘攘的,这会子安静如鸡。 他的羊和东风大队的猪一样,温顺而听话地被赶着走——紧紧地跟着老羊头/大队长后头,眼睛珠子都不敢乱动一下。 很顺利且无波澜的一趟路。 宋软坐在雪爬犁上,优哉游哉地看着道路两边的光秃树慢慢向后退,围巾帽子戴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宛如一个萝卜一样缩在爬犁上。 她甚至还从抱着小水壶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从系统里兑换的热奶茶——因为是不透明的壶,又与其他人隔得远,大北风吹散了味道,别人只以为是她自己带的热水——那叫一个惬意。 但是好事和白围脖毕竟还没长大,还是两只没有完全断奶的小崽呢— —完全可以说还没断奶就出来打工了——把宋软拖到还剩三分之一路的时候就有点吃力了。 宋软也不是多丧心病狂的狠毒人,她还是很喜欢好事和白围脖的,见它们开始喘了,于是给驴塞了两块方糖,给虎塞了一块肉,然后让它们两个坐上了雪爬犁,自己下来拉。 她特地找宁远借的底梁又宽又光滑的爬犁,在雪上很好拉——要是在冰上,就是那种嵌这金属条的爬犁更好拉。 驴虎拉她,拉累了,换她拉驴虎,她累了,再换驴虎拉她,怎么不算一种永动机呢? 这样到了收购站,宋软因为坐骑品种问题怕吓到别人或别猪造成慌乱,赶着爬犁远远地停在了小林子里。 不过见大队长和会计都是带着笑出来的,想来应该还是顺利的。 几人在小林子里会师。 王雪嫌身上臭烘烘的一股子味儿嚷着要赶紧回去,大队长想着侄女今天也确实干了活儿——改变总是得一点一点来的嘛,便也没说什么。 “那你回去吧,我还得去公社一趟。” 王雪又不动了。 ——她怀疑这个叔叔自己打算公社打牙祭或者干什么好事,所以才不想带她呢! 她也不是在意那一油半荤的吃食,但她今天干了活儿的,这么累,凭什么到好事就想甩开她? 休想!!! 但也现在也对大队长的脾气有点摸索出味来了,也不死牛硬顶地对刚,而是抿抿唇,用一副乖巧的样子问:“叔叔你去哪儿,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果然,大队长有些欣慰地点头:“算了,算了,你直接回去休息吧,你今天也累了。” 王雪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大队长对她的宽待——要是宽待,干脆一开始就不要叫她大冷天地天远跑来送猪,累死累活白干活,既然都跑这么远了,何必还惺惺作态! 于是她坚持了态度,不依不饶地追问:“叔叔,你还要去办什么事啊?连我也不能知道吗?” 大队长被缠地没办法,只能解释:“想着每年在公社上抱猪崽子太贵了,我们队上商量想着要不自己配。” 一头健康的小猪崽子就要十几二十块,十头猪就要快两百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现在大家都困难,平时柴米油盐针头线脑这样蚊子腿支出都计划着节省又节省,没道理对着这么大一笔支出无动于衷。 几个村干部一合计,要不干脆明年自己配! 他们大队一共养了十头猪,庆功宴杀了一头还剩九头,交公社六头,剩下三头原本是计划当年猪杀了给大家分肉的,但是要留一头母的也不是不行。 ——现在的猪都是黑猪,又吃的是猪草,并不容易长肉,能有个一百二三顶天,一百五那是几年难遇,除去皮毛内脏血骨,都不见得能有一百斤净肉,哪里比得上两百块钱 他们都计划好了。 因为是第一次干,所以谨慎地只留了一头母猪当种,剩下的俩都是公猪,趁着这段时间还没杀年猪赶紧让它们配种让母猪怀上,然后公猪杀了分年猪,母猪留下。 母猪揣三四个月的崽就能下了,一胎能有十来个呢,这样他们大队就不用买猪崽了。 而且产崽时间也正好到了明年春天,都不用担心崽子熬不过冬天不好活,猪草什么的也好大,正正好! 就算没成功,耗的也不过是几个月养母猪的精力以及一些猪口粮——但是这年头,人力最不值钱了。 至于猪口粮,虽然现在天寒地冻不好找猪草,但仔细找找还是有的,而且这才秋收分完粮不久呢,苞米芯子糟糠秸秆什么的都还有,饿不死。 就算掉了几斤肉,但母猪还在啊,还能继续杀了吃。 这样一算,简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啊! 越想越觉得可行,只是有一个问题—— “但是现在还不到母猪怀孕的季节,所以我想着得去向公社申请拿点药。” 考虑到侄女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大队长没好意思说太明白,含含糊糊地想混过去。 王雪到是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要去拿配种药。 王雪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想到打也打不过弄又弄不死,但是很可能以后会害她被下放的赵为军。 她忙不迭地跟上去:“叔叔,我和你一起去吧,这个毕竟是咱大队的大事,万一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大队长虽然内心觉得她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这个自从到他们家就一直搅得家里鸡飞狗跳的侄女第一次表现得这么懂事,他也不好意思僵硬着不让,只能含含糊糊地答应下来。 “那走吧。”他说。 第107章 想去踏雪寻梅 一场大雪似乎是打开了东北冬天的开关,天气急速地冷了下来,一场又一场的大雪接踵而至。 这是真正的鹅毛大雪,雪花呼啸,卷席着凛冽的寒风,在空中横冲直撞地展示着自己的英姿,窗户被拍得砰砰直响。幸好宋软的窗户是玻璃的,有的人家还用纸糊的窗呢,要是被刮破了,还得赶紧出去糊多糊几层。 没错,出去糊。 这边的窗户纸是糊在窗户外边的,这一是为了防止外边的雨雪直接淋湿木质的窗户棱——现在大部分农村人家里还用的是木棱格子窗,要是被雨雪浸湿腐化了,可得花一大笔钱来修,与之比起来,多糊两层纸的花销,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二是为了防止水汽堆积——东北天冷,大家都用火炕火墙取暖,室内外温差很大,要是把窗户纸糊在木棱里面,外面的冷空气接触到室内的温暖凝结成水滴,会混着窗户棱流到窗纸和窗棱的黏合处伸进去,不仅窗纸会脱落,同样也会造成木棱的腐坏。 东北十八怪,窗纸贴在窗户外,都是劳动人民在与自然作斗争是总结出来的生存智慧。 这样大的雪,一连下了好几天,等到终于停下的时候,整个村子就仿佛是被盖了一层厚雪白棉被似的,屋檐下是长长的冰凌,闪着水晶一样的光。 安静了好几天的东风大队终于热闹起来了,家家户户都活动了起来,扫雪的、劈柴的、掰冰溜子的……整个村庄都醒过来了。 村道上也出现了人影,不过现在可不像之前那样三三两两地分散走,基本上是一个打头,后面跟着长长地一排,微缩着腰,低着头,走得小心翼翼,就跟一排企鹅似的。 雪厚了其实挺难走的,一是摸不准底下是什么,一脚深一脚浅的费劲,更别说雪灌进鞋里,被体温融成冰水,那叫一个冻掉脚的冷。 相比之下,被前人踩实了的路就好走多了。 不过宋软没出门,她给好事的驴棚里换了一盆碳,把特地在门上留出来的通风口戳开,防止这小驴碳中毒,然后缩着手小跑回了卧房,两脚相互一蹬把鞋踢下去,一个游鱼摆尾扑到了炕上,把手紧紧地贴在褥子下的炕面取暖。 嘶~哈,舒服。 白围脖仗着身形小已经悄无声息地缩到了炕梢,金花老大一只的悄悄不起来,一只眼睛盯着宋软,试探地慢慢往炕上爬。 宋软缓了一会儿,拿出昨天斥巨资从系统商城里买的大榴莲,兴致勃勃地开始拆肉。 金花好奇地看着宋软扒开这个长得跟个巨无霸大刺猬的暗黄玩意儿,结果榴莲一打开,那个味道歘一下冒了出来。 金花呆住了。 它不可置信地又吸了一下鼻子,整个虎就都木了。 这是,这是…… 宋软拆出了满满当当的五房肉,收了一半进空间留着之后吃,拿了一块大的就是美滋滋的一口。 金花见她都敢给自己喂屎,那个虎眼一下子就瞪圆了。 宋软见到它这副德行,逗弄之心顿起,故意把嘴巴吧唧吧唧地直响:“好吃的哟,金花要不要来一点啊?” 金花一边觉得这个凶婆娘吃的肯定不会是坏东西,一边又觉得自己鼻子不会闻错,怀着纠结的心态,圆圆的耳朵拉在后面,慢慢地凑近,谨慎地一闻。 yue!!! 好浓郁的屎味儿! 它像个金色蒲公英一样,整个毛毛都炸开了,实在没忍住,伸着个爪子在榴莲前面虚空刨啊刨地作埋便状。 要知道虎虎虽然被叫大猫,但两者实际上还是很有些距离的,比如猫会在排泄完之后用沙土对自己的排泄物进行掩埋,而老虎则不会,它们甚至还会故意把自己的粪便拉在明晃晃的地方。 归根到底是实力的问题。 猫埋排泄物,是为了防止天敌通过气味找到自己,增加自己的生存几率;但虎不一样,它们在野外就是所有动物的天敌,没什么 好怕的,会用自己的粪便来标记领地,以及来警告其他入侵者。 要知道金花之前雨季里三天饿九顿垃成那样,也是坚持着自己虎虎的尊严没有埋便便的。 宋软看得更加可乐,一只手搂过金花的脖子,撅着个大嘴就要去亲它。 金花就更跟那要被丑陋恶霸玷污的良家妇女一样,一个劲的往后缩,喉咙里呜呜呜呜的,那是抗拒的声音。 “嘿嘿嘿,花虎虎,花虎虎~”眼见着宋软就要一嘴巴怼上去,金花的瞳孔都缩成针尖了。 白围脖努力向炕琴角又缩了缩,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发出声响把这个色狼招来了。 妈,就委屈你一下了。 眼见着虎虎的清白即将泯灭于歹徒之手,门口突然想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宋软的动作一顿,金花借此机会哧溜一下从宋软怀里挣脱出来,连暖呼呼的炕都不能像以往那样叫它心驰神往死活也要上了,毫不留恋地窜到地上,尾巴一圈围在身前,显示着主人的警惕。 宋软哼了一声,还要冲它下手,门口传来韩珍珍扯着嗓子地大叫声:“宋软!宋软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宋软吧嗒两下嘴,有些遗憾地收回手:“算了,下次吧。” 金花第一次觉得韩珍珍是这么可爱。 虽然宋软出去的时候有意大开了门散味,但榴莲的气味实在是太过霸道,韩珍珍一进来,还是隐隐约约闻到点味。 她看了看小脸小手干干净净的宋软,有些自我怀疑地又深深吸了两口。 “……” 她有些迟疑地问:“啊,软姐啊,就是,你有没有闻到你这屋里……好像有点怪味儿啊?” 对对对,这个癫婆娘她吃屎啊!! 金花激动地抖着耳朵。 宋软看了它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是金花,这埋汰虎大冷天的不想出去上厕所,想悄咪咪地拉我这屋里,虽然我即使制止,但还是让它漏了一点。已经教训过了。” 污蔑!!! 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金花气急败坏地拿着大爪子在地上啪嗒啪嗒拍,明明是你自己吃屎!凭什么安在虎虎头上!!! 你才是埋汰两脚兽!! 宋软淡然地瞄了一眼,毫不留情地对金花的抗议行为进行扭曲:“你看,还不让说,恼羞成怒了。算了算了,让让它。” 嗷嗷嗷嗷!!! 它委屈啊!!! 金花在地上连蹦带跳的,只恨自己不会说人话,气得都要打鸣了。 韩珍珍贼眉鼠眼地看了一眼像喝了假酒一样在地上撒泼打滚的金花,但是她以前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老虎,倒是去动物园远远地看过一次,笼子里的气味确实不太好闻,便也就信了。 “哦,那确实该说,”她认真地点头,“现在这大冷天的开窗散味多冷啊。” 金花觉得这个眼瞎的两脚兽真讨厌! 它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声。 到底是个猛虎,韩珍珍有些肝颤地缩到宋软身后。 “没事,我在这呢,”宋软安抚了一句,问道,“这大冷的天,你不窝炕上猫冬,来我这干啥?” 说到这,韩珍珍精神起来了:“咱们去捡树枝吧!” 这样连了几天的大雪,林子里的树枝肯定会被压断不少,趁现在雪停天晴,会有不少人去林子里捡树枝——这也是一味柴火呢! 不过韩珍珍说出这个话——宋软瞄了她一眼:“无聊了?” 韩珍珍嘿嘿地笑。 知青点就那么巴掌大块地,又挤了那么多人,而且知青点糊的是窗户纸,为了防寒累的是厚厚的几层,并不是很透光,煤油灯呛人,再加上煤油也是要花钱的,这种算公共支出,所以只要有人反对就点不了,除非你愿意一个人独包。韩珍珍虽然有钱,但也不愿意做这冤大头。 于是从早到晚黑咕隆咚的,可憋死她了。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宋软,身子扭得像个蛆一样,音调高低起伏:“去~嘛~去~嘛~~~” 那叫一个一波三折。 趴在角落里的金花鄙视地看了韩珍珍一眼,看看这个外来的两脚兽,谄媚,实在是太谄媚了!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白围脖看看韩珍珍,又看看它妈,觉得好像有点似曾相识的熟悉。 宋软正好也想着这几天下大雪,不知道范校长怎么样了顺道去看看,便也同意了。 韩珍珍欢呼一声,献宝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肉罐头:“我带了一个肉罐头,你也随便拿一点,我们去野炊嘛!” 宋软斜了她一眼:“然后当场捡树枝当场烧完是吧?主打一个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韩珍珍嘿嘿地笑着,在炕上滚了一圈:“野炊!野炊!野炊!” “炊炊炊,炊你一肚子冷风。” 宋软一边说着,一边背起了背篓,“我去厨房里拿点东西去。” “好耶!”韩珍珍欢呼跃雀,“我们去踏雪寻梅去!!” 哟哟哟了不得,小文盲还知道踏雪寻梅,可惜地理知识不咋样。 两人走到门口,宋软往下意识往屋里一看。 金花利落躺下,一动不动地装死,舌头都吐出来了。 你们寻去吧。 第108章 野炊 金花装死很认真。 它一动不动,它在欲擒故纵勾引我! 宋软:女虎,你吸引了我の注意。 她上去就是一抓,把金花从窝里薅了起来。 金花连蹬腿带嘶嚎: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嗷嗷嗷!外面辣么冷!!! 宋软语重心长:“花啊,你看看那你自己,这才多久啊,你就长胖了。” 你懂什么,胖在我们动物界是有实力的标志,放野外我是全山头最好看的母虎。 金花就像一滩猫猫液体,肚子都被抱得老高了,四只大爪爪还死死地黏在地上,负隅顽抗的态度十分明显。 宋软一个用力,把虎举了起来,啪叽一下把虎丢了出去。 金花的爪子落到雪地里,印出了一朵朵大梅花,像被雪烫了一下似的,整个虎跳起来朝着屋子里冲。 宋软眼疾手快把屋门关上了。 金花一头撞在木门上,咚得一声响,它嗷得一声顺势倒下,吚吚呜呜地哀嚎。 受伤了啊,要死了啊,动不了了啊嗷嗷嗷。 宋软狠心如铁——这都是装的! 民间有俗语“铜头铁骨豆腐腰”,这说的还只是狼,虎可比狼还厉害,能被这么一扇小木门撞过去? “你看看你,下了雪后多久没运动了?这雪烫爪子啊?你可是只东北虎!” 她不仅不心疼,还一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上去。 虽然已经看到过很多次宋软和金花的对打了,再次看到的时候还是有点心肝颤——这可是老虎啊!! 韩珍珍在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眉毛脸颊一起抽抽。 金花见这个狠心的婆娘确实打定了注意要祸祸它,耷拉着一张虎脸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路过驴棚的时候,它伸着爪子DuangDuangDuang往棚门上拍,这个,里面这个也得出来,不能叫它一只虎走! 于是宋软把好事也拎了出来,还把自己的背篓按在它身上。 好事:…… 好事对金花怒目而视,看上去恨不得一蹄子踹死这个损驴不利己的缺德虎。 金花得意地胡子都翘起来了。 嗷嗷嗷,舒坦了。 两人一驴一虎走在路上,因为是要去山上林子里的,所以宋软也没有拿冰溜子,而是叫金花走在最前面开道,自己跟着它踩出来的脚印走。 好走多了。 什么人啊,连虎的便宜都要占! 最前面的金花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喉头骂骂咧咧咕哝出声音,在一片寂静的空旷雪地里看上去很是明显。 宋软得了便宜,也就装作听不见。 韩珍珍还走在宋软后面呢,更是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倒是好事,因为年纪小蹄子小,踩出来的路人也走不了,所以宋软没叫它开路,现在在一边嗯嗯地嘲笑着金花。 金花虎脸上的肉肉都耷拉下来了。 靠近村子的林子里已经有不少小孩子在捡树枝了,宋软带着虎不和他们凑,往山上更深的林子里去,又走了一段,终于找到了一块还没被人涉足的林子。 不把这事当做农活来干,其实捡树枝是很好玩儿的。 这一连几天的的大雪,不少树枝都被压断了,有的枝头尾像蛇一样翘起,在一片白雪中很容易就能被发现,有的密密匝匝地被雪盖住,需要眼睛尖的从皑皑白雪层里看出那些微的不同。 不过这对宋软来说并不是难事,她这个不做人的东西,仗着不是自 己出力,指挥着金花和好事,没有遗漏地在林子中间走了个遍,在被踩实的蹄印和爪印下,所有隐藏的树枝都无所遁形。 她们很快就捡了一大堆树枝,金花耷拉着一张虎脸,尾巴像钢鞭一样猛地往边上的树上一抽,枝干摇动,树枝上的积雪簌簌地掉了下来,在地上溅起一片雪白的烟尘。 一只兔子受了惊吓,像一团灰烟,猛地从不知道哪个洞穴里窜了出来,箭一样冲了出去,灰褐色的皮毛在一片纯白的雪地上很是显眼。 金花前段时间天天和宋软一起打猎囤粮,条件反射地冲了上去。 宋软也下意识抄起手上的树枝,跟投掷标枪一样刷一下丢了过去。 没投中,但叫兔子被迫改变了方向,正巧撞到了追过去的金花的爪下。 金花一个猛扑按住了兔子,上嘴就是一口。 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这是一只快十斤多重的大野兔,但在金花的嘴里,也不过只是蹬了两下腿,便也再无声息了。 金花叼着兔子踮着大爪子摇头晃脑地回来,得意地看着宋软。 宋软随口夸了两句,夸得金花心花怒放,然后虎口夺食地薅了一只野兔腿。 金花:…… 它愤怒地叼着兔子走到一边去了。 这么折腾一番也饿了,金花吃饭,宋软也带着韩珍珍生火做饭。 现在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也难得没有刮风,宋软找了块大石头作遮挡,用捡来的树枝当扫帚扫开一个圆圈,很快就将火堆升了起来。 松柏其实不是好柴火,它的枝子燃起来噼里啪啦地响,像一场小小的鞭炮。 宋软在火堆边竖了两根“Y”型的树枝当支架,上面搭两根树枝当架面,把韩珍珍的罐头放上去烤热,又另找了根树枝拿雪搓干净,串着兔腿放在离火更近一层的下面烤。 火舌舔着兔肉,很快最外面的那一层就渐渐变成了金黄色。 她又转了两圈,刚觉得有点累,韩珍珍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口了。 “看上去好好玩儿啊,让我也烤烤嘛!” 宋软:都不用自己忽悠! 她飞快地把兔子腿递给了韩珍珍,顺带把盐和辣椒粉一起给了她。 毕竟是没阉的野东西,身上一股子膻味,即使是肉,味道也就那样,宋软觉得不如肉罐头。但韩珍珍估计是因为觉得是自己亲手烤的吧,吃得津津有味。 好事对这些没兴趣,伸着着脖子在地找草吃。 虽然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但也只有零星的“草坚强”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好事啃了两口便将草坚强们啃了个干净,又伸着脖子去嚯嚯树皮。 两人解决了肚子,齐心协力把火灭掉,又弄了点雪把这一块盖严实了确保不会死灰复燃,这才决定打道回府。 ——嘿,捡的树枝还剩下大半呢。 韩珍珍看了一眼,大方地说:“你都拿回去吧。” “你不要?”宋软抖抖树枝捆,也有一二十斤呢。 韩珍珍摇头:“我才不呢,我在知青点捡的柴是最多的,没必要。” 真的,她自觉地自己已经很垃了,没想到和其他人一对比,自己还是鸡群里的鹤、矮个子里的将军。 啧啧啧,你说说这。 但韩珍珍可没有为了装面儿多捡柴回去的想法——她多捡柴回去,那些喜欢偷懒的不就更理直气壮地少捡一点?而且总带多的柴回去,万一哪一次稍微带少了点,还可能会遭别人说。 ——这可不是她无的放矢,当初和她和宋软一起下乡的向红英,家里条件也不错,带了挺多东西下来,有最开始经常大家一起分享零食饼干什么的,那时候大家伙儿可把向红英夸到了天上去,后来向红英的东西被分完了没东西分,居然还有人说向红英变小气了。 她可是看明白了,他们知青点,有不少白眼狼! 她才不愿意割自己的肉喂这样一群人呢——说到底,大家不过是天南地北恰巧分到一个地方的知青,虽然朝夕相处,但真论起来也就那么一回事。 而且她有时还会跑到宋软这边来,也算蹭了宋软的柴火,不如给她。 韩珍珍心里自有杆秤。 “那也行。”宋软把树枝绑到好事的背上,“那你下次来,我多给你烧点柴。” 韩珍珍嘿嘿地笑。 因为追兔子绕了一个弯,原路返回远一些,两人于是从另一边往山下走。 这条路虽然近,但是平时很少人走,因为这边上有一块野坟地。 韩珍珍有些毛毛的,路过坟地的时候下意识抓住了宋软的手。 “诶,那是不是王雪?” 隔得远远的,韩珍珍看见了一个影子,先是心中一紧,眯着眼看清楚了是个认识的人,这才半放下心。 宋软还没来得及回答,王雪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隐隐地似乎听见她怒骂了两句,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没走两步,又扑通一下跟个萝卜一样摔在了地上。 韩珍珍有些紧张地抓住宋软的胳膊:“我咋瞅着,她那状态有点不对劲呢嗷?” 哪儿有人这样的,十米的路,摔了四五次,这腿又不是刚长出来的。 正好现在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子里更显得有些阴森,周遭一片寂静,远处时不时传来堆积的雪被风从树枝吹得扑簌掉落的声音。 韩珍珍更有些紧张了,紧紧地扒拉着宋软,狗头伸在她脖窝处,看上去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原地起跳蹿到宋软身上似的。 虽然一直嚷嚷着说打倒封建迷信,但这玩意就跟那小强似的,你以为已经除干净了,一拉灯,又从墙角桌缝里黑水似的溢出来,一波接着一波不断。 宋软自身就不是个科学的,当然也对这点事也有那么相信,但她因为自己有挂,所以并不是很怕。 她凝神仔细一看:“哪儿啊,是她鞋带儿开了。” 隔得远,又是在树高枝密的林子里,再加上现在天色朦胧,地上的雪还有这么厚,韩珍珍不像宋软吃过强身健体丸看不太清楚,但她相信宋软。 于是放松了些:“你眼睛真好。” 没忍住,小声嘀咕:“她现在来这干什么啊?匆匆忙忙的,连鞋带开了都没发现。” 第1 09章 第109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雪一连摔了五六个大马趴,终于从激动中回过了神来。 她恍恍惚惚地从雪地上里爬出来,一摸脸上的冰碴子,这才注意到自己散开的鞋带,蹲下来手忙脚乱地系上,激动地手都在抖。 天哪,天哪,她王雪,今天发了! 她原本是想偷拿她大队长叔叔的配种药,想着给赵为军和哪个男人下个药——对,男人——然后叫他们搅和在一起当众捉奸的。 这是她从打听到的赵三柱被下放原因中得到的灵感。 单纯地乱搞男女虽然也能叫赵为军进去,但是太常见了,而且即使进去了,说不准还有些人会在内心里羡慕能他这种和不同女人乱搞的男人,觉得他有能力呢。 ——她爸不就是前头那个老婆没死两天就娶了她妈,虽然有些人嘴她爸薄情寡义,但她也知道有不少男人暗地里羡慕他爸呢! 男人,就是这样。 这太便宜赵为军了! 王雪觉得远远不够,一点也不能弥补她在梦里看见自己惨死农场的怨气!她不仅要赵为军进去,还要他身败名裂、被所有人唾弃地进去,这才能她出气! 乱搞男男关系,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这名头一传出去,保证没有一个男人会羡慕、会觉得赵为军有能力,他们只会觉得赵为军是个变态就该早点进去。 王雪摩拳擦掌,觉得想出这个办法的自己是个天才。 她连赵为军乱搞的那个男人是谁都想好了——就和他弟弟赵为民,又是亲兄弟又是乱搞的,一听就很炸裂,一定能传遍十里八乡! 就算赵为军咬死是和兄弟感情好没有进去,她就不信,顶了这样一个名头的赵为军还能当转业干部、还有人愿意帮他! 都是男人,赵为军乱搞的也是男人,不怕惹得一身腥? 对象都确定好了,只差配种药这一阵最为关键的东风——毕竟赵为军又不是真的喜欢男人,神志清醒的时候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奈何还没有完成配种,大队长对那一瓶配种药看得极其宝贵,她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为此,她这段日子不得不强忍着恶心,天天冒着大雪跟着她叔叔去伺候猪圈,尤其是这几天下大雪,把两头公猪冻得清心寡欲,配了好几次都不成。 配种药配种药没弄到手,怎么看母猪怀没怀孕倒是学了一肚子。 什么猪毛泛光眼睛亮,什么食欲激增乳管硬,什么贪睡安静肚子动……王雪都觉得自己能开一个养猪场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每次截留一点点,每次截留一点点,终于攒够了一个汽水瓶底的配种药。 就这,王雪还怕药效不够,悄摸地把用完的配种药瓶子偷过来用清水涮了涮,一起倒到了自己的存货里去。 硬件准备充足了,她开始蹲赵为军。 她妈说过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就叫她蹲到这么一件大事。 赵为军这个人,居然在山上藏了一匣子宝贝! 她当时一出门,就看见赵为军行动怪异地往后山上走,她本来就是想拿赵为军错处的,这能不跟上? 想着赵为军好歹当过兵应该有点反侦察能力,她还只是远远地缀在后面不敢靠近了,不过好歹她爸之前也是军人,她妈也有意让她学两招,因此跟得还算顺利。 一路跟着赵为军走到一处坟墓前,她一开始还以为他要偷摸祭拜亲人,想着这也算是在搞封建迷信也是个小把柄,没想到赵为军从怀里掏出个小铁锹,直接冲着坟头挖了起来! 天呐,她王雪自知不是个好东西,也没干过挖人坟的事儿啊!没想到赵为军这个浓眉大眼的还能干出来这事! 当时王雪的眼睛就瞪圆了,打算一会儿好好看看他挖的是谁的坟,悄悄检举揭发去。 挖人家的坟,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哪,俗话说得好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然后看见赵为军从里面挖出一个木匣子,打开细细地数了数清点一遍,又埋了回去。 因为隔得远王雪看不清是什么,一直到赵为军重新把东西埋回去离开了又等了很久,确定人不会在回来了,才敢上去挖开看。 一打开那叫一个金碧辉煌,一匣子的金银珠宝! 王雪因为她爹的缘故,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但是她爹是大队长亲哥,也就是说,只是农民出身,并没有祖上传家宝什么的;转业降两级,虽然还是个官,但也没有多富贵,那些个好东西也不过是相较于一半工人来说不易得的手表、收音机之类,这种金银珠宝,那确实是没有的。 ——啊不,她妈给自己买了一个细细的金镯子,算是他们家唯一和金沾边的东西了。 但是现在,这匣子里的金镯子,有她妈那个两个粗! 没想到啊没想到,赵为军一个看上去清清白白的八辈贫农之后,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她就说赵为军不是个好东西吧!她爹贪了那么多年,都没贪到这么多东西! 王雪当时眼睛都绿了,连挖开的坟头都不记得埋,抱着匣子就跑。 一口气从坟地东头跑到西头边缘,这才泄了一口气,激动劲后知后觉地上来,发软的腿终于撑不住,又没注意到散开的鞋带,这才一走一个大马趴。 但也就是这几个大马趴,叫王雪清醒过来。 她摸了摸怀中一臂长的木匣子,不行,不能带回去。 她现在还和王杏儿住在一间屋子里,巴掌大的房,拇指大的炕,根本藏不了什么东西,更别说这个匣子都快有一臂长了,就是只有巴掌大,怕是都逃不开王杏儿的眼。 ——毕竟那是人家正儿八经住了十来年的屋子,毫不客气地说,怕是哪块砖在哪个位置都记住了。 万一被发现了……王雪一想到盒子里的金银首饰,只觉得分出去哪一个都会叫她心痛欲裂。 她决定,还是像赵为军一样藏在外边——这块坟地就不错! 你别说,虽然缺是缺德了点,但藏在坟头还真是个好主意。 要是在山里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还得担心春天里挖野菜挖葛根的村民会不会意外挖到,但是在坟头就不一样了,没哪个会挖野菜挖到人坟头上去的! 就连赵为军,肯定也不会想到拿走他东西的人会把东西同样埋在坟边! 这就叫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这个地方和赵为军那坟几乎是个对角,有相当的一段距离,就算赵为军发现东西不见了发疯把周边的坟都挖了,也挖不到这里来。 而且这里埋的人家可不少呢,要是赵为军对着坟墓发疯,肯定会有人得到消息来制止的。 王雪在心中计较分析了一番,决定把东西藏在这。 吸取赵为军被她跟踪的教训,她在挖坑之前之前,突然一回头。 宋软和韩珍珍也算看热闹看出经验来了,在王雪还没回头之前,已经摸摸索索地找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躲着,见她有扭头架势,嗖得一下就缩回了石头后。 金花毕竟是个虎,反应比这两人还快。 好事是头野驴,皮毛的颜色和树皮几乎一个样,只要一动不动,几乎看不出来是个活物。 隔得远,又是山坡起伏、树干密布的林子,王雪并没发现异常,又侧耳听听,没有别的动静,终于放下心来。 她没带铁锹,找了块石头扒开雪开挖。连下了几天的雪,土已经冻得很硬实了,但是王雪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手一刻不停地抡着,似乎一点阻碍都没感受到。 一边挖,一边自我肯定地自言自语:“能有这么多钱,他肯定不是好人,他都不是好人了,凭什么有这么多钱?不如给我这个好人!” 正好是下风向,她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声音顺风清清楚楚地飘了过来。 宋软听见响动,和韩珍珍对视了一样,又悄悄地探出了头。 金花紧随其后,好事不甘示弱。 两人一虎一驴,叠猫猫似的从石头后面 垒出四个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 就见王雪哼哧哼哧地挖了一个大坑,将一个匣子恋恋不舍地放了进去,又看了一会儿,跟黛玉葬花一样一铲一铲地掩埋上,埋一铲子,停下来看一眼。 王雪埋完了盒子,将泥土努力弄平整,用点枯枝做伪装,又小心地铲了层新雪盖在上面,自觉地天衣无缝了,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虽然手冻得通红,她的心情是激昂的,整个人热血沸腾。 她有钱了! 这么多金银珠宝!那个王德才不是说不养她吗,不是还叫她天天干活儿吗?呸,不养就不养,谁稀罕! 搞得好像她非他们家不可似的,大不了她新起一个房子,直接搬出去住,天天大鱼大肉,馋死他们! 叫他们之前对她不好,现在别想沾她一点光! 后悔去吧! 王雪越想越兴奋,昂首挺胸趾高气昂的,一副老天第二她第一的架势,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等人走远了,宋软和韩珍珍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摸到刚才王雪在地那个位子。 嗯,开挖! 吸取王雪的教训,宋软挖之前还问了系统一句:“边上有人吗?” 怼精系统扫描一遍: 【无】 挖! 第110章 意外之财 这块地刚刚才被王雪翻过,泥土还没来得冻硬实呢,韩珍珍和宋软又是两个人,很快就将刚埋下的盒子挖了出来。 韩珍珍是切切实实见过好东西的,一眼就认出了这匣子的木料不一般。 “这料子不错啊,看着像黄花梨的。” 她有些惊讶地说。 不止木料,盒子上还雕着繁复华丽的花纹,看上去很有一种古朴绮丽的大气——反正只要一扫,就能看出八成是个贵东西。 匣子没上锁,两人对视一眼,伸手将匣子打开。 一片的金光照了出来。 照得两个土鳖目瞪口呆。 宋软反应极快,啪嗒一下把匣子合上:“快快快,先把坑填上,我们先回去锁门了看。” 好歹是别人的坟,再兴奋也不能就这样挖开不管。 韩珍珍恍恍惚惚,但下意识听话填土。两脚一蹬把土堆踢进坑里,跳两下踩实了,像个颤抖的小鸡崽一样茫然且哆哆嗦嗦地看着宋软——这是被震懵了。 回忆起王雪的话,她迟疑地问:“我们……这是黑吃黑吃黑?” 宋软急匆匆地把地上的痕迹恢复原状,拿根树枝扫帚似的扫了两下,看着似乎差不多了,指挥着大家绕回原路下山。 “还不快点走,小心人杀个回马枪,我们被黑黑吃。” 韩珍珍瞬间想起王雪抄着玻璃瓶往赵为军头上砸的英姿,猛地打了个寒颤。 “快走快走。” 虽然有宋软和金花在不用担心打不过,但是王雪这个女人可癫了,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的,她这战斗力最弱的指不定就被当作软柿子捏了。 她的脑袋又不是钢筋做的,万一给她捏爆浆了怎么办? 换位思考,要是她刚到手的这么多东西被吞了,她也要和人拼命。 韩珍珍对自己的实力很有逼数,冷冷地打了个寒颤,开始催宋软赶紧走。 有点刺激,她的腿也跟着有点软。 宋软依旧指挥着金花走在最前面,小驴第二个,韩珍珍第三,她拿着根松柏枝子在后面扫尾。 只要进入东风大队的,谁都知道她养了只老虎,老虎的爪印多奇特啊,就是一片漆黑里的矿灯,就是和尚头上明摆着的虱子,必须得盖掉。 金花的爪印被好事踩一脚,又被韩珍珍踩一脚,宋软还舞着个松柏枝扫一遍,变成了一片混沌的痕迹。 就是显微镜在世,也看不出来了。 一行人摸摸索索地下山回村。 现在天色晚了,天空中又零星地开始飘起雪花,村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正好便宜了这群猫猫祟祟的人无声无息地溜回家。 宋软关上门,首先点燃了炕,然后给驴棚里发了一盆火炭,又从后院地窖里砍了两只羊腿给金花溜缝,最后拿了半只野兔给白围脖吃。 等一切弄完,炕上也热了起来,两人摩拳擦掌地坐在了炕上。 宋软掏出了那个木盒,郑重地将其摆在了两人中间。 之前已经大概扫过一眼盒子里的东西了,所以两人现在更是慎重,几乎是屏气凝神地慢慢将盒子打开。 木匣子分成了两栏,一边是底下是一层铺开、仿佛用来当做匣垫的银元,上面是按照大小整理排列的大小黄鱼,还有一些小拇指大的小金条,最上面是几个粗金镯子,虽然打得并不是很精细,但是粗度很让人震撼。 另一栏则是用丝绸做底垫,里面摆了一些做工精致、材料贵重首饰,比如镂空金丝嵌红宝石的金镯子、翠色浓郁的翡翠戒指、圆润硕大的珍珠项链、宝蓝滴珠耳环……样样都可以看出是精品,几乎把“贵”字都刻在上面了。 韩珍珍如梦似幻,喃喃地问:“我是不是在做梦?” 哪怕是她,在家里看见过的最贵的东西也不过是她奶奶传给她妈妈的手镯,但是这里可是有一堆! 她感叹地说:“我这个乡下得值啊。” 发了啊!! 顿了顿,她实在忍不住问:“你说,王雪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啊,我们大队还有这样的能人?” 她爹都弄不了这么多啊。 那东风大队能人挺多的其实。 穿书,穿越,重生,系统,极品,男女主,得到剧情的女配,样样齐全,评个穿越重生示范创建单位都不在话下。 宋软咋心里默默地说,可惜不能说出来。 两人的脸上映着珠宝的光辉。 宋软看了一眼盒子,推了过去:“你拿一半走。” 毕竟是一起发现的。 韩珍珍兴奋地摩拳擦掌,正蠢蠢欲动地要伸手,一顿。 “算了,放你这。” 她说:“放我那我不放心。” 宋软:“???” 你的东西,你放你那不放心,要放我这? 你自己听听合理吗? 韩珍珍回过神来,解释道:“我那边人多眼杂的,保不齐还有三只手,被翻出来了不好解释,还是先放你这里吧。” 要是像王雪这样便宜了别人,还是她不喜欢的人,她当场气死。 “我过年回去或者其他的什么时候,再来找你要。”韩珍珍想了想,忍痛道:“你保管麻烦一些,这样,我们六四分,你六我四。” 宋软也不是真的想要这一分两分——反正都是白捡的,但是韩珍珍这个态度,就是让人心神舒畅。 要是那种理所当然地要求,那就给她有多远拱多远。 “没事,给你收着就行。”宋软含笑道,看看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主动发出邀请:“要不你今天就在我这睡吧?” 韩珍珍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我不回去,他们也要燃那么多柴,我捡柴了的,我捡的柴是还最多的,我要是没用上,那简直是吃了大亏的!” 她面上雄赳赳气昂昂地说着,余光悄悄瞄了一眼在屋檐下啃完羊腿、嘴角还挂着肉丝、沿着炕边爬下来的金花;以及同样啃完了兔子踱步回来,沿着炕的另一边趴下的白围脖,在心里默默地流泪。 两人间当然比大通铺舒服,她倒是想留下来睡,但是这么两大只门神左一个右一个怼在底下,她哪里睡得着? 怕是连手都不敢往炕外伸,生怕一伸出去就被咬掉爪爪——这是睡觉还是遭罪啊? 她还是要回去。 她的意向很是坚定。 韩珍珍说着,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回去。” 宋软再次默默地看了一眼天色:“现在天都黑了,你一个人走怕不安全,送送你吧。” 韩珍珍受宠若惊:“你要送我?” 已经在炕上瘫成一滩烂泥的宋软:…… 她想了想,委婉地说:“驴送你。” 韩珍珍:“?” 宋软在手电筒后面绑了一圈绳子,另一头系在好事脖子上,无视好事哼哧哼哧打响鼻的声音,连拖带拉地把它从驴棚里面拽了出来。 开关一按,驴前蹄的路照得一片雪白。 “去,送送你珍珍姐姐,我知道你找得到回来的路。” 好事愤怒地加大打响鼻的声音。 你真把驴当驴使唤啊?! 宋软一点都不惯着它的驴脾气:“你喷什么喷?你珍珍姐姐哪次来没给你带糖块,她对你这么好,现在叫你送她回一下知青点,你都不乐意?” 好事打响鼻的声音轻了一些。 “我叫你不要吃她的东西,人家也不容易,你听了吗?你上上次还吃了她给你的饼干——你当我不知道呢?” “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很多人都吃不上饼干,哪儿有人会给你这样的小驴吃?也就是珍珍姐姐觉得你可爱,这才叫你尝一下,换了别人,指不定把你做成驴肉火烧吃了!你看她对你多好!” 说得好事低下了头,蹄子在地上刨了刨,这次不打响鼻了。 道德绑架+PUA成功。 宋软放松地重新站起来,拍拍韩珍珍的肩膀:“行了,小驴同意了,它送你回去。” 韩珍珍目瞪口呆,还有一些没缓过神来。 好事抖着驴耳斜着驴眼,踢踢踏踏地走到韩珍珍面前。 看什么呢活爹,走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0-120 第111章 郑黑月 被一头驴送回家,实在是一个很新奇的体验。 天已经黑下来了,但在这个年代的手电筒质量很不错,光线明亮雪白,宛如一簇直直的白线,挂在好事的脖子上,一晃一晃地把前面的路照得雪白。 村道上的雪已经被白天来往的村民踩实了,小驴的蹄子硬,踩在上面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韩珍珍看见好事的灰耳朵在起伏的步子中 一动一动。 好事急着回去睡觉。 家驴们谁懂啊,火都升起来了,小屋里暖烘烘的,食槽里有大豆干草和白菜叶子,宋软今天还给它加了胡萝卜当小零食,但是现在,它得出来送人! 小驴的鼻响打得震天响。 韩珍珍毕竟只是个人类,走不过有四条腿还急匆匆的小驴,学着宋软的样子开口唤了一声:“好事,走慢一点。” 好事的耳朵纹丝不动,装作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小蹄子踩得踢踢打打。 你叫我走慢一遍我就走慢一点,送你回去要求还这么多,你当你是谁…… “给你吃糖。” 好事的步子一顿,见韩珍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方块——它记得这个东西,甜滋滋的味道可好了! 它的步子下意识就停了下来。 好的呢珍珍姐姐。 韩珍珍的眼睛弯起来,将手中的糖塞到好事嘴里,摸了摸它软乎乎的头。 “真可爱。” 好事还是挺靠谱的,一直把韩珍珍送到了知青点门口,才扬着小蹄子哒哒哒地往回走,脖子上挂着的那一束白光一晃一晃的,渐渐消失在黑暗的拐弯处。 韩珍珍脸上挂着姨母笑,一直等到一点也看不见小驴的影子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推开知青点的大门。 一进门闻到一股子还没散去的烤红薯的味道扑面而来——应该是他们的晚饭。 知青点人多,消耗的也多,各方面都得计划地省着来,尤其是这种还得用一整个冬天的柴火。 反正现在是冬天没什么活儿要干,又几乎一天到晚在炕上不挪窝,所以干脆晚上就不开火,用炕底下的炕洞烀两个地瓜或者土豆当晚饭,又省粮食又省柴火。 不过地瓜吃多了烧心,韩珍珍一般还会配一点糕点之类的一起吃。 其他人正在炕上像抱窝的鸡一样缩着,见她回来咕哝着动弹两下,当做打招呼。 田慧妮看见她两手空空地回来,眼睛一闪,一脸关心地问:“珍珍回来了?” 韩珍珍嗯了一声,脱了手套回到炕上。 她当时和宋软一起瓜分了炕里间,后来宋软搬出去了几乎相当于一个人住独屋,不过可惜后来来了个郑秋月,又变成了双人间。 不过因为她和宋软走得近,郑秋月也不咋待见她,于是两人拼了条床单挂在中间——这倒是彼此看不顺眼的两人唯一的默契了。 这样一划开,倒也又能算单人间了,还算舒坦。 田慧妮又说:“你之前出去的时候说不用做你的饭,所以我就没给你烀。” 韩珍珍吃得饱饱的,也吃不下了,于是又应了一声。 她把衣服上的雪抖掉,上了炕。 虽然一路上的北风已经把味道都吹得差不多了,但烟火味霸道的很,尤其是肉的香味附着得更是持久,离得近了,还是能闻见一点。 她边上的郑秋月就隐隐约约闻见了,想着晚上索然无味的烀地瓜,心头不爽,阴阳怪气地说:“人家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看得上你那两口红薯啊?” 韩珍珍可不是好欺负的,她抖抖索索上了炕,整个人长呼了一口气:“一天天的就盯着别人碗里看,眼珠子都要看绿了,哈喇子都要流地上了,一股子酸味。” 向红英这段时间天天猫冬把精力猫回来了,一听有战斗,立马积极地加入进来。 “郑同志,这我就要批评你了,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你怎么可以因为嫉妒同伴说出这样的话呢?多不利于团结!” “哈?”郑秋月就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谁嫉妒她了?谁嫉妒她了?她能吃个什么玩意儿也配叫我嫉妒?笑死我了,几块肉罢了,以前摆我面前我都不惜的吃!” 向红英战斗精神更高了,她严肃地说:“厉行节约、反对浪费是勤俭建国的方针,郑同志,你这样的做法是不对的。” 郑秋月脸上一片青黑。 向红英也下乡了一段时间了,经过生活的磨炼已经稍微能看懂一点眼色了——虽然不多——见她面上不好,想了想安慰道: “但是我看你今天把地瓜都吃完了,没有浪费粮食,说明你还是在进步的,还是个好同志。” 还不如不补呢,郑秋月的脸已经变成了郑黑月了。 韩珍珍在一边嘎吱嘎吱地笑。 郑秋月正一肚子火呢,偏向红英太“语录”了不好反驳,立马调转枪口,怒目圆睁地看着看着韩珍珍。 “韩珍珍你笑什么!自己在外面跑了一天,也不说捡点柴回来,真会就只想着玩儿!” 韩珍珍又不是个软柿子,哪儿能被她欺负,瞬间顶了回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 她冷笑一声:“每次轮到我柴火的时候,我带回来的柴火那可是满满当当……” ——至于有没有虎头小分队的帮那暂时不说,反正是她带回来的! “你呢?”韩珍珍气势很足,用手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配上鬼迷日眼的表情嘲讽道,“你每次都只带回来这么一点!还好意思说我打柴不积极?真是屁股上吊块镜子,只照得到别人找不到自己!” “而且你是秋收后才下乡的,比我晚了一两个月呢,我比你多捡了这久的柴,你但凡有点羞耻心,就该自己多捡点柴来弥补大家,而不是盯着我说三道四,毕竟我可比你好多了!” “占便宜的还这么理直气壮,我今儿才算是开眼了。” 韩珍珍扯着嗓子阴阳怪气。 郑秋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个完整话来想寻求别人帮助,偏偏其他人也觉得韩珍珍说的对,均是不赞同地看着她。 最先开口的田慧妮虽然没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她正好也厌烦郑秋月这个老缠着均哥的小贱人,抱着能坑一个是一个想法乐得看戏。 罗招娣阴沉沉地抬头,看着郑秋月:“你明天去捡柴火,就你捡的柴火最少,我们冬天会冻死的。” 郑秋月没想到最后自己反倒成了众矢之的,气得嘴皮子直颤,猛地穿上鞋子,直接就出去了。 门被重重地关上。 接着,从门口传来她带哭腔的声音:“顾均哥!!” 田慧妮面上一顿,这小贱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大晚上的找男人,有没有点羞耻心! 她从炕上下来,穿着鞋子追出了门。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她温柔体贴的声音:“秋月,都这么晚了,就别打扰男同志休息了,你要是实在觉得捡柴火累,明天我陪你去捡好吧。” 顾均的声音终于传过来:“郑秋月,你能不能像慧妮一样懂一点事!大家都已经下乡了,你还这么怕苦怕累的,没有人会一直给你收拾烂摊子!” 郑秋月的声音尖利:“田慧妮,你少在这里装模做样,用得着你装好人!” 田慧妮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受伤:“秋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韩珍珍往边上一看,发现炕上的其他人都齐刷刷地抬着头冲着这门口侧耳听,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鹅崽子,伸长着脖子那叫一个整整齐齐。 她也默默地凑了过去。 第112章 二合一她脱我裤子!女流氓!!…… 这也是他们知青点常见剧目了。 郑秋月和田慧妮和顾均的三角恋,虽然不像东风大队本土新闻那样炸裂夺人眼球,但在她们无聊的生活中也是一点点乐子啊。 ——当然,这几个主人公明面上可不会承认,他们管这叫“纯洁的同志情谊”。 但是就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朝夕相处,能瞒过谁啊! 大家又不是瞎子傻子。 但叫韩珍珍说,她是一点也没看出来顾均哪里有什么魔力,值得叫郑秋月和田慧妮斗成这样的乌鸡眼。 外面俩乌鸡眼的战争已经斗成了白热化。 听着田慧妮的装言装语,郑秋月肺都要气炸了。 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能不要脸到这样的地步,就她是好人呗! 她瞪着眼睛,高声叫到:“我怎么想你,你干的什么事我就怎么想你!就你会装好人,刚才在屋里面不说,现在在顾均哥面前叫得吱哇的,你是**变得吧,这么会跳!” 田慧妮小声却叫所有人都听见地说:“秋月,现在是不能封建迷信的。” 顾均脸色一变,再看向郑秋月的神色多了几分真正的冷凝:“郑秋月,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 被心上人这样当众斥责,郑秋月当即就绷不住了,只是强撑着说:“我就这么一说,是她大惊小怪揪帽子!” 田慧妮一副伤了心的姿态,小嘴微张又合上,再看向顾均的时候,脸上一片的委屈: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只在我们知青点里面,秋月这样说也就算了,大家都是知道她性子的,不会和她计较。但要是在外面,在大街上,叫一些不知道或者心思不好的人听了,秋月也是会吃苦头的啊。” “我是想着,即使是私下里也要注意,不要让秋月养成这个坏习惯,万一以后没留神说走口了,我们只是同院的舍友不一定受牵连,但她一个女孩子,肯定会吃亏的呀。” 顾均的脸色微微地变了。 他和郑秋月可不止同个知青点舍友那样简单,他们毕竟从小一个一起大院长大的,家里的长辈往来密切,要是真的有人想拿郑秋月当把柄,他多少也是会受到影响的。 这下子,他心里认真起来了,再看郑秋月,也不自觉带了些厌烦。 以前怎么没发现,郑秋月这么爱闹事,嘴上又还没个把门的呢! 他严肃了声音,沉声道:“郑秋月,你能不能不要一天上蹿下跳地闹事,有没有点女孩子的样子!你学学慧妮同志。” 听听听听,慧妮同志。 一排长脖子大鹅一样紧紧贴在墙壁上的女知青们相互挤眉弄眼。 向红英就跟那触发关键词的NPC似的,高扬着浓眉就要冲出去演讲语录让郑秋月“回归正途”。 韩珍珍可不想这还没完结的大戏被她搅和了,伸手把她一拉:“人家都已经说了这个问题了,你干嘛还冲上去再说一遍?” 向红英想了一会儿,没被说服,又要继续往外冲,另一个女知青胡艳也把她拉住: “反正一会儿郑秋月得回来,你到时候再和她好好讲道理不就行了,现在人家还有其他的事呢,也不能全身心接受你的教育啊。” 向红英被说服了。 她收回跃跃欲试的脚,连墙角都不偷听了,绷着一张脸到坐到另一边去了,看上去是要打腹稿。 你别说,向红英这个人虽然烦了一点,但是真和她名字一样红啊。 ——而且看她烦别人,还是很有乐趣的。 韩珍珍在心中啧啧啧点评,然后贴得离墙角更近了一些,整个人就像是被一鞋底子拍扁了粘在墙上的蟑螂,连头发丝都是扒上去了。 她又嫌不够,跃跃欲试地试图在窗户纸抠个洞出来。 才伸出手,罗招娣像是脑袋后面长眼睛了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过来:“不能动,漏风,再补要钱。” 韩珍珍讪讪地收回手,钻到木门后头从门缝里面偷摸着看。 你别说,这看的就是比干听的清楚得劲。 门口的气氛更激化了。 顾均说完“和慧妮同志学”的那句话后,田慧妮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整个人像是不好意思似地低下了头。 “啊,也不能这么说,秋月是被爸妈宠大的,虽然长大了,但内心还是个孩子呢,不像我……”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黛眉微蹙,却是欲言又止,“我还挺羡慕她可以这样呢。” 一副很让人心疼的风中摇曳但坚强的小白花模样。 这段时间冬闲不下地,再加上她有意地注意保养,脸上的皮肤白回来许多,能当女主也不会是个丑的,一下就吸引了顾均的目光。 郑秋月那是半点都没被吸引到,不仅如此,看见顾均有些发直的目光,她肺都快气炸了。 听听这老不要脸的贱人的做作话,就跟老母猪带胸罩一样,一套一套又一套! 再看着田慧妮那张装模做样的脸,更是恨不得一爪子抓上去。 这个贱人,这贱人!要她装模作样在顾均哥面前放这个狗屁! 郑秋月恨得咬牙切齿,眼睛里都快呲出火星子来了。 心中愤懑,脸上当然会不自觉地带出来。 顾均看着一脸扭曲的郑秋月,眉心深深地蹙起:“郑秋月,慧妮同志也是为你好,你不听就算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郑秋月脸上的神情一僵,被心上人这样当众和情敌对比嫌弃,边上那个情敌在看好戏,那个怒气一下子就直冲脑门——她本身也不是多理智的人。 看到田慧妮嘴边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郑秋月终于绷不住了,吱嗷一声朝着这个死装女猛地扑了过去。 田慧妮早有准备,早在她有所动作的那一瞬间便像是受惊一样往边上一躲,正好撞到顾均的怀里。 她嘤咛一声,像是被火烫了似的从顾均怀里猛地跳出来,小小地两步走开到一边,脸都红了。 毕竟现在还是个最起码明面上风气保守的年代,顾均也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田慧妮像个受惊的小兔子的样子,他反而又像是掌握了主导权似地,自在起来了。 “慧妮……” 他柔声道。 田慧妮心中波澜不惊——这才哪到哪点毛毛雨,她上辈子重生之前都是个老太太了,什么花活没见过? 但她当了那么多年的娇贵太太,正经在社会上打拼的能力消磨得一干二净,但是怎么和男人弄好关系,怎么处理掉外面那些狂风浪蝶不要脸的小妖精,还是颇有心得的。 嗯,这叫术业有专攻。 就比如说这种事情啊,尤其还是在两个人还朦朦胧胧的阶段,你不能表现得比男人还懂,那是要出问题的。 于是她憋着一口气不喘,不仅脸红了,这会儿都红到耳朵了。 “哎呀我的妈!” 韩珍珍看得大牙都龇出来望风了,习惯性转过头去要和宋软分享,想起宋软不住知青点,懊悔地拍了一下大腿。 这边两人情意绵绵,扑了一个空的郑秋月刹不住车,跟导弹一样朝着田慧妮闪开的方向冲了过去——正好是男知青宿舍的那扇门。 顾均是被匆匆被叫出来的,后面的门只是稍稍虚掩着带上,郑秋月这一撞,就跟那坦克撞栅栏似的,轰隆一下畅通无阻地就直接杀进了男生宿舍。 正靠近睡觉的点,又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男知青们早不早地就脱了衣服躺在了炕上。 现在虽然已经下了几场雪,但毕竟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底下还烧着暖呼呼的炕,不少自诩“火力壮”的男知青喜欢光着膀子睡觉。 一个个脱得跟去了毛的农村溜达鸡似的,躺着四仰八叉的地唠嗑,眼见着郑秋月就那么扑了进来,吓得就跟受惊的小媳妇一样尖叫起来。 找衣服的找衣服,套裤子的套裤子,有的在一片慌乱中实在是摸不到了,跟个紫菜包饭一样卷起下面的褥子一 滚到墙边,十分警惕地看着门口晕头转向的郑秋月。 林信平愤怒地把头从毛衣口子里探出来,脸上的眼镜都被挤歪了,跟个炸毛的鸡毛掸子一样怒气冲天:“郑秋月,你干什么你,这是男生宿舍!” 郑秋月情敌情敌没打到,反倒把自己撞了个晕头转向,正窝火呢又被林信平以这样质问语气地斥,正好撞上了发泄口: “怎么了,就你这瘦精干巴没二两肉的身材,是觉得我会看上你怎么的?蛤,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林信平气得脸都红了,像个大虾一样弓着腰就要从炕上跳下来:“你说什么!你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哟哟哟,”郑秋月掀起嘴皮大开嘲讽,“可是你看上去只敢和女人打架啊!” 这话说得委实戳心窝子,林信平气得眼镜都在抖,哆嗦着上来要打人。 郑秋月好歹也是大院出身,耳闻目染也知道几招,那是一点也不怕。 插着个腰虎视眈眈地看着林信平:“你来,你来!你当我是王杏儿那个傻子,叫你三言两语哄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看你这小白脸子戴个小眼珠子没按好心眼子的样,我呸!” 林信平气得眼镜腿都滑了一边下来,匆匆忙忙地扶上去,忍无可忍地吼道:“这叫眼镜!你才带个小眼珠子!” 不等郑秋月反驳,他冷笑一声:“是是是,你多聪明啊,还不是跟个苍蝇似的围着顾同志转?没看人家都不惜得搭理你!” “也是,就你这样又不温柔又不体贴,脾气像三蹦子长得像二驴子的,长了眼睛的男的都不会要你!” 他是能看出来郑秋月和田慧妮之间的龃龉的,虽然也看不上田慧妮,但故意说道:“我要是顾均,我也选田同志,人家又明事理又多大方的,何必和你这样个苍蝇叽叽吾吾!”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林信平却是猛踹瘸子那条好腿,郑秋月的火腾得一下瞬间冒出来了,赤红着眼睛朝炕上扑了过去:“我杀了你!!!” 炕上的其他男知青们下意识一窝蜂地散开,林信平独自应战。 他虽然长着个文弱书生样,但毕竟是个男人,又下乡这么久经过农活的锻炼,也还是有点力气在身上的,又还占据了炕上这种居高临下的位置,几乎和郑秋月打了个六四开,嗯,他六。 郑秋月本身就窝着火呢,结果一打一个被压制,心头那个憋屈更是不用说。 人一急,就想出奇招,怪招,邪招。 之前不是说过嘛,林信平能占上风,还有一点站在炕上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在的。 但同样因为居高临下,他的两条腿在郑秋月的身前够手的位置。而他因为光膀子睡觉,刚才只是匆匆给自己身上套了件毛衣,下头还只是条大裤衩就迎战了,都还没来得及穿有裤带的外裤。 郑秋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努力腾出一只手,对着面前的大裤衩就是哗啦往下一跨! “啊啊啊!!耍流氓啊!!!!” 一片寂静的夜里,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云霄,瞬间把沉睡的村庄叫醒了。 拿了匣子里两根金条托人从黑市换了一辆几乎全新的二手自行车、正趁着天黑偷偷摸摸往家里骑的赵为军一个呲溜车轮打滑,整个人连人带车地栽到了沟里去。 “卧槽!”他像个倒插的萝卜似的直地插||进了雪堆里,一个透心凉心飞扬,“啥啊这是。” 大鹅该该该,鸭子嘎嘎嘎,黄狗汪汪汪,公鸡喔喔喔,那叫一个热闹。 睡得雷打不动的大队长又又双叒叕被自家媳妇踹到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种习以为常的平静。 他平静地爬起来,沧桑地坐在地上,麻木地说:“媳妇啊,下次再有这种事,你直接叫我就好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几次摔啊。” ——他都默认会有“下一次”了。 这,就是对他们大队的自信! 这,就是对他们大队卧龙凤雏们的信任! 大队长媳妇讪讪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把踹人的脚往被子里缩了缩。 你别说,这踹人,还挺爽的。 当然,这话不能直接对自家老头子说,不利于夫妻关系和谐。 大队长媳妇一脸正经地说:“你快去看看吧,我听着声儿像是从知青点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大队长已经淡然了,他就跟那二月份的迎春花似的——想开了:“哦,来我们这久了,入乡随俗。” 大队长媳妇:“……” “你怎么说话的。”她没好气地推了大队长一把,“衣服多穿一点,现在外面冷的很。” 呵,再冷,也没有他的心冷! 大队长冷漠地给自己穿好衣服带好帽子,提着马灯就出了门。 一出门,就被北风吹了个正着,整个人冷得连抖两下,嘶嘶地打了个寒颤。 确实冷。 一边也听见动静似乎是从知青点传来、还隐隐约约有点耳熟的王杏儿也跟着出了门。 “爹,我陪你去。”她说。 这就是小棉袄啊! 大队长感动得一塌糊涂,只觉得冰冰凉的心都回暖了些。 回不了一点。 林信平心死如灰。 他裹着被子,整个人就跟那被玷污了的小媳妇一样,呜呜呜呜的羞愤欲死。 郑秋月这个挨千刀的狗东西,她不是个女人啊,打不过就打不过,她上来直接扒拉老爷们的裤子啊!!! 而且他只穿了一件大裤衩,里面挂着空档呢,郑秋月这么淋漓尽致地一扒拉,他,他,他……呜呜呜! 而且因为他和郑秋月打架,隔壁的女知青们也围过来看热闹,众目睽睽,众目睽睽啊! 他都不敢再回忆!他也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小伙子啊! 林信平的心理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整个知青点都是安静的,不仅外头看热闹的女知青,连同屋的男知青都被这离谱的一幕震住了,一个个僵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能说什么呢? 没关系的,都是大老爷们,看了就看了……呃。 这要是换了他们,当众被一个女人,边上还有不少女知青围观的情况下被扒了裤子,他们也难受啊。 想了想,知青点负责人刘永强上来拍了拍林信平肩膀:“兄弟。” 然后沉默了。 林信平:呜呜呜呜呜!! 郑秋月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两个人当时是面对面对打的,尤其是林信平又还站在炕上比她高了一截,她那裤子一跨,收到冲击最大的其实是她啊! 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啊!! 郑秋月两眼发愣地坐在小马扎上,“哇”得一声一阵干呕。 ——她也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啊,她也是第一看见这么腌臜物啊! 这一声干呕,就像一声号角,瞬间把林信平从悲愤中唤醒了。 他红着眼眶,一下子猛扑过来:“你还好意思作这个表情?我打死你!” “我打死你!”他悲愤地猛扑过来,要和郑秋月拼命。 郑秋月也被恶心地够呛,下意识抄起屁股下的小马扎迎面就是哐当一下。 林信平勉勉强强地偏开头,但到底是正对着冲上来的,耳朵边被狠狠地带了一下,肩膀也被结结实实砸了个正着。 他像一只飞到一半撞到铁丝网的鸟,哐叽一下落了下来。 躲在门口看着郑秋月大杀四方的韩珍珍猛拍大腿,精彩,真精彩啊! 怎么她的猹友软姐不在啊!! 她眯着眼悄咪咪记着两人的动作,打算明天一比一还原模仿给宋软看。 “怎么个事怎么个事?” 提着马灯的大队长终于匆匆赶来,连带着后面一群看热闹的村民,那叫一个探头探脑人头攒动。 “大晚上的你们干什么呢!”他斥责道。 知青点沉默了一瞬,大家相互交错着眼神——这事,实在是不好说啊。 林信平被悲愤冲昏了头脑,一见着能主事的的大队长来, 就跟看着青天大老爷了一样,嗷嗷叫着嚎出声。 “大队长,大队长你可得替我做主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悲愤地指着气焰嚣张的郑秋月:“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对我耍流氓啊!!!” “什么?!” 大队长还没出声,身后的村民们先他一步齐齐地惊呼出声。 “什么?我滴个天老爷,我是一次听说有女流氓啊。” 被众人以怪异目光齐刷刷盯着的郑秋月绷不住,怒声道:“我没有!是他和我打架,我一个不小心把他的裤子扒下来了,又不是故意的!谁看得上他啊!” “他一个大老爷们,就穿个裤衩就和我打架,有点误伤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谁叫他穿这么少的?他自己不检点!” “而且,他一个男人和我一个女孩子打架,说来说去也是他不对!” 郑秋月当然不肯叫这大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女流氓多难听啊! “大队长,大队长你听听!”林信平愈加悲愤,“我都这样了,她还说我不检点!” 两个人吵成了一坨稀烂的地瓜,大队长听得脑袋疼,顺手打算点一个旁观者问话。 “我我我我我!” 韩珍珍主动举手,毛遂自荐,态度积极地把刚才的事和大队长学了一遍。 大队长听来听去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知道这些知青娃娃怎么就闹成了这样,也许是年轻气盛有精力吧。 但他年纪大了没精力,他快点回去睡觉,遂打算各打五十大板地和稀泥。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一道影子从他身后窜出去了:“林知青,林知青你怎么样?你耳朵流血了!” 身影很熟悉,声音也很熟悉,大队长心感不好地慢慢扭回头,果然看见原本说陪自己来的小闺女王杏儿不见了踪影。 再一看,他的小棉袄裹到别人身边去了。 大队长:“……” 大队长:“???” 第113章 两蛋男 大队长原本是想来调节知青点矛盾的,但是他现在觉得需要调节的是他自己。 偏偏他的小棉袄一点都没察觉到老父亲的心潮起伏,一叠声地急促闻着那个该死的林信平:“林同志,林同志你怎么样?” 林信平刚大受打击,一转眼看到王杏儿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差点汪得一声哭出来。 但他凭借着自己的毅力生生忍住了,他坚强地宛如一朵小白花,还反过头来安慰王杏儿:“我没事的,杏儿同志,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杏!儿!同!志! 这四个字就像四道惊雷,道道精准地劈在大队长头上。 好哇好哇,他就说这个小白脸子没安好心眼子,杏儿同志也是他能叫的?叫王同志这三个字是烫嘴吗? 大队长看他这个装里装气的样子就眼睛疼,恨不得两嘴巴子把林信平的嘴巴打歪。 还小白花?他刀呢?他要把竖着把这装模作样的狗尾巴草劈开。 但是王杏儿一点也不觉得林信平做作,他这样坚强、自己受伤还不忘关心她的姿态深深地拿捏住了她。 “我听见声音是从知青点传来的,能不过来看看吗?哎呀,你流血了!” 她注意到林信平耳朵上被凳子带的那一道红痕,很是心疼:“怎么样,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 大队长终于憋不住了,冷笑一声:“他能怎么样,屁大点伤有什么好看的,再晚一点就愈合了!” 王杏儿不赞同地会看着老父亲:“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林知青是大城市来的知青,不像我们这样皮糙肉厚。” 大队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谁皮糙肉厚?谁皮糙肉厚? 怎么的,林信平身娇肉贵读书人,他们就一个个就是刀枪不入野猪精了? 大队长可一点也不想要一个知青当女婿,这些个知青啊,干活干活不行,事儿事儿还挺多,一个大男人,和小姑娘打架,还叫嚷着被小姑娘耍流氓了,传出去都叫人笑! 大队长扫了一眼至少看上去瘦瘦小小的郑秋月,对林信平印象更加不好了。 在东北,和女人打架的男人是分外叫人看不起的,还就为这么点事,更是! 他沉沉着嗓音,绷着脸一张脸想快刀斩乱麻:“就这么点事,大晚上的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闹吗?还耍流氓都喊出来了。” 听见了吗老闺女,这男的被人耍流氓了,不能要!!! 奈何王杏儿是一点没察觉到,她还心疼上了,对着郑秋月怒目圆睁:“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她气势汹汹地看着郑秋月。 郑秋月不服:“要不这个死男人多嘴多舌像个鸡婆,我会和他吵起来?他一个大男人和我一个姑娘家吵起来不说,还试图上手,打起来吃点亏就这样鸡哇乱叫,到底是谁有毛病啊?” ——反正她就是不承认自己有错。 原本这个嚣张的态度应该叫来调和事的大队长不喜的,但他此刻一声不吭,甚至想让郑秋月再多说一点,好好败坏败坏林信平的形象。 再说,他其实还挺认可郑秋月这番理论的。 不仅他认可,他后面的乡亲们也挺认可的。 一个大老爷们,和叫姑娘较劲,丢份;较劲没较过还喊边上的人来评理,更丢份。 王杏儿“呃”了一下,也隐隐约约有点被说动。 林信平一看王杏儿有点被说服的趋势,立马站出来:“现在说的是你耍流氓的问题!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小伙子,叫你这样……我还怎么见人?” 他看了一眼王杏儿,叫道:“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是要把一切都留给我来对象的!” 他好一副三贞九烈的样子不知道向谁表忠心。 郑秋月真心实意:“那你未来对象可真惨。” 王杏儿耳朵一动,目光默默地转向郑秋月。 林信平气得脸红脖子粗,咆哮到:“郑秋月,你什么意思!” “对啊对啊,什么意思?” “大家都不是外人,乡里乡亲的,说说呗说说呗。” 正在大队长身后的乡亲们一个个眼珠子亮得像是半夜看到鸡的黄鼠狼,兴奋不已且目光炯炯地看着郑秋月。 顾均也顾不得和田慧妮情愫暗长了,听着话题愈拉愈那啥,不得不站出来喝住郑秋月。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也不能一点都不管。 田慧妮看着注意力又被郑秋月吸引过去的顾均,眸中闪过一丝暗色。 顾均浑然不觉,他皱着眉看向林信平,努力想平场子:“这次确实是秋月的不对,但细究起来也不能完全怪她……” “对对对,不能完全怪她,还得怪你!” 丢人丢到全村面前的林信平野顾不上什么面子功夫不面子功夫的,红着眼大杀四方:“要不是你拉着一个钓一个脚踩两条船把这疯女人逼变态了,我也不会吃这苦头!” 顾均一没留神,就发现锅朝着自己方向飞来了,当场变了脸色——这年头,作风问题可不是小事啊。 他严肃着脸:“我就把秋月当作妹妹一样,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林信平像是抓到了他话里的小辫子,咄咄逼人:“哦,也就是说,你喜欢的是田慧妮同志了?” ——他看上去一定要把这滩子水搅混了。 脏,大家都脏,他就不明显了! 顾均的话一下子噎到嗓子里,田慧妮似也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原本趾高气昂死不悔改站在一边的郑秋月吱嗷一声,猛地朝田慧妮扑了过去:“我打死你这个狐狸精!” 田慧妮目光一闪,嘤嘤嘤地往地下一蹲,从过来的郑秋月刹不住车又被这样大的一坨障碍物一绊,整个人飞扑了出去。 一爪子结结实实地抓到了顾均的脸上,给他抓了几道血淋淋的金花纹。 顾均倒吸了一口凉气,田慧妮又嘤嘤嘤地起身指责:“秋月,顾大哥都多说了把你当妹妹了,你怎么能这样啊!” 郑秋月原还有点伤了心上人的愧疚,被她这么以女主人姿态地一激,瞬间又红了眼,舞着爪子要挠死她。 “行了!” 大队长呵斥到:“还不把他们拉开!” 乡亲们还是挺听大队长的的话,上去将几人分开了。 只是在过程中,再看看林信平,又看看郑秋月,再看看顾均和田慧妮。 哟哟哟,你说说这,原来知青点也不和他们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热闹啊。 要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他们挺挺胸脯,看上去还挺骄傲呢。 最后又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还在林信平边上的王杏儿,再悄悄、悄悄地看了一眼面如黑水的的大队长。 啧啧啧啧啧。 大队长被众人的视线扫得受不住,对着王杏儿怒喝一声:“你给我回来!” 他 是第一次对这个从小也算娇养到大的小闺女用这样严厉的语气。 见自己爹真的认真了,王杏儿不情不愿地回到大队长身边去。 大队长真的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呆了,快刀斩乱麻地想赶紧弄完赶紧走:“都是朝夕相处的同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相互道个歉也过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周围的人解释道:“我这个小闺女,就是心疼我大晚上还要处理这么多事,想帮我快点解决了好回去休息,但是毕竟年纪小,没经验又急了,这才处理不当。” 王杏儿张嘴想说什么,大队长眼睛一瞪,把她的话都瞪回去了。 父女俩的眉眼官司虽然不明显,但这两人可是人群中的焦点啊,大家伙七成注意都在他们身上呢,当下也看了个七七八八,相互挤眉弄眼的。 ——这话你信不? ——嘿嘿嘿嘿。 作为天天给这群卧龙凤雏收拾烂摊子的大家长,他们一撅屁股,大队长就能知道他们想拉什么样的屎。 见他们的样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但他强忍住了。 ——不管他们私下里怎么议论,但是这明面上的遮掩布,他还是得盖严实了! 他是真的不想要林信平当自己的女婿啊。 他瞪着一双死鱼眼,目光沉沉地瞪着跳着脚林信平,越看越心烦。 ——他闺女这是什么眼神啊?!是不是读书读多了把眼睛读坏了,下次吃鸡的时候得把鸡眼睛全留给她! “然后呢然后呢?” 宋软兴致勃勃地问。 她今天起来的时候,就听左邻右舍(主要是隔壁孙婆子家)说自己错过了这样一场大戏,懊恼地腿都要拍肿了。 好在韩珍珍这个第一现场目击者是个憋不住的话兜子,早饭都没吃就跑过来给她一比一还原。 金花和好事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是看着韩珍珍连比带划的样子也是很兴奋。 观众们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韩珍珍更加兴致勃勃,眉飞色舞:“然后林信平要死要活死活说郑秋月祸祸他清白不干,大队长判郑秋月给他两个鸡蛋当赔偿。” “郑秋月给了?” “给了,给了!”墙头上孙婆子艰难地探出一个头,也插了一嘴,“听说是去徐大牙家换的!” 她笑得一脸猥琐:“给鸡蛋的时候,郑秋月还叫林信平‘两蛋男‘,两个人又吵了一架。” “嘿嘿嘿嘿,两蛋男。”她吱嘎吱嘎地笑得像个仰天长笑大鹅,“这读书人脑子就是活,起绰号都跟咱不一样。” 赵为军看他娘一把年纪还撅着屁股扒墙头的模样,眼皮子抽了抽,试图把他娘薅下来。 “小犊子一边去,少打扰你娘。”孙婆子一脚把他歪开。 被一脚歪开的赵为军:娘,你之前对我可不是这样的。 “啊呀呀,哎呀呀!我怎么就没有看见!” 宋软痛心疾首,就跟掉了钱一样地揪心。 第114章 装*到我面前了? 赵为军见孙婆子撅着个大腚在墙头眉飞色舞,心里觉得丢人,但奈何孙婆子又不听他的,他想了想,使出了杀手锏。 “娘,你没发现今天院子有点不同吗?” 孙婆子头都不回:“有鸡屎你就自己铲了,老叫唤我干什么玩意儿,去部队几天把你养成仙了还?” 赵为军:…… 他吸气又呼气,把自行车推过来,拍了拍车把手:“娘你看……” “我看什么看看看看……”孙婆子不耐烦地回过头来,看见赵为军手边的那台二八大杠,整个人都消音了。 “自行车???”她的声音一下子就高涨起来,兴奋中带着尖利,“你买的??” 赵为军有些自得地看了宋软和韩珍珍一眼,没等到她们惊羡的眼神有些不舒服,看上去解释实际上是炫耀地说: “是的,我这不以后要去公社上班嘛,天天来回不方便,于是就用转业津贴买了一辆自行车……” 韩珍珍一愣,对着宋软小声道:“他这意思,是不是故意炫耀给我们看的?” 宋软哼笑一声。 孙婆子什么也听不见了,她目光直直地看着那辆自行车,就像是老光棍看见了新娇娘、老酒鬼看见了茅台酒,那叫一个五迷六道五脊六兽五颜六色。 自行车,这可是自行车啊!! 这可是光淘换车票就要好大几十甚至上百、一辆车前前后后能花上一家子工人一年的工资,“三转一响”位于榜首、整个大队都没有一辆的自行车啊! 是的,就是大队长家,都没有自行车呢!! 她都不敢想,要是坐上自行车在大队里转一圈,她该是多么亮眼的老太太! 不用赵为军再吱一声,孙婆子手脚利落哧溜一下就从墙上跳下来了,犹如一团黑旋风,呼啦一下就卷了过去。 她扬起慈爱的笑脸,围着这台二八大杠像个陀螺似的打转,笑得脸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诶哟哟我的儿!我就说咱家就属你最有出息,诶哟哟你看这自行车,多好啊,咱家祖坟炸青烟了!!” 赵为军:…… 他看了一眼宋韩两人,还是没等来她们的震惊崇拜的神色,在心里有些不喜。 这些小姑娘年纪不大,调子还挺高,连自行车都看不上,以后还不知道怎么仗着自己漂亮剥刮男人呢。 韩珍珍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原本一直在屋里的铁蛋冲了出来:“二叔、二叔!听说你买自行车了?” 老三赵为民也从屋里钻了出来,一开口热情地像是吃了一串鞭炮一样:“二哥!二哥你真厉害——这就是咱家的自行车?” 赵为军从转业回家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热烈的待遇,不禁有些飘飘然。 刘小娟站在门口,看着那台几乎全新的二八大杠。 虽然赵为军没有把工资都交给她,但是毕竟这么多年了,该有多少钱、能有多少钱,心中大抵还是有个数的,买一辆自行车虽 然有些吃力,挤一挤也不是真的拿不出来——只是可能这么多年的存款得清零。 而且赵为军还和她说这是找朋友淘换的二手,价格更低一些。 她并没有产生怀疑。 孙婆子已经兴冲冲地爬到后座上去了:“儿啊,你快骑着带娘在大队上兜一圈去!” 小铁蛋也蹦蹦跳跳地冲过来,拉着赵为军的衣服:“二叔,二叔,我也要去!!” 一个是自己的老娘,一个是他们老赵家目前唯一的男娃,再加上赵为军确实也有心显摆,很容易地便答应了。 “好,那娘你坐后面,铁蛋你坐前面的横杠上。” 赵为民见此情景,嘿嘿笑着搓着手上前:“二哥,我也想……” “你想个犊子你想,坐不下了!” 孙婆子警惕地看着他——她要做第一波做自行车的! 赵为民也想当第一波在村里坐着自行车招摇过市的,要是第二圈,就现得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 这跟以前争头柱香一个道理。 他锲而不舍地看着自己的二哥,巴巴的:“二哥!!” 赵为军很享受着这种被兄弟崇拜恳求的感觉,在赵为民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好话的之后,终于勉为其难、大发慈悲地说: “我也想带你,但是这个实在坐不下了,你是能跟娘争还是能跟小铁蛋争?这样吧,我第二圈的时候的带你。” 赵为民看看孙婆子,孙婆子凶神恶煞地看着他,再看看铁蛋,铁蛋看上去要是他敢开口就嗷得一声在地上打滚。 赵为民:“……” “好吧。”他不情不愿地说,“那二哥,你一定要骑第二圈啊!” “哎呀呀,这怎么好呢!”这次轮到宋软趴在墙头积极地煽风点火,啊不,建言献策,“这可是你们家第一辆自行车呢,这种头一次在大队人面前亮相的好事,怎么能漏下哪一个呢?” “你去部队,赵三哥这些年也算连着你那份一起照顾孙婆婆,怎么不算劳苦功高?这种高光时刻,怎么能漏下他呢?” 虽然这年头还没有“高光时刻”这一说法,但是赵为民很容易地就从她的字面意思理解了,当即老鸡啄米点头。 原本他挺烦宋软隔三差五带着虎头和驴头来看他们家热闹的,这会儿也不嫌烦了,甚至还想她多说一点。 ——多有道理啊!真不愧是城里来的读书人,就是明道理啊! 宋软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添柴加火:“小娟姐可是这些年一直跟着你随军,替你照顾大后方,你才能放心地投入到训练中。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小娟姐也不可忽视啊!你这也算第一次在大队里隆重亮相,怎么能不带她呢?” 原本站在门口只打算看看的刘小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当即也上前走了两步,目光紧紧地盯着赵为军。 ——对啊,她也有功劳的啊。 而且她和赵为军,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啊,他们是最亲密的小家! 宋软平等地不漏下每一个人,最后cue站在三房门口的吴建国:“而且叶香姐可是才进你们家的,这种时刻要是漏下了,别人还指不定觉得她的地位在您家怎么低呢。” 从后世穿越过来的吴建国虽然不是很稀罕坐不坐自行车,但觉得宋软的话很有道理。 要是大家都坐,落下他一个人算是个什么意思?排挤他? 他当场也向前一步,目光紧紧地看着自行车,对啊,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坐不坐自行车的事儿,这可是他们家地位的排名! 吴建国战意起来了! “去你的小犊子,你就在这里挑事吧,”孙婆子插着破口大骂,一点也没有刚才一起吃瓜的和乐融融了,“我看你就没安好心眼子。” “孙婆婆,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 宋软为自己叫屈,“你看我多细心地考虑到你们每一个人啊!” 赵为军听出了宋软的险恶用心,也没有刚才故意在漂亮姑娘面前装相的心思了,板着脸一副刚正不阿的神情:“宋同志,这是我们自家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宋软就跟听不出他话里的拒绝似的,笑得像个毫无心机的傻白甜:“不劳烦不劳烦,我也就是提一个小建议。什么你家的,咱们华国人,就是一家人!” 赵为军脸黑了,他也没好气了:“照你这样的说法,娘、三弟三妹、小铁蛋、我媳妇都要坐呗?” 宋软诚恳地摇了摇头,不等赵为军松口气,又开口了:“还有陈大嫂呢,你忘记了?陈大嫂这些年一个人带铁蛋,还要照顾孙婆婆,多不容易啊。常言道长嫂如母,你也不能漏了她啊!” 陈桂芬不自觉地就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紧紧地看着赵为军。 二弟!嫂子这些年确实不容易啊! “对了对了,你们一家人都去了,总不能不带妞妞吧?那妞妞多可怜啊,你这个当二叔的,还是个军人,应该是知道大领导‘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的哈?” 角落里的妞妞怯怯又充满希冀地看着赵为军。 赵为军此刻的脸色已经黑得拿毛笔蘸蘸就能练字了: “照你这么说,家里的哪一个人都不能少呗?” 宋软在墙上笑得纯良又无辜,致力于给他们的添堵事业添砖加瓦:“你们可是一家人呢,难道你是想抛下谁吗?” 听听听听,这个坏出汁的娘们都开始用“抛下”这种词儿了。 赵为军被一种目光盯得灼灼发烫,都后悔刚刚多嘴提他买自行车了。 但其实他刚才在孙婆子和宋软韩珍珍八卦的时候主动提自行车,未尝没有在两个漂亮小姑娘前炫耀自己的实力的意思,虽然他已经娶媳妇了,但是有能力的男人有多个小姑娘仰慕,也是很常见的事嘛! 而且邻里邻居的,就算真有点什么,也方便啊! 结果现在可好,仰慕没仰慕上,自己先被烦了个满头包。 他转过头不厌其烦地和一院子紧紧盯着他的人解释:“她是家里没有自行车不知道,这自行车就这么大点地方,哪里坐的下这么多人?这样,我分批次带你们,放心,大家都能坐上。” 宋软在墙头上闲闲地说:“那谁第一批,谁第二批呀?是按你心中的亲疏远近来排吗?” “你可闭嘴吧!”赵为军想一拳头塞到这个叽叽喳喳嘴个不停的烦人精嘴里,他一开始怎么还觉得这个姑娘长得不错看上去像个好的,真是瞎了眼了! 连孙婆子都顾不上和宋软回嘴了,她目光紧紧地盯着二儿子,看上去似乎要好好较一较亲疏远近的问题。 ——这可是她未来美好养老生活的中流砥柱呢,现在就不把她放在首位了,以后怎么办? 宋软欣赏了一会儿赵为军被她搅和得满头包的狼狈姿态,大发慈悲地开口。 “格局,打开。”她趴在墙头,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个张开的手势,“我有个法子,能叫你们一起坐上去!” 爹的,她最烦装逼的人。 你再装啊。 第115章 一辆自行车坐八个人…… 前头那几场大雪将东风大队村头的那条大河冻了个严严实实。 厚厚的一层冰从河头冻到了河尾,光溜溜的像是一条长长的水晶大道,不少小孩子正在上面或拉着冰车或打着冰滑地玩儿,也有不少小青年在河面上砸了个冰窟窿,试探着往里面下饵料钓鱼。 虽然现在的口号喊的是一草一木都是集体的,但只要不下大网,这样小打小闹一般是没有人管的——毕竟大家都缺吃的,几乎家家户户都这么干。 难得是风停雪止的晴天,还有不少大娘婶子端着自家洗衣盆,找一个冻得不算严实的地方砸出来个冰窟窿眼儿,就那样围在一起洗衣服,一个个手冻得红彤彤的。 现在虽然冷,但也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咬咬牙在河边洗了,省的浪费烧水的柴火,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们也习惯了。 小孩子的嬉笑声,连绵不绝的捣衣声,偶尔夹杂着钓上鱼的小青年的欢呼声,在开阔的河面上飘荡开来,热热闹闹的,带着一股人世间的烟火气。 徐大牙拿着一根洗衣棒,对着一叠衣服啪啪啪地捶,捶扁了飞快地拎起在河水里咕咚两下,然后又飞快地拎着还滴着水的衣服丢在石头板上,换了一边继续啪啪啪地捶。 捶衣服的动作大了些,一些飙出来的水呲到了隔壁刘大婶的脸上。 刘大婶一抹脸上的冰水,没好气地说:“徐大牙你干啥,洗了这么多年的衣服不会洗了是吧?那俩爪子残废了是吧?” 徐大牙那是一点没心虚劲,反而气焰十分嚣张地翻了一个白眼:“两滴马尿似的水,瞧你那矫情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怎么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人物呢。” 刘大婶一洗衣棒子就要捶过去。 干巴瘦的刘二婶向来看不惯刘大婶,又 和徐大牙关系不错,冷言冷语地拉偏架:“你乱扑腾啥,我们还要洗衣服呢。” 边上一个同样把衣服翻了个面的大娘嘿嘿笑着说:“今天没看见大队长媳妇来洗衣啊。” 说起这个,原本紧绷绷的几个婶子之间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所谓睦邻友好靠八卦,徐大牙也跟着嘿嘿地笑:“那可不止呢,你没发现王大媳妇和王二媳妇也没出来吗?大队长一家子娘们,今天就没一个出来的。” “哎呦多可惜哦,”刘大婶下意识地说,又反应过来,描补道,“我是说,这么好的天气,多好洗衣服啊。” 冰窟窿边上的一圈妇女都笑开了。 “我早上路过他们家,看见他们家大门紧关着,我看约莫是在里面教育人呢。”最边上一个脑后扎着圆髻的大娘挤眉弄眼地说。 “是该教育教育。”刘大婶一脸认同地说。 “他们家杏儿,真的和那个两蛋男……”她还是忍不住,痛彻心扉地说,“这啥眼神啊,那两蛋男还不如我家老小呢,起码我家老小不和女人打架,还会干活儿。” 她是真的心痛,王杏儿在她们大队,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儿媳人选,有家世有外貌有文化,前不久还考上个学校老师,从明年开始就可以吃公粮了,真是哪儿看哪儿好。 ——结果呢,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好一朵金花,叫外人搂回家了,这怎么能叫他们这些地里还贫瘠着的本地人冒鬼火? 刘二婶的儿子已经结婚了,孙子又还小,没有能叫她和刘大婶站在同一条战线的利益需求,于是故意和妯娌唱反调: “那林知青好歹是城里来的知青,不说别的,起码会读书认字。王杏儿能看上你儿子什么,看上你儿子大字不识一个,看上你儿子黑得像是烧糊了的地瓜?” “卧槽你娘的刘凤娟,你儿子才像烧糊了的地瓜!”刘大婶勃然大怒,挥着洗衣棒子看上去要是给她一杵子。 “我儿子起码能从地里刨到食,不像那个两蛋男,还得讹人家小姑娘。” “那也确实,”最边上那个扎着小圆髻的老大娘打圆场,“说起来,孙婆子和她家媳妇今天也没来洗衣服呢。” 刘大婶还有些气不平,翻着白眼正要说什么,眼珠一扫,远远地看见一座腾空平移过来的人山人海人山人海,嗖一下瞪大了。 “卧槽!!”她震惊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刘二婶嗤笑着:“瞧你那大惊小怪的样子。” 然后跟着她抬头的方向看过去,眼珠子跟着就瞪出来了:“这这这,这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真的是一片腾空平移过来的人山人海啊。 就见赵为军站着踩自行车,前面的大梁上横坐着他弟赵为民,赵为民怀里抱着妞妞,脖子上顶着铁蛋,为了不挡住赵为军的视线缩脖子弓腰的,铁蛋却意气风发地抬头挺胸,几乎将赵为军当了个七七八八,只有往下踩脚踏的时候才能露出一个头。 赵为军站着,他的媳妇刘小娟坐在车座子上,后面更是厉害了:孙婆子坐在整儿八经的后座上,屁股底下压着一条横着的扁担棍,从后座两边伸出来,左一个右一个分别坐着吴建国和陈桂芬,三个人摇摇晃晃的。 打一眼看过去,就是“从从众众”,人叠着人,坦克一样杀过来。 一辆自行车,硬生生坐了八个人,这承载力堪比一辆牛车。 赵为军哼哧哼哧地踩着踏板,觉得自己就是那刚刚在田里汗如雨下春耕完、又被使唤去拉车的老黄牛。 那该死隔壁的碎嘴子女人,出的什么破主意,叫他一个人载七个,驴都不敢这么使啊! 偏偏宋软之前搁那煽风点火把所有人的情绪都点上来了,实在载不下也就算了,这都给出一个具体方法了,他哪里还能丢下哪一个?这是巴不得自己日子太轻松了? 只能把自己当牛使。 赵为军苦逼地耷拉着一张脸,又累又喘又丢脸,炫耀的心情在此刻消散得一干二净。 徐大牙嘴巴张得几乎能看见嗓子眼,牙都要冻感冒了:“一,二,三……八,八个人?乖乖,一个自行车,坐八个人???” 原本正捶衣服的圆发髻大娘一个手松,洗衣棒一个哧溜滑了出去,扑通一下落在水里。 她浑然不觉,目光发直:“这就是二八大杠吗?这么耐造?啥牌子啊?” “为军不愧是部队里出来的,真有想法啊。” 连冰上的小孩子们都惊呆了。 正在打呲溜滑的小凤呲溜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像打冰壶似的蹉飞了另一个,另一个手忙脚乱又带走了下一个。 小萝卜头们一个踹一个地摔在冰面上,却硬是一个都没哭,齐刷刷地大张着嘴看那辆晃晃悠悠行驶过来的“众众众”自行车。 “哇,自行车!” “哇,好多人!” 他们哇哇地惊叹道。 除了踩着踏板累成狗的赵为军,老赵家其他人都自豪地挺胸昂头。 看看,大队第一辆自行车,他们家的! 看看,大队第一辆自行车,他们正在坐着! 至于徐大牙他们那种嘴巴可以塞鸡蛋的神情,他们自信地将其当成了没见世面的惊羡。 要是徐大牙知道了,非得嗷嗷叫地为自己申冤。 自行车确实少见,但是去公社赶集也不是没见过别人骑,甚至有些人结婚还会专门借自行车充场面呢,哪儿至于这么惊讶——她们惊叹的明明是一辆自行车坐八个人! 那可是八个人啊! 这可真是,人活久了什么都能看见! 跨在三叔脖子上的铁蛋看到小村花小凤崇拜的眼神,那更是一个自豪加倍,嘚瑟地张开双臂:“啊——小凤,我感觉我在飞——” “嗷!!” 他一张开双臂,正好戳到了后面正奋力踩自行车的赵为军的鼻孔,赵为军下意识向后一仰,结结实实撞在刘小娟身上,刘小娟又哐叽一下撞在孙婆子身上。 原本还算稳定的重心猛地一偏,车辆不受控制地擦了个大弯。 正好现在是冰雪路面本来就挺滑,车轮一个漂移侧翻,坐在左右扁担上的陈桂芬和吴建国首当其冲,整个人直接呈两条抛物线一样唰唰飞了出去。 他们一飞,自行车更是难以维持平衡。 “嗷嗷嗷!!!” 稀里哗啦,碰通咚咚,原本呈“众”样满满当当挤在自行车上的老赵一家人瞬间摔成了各式各样的“orz”、“sro”、“Y(头插进雪里所以只剩下两只脚)”。 庞然大物瞬间解体,伴随着各种嗷嚎声和怒骂声。 “哇,”徐大牙呆呆地说,“真壮观。” 第116章 这个恶毒娘们是想叫他…… 下面朝我们走来的人山人海方队。 …… 搞错了。 现在在地下躺着的是人山 人海方队。 宋软看着一瞬间四分五裂的人海人海方队,对着系统嘀嘀咕咕:“快看,苏联解体!” 怼精系统呱唧呱唧鼓掌: 【壮观,真壮观!】 人山人海方队摔得可惨喽,最先飞出去的陈桂芬和吴建国率先给大家拜了个早年。 他俩一飞,坐在后座上压着木板中间的孙婆子就那个被投石器弹出去的巨大石块一样,吧唧一下弹出去又重重落地,溅起了一地雪花。 赵为军和刘小娟坐在前后都有人的中心位置,倒是没直接飙出去,但是也正因为前后都有人卡着跳不了车,被倒下来的自行车结结实实压了个正着。 这年头的二八大杠质量为什么好,那是因为人家用料扎实不掺假,条条道道都是实心的,运转时如牛车能载八个人艰难前行,倒塌时如泰山压的人五魂去了六魄。 赵为军两口子差点没被砸的内脏碎片都被呕出来。 赵为军尤甚。 他毕竟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肩膀比刘小娟宽,体格子也比刘小娟大,自行车砸到了他的身上后他被撑起来了个小空间,刘小娟只被波及到了一点——虽然这一点也叫她够呛就是了。 但要说最惨的还是小铁蛋。 他原本是骑在他三叔赵为民脖子上的,本身就比别人要高一截,赵为民一个猛子飞扑出去,慌乱之中只下意识护住了怀里的妞妞,没系安全带的铁蛋就跟坐在弹射加速器上似的,轰得一声飞得更远更高,以一个零分跳水运动员的姿势一头扎进了雪堆里,溅起了好大一片雪瀑布。 铁蛋上一秒还沉浸在小村花看我春风得意马蹄疾里面呢,下一秒就被马一个仰蹄丢了出去,直直地摔进了烂泥坑。 小凤迟疑着走上前,拿着一根树杈子戳了戳他:“你还好吗?” 呕吼,烂泥坑还正巧在女神面前。 其他小孩子也陆续地围了上来,小兰稚声稚气地说:“铁蛋哥哥,你飞得好高。” 有什么比自己丢完人,爬起来发现自己这辈子认识、一起玩儿的伙伴都在面前,并还很明显看完了全程还叫人绝望的呢? 铁蛋艰难地从雪堆里扬起脸,黑黑的小脸上沾着零星的冰雪,看着把他围成一圈的小伙伴们,终于绷不住了,汪嗷一声哭出来: “二叔坏!二叔坏!二叔不会骑自行车!” 摔得七荤八素的陈桂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拨开孩子堆把铁蛋搂紧自己怀里,带着埋怨地看着赵为军:“二弟你也是,你怎么骑的车?看把我们摔的。” 同样被摔了个够呛的孙婆子也哆哆嗦嗦爬起来了:“老二啊,你这不是从部队回来,你这是从阴曹回来,想带我下去是吧?” 也就是好在她摔出去的地方还有一层厚厚的积雪没踩实做了垫子,不然她现在指不定就下去找她那个死鬼老头子去了! 赵为军到底是个饱经训练的军人,又还算正当壮年,虽然被二八大杠砸了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是缓了一会儿后,眼珠子到底还是收了回去。 他平吸了两口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刘小娟伸出手扒拉住他的裤子,也踉踉跄跄地跟着爬起来。 赵为军不满地对着陈桂芬说:“大嫂,要不是铁蛋乱动,我也不至于摔!” 陈桂芬搂着嗷嗷哭的铁蛋,一腔心神都变成了对孩子的心疼和维护:“铁蛋一个小孩子,他懂什么?他就这么大点人,再动又能有多大劲?你骑稳一点不就好了?” 吴建国也终于从雪堆里拔出了头,呸呸呸地将混着泥的雪水从嘴巴里吐出来,额头上的青肿后知后觉地鼓了起来,他抖着手往头上一摸,嘶。 一整剧痛直冲天灵盖,再仔细一看指尖,卧槽,是红的! 他愤怒了! 吴建国重重地踏步上前,对着赵为军的屁股就是咣叽一脚,刚站起来的赵为军猝不及防,整个人呈“>”啪叽一下扑了出去。 “赵为军你干什么吃的你连个自行车都骑不好,你那俩爪子是刚长出来的还是你那两蹄子高压锅炖久了烂糊,没那个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蝙蝠身上插鸡毛你装什么鸟!” 一口气噼里啪啦炸完连个顿都不带打的,不等赵为军爬起来气愤喊冤枉,也不等陈桂芬点头附和,他又猛地一转头,夸夸给了铁蛋两大嘴巴子。 “你叔叔在骑车呢你就举着个爪子在那儿挥啊挥,还起飞,我看你是皮子烧得慌了想被扇飞!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熊孩子,一害害一窝,古代抄家都没你这么狠!” 原本还气愤的赵为军突然舒服了不少,他默默地自己爬起来,盯着嗷嗷嗷又哭起来的铁蛋心旷神怡。 吴建国瞪着一双眼睛在地上巡视一圈,又冲上去给赵为民啪啪就是两大嘴巴子。 赵为民晕晕乎乎才护着妞妞坐起来了,自家媳妇爱的招呼已经糊上脸了。 他捂着脸委屈极了:“你打我干嘛!自行车不是我骑的,我也没挥手,你打我干什么!” 吴建国插着腰咆哮地气壮山河:“你他妈是负责抱铁蛋的,一个大老爷们,屁大一点孩子你都管不好,你还有理了?我踏马要是你,我一个猛子扎河里用冷水好好反思我自己!” 赵为民直面超声波,脑瓜子被吼得嗡嗡的。 “三弟妹,你再怎么样也不能打……”陈桂芬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疼铁蛋被扇的红红的小脸,开口就要指责。 吴建国刷地一下扭过头,瞪着俩眼珠子跟X光一样扫射过来:“你不吱声我还忘了你!” 他三步并作两步杀上前,对着铁蛋又是一个大鼻窦:“我今天还就打了,怎么样?” 但单手拎着陈桂芬的衣领把人拎起来,对着咆哮:“你怎么教的孩子!啊?坐着车呢就敢吱哇乱叫对骑车的上手,你这养的是孩子还是猴子啊?你实在不会教你给他送峨眉山去,好歹叫他和自己同类一起长大啊!” 愤怒上头的吴建国那叫一个大杀四方,陈桂芬都快被他摇出残影了。 原本在家里最跋扈、同样正准备骂儿子儿媳的孙婆子默默地住了嘴。 已经有人替她骂了,她就不骂了。 骂了他们就不能骂我了嗷(慈爱脸)。 跟在后面仿佛二鬼子打探情报一样探头探脑的韩珍珍和宋软两人眼睛都瞪圆了。 紧跟在两人身后探头探脑的金花和好事也瞪圆了眼睛。 三个不同物种脸上的表情在这一时刻奇迹般地同频了。 韩珍珍喃喃地说:“没想到啊,原来叶香姐在老赵家的地位这么能打啊。” 那边,吴建国平等地冲每个人宣泄怒气后,径直走向倒地的自行车,自顾自地将自行车扶起,左脚踩在踏板上,推着向前蹬了两步,右脚一跨,整个人利落地骑上了自行车,乌拉拉蹬着就走了。 那叫一个头也不回。 甚至路过宋软小猹队的时候哐哐踩的脚蹬都没有停一下。 被冻严实的江面上一片安静,直到圆发髻大娘惨呼一声:“我的棒槌!” 仿佛解禁了似的,大家一下子叽叽喳喳议论开来。 徐大牙拿着洗衣棒啪啪啪地敲,一点都没发现手下的衣服已经被捶得纸一样扁了,震撼地说:“原来,我们大队的女知青,各有各的厉害啊。” 你看看,力能打猪宋小软;和男对打郑秋月;现在还有一个虽然嫁了,也能称霸婆家的叶香。 你看看你看看。 刘大婶也终于合上了几乎张脱臼的嘴巴,默默地开始抖手里的衣裳。 她原本想着,要是王杏儿不行,她给自家老小找个女知青也不错,虽然不太能干活吧,但这玩意多练练就行。而且女知青有文化,娘家又不在这底气虚,好拿捏。 但是——叶香娘家也不在这啊,这也没见着她底气虚啊,那大嘴巴子哐哐哐哐的,过年放鞭炮都没这么响的。 老赵一家子也终于回过了神。 早在吴建国大杀四方的时候,机灵的小孩子们已经见势不妙一窝蜂地散开,小脸顶着巴掌印铁蛋孤零零地待在妈妈身边,更悲伤了。 他妈不仅没给他讨回公道,还害他多挨了一巴掌! 他嗷得一嗓子再次哭出声来。 他妈真没用! 铁蛋踢踏着小脚呜呜嗷嗷地想要投奔到奶奶怀里。 孙婆子此刻一点也没有给小孙子找场子的想法,她一拍大腿:“老二,她把你自行车骑走了!” 赵为民摔了个大马趴又挨了两个大鼻窦,因为天天挨吴建国的揍不太敢朝他撒气——主要是人也已经骑车走了不在现场,但心中的怨气还没消呢,在一边对着自己二哥阴阳怪气地嘀嘀咕咕:“你别说,我媳妇骑得确实比你好。” 赵为军这一天受累受伤又受气,终于憋不住了:“你给我闭嘴!” 毕竟是当过军官现在又还是转业干部的二哥,赵为民嘟嘟囔囔:“你就只能在我面前装相了。” 老赵一家人装相装相没装成,反 倒在东风大队众人面前丢了大人,一个个就跟那抢夺母鸡配偶不成还被叨的底层公鸡似的,成群结队灰头土脸地往回头。 然后就看见了蹲在路边看的正乐呵的以宋软为代表的吃瓜小猹队。 赵为军率先冲她发脾气,沉着一张脸怒声道:“你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还敢挑衅她! big胆! 宋软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她当场开始茶言茶语:“啊呀呀,可是我也不知道您的自行车技术这样……呀,我还以为像您这样的军人,一定身手很好呢。你看叶香姐,骑得多好啊。” 陈桂芬赞同地点头——她也觉得不能全怪她的铁蛋,明明是赵为军自己也有问题!叶香就是个是非不分的! 连孙婆子都不自觉用有些异样的眼光看向了自己二儿子——他能升官,不会是赵三柱那个老东西贿赂上级了吧? 赵为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正要再开口,宋软又快言快语地截住了他的话头。 她看上去似乎是痛彻心扉地说:“你们说说,买了咱大队第一辆自行车,原本多光荣的事啊,结果现在闹成了这样,你说说,多可惜。” 孙婆子这次点头点的诚心诚意:“就是啊!” 宋软瞄了一眼赵为军因为一次带七个人现在还在颤抖着的双腿,笑得单纯善良又热心:“我有一计,可挽当前之颜面。” 赵为军心中预感不好,还没来得及叫这个黑心娘们住口,他娘已经先开口:“什么东西?” “既然赵为军同志骑车技术不行,不如就干脆叫他在前面骑着,在车后座榜一根结实的麻绳,系上板车,你们坐在板车上,这总不会摔了!而且还拉风,别人坐得都是牛拉的板车,你们坐得的全公社第一辆自行车拉的板车!” 孙婆子若有所思。 铁蛋十分心动。 赵为军面色大变,一次带七个人已经够累了,现在还要再拉一辆车,牛都不是这样薅的啊! 还没带得及说话,那个恶毒娘们又开始叭叭了: “而且这样稀罕的场景,就在东风大队怎么够呢?正好赵为军同志之后不也要天天去公社上班嘛,你们不如就顺路一起去公社,倒时候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能看见。你们呀,可就是这方圆十里的头一份,那多拉风啊!” 孙婆子就是个好炫耀的,她更心动了。 宋软最后再添了一把火:“而且有了为军同志,你们以后再去公社都不用搭牛车了,牛车一次一个人两分钱,八个人可就是一毛六啊,你们这样去一次公社,相当于省下一毛六!” 爱占便宜的性格都几乎浸到骨子里的孙婆子不自觉就跟着点头了:“小宋,还是你脑子灵活啊!” 赵为军眼睛一黑: 这个恶毒娘们,这个恶毒娘们,这是脑子灵活吗?这是不想叫他活啊! 第117章 年前 隔壁孙婆子一家各怀心思回到了家里,这次都不在院子里商议了,回到家里径直走进了里屋,大门一关,一点声音都不出来。 估计是赵为军实在不想当老黄牛,又怕再沾上宋软这个老在一边扇阴风点鬼火的添柴泼油小能手,硬是把一大家子都一个不漏地都拉进了堂屋,警惕地从新换的玻璃窗户和趴在墙头的宋软对视了一眼,哗啦一下,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哼,德行。” 宋软悻悻地收回视线,不死心又看了一眼,嗯,窗帘缝遗漏的那一点空空都被一只手从里面按实了。 她十分遗憾、嘟嘟囔囔地从墙边的垫脚石上跳下来,不满地嘀咕:“我又不是金花,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至于这么防着吗?” 得亏赵为军没听见,不然非得hetui她一口——为什么防着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不是金花,你比金花可怕多了!至少金花不会说人话! 不过赵为军的垂死挣扎看上去没有拧过一家人的众志成城,没过几天,宋软就听见了从隔壁院子里传来的叮叮当当敲木头的声音。 她趴墙头一看,原来是赵为民正兴致勃勃地对着一辆老旧的板车敲敲打打地修缮,孙婆子在一边背着手看着宛若监工,赵为军垮着一张死人脸,像是老牛看主人修爬犁、老马看主人装马车,那叫一个怨气横生。 发现宋软那个讨死嫌的狗头又伸过来了,脸上的怨气更重了。 他恶狠狠地白了宋软一眼,第一眼见到宋软时的惊艳现在已经化为了纯然的厌恶和嫌弃。 这种多嘴多舌讨人嫌的死丫头,哪有一点好女子样,以后肯定不会有男人喜欢! 就算有男人瞎了眼了把人娶回去,肯定也是一天三顿打。 赵为军的腮帮子鼓起了一团,一副忍着火咬牙切齿的模样。 好巧不好,宋软把他的白眼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宋软:微笑。 她不动声色地和孙婆子搭话:“孙婆婆,您家这是在修可以被自行车拉的板车吗?” 赵为军不知道为什么,双腿突然有点软。 孙婆子还存了一点炫耀之心,当即大着嗓门回应道:“是的呀小宋,虽然你平时人不怎么样,这个脑子还确实是灵活,全公社第一辆靠自行车拉的板车,嘿嘿嘿。” 孙婆子顶着一张褶子层层叠叠挤着的脸,笑得好像一只偷到了鸡的黄鼠狼:“倒时候我要好好给他们开个眼。” 宋平时人不怎么样软:污蔑!这是纯纯的污蔑! 她当即拍着大腿为自己叫屈:“我怎么就平时人不怎么样了?孙婆婆,我一个睦邻友好、尊老爱幼、心地善良的小女孩,怎么就人不怎么样了?” 睦邻友好,被煽风点火已成为老黄牛分牛的赵为军:冷笑一声。 尊老爱幼,被讹了三个鸡蛋一直惦记着的孙婆子:冷笑一声。 心地善良,被一拳轰死的野猪从地狱发来致电。 隔壁院子陷入了一片沉寂,一直装聋作哑默默敲板车的赵为民险些一锤子砸到自己的手上去。 一片尴尬的沉默中,宋软却是面不改色红都不红地继续搭话:“你们这是在修板车啊?” 偷偷放下锤子甩手平复心情的赵为民实在忍不住尴尬,应了一声:“这板车有些年头了,得修修才能用。” 宋软对他们这种勤俭节约的态度予以大力的赞扬。 孙婆子被顺毛顺得很畅快,赵为军却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叫这个黑心蜂窝煤闭嘴,果然,就听见宋软话锋一转,一脸诚恳地说:“孙婆婆,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赵为军眼皮子一跳,墙头上烦人的叭叭声已经又传来了。 “经过前几天那一场惨痛的教训,我个人认为,安全还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像孙婆婆您这样康健的老太太,儿子又有出息,好日子肉眼可见的还在后头呢,那就更得注意好好保养自己。” 孙婆子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就拿这样板车来说,这样看起来好像是可以了,但是还有一点你们遗漏了——这两边连个扶手栏杆都没有,万一路上有个颠簸什么的,多不安全啊!我个人认为还是得多加一点。” 赵为军就跟拿吞了苍蝇一样,看宋软的眼神就跟看一米六的会飞大蟑螂、九十斤的黑毛大老鼠一样: 她就嘴巴一张说得轻松,知不知道这个板车到底有多重!本来一家子就有七个人,还多加点栅栏,他妈的,老王头家的牛车还有限载人数呢! 但是孙婆子觉得很有道理——她好日子还没过够呢!再摔个两次,她这把老骨头怎么办啊! 她扭头对正担任木匠一职敲敲打打的赵为民下命令:“老三,你给板车再加一圈围栏,加牢实点。” 赵为军:啊啊啊啊啊!!! 他怎么就造了孽了和这样的人当邻居!遇见了这个玩意儿,他以前的孽障一笔勾销!! 给人完成了日常性添堵,宋软心满意足地从垫脚石上跳下来,脚步轻快地向自己堂屋里走去。 现在天气温度降下来了,总趴在墙头还是有点冷的,得暖暖去。 啊,这种吃饭睡觉给人添堵生活真巴适。 宋软一个猛虎扑食窜到了暖呼呼的炕上,把自己瘫成了一张摊开的饼饼,四肢跟划水似地在炕上伸展扒拉,四仰八叉的。 孙婆子一家骑自行车当众解体的事给东风大队带来了很一番欢乐,连大队长家的王杏儿和林信平的二三事的热度都因此被压了一头。 说起来大队长还得感谢老赵一家呢。 当叔叔的对男人耍流氓把自己弄下台,助力他成为东风大队实实在在一把手;当侄子的一人载七人摔得人仰马翻,又帮他闺女下压了流言蜚语。 平时不显山不显水,原来这一家子其实是他的贵人啊! 老赵家的板车还没有修改完亮相,东风大队一年一度的隆重事率先登上了舞台。 大队长请来对面青山大队的老羊头掌眼,板上钉钉地确定了圈里的母猪已经揣上了 崽的时候,两头用来做种的公猪也失去了它们最后的护身符,终于,在三九后几天、腊月尾巴靠近年头的清晨,两头公猪被从猪圈绑了出来。 ——为了防止吓到怀孕的小母猪,对它肚子里的猪娃造成不好的影响,在拉走公猪的时候,大队长贴心地叫人用黑蒙住了小母猪的眼睛,把两头公猪率先绑了嘴一、直拖到打谷场,才乐呵呵地一敲锣: “杀猪分肉,好过年!” 第118章 金花帮杀年猪 杀年猪是这个年代农村里最重大的一件事了,大队长的铜锣一敲,几乎全村老少都围在了打谷场。 冬天本身天亮的就晚,杀年猪又尤为讲究宜早不宜迟,现在的天色就宛若白炽灯上照了一块天鹅绒的黑布,隐隐约约地能从黑布上透露出一点点光晕,但整体还是黑乎乎的。 宋软昨天晚上逛系统商城逛到半夜——这玩意儿就跟后世的淘宝一样,还是升级版偶尔还能刷个试看小视频的plus版,可好逛了——现在困得鬼迷日眼的,倒是身边的金花活蹦乱跳生龙活虎。 她一手按住跃跃欲试的金花,眼皮子都睁不开了,有气无力但坚持地训斥:“一听到铜锣声你就要出来看热闹!一个杀猪有什么好看的,你是自己没咬死过野猪野羊是吧?叫你出去打猎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这么积极呢,一爪子把老娘拍醒了,你真不是个东西!” 金花脸皮厚,它理直气壮地嗷呜嗷呜。 打猎多累啊,来看热闹多近啊,就几步路,又轻松又好玩儿,它还没见过除凶婆娘之外的两脚兽杀猪呢! 嗷嗷嗷,这些两脚兽好弱鸡啊,一头猪还要四只人按! 让它来,它一个爪子就行! 金花蠢蠢欲动地就要往上扑! 宋软正小鸡啄米地脑袋一点一点地呢,被猛地一崩差点整个人没飞出去。 她眼疾手快,左手揪住牵引绳,右手一把揪住已经蹿了一半的金花的左后臀上的毛,借着这股力气摔进金花毛茸茸的背上,然后将它整个压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去!” 她小声呵斥道。 金花就跟扛着蜗牛壳又重新出发的蜗牛一样,努力地想要爬起来,爪子踩着地面跃跃欲试: 我去给那边那些个两脚兽开开眼! 宋软又一个用力重新把它压到了地上,像压着一条虎皮毯子似的:“你干什么去?!这是我们人类、两脚兽的活动,关你一个四脚走路的虎什么事?你给我老老实实坐这!” 金花的瞳孔倏然瞪大,又猛地缩小,然后再次睁大。 它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宋软,一张毛茸茸的虎脸看上去写满了震惊,然后仿佛被伤了心一样嗷呜一声。 什么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平时对我花花长花花短地哄,原来实际上还是只把我当做一四个爪爪走路的外人,啊,人都不算,外虎! 四个爪爪走路怎么了?四个爪爪走路怎么了?四个爪爪走路就可以被你们两个爪走路的歧视排挤了? 嗷嗷嗷来看人,快看啊,这里有人欺负虎啊!! 金花嗷呜嗷呜地地上又是蹬腿,好好一只老虎,嚎叫的像个哨子精,不仅吸引了周围全村老少看热闹的目光,连被哆哆嗦嗦往杀猪桌上赶的另一头公猪都停了脚。 看到是一只老虎在地上发癫,哆嗦得更厉害了。 众目睽睽,连人带猪的注视,哪怕宋软现在自诩脸皮已经被磨炼出来了,也是忍不住一阵阵发烫。 她若无其事地站直了,努力平静脸上的神色,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你起不起来?别逼我扇你!” 金花无所畏惧地把虎头往雪地里一样,来,有本事你打死我! 我就要去! 宋软咬牙切齿,真的想原地把金花的头打成皮球然后一脚踹到百货大楼。 金花硬气地四仰八叉躺在雪地里,就跟后世那些在商场里撒泼打滚要妈妈给他买玩具零食的熊孩子一样一样。 这个熊虎子! 宋软是吸气又呼气,气急败坏地拉着它的牵引绳去找大队长。 大队长因为自己小闺女和林信平之前男女那点事闹得,这段时间头疼得都要成习惯性偏头痛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杀猪,看到猪那肥肥的模样想着大家伙儿可以过个肥年,心情稍好一点,突然就听见周围似乎安静了下来。 一回头,就看见双眼无神、脸都快耷拉到地上的一个人,以及一只兴致勃勃、耳朵激灵竖起、爪子蠢蠢欲动的老虎。 毫不客气地说,第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队长的心脏病都快被她们干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几乎被冻结的大脑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吱嘎吱嘎地缓慢地开始运转。 “哦,是小宋和……金,金花啊。”他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才回复正常的语调,“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宋软满脸堆笑,“就是我们家金花啊,觉得你们四个人按一头猪太费力了,它也想上去帮帮忙,您放心,它只是用爪子按,肯定不会上牙的。” 自己说着也觉得有点离谱,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实在讲不下去了,踹了一脚金花转移话题:“你说是不是?” 金花兴奋地嗷嗷嗷。 不上嘴,不上嘴,虎虎单用爪子给你们露一手。 大队长:??? 天老爷,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离谱的话。 老虎帮人杀猪?公社过年唱的大戏都不敢这么演啊! 惊呆了老铁,这是什么表演,实在是让他开了眼。 “这,这不好吧。”大队长迟疑地说,悄悄瞄了金花一眼,“它上去按,谁还敢和它站在一起按另一边啊?” 金花瞬间炸毛了,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嗷嗷嗷地控诉。 宋软反手一个大嘴巴子把它扇闭嘴,深吸了一口气:“我来,我按另一边,也看着金花不叫它乱来,您只要找一个队员直接杀猪就行。” 大队长的嘴巴张开又合上,还是想说什么,金花似乎察觉到了这个糟老头子想要从中作梗,耷拉着脸斜着眼,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那可是真的,虎视眈眈。 大队长嘴里刚要拒绝的话拐了一个弯,没敢说出口。 乖乖,他要是拒绝了,这老虎不会记恨他吧? 他也不是没被人记恨过,比如赵三柱,但即使被这样的老小人记恨也不过见缝插针使使绊子添添堵,被老虎记恨…… “那我去安排一下。”他忍气吞声地对着金花太奶说。 大队长敢怒不敢言、在心里骂骂咧咧地去安排了。 这老虎什么破毛病,跑人类打谷场这来按年猪。 一听是和金花一起杀年猪,原本几个负责杀猪的都激动起来了——多新奇啊! 最后,还是老王头凭借除大队长唯一赶牛车的车把式身份加持,从众人手抢夺到了这个名额。 你要说一点紧张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毕竟搭档可是一头活生生的老虎啊,就比如现在的老王头,提刀的手都在轻微地哆嗦。 但是东北人身上本身就有一股子莽劲,加上能干杀猪这活儿的本身胆子就不会小,老王头哆嗦了一会儿,自我调整好了。 金花毕竟在宋软家住这么久了,听说天天还睡在一个屋里的,也没见宋软缺胳膊少腿,反而带出来的几次总是金花在挨大鼻窦,看上去不像是一言不合就咬死人的虎。再说宋软也会在另一边按着呢,能出什么问题? 自我调节好的老王头现在兴奋的情绪直冲大脑,乖乖,和老虎配合杀一头猪,别说是在东风大队这小旮沓,就是县里、市里甚至整个黑省,都是绝无仅有的啊! 这一票干完了,他活着能跟儿子孙子吹;死了下去见祖宗了,能跟着太爷太奶吹! 这是他从生到死的话题! 老王头越想越兴奋,摩拳擦掌的。 听了他们对话的其他队员们也兴致勃勃地围上来:乖乖,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老虎给他们打下手,这就是传说中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对吗? 以前只听说过耍猴儿,现在都能看见耍虎了! 大家屏气凝神,拭目以待。 万众瞩目之下,宋软被迫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一握拳给自己戴上“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挂,揪着剩下那头猪后脖颈,哐当一声把它撂倒桌子上,猪惊慌失措地嗷嗷叫着挣扎,金花一个虎扑从侧面压住了它。 两三百、三四百斤的东北虎啊,站起来就跟肉山似的,咵嚓一下把猪压成个老老实实,那叫一个一动不动。 金花得意地抖耳朵舔鼻子,大爪子都要开花似地张开了。 老王头哆嗦着手,但是快准狠地一刀捅了进去。 猪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但是头被宋软按着,后半身被金花压着,它用切身行动向大家展示了什么叫声音惊天破地、身体稳如泰山。 他没直接拔出来,而是在一片安静中喊了一声:“来接血!” 以前都不用喊,刀都没插进去已经一窝蜂围上来把盆接到下面、各种洗衣盆木桶你挤我我挤相互碰撞的妇女们破天荒地矜持了。 随后还是孙婆子率先走上去打破平静,其他人也没抢,甚至一个个主动排好了队,看上去那叫一个有组织有纪律。 就这么说吧,大队长担任大队长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群平日里如泼猴在世的老娘们这样文明礼貌。 怎么说呢,给人一种的野猪排队走猫步的荒诞感。 爪底下的猪一动不动死透了,金花得意洋洋地从它身上滑下来,迈着高傲的虎步走到了宋软面前。 虎厉害吧,快夸虎。 没杀过猪的可能不知道,那个猪啊,在被杀之前,是会飙猪粪的,甚至还是绿绿的猪粪。 虽然金花是从侧边压到猪身上,没有直接沾上,但是毕竟猪身子和猪屁股也没隔多远,那么大的味道或多或少还是会沾一点上来的。 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移开了,宋软也闲下来有旁的心情了,金花身上的那点味道就挺明显的了。 宋软皱着眉头把金花拖到一边,左手揪住金花的后脖劲子防止它跑,右手从地上薅了一大团雪,对着金花就是一阵猛搓。 金花瞳孔地震。 嗷嗷嗷!!! 救命啊,这里有人想害虎!! 第119章 黑心煤 金花就像个不愿意洗澡的小孩一样,被宋软按着,嗷嗷嗷嗷地叫着。 来人!来人!救虎啊!! 周围人看似目不斜视一脸正经,实际上眼球都瞟得要翻过去了,兴致盎然气息的都要从头顶上溢出来,但是对上金花的视线,又一个个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你们一个小母老虎一个真母老虎的事,还是你们自己去解决吧。 金花被宋软按脊梁骨着从头到脚好好搓了个彻底,结束后整只虎都是飘的。 它一个猛子抖掉身上残留的雪渣渣,像个被洗衣机蹂。躏的布娃娃一样,终于安静了下来。 大队长正忙着指挥队员烧水的烧水,给猪吹气的吹气,预备着一会儿好烫猪毛。 猪肉是要按照工分分给队员们的,猪血已经被各家妇女抢分干净了,但是像猪内脏、猪头猪耳这样不好换的边角,是要做成杀猪菜每家分一碗的。 石磨坊里又响起了磨盘碾过黄豆的声音,这是又要做香喷喷的白豆腐了! 小孩子们都兴奋起来,蹦跳着想要去看,又舍不得这边大队长刨猪的场面,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看两眼又跃跃欲试地往磨坊那面跑两步,又停下回头,一个个纠结地都快有丝分裂了,看上去就和那窜过去又窜回来的小陀螺一样。 做杀猪菜的都是队上的老婶子们,做了几十年饭了,个个都是熟手,挥着菜刀刷刷刷几下,酸菜就被切成了整整齐齐的模样。 灶膛里的火舌熊熊地舔着锅底,很快,香气就从锅里溢了出来。 这下孩子们终于狠下心抛掉大队长刨猪的场面了,一个个围到了大队厨房的门口。 宋软带着金花,倒是没被分配到什么活儿,大队长对她俩唯一的期望就是好好待着别闹事。 但是该说不说,他们大队来了一头老虎,说出去还是挺长面子的。隔壁周家屯大队那群老毕|登,有本事现在来他们大队找事啊,他倒时候第一个把宋软和金花放出去,吓不是那群欠削的! 大队长幻想着那副场面,整个人嘿嘿嘿地就笑了出来。 但他正剖着猪呢。 被刮干净毛的猪倒掉在蹄子上,雪白雪白的;刀尖在猪肉间游走,残留的猪血把刀尖染红,又顺着刀柄往下流,连带着他的手也是鲜红鲜红;刨开的肚子里,白花花的内脏大敞着,他这么沉醉幻想嘿嘿一笑,乍一看上去就跟那什么变态杀猪狂似的。 仅剩的几个小孩看见这样的场面,吓得浑身一哆嗦,鬼哭狼嚎掉头就往厨房里跑。 呜呜呜大队长爷爷真吓人!! 连金花都嗷得一声竖起了浑身的毛发,警惕地看着大队长。 这个两脚兽,好生奇怪。 大队长从幻想中回过神,再看着金花,眼神都和缓了些:“金花今天也帮忙啦,也给它分一点。” 他割了小半片猪腰子,看着金花的大嘴大爪子迟疑了一下,转手递给了宋软。 别看只是小半片猪腰子,但在这个连人都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的年代,已经是很大方的赠礼了。 宋软反手喂给金花,金花天降大饼,眯着眼嚼得嘎吱嘎吱的。 这个老两脚兽,不错,不错。 眼见着杀猪菜快要做好,宋软回家取饭盒,顺便把金花关在屋里面去。 金花玩够了,这次倒没怎么反抗,在炕边一趴又开始睡,嘴边的胡子一动一动,那小表情美的哟。 宋软看不得它这么舒服,故意把卧室门打开了,让西北风对着它呜呜吹。 金花:…… 这凶婆娘真讨厌! 宋软这下心满意足地端着饭盒去打饭。 打饭的还是大队长媳妇,见宋软来,眉开眼笑,手抖的毛病都好了,哐当就是满满一大勺子。 宋软瞬间露出了惊喜得表情,咧着小白牙对大队长媳妇甜甜地笑了笑,情绪价值给的那叫一个到位。 大队长媳妇心飘飘,结果下一转头,看见了林信平。 大队长媳妇:………… 脸瞬间耷拉下来,连着手抖的毛病也跟着回来了,看着还有点加重的趋势。 林信平仿佛感觉不到大队长媳妇对他的嫌弃似的,还是一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模样,交接过饭盒的时候还道了一声谢。 去去去,一边去,看见你就烦。 一想到自己被禁足的小闺女,大队长媳妇对着眼前这人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但感受到周围人开始用看戏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他 们,她不想当众给人看笑话,于是不得不勉强把自己皱成一团的脸舒展开,但实在挤不出客套话,只是径直叫下一个人上来。 好在大队长媳妇手上正捏着分菜大权,紧跟上来的人虽然一脸好奇,但看着她的脸色屁都不敢放一个,生怕自己说了后被这个打菜的记恨然后被克扣菜。 别看杀猪菜里面都是猪杂,但也这能算半味荤呢,还有豆腐和酸菜,都是好菜! 这年头,没有什么比吃还重要的了。 一碗连汤带水的杀猪菜灌下去,东风大队香了好几天,大人小孩的脸上都带着笑,过年的气氛也越发浓郁了。 过年可是个大日子,几乎每家每户都老早就开始准备相应的东西,就跟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的就把年气攒起来了。 今年虽然过年早,但是大家一点也没含糊。 甚至还有有余粮又宠小孩子的人家,早早给小孩子买了小鞭炮,村道上时不时响起炮仗爆炸的响声,夹杂着小孩们的欢呼。 但这些还只是先行兵,虎头说真正的放炮大部队还要等到过年那几天,那才是这群孩儿兵炮弹最充足的时候,他们还会在地上找没烧干净的鞭炮当补给,从村头放到村尾,那才叫热闹。 宋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一天天的窝在自家炕上猫冬,原本以为就这样古井无波地直接等过年就成了,没成想,在正式过年之前,公社还有一个“社会主义大集”要赶。 这个说法最早好像是从隔隔壁辽省的套镇传出来的,原本是生产队和农民按照公社指定时间和地点,用国家规定的价格把自己的各种农副产品交换给国家相关部门,上交农副产品的数量也有要求,干部党员还鼓励多交,参加这个“社会主义大集”还是政治任务呢。 但是传到他们这边,又因地制宜地有那么一点点稍微的变动。 还是公社组织场子和日子,还是相关的干部必须到场露面,但却不限制只能交给国家生产部门了。 当然还是不准个人卖东西,但农民们可以先把东西交给生产队,然后生产队指定人在大集上摆摊,卖东西的钱交给生产队一部分,剩下的才会给农民。 再加上人多,虽然规定上不允许,但也有不少不是生产队指定的人也会浑水摸鱼地偷摸卖东西——毕竟交给大队虽然安全,但要被大队拿一半呢,多划不来啊! 这年头的农村里,即使是一分两分,也是很要命的啊。 再说快过年了,大家都要买东西,相关领导基本上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就是说,除了规模大点、还有相关的领导露面,基本上和后世赶的集没什么区别了,听说还会有大喇叭放样板戏呢。 虽然家里的东西十分的充足,但是这么新鲜的事,宋软肯定要去凑热闹的,啊不是,积极参加政治任务的。 毕竟天天躺着也无聊啊。 没想到韩珍珍比她还积极,一大早的就过来哐哐拍她的门。 宋软打着哈欠出来,韩珍珍急切地拽着她的手:“老王头说去的时候牛车要拉菜载不了我们,我们得自己走着去,快走快走,别一会儿散场了。” 宋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隔壁孙婆子家的大门也哗啦一下打开了。 耷拉着一张脸的赵为军推着自行车走在最前头,看见一身轻松、两手互相揣在衣袖里的宋软,眼珠子都突出来了,鼻子也皱起来,一副看见人形蟑螂的厌恶的样子。 宋软:?? 没事吧这人?她今天又没招惹他!大早上的火气这么重,还是邻里邻居呢,怎么一点都不友好。 然后就看见赵为军的自行车后面系了好几条又长又粗的绳子,一辆板车被拖了出来,老赵家一家子都在上面,五个大人两个小孩,一个不少。 甚至板车扶手上还别出心裁地挂着一朵的大红花,红飘带在空中舞啊舞的。 宋软瞬间就明白了——怪不得赵为军看她是这副表情啊,啧啧啧。 赵为军横跨到自行车的坐垫上方,感受到后面传来的沉甸甸的后拉力,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买自行车是为了自己方便、去公社省力的,结果现在把自己整成牛马了。最关键的是,这个方便人使唤的牛鼻环和马鞍还是他这个牛马自己买的! 这叫什么事啊? 赵为军现在连带着看自行车都不顺眼。 再看一边悠哉悠哉揣着手像是看戏似的罪魁祸首,整个人更加不满了。 想着板车都拉上了,一家子人都坐上了,左右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局面了,他恶声恶气地开口:“你看什么看?” 宋软:? 蹬鼻子上脸是吧?! 她看着赵为军一副“你这个贱人还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想着正好坐不了的牛车,冷笑了一下。 她转头,用一种羡慕的语气对着孙婆子:“孙婆婆,你这车真好,现在你去公社可方便了,还拉风。” 孙婆子也觉得不错,得意洋洋地说:“那可不,我都这把年纪了,也该享享福了。” “而且这可是自行车拉的板车,你这可是十里八乡第一辆啊!说出去谁不觉得您有福气、养了个好孩子?” 孙婆子更得意了。 破天荒也得了一句夸赞的赵为军却连寒毛都竖起来了,本能反应要他叫这个黑心煤闭嘴。 没来得及,黑心煤已经叭叭地展现出了她凶恶的真实面目:“孙婆婆,我还没坐过这种车车呢,正好我今天我和珍珍要去赶集,能不能带上我们?” 孙婆子不乐意。 她虽然好面子,但是也不是完全并不心疼儿子的,已经拉了这么多人呢,可别累坏了。 最主要是两句好话就想白坐车?不可能,没有人能占她孙小花的便宜! 还不等她拒绝,宋软凑近了些,小声地开口:“孙婆婆,我也不是不懂事的,大队的牛车一次要两分,您这车更是不同凡响,我要是坐了更得表示一下。” 孙婆子拒绝的话就那样停在了喉咙管里,下意识地就问:“怎么表示?” 宋软凑近了些,悄悄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围了个圈:“一个鸡蛋。” 那可是五分钱呢! 孙婆子的眼睛瞬间就瞪起来了,像鹰隼一样放着光。 宋软又加了一句:“一人一个。” 整整一毛钱!她都能去公社的国营饭店白吃一碗面了! 孙婆子瞬间眉开眼笑,搓着手义正言辞:“说得什么话,什么表示不表示,咱们可是好邻居,那个词儿怎么说的,互帮互助,对,就得互帮互助。” 她指挥着陈桂芬抱着妞妞、赵为民抱着铁蛋,空出两个座,自己也飞快地向边上移了移,热情地招呼道:“快来坐,快来坐!” 宋软对赵为军龇牙一笑,趾高气昂地拽着韩珍珍上了车。 韩珍珍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她听懂自己不用走路了,两腿爬得很是利落。 爬上车,兴致勃勃地看着前面预备蹬车的赵为军,整个人很是兴奋——她还是第一次坐自行车拉的板车呢。 从两个鸡蛋的意外之喜中回过神来,孙婆子这才回 想起前头拉车的是儿子,连忙描补道:“为军,你看这邻里邻居的,也就两个小姑娘,没多重的,你就帮帮忙,辛苦一下。” 宋软在座位上装模做样:“我们这么多人,赵同志会不会拉不动呀?” 那你下去啊! 赵为军看着宋软那副做作样就烦,想一把揪死她。 但此时的孙婆子已经被两个鸡蛋迷晕了头,生怕到手的好处飞了:“怎么会!为军以前是当兵的,天天训练,体力好着呢!” 老娘都这样说了,赵为军还能怎么办?说自己不行吗? 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尤其是是在讨厌的人面前,那嘴更是一等一的硬。 宋软得意洋洋地看着赵为军:“那辛苦赵同志了。” 什么辛不辛苦,主要是命苦! 赵为军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他错了,情况还能更坏! 啊啊啊这个该死的黑心煤!!! 第120章 搞得她好像有良心这玩…… 东北的冬天当然是很美的。 雪覆大地,冰封万里,银装素裹的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宛如一副壮丽奇雄的画卷。又难得是一个不下雪又不刮风的好天气,美景更是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宋软优哉游哉地揣着手坐在板车上,头上的毛毡帽的耳朵像金毛犬似的放下来,身上是簇新簇新新的棉衣,脚上踩着的厚厚的棉鞋,浑身上下暖呼呼的,于是很有闲情逸致地感叹祖国风光无限好。 刚要张嘴做作地念两句主席的诗装一把,前面的赵为军突然一个加速,一股夹杂着地上少许松动雪花的冷风吹了过来,打在脸上,像是海滩边夹着沙子的风,落在嘴角,很快融化成冰冰凉凉的液体。 宋软吧咂吧咂嘴一缩脖子,微微调整了坐姿,缩在孙婆子后面。 嗯,现在没风了。 坐在她对面的韩珍珍眼神一亮,也有学有样地往刘小娟背后缩,嘿嘿嘿,也没风啦。 这辆自行车拉车很快地走完了整个村庄来到了大路上,理所应当的,也吸引了从村里村外几乎所有路人的注意力。 乖乖,这年头,见过马拉的车,驴拉的车,牛拉的车,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行车拉的车。 乖乖!自行车都能拉车! 众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自觉加快了步子跟在车屁股后头一起向外走。 尤其是小孩子们,一个个张嘴小嘴倒腾着小腿,几乎是小跑着跟在板车屁股后头,咋一看过去,像是板车后绑着的黑色绸带。 孙婆子的脑袋昂得高高的,明明是凛冽酷寒的冬天,硬是叫她整出了春风得意的架势,她甚至扶着车把手站了起来——还故意站在绑在把手上的大红花的后头——就跟那阅兵时老首长检阅方队一样。 有人——比如刘大婶,看不惯她这个一脸老褶子都笑歪的嘚瑟模样,酸里酸气地问道:“马拉的叫马车,驴拉的车叫驴车,孙婆子,你这个应该叫什么,自行车车?” 作为东风大队的顶流,孙婆子自然也不是好惹的,插着腰大着嗓门:“你不知道那就对了,你家又没有自行车,也没有我家老二这样的孝顺孩子愿意骑车带你。你看看就行,不用想那么多。” 一击必杀,正中胸口,当场就把刘大婶气成河豚。 “你你你……” 铁蛋看着孙婆子威风凛凛的风光的样子,也忘记了宋软拳打野猪王脚踹人贩子的威名,挣扎着从赵为民怀里跳出来,学着奶奶的样子同样踮着脚扶着扶手,一张还拖着鼻涕的小脸上显示出了成功人士的得意洋洋。 可惜,小凤不在这。 他有些失落地叹气。 但随即,又因为其他小孩子羡慕的眼神变成了自得的兴奋,很快把那点失落扔到脑后去了。 嘿嘿嘿,不管怎么样,现在他是这条路上、整个东风大队最靓的崽! 刘大婶讲不过孙婆子,把目光转向了宋软和韩珍珍:“这不是孙婆子家的车吗?你们怎么坐上去了?” 宋软清了清嗓子:“我和孙婆婆是邻居啊,邻里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是孙婆婆这么好的人。” 孙人好收了两个鸡蛋婆子面不改色地认领:“就是,就是!!你这种思想觉悟不行的,理解不了我这种好人的善良和热心!” 刘大婶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谁善良?什么善良,善什么良?” 她刘凤娟,敢用性命发誓,宋软和韩珍珍这两个知青,能上孙小花的板车,肯定是交了好处的! 善良、热心?! 呸!孙小花就是照着这两个词儿反着长的! 孙婆子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心肠不行,耳朵也不行,你说你还能行什么?” 刘大婶涨红了脸:“我呸,你以为我猜不到,你肯定是拿了这俩丫头的好处,指不定收了人家多少钱呢!” 虽然是很明显就能猜到的事,但是明面上是不能承认的——毕竟这年头禁止大家私底下交易,要真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上纲上线,掏钱和收钱的都得吃挂落。 宋软义正言辞地说:“刘大婶,你怎么能这样恶意揣测我和孙婆婆呢?主席说了,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我们是积极按照主席的指示的形成的纯正革命友谊,你怎么这样冰冷而消极地揣测我们呢?这是对我们的纯洁战友情的羞辱!” 那理直气壮的态度,那正义凛然的言论,那别说只是根据自己推测发表意见的刘婶子,就是确实商订好了用两个鸡蛋抵车费的孙婆子都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和小宋,是这样婶儿的嗷哈? 但能当东风大队的顶流,孙婆子自然也不是个皮薄的,嘴巴无声先动了一动,随后用更大的声音驳斥刘大婶。 “对!就是小宋说的这样,我们是在学领导的讲话,刘凤娟你一个屁都不懂的,少在这编排扒瞎。” 刘大婶气得一蹬脚站在原地,眼睛一动不动死死地盯住她们,似乎是想用这样的态度来恐吓她们,又或者叫她们愧疚一样。 ——搞得好像宋软和孙婆子哪个是有良心这样珍贵的东西一样。 孙婆子更是嚣张地冲着刘大婶叉腰:“你且慢慢站着,有本事你就搁这站到集市散!” 刘大婶气得像个鼓胀的黑皮牛蛙,胸脯一起一伏的喘了好几下,猛地从地上捡了一块冰坷垃,对着板车后就是一砸。 宋软和孙婆子灵敏地闪开,那团冰雪坨子精准地在赵为民脸上炸裂开来。 正习惯性缩在一边装鹌鹑的赵为民:??? 这也能误伤他? 孙婆子一点也没有自己儿子被误伤的心疼与气愤,反而得意洋洋插着腰对着渐渐被落到后面的刘大婶大肆嘲笑:“哟哟哟,刘活寡子,你老啦,瞧你这手哆嗦的,别不是得羊癫疯了吧?” 刘大婶这下的手是真的哆嗦起来了。 孙婆子转头催促自己蹬车的二儿子:“为军你快点蹬,一会儿那个老活寡子追上来了。” 赵为军:………… 他娘就嘴巴一张说的好像多轻松似的,有本事她来踩啊! 他耷拉着一张晚娘脸,活像后面的一车人人均欠他五千块,而他还得当牛做马哄着这些欠债的大爷们,防止他们生气了不还钱。 板车晃晃悠悠地在一望无际的冰路上前进,因为时间比较早,再加上他们毕竟有好几个轮子的交通工具,速度到底还是比其他人腿着快,很快连路边都看不到同行的人了。 一片安静中,宋软原本那点被打断的装*心思又蠢蠢欲动地死灰复燃了。 她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落到孙婆子身上:“孙婆婆,东北可是个好地方啊,你看看这雪,多好看。” 孙婆子有些莫名其妙——雪有啥好看的?看着像暖和棉花,实际冻得人缩脖子佝腰的,真是皮子发烧了喜欢这玩意儿! 但宋软这是在夸他们这旮瘩呢! 东北人与生俱来的地域自豪感让孙婆子本能地就开始顺坡下驴地接话:“那是,咱这雪可是这个,等之后还有几场大的,那时候的雪甚至可以埋到你波凌盖儿呢。” 她骄傲地竖起大拇指。 宋软点点头,然后就开始矫揉做作地拽文:“是的呢,主席也写过关于雪的诗词,有一句可出名了,叫‘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 “好!”孙婆子沉默了一会儿,啪啪啪鼓掌。 其实按照她那大字不认识得几个的文化水平,什么蛇啊蜡啊她听得懂个屁,但这是大领导的诗,听上去没有骂人啊不是,批判的的 词儿,那就是好的。 她两个巴掌拍成了海豹,回想刚刚宋软夸了她们这嘎达,难得礼尚往来地回夸宋软:“怪道说你是文化人呢!” 宋软嘴巴都咧开了:“哪里哪里,我也就会背几句旁人的。” “那也是你懂得多啊,你看要换了我家老三,你三棍子把他打死他都憋不出一个屁来。” 赵为民惊悚地抬头:你们俩聊天就聊天吧,又关他什么事?怎么他就要被三棍子打死了? “人各有所长嘛,就像孙婆婆你,能在这样艰难的岁月里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还都成了才,你真是大领导说的‘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典型啊!你坚强,坚韧,可比多少男人都不知道强多少倍!” 这几句挠到孙婆子的痒出,她乐得见眼不见牙:“哪里,哪里。哟哟哟小宋你真不愧是读书人,你看看你这小嘴伶俐的呀。” 两个人眉开眼笑相互对吹起来,越吹心神舒畅。 孙婆子作为老赵家仅存的大家长,宋软作为东风大队大拳头,这俩人都其乐融融相互夸你,车上的其他人能不跟着捧场? 一时之间,板车热热闹闹浸在笑声里。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板车上的众人欢声笑语,前面努力蹬自行车的赵为军哼哧哼哧状如怨妇。 还欲与天公试比高,能不想比吗,插两根鸡毛就能上天的家伙,看把她能的。 高、高、高! 他在心里骂一句,就狠狠地对着踏板踩一脚,像是踩着自己仇敌似的,怨气冲天。 高你个大头萝卜菜!高你个死鸡咸鱼眼! 其实路并不是很难走,从东风大队到公社只有一条路,这也是其他大队去公社的必经共用之路,几个大队加起来都小千的人了,即使天气不好,也总会有人要去公社。来来往往的,早就将这条路上的雪踩实了。 被踩实的雪层会在路的表面凝固成盔甲一样的厚厚冰层,人走上去容易打滑,但是轮子滚上去,甚至比水泥地还要轻松一些。 但是,再怎么轻松一些,也要看看载客量啊! 虽然说这年头粮食短缺,能吃个七分饱已经是好时候了,偏要干的都是耗体力的农活儿,故而大家的身材都是干瘦干瘦的…… 虽然说板车上除了赵为军一个是男人,其余都是身材更为瘦削女人和孩子…… 但是毕竟有九个人啊! 九个人!! 大几百斤的重量啊!① 而且现在是冬天,大家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棉服,而且板车自身还有一定的重量,这林林总总的加起来,那是很相当的一个数字,即使赵为军之前是个每天训练的军人,一时之间也有些吃不消。 他努力地想把自行车脚踏踩下去,脚踏像活过来似的倔强着身子骨一动不动,蹬得他气喘吁吁两眼翻白,感觉自己就跟旧社会冬天里拉船的纤夫一样,四九寒天地光着膀子拉着沉重的船,船上富商第十八坊小妾的前未婚妻正小人得志、吆五喝六地指挥他,那叫一个受尽了剥削。 正要大着个嗓子叫赵为军慢一点的宋软阿秋阿秋地打了两个喷嚏。 ——也是的亏她没有读心术,不然非得给赵为军一套连环十八大耳刮。 吆五喝六、小人得志她欣然接受,前面那一串头衔是干什么玩意儿?多不要脸!爱yy的男的什么玩意儿嘴巴子给她打歪! 好在眼前到了一个微斜的下坡,板车的轮子慢慢加快了转速,赵为军也猛地轻松了一大截。 他看了一眼优哉游哉双手交叉在袖口里窝成一团取暖的宋软,心中很是不平,突然恶从心头起。 他放开了控速的刹车,甚至猛地脚踏板。 拉着板车的自行车就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几乎原地起飞。 “嗷嗷嗷嗷嗷!!!” 后面传了铁蛋和妞妞的尖叫声。 赵为军侧着耳朵努力辨别,实在是没从一团惊混的尖叫声辨别出宋软的声音。 这娘们嘴还挺硬! 他狞笑一声,更加勇猛地踩自行车踏板。 突然,还站着扶把手的的铁蛋发出一阵尖叫:“鹅鹅鹅鹅鹅鹅——!” 都给这个小崽子喊破变音了! 赵为军得意洋洋地想着,然后一抬头,整个人直接木住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0-130 第121章 板车爆改铲土机,六英…… 本身就是下坡,又是光滑没有阻碍的冰面,赵为军还因为一时生气把脚踏板踏得跟个风火轮一样,板车就像是装了加速导弹一样,轮子越转越快,到最后甚至隐隐都有些离地了,整个就是一起飞的大动作。 赵为军肾上腺素剧烈分泌,整个人热血上头,只剩下报仇后的兴奋:吓不死后面那群不当人的! 铁蛋:“啊啊啊——” 孙婆子:“诶诶诶——” 韩珍珍:“嗷嗷嗷——” 板车上一边杂乱的嚎叫,像是装了一个物种丰富还都个个都活蹦乱跳的动物园。 在一片不成调的单字音节中,终于回过神来的宋软的声音杀出了重围: “芜湖——再快一点——刺激!!!” 前头猛蹬自行车以为能给她一个恐吓的赵为军鼻子都气歪了。 ——这阴差阳错还给你整圆满了是吧? 他气急败坏地扭头,刚张嘴想叫她一个蹭车的少在这比比划划,就看见他小侄子铁蛋看着他回过来的头,惊恐地指向前面:“叔,叔,叔,鹅!!!!!!” 饿什么饿,刚吃饭就饿,真是个饭桶。 再说饿了喊他干什么,没看见他现在正骑车嘛! ——他也知道他现在在骑车啊。 赵为民看清眼前马上就要撞上去的东西,都要吓成赵萎民了,公鸭嗓尖成了夹子音:“二哥,看路!!!” 赵为军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一回头,看见从前面路口摇摇晃晃的走出来的一众雄赳赳气昂昂的鹅群。 !!! 他猛捏刹车,自行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在冰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白痕——好在是险险地停下了。 但是自行车有刹车,后面的板车没有啊。 甚至因为还处于下坡,速度一点没减少不说,冲得更叫一个势如破竹了,眨眼间就赶上了已经停下的自行车。 板车前原本方便人拉的两个长长的木柄,此刻就跟那推土机似的,咵嚓一下,就跟土匪抢亲、挖掘机挖土似的,一下就把自行车整个铲了起来。 原本单脚抵着地面的赵为军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一个天旋地转腾空了,平衡保持不住,扑通一声摔了下去。正好倒在两根木柄中间,就跟放在烤架上的烟熏五花肉似的。 摔得七荤八素还没缓过劲呢,又被还在向前冲板车造成的凶猛惯性连人带车地从木柄处冲进了车厢。 宋软和韩珍珍因为是最后上来的位置在最后还好,前头的赵为民吴建国那可遭了大罪。 男人嘛,本身就跟脑子里少一根筋似的喜欢追求刺激感,原本正优哉游哉享受着风驰电掣的飙车快感呢。 结果哐当一声,风中迎面刮来一台二八大杠上面还骑个人,一瞬间把两人砸趴下了。 稀里哗啦哐当咚,撞出惨叫一片。 坐中间的孙婆子和刘小娟也被波及了一点,几人鬼哭狼嚎的,那叫一个两岸猿声啼不住。 这还不是最惨的,板车还没停,还在势如破竹地往前面冲。 宋软见势不好,拎着韩珍珍就往下面跳。 韩珍珍懵懵懂懂的,被宋软像提小鸡崽子似的拎了下来,在冰面上哆嗦了一起伏,好不容易才站稳。 失去了两个人重量的板车一轻,速度于是更快了些,那叫一个深入鹅群。 “鹅鹅鹅!!” “嘎嘎嘎嘎嘎!!!” 一时之间,人叫车响,鹅飞羽掉,像是平 地里挂起了一阵小型龙卷风,原本一片安静的村道上那叫一个热闹。 赵为军被铲在板车把手上又被自行车砸,晕晕乎乎视线还没聚焦呢,一只愤怒的大鹅扇着翅膀朝他扑了过来。 鹅这种生物,眼睛的构造很是奇特,有点像一个凸透镜,所以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会变小。换而言之,它看谁都觉得是小卡拉米不如自己,日常觉得天老大它老二谁都打不过它,凶猛得一批,在农村拧人啄狗的那可是一霸,都可以当狗使看家护院的。 平时孤身一鹅都敢随机给路过行人两嘴壳子,更别说现在是成群结队、还是板车先攻击它们的,这可是真是…… 倒反天罡!! 上啊家鹅们,给些这个胆敢挑事的人类一点颜色看看!!! 群鹅热烈响应,舞着大翅膀就对板车的人一阵狂啄。 孙婆子被一只大鹅劈头盖脸地扇了一个大嘴巴子。 她哪里是个愿意吃亏的性子?敢和她别苗头,是人是狗她都打,当即撸起袖子一巴掌还了回去。 毕竟是常年干农活的,手上有劲,鹅被她扇得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晕头转向的,但它不怂,凶猛地张嘴就是一口。 ——咬在赵为民屁股上。 赵为民前被车砸后被鹅咬,那叫一个背腹受敌,发出了一声剧烈地惨叫。 “啊!!” 但是没人来帮他。 倒不是老赵家亲情单薄——虽然确实不怎么浓——主要是这可是一群鹅呢,这会儿大家都在平等地挨打。 吴建国正和左一右一只地窜上来的大母鹅双线作战,勉强算是打了个有来有回;孙婆子扇飞一只鹅有万万只愤怒的鹅扑了上来,就跟陷入白色漩涡一样,那叫一个双拳难敌八嘴;刘小娟和陈桂芬还要护着孩子,也是一个左支右绌的状态。 但要说最惨的,还是赵为军。 他身子被自行车压着动弹不得,虽然这些钢铁疙瘩也勉强算给他了一些遮掩,但也正因如此,大鹅们的攻击都冲着他的脸去了。 “嗷嗷!!” 一只翅膀有点灰的大鹅对着他的鼻子就是一口,鹅嘴边上一圈是有小锯齿的,那劲又死大死大的,赵为军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他一把抓住鹅脖子,努力想把它拔开,鹅鹅宁死不松嘴,反倒他的鼻子又加了一股被扯着的焦疼,头不自觉顺着力道微微抬起。 又一只鹅扇着翅膀扑上来,红红的脚蹼啪叽一下踩在赵为军脸上。 毕竟也是好几斤的重量,还带着起飞的冲击力,踩得赵为军的脑袋咚得一声砸了下去,鼻子倒是拔出来了,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板车上。 脑袋前后同时缓缓地肿了起来。 被他拎着脖子举起来的鹅成了上吊状态,两个脚掌啪塔啪塔地蹬地——没有地,全踹在赵为军嘴上了。 赵为军:…… 他猛地把手上的鹅跟扔沙袋似的往后一甩,鹅姐在空中一个三百六十度转体,空投炸弹一样落在板车中间。 孙婆子一行人:…… 您的儿子/叔叔/男人给您投放了一只大鹅。 敌军实力:+1. 陈桂芬本来护孩子打大鹅已经很艰难了,眼见着又来一只狠的,当场绷不住了,破口大骂:“赵为军你还当不当人,把鹅往这里扔,就叫我们替你扛雷呗??” 赵为军一边捶继续扑上来的鹅,一边冤枉地喊:“我也不是故意的啊,那会儿那么紧急,我就那么一顺手。” “你顺手都在害人!”陈桂芬不依不饶地叫着,大鹅可不管谁好谁坏,它此刻自觉受了大罪,就像个平头哥一样,上去张嘴就是啄。 光复鹅鹅荣光!!! 嘎嘎嘎它咬!! “啊——!!” 陈桂芬被大鹅对着大腿一拧,顾不上吵架了。 她气急败坏地薅住大鹅的脖子,夸夸拔大鹅上的毛。 “该!该!该——”大鹅惨叫着,却也无法抵挡自己心爱的毛毛离自己而去的大势,气得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姿态,昂着脖子对着陈桂芬就是一口。 陈桂芬的棉衣是捡着她妈的旧棉衣,大小并不很合身。刚才她扇大鹅的时候,因为手上的动作棉衣往下滑落了一断,露出光光的手腕,这会儿被脱了毛的大鹅玉石俱焚地反击咬到,那叫一个钻心的疼。 她激烈地惨叫一声。 妞妞和铁蛋现在躲在妈妈和婶婶的后头并没挨啄,但也吓得哭都不敢哭,生怕把鹅招来了。 宋软和韩珍珍早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就一退三千里,这会儿远远地站在路对面看老赵一家子和鹅群厮杀,听着陈桂芬几乎破音的惨叫,又向后退了两步。 至于帮忙? 那鹅多凶啊,还是一群,帮不了一点! 刚还和孙婆子一起相互吹水的塑料友情就跟那烈日下的薄雾一样,瞬间就烟消云散。 韩珍珍庆幸且发自内心地对宋软道谢:“软姐,还好你把我拉开了,不然现在倒霉的就是我了。” 宋软也是内心庆幸地点头:还好她跑得快! 那边战斗正酣,大鹅嘎嘎嘎,大人嗷嗷骂,鹅毛纷纷扬扬地从天上打着转儿飘落,给战斗画面添上了背景素材。 “干啥嘞?您个儿干啥嘞?看着人模人样还有自行车,结果偷偷欺负咱们大队的鹅是吧?” 一个看上去像是负责赶大鹅的带着狗皮帽子的乡亲匆匆地从另一条道上狂奔出来,见自己的鹅群被一群人打,尤其是那只最漂亮的领头鹅脖子上都秃了一圈,丑得像是因为年纪大马上要被杀的秃毛老母鸡,当场就心疼上了。 这可是他们大队预备拿去年集上换东西的,就想着能多换点东西好过年甚至叫明年的日子好过些的,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漂亮大鹅,结果被糟蹋成这样! 那掉的毛吗?这掉的就是钱啊!! 当场眼睛红了,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地张口质问。 赵为军:“???” 他缓缓地抬头,被鹅狠狠拧过的鼻子像个红气球似的慢慢地充血肿胀起来,乍一看上去就和黑盘子上摆个西红柿差不多的效果。 “你再说一遍,谁,欺负谁??” 他不可置信地扯着嗓子问。 宋软看着他红彤彤吊着的鼻子,对着韩珍珍嘀嘀咕咕:“快看,小丑。” 第122章 二合一今天也是做雷锋的一天 早在民国时期,我国就出现了仿西方马戏团的本土马戏团,所以这会儿,红鼻子小丑的形象虽然不像后世那样广为流传家喻户晓,但还是也有一些人知道的。 韩珍珍就是其中一位。 她看看赵为军那张脸,觉得宋软好有才华,笑得噗呲噗呲得漏气了一样。 与她相反,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赵为军的鼻子却像是吹了气一样鼓胀一来,像个水囊一样沉甸甸地掉在面中,怎么说呢,和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里面那个鼻子最大的小矮人爱生气一样一样的。 华版爱生气挣扎着从板车把手上跳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气其败坏地望向来人 ,因为鼻子肿了,说话声音嗡嗡的:“你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谁欺负谁?” 狗皮帽子老乡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受惊的鹅群——为此自己也挨了几壳子——正气不顺呢,理直气壮地说:“本来我的鹅走得好好的,你要是不冲进来什么事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深入鹅群的板车,更理直气壮了:“这么大的路是不够你走的还是怎么的,和鹅抢道走,呵。” 赵为军的脸一瞬间气得像个紫茄子。 孙婆子头上还顶着根鹅毛呢,都还没从和鹅打架的头昏脑涨醒过神来,但是隐隐约约听见有人似乎要讹他们家,倒腾着胳膊就从车斗里爬了出来。 “这路写你名字了?你叫它它答应你不?我们就乐意走这边,谁叫你不管好你的鹅?” “我告诉你,你的鹅把我们啄成这德行,赔钱,必须赔钱!” 狗皮帽子老乡瞬间变脸:“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这么霸道能剥削,你是地主老财出身的吧?!” 赵为军面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孙婆子先炸毛跳脚了: “放你|娘的屁,老娘祖上八辈贫农,清白的很!”孙婆子气吞云霄地吼道,“倒是你,戴着个破帽子贼眉鼠眼的,一眼就不像好人,我看你是二鬼子出身的!” 狗皮帽子老乡:??? 这也太侮辱人了! 他勃然大怒,舞着赶鹅的鞭子就要上来和她拼命,身子都气地直哆嗦:“你才是二鬼子,你全家都是二鬼子,你祖宗是十八代都是二鬼子!” “你打量我不认识你,你就是东风大队那个转业回来的军官是不是?又买自行车又是板车的,现在还这么耀武扬威欺负人,我一会儿要去公社问领导,看看有没有你这样干事的!就这,还当过兵呢!我呸!!” 赵为军脸色一变,勉强挤出点缓和神情来:“老乡,我们没这个意思。” 孙婆子却是浑然不觉,甚至更嚣张了些,插着腰气势汹汹地说:“你知道就好,还不……” 赵为军一把拉住孙婆子的胳膊,声音大了一倍:“娘!!!” 孙婆子莫名奇妙一回头,看见赵为军难得严肃的表情,不自觉呐呐地收了声。 赵为军松了一口气。 他才刚去公社报道,具体职位领导都还在斟酌没正式确定下来呢,要是这个时候有老乡这样告他的状,肯定会有影响的。 而且他虽然是刚来,但毕竟也算空降,肯定或多或少也算是触犯了别人的利益,那些竞争对手正盼望着揪住他把柄呢! 再怎么忍气吞声,也不能在这个点出岔子! 再怎么样,也要等他站稳脚跟后再说。 最后,这件事以赵为军买下了那只脖子被拔了一圈毛的秃毛鹅为终。 都还没到年集上,就已经开张了,好兆头啊! 狗皮帽子老乡也不见刚才的七窍生烟,乐滋滋地挥着小鞭子把秃毛鹅抓出来——这可是鹅群里最大的一只呢,又有赵为军宁事息人的意思在,多卖了一块三!! 一块三!!!都快赶上两斤上好的猪肉了!! 这个艰难的年头,能多挣个几毛钱,那都是比天上掉金子还难得的事。别说和人干架,你上村里面问问去,要是挨顿打能多赚一块钱,多少人抢着来! 想抢活儿的人自己都先得打一架。 没办法,现在这日子苦啊。 他此刻是恼意都没有了,甚至还夸了赵为军两句,主动从准备的长草困里抽了一根出来,把鹅嘴巴绑好,反剪捏着翅膀递给他,那叫一个贴心。 赵为军面色阴沉沉地看着这只秃脖子鹅,毕竟也是一本书的男主,咋一看还是很有些霸气和杀气。 但是鹅哪里管你是鲨气脚气还是嘴气,它就跟平头哥似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虽然嘴巴被绑住了,但坚持昂着脖子要上去啄他。 可惜翅根被人捏着,压根够不到。 陈桂芬主动接过了这只大鹅,上去就是咣咣两巴掌:“我叫你咬我,我叫你咬我!” 狗皮帽子老乡仿佛没看见似的,手上的绳鞭在空中打了个响,赶着大鹅继续向前。 得快点走,不然一会儿没有好摊位了。 宋软和韩珍珍重新摸回了板车上面,孙婆子斜着眼睛看了她俩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回来了?刚才跑得可真利落。” 韩珍珍倒底脸皮有点薄,不好意思地往宋软身后躲了躲。 宋软那是一点心虚之情都没有,甚至还主动地凑了过去:“那可不,我们站在一边,可把您老人家大战时的英姿看得清清楚楚,你那一打多还绰绰有余的,真是宝刀未老。” 孙婆子自诩已经够不要脸,都被她这理直气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架势整无语了。 这踏马就是传说中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吗? 原来她还是她文雅了!没办法,这脸皮薄的人就是容易吃亏。 孙婆子开始在心中顾影自怜——诶,她还是太老实了! 板车歇了一会儿,开始悠悠地向前走。 ——毕竟赵为军才摔了一个大的,又还和群鹅打了一架,现在即使气再不顺,也不敢狂飙了,当然,也没啥力气狂飙了,老老实实地踩着。 好在下面这段路还算顺利,几人无波无澜地到了公社门口。 其实现在的时间还早,但是年集上已经有了很多的人,毕竟现在的大家都是能跋山涉水十几里路到另一个山头大队看电影的狠人,更何况是赶年集备年货这样的大事,那一个个起的比后世熬大夜没睡的人都还早。 公社入口停满了车,各样的驴车马车骡车,甚至还有拖拉机,里面堆着农用物如化肥、铁犁、斗笠;农产品如还在咯咯咯叫的鸡鸭鹅,日用物如布匹、肥皂、扫帚、簸箕,有的归供销社独家经营的物类,是要运到供销社里去才能买卖,有的直接进集市随便找个摊位档口就能卖。 不少赶集的人在车厢边驻足,眼珠子发亮地盯着车上的东西,指指点点地计划着一会儿要买什么。 密密匝匝的人流,板车在里面艰难前行,走走停停的,真是没想到,在七十年代的农村乡镇地区,还能体验一把堵车的感觉。 眼见着板车再一次被人群堵死,宋软决定弃车而走——也就剩两步路了,等板车拉拉卡卡的,她爬都能爬过去。 ——反正又不是她的车,不用她管,嘿嘿嘿嘿。 宋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愉快地拉着韩珍珍下了车。 还没站稳,感觉肩膀处的布料被谁拉了一下。 她一回头,对上了一双硕大的牛眼。 是老王头那家的牛,因为她们坐得多,有时候会给这老牛喂一点东西,比如说因为牛车颠簸掉在地上的半块饼干蛋糕碎点心渣,比如说红糖包漏下来的那点点沫沫,两人都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全都喂给老牛这个垃圾桶,啊不是,是拉车受累的好朋友了。 虽然咋一听起来很磕碜,实际上也挺磕碜,但是对于但是对于豆饼都难吃到的老牛来说,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东西了。 所以这头老牛还怪喜欢她们的。 见她们从别的车上下来,还有些不乐意的打着响鼻。 宋软被它这双大牛眼看着,就有一种很微妙的,仿佛丈夫趁着妻子怀孕在外偷吃,还被妻子抓了个正着的……偷|情被抓感。 她解释道:“也不是我们不想坐你拉得车,但是你拉的车今天已经装满东西了,那我们总得坐车呀,你放心,这个我就偶尔坐个一两次,以后还是主要坐你拉的车。” ……你满足不了我,那我总不能憋坏吧,你放心,我和她只是玩玩儿,你才是我的家。 宋软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这样一句话,还是带语音的。 这可真是,她搓了搓爪子,又抠了抠自己的脸。 不过很快又重新理直气壮起来:这能怪她吗?而且她这次没坐老牛拉的车,不也是心疼怕它累着吗?看她多好,多贴心! 这玩意儿在心里百转千回又把自己夸了一遍,越发自信了,随 手拍了拍老牛,挺胸昂头地走到集市里去。 然后再次被集市里的情景震了一下。 怎么说呢,就跟后世一个著名小品里面说的一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从集市入口的边缘开始,一直到出口处,插着卫兵一样的小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街边房子的墙壁上挂着诸如“大干社会主义,大批资本主义”之类的标语。 供销社挤满了人,有交东西的,也有换东西的,看上去连身都没法转了,于是在外面又摆了七八张课桌一样的桌子,上面对着鞭炮年画对联一类的东西,后面的工作人员胸前戴着怀旗公社社会主义大集工作证,脸上的表情高高在上的。 喇叭里高声放着革|命样板戏,本就嘈杂的集市更显得人声鼎沸,不少半大不大的孩子还专门围到挂喇叭的木杆下面听,听了一会儿满足了好奇,又欢呼着扎到人群里面去了。 他们的父母跟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人,小孩子们就跟那刚放出栅栏的野猪一样,横冲直撞又犟得鸭批,越喊越不听,越喊跑得越兴奋,父母紧赶慢赶追了上来,啪啪啪地大巴掌都盖在他们的屁股上了。 刚才还又笑又闹、活泼欢腾得仿佛一只小雀儿似的孩子们嗷得一声哭了起来。 宋软一路走来,看见了不少被爹妈收拾得嗷嗷喊的孩子。 这个年头的人情味儿重,一般来说,父母当街打孩子,周围人不管认不认识,多少会劝劝。但宋软不,她就当看武打戏一样兴致盎然地观赏了好一会儿,看够了头一扭,头也不回地四处逛去了…… 宋软正背着手在摊位前逛,看到卖米糕的,白乎乎香喷喷,买一点;那边有卖麻花的,香脆脆油汪汪,买一点;隔壁有举着草垛子卖糖葫芦的,红彤彤亮晶晶,也买一点;不一会儿,她手上就大包小包拿满了。 本来想让韩珍珍给她拿一点的,回头一看,这玩意儿买的比她还多,两只手抱着东西都快垒到下巴了,正眨巴着眼睛看她。 得,两人一合计,干脆买了个麻袋,把东西往里面一放,然后一人抱头一人抱尾地拖着走。 正要往里面逛呢,又一个尖叫小陀螺撞了过来,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上,宋软好心好意地伸手一拎,把人拎起来了。 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衣服有些脏,宋软一看他袖口脏脏的黄印子,马上就把他扔下来了。 然后不动声色地在他相对干净的肩膀处擦了一把。 那小孩儿差点摔倒了也不怕,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看见宋软手上亮晶晶的糖葫芦,不动了。 然后把宋软重重地向后一推,自己则张着嘴向她的手上撞去,看上去像是要浑水摸鱼咬一口。 宋软眼疾手快向后退了一步,那小孩儿刹不住车,哐当一下冲进了后面的年货摊子前。 原本整整齐齐堆在一起的年画和对联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坐在后面的守摊的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瞪着眼上来一把揪住了那小孩。 “你干什么?!”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小孩瞬间吓得跟个小鸡崽似的,哆哆嗦嗦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软一边嗦着糖葫芦,一边从麻袋里摸出一把米花,就跟看电影吃爆米花一样,嘎吱嘎吱地嚼着看。 “对不起对不起,”后面追过来一对中年夫妇,看上去是像是来赶集的农民,男的两巴掌盖在男孩儿的屁股上,打的那男娃嗷嗷大哭,他也没心疼,喝道:“叫你乱跑!叫你乱跑!” 女的一边道歉,一边弯下腰帮忙捡,“我给您捡!” 她的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就将地上的东西一个不漏地捡回了桌上。 好在这个天气把雪冻得很实,即使是人来人往也没有化开成雪水,红纸对联都没脏。 女的为了表达歉意,还狠狠心买了两幅年画。 东北人本就豪爽大方,这样一套组合拳下来,摊主也不好说什么了,甚至还帮着劝打孩子的爹:“算了,算了,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好好教一教,以后别这样了就行。” 眼见着男人的巴掌似乎有变缓的趋势,宋软这个不当人且记仇的东西,还记刚刚这群小兔崽子恩将仇报还想抢她糖葫芦的仇,在一边真诚地开口。 “确实啊,大哥,您可得好好教教您这孩子,这么横冲直撞地乱跑可不行啊,这次也亏是撞到了年画摊子,年画掉地上拍拍也就算了,摊主人也好,你说要是撞到什么吃食摊子,那肯定是卖不了了,这不得赔死啊。” 夫妻俩脸色一白。 他们也就是带孩子赶个热闹的农民,身上也没有多少钱,要真像宋软假设的那样,至少一年攒的钱都赔进去! 宋软继续真诚地说:“再说撞个卖糖葫芦卖米糕的赔了钱也就算了,要是撞到一个卖油条的,那油在锅里滚着,万一泼到了身上,孩子也遭罪啊!” 夫妻俩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那男人刚放下的巴掌又扬了起来,啪地一声重重落在男孩屁股上,那男孩刚以为自己的劫要渡过去了,没想到狂风暴雨来得更猛烈了。 他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宋软在一边欣赏了一会儿,继续掏心掏肺地说:“还有,您看看这集市上这么多人,您这孩子跑来跑去离了你视线,万一叫拐子拐去了呢?您可别觉着我危言耸听,我上次来公社,才亲眼看见几个拐子要拐一个姑娘,我还帮着一起把那几个拐子送到派出所去了呢,你说是不是?” 她最后一句话问的韩珍珍。 韩珍珍虽然没太反应过来,但对宋软一直是无条件拥护的,加上这事又不是假的,当即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我去报的信,派出所还给我们送了锦旗呢。” 嚯!派出所都给送锦旗了,能是坏人吗? 这年头人都淳朴,别人一说也就信了,都没怀疑一下会不会是编的。 夫妻两个看宋软两个的眼神都变了,带着敬佩,再看自家崽子的眼神,就变得更加凶狠了。 宋软在一边夸夸补刀:“而且,现在这些拐子就喜欢拐小男孩,尤其喜欢这种健康活泼的,你看看你看看,多危险啊!” 这些连原本都已经劝和的年画摊摊主都不自觉点头,重新转换了立场:“确实啊大妹子,这不细想不知道,一琢磨也吓银了。这是得好好管管,叫他长个记性!” 这下不仅男人,连手上原本拿着年画的女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扬着大巴掌就凑了上来。 光天化日之下,好一顿男女混合双打,那小崽子被打得吱哇乱叫,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两夫妻揍完了孩子,拎着蔫头耷脑的崽子向宋软道谢:“同志,你是个好人啊,多谢你提醒我们!” 宋软骄傲:“不客气,向雷锋同志学习!” 今天,也是胸前红领巾更红的一天 第123章 二合一槽你爹的皮燕! 欣赏完自己导演的家庭武打片,宋软龇着个大牙继续往集市里面走,里面的人越发地多了,有卖炒栗子的,有卖榛子核桃这样的山货的,还有卖鱼卖野兔野鸡的,虽然米粮这一类的东西不让卖,但她还是看见有人在街角贼眉鼠眼地提着布兜子,手上抓着一把大米地四处张望。 米面在这个年代几乎是硬通货,又是临近过年,想买的人还挺多,宋软这一会儿已经看见有三四个人走过去了。 不过似乎价格有些高,围上去的好几个人,大部分问完都变了脸色,不死心地讲了两句价,但卖家岿然不动地摇头,但最后只有一位衣着相对较好的男人一咬牙卖了一点。 给钱的时候两个人就像地|下|党接头似的,那叫一个飞快。 宋软看得很有兴趣——这个年代众生相啊。 除此之外,有卖水果的,不过都这个季节了,哪儿有什么新鲜水果,都是一些加工好的诸如柿饼、枣干一类的果脯果干,还有就是冻柿子、冻梨一类的冻货。 宋软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南方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冻水果这样的新鲜玩意儿,兴奋地卖了一堆。 她最后还买了点豆干,用油纸包好后又在外面包了一层围巾,防止在这样的天气里晃荡半天回去变成冻干,想吃冻豆腐她另有安排,豆干还是乖乖地保持它原本该有的味道。 两人从集市头逛到集市尾,好不容易挤出来了,麻袋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像是被充气了一样——这是她们满满的战利品。 那叫一个满载而归。 啊不,没有归,听说因为临近过年,上头的领导专门请了个戏班子,在公社中学的操场上唱大戏——听说会有更高一级的领导都会来视察。 唱戏和电影不一样,没必要非等到晚上,反而是白天看得更清楚些,于是定在了中午——刚好这个点集市也差不多散去了,正正好。 当然了,基于现在这个时代背景,唱的戏不可能是那些书生闺秀、状元皇帝一类的“封建残余”,而是积极向上又红又专、 充满革|命色彩的“样板戏”,比如沙家滨;听说还请了县文工团的演员来,所以应该还会唱一些红歌儿,比如在北京的金山上,再比如红太阳照边疆。 虽然形式上不如电影稀罕,但是在这个娱乐贫瘠的年代,也是难得的热闹事了。 来都来了,当然得去看看啊。 两人嫌拖个大麻袋跑来跑去地碍事,于是把麻袋用草秆子打了个死结,放到老王头的牛车上,塞了两块蛋奶饼干给老王头当保管费,老王头乐呵呵地向她们拍胸脯保证“人在麻袋在”——反正他也要守牛车不能挤到人群里抢位置看戏,搂草打兔子,能赚一点是一点。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小心翼翼地把饼干包好,珍重地放到了自己怀里。 这种饼干他认识,是供销社里最贵的饼干,听说里面又有蛋又有奶还有什么油的,一盒要一块多呢,都赶得上两斤肉了,又不能分片买,他们这些泥腿子哪里买的起哟? 这下好啦,小孙孙也能开个洋荤了。 老王头把饼干收进了自己怀里,将宋韩两人的麻袋拖到自己腿边放着,瞪着一双眼睛气势汹汹地四处逡巡。 两块饼干呢,这个麻袋少了一根丝,都是他的失职!! 他,老王头,从这一刻开始就是上岗的猫头鹰! 宋软和韩珍珍去国营饭店买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拿在手里,一边暖手一边吃,很快到了中学门口。 她们以为自己来的挺早了,没想到一看,豁,强中自有强中手,里头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也是,又是年集又是唱戏的,上到八十老头老太,下到四五岁小萝卜头,方圆十里八几个大队里能喘气的几乎都出动了,尤其是对于年纪大一点的大爷大妈来说,相较于电影,他们其实更喜欢看戏呢。 宋软和韩珍珍就像破冰船一样艰难地在人群中往前涌,一开始在最外围,还勉勉强强能找到缝隙见缝插针,挤到了中间,那就是都几乎是铁板一块水泄不通,再一看更前方,各自矮一点的几乎都双脚离地了。 这个过程怎么说呢,就大概是“人人”到“从”再到“众”的大动作。 当然,最前面还是放了一排椅子,但那是给领导坐的。 宋软还看见了赵为军,身形挺拔地站在那两排椅子的旁边,像一株白杨树似的呈守卫的姿态,看上去像是承担着保卫领导安全、维护现场秩序一类的工作。 也是,他之前是当过兵的,有身手有训练,干这个简直是专业对口。 还别说,他板着脸挺着胸,乍一看上去还挺有那个范儿的。 当然也没人敢挤——不仅如此,大家还乖巧且自觉地和座椅处空了一段距离出来。 这个年代的老百姓,还是很怕领导、很怕公家的,或者说,很有一层敬畏之情。 宋软带着韩珍珍打桩机一样地突突突往前挤,突到了中间偏前面一点停下了突突。 ——现在这个位置最好,又能看见戏台子,又没有最前那些能把人挤得双脚离地,就在这停下吧。 寒冬腊月的,两人硬生生挤出来一层汗。 韩珍珍咬了一口手上的肉馅饼,嗯,居然还是温热的。 可见这里的人有多少。 周围人声嘈杂,大家伙儿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过年准备、日用品价格的波动、家长里短的吵闹、以及台上会演什么戏,一直到戏台子上昂首阔步走上个穿军装的女演员——演出开始了。 女演员一亮嗓子——嘿,唱的是《北京有个金太阳》。 大家伙儿都熟悉会唱的一首歌,但这是县城文工团的女演员唱的,那当然和他们自己唱的大不一样,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 “呀,唱得真好。” 宋软听见一道低低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她下意识循声望过去,是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在她旁边的旁边的旁边,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宋软在心里琢磨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这不是之前那个好倒霉和一个奇葩男相亲的姑娘嘛! 不过到底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宋软看了两眼,便欲收回目光。 然后就看见她面色突然间涨红起来,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似乎连身子都僵了一下,然后猛地向前冲了几步,扎到了前面一层人群里面。 “诶哟!”前面被挤到的人发出不满的声音,“都开始表演了,还挤什么挤!” 麻花辫姑娘咬着唇仍旧一言不发,动作却又变本加厉地往前窜了窜。 “诶哟哟,还挤。” 前面的人嘟囔两句,但也没再说什么。 毕竟大家都想看表演嘛,挤一挤也不稀奇。 宋软视线往后一扫,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原本站在麻花辫姑娘身边的人此刻都是一脸的莫名——还有一些看上去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身上的衣服有八成新的男人眼疾手快地补上了麻花辫姑娘留下的空位。 宋软一下没看出个二五七出来,重新收回目光。 现在台上演的是一出叫小二黑结婚的戏,宋软孤陋寡闻,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瞪着俩眼睛看得津津有味。 男主小二黑上场了。 女主小芹上场了。 两人你唱我唱看对眼了,气氛正好,一片和气,歌舞升平,大家正看得乐呵呢,该死的大反派金旺兄弟上场了! 俩坏东西开调戏小芹了! 台上的演员功底十分好,看得底下的观众牙痒痒火熊熊,即使知道在演戏,也忍不住悄悄骂一句: “流氓!!!!” 一道尖利且愤怒的声音直冲云霄,引得大半个操场的人都忍不住看过来,虽然觉得喊出了心里话,但是台上还在演呢,这也入戏也太深了吧? 这谁啊这。 宋软的耳朵都快炸了,脑瓜子被震得嗡嗡的——那声音几乎就在她耳边响起来的。 她一边揉着似乎还有残声在耳道里回荡的耳朵,一边下意识朝着声源处看去。 还是刚刚那个方向,还是差不多的位置,原本站了麻花辫姑娘的位置的男人看上去一脸无措地抬头,他前面的王雪气势汹汹地回过头。 “啪!!!” 扬手就是一耳光,结结实实扇在了男人脸上。 她尖利地咆哮道:“流氓!!!” 嚯!原来不是入戏,是真的有人耍流氓啊!! 周围的人不自觉地都让开了些,然后一个个兴致勃勃地转身看,连舞台上正演着的戏都顾不上了。 ——文工团演戏虽然难得,但这年头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本子戏,小二黑结婚他们也已经看过了,接下来什么剧情发展也都知道,但是眼前这个他们没看过不知道啊! 还是身边的人,更刺激了! 王雪此刻很生气。 她自从挖了赵为军的宝贝后底气足得很,平时活儿也不怎么干了,甚至和大队长放话开春了要专门修一栋房子搬出去——她钱都已经给大队长了,只是现在的土都冻实了挖不动,不然她恨不得现在就搬出去,她王雪,不差钱! 想想自己当时拿出来、现在藏枕头里天天枕着睡的两个粗金镯子,再想想自己藏在地里的那一盒金碧辉煌,王雪这段时间鼻孔都要杵到天上去了。 也似乎是因为她要搬出去的举动展示出了她的财力,原本最爱和她别苗头的二嫂白芳芳都没对她阴阳怪气了,转而变成了隐隐的讨好,也进一步助长了王雪的嚣张气焰。 常言道钱壮怂人胆,王雪本身就不是个怂的,平时不插翅膀都能上天,更何况现在成了候一大匣子金子当退路的有钱人,那底气足的,怎么说呢,靠鼻孔喷的气都能原地发射东方红一号。 听说今天公社有大戏,兴致勃勃地来呢,结果戏戏没看一会儿,一个天杀的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日的死流氓敢蹭她屁股!!! 蹭她屁股!! 王雪可不是什么愿意忍气吞声的小姑娘,当场转身就是一个大耳瓜子。 “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敢对老娘耍流氓,老娘看你是不晓得马王爷有几只眼!!” 噼里啪啦骂完,然后反手又是一个大耳瓜子。 那流氓男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两下,红肿慢慢地鼓胀起来。 眼见着周围人看他的目光都染上了异色,他心中难得有些慌乱,随后很快镇定下来,像是受了冤屈一样举起自己相互插|在袖子里的手:“冤枉啊,大家看看,我手都没有拿出来,怎么对她耍流氓?” 他义正言辞地说:“小姑娘,或许是人太多了我不小心挤着你了,我向你道歉,但我真的没有向你耍流氓!你怎么能给我泼脏水呢?!” 他确实没动手摸,他是悄悄用小腹那地蹭的,但是他不相信会有姑娘家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被男人裆蹭的——她还要不要脸? 流氓男胸有成竹。 这不是他第一次干,所以他也是有考虑有经验的:下 手的时候选的都是一些面嫩的年轻姑娘,这类人面皮薄又害羞,大部分只敢默默地忍受或者悄悄离开,就比如刚才那个麻花辫,虽然眼前这个现在看着凶,但到底是个姑娘,多少还是要点脸面的。 周围人看他态度理直气壮,又看他刚刚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手,不自觉地往他的立场上偏,开始劝王雪。 “也许是不小心的呢?” “看起来或许是同志你误会了……” 流氓男脸上露出一抹细微的得意笑容——看,他就说,没有女人家…… 王雪反手哐地又是一巴掌:“放你丫的狗屁!老娘给你泼脏水?我呸!!你是没伸手,你拿你裆蹭的我!!” 她因为愤怒,声音又尖又高,加上话题过于劲爆,周围瞬间跟封了嘴一样安静一片。 而且安静的范围呈爆炸式铺开,连坐在最前面的上级领导都隐约听到了一点,有些愣神地抬头: “什么?” 公社本土领导汗都快下来了,一边匆忙地向赵为军使了一个眼色,一边吞吞吐吐地回答:“也许,也许是大家伙儿太投入剧情了骂……” “你这个死流氓!!”王雪的声音像剑一样气势汹汹地劈了过来。 得。 公社领导两眼一闭,他觉得自己仕途在隐隐动荡。 但是很快,王雪就告诉他,隐隐的动荡不算什么,她还能让动荡来得更猛烈一些。 流氓男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女人敢这么大胆,惊慌之下声音都结巴了:“你,你,你胡说!你一个女人家,你要不要脸!” 王雪插着腰,吼得跟震天雷一样:“你一个耍流氓的还好意思说我不要脸?我呸!” 她不想都火越想越生气,上去就是一脚,重重地踹在了流氓男的要害之处:“就是拿这里蹭的!我叫你蹭,我叫你蹭!” 流氓男猝不及防,全身最脆弱的地方遭受重创,嗷得一声半跪了下去。 周围的男人齐齐一震,不自觉地捂着往后躲。 倒是给王雪腾出了发挥的空间。 王雪冷笑一声,追上去又是一脚:“我叫你蹭!” 她不仅物理上以打击,还从精神上发动轰炸:“裆平的跟板子一样,前面还没后面高,蹭过来我以为你没长呢,也好意思乱蹭,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新华国最后一个太监啊?” 原本看见王雪似乎又惹事了正急匆匆往这边赶的大队长听见了这一句话,整个人都惊呆在了原地。 啊,这,啊,这? 这是能说的吗? 这是能从一个还没出嫁的姑娘家里说出来的话吗? 已经被下放的哥嫂,你们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啊? 他整个人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与冲击。 哆嗦着嘴皮子颤了好一会儿,他悄悄地低下头,捂着脸走了。 反正王雪看上去没吃亏…… 他不是她叔!他和这姑娘没关系!这女娃娃谁啊,他不认识她!! 不只是大队长,周围几乎所有人都被王雪的狂言惊呆了,看着王雪就跟看什么异兽在世一样,恍恍惚惚,震撼不已——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宋软实在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来。 像是一个开关,周围接二连三地响起放屁似的噗噗声,最后汇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开始有人调侃:“哥们儿,你说说你的,都太监了,咋还瘾这大呢?” 宋软掐着嗓子搅混水:“我晓得,这个叫人菜瘾大。” 周围人一片哈哈哈。 王雪就跟打了胜仗把敌人绑回来让自己人嘲笑的将军一样,昂首挺胸,自信放光芒。 真的,有时候,宋软也很佩服她的精神信念。 王雪的声音一点也没收着,再加上他们这本身就是比较靠前面的位置,从流氓到太监一字不漏地清晰穿到了面前人的耳朵里,不说观众们齐齐回头的脑袋,连台上正唱着戏词的演员都不自觉往往这边看。 上级领导默默地看向了公社领导。 公社领导这次是真的汗都下来了,四九寒天啊,那汗就跟豆珠子一样哗啦啦就滚下来的,那西北风一吹,透心凉啊。 ——就跟他未来的仕途一样。 他在心里怒骂赵为军——干什吃的!都这么久了,连两个吵架的安抚不好!! 赵为军也难啊,前面这块是人挤人挤人,那叫一个铁板一块,他已经表明自己的身份了,众人也有意想让,但是,实在没空间啊!连侧身都难转过去,真挤不出来道啊! 他只能用自己的一腔毅力和力量硬生生地冲过去,就跟愚公移山似的,一番操作太辛苦,实际移动零点五。 他觉得就算是唐僧师徒来到这里,都要被堵回去! 地上的流氓男又是要害被踹又是精神上遭受重创现在躺在地上还被周围一群人嘲笑,当场就破了大防。 ——他确实那里有点残缺,心里变态,所以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蹭小姑娘,看着她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仿佛自己多厉害,一直自卑扭曲的内心也会在此刻被填满。 所以,在王雪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戳破这最痛的一点,他顿时就急了,顾不得那里还痛着,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口不择言: “你这个贱女人,你胡说什么!老子蹭了那么多人,没一个说老子小的!谁是太监?老子你曹你妈的批!” 王雪勃然大怒,从她记事开始,就属她妈对她最好,给她好吃的好穿的好玩儿的,教她动脑子耍心眼,甚至连弟弟都比不上,她对她妈很有感情的,哪里能听得这种话? 她像一头发怒的豹子,咆哮一声冲了上去,一个大嘴巴子扇了上去。 “槽你妈的批!槽你妈的批!我还槽你爹的皮燕!” 王雪咆哮着骂出来,用词之激烈再次叫周围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少男人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原本捂着前面的手下意识地往屁股后一挡,眼珠子都快被震惊地掉了出来。 槽,槽,槽,什么玩意儿? 王 雪犹不解气,见他踉踉跄跄爬起来,直起了腰强撑着直立,立马对着他再次暴露出来的关键部位用尽全力又是一脚! 用力之大整个人都拉成了一条抻开线,连脖子都向后仰,绽出条条青筋。 “嗷!!!!” 流氓男发出撕心裂肺、杜鹃啼血一样的惨嚎。 原本捂屁股的男同志们又齐刷刷分了一只手挡在前面,只觉得前后都是危机。 啊,这,啊! 现在的姑娘都,这样……这样婶儿的吗? 第124章 后续 流氓男在地上蜷缩成一只虾米,陆陆续续地哀嚎着——这是疼得都没力气一直嚎了。 王雪得意洋洋地插着腰:“我叫你耍流氓!还好意思说我污蔑你,我呸,不要脸的狗东西,当老娘是吃素的?” 流氓男被她那两记断子绝孙脚踹得魂飞天外,这会儿还宛若一条死狗一样在地上艰难地呼吸,但周围没一个心疼他的——他刚刚口不择言的自爆大家伙儿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人就是耍流氓了,还不止一次! 这年头,耍流氓可是大罪,也是分外叫人看不起的。 流氓男被众多厌恶的视线看着,也终于几乎魂不附体的疼痛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干的龌龊事暴露了——还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 他想着流氓罪的后果,猛地打了个寒颤,抖着手脚艰难地就要爬起来往外逃,宋软一脚踢了个石头过去,正中他膝盖窝。 咣当一声巨响,流氓男在地上摔了个五体投地,又哆哆嗦嗦地想要站起来。 “他还想跑!” 这会儿大家都不看台上的戏了,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这呢,再加上人又多,自发地将他围了起来。 王雪一个箭步冲上去,左手一伸扯掉了流氓男头上的棉帽,右手紧跟着一抓,就跟揪萝卜缨子似的揪着他的头发往后一扯,把他揪得像个翻过来的王八,然后哐叽又是一脚! “干了坏事就想跑?!我叫你跑!跑!” 赵为军就跟电视剧里总是慢来一步的警察似的,紧赶慢赶终赶到了冲突现场。 “干什么呢!”他呵斥道。 周围人看着他身上板正的制服和凌厉的气势,下意识地让开了一点。 有人主动解释:“领导,地上这个男人对人姑娘耍流氓,被抓住了挨揍呢。” “对对对,这可真不是好人呐!” “要抓起来!批斗!” 赵为军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王雪可不管赵为军身上什么霸气厉气的,看过那个光团梦后,赵为军在她眼里只有晦气。 所以她是一点都不怕的,理直气壮地扯着个嗓子嗷嗷嗷:“对!!这个对我耍流氓叫我抓住了,我记得你是转业干部对吧,快,快把他抓了!” 她揪着流氓男的头发,流氓男又遭了一脚,痛得浑身上下没了力气,像一条半死不活蛆一样。 赵为军还记得王雪——上次那一玻璃瓶子实在叫他印象深刻,虽然后面道了歉事情就算过去了,但王雪不讲理且蛮横的形象已经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脑子里。 他下意识就皱起了眉:“真的吗?大家挤都在这操场上,有没有可能是不小心……” 王雪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眉毛高高地飞起来:“什么人不小心能把裆对着别人蹭!他自己都说了是故意的,大家都听见了,你还替他说起话了?” 她绝不内耗自己,眼珠子一转就开始从别人身上找原因:“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我之前拿玻璃瓶子砸过你,你搁这公报私仇?!好哇你,你……” 前头椅子上还坐着上级和本地的领导,都还在看着呢! 赵为军顿时凌然变色,严肃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问一句更好了解一下情况,我刚到,之前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也不能只听你一个人的言语。” 这年头的人朴实,又对吃公粮的人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和信任,赵为军这样一说,虽然王雪屁都不信,但周围的人确实被说服了。 于是有人七嘴八舌地补充:“是的领导,你之前没来没听见,这个流氓自己都说了,他之前也这样干过!他还是惯犯!” 原本窜到前面的麻花辫姑娘咬了咬嘴唇,鼓足了勇气小声地说:“是的,这个坏人就是故意的,我亲眼看见的。” 周围人一边倒地支持着王雪,赵为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倒显得他刚才为那个男人说话是多识人不清眼瞎一样。 但事情都这样明显了,他当然不能硬犟——主要是领导还在呢——于是一腔的火都冲着地上的流氓去了,手一挥:“既然这样,那就把人先押到派出所吧!” 命令谁呢! 王雪心中很是不爽,她揪着流氓男的头发往赵为军的方向一甩,流氓男艰难拱起的上半身哐当一下就给赵为军磕了一个:“我一个小姑娘哪里押得动这样的大男人,你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干部嘛,你帮助我们人民一下呗。” 周围的人齐齐地抽了一下嘴角——现在回过神来你是个小姑娘了? 再次遭受重击流氓男在地上抽搐着,都几乎动不了了,但是艰难地吐出两个作为最后的反抗:“母……夜叉!” 王雪猛地变了脸:“你骂谁母夜叉,你个死流氓你还搞封建迷信是吧?!老娘我阉了你!!” 她抬脚又要哐哐踹。 赵为军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的后领子,把人按了回来:“你再打他就没气了!倒时候还要送医院,浪费医疗资源不说,还耽误他被蹲笆篱子下农场。” 王雪哼哧哼哧喘着气,怒瞪地上的流氓男,但到底是安静下来了。 赵为军好不容易安抚下这个爆竹,只觉得头都大了一圈,生怕再节外生枝,连忙把地上的流氓男拽起来,反剪着他的手朝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赶紧走吧,别在领导面前闹了! 这年头的人普遍热心又正义,不少男人也自发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帮着押送流氓。 赵为军还把麻花辫姑娘叫上了,当做目击证人。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场,原本密密匝匝的人群里都空了一块出来。 上级领导目睹了全过程,皱着眉:“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样的事!调戏侮辱女同志,必须好好审查!” 他不说,公社领导也是要狠狠收拾那个流氓男的。 谁懂啊家人们,今年难得是一个丰收年,各种农副产品产出也多,“社会主义大集”也比前几年规模大,他还专门请了县文工团的在大集后演节目,一切都搞得热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是打算向上级领导邀功的啊!! 结果呢? 结果呢?!! 只差最后一哆嗦了,出来这样个老鼠屎!! 他想让上级领导看的,不是这个戏啊! 公社领导此刻心死如灰,眼珠子都快恨绿了。 还有该死的赵为军,他是怎么维护现场秩序的!逼逼叨叨那么多干什么,直接押了人就走啊! 公社领导现在路过的狗都想咬一口。 上级领导又说:“那位女同志受委屈了,也要注意对她的安抚工作。” “那当然,那当然……”公社领导连连点头,勉强在脸上挤出个笑来,“我们一定会好好对她进行安抚工作。” 因为上级领导的关注,加上公社领导的怒火,案子很快就被判下来了——临近大过年的,那个耍流氓的男人虽然没有被直接判吃花生米,但也被发配到最边疆的建设兵团边的农场开荒种树治沙,要去多少年嘛……沙漠没变绿,人就不用回。 但是他被发配的是大西北,还是最荒凉、最广袤的那一块,当地还有这样一句话:十年九不收,即使丰收了,也就两口粥。 要等这地方变绿……这流氓男把自己种土里都不得行。 而且说的是“沙漠不变绿”,又没限定这一块的沙漠 ,总有没绿的沙漠,倒时候再丢过去! 除此之外,王雪还从公社得了一个崭新的铁壳暖水壶和一匹红布作为安抚。 要知道现在这样一个暖水瓶可要大几块呢,还不算要用到的工业券——乡下人结婚女方要是能带一个,那是顶顶硬气的嫁妆了;红布也难得,公社的供销社基本都没有,要买得去县里的供销社买,还难抢到,总得来说,这在东风大队,甚至怀旗公社,都是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要知道,即使是得了先进大队荣誉的该队大队长和村支书,年末了也就奖一个搪瓷茶缸。 考虑到王雪是个没嫁人的姑娘家,给她东西时领导并没说这是被耍流氓后的安抚,而是说这是给王雪帮助抓流氓的奖励。 这样一来,里子面子都全乎了。 王雪结结实实得了东风大队的人好一阵羡慕,本身就是个鼻孔朝天的人,现在更是很不得像个仰天小王八一样,走起路来脚抬得都快高过脑袋了。 至于赵为军,也因为被公社领导迁怒,原本是想给他一个公社武装部实权干部职位的,现在成了一个虚职——虽然职级工资不变,但没了实权,在这片水里也就是个面上光。 赵为军因此郁闷了很久,但孙婆子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在她看来,有钱还不用干事,天底下都没有这样好的事,所以一点都没闹。 她现在主要耿耿于怀的是王雪抓流氓得的红布和暖水壶——不要钱!白得的! 不就抓个流氓吗,谁不行啊!!!! 孙婆子眼睛都要红了,她当时也操场啊,怎么没人对她耍流氓啊! 上上次宋软抓人贩子她没撞上,上次刘活寡子一行人抓剩下的人贩子她也没撞上,现在王雪抓流氓,都在同一个中学的一个操场了,偏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别说帮着抓了,她看都没看见!! 凭什么啊!她也想得奖……啊不是,她也想见义勇为啊! 看见别人白得奖励,对孙婆子来说,就像是她丢了奖励一样叫人难过。 在这样几家欢喜几家愁的百态中,时间一转而过,终于到了新年。 第125章 怼精系统:我毒不死来…… 谁能不盼望过年呢? 虽然现在提倡过“革命化春节”,号召“移风易俗过春节,大年三十不歇脚”、“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但这些更多是较城里要上班的工人来说,对于农村没工作的农民们——尤其是东北农民来说,他们倒是想干活儿呢,可外边天寒地冻土都硬得跟水泥似的,能干啥啊。 最开始那几年强调“隔了春节的命”,不让点炮仗、不让贴春联、连祖宗都不让祭,一开始大家伙儿都老老实实的,但是毕竟是流传了上千年的传统,憋了两年,也不知道从哪个开始,反正从最开始的一两声炮响,到后面的噼里啪啦,就这样心照不宣的,又死灰复燃了。 反正这里是地处偏僻且大雪封山的东北农村,红小兵舞不到这里来,再加上这几年部分政策也隐隐有些松动了,就这样稀里糊涂,农民们心照不宣、干部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年气儿就这样又起来了。 从腊月初开始,东风大队各家就开始了各种锅响盆动地准备,到了这一天,即使是最抠门的人家,也狠狠心给买了一小盒鞭炮,小孩子们欢呼着在村道上跑来跑去,鞭炮声噼里啪啦的。 与之相反,知青点到底是安静了不少,毕竟不少知青点要请探亲假回去过年——比如韩珍珍,一到探亲假,撒丫子跑得可快了。 对此,大队长的态度是:允许回!快点回!最好全都回! 那批介绍信的动作,刷刷的,那盖章的动作,啪啪的,大队部的印章都快被他拍碎了。 他们东风大队已经有够多的卧龙凤雏了,这些分下来的知青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去好,回去好,少几个能人,也许能过个稍微消停点的年呢? 大队长抱有美好的期待。 东北这边不像宋软上辈子长大的地方那样流行三四点钟起来吃团圆饭过赶年,但各户人家也都起了个大早,熬浆糊,贴对联,做年夜饭,这边讲究大年初一、初二不扫地,会把财气扫走,于是从腊月二十四开始就会进行大扫除,今天还要扫最后一扫帚,这是“辞旧迎新”。 总得来说,东风大队各家各户在今天都忙了起来。 毕竟是穿越过来的的第一个新年,宋软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的,先简单地的在地上随便舞了两扫帚,然后打算明天把这东西焊死在墙角——也不是她迷信,主要是事关钱财,容不得大意。 财神爷财神姥,看看我,看我多虔诚,爱我! 但她向来不是个贤惠爱干活的,东一扫把西一扫把地挥了两下后嫌烦,转头开始骚扰金花和好事。 “新年新气象,新年穿新衣。” 她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举着大梳子给这俩玩意儿从头到脚梳了一遍,然后给金花的短脖子上打了个红领结,好事的长脖子上挂了一朵大红花,白围脖的脖子上那圈毛是它的特色,宋软想了想还是别挡着了,转头给它在尾巴尖绑了个红色蝴蝶结。 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三只红彤彤地站在一起,那小气氛唰一下就起来了。 宋软很满意,然后往炕上一歪——她今天干了好多活儿,好累,躺躺。 在炕上眯了一大觉,醒过来天色已经到下午了。 这一顿毕竟是年夜饭,也不能太寒碜,得提前一点准备。 宋软揉着眼睛从炕上坐起来,看着屋檐下的冰凌在暗下来的天色中反射出淡紫色的光,突然间灵光一闪: “系统,我给你熬紫薯紫米粥,粥在锅上烧的时候我们站到西边去,等炊烟飘过来我们深呼吸,这叫新的一年紫气东来;然后再放一把红枣,我们喝一口,就是新的一年大红大紫红红火火。” 怼精系统也是第一次和宿主一起过年,一边觉得兴奋一边又有些疑惑: 【这是哪里的风俗啊,我怎么妹听说过呢?】 宋软听着系统被带偏的口音,有点好笑——机械电子音染上东北调调,啧,这个冲击力,真的谁听谁知道。 但是她又不能明晃晃笑出声,这个要脸的系统会炸毛,于是咳嗽了一声,正经回答问题:“你当然没听说过啊,我刚编的。” 【……】 说起这个,宋软还有点沾沾自喜:“但你不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吗?我觉得我好有才华!” 怼精系统沉默地在公屏上扣出一个6。 【别人移风易俗,你直接创造风俗,革|命还是你一步到位啊。】 宋软义正言辞:“你懂什么,这叫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你就说你吃不吃吧。” 【……吃】 “哼。” 宋软昂着下巴,像个得志小公鸡一样踮着步子走到厨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紫薯和紫米,系统倾情赞助了一包红枣,食材准备完成。 大锅是要用来做大菜的,于是宋软翻出了小炉子,从柴房里抱出一抱玉米芯子——这是上好的焖饭煮粥的燃料。 很快,紫米和紫薯丁随着煮开的水翻滚,袅袅的白烟腾升而起,带着淡淡的米香。 宋软两步跨到炉子西边,白烟随着她动作带出的风飘过来,她猛地吸了一大口。 “快点,吸一口。”她在心里催促着怼精系统。 怼精系统猛地吸了一大口,但嘴上习惯性抬杠; 【封建迷信】 宋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真扫兴。” 她两步从厨房跨出去,把不耐烦甩着脑袋和尾巴的金花母子和好事赶了进来,按着它们的头,监督每只都吸了一口,又把它们赶出去——吸一口意思意思就行,可别把毛掉锅里了,忒埋汰。 别看宋软院里看上去挺热闹,但金花三只吃草的吃草、吃生肉的吃生肉、还有一个甚至没彻底断奶,根本凑不到一个碗里去,算下来真正吃饭的只有一人一统,但宋软还是认认真真地做了许多的菜,鸡鸭鱼肉摆了整整一桌子。 ——反正按照现在零下几十度的天气宛若一个天然大冰柜,吃不完放直接在窗外也不会坏。 宋软把所有的菜都端上炕桌,最后去端自己的紫米粥。 按理来说,都煮了这么久了,就是铁米都该开花了,宋软掀开盖子,却发现自己的粥还是粒粒分明,汤水也清淡,一点也没有前世在外面买的粥那样又黏又稠的样子。 毕竟是大过年的,还是寓意“红红火火”的自创菜,宋软还是有一点那么想把卖相弄好看点的虚荣心在里面。 “系统?”她小小声地在心里唤一声。 怼精系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 正好!! 宋软贼眉鼠眼地赶紧从系统商场买了一包小苏打,咵了两勺子搅拌进去——她听说过的,外面的粥之所以那么黏糊,都是因为放了碱面! 虽然专家说煮粥放碱面会破坏营养,但偶尔一次,即使是吃垃圾,也算不得什么! 给这具七十年代的身体见见世面,以后外卖时代才能波澜不惊如鱼得水呼风唤雨纵享添加剂。 宋软这么安慰自己,动作更坚定了。 白白的粉末很快融化在汤水中,宋软拿着勺子搅了搅让它们更好地相融,但是搅着着,她惊异地发现,她的紫米粥……绿了!! 还是亮闪闪的荧光蓝绿色!!! 宋软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不知道忙什么、现在终于上线的怼精系统一下子就看见了这锅绿粥。 它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纠结了半响,终于还是开口: 【因为我刚才说这是封建迷信,所以你想毒死我,是吗?】 【但我是神工智能来的,能吃毒不死。】 第126章 二合一这是吐出来的,还是拉出来 的?…… 宋软的勺子还放在这锅绿油油的紫米粥里。 但要不说科技的力量强大呢,两调羹的碱面还是放下去,紫米粥看上去陡然浓稠了不少。 她刚才只是掀了个盖子,没有把锅移开,炉子下刚添的玉米芯还燃着,里面的粥仍旧在缓慢地沸腾。 气泡从锅底上升,把浓稠碧绿的粥体顶起,在表面上慢慢推成一个个小圆丘,咕咚一下绽开,却连飞溅汤水都没有,浓浓的一块粥,像一块被戳了个洞的绿色水晶泥,白烟从里面冒了出来。 宋软:…… 怼精系统:…… 怼精系统迟疑了很久: 【粥……吐烟圈了?】 宋软恼羞成怒:“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这是,这是……” 她结结巴巴的,硬是没“这”出个二五一出来。 怼精系统发自内心地说: 【你有点做女巫的天赋,你瞅瞅这女巫汤,不少正经女巫还做不出你这个样子的。别人是做饭,你是做法。】 宋软便就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地绽出,争辩道:“什么女巫汤……什么做法!这是我的大红大紫粥!大红大紫粥!” 接连便是一串难懂的话,什么“不过是火大了”,什么“红绿一体”之类的,引得系统哄笑起来,厨房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怼精系统便问: 【我都不说红和紫了,你瞅这一块,它像粥吗?】 宋软的脸更红了,带着被质疑的不服气,用勺子挖了一坨出来,叫道:“怎么不是粥?怎么不是粥?我吃给你看!” 毕竟是自己做的,放了什么玩意儿自己心里都清楚,宋软从眼角瞄了一下这勺绿油油的粥,做了一个深呼吸,眼一闭灌进了嘴里。 怼精系统触角都竖起来了,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她看。 其实就是紫薯紫米和红枣,宋软还放了一点豆子做点缀,都是好东西,不看颜色的话,吃起来其实还是很不错。 宋软闭着眼把勺子放到灶台上:“你看,怎么不是粥?我哪里下毒了?” 怼精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宋软还以为它被说服了,正要露出得意的神色,突然脑子里响起了一段带着配乐的电视剧对白。 【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① 宋软:…… 宋软:………… 她气愤地睁眼,然后被泛着荧光绿的粥又震了回去,真看得人眼睛疼。 因为没从火上移开,原本就稠的粥又被煮了一会儿,仅剩的水分被蒸干了,豆子和大枣子被煮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小块一小块地与边上的米结成块,紫薯已经被煮成了糊粉状,在锅里呈现出一种半融不融的状态,怎么说呢…… 看着真的好像一团黏糊呕吐物,还是绿色的。 宋软沉默了。 宋软移开目光。 “给金花吃!” 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金花堂堂一个虎,吓出了鼠的吱嗷声,难得叼拖着白围脖,嗖一下窜到了卧房里,还一爪子把门给踢上了。 ——它就剩这一个崽了啊!平时再怎么欺压,也不能死在这上面啊,这多憋屈! 宋软强撑着:“啊,我忘记金花是肉食动物了——给好事吃!” 好事蹬蹬瞪连着后退三步,脖子上的毛都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自己的小驴棚,长嘴巴子一杵,门碰通一声关了上去。 怼精系统没忍住,在她脑海里噗呲笑了出来。 宋软:…… 她正不高兴地噘嘴,突然灵光一闪,一拍脑袋:“系统,这是我给你做……” [管理员提示:您的系统申请下线半天,在此期间,宿主交易需求需在系统商城自助处理] 宋软:…… 一个二个的,都是什么人啊!一点没有相互分享的友爱精神! 但毕竟都是好好的粮食,只是样子怪了一点,但毕竟是宋软亲手做出来的,确实是没有毒的,宋软愁眉苦脸地看着绿粥好一会儿,最终勇敢地做出决定:她来吃!! 在这个缺衣少食大家都吃不饱的年代,浪费粮食实在是叫太叫人良心不安了。 宋软眼一闭脚一蹬心一狠,找了块湿抹布就打算把锅端到炕桌上去——配料都是她一样一样亲手放的,不会有毒的,她来吃!! 绿色怎么了,绿色是生命的颜色,是鲜活大的颜色,是希望的颜色,是……呜呜呜呜。 正巧这时,门口咚咚咚地传来敲门声。宋软眼睛一亮,像是逃避死刑一样,啪一下丢下抹布,撒丫子跑过去开门。 “谁呀?” 一开门,看见正贼眉鼠眼四处张望的孙婆子,手上拎着一个空饭盒,见她开门,眼睛亮了一下。 “小宋啊,我家酱油没了,家里正赶着做饭呢,我找你借点酱油。” 说是来借酱油,却拿着一个巨大的空碗,就是打的什么主意简直是一目了然——反正宋软一眼就看出来了。 孙婆子被宋软了然的目光从上到下地一扫,心中有些发虚,想到今天可是年三十呢,随即又把胸脯挺了起来。 大过年的,宋软还能打她不成?! 她可是知道的,宋软这死馋丫头最不愿亏待的就是她那张嘴,不年不节地都天天吃好的,那香味儿一阵一阵地往他们家飘,现在可是过年,不知道要做多少好吃的! 一个黄毛丫头,吃那么好干什么? 最可气自己天天吃那么好,却连一点都不给旁人分,真是不友爱邻居、不尊敬老人,太自私了! 孙婆子一个贪便宜成性的人,边上坐了这么大座金山这么久却一直连点光都没沾到,早就不舒服了,今天势必要挖一块下来! 孙婆子雄心壮志、斗志昂扬、雄赳赳气昂昂。 宋软一打眼就知道这个奸猾的老婆子要干嘛,她也不是乐意吃亏的,而且这次一给,万一得了甜头下次又有模有样地再来要呢?绝对不行! 宋软双臂一抱就要进入战斗模式,突然一顿。 她又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孙婆子,目光 重点落在她手上的空饭盒上,,眼珠子陡然放亮,像黑夜大海里的灯塔,像是矿井下的矿灯,像炮楼上的探照灯,散发出灼灼的光亮。 你看这个大空饭碗,是不是刚好能装下她那锅绿粥! “孙婆婆呀!”她脸上不自觉就带上了笑意,声音也夹了起来。 孙婆子第一次得到宋软如此热情的接待,整个人都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身上有点毛毛的,连上手的饭盒都似乎重了不少。 但她是谁,纵横东风大队的头号人物,卧龙凤雏里的南波万,虽然宋软确实有点厉害,但她多活了这么多年,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多,还能叫她一个小丫头震住了? 孙婆子这样想着,把心头那点不对劲压下去:“小宋,酱油……” 宋软的脸上挤出个和煦的微笑,看上去温柔又贴心:“是这样的孙婆婆,我家也没酱油了,但这大过年的,也不好意思叫你空手回去——这样,我煮了一锅粥,你要不带点回去?” 孙婆子在听见没酱油的时候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听见宋软说有粥,脸上的表情又转了慈爱,那叫一个变幻多彩。 “哎呀呀,这可是真是太是那个了,小宋你是这个。”孙婆子给宋软比了个大拇指,兴冲冲地跟着她向厨房走去。 路过门关得紧紧地卧房和驴棚也没有察觉不对——东北冬天死冷死冷的,门要是不关紧,那风能把你吹成棒棒冰。 宋软在路上给孙婆子打预防针:“孙婆婆,我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做饭的手艺不是很好,味道也可能差一点,你多担待。” 孙婆子大手一挥:“没关系,我孙小花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味道什么的没关系,熟了就行,没熟我就再回去煮煮,小宋且你放心!” “绝对熟了,”宋软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她殷勤的打开厨房门:“那孙婆婆你快进来,快来。” 宋软毕竟用的都是好米好粮,又在火上咕嘟了这么久,一进门,还是能闻到淡淡且清新的米香,夹杂豆子和红枣的甜味儿。 ——就,乍一闻还是挺有欺骗性的。 孙婆子眼睛一亮:“小宋你大气!是个好姑娘。我今天正好有点想喝粥,你给我多打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上的大碗凑了过来,舔着嘴唇,看上去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好姑娘宋软生怕她看清了实物图反悔,连忙找出个大汤勺,一个海底捞的大动作,满满的一大勺快准狠地落到了孙婆子的碗里。 满满当当的分量,孙婆子只觉得仿佛手上突然多了两块大青砖似地,手被压得往下一沉。 但她一点不高兴的情绪都没有,整个人欢欢喜喜的,沉点好啊,沉代表拿的多啊,不要钱的东西,当然越多越好啊! 她甚至得寸进尺地开口:“小宋,你给我多打点,我就爱吃……” 看清了碗里的东西,说话的声音迟疑着越来越低,到最后消失了。 宋软一点被冒犯的感觉都没有,她甚至就等着孙婆子这句话,见人似乎有点傻眼怕她反悔,眼疾手快又舀了一大勺,啪叽一下再次落到饭盒里。 她刚才一听见敲门声就欢欢喜喜地出去了,完全忘记了把锅从火上端开,粥在火上咕嘟咕嘟,最后的一点汤汁也被收干了,稠得插根筷子都不会倒,宋软一勺子下去都险些没搅动。 浓稠黏糊成这样,像是刚被用水调和过的水泥似地,牢牢地堆在孙婆子的碗里,都冒尖了,也一点没有流开的意思。 宋软见孙婆子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连忙又刮刮锅底舀干净最后一点,“啪”得又是一勺。 连着三大勺下去,孙婆子碗里的东西已经冒了尖,而且硬是一点都没有像正常粥散开溢出的架势,各粒米都精诚团结地牢牢粘在一起,金字塔一样屹立不倒。 这副画面怎么说呢,有点像后世一副表情包,就是那个——“是我冒饭了.jpg”。 不过是绿饭。 孙婆子看着这个浓稠的、蓝绿色的、黏糊糊的、里面还有一团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但是能看出来不少结块的大坨小坨、还夹杂着因为有点糊底而形成的黑色末末,的脸上的表情和这碗饭一样丰富多彩。 她难得有些生气:“小宋,大家都是邻居,我是来找你借个酱油,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给就算了,你把你吐锅里的东西装给我,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什么话!”宋软当场大着个嗓门跳脚反驳,“这是我刚煮出来的……紫薯红枣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煮久了还是怎么的缘故,加上糊底的黑色,原本的亮闪闪的亮绿色转成比较暗沉的墨绿色——这是比较文雅的说法,粗俗一点的可以叫它屎绿色。 孙婆子看着手上这一盆生化武器——小鬼子当年丧良心放毒气弹,应该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宋软见她沉默着,俩忙找出小调羹单独舀了一点,塞到自己嘴里。 “孙婆婆你看,是好的!里面都是好东西,紫薯紫米红枣大豆……都是精贵粮食,是我放了点碱面,所以才呈现这个样子!能吃!” 孙婆子见宋软真敢喂自己,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手里的粥,这才勉强相信这玩意儿确实是人类食物。 但这实在是……她活了这么多年了,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婶儿的啊。 宋软见麻雀毛都要扯两根的孙婆子都开始犹豫了,生怕她不接盘了,连忙加重了砝码——从橱柜里摸出一个鸡蛋,在桌沿边一磕,打进了孙婆子的碗里。 鸡蛋眼见着就要葱金字塔上滑下来,宋软连忙抽出筷子往里面搅了搅,鸡蛋被搅散,又被滚烫的粥体烫熟,呈蛋花装点在绿色水泥塔里面。 啊,本来应该算装点的,但是蛋花这么一加进来,黄的,绿的,黑的,絮状的,成团的,颗粒状的,半消化状的……孙婆子的脸和手里的粥一样复杂难言。 确实都是好东西,但是,但是这个样子…… 宋软好不容易甩开了包袱,才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忙不迭地把人往外面推:“孙婆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吃团圆饭了哈,我就不耽搁你了。” 她连拉带扯地把扔拽到了门口,哐当一下关上了门,赶紧走吧您! 门一关上,她得意地插着腰无声大笑:哈哈哈,她真是个天才! 甩开了叫人心塞的女巫孟婆粥,她脚步轻盈地往自己屋里走去——吃好吃的去喽!哎呀呀,孙婆子这个邻居,有时候还是蛮有用的嘛! 门口,孙婆子抱着手里的沉甸甸,神情恍惚地往家里走。 铁蛋天天趴在墙角闻宋软家的菜香,早就对宋软家的菜心向往之,见奶奶端着一大碗堆尖的回来,忙不迭就跑了过来。 “奶!奶!你要到了什么好吃的……?” 他看清了孙婆子手上又黄又绿的膏体,整个人都震惊住了,小嘴张成为O型,被吹过来的冷风一呛,咳咳咳地直咳嗽。 “奶,你把猪草糊端过来干什么?”他震惊地问,“这是吐出来的还是拉出来的?” 孙婆子被孙子这么一点,终于想起来这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是什么了,但听到后半句,整个人脸色一黑——毕竟是她端回来的,这样说的好像她多不挑、什么脏的臭的都要似的。 “胡说八道什么,这是紫薯红枣粥!”她维护自己的尊严,“好东西呢都是!宋软还专门往里面打了个蛋!” 铁蛋犹豫地凑过来,看了一眼,又跑开了:“奶奶你骗人,哪里有”紫“和“红”?它是绿的!” 孙婆子支吾了一阵实在解释不了,把粥往炕桌上一摆:“废话那么多,赶紧去叫你娘和叔婶们来吃饭!” 铁蛋看着那团绿玩意儿,小脸皱得跟像是提前进入八十岁似的,扁着小嘴去叫人。 毕竟家里有个转业干部,条件也不差,又是过年,孙婆子这顿饭准备得其实还是很丰富的。 酸菜粉丝炖猪肉、萝卜炖咸鱼、酱黄瓜炒白菜、还有一大盘饺子,谁看到都得夸一句好丰盛的年。 ——如果不看中间那一盆绿油油的糊膏状玩意儿的话。 赵为民趿拉着鞋子走进来,一眼就被那一点绿吸引了注意力,他一个哆嗦,差点把鞋甩飞了。 “娘,娘啊,今天是过年诶。”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常言道爆竹声中一岁除,他娘这是想把他们除了? 不止是他,其余几个刚走进屋的也是有一个算一个瞪大了眼。 孙婆子看着那盆屎绿色玩意儿也是扎眼得很,正气不顺呢,闻言横了他一眼:“不过年哪个给你准备这么多菜?” 赵为民上了桌,努力想离那盆东西远一点,它摆在四方桌的正中间,坐那里都一样能看见。 他想问,但看着孙婆子气势汹汹的脸色,又默默闭嘴了。 没关系,一会儿不夹就行了。 他这样安慰自己,打算一会儿专攻其他菜。 很显然,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一直吃到尾巴,除了咸鱼因为“年年有余”的寓意还剩 了头和尾,其他菜连汤汁都被蘸干净了,只有摆在中间的绿糊糊硬生生一滴都没少。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若无其事且心照不宣地挪开了目光。 好歹是自己专门去要的,这样一口不吃,显得她是显得蛋疼多事干白工一样。 孙婆子心里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劲儿,看着儿子儿媳们放了筷子就要走,她手往桌上一拍: “好日子才过几天,连本都忘了不是?这粥里有米有大枣有鸡蛋,个个都是好东西,就因为难看些,挑三拣四不吃了?” 她声音很大,像是也在说服自己似的:“都给我把碗伸出来!” 老赵家众人:……别,别吧,娘,这真不是简简单单难看的问题,这个,这个…… 奈何孙婆子乾纲独断心意已决,左手端起粥碗,右手从炖猪肉的盆子拿出汤勺,一人一勺地打到了他们碗里。 老三最惹她生气,给打一大勺;老三媳妇也不是个好东西,也来一勺满的;老二是干部,以后还要靠着的,给一勺小的……这样一分,最后只剩下小半口的量,她心满意足地倒进自己的碗里。 “我和你们一起吃!”孙婆子义正言辞地说。 老赵家众人:…… 众人捧着饭碗,碗离嘴边越来近,脸上的表情就越宛如就义。 铁蛋看着这团黑绿中带黄的糊糊,终于还是忍不住,嗷得一嗓子哭出来:“奶,奶,我不想吃绿屎。” 第127章 宋软这个手艺,就该给…… 铁蛋这话一出,老赵家的饭桌上出现一片屎一样的沉默。 其实大家心里都觉得像,只是考虑到在饭桌上呢,一个个生忍着,但被铁蛋这样明面上一说,就像是被捅开了一层遮羞布,啊不是,遮粪布,那个味腾一下就上来了。 一众人盯着碗里的东西,只觉得刚吃下的饭在肚子里翻涌,跟喷泉似的直冲喉道。 呃,不能吐,刚吃的都是好东西呢,还有肉! 孙婆子瞪眼:“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这可是上好的紫薯紫米粥,这,这,这……” 她这不下去了,干脆破坛子破摔地一瞪眼:“都给我吃!都是好粮食,不过是样子丑了些——这是什么大事?前些年我们还在啃树皮呢,几天好日子把你们过飘了是不是?” 她看了一眼碗里的绿糊糊,一闭眼一咬牙,身先士卒地嘴里一灌,然后把空碗一放:“这不就吃完了!我是你们娘,还能害你们不成!” 诶哟,不能多说,一说话就想吐。 孙婆子抿着嘴,威严地看着其他人。 见自己娘都敢身陷屎足了,众人一个个苦着脸,眼一闭鼻一屏,咕嘟咕嘟往下灌。 倒地都是苦日子淌过来的,哪里舍得真看着粮食浪费? 但铁蛋还小,说啥都不肯吃屎,陈桂芬出于对唯一儿子的母爱,把他的粥倒进了自己碗里。 吴建国眼睛一亮,马上有学有样地咵嚓一下把自己的倒进了赵为民的碗里:“你是当家的男人,你得多补补,这可是娘特意弄的好东西,我一个女人家哪里敢吃这么多?” 赵为民好不容易把屎糊糊灌了一半,结果现在哐叽一下天降另一半,一朝回到解放前,整个人都麻了。 他睁着一双死鱼眼盯着吴建国看:你叫我补,就是拿屎汤子补? 刚才吃鸡蛋吃肉怎么没见你让呢? 吴建国目不斜视。 一边的刘小娟见状眼睛一亮,看着皱着眉头硬咽的赵为军,都顾不得他的威严了——现在没有什么能比屎汤子更威严的——嚓一下把自己碗里的绿汤倒进了他碗里:“弟妹说的对,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得多补补。” 赵为军:……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一直对他贤良体贴的媳妇,刘小娟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对、对不起,但是,但是这个真的不行。 孙婆子还在从刚才的伤害中缓劲,懒得管他们这些小心思——反正最后把终于把绿糊糊归零了,满意地说:“这不就吃完了?” 老赵家众人一个个面色如便在喉。 孙婆子说到最后也有点犯恶心——这宋软什么做饭手艺啊,她要是早生几年,就该把她投放到鬼子营里,就给他们做,杀伤力能顶一个师! 这边,甩开绿糊糊一身轻松的宋软一点也不知道她的作品给老赵家带来多大的伤害,她兴致勃勃地对着桌上年夜饭,那叫一个岁月静好。 丢开了污染源,家里的三只也愿意重新接纳她了,开房门的开房门,开棚门的棚门,又愿意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的共同呼吸了。 宋软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地决定原谅它们。 毕竟都是一家兽,宋软她也给它们准备了年夜饭,好事是一捆从系统商城里买的青草——要知道在东北不像南方,即使是冬天也会有不少的“草坚强”泛着绿意,东北的冬天,那是确实一片冰雪的荒芜,野外别说绿草了,批发绿帽子野战鸳鸯们在这会儿消停——毕竟现在的野外,是真的会冻掉的! 好事已经啃了很久的干草秸秆和豆子了,乍一眼看见这样鲜嫩多汁的青草,整个驴高兴地“嗯嗯”直叫,宋软还给它掺一小叠方糖和没吃完的小饼干,那叫一个丰盛。 金花和白围脖则是一大一小两盆新鲜的兔肉掺牛肉,以及各一盆两虎最爱的内脏——不过这玩意儿味道大,宋软打算一会儿把它们赶出门外吃。 当然,即使生肉和干草味道没那么大,宋软也没让这三只上桌——万一这三只吃嗨了又是肉汁又是草屑地到处飙,她还吃不吃? 在这里尤其点名批评金花这狗玩意儿,她考虑到金花是野生动物,为它的健康考虑不给它吃人类食物,结果这玩意儿无师自通地发现它舔过的东西她不吃,只能洗洗给它吃后,小动作就开始了! 上次她包了整整一屉牛肉包子,都蒸熟了摆上桌就准备吃了,忘记拿醋了回厨房拿,起身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掉了一个。 本来也就是一个包子的损失,掉了也就掉了,结果金花这个鬼精灵的狗东西一个箭步冲上来,“乖巧”地叼着包子给她放回盘子里! 还舔了一下嘴!还飙口水! TMD直接一盘都不能吃了,但这破虎还是“一片好心”,你还不能扇它! 宋软最后是铁青着脸,把包子拿水洗了喂给金花这狗东西。 满满一屉啊!牛肉包子啊!她第一次包出那么好看的褶子——谁要这玩意儿多嘴了? 气得宋软七窍生烟,于是从此吸取教训,立下家规——吃饭的时候金花不许上桌! 金花看着地上的一盆肉,再看看宋软炕桌上香喷喷且种类丰富的年夜饭,蠢蠢欲动地舔了舔嘴巴子。 然后就看见宋软状似无意地把手抬起来了——扇虎的手心朝上。 金花悻悻地收回目光,不让吃就不让吃,当谁稀罕,它其实也不是很想吃好吧,小气的凶婆娘! 见最心怀不轨的那个消停了,宋软满意地把手收回来,瞅瞅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宋软拿出四个铝饭盒,一个装了满满一盒饺子,一个装了一些诸如排骨炖肉这样的大菜,一个装了半只剁好的烤鸡,最后一个装了一条炖鱼,一一把盖子合上了用厚围巾裹好,再用网兜挂住,里面塞了几个苹果,眼睛在地上的三个倒霉蛋身上移来移去。 金花还沉浸不能吃宋软的菜的悲伤里呢,耷拉着耳朵趴在爪子上一动不动,乍一看上去很是乖巧。 好事替宋软送过韩珍珍,已经有一定经验了,一看宋软这贼眉鼠眼的样子就觉得不好,头一低就要开始啃草,意思是正吃饭呢,别叫我。 它这一动,就在三只中就显出来了。 很好,就你了。 宋软的目光落在了好事身上,痛彻心扉:“大家都没有动筷子,你一个驴就先吃了,你有没有礼貌!” 好事:??? 好事本来就长的驴脸拉得更长了,脸上的毛毛是黑色的——一如它此刻的心情,爱咋地咋地吧,你要干啥就直接说,不用这么兜弯子。 宋软把网兜子 挂到好事的背上,用带子捆严实了:“送去山脚那个学校里去,就是我们之前经常送过柴火的那家,我知道你认识。” ——至于为什么敢叫好事一个驴单驴去,是因为范玉英和她说了被下放的其他人的情况,都是比较清高性直的老知识分子,没有那种奸恶坏心的,所以只要不叫外人看见就成。 但是现在过年呢,大队的其他人都在炕上吃团圆饭,谁会出门? 就算真的有人出门看见好事一个驴也没啥,反正大家都知道她家好事喜欢满村溜达凑热闹,就算在路上看见它也见怪不怪——管天管地还管到看热闹的驴身上去了? 只要她人不在,那就是好事的个驴行为。 好事愤怒地蹬了蹬腿,它不认识!! “给你十颗大白兔奶糖。” 好事撅蹄子的动作一顿,斜着眼睛看宋软,也、也不是不能认识。 “再给你五颗水果糖和一个苹果,再墨迹就没有了。” 好事轻盈地一转身,哒哒哒哒地就往外走。 山脚那一家是吧,认识认识,熟悉的很! “快点去快点回来,我们等你吃饭哈。” 宋软取下了它脖子上的铃铛,给它开了大门,好事四个蹄子倒腾地飞快。 它天天溜溜达达地东家长西家短地看热闹,哪个人是哪家的比宋软还清楚,毕竟宋软之前要上工,现在天冷了不愿动,但是好事可没这些顾虑。 它一头腿才好的小驴上什么工?至于冷不冷的问题——它本身可是本地土生土长的物种,祖祖辈辈适应进化出的抗寒基因在这,毛厚得像毯子似的,哪里像宋软这脆皮人类似的还怕冷? 它小步子走得踢踢踏踏的。 学校里,下放的老师们也在准备过年。 虽然是被下放改造的“臭老九”,但是能一直挺到这个时候才被下放,还是被放到东风大队这样相对富裕平和的村子而不是各种边疆农场,都是本身没有什么错、而且外头还有两个人能帮着周旋的人。 现在天寒地冻的社员不乐意出来,大雪封山红小兵也舞不到这里来,没什么人找他们麻烦,所以他们的日子还是比较好过的。 ——这个好过是相较于其他被下放的人来说,这个时代的主旋律就是艰苦,尤其他们还是被下放的“坏分子”,大队给他们拨一点麦麸糠皮陈米叫他们不饿死已经是格外厚道,毕竟按理来说,他们这些接受改造的坏分子是白干活儿连工分都没有的。 不过毕竟是过年,大家都还是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东西,不过大多是野菜干一类的山菜,最好的是也不过是在山上捡到的死雀儿,好歹也算肉,剁了放到汤锅里,一人尝一点味。 范玉英也贡献了两个玉米饼子,一起煮到汤锅里搅碎了,叫糊糊浓稠了不少。 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大家一人分了一碗,围坐在一起吃。 偶尔聊上个一两句,但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范玉英安安静静地喝着糊糊,突然听见门口传来的熟悉的“嗯嗯”叫声,在夜风中并不明显,但范玉英一下就听出来了。 她走出门,就看见一头背上背着几个饭盒的小驴嚼着嘴巴子正看着她,见她来,急切地把背往她身上一拱,快点拿走快点拿走,它也要回家吃饭了! 看见这样的小驴,范玉英僵硬的脸上也流出一抹笑容,她伸手把网兜从好事身上拿下来,摸了摸它的头:“谢谢你的主人。” 好事不耐烦地打了两个响鼻,转身就走。 麻烦的两脚兽!奴役小驴!它现在看见两个脚站着的都不舒服! 范玉英看着小驴踢踢打打地走了,也提着饭盒往屋子里走。 “给大家加点菜。”她把饭盒放在中间。 其他人也都知道她和宋软之间的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笑了笑:“那我们就厚着脸皮沾沾你的光。” “哪儿的话。” 范玉英这段时间脸上的肌肉绷地僵住了,听见老人的话,也忍不住流露出一点发自内心笑意。 “她确实是个好学生。”她抱着沉甸甸的饭盒,只觉得暖意一直涌到了心里。 第128章 二合一你TM在系统休息室放烟花??…… 好事顶着被西北风吹凉的毛毛回到家里,宋软对它进行了热烈的欢迎——具体表现在拍了拍它的驴头。 好事斜着眼睛看着她。 少搁这装模作样的,把糖给它!这是它的劳动所得! 宋软依照承诺把糖和苹果放到了好事的那一份年夜饭上,好事这才打着响鼻退回去。 宋软喝不惯东北的又烈又辣的烧刀子,也怕醉,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南方常见的甜米酒,也给系统倒了一杯,一人一统慢慢地啜着。 米酒在火上温过,喝起来丝滑得像云朵织成的绸,轻飘飘地从喉头间滑落,很是好喝。 宋软一杯喝完,又给自己满上,系统虽然统不能出来,但能把喝完的杯子跟着递出来,两个酒搭子喝上了头,一句接一句叽叽呱呱地聊着,宋软又开了一坛子酒,一人一缸地满上。 酒不是很醉人,宋软觉得她意识很清醒,浑身上下很舒服,飘飘然的连带着灵魂都跟着被拽到云间,隔着朦胧的云烟看世间。 怼精系统也喝飘了,拿茶缸子当话筒吹嘘自己的战绩 【我跟你说,我当年可是以全局第一的成绩考上时空管理局的,然后被分到了这个新开的部门怼精系,成为了第一个怼精系统,我的编号可是001!你知道这是啥概念不,我就是把时空管理局炸了他们都不能开除我!】 宋软呱唧呱唧鼓掌:“你可真厉害,怪不得我总感觉你底气特别足。” 怼精系统已经飘了,嘎嘎笑着大爪一挥 【哪有哪有,主要是能力摆在这!所以你也别怕,大胆舞!我给你垫着!】 宋软抬起茶缸子往空中一举,像是隔空与怼精系统干杯,那叫一个气势恢宏:“舞!” 两个喝飘了的光喝酒不吃菜,炕桌上的菜还剩了一大半,底下那三只吃起东西来风卷残云,金花很快把自己的那份饭吃完,饱了,但还是有点馋,见宋软葛优躺在炕上,涎皮眯眼地就把大爪子搭到了炕沿上。 嘿嘿嘿,饭饭,嘿嘿,悄悄伸舌头舔——诶诶诶?? 刚才还嚷嚷着要“舞”的宋软正放了话有点空虚呢,一低头就看见两只大爪子搭上来了,就跟那些伸手要跳广场舞的前奏一个样,当即眼睛一亮,整个人从炕上艰难地竖了起来。 “金花,我们来跳舞!!”宋软兴致勃勃,握着金花的两个爪子下了炕,“系统,给我们放个歌儿!” 怼精系统啪地按了一手《好运来》。 金花:??? 它舌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整个虎已经被迫两脚站了起来,从四足行走生物一下子被迫飞速进化成两脚站立。 嗷嗷嗷嗷嗷? 它瞳孔都放大了两圈。 宋软牵着它的一只爪子,把它的一只搭到了自己肩膀上,空出来的那只手搂住金花的腰,起步,跳! 她其实不会跳舞,但是她听过那个著名的小品,她打算跳探戈。 “探戈就是~蹚啊蹚着走~三步一顿啊,两啊两回头!” 她半抱着金花,前进!后退!走弯线! 金花踉踉跄跄,整个虎柔弱无依地被迫跟着前进后退。 很快,她就不满足这简单的动作了,她搂住了金花,脚下站稳了,嘿,一个猛子翻了下去,看她下腰! 看她整个大的!! 怼精系统呱唧呱唧鼓掌: 【好!这个腰下的到位!跳的好,给你打赏五十怼精值!!!】 宋软一个旋转,整个人就像个不倒翁似的又弹了上来,松开抱着金花的那只手,优雅又潇洒地鞠躬做了个屈膝礼:“谢谢,谢谢。” 嗷嗷嗷嗷!! 金花整个虎都吓蒙了,一只爪子被宋软牵着,两条站着的腿颤颤,这个凶婆娘是不是终于癫了啊? 跟个蚂蚱一样跳来跳去就算了,刚才嗖一下就跟脊背断了 一样耷拉下去了,现在又日一声弹了起来,还在这笑笑笑…… 这个两脚兽癫了啊啊,救命啊,好吓虎,谁来救救虎啊!! 它嗷嗷嗷嗷嗷嗷。 宋软反手抱住了它,随着音乐摇摆起了身子:“对面的朋友嗨起来!!!” 金花嗨不起来。 金花快嗨过去了。 它惊恐地望向好事和白围脖。 好事和白围脖蹬蹬瞪退到角落,给她们留出一片舞蹈的空间。 金花:心死了,真的,它要碎掉了。 当然,宋软自诩自己是一个雨露均沾的公平人,拉着金花转了两圈之后,又平等地骚扰白围脖和好事。 喝了酒的宋软比过年的猪还难按、比峨眉山的猴儿还精力充沛,以一己之力把三只都舞趴下了,这才意犹未尽地重新上炕。 同样喝飘了的怼精系统眼盲心瞎地给她鼓掌: 【好!跳得好!有活力!新的一年朝气蓬勃!!】 宋软当即海内存知己地一举杯:“你也是!” 一直闹腾到十二点的时候,东风大队各处传来了爆竹声。 原本,这种类似枪响的声音金花应该是很怕的。 但是,被宋软这么又舞又闹地一折腾,累得差点跟狗一样吐舌头了,整个虎宛若一滩大咪咪液体一样均匀地铺开在地上,烂泥一样一动不动。 宋软把一直在锅里温着的饺子端上来,开始给大家分饺子。 好事是胡萝卜玉米馅儿的,金花和白围脖都是牛肉馅儿的,这三只的饺子是宋软专门给它们做的,宋软一点调料都没有放,甚至连葱姜蒜都没有搁,主打一个原汁原味。而且也没有多给,一只也就被分了两个饺子,主打一个节日氛围和参与感。 怼精系统倒是得了满满一碗,牛肉胡萝卜韭菜鸡蛋什么馅都来了一。宋软按照她们那儿的习惯把饺子和汤装进了一个碗里,还往里面放了一点酱油和辣椒,香喷喷。 怼精系统捞了一个饺子出来,一咬,嘎嘣一声,宋软听见了脑子里传来的一声脆响,像是金属断裂的声音。 她时刻准备着的“吃到硬币来年幸运”堵在了嗓子里。 她有些迟疑地问:“统,你是把那个硬币,咬碎了吗?” 怼精系统难得一言不发地沉默了。 宋软由衷地说:“你牙口真好,真不愧是神工智能。” 怼精系统恼羞成怒:“咬碎了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也有一个新年风俗,叫碎碎平安!” 碎碎平安,好像说的不是这个吧? 宋软抠了抠脸,但感受到怼精系统的炸毛气息,还是明智的决定按下这个话题。 怼精系统竖着触角警惕了半天,见宋软贴心地没再揪这个话题,这才悄悄地送了一个口,慢慢放松下来。 它看着手上被咬成两半的硬币发了一会儿呆,小心翼翼地找了个流光溢彩的盒子把它装了进去。 这是它收到的第一个新年硬币诶。 吹完了饺子,宋软从怀里拿出一摞红包,开始给大家分新年礼物。金花一个,白围脖一个,好事一个,系统一个。但“四”不好听,她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个。 毕竟屋子里除了她其余四个都不是人,所以红包的内容也有所调整,好事是一个漂亮的小铃铛,金花是一朵小金花夹子,白围脖是一个精致的机械小球,可以拉开成一只镂空的大球,上面还有密密的流苏装饰,很是好看,白围脖一到手,就欢天喜地蹬着玩儿去了。 刚刚才被蹂||躏的金花虽然觉得宋软这癫婆娘不是个好东西,但是看见金光闪闪的小金花还是很喜欢,扬着大脸叫宋软给它戴脸上。 至于好事,戴上新铃铛后一直在那边晃悠脖子呢,不大的房间流淌着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宋软含笑着三只各自闹腾的驴和虎,又摊平了手掌,把最后一个鼓鼓囊囊、用红纸包住的加大版红包放在上面:“系统,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怼精系统有些惊喜,又有些不自在: 【我还有啊?】 宋软把红包往上扬了扬:“也谢谢你呀,陪我这一年,让我在这个新世界里站稳脚步,鼓励我减少内耗,很高兴认识你,也谢谢你这一年的照顾,新年好!” 怼精系统别别扭扭地说: 【什么东西还搞这么煽情,真的是——新年好。】 宋软对怼精系统地别扭傲娇已经很了然于心了,也不执着追问,笑眯眯地往墙上一靠。 她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又从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片漆黑,以及随着夜风若有若无地传来的硝烟味,有点遗憾:“都是鞭炮,没有那种大的烟花。” 脑海里的怼精系统正悄咪咪又飞快地红包,动作很小心,发现里面是一顶宋软亲手做的红色带兔毛球球的小帽子,再悄悄对比金花几个收到的是宋软从商场里买的礼物,整个统更高兴了。 它地把帽子戴上,小心的把两个触角从特意给它留的小洞里掏出来,美滋滋地照着小镜子欣赏,一边欣赏,一边轻轻地摇头,帽子上缀着的白色小球一晃一晃的,它的小触角也跟着一颤一颤。 听见宋软这样一说,回过神来 【你想看烟花?】 宋软眼睛瞪大:“你有啊?” 随后响起了什么,又有些失落地摇头:“算了,你有我们也不能放。” 这个年代烟花不像后世那样寻常,毕竟刚刚才勉强管上温饱问题,全国上上下下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抓紧各种生活必需品的生产呢,各处都紧巴巴的,相较之下,烟花生产就显得没有那般重要紧迫了。 即使生产出的那一点点烟花,也一般拨给大单位做庆典或者是用到国庆活动上去的,普通老百姓很少能买到——当然也不会买,一挂大鞭炮也才三毛多一点,大烟花可就翻倍翻倍再翻倍了,炸的时间还不如挂炮时间长,就那样砰砰砰几下,比三十年老羊委的冲锋还短,多不值当。 这年头,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要是搁这一放,不是明晃晃告诉别人她有问题吗? 毕竟放烟花可不像吃肉,你偷偷摸摸吃了也就吃了,最多身上留点味叫鼻子灵的闻出来,但反正又没有抓到现行,也就那么过去了。 放烟花可不一样,又是响又是光的,还会往天上飞着炸,聋子可以看到瞎子可以听到,又聋又瞎的还可以闻出硝烟味,简直就是追着探照灯跳舞,粪坑里打灯笼,找死(屎)啊。 宋软虽然有点醉了,但对于这种要命的危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敏感度的。 她忍痛拒绝:“算啦,算啦,再等个几年,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看了。” 这样一说好惨啊。 怼精系统当即热血上头,头上兔毛小帽的绒球晃来晃去,它按住不叫帽子掉下来,一边义薄云天地说; 【没事,你且看我的!你把眼睛闭上。】 宋软也确实想看烟花,兴冲冲地把眼睛闭上,心中很有些期待。 也不知道的它一番怎样的操作,宋软直觉得眼前一黑又一 亮,整个人像是来到了一个房间里,一个头上两个触角间顶着一顶兔毛球小帽的光团漂浮在空中,上上下下飞着。 很显然这个是怼精系统。 宋软看了一眼它牢牢戴上的兔毛帽子,眼睛弯弯地笑了一下。 好在怼精系统现在正兴奋着呢,没有注意到,不然肯定恼羞成怒地炸毛把她踢出去。 【我把你意识拉到我的休息室里了,外面不能放,我们在这里放。】 怼精系统一边解释着,手上唰唰唰一顿操作,身边多出了一排排大箱子,齐齐地码在墙角,除此之外,还有仙女棒、孔雀开屏这样的小烟花,还有宋软不认识地另一些造型看上去很奇异的烟花,总之,种类十分丰富。 【来,我把休息室灯关了,我们放烟花!】 怼精系统兴致勃勃地给宋软递了一支线香一样的引火棒,然后啪踏一下把灯关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是真真正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唯一的光源就是在宋软身边上下飘的系统光团。 怼精系统哎呀了一声, 【这样看着不是很真实,你等等,我调个旷野星空模式。】 宋软还没反应过来,怼精系统又是啪啪啪一阵操作,房间一变,墙壁和天花板都淡去,转而出现的是低垂的星空和无垠的旷野,繁星点点,甚至还有隐隐带着青草味的夜风吹来,像是陡然间来到了星光闪烁的草原,她甚至还看见边上有一条蜿蜒而望不到头的小河! 宋软哪里见过这个世面,眼珠子都瞪圆了。 怼精系统得意地点燃了烟花的引线,只听轰隆一声响,一团火光从烟花箱里冲出来,鸣啸着冲上天空,接着在天空上炸裂散开,宛如一朵盛大而璀璨的万瓣菊,在空中绽放两秒,又归于黑暗。 怼精系统飘过去,一一点燃了剩下的烟花箱,一团团的绚丽的花火冲向云霄,在天幕中爆开了组成了各样的图案,又化为星星点点的火光散开,天幕像是洒满钻石的黑色天鹅绒布,震撼极了。 在隆隆尖啸的烟花爆裂声里,怼精系统捂着耳朵,飘到宋软身边大声道: 【好看吧!我还专门定制了一个!】 话音刚落之间四个烟花箱齐齐地喷出巨大的烟火团,在空中炸开,组成了“新年快乐”四个璀璨的大字。 盛大的烟火秀落幕,只有零星的几管烟花还在喷涌,怼精系统飘到宋软头上落下,支支吾吾纠结了半响,小声道: 【新年快乐!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真的,那一瞬间,宋软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但是还没等她说话,突然从上方传来叮的一声响,熟悉板正的机械音一板一眼响起 [管理员消息:叮,检测到您的休息室有异常情况……卧槽,怼精系统001号你他妈在系统休息室里放烟花?还他妈放的是老式实物烟花?!] 这还是宋软第一次听见一向以古井无波电子音路面的管理员系统的声音起伏这样大,甚至还飙了脏话。 怼精系统那点酒的后劲上来了,插着腰得意地说: 【怎么样,好看吧?】 管理员系统的声音看上去发了大疯, [看看看,看你丫的头!] [你他妈知不知道我们在创设文明时空管理局,要保护环境!要讲文明,树新风!你他妈给我倒施逆行刮妖风是吧?!啊?!有你这样干事的吗?!] 怼精系统不听,趴在宋软头上嘀嘀咕咕 【你要是喜欢,你下次过生日的时候我再给你放。】 [你还放?!!] 管理员系统听上去CPU都要气炸了,滋滋的电流音响了两下,然后勉强归于平静 [管理员提示:检测到您擅自带宿主在系统休息室放烟花,是严重违规行为] ——说到这里,宋软几乎都能听见管理员系统咯咯咬牙的声音 []处罚如下:小黑屋禁闭两天,在此期间,宿主交易需求需在系统商城自助处理] [管理员提示:再次提醒,建设文明时空管理局,统统有责] “诶诶诶,”怼精系统就都还没醒猝不及防,被猛然伸出来的锁链拴住扯飞了。 宋软下意识一抓,那锁链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灵敏地卷着怼精系统绕开了她。 怼精系统慌忙地扒住一棵树 【你干什么,你等等,我把我宿主送出去啊!】 它死死地抱住树,一边手忙脚乱地操作,连头上的触角都在舞,一边冲宋软大喊: 【没关系不过关两天,它们没有实体惩罚的,你别担心,好好过年嗷!】 宋软:统,你真的,我哭死。 铁链被骑脸挑衅,气得在空中一抖,怼精系统像个悠悠球一样一甩,嗷嚎着消失了。 宋软一睁眼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还没缓过劲来,就听见脑子里又传了一阵系统音。 [管理员消息——全局重要通知:请各位系统注意,严禁系统带宿主到系统休息室放烟花!!!] 第129章 拳打幼儿园 宋软第二天是被门口的鞭炮声炸醒的。 昨天晚上毕竟闹了几乎一个通宵,今天的东风大队难得不像以往那样天还没亮就有早起的人开始活动,家家户户都关着院门或上着门板子,门口堆着昨天晚上燃放尽的爆竹皮,似乎还能从那段小尖里冒出犹存的硝烟,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静。 连狗都在补觉——昨天晚上跟着爆竹炸裂的声音汪汪汪了一宿,可累死狗了。 当然了,毕竟天长日久形成了生物钟,队员们也没多睡多久——也就从五六点起变成七八点起,你说要像宋软那样睡到大中午十二点,那还真是睡不住。 小孩子是起的最早的那一波——他们要赶着从燃完了的爆竹堆里找找有没有“漏网之鱼”,用火一点,还能继续放呢! 毕竟现在家家都不富裕,最多给孩子买两小盒鞭炮,这已经是顶了天了,但对于盼了一年的孩子们还说,这哪里够?于是当然要开源! 年年都有小孩子因为抢爆竹堆打起来呢,就跟军阀抢领地似的。 宋软还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迷迷瞪瞪不知今夕是何年,就听见门口极近的地方传来几声响亮的鞭炮声,啪啪啪像雷震子似的就给她炸清醒了。 接着是小孩子们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夹杂着拍门的响动:“小宋姐姐,小宋姐姐,我们来给你拜年啦小宋姐姐!!” 就跟喊魂似的,把他们喊躺在床上的小宋姐姐不情不愿地喊起来了。 宋软一开门,虎头仰着小脸凑了过来:“小宋姐姐,祝你今年见到大领导!” 其他小孩子也跟着凑了过来,叽叽喳喳地符合附和,都是一些诸如“新年好”、“在新的一年取得新成绩”一类的吉祥话。 ——这年头是不让说恭喜发财之类的。 但叫宋软说,炮仗都放了对联都贴了,一个小小的拜年祝福语却这样纠结上了,这可真是,逮了兔子放走马,薛定谔的讲究。 宋软还困着呢,想着赶紧打发他们走了好回去补觉,抓了一把水果糖给众娃娃分了。 想想虎头小分队等去年一年的劳苦工高,以及未来一年将会继续进行的压榨,宋软秉持着可持续发展的思想,从昨天系统准备的烟花爆竹里翻了翻,找出两小盒这个年代也有的小鞭炮,拆了包装分给他们。 “哇哇哇!!!” 毕竟只有两小盒,虎头小分队又有那么几个人,均下来一人也就到个七八根,但好在这年头的小孩子们没啥见识好哄的很,又得了糖又得了鞭炮,只觉得宋软是天底下最大方善良的仙女姐姐,高兴地又蹦又跳,欢呼着跑开了。 隔壁的铁蛋扒在门上,眼含羡慕地看着虎头小分队,却因为昨天才被宋软坑还心有余悸不敢上来,只是警惕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他抿抿唇,像是要展示自己的不在意似的,蹬蹬瞪跑到屋子拿了一个冻梨,故意拿到门口来吃。 看他有冻梨吃! 但是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备的有冻梨和冻柿子。 这玩意儿甚至都不用买,秋收后往深山里多走两圈,总能碰见一两棵野梨树野柿子树,并不是很稀罕——反正没有炮仗稀罕,虎头小分队没人馋。 宋软看到铁蛋,想起了他们昨天帮助自己解决了那盆绿汤子,难得对他起了一点宽容之心——主要是新年第一天也想装装温柔,再扒拉出几根炮仗,问他:“你要不要?” 铁蛋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整个人看上去像长了两个眼睛的黑蘑菇:“给……给我的?” 他生怕宋软反悔,一只手拿着冻梨,蹬蹬瞪跟个鱼雷似地冲了过来,忙不迭从宋软手中抢走鞭炮。 他那小爪子指甲长又尖还藏着黑泥,手上还沾着冻梨汁,几乎都跟后世电视剧里的丧尸一个样了,要不是宋软眼疾手快撒手的迅速,被他这么一爪子抓上了,指不定要变异。 宋软:???小兔崽子你有没有礼貌?! 铁蛋手上抓了一把炮仗,整个人又得意起来——别看这姓宋的女的平时对他没啥好脸色,连炮仗都舍得给他,可见平时都是装的! 他就说,他可是顶顶金贵的男娃,没有人不喜欢他! 他知道了,这个女人在欲擒故纵! 这样想着,他想起刚才宋软给虎头他们分出去的那一大把鞭炮,心中痒痒,插着腰说:“你刚才给了虎头他们那么多,我还要!我要一整盒!” 宋软:??? 小兔崽子我给你脸了? 她当场变了脸色,纸糊的温柔表象那是一点都装不下去了,凶神恶煞一伸手,把铁蛋像是拎萝卜一样拎了回来,夸夸两下把铁蛋手里还没拿热乎的炮仗全抢了回来:“你要个屁要要要!赶紧走!” 铁蛋一点没想到,居然有人送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主要是他还是个小孩子啊,哪儿有跟小孩子抢的! 他一下就顾不得宋软的威名了——主要是他奶说了大过年的不能打孩子,而且哪儿有大人打小孩子的,这也给了他撒泼的底气——吱嗷一声冲了上来,对着宋软拳打脚踢 :“你还我炮仗!你还我炮仗!!” 宋软勾着手指头一拎,把铁蛋像被揪住耳朵还不停乱蹬的灰兔子一样拎起来,在空上上下下抖了抖:“这是我的炮仗,我现在反悔了,就不给你,嘿,就不给你。” 铁蛋俩眼珠子被晃成了蚊香圈圈,然后听见宋软耀武扬威的声音,整个人都震惊住了,然后绷不住了,拼命扭头就要给宋软一口:“不行!不行!是我的!给我!!!” 宋软眼疾手快一缩手,被这个小兔崽子的嚣张行为震惊住了! 卧槽,big胆! 你奶都不敢在我面前这样嚣张! 宋软打起野猪都是一拳一个,铁蛋这样的小熊孩子更是不在话下——反正也不是她的小长工分队成员,打了也不会妨碍给她干活儿,她心疼个屁! 她手一抖,把铁蛋像个悠悠球一样地往外一丢,顺手抢走了他手上刚啃了两口的冻梨,反手喂给了凑过来看热闹的好事。 好事看着热闹馅饼从天降,甜甜的冻梨在嘴里爆出汁,它俩耳朵都竖起来了,长嘴巴子飞快地嚼啊嚼,生怕下一秒又被人从嘴巴里抢出去了。 ——它可看的真真了,这梨就是它主人从别人嘴里抢到的。 铁蛋炮仗炮仗没抢回来,自己被宋软推了个大跟头,现在冻梨还被抢过去喂驴了,整个人都惊呆了。 “我的梨!”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嗷嗷叫到。 宋软就跟那大反派黑恶势力一样,插着腰桀桀地笑道:“哪儿有梨?我怎么没看到哪儿有梨?” 她背后的好事疯狂地嚼嚼嚼毁尸灭迹。 嗝儿~ 它驴嘴一张,没有梨。 铁蛋生于极品老赵家,长于极品头子孙婆子之手,本来也已经算是个能打的小极品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品中品。 这女的,她欺负小孩儿啊!! 宋软一见他嘴巴张开看上去要开嚎,敏捷地后退一步,哐当一下把门关上了。 铁蛋的哭嚎声被尽数挡在了门口。 宋软一点愧疚都没有,这样一折腾反正也睡不着了,她大摇大摆地回去弄自己做早饭去了。 路过靠近孙婆子家的那块墙的时候,这人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先嚷嚷上了:“孙婆婆啊,你说你咋这么客气呢,昨天那点米糊糊是我送给你的,你看你还叫铁蛋给我送个冻梨来,多不好意思啊。” “你是不是喜欢啊,那我下次专门再给你做一点?” 孙婆子:??? 她虽然没弄明白状况,但对昨天那恶心的绿屎糊糊记忆犹新,当场一个激灵:“别介小宋,你孙婆婆我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吗?冻梨给你就给你了,不用拿屎糊糊……啊不是,米糊糊来换!” 连门口的铁蛋被吓得止住了哭嚎,嗝儿嗝儿地一下下打着惊恐的哭嗝,不敢再为自己失去的冻梨哀悼,生怕把那屎糊糊招来了。 这冻梨是从他手上抢的,玩意儿这姓宋的女的直接点名把糊糊全给他怎么办?他妈一张嘴喝不完啊。 他一下子安静了。 本来,解决了残留问题,宋软应该是很轻松快乐的,但是看见大家对她的大红大紫粥如此避之不及,她又有点不乐意了。 怎么说呢,虽然她也很嫌弃自己的大红大紫粥,但是别人嫌弃,还嫌弃得这么明确,她又不高兴了。 你当着黄鼠狼的面骂它的孩子臭——虽然确实臭——但你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小心眼的黄大仙它就不乐意。 最主要的是,你骂它崽臭,能生出来臭崽的大黄鼠狼……难道就香了? 宋软耷拉着一张脸,拉得都快和好事一样长了,锅铲在锅里薅得哐哐直响。 门口的铁蛋虽然在屎糊糊的威慑下被迫消音,但他左想右相还是不服气,不行,他铁蛋可是好汉,怎么能叫一个娘们欺负成这样,决不能就这么算了!现在他奶靠不上,他自己来! 但是这个娘们太凶,他正面打不过,得智取! 他一抹脸上鼻涕,咬牙切齿地往自己家走去。 他一点要给这娘们一点颜色看看! 第130章 田慧妮的算计 大年初一的上午,各处都在热热闹闹地相互拜着年,小孩子们穿着新衣裳——没有新衣服的也穿得比往常整洁,嘴里说着吉祥话,从大人手里讨来糖果和杂拌儿,这是一种由各种干果和果脯拌在一起的零嘴儿,在这个甜味十分稀缺的年代,十分受孩子们的欢迎。 大人们则在各路亲戚朋友家里拜年唠嗑,往炕上一坐,腿一盘捂脚被子一盖嘴一张,那至少是二十分钟打底。 小孩子们可坐不住,也对大人们的胡吹八道不感兴趣,讨了糖果子后就往外面跑,找自己的小伙伴又笑又闹地玩去了。 与之相反,居住人数最多的知青点倒是安静下来了。 毕竟大队长不像其他大队的村干部,仗着手上的一点权力吃卡拿要地为难人,又或者说,大队里有一波不正常的就够了,在各种卧龙凤雏面前,大队长被迫成了包容又情绪稳定的那一个,探亲假批得痛快又大方。 这群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闹事总不停的知青们,麻溜回去,多呆一会儿! 虽然这个想法不太正确,但是大队长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想说,国家这哪儿是送知识分子来建设他们农村的,这简直是送来炮轰他们农村的! 大队长好说话,走得知青也挺多——都是些十几岁二十岁的年轻人,一年到头孤零零在外地,怎么会不想家? 韩珍珍走了,顾均郑秋月四个走了,向红英走了,老知青也走了两个,知青点一下子就显得空荡起来。 不过田慧妮没走,她家里条件不好,对她也不好,回去捞不到什么好处不说,保不齐还要被父母骂为什么不寄粮食回来。她手上本来就没什么钱,哪里舍得再浪费在这种地方还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过也 正因为如此,即使是过年,她也并不是很欢喜。 兜里没有钱,就算是过年,又能开心到哪里去?穷开心啊? 虽然她考上了村里的老师,但那也几乎开春了才开始上学,这年头可不讲什么带薪休假的,所以她现在还是一个没有收入的赤贫状态。 就算是上了课,工资也就那三瓜俩枣的,维持日常生活已经勉勉强强了,她可是重生回来的,知道改革开放后国内市场是一片多么巨大的蓝海,但是,没有本钱,谈什么蓝海?那就是能淹死她叫她干瞪眼的死海! 现在已经是1976了,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想到这里,田慧妮心中更涌起一股急切上来。 还有那该死的郑秋月,一天天地嘲讽她就是自己没钱所以想找个男人扒拉上,虽然均哥眼下没在意,但要是天长日久的要是天天被人在耳边这样挑拨,万一哪一次入了心,以为她是那种爱慕虚荣的拜金女怎么办? 而且她还和均哥住一个院子的,万一在她婆婆面前挑拨——上辈子那个势利眼老太婆就对她不满意! 桩桩件件,林林总总,到处都是麻烦事,压的田慧妮脑袋都大了。 为什么会这样,前世她没有这么难啊? 她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她都已经拿到初始资金在黑市里小试身手,为开放后积累经验了啊。 想到初始资金,田慧妮再次皱着眉头想起了那个变数——那个同样该死的性格大变的宋软,都怪她,没有像上一世一样被赵三柱玷污,所以她才没办法拿到那笔封口费! 该死的,这不就是她的命吗,她凭什么不按着这条路走!老天就不能惩罚她,然后拨乱反正吗? 田慧妮一想到这里就咬牙切齿,最关键的是赵三柱现在还被下放到农场,家都被抄了,她都不能和人商量合作! 田慧妮狠狠地在炕上猛锤了几拳,罗招娣阴沉沉地看过来:“把炕捶坏了,你出钱修个新的?” 田慧妮面色一僵,不情不愿地把手收回去。 这也不是个好东西,一天天阴沉得跟个鬼似的,一点小钱就这样斤斤计较,真是一点都没有同屋室友的友爱情! 田慧妮咬着嘴唇,继续琢磨着该怎么样才能在短时间里弄到一大笔钱——突然眼前一亮。 她还记得之前宋软父母过来找宋软要钱的时候说的,宋软手上有一笔卖了工作的钱,足足有五百多! 当时宋软的父母第二天就灰溜溜地走了,想必是没要到钱,东风大队是个穷乡僻壤的山嘎嘎,花不了什么钱,也就是说,宋软手上现在至少还能剩个三四百! 比前世她从赵三柱手里拿到了封口费还多了一倍! 她狭隘了吧啊,宋软不按照前世命运老老实实走害她失去了初始资金,这钱理应要补给她!翻倍补给她! 或者说,这怎么就不是老天给她准备的初始资金呢?不然宋软一个无名小卒,哪儿能得那么多钱? 她才是老天的亲闺女!这就是老天给重生的她准备的新机遇,不然上一世怎么没听说宋软手里有这么多钱? 宋软也配有这么多钱?都该是她田慧妮的! 田慧妮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恨不得马上把钱从宋软手里夺回来。 但她好歹还有一两分理智,知道现在的宋软不好惹,强攻怕是容易把自己搭进去,于是打算走怀柔路线,先把和宋软的关系打好了,再或偷或骗地把钱弄到自己手里,别和人正面对上。 田慧妮想起那头被宋软一拳打得死不瞑目的野猪,浑身情不自禁抖了一下,虽然强忍着镇定下来——毕竟时间已经过去挺久了,威慑力不如一开始大,再加上田慧妮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女那钱就是她的,心中很有些自信心理。 她都重生了,放在哪本小说里不是女主,老天总不能叫自己的女主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配角弄下线吧? 田慧妮越想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正好趁着现在就是相互拜年的点儿,老和宋软一起玩儿地韩珍珍也不在,她肯定正寂寞着。她给宋软拜个年,扯扯闲话聊聊家常,这关系一来二去不就起来了吗? 至于宋软家那头老虎,田慧妮咬咬牙,宋软都和那畜生一个屋檐下睡那么久了,想必也是有几分管制的手段。 就算那老虎突然发狂倒时候要咬她,就凭宋软那把子力气,回过神来了肯定也能按住。而她,正好能借着被宋软老虎咬伤的借口,找她要一笔医药费营养费! 正好还不用她再仔细算计了。 田慧妮这样给自己打完了气,一咬牙站了起来——她在这种事上还是颇有行动力的。 大过年的总不能空手上门,她是要和宋软打好关系的,得放长线钓大鱼。田慧妮这样想着,拿了一包饼干,又拿了两个鸡蛋,选了个大篮子,上面盖了一层布,看上去满满当当的,提着走了出去。 这年头,这可算是重礼了呢。 田慧妮故意挑边上人家多的村道走,又特意在别人家门口放慢了脚步,现在正值拜年往来繁忙之际,她有心这样一磨蹭,果然遇见了不少拜完年出来的人。 大过年的,村民们也友善了不少,再加上田慧妮在村里的形象还算不错,于是有人主动打招呼:“田知青,干什么去啊?” 田慧妮温柔含笑,举了举手上的篮子:“我去给宋软同志拜年。” 哟呵,平时没听说你俩玩的好啊。 村民眼露惊奇之色。 田慧妮主动掀开篮子上的布,叫大家看清里面的礼物,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韩珍珍回去了,宋软一个人搬出来,过年怕是有点孤独,我去看看她。” “田知青,你真是个好心肠啊。” “小宋知青能遇见你这样的好同志,也是她的运气啊。” 田慧妮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嘴上却说:“哪里哪里,只是宋软年纪小,又是才下乡,我看着就跟我妹妹一样,多照顾一点也是应该的。” “你可真是个仗义人!”那村民称赞道。 就是这样,最好得叫全村人都以为她对宋软多好、多情真意切,这样不管宋软是不是真的接纳她,起码在外人眼里,她们俩关系是好的,以后宋软有事怀疑不到她身上去,她遇见什么事,宋软得对得起她! 田慧妮志得意满地往宋软家走,孙婆子家里,铁蛋正气冲冲地铲着鸡屎,铲下来的鸡屎也没丢到外面去,而是收集起来堆在了一块冰砖上,现在已经垒成了一堆小三角堆。 但是这年头限养鸡,孙婆子家也只有两只,铁蛋在鸡窝的边边角角都铲了一遍,也只凑出不到巴掌大小的一小堆——这够个什么啊! 铁蛋想着宋软对他的欺负,咬牙切齿,转头就要给两只正窝鸡窝里睡觉的鸡两拳头:“真没用,连屎都不会拉!” 俩鸡正好好地趴窝里睡觉呢,能不丁就挨了铁蛋一拳头,虽然他人小,但手劲可不小,当即“喔喔喔”叫着扇着翅膀惊慌失措往外飞。 铁蛋猝不及防被俩鸡一撞,哐叽一下摔了个大跟头,正好一屁股坐在了鸡屎堆上面,整个人嗷得一声叫了出来。 这是他给宋软准备的啊! 他都顾不得自己脏,慌慌张张爬起来看自己好不容易凑出来的这一堆。 好在东北这天气天寒地冻,只要稍微带水分的,都给冻上了。鸡粪也不例外,一个个被冻成了小冰坨坨,他刚才这一座,只是叫它们变成了饼饼,衣服上到是没沾上。 铁蛋松了一口气,虽然又皱着小脸反应过来——鸡屎冻实了,就算踩上去、丢到身上,也不沾啊。 这可不行。 他蹬蹬瞪跑回屋子里,去找自己的鞭炮去。 另一头,大队长家里,王雪兴冲冲换上了新衣服,这件衣服是她拿公社奖的那块布,给了 二嫂白芳芳加工费叫她帮做的,红彤彤的好看的紧,她穿上觉得自己就是那发光的太阳,昂着脑袋往外走。 她还记得她当时去要宁远屋子的时候,宋软把她好一阵嘲讽,她现在非得好好去在她面前秀一秀! 那土鳖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吗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0-140 第131章 三花聚顶 宋软并不知道有三波丧尸正朝着她的小屋席卷而来,她正给自己做早饭。 这边讲究大年过后的这两天不动刀,一般都是将除夕夜里剩的菜饭一大锅炖了,大锅的炖鸡炖肉,头一顿掺上粉丝是一道菜,第二顿掺上蘑菇,又是一味菜,还有掺地瓜、白菜,一盆菜能吃好几个花样,当然,说直白点也能叫剩菜开会。 都住到了这里,宋软也打算入乡随俗不动刀,只是她昨天晚上的菜做的都些是大鱼大肉,昨天吃了一晚上现在肚子里的油水还没刮干净呢,暂时不想和老面孔见面。 留着中午开会吧。 宋软的目光在架子的隔层上转了一圈,落到了角落那坛子酸笋上。 吃点螺蛳粉吧,刮刮油。 这坛子酸笋还是用之前韩珍珍送给她的秋笋腌制的,上次炒鸡杂用了一点,又给韩珍珍分了一点,现在只剩下一小半了。 虽然现在东北室外的天气已经到了零下好几十度了,但是宋软这屋里有和一面和灶以及隔壁卧房的炕相通的的火墙,她平时做饭、晚上烧炕都是暖呼呼的,再加上她又是个舍得烧炭的人,所以屋里平时也是挺暖和的,水缸不会结冰,酸笋在这样的环境里更是茁壮成长。 宋软一开盖子,那小味儿~嘶,直冲天灵盖。 比之前还够劲。 宋软深深地吸了一口,只觉得灵魂都得到了升华,口水不自觉地在舌根处分泌。 她用干净筷子捞了两根出来,考虑打到不能用刀,她上手咔咔给撕成了小条,这样一折腾,浓郁的味道更是在空气中涌动。 宋软先在锅里用蒜瓣和辣椒爆了香,然后把攥干水分的酸笋条放了下去,只听哗啦一声响,在热气的蒸腾下,酸笋味如虎添翼大军压境,充斥了整个厨房不说,还有向外蔓延的趋势。 “吼——yue嗷!!!” 窗台边传来一阵粗声哑气的呕吐声,宋软抬头望去,一直毛茸茸的金圆耳朵像是受了惊吓一样飞快地俯了下去。 娘嘞!!这个颠婆娘,这个颠婆娘,她又在吃那啥啊!!!! 金花大鼻子猛地吸了一口,差点没yue出来,还和上一次的味道不一样——还是不同口味的? 真是好闻的味道香得总有相同,难闻的味道臭得千奇百怪。 本来想蹭到厨房里面浑水摸鱼蹭着吃两口的金花撒丫子就往后院跑,它还是吃它的狍子肉野猪肉去,还是它们虎虎自己的东西好吃!! 这癫婆娘什么爱好啊,这种东西都要分不同口味?? 金花熟门熟路地扒开地窖门挑了只梅花鹿叼出来,正准备开吃,突然虎爪一顿想到了什么,整个虎都迟疑了。 慢着,它虽然没有直接吃,但是那个癫婆娘喜欢亲它啊! 之前亲就亲,它咬咬牙,就当是白吃白喝白住交付出的一点小小的代价,但是,但是,要是这个婆娘老吃shi,然后再亲它,这可就不是一点小代价了哇! 它的牺牲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金花一想到这里,兴冲冲卷起的尾巴耷拉下去,愁得胡须倒卷毛毛低垂,连眼前香喷喷的梅花鹿肉都吃不下去了。 平生愿望就是找个大腿抱上躺平的金花第一次有些犹豫起自己的选择了——这软饭也不会那么容易吃啊这。 宋软一点也不知道外面金花丰富多彩的内心活动,她看着炒好的酸笋条,从热水壶里倒了两碗开水下去,红汪汪的油花一下子飘到了最上方,她把米粉放了下去。 现在条件有限,就这样简单地先吃一点吧。 宋软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小水泡的米粉汤,想了想,抱来一兜白菜,揪了叶子丢下去,又从昨天晚上剩下的菜里挑了两块排骨和大肉放进去一起煮了,螺蛳粉里没有螺蛳,但好歹酸笋这灵魂小味道还是够够的。 用筷子在锅里划了划,看上去似乎差不多了,宋软正要挑起来呢,门口咚咚咚传来敲门声。 宋软筷子一顿,算了,她也挺喜欢是软绵绵趴趴烂的粉,干脆再煮一会儿,回来再捞起来吧。 她这样想着,把盖子盖上,走出去开门。 她以为是大队长或者徐大牙家的人,又或许是隔壁的宁远——毕竟整个村里,似乎也就他们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来她这,脸上扬着喜气洋洋的新年营业笑容,咵嚓一下把门拉得大开。 “新年——?” 田慧妮胳膊上挎着篮子,脸上扬着温柔的笑意,眉目温婉地看着她:“新年好呀。” 宋软:?? 她哐得一下把门关上了,是她眼花了,还是她开门方式不对? 门口那个是田慧妮?还摆出那样一副挤眉弄眼的怪相?怎么的,正面弄不过她,所以大过年的扮瘟神给她找晦气? 好歹毒的手段!好肮脏的商战! 摆好了姿势、脸上刻意扬着温柔笑意的田慧妮被猛然合上带来门风吹得刘海都张牙舞爪飞起来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把笑容挂回来:“小软,小软,你别闹了,快把门打开,我来给你拜年啦。” 里面窸窸窣窣好一阵响动,门再次被拉开,这次却不像之前那样都够几个人走了,宋软谨慎地把头探了出来:“你来给我拜年?” 警惕之色那叫一个肉眼可见的凝实质,简直是左眼里写着“黄鼠狼”,右眼写着“给鸡拜年”,中间的额头上写着“退退退”。 田慧妮在心中暗骂宋软不知好歹,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小不忍则乱大谋”,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像一个暖心的大姐姐一样。 “小软,之前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但大家都是知青,天南海北地会聚在这里,也是缘分,何必让这点误会横在中间凭白消磨情谊呢?” “我其实很欣赏你这样的同志,想着在新的一年和你重新建立牢固的革命友谊,一起为农村建设做出贡献。” 田慧妮义正言辞,眼中是满满的势在必得。 这个门,她今天一定要进去! 宋软听得眉毛一抽一抽地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起立集合排排站,像是被人怼着喂了一口苍蝇拌饭一样。 田慧妮把篮子上的布掀开,把篮子里的饼干和鸡蛋展示出来。 她是从后世重生来的,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看得上眼,但她也知道,对现在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顶顶好的东西了,于是态度不自觉又流露出一点微妙的高高在上。 “你看,这是我专门给你带的拜年礼。”她轻言细语地说,“我是真的想和你做好朋友的,正好来年为我们还是一起在学校当老师的同事,更要相互帮助呀。” 宋软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怎么说呢,黄鼠狼拎着礼物来给鸡拜年——这都不是一般的反常了,这是打着抄家灭族的主意啊。 只是她还来得及说话,从门口传来了另一道尖酸的声音:“哟,我看看带了些什么?就一包饼干好值得说的这么郑重啊?” “这可真是,龙找龙凤找凤,老鼠崽子玩一处,小气巴拉的货色凑一起去了!” 一个红彤彤的身影风一样地刮过来,不问自取地扒拉了一下田慧妮的篮子,对着宋软大声嘲讽道:“之前那么挤兑我,我还以为你是个怎么厉害的人物呢,原来过年礼也就只能收到一包饼干啊。” 王雪看见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一样,捂着嘴巴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线,然后高抬了下巴,嘚瑟地把自己的红衣服一拉:“你看,这可是公社给我奖的新红布!” 在两人懵逼的视线中,她宛若一只开屏的孔雀,嘚瑟地扯着衣服前面的底端,像是雄孔雀拼命展示自己亮丽的羽毛,恨不得伸到两人鼻子底下去,还像只大扑棱蛾子一样在两人面前造谣地转了一个圈。然后挺胸昂头,等这两个没见识的土鳖发出羡慕的惊呼。 宋软:??? 怎么了这个一个二个的,昨天大过年的晚上集体喝到假酒坏了神经,今天组团来她这里发癫? 田慧妮也反应过来,自己的礼物被人明晃晃的嫌弃,关键她刚才有一点炫耀的意思在,显得她都多上不了台面一样,整个人的脸都涨红了,面色不太好地看向这个突然出来搅屎的红色搅屎棍。 王雪却把两人的沉默当做了被震住的羡慕和羞愧的沉默,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了,她夸张地张大了嘴巴,正要继续嘚瑟呢—— 宋软从余光中看见铁蛋贼眉鼠眼地端着一冰壳不知道装着什么、但是黑乎乎一看就知道不是玩意儿的东西,鸟悄地走过来,擦了根火柴把炮仗点燃插||进去,然后抬手似乎就要往她这边丢。 出于对这个小坏崽子的熟悉,她眼疾手快哐当 一下把门关上。 王雪还以为宋软是被她嘲得没脸见人了,得意又不依不饶地抬手拍门,龇着个牙整张嘴喊:“哟,原来你还会不好意思啊,把门打——” 哐当一下,一个带着火星的东西从天而降,正好落在王、田两人中间,王雪还没看清楚呢,只听碰得一声巨响,那东西如天女散花一样猛地爆开,像是平地刮起了一层沙尘暴,劈头盖脸爆在了两人身上,两人瞬间变成了斑点狗,还是棕色斑点狗。 最关键王雪正大张着嘴,牙都还没收回来呢,不出意外地接到了一点。 一股又酸又臭又苦的味道从口腔直冲天灵感,熏得她泪都要飙出来了。 “呸呸呸——呕——呸呸呸——yue,” 王雪就跟那豌豆射手一样,弯着腰tui-tui-tui地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yue出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 她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又一闻,心中不好的预感腾升而起,还没把那个字吐出来呢,又一块似曾相识的东西被空投了过来。 这次有了教训两人拔腿就要跑,但是也没快过已经点燃的炮仗。 “碰!!” 这次甚至在半空中就炸开了。 又是一屎尘暴,纷纷扬扬,雨露均沾地落在了两人身上。 最关键王雪因为刚才被地上的东西炸一脸的教训,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把头高高扬起——正好用脸接住了这次改变路数的“空投”。 脸上每一个角落都均匀传来臭味的王雪终于绷不住,歇斯底里尖叫道:“谁!干!的!!!” 那边的铁蛋发现自己炸错了人,拔腿就跑。 第132章 二合一粪舀子在手,天下我有 该说不说,铁蛋在干坏事方面还有几分毅力和歪才。 他觉得自家鸡的产粪量不够,于是不辞辛苦、偷偷摸摸地跑到大队长家的牛棚边铲了两坨回来,丰富弹源;觉得粪坨坨被冻硬了即使砸在身上也不沾身,特意从灶膛里偷了两根燃着的柴火,把它们烤软了,甚至还专门掺了点水活了活,确保炸开的时候汁水丰富,这才最后从石头上撬了两个巴掌大的薄冰层下来盛着,一路紧赶慢赶地跑过来——生怕完了又冻上,点了炮仗进行轰炸。 在他的种种加持改造下,粪弹储量+20,攻击力+20,恶心程度+2000000。 反正一亮相就把田慧妮和王雪两个镇住了。 王雪哆哆嗦嗦回过神来,身上斑斑点点,脸上腥腥臭臭,这种东西其实挺好分辨的——毕竟自己天天都会生产,而这种东西各种物种生产的其实又大差不差,还是这样近距离接触,是什么玩意儿大家心里一清二楚。 田慧妮脸上温柔的表情顿时绷不住了,别说温柔了,她整个人都快发瘟了。 这这这……啊!!!! 她脏了啊!!(土拨鼠惊恐尖叫版) 前世顺风顺水,所以这一世没有一下子从宋软身上刮到第一笔钱就觉得很倒霉的田慧妮惊恐的发现,之前的都不算什么,原来,原来,还能有更倒霉的!!! 她哆哆嗦嗦地低头,看着身上黑中带绿棕的斑点,上面带着不知道什么液体,以斑点为中心地在衣服上浸开,又在极寒的天气下冻成一层层冰壳壳。 怎么说呢。 屎壳郎! 田慧妮手上的篮子哐当一下掉落在地上,整个人捂着嘴跌跌撞撞地跑到远离案发现场的另一边,哇哇大吐。 一边吐一边哭,那叫一个小白菜地里黄,凄凄惨惨,黯然神伤。 与顾影自怜的田慧妮不同,王雪那叫一个怒发冲冠,整个人都快气变异了。 愤怒让她的格外的耳聪目明,她一眼就看见了慌忙往自己家里逃的铁蛋,因为怒火燃烧而备战起来的第六感叫她一下锁定目标——就是这个小哔崽子干的!肯定就是这个小哔崽子干的! 她双眼红得几乎滴血,飙升的肾上腺素宛如加速油,叫平日里走两步就喊累的王雪此刻宛若发射的火箭,歘地一下就冲了上去,一把揪住眼见着就要窜进院子里的铁蛋。 她一把把人跟拎小鸡崽似地拎起来,哐哐哐就是连环三巴掌。 “就是你这个小兔崽子朝老娘丢……是吧?!!” 她都说不敢再说那个字,于是更加疯狂了,一边摇晃着手里的铁蛋,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 铁蛋又痛又吓,整个人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毕竟已经跑到院门口了,两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孙婆子骂骂咧咧地从屋子里走出来:“大过年闹什么……!!” 她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宝贝孙子被王雪像个蔫鸡病鹌鹑一样拎着欻欻晃,脸上巴掌印明显,小脸哭得通红,眼珠子都瞪直了。 “你干什么你,大过年的来我家欺负我孙子!”孙婆子暴喝一声,以一种远超她年龄的敏捷冲了上来,一把就要抢回自己的宝贝大孙子。 “我欺负他?我欺负他?”王雪气得发狂,反手又是一大嘴巴子,“你怎么不说你这小兔崽子干了什么事?啊?你看看我身上的东西!你看看我的脸!” 孙婆子看个屁看。 她眼里只有她受了大委屈的大孙子。 这可是家里唯一的大孙子啊,孙婆子都快心疼死了,一个用力劈手把铁蛋夺了过去:“不就是脏了一点吗,你一个大姑娘家家干啥和孩子计较!” 王雪脸都快气变形了,一抹脸上的污秽,举着几乎插到孙婆子的鼻孔里面了,怒吼道:“这是脏一点的问题吗?这是脏一点的问题吗,啊?!!!” “你再看我的衣服,我新做的衣服,都被这小比崽子毁了!” 王雪的脸好歹有37度,粘在上面的东西因为她的体温更是化开,那股气味也冲上来了,孙婆子被这样怼鼻子地一杵,险些没呕出来。 “你干什么你,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她伸手就给王雪推了一个踉跄。 不过都这样近距离接触了,她也闻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看到王雪浑身上宛如滚了粪堆的屎壳郎样,她心头难得地闪过一丝心虚,但看见王雪身上那件几乎毁了的红色新衣服,又按了下去。 不行,她可不能承认,现在一件衣服多贵哪,还是这样好的颜色,谁有那闲钱赔? 她梗着脖子,大声道:“不就一点泥点子吗?你们城里来的就是矫情,洗洗就掉了” 王雪没想到这个死老婆子如此的不要脸,都yue出来了还好意思说这是泥点子,还好意思推她! 她本来就因为身上的东西心理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这会儿更是火气上涌,一波一波冲得她眼前发黑脚步发飘,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孙婆子却只见到王雪哑了声,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唬住了,心中得意,在看着脸被扇 肿得想个发面馒头的小孙子,甚至还想乘胜追击。 “你看你把我孙子打的!我家铁蛋现在才八岁,还是个孩子啊!这还是大过年的,哪儿有你这样寻晦气的!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赔偿,今天别想就这样走!” 铁蛋嗷得一声哭出来。 王雪没想到这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死老婆子还敢蹬鼻子上脸,气得整个人都在打摆子,她扭曲着脸,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了出来:“还、要、我、赔、偿?” 孙婆子一点都没感觉到对方的狂化趋势,瞪着眼珠子大声道:“对!!!” 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那叫一个气壮山河,趴在墙头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宋软都惊呆了。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王雪的胸脯重重地起伏两下,眼神可怖地看了孙婆子一样,掉头就往大队长家的方向跑。 孙婆子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却连片衣角都没抓到。 这样气壮地喊了叭叭一通,她倒是把自己说服了,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家有错,插着腰对着王雪远去的方向大声喊:“你就是把你叔叔叫来,这是也是我有理!你必须赔老娘!!” 一边的田慧妮还在吐,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孙婆子越说越顺溜,越说越愤怒,嗷嗷地开始叫骂了起来。 “丧良心的贱||货,不就被溅了一声泥点子,大过年的打我们家孩子,看把我们家孩子打的……” 很快,院子外就聚集了不少人。 也这可以理解,毕竟现在大家都闲的慌,就是拜年也不过是坐在炕上一起唠唠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话,但也都是些旧事儿了,现在猛地出来个新热闹,这不得招朋引伴地来看看? 拜年的被拜年的,齐刷刷地下了炕,麻溜地就来了。 就这么说吧,他们东风大队,就是一只鸡,都没有不爱看热闹的! 没看见孙婆子隔壁的驴人虎早趴在墙壁上伸着脖子看热闹了? 这会儿三个倒成了一个统一的物种——长颈鹿! 孙婆子一边噼里啪啦嗷嗷跳脚骂,一边抬起铁蛋小脸给大家展示。 这会儿,王雪打的那几个大嘴巴子已经慢慢地显出来了,加上小孩子的皮肤本来就嫩,铁蛋脸上的巴掌印纵横交错,肿得像个蜂蜜小狗,看上去还真有点可怜巴巴的。 众人不自觉开始附和。 “确实,这也太过分了,大过年的怎么能打孩子呢?” “还打成这样,妈呀,掏三个马蜂窝都叮不出这个德行啊!” “就是,怎么能和孩子计较呢。” 听见了众叔伯婶嫂的支持,铁蛋更觉得自己简直是受了大委屈,嗷得一声哭得声嘶力竭。 一阵西北风刮来,正好刮进了他大张的嘴里,呛得铁蛋直咳,原本就肿得高高的脸被咳得通红,看上去更是可怜。 周边的人更加义愤填膺。 “不行,我们得找大队长说说去,他这侄女也太……卧槽!!” “大家快让开!!!” 有人发出几乎破音的警报声,众人回头一看,眼珠子都瞪大了,一个个指责的话也不讲了,连滚带爬地赶紧让开。 唰唰唰! 孙婆子门口齐刷刷让开了一条都能叫板车畅通无阻的大道。 然后就看见王雪平端着一个粪舀子,宛如揣着一把加特林一路狂奔地飚过来,气势那叫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现在的粪舀子因为要伸到坑底的,都是加长的柄,长长一个从她的腋下支出来,舀子里似乎装满了东西,沉甸甸的往下坠,看上去就是一突突突向前冲的长嘴坦克。 再加上她急速的奔跑,即使努力地维持了手上的平衡,但仍时不时颠簸溢出的一点,嗯,秽物,怎么说呢,实际上也和长嘴坦克杀入战场没什么区别,反正所到之处,众人纷纷如摩西分海一样急速让开。 主要是这被沾上了可了不得,别说今天是过年,他们身上穿的是他们最好的衣服,就是他们身上披的是破布,也不能沾上啊! 光着膀子沾上那更是了不得。 虽然避让开了,但是这个架势大家从没见过,王雪一路冲过来,路上的村民们忙不迭给她让了路,又实在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从两边散开又在王雪后头尾巴似地紧紧跟着,浩浩荡荡地跟着抵达孙婆子家。 总得来说,排面那叫一个大大的有。 孙婆子还插着腰唾沫横飞地骂着,一抬头就看见王雪平举着一个长长的杆子,气势恢宏地杀了过来。 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还没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就看见王雪面色狰狞地一抬手,哗啦就是一瓢棕黑色的半液半固的东西迎面泼了过来。 孙婆子猝不及防,被劈头盖脸浇了个正着。 冰凉,黏腻,巨臭的东西从她脸上缓缓的滑下,啪嗒一声,滴落下去,正好落到了高度才到她大腿边的铁蛋头上。 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的王雪冷笑着把粪舀子放下,插着腰:“这就是你说的泥点子,你说没什么的、别矫情,洗洗就行!” 因为她这个大动作,一股巨臭铺天盖地散了出来,熏得门口看戏的人都没忍住,干yue了一片。 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然后齐刷刷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 “好,好歹毒的攻击方式啊。” 有人捂着鼻子,说道。 其他人情不自禁地点头。 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婶儿的啊。 他们乡下人打架,也就扯扯头发扇扇大嘴巴子,踹人家裆都已经很恶毒的手段了,想到还有这样丧尽天良的攻击手段啊。 要不说这是城里人,就是和他们农村人不一样哈。 孙婆子:…… 孙婆子:??? 孙婆子:!!! 她眼珠子迟钝地转了转,终于反应过来脸上的东西是什么,都顾不上怀里同样呆若木鸡的大孙子了,咵嚓一下站了起来,扭曲着脸猛地扑了上去。 ——她甚至不敢张嘴咆哮,生怕一张嘴那些东西就漏到嘴里,嘴抿得死紧,但脸因怒火涨得通红,就跟那个气炸了了汤姆猫表情包一样,猛地扑了上去。 王雪同样咬牙切齿,挥着加长粪舀子一个横扫,哐当一下暴扣到了孙婆子脸上。 孙婆子正几乎拼命地往前冲要打死王雪这个小贱人呢,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正对着她的瓢,黑洞洞的底正巧和她的脸同一高度,她哪里能刹住车,一脸扎进了粪舀子里。 而且,很是巧合的,她脸的型号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粪舀子刚好匹配,加上刚才这个加速度的冲击力,结结实实卡个严丝合缝,王雪本来想拽出粪舀子再给她一舀子,这下好了,卡的牢牢的,扯都扯不下来。 王雪猛想抽回自己的武器,她一扯,被粪舀子扣住的孙婆子就往前走两步,她再一扯,孙婆子又往前走两步,跟后世被主人扯着但是死活不愿回家的犟种宠物狗似的——就是牵引绳有点微妙。 王雪扯了好几次,孙婆子都跟着一起往她这边走,对着孙婆子大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连人家的粪舀子都要贪,这么爱占便宜,怎么没占死你!” 她是要贪她的粪舀子吗!她是要贪她的粪舀子吗! 孙婆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张嘴就要破口大骂。 奈何她整个人脸怼进了粪舀子里,粪舀子从她脑门装到她下巴,正好给她卡的严严实实,她连张嘴都做不到。 不仅如此,因为被堵了严实,里面一片漆黑,动又动不了,挣又挣不出,而且粪舀子因为常年的工作,里面已经腌入味了,气味在这样近距离密闭空间一发酵,险些没把孙婆子当场熏晕过去。 她下巴不动,从牙缝中挤出呼救声:“救命!救命!!” 门外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还是没敢伸出援手,要是别的,邻里邻居乡里乡亲的,帮了也就帮了,但是,这,这可是那啥啊! 而且边上还有个会泼粪的王雪虎视眈眈——这娘们是真的会泼粪啊。 这大过年的,沾了这么一手,多晦气啊。 于是有人站在门口高声叫道:“为军为民,你们快出来,你们娘……呃,套粪舀子里了!” 一直在屋里装死的几个这才不得不出来,原本以为是自己娘大杀四方,结果出来一看,孙婆子是被杀的那一方。 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铺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从那臭气熏天的气味中不难看出到底是啥,顶了一头的铁蛋后知后觉地坐在地上嗷嗷哭。 而他们娘,身上满是那啥先不说,最主要正脸扣了一个粪舀子,长长的把柄从脸边斜着支棱出来,她的脸一动,那个把杆也跟着动,哇,横扫一片! 吴建国实在没忍住,噗呲一下嘎嘎笑了出来:“娘你这是啥造型啊。” 孙婆子:“我XXX¥%^*&!” 奈何粪舀子扣着,她的声音像是裹了一层棉被,模模糊糊只能听见咕哝声。 周围人看不下去了,在一边指点:“赶紧把粪 舀子取下来,给你婆婆闷坏了咋整!” 孙婆子忙不迭连连点头,那把杆也跟着上下点,结果就跟那和尚敲木鱼似的,哐当一杆子砸到走过来想看孙婆子笑话、海拔比较低的吴建国头上,邦邦响。 吴建国嗷得一声惨叫出来:“娘你盖着武器就别乱动,打到我了!” 孙婆子就是被粪舀子箍得下巴都不能动了,但也倔强着不肯服儿媳妇的训:“你叫老娘一个现在看都看不见的打到了,那不是你瞎是什么?!” “嘿你个老婆子,”吴建国拔腿就往回走,“我本来还想着帮你把东西弄下来的,呸!你就戴着吧!你和那粪舀子简直是天作之合!” 门口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见过打群架,这还是第一次见打粪架,多新鲜哪! 消息一个传一个,整个东风大队,上到八十老太,下到三岁小童,能喘气的,几乎都在往这边赶,上一次集合的这么整齐,还是打谷场放电影呢! 赵为军到底是个小领导,在这样一片兵荒马乱中勉强维持秩序,先安排陈桂芬把铁蛋抱回去,又指挥自己媳妇去帮着烧水,大冷天的,小孩子可不能冻,赶紧洗澡换衣裳,然后又叫吴建国和赵为军去帮孙婆子拔舀子,自己则皱着眉,转向了王雪: “王雪同志……” 王雪没等他把话说完,见自己的粪舀子实在拔不出,而新一波援兵又即将到达战场。 她目光在院子中逡巡了一圈,蹬蹬蹬跑过去,一把抓过了老赵家用来扫院子扫雪的大扫把,又三两步跑了回来,把扫把末端往地上那一滩上上下下、来来回回、里里外外地那样一蘸—— 众人齐刷刷又倒抽一口凉气,再次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 王雪挥着沾着粪的长扫把,就跟吕布挥着方天画戟、关羽刷着青龙偃月刀,那样大刀阔斧地往那一站。 “我怎么样?”她冷笑着问。 第133章 飞翔吧,老赵家 扫把沾屎,AK转世。 王雪手上拿着这么一把重量级核武器,又刚刚用实际行动向大家展示了她是没有签署《不使用核武器公约》,而且现在看上去还火气正旺热血上头,哪个不要命的敢上前去招惹? 没看见孙婆子家那两只原本又飞又跳的鸡此刻都安安静静、畏畏缩缩地重新钻回鸡窝里吗? 院里院外,满满当当都是人脑袋,此刻却出奇的安静,只听见呼啸的西北风刮过屋檐,檐下长长的冰凌被吹得刮落下来,碰通一下在地上砸得粉碎,成为现场唯一的声音。 清脆的响声也叫赵为军从火气猛地清醒过来,他忌惮地看了一眼王雪和她的武器,努力平稳了声音:“你先……把扫把放下。” 王雪冷笑了一声,示威似的捏得更紧了一些:“你当我是傻子吗,我放下了不就任你们揉捏了吗?” 赵为军习惯性地深吸一口气以平缓心情,然后被空气中霸道的气味冲了一鼻腔,差点没直接yue出来。 心情那是一点都没被平稳到。 屋子里铁蛋嗷嗷嗷,对面他老娘被众人“嘿呦嘿呦”地努力拔粪舀子,也在嗷嗷嗷,此起彼伏的狼哭鬼嚎,配合上一片狼藉的院子,臭气熏天的空气,怎么看怎么一个灾难现场。 赵为军火气到底还是抑不住,他铁青着脸怒道:“王雪,你到底要干什么?大过年的,来我们家打完孩子打老人,还泼……有你这样寻晦气的吗?” 他毕竟当过几年兵,也大小是个排长,发火的时候眉沉目凶,脸色漆黑,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别说外面的吃瓜群众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王雪都被唬了一瞬。 但是几乎是下一刻,她那点被震住的惊吓就变成更深、更猛烈的火气。 “你对我吼什么?你还好意思对我吼?!”她一个无理都要搅三分的人,更何况现在是真的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吼得比他还大声,“你他妈怎么不问问你家小兔崽子干了什么事?!” “你一个大姑娘了,和孩子计较什么。大过年的,就算铁蛋真的干了什么,你好好说就是了,怎么能这样呢?” 门口就有那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还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开始说教了。 偏偏还引起了不少人的赞同——确实,用粪舀子攻击还是太超前太炸裂了一点,这万一叫人学去了,这以后架还怎么打? 再说,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你是哪个大队的? ——用粪舀子打架那个大队的 多难听啊! “放你们的五谷丰登螺旋屁!” 王雪咆哮了一声,狂怒地把大扫把高举过头顶,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他的方向就是一拍。 碰通一下。 “沙尘”混合着冰雪飞扬,沙尘暴一样席卷过去。 门口的众人就一堆鸡叫的鹌鹑,惊叫着连连后退,连滚带爬。 “卧槽,你干什么!” “我滴个天老爷,俺们又没招你,你朝俺们这拍干啥?!” “差点溅老子身上!” 甚至还有那脾气暴的开始骂起来。 引起众怒的王雪那是一点心虚都没有,啊呸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继续发癫。 “哟,溅到你们身上,你们就晓得发火了,就要计较了。刚刚我好好地说着话呢,他们家那个小兔崽子一坨屎就给我砸过来了,上面还插了根炮仗,那一下炸的……我的脸,我的新衣服……” 王雪一个雌鹰一样的女人,说到此处都情不自禁地缓缓留下了两行清泪,她猛地一抹,眼中重新露出凶光:“这你们能忍?我扇他两巴掌怎么了,啊?!” “啊这……” 原本正叽叽喳喳叫嚷的吃瓜众人一默。 这,这,这也确实不能忍。 铁蛋这孩子也是,这也太皮了一点,是该长长教训。 一开始站在道德高地上说教的那个老头有些挂不住脸,摆着长辈的架子嘴硬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度一点……” 王雪举着大扫把跟举着毛笔蘸抹墨一样在地上那一滩上猛地一蘸又一搅:“你少踏马的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来,你先沾一身,我看你大不大度!” 那老头就跟那被掐住脖子的鸡,脖子还用力一动一动地伸着,却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他周围的人像退去的潮水一样刷在他周围空出了一个圆圈——别一会儿打起来,祸祸到他们身上了。 主要是王雪看上去像是能干出这事的啊。 真的,他们生长在东风大队这个卧龙凤雏之乡,多多少少也是练出来了的,上敢拳对拳殴打人贩子,下能脚贴脚围观男男耍流氓,自以为已经炼成“粉骨碎身全不怕、宁死要吃一口瓜”的大无畏之情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他们高估自己了。 围观打架被溅一身血算什么,被溅一身shi才是大威慑啊 。 王雪现在主要敌人是孙婆子一家,见歪歪唧唧的歇菜了也没继续死追,回头继续声泪俱下地控诉:“我都这样倒霉了,结果这死老婆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这是泥点子,还好意思叫我赔她钱,我就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泥点子是吧?我泼的也是泥点子!” 吃瓜群众就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听王雪这样一说,又觉得她有理。 于是大家又转头给另一方和稀泥。 “为军哪,叫我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人家,你瞅瞅……” 赵为军的黑脸更黑了。 那边,被儿子儿媳用力拔面上粪舀子的孙婆子还在嗷嗷惨叫。 这现场,怎一个乱字了得。 粪舀子卡进去了,扣得死紧,赵为民、吴建国两个一拔拔不下来,二拔纹丝不动,倒是把孙婆子拔得焦疼,她一边嗷嗷地惨叫,一边挥着拳头要打人,嘴里还不住地骂吴建国: “下作地小|娼|妇,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想叫我吃苦头?你个不孝的东西……” 她脸上还戴着武器呢,这样一摇头晃脑,好悬没把吴建国再次当木鱼敲了。 累得满头大汗的吴建国当场就火了——他和孙婆子又没多深的感情,纯粹是看着她一把年纪了脸上被迫镶了个粪舀子当面具、实在可怜才搭把手的,呵,现在看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牙齿磨了磨,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东西嵌得死紧用手拔不下来,不然这样,你叫娘蹲下,脸摆正,让这杆子横着伸过来,我那么歘的一脚,绝对能把这个粪舀子和咱娘脸分开。” 赵为民一听,还挺有道理,于是从柴房里一根长枝子牵引着孙婆子慢慢蹲下——孙婆子刚才被王雪那么劈头盖脸地一浇,整个人的状态宛如古希腊掌管粪坑的神,虽然是亲娘,赵为民也不敢直接上手。 孙婆子骂骂咧咧亲儿子嫌弃自己不孝顺,赵为民装聋作哑充耳不闻。 吴建国倒是兴奋起来了,摩拳擦掌跺脚地在一边活动身子,院门口的众人就跟那聚集的土拨鼠一样,伸着脖子看这一幕。 连王雪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支着扫把在一边看。 吴建国在万众瞩目中“嘿!嘿!地吼了两声,助跑——抬腿——咔崩! 粪舀子被高高踹起,孙婆子终于在吴建国这一记无影脚中和面具人舀分离,那张橘子皮一样的的老脸边缘出现一个红圈儿——那是粪舀子依依不舍的留下吻痕。 王雪就跟那大鹅一样,嘎嘎嘎地嘲笑:“狍子屁股边上有圈白毛,你脸边上有个红圈,你的脸可比狍子屁股高级。” 话音一落,门口的人群噗噗噗地笑喷了好几个。 孙婆子刚从黑乎乎的粪舀子底挣出来重见天日,因为吴建国那一脚脑瓜子被反弹力震得还嗡嗡响着回声呢,就听见王雪这个罪魁祸首还在那趾高气昂的嘲讽。 她脑袋嗡的一下,热血冲上了头顶,狰狞着脸捡起了刚才还套在自己脸上的粪舀子,就跟使长矛似的猛地戳了过去。 “你个狗||日的小贱人!老娘和你拼了!!” 王雪不然示弱,举着沾着翔的大扫把迎战。 哐当一声短(长?)兵相接,上面的翔点子如雨落般纷纷。 但反正两个人此刻身上都脏了,又杀红了眼,现在一心只想弄死对方,硬是盯着翔林翔雨继续打。 原本在一边板着脸准备劝架呵止两人的赵为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让开。 看热闹的众人齐刷刷又又又到底了一口凉气——臭烘烘的空气叫他们纷纷干yue了出来——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退场。 一个个硬抗着逐渐浓郁的臭味坚持着,眼珠子亮得像是灯泡一样。 与之相反,吴建国此刻正瑟瑟发抖。 ——他刚才正帮孙婆子踹开粪舀子,正得意着没来得及走呢,这两就打起来了,他此刻被卷到战场边上了! 赵为民那个狗东西,自己发现不对了掉头就跑,都不喊他的! 吴建国一边在心里狠狠地骂,一边缩头缩脑地想着赶紧撤离战场——要是平时拳对拳肉对肉的打,他可是一点都不怕的,但是现在这魔法攻击,这谁顶得住? 他现在一点也没有刚才一脚踹开粪舀子拯救孙婆子的意气风发了,整个人弓腰塌背的宛若一只瘟鸡一般,只想着赶紧跑。 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孙婆子杀红了,挥着长柄粪舀子就是一个横扫。 王雪眼疾手快地往后一跳,敏捷地避开了。 横扫的粪舀子落了空,孙婆子又因为是恨极状态使出了洪荒之力,那是完全刹不住车。 于是,以孙婆子为中心,以手柄为半径,孙婆子在原地陀螺似的转了一个几乎360度的圈,粪舀子哐当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正偷偷摸摸往外跑的吴建国的身上。 现场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吴建国像一个坏掉的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地低头,呆滞地看着身上那块渐渐晕开的印子。 孙婆子倒是一点愧疚都没有,她还理直气壮地啐了一口:“你个小娼妇,没看见你婆婆正在打架吗,不上来帮忙还跑,没孝心的东西,该!” 王雪舞者扫把又冲上来了,她转头继续迎战。 吴建国看着身上的那块印子呆滞。 但是,这个东西怎么说呢,没打到之前,威慑力10000+,打到身上之后,受伤程度0.5,威慑力降至0,怒气值直升伸100000++ 吴建国终于回过神来,火气滔天:他人美心善帮婆婆拔粪舀子,结果被一粪舀子敲到身上,沾了一身翔不说还挨骂,这谁能忍? 他本来就不是个好性的,冲上去对着孙婆子就是猛地一推。 孙婆子被推得向前一个踉跄,正正好挨了王雪一扫把。 得,这下孙婆子更气了,她被王雪这小贱人泼了一身翔家里没一个人帮她不说,现在吴建国还背刺她,这谁能忍? 王雪更不用说,她认为此事起因就是孙婆子和她孙子找事,挥着大扫把虎虎生风。 最后打急眼了也分不清谁是谁,三个人战成一团。 但吴建国在大战中处于绝对的劣势——另外两个手里都有武器,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本来都是长柄的,现在上面还附了魔,他一个空手赤拳的哪里抵得过?被另外两个几乎是按着脑袋打。 反正都这样了,他一狠心,咬牙切齿地冲到自家厕所里,哐当一脚把门踹开,抄起里头刚扒拉过坑的粪叉子就冲了出来。 “来啊!战啊!!”他咆哮道。 这个战斗场面怎么说呢,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粪叉子、粪舀子、粪扫把交接砰砰响,那叫一个混乱。 周围的人看得那叫一个瞠目结舌,却愣是没有一个敢上前制止拉架的。 ——没看人家当过兵的赵为军现在都没敢动弹吗! 趴在墙头看的宋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活了两世了,前世还是号称信息大爆炸、奇葩遍地走的二十一世纪,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阵仗啊!! 这,这,这! 她瞠目结舌,在心里直拍大腿,可惜怼精系统还在小黑屋关着,她不能和瓜友进行时实探讨。 ——慢着,系统在小黑屋里,能看见这场大战吗? 她一个激灵,连忙花了两个怼精值租了一个针孔摄像头,捏在手里就是咔咔一阵录。 不行,她决不能让她的瓜友错过这样精彩的屎前大战! 不只是她,左右两边把她夹着的虎头和驴头也是一个赛一个眼睛瞪得如铜铃。 金花搭在墙头的两个爪子都在颤,指甲都弹出甲鞘了,激动地一下一下在墙头抓。 它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深山老林出来的虎,今天可真是开眼了啊。 它的老天虎嘞,哪怕它是一个老虎,都没有!都没有! 它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边上的宋软,算了,下面哪些好歹是拿便便打架,它身边的这个…… 金花的目光落在宋软的嘴巴上,挨,遇见这么个两脚兽,它都不想说! 一想到这里,它又愁了起来,胡子耷拉着卷曲下来,毛茸茸的虎脸上一整个愁眉苦脸的状态。 这会儿,大队长终于赶了过来。 这会儿讲究“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普通社员没啥事可以在屋里头猫冬或者走亲访友地拜年,他这种身上正儿八经有职位的可不行,要去大队部值班。 但实际上又没什么事,正坐着看报呢,就听见有个人给他来报信,说他侄女和孙婆子打起来了。 虽然很心累,但和王雪一个屋檐下待这么久了,他对这个侄女的能惹事的性子也是很清楚了,并不是很意外。 就是打架吗,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他去调解。 结果赶到现场一看,艹,这以前还真没有过,他,他,他……头一次,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大队长生出了怯意,他想走。 但众人见他来,已经意犹未尽又兴致勃勃地给他让了条畅通大道。 周围人都眼巴巴看着他呢, 大队长向前走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同样干yue了一下——然后坚强地扬着声音:“干什么呢,还不分开!!” 三个杀红了眼的没一个搭理他。 宋软欠欠地趴在墙上叭叭:“在打按屎之乱呢!” “噗——” “小宋这嘴啊……嘎嘎嘎。” 外头的村民不懂“安史之乱”这个谐音梗,但这个词儿光从字面意义上就挺形象了,关键还带着一股子不说不出的文绉绉范儿,再加上这事儿本来就魔性,哄笑了起来。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围。 王雪顿时就注意到了趴墙头嘲笑她的宋软——妈的,这还有个漏网之鱼! 要不是宋软之前嘲讽她,她也不至于今天想着来找宋软,要是她不来找宋软,就不会被铁蛋炸一身,要是不被铁蛋炸一身,她现在也不会和这两个狗比玩意儿浴血粪战。 她越想越气愤,把扫把当铲子一样在地上那一滩一铲,对着墙头的宋软扬了过去。 “你叭叭个屁你叭叭!你还好意思叭叭!” 宋软:!!! 她是万万没想到,发癫的王雪这样不讲理,一言不合就朝围观群众丢核武器。 她瞳孔地震,立马缩回墙后向下一蹲,眨眼之间缩到好事腹部底下,以好事的身子为盖子作掩体,顶着驴逃跑。 ——好事是四条腿站在石头上的,顶着就能跑;金花太大一了,还有两个爪子搭在墙上斜趴着,身子拉的太长,不好顶。 金花也想跑,但偏它的指甲在这个紧要关头卡缝里了,它拔出来废了点时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的耽搁,那玩意儿已经扑面而来了。 金花是个东北虎,脸大,像个盘子一样,几乎把那玩意儿接个干净。 金花:…… 金花:!!! 它眼睛瞪得滴流圆,整个虎一副不可置信的石化表情。 那玩意儿顺着它头顶的王字往下滑,滴答,掉落在爪子上。 汹涌的恶臭像是蘑菇云一样席卷而来,虎虎的嗅觉又比人灵敏了不知道多少倍,当场差点没晕过去。 yue!! 金花猛地撤回趴在墙头的两个爪爪,趴回自家的院子里,先用左边爪子洗洗脸,舔——没敢舔,闻了一下。 yue!!! 它肩一耸,再次干呕两下,忙不迭把左爪子放下,用右边的爪子再次洗洗脸,试探性地舔一下,凑到嘴边—— yue!!!!! 金花从没受到过这样的奇耻大辱,连尾巴上的毛毛都炸起来了,它再次干呕了一下,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仰天咆哮了一阵,拔腿就要往隔壁窜。 虎虎我呀,今天和你们拼了! 第134章 如虎添翼的升级版…… 金花很生气。 金花很愤怒。 金花都快气炸了。 它就像一道尖端带着一点微微褐色的黄色的闪电,四个爪子在地上倒腾地飞快,歘一下就狂飙了出去。 “吼!!!!” 它吼得山崩地裂、惊云穿石——这还是它虎生第一次发出这样凶悍霸气的咆哮呢。 头一回,软饭虎有了森林之王的霸气。 原本在孙婆子家门口热闹的众人组成的包围圈呼啦一下就散开了。 在眼力劲这块上,东风大队从老到小都还是很有那么一些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嗯,他们都是东风俊杰。 虎太奶您冤有头债有主,是里面的人对不起你,你找她们粪债粪偿,青天大老虎,这可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啊! 虎太奶现在也没心思管这群土拨鼠,它磨爪霍霍,一个猛扑朝里面粪战成一团的三人冲了上去。 就跟在人眼里一个品种的咪咪长得大差不差一样,在虎眼里,两脚兽也长一个样,也就朝夕相处的宋软能勉强认出一二,别人嘛……嗯,都是两条腿。 要是在平日里正常状态,多好还可以用灵敏的嗅觉分辨一二,但是在落翔与孤鹭齐飞,粪水共长天一色的现在,刺鼻恶臭的气味铺天盖地,金花能闻出来个屁。 它无差别创人。 但它还记着宋软每天耳提面命不准在村里弄死人的教育,没动牙——当然,对着这三团屎乎乎的它也不想上嘴咬——那它不就脏了? 它甚至都不想上爪子。 要知道,它们虎虎,其实是一种很爱干净的动物,尤其金花不用打猎还现在吃喝不愁,生活质量提高了没有后顾之忧了,整个虎虎都精致起来了,即使它懒成这个德性,每天还专门走个一里路到后山头拉屎,自觉维护小院的洁净。 ——嗯,本来它是想用院子里的厕所的,但是那个厕所设计的时候它还没来,是专设计给人用的,口子没开那么大,它瞄不准,老飙出来,于是天天被宋软揍,这才被迫出去上厕所。 啊,跑题了,总之,金花是个干净虎虎,不然也不会看见宋软吃螺蛳粉时那样瞳孔地震了。 金花纠结了一下,一脑袋撞了上去——反正脑袋已经脏了! 要知道,东北虎的力气是很大的,毕竟身上那么多肉也不是白长的,再加上金花一路狂飙过来还有加速度的冲击力,只听哐当一声巨响,王雪嗷得一声,直接被原地创飞,正好飞向了吴建国一脚踹开门的厕所,畅通无阻地飞了黑洞洞的屋子里。 门口众人的眼睛嗖一下瞪圆了。 现在的厕所都是旱厕,就是下面挖个坑,里面放个缸或者几块砖石头垫一垫,上面架两块木板子,本来就简陋,又长年累月用久了,自然不可能水泥地那样结实。 王雪那样势如破竹地飞摔进去,嗯…… 果然,只听里面传来咔咔几声木板断裂的声音,伴这王雪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接着又是扑通一声响。 恶臭更加汹涌地澎湃了出来,像是滔天的巨浪,一下便占据了院里院外。 “yue——” “呕!呕!呕!” “哎呀我的天老爷啊,这是,这是,下去了?” 众人齐刷刷地瞪大了眼睛,就这一会儿,已经不知道是瞪的第几次了。保不齐过了今天,他们东风大队的人眼睛都能大一圈! 有人迟疑地问:“这,这我们是不是得下去救人啊?” 现场猛地一静,大家就跟那被掐住嗓子的鸡,刚才还叽叽喳喳热烈讨论,现在每一个做声的。 这,实在不是他们没有乡亲情,这实在是太埋汰了啊。 有人弱弱地说:“没、没关系吧,现在坑里不都冻上了吗,淹、淹不死的。” 这话一出,众人没忍住,又是一阵反胃。 院子里,金花眼睛猛地一亮——它想到了绝好的报复方法,祭奠它被玷污的虎头! 它凶神恶煞地掉转头,追着边上的吴建国,看它铁头大撞!!! 起飞!! 又是一阵凄厉的尖叫,又是熟悉的飞翔的身影 ,又是扑通一阵响。 刚爬起来的王雪被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天外飞仙哐当一下砸得又摔了回去,气得都不管现在还在坑里了,揪着吴建国就是一顿大嘴巴子。 外面的人清晰地听见王雪的怒喝声: “你个丧良心的天杀狗东西,拿你奶奶做垫背,老娘剁了你!” 吴建国也不是好惹的,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回去:“是我想往这来的吗?要不是你招惹隔壁那臭老虎,我会被创飞到这里来?粪舀子也是你先拿起来的,你就是个搅事精老鼠屎!你叫什么王雪啊,你就该叫王搅屎棍!” 要是平时,搅屎棍也就是个寻寻常常的骂人词儿,在华国汗牛充栋、浩如烟海、源远流长得各种以人身攻击为圆心,以三姑六婆祖宗十八代为半径,从外观样貌到内在品行,辅以生|殖|器和性羞辱进行炮轰,各种的主打一个全方位、深层次、宽领域的浩荡扫射的骂人体系中,简直都排不上号。 但是现在,在当前这个环境下,这句话的攻击力呈几何倍数增长——毕竟,现在她是真真切切站在了坑里,人只会为事实破防。 王雪勃然大怒,一爪子挠在了吴建国的脸上,重重地画出了三道血痕:“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叶搅屎棍?!” 两个人火气上了头,都顾不得爬上去了——爬出去外面还有老虎虎视眈眈,就在坑里嗷嗷地打起来。 别说,现在里面冻严实了,一点也不妨碍两人发挥。 但是,王雪毕竟先和孙婆子打了一场,体力消耗的比后半场才加入的吴建国大,再加上她是结结实实撞断了板子摔下来的,还给吴建国当了一回人肉垫子,身上还一阵一阵地疼呢,渐渐落于下风,被吴建国按着打。 这王雪哪里能忍,这会儿手上都没有武器,她一狠心,从坑里捡了一块,反手对着吴建国的脑门就是两邦邦。 别说,这玩意儿冻硬了就跟那石头似的,打起人来疼不说,还容易留一层冰屑在上面,同时包含精神攻击。 那叫一个歹毒。 吴建国猝不及防吃了个大亏。 王雪狰狞着脸有捡了一块就要乘胜追击。 吴建国迫不得已,也抄起一块。 外头的人听见从厕所里传出来的啪啪的耳光声、怒骂声、和知道什么东西相砸声,以及偶尔飞出来的……黑黄色碎冰,一个个面上都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啊,不是,都这样了,你们还能打得下手啊? 大队长的额头一阵一阵地跳,他怒吼道:“你们在厕所里打什么,先上来再说啊!” 虽然吼得激烈,但他脚步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死活没向里面动一步。 开玩笑,怎么拉架,穿过院子里那一片狼藉的shi海,然后抵达还在外面溅粪冰大的厕所门口,最后进去把两个比过年的猪还难按、还在打架大的屎人扒开? 你乐意去啊? 反正现在粪坑也冻上了,淹不死,要不就等这俩个打累了消停了再说吧。 金花创进去第二个,虎视眈眈地转向三剑客仅存的一位。 孙婆子见此情景,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看见跟着冲进院子的宋软,一边伸手要拉她,一边嗷嗷地叫:“宋软,宋软!你还不管管你家金花!你管不管?!” 宋软看着这个屎人伸着手想要扒拉她,瞳孔剧震,整个人都就跟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叫着就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离我远一点,要是叫我沾上了一点,别说管金花,我和金花一起把你丢到里面去!!”她都快喊破音了。 孙婆子一顿,愤愤又遗憾地收回手,但到底不敢在这种情况下挑衅,跑到宋软后面,还自觉地保持了一米间距。 宋软眼睛盯孙婆子退开了,这才转头看向气势汹汹的金花,喝道:“金花,停下!” “那个泼你的已经被里撞到坑里面去了,不是这个,这个年纪大了,你别给她创死了!” 金花抬头看见宋软挡在前面,停下了创人的脚步一边委屈地嗷嗷叫,一边扑上来想求安慰。 凶婆娘,呜呜呜,花花我今天吃大亏了啊! 宋软的瞳孔再次剧震,就跟脚下穿了滑步鞋一样,蹭蹭蹭猛地退开。 她个人还是很喜欢金花的,但是,首先,金花是被王雪浇了一脑袋的,本身毛毛上就有一层地基,它又拿脑袋连撞了两个shi人,毛毛沾得更多。 其次,它是没穿鞋的,光着个爪子在这个污水横流的地面上又跑又冲的,所以也不可避免的…… 整个虎,怎么说呢。 宋软之前还想过,比如虎添翼还厉害的,能是什么呢? 现在她想明白了,是如虎沾屎。 这是百兽之王加上了一层屎诗级的魔法战甲啊。 金花眼珠子瞪大,不可置信地看避之不及的宋软,迈着大爪爪试探地又向前走了两步。 蹬蹬瞪! 以前动不动抱着它亲的宋软连退三步! 不是,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就这个场面,武松来了都得摇头。 她小小一个宋软,哪里敢上前? 更别说金花现在身上还沾着呢,万一她走近了它那么一甩……她都不敢想! 宋软又小小地退了一步。 金花震惊了,金花难过了,金花崩溃了。 呜呜呜呜这个女人她嫌弃它! 这个女人都敢吃shi,凭什么嫌弃它! 金花绷不住了,跑到院子另一边的干净处,嗷嗷地在地上打着滚哭。 呜呜呜它不活了啊! 它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拍着地面,毛上沾着的那些东西雨点般纷纷落下。 看吧,看吧,她就说,这毛毛,有动作会掉东西吧! 宋软一点不心疼,甚至更加坚定了,像根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竹子,长在那儿似的一动不动。 反正现在金花冷静下来不创人了……打滚就打滚,正好把毛上那点东西甩得起码不会再四处飞了再说。 第135章 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孙婆子消停了,金花到一边打滚去了,安史之乱的主要战力一下少了俩,只剩下局部地区还稍有冲突。 不过从门口渐渐减少的飞溅出的棕冰数量来看,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 ——可以理解,毕竟一路从院子打到坑里,中途还小飞两次,就算是野猪精转世,这会儿也该干不动了。 大队长见里面似乎消停了,在众人惊叹且敬佩的目光中舍生取义地率先走了进去。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王叶两人虽然不再乱丢了,但是正彼此揪着对方头发,气喘吁吁且凶神恶煞地相互盯着对方,视线中火光四射噼里啪啦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干起来。 大队长毛都要竖起来了——现在打起来怎么行,他还在里面呢! 危机意识叫他反应迅速,当机立断地拿着当柴火的长树枝一人一杆子猛地给捅开了。 都给他消停点!! “一天天的哪里来的这么多使不完的牛劲!”他喝骂道,“实在精力没处使的话今年春耕就安排你们去犁地!正好大队里的牛年纪也大了要休息。” 正挑鼻子瞪眼不服气的两个人一顿,这次安静下来了。 大队长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把长枝子递出去,叫她俩抓住杆子另一边,把人从坑里拉拽了出来。 在坑里面还好一点,爬出来走到开阔的院子里,一阵西北风呼啸而来,两人齐刷刷地打了个哆嗦。 “现在知道冷了?该!”大队长看着两人冻鹌鹑似的动作,怜惜那是一点没有,甚至心里还很有那么些痛快——叫你们一天闹闹闹、闹闹闹,该啊! 就该叫你们好好长长教训,真是绑根窜天猴就敢上天,咋啥都敢干啊!这传出去,万一叫人以为他们东风大队的队风,他都不敢想多丢人!他以后去公社开会头都抬不起来! 他故意忽视,疾声厉色地开始训话:“你们厉害,你们太厉害了,大过年的,舞打到茅坑里去了,咋就这么能呢,我看咱这小小的东风大队是装不下你们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原本在打滚的金花哧溜一下爬起来,三两步冲到这边,仰着脑袋“嗷呜——”“嗷呜——”地长嚎,像是在告状。 对啊,对啊,它一个清白虎虎,今天可是吃了大亏了啊,都怪她们!!必须好好教训她们! 大队长的嘴角抽动一下,好悬没脱口而出跟着骂:你还好意思叫,你那一撞就是火上浇油,你还好意思搁这委屈呢! 金花不管,金花蹭着个脑袋就搜了过来,势必要看到这几个害虎的人落到报应。 大队长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边上走了两步,哎呦这虎脏的嘞,可别沾到他身上了。 现在的金花十分敏感,看见连大队长这个糟老头子都开始嫌弃它了——明明之前还总是用一种‘这虎好威风’的目光看它——当场破了大防。 嗷嗷嗷,它不活了啊!! 它嗷嗷嗷地虎啸道。 大队长绷着张脸:“小宋,你赶紧把金花拉走,正追究责任呢,它也是犯事……主虎之一,就是它那一撞扩大了战火,还没追究它呢,少在这哭天喊地的。” 听听,听听,金花的东风大队融入工作做得多到位,犯了事了都能和人一起追责了。 宋软连忙走上来,小心地上下打量了金花一眼,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揪住它后脖子上干净地方,剩下三根手指翘得好像孔雀开屏,尽可能地远离金花的身躯毛发,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她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声音闷闷地从指缝传出来:“你给我过来,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金花死活不肯走,侧身躺在地上,四个爪爪扒拉住,耳朵因为全身心地抵抗都绷成飞机耳了。 不走! 它要亲眼看见这群贱人shi债shi偿! 吴建国立马不服气地叫:“这也不能怪我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俩突然就打起来了,我在一边看着呢,平白无故被糊了一身shi——你就说说,这种情况放谁身上能咽下这口气?啊?我才倒霉呢!要怪也是怪这俩祸头子!” 金花也在一边嗷嗷地哭。 对啊,它就趴在墙上看个热闹,突然就shi到临头了,它多惨啊! 宋软的手伸了又收回,但是瞅着它的埋汰样,到底是没敢直接捂上它的嘴巴。 金花越嗷嚎越伤心,头上的臭味像是蘑菇云一样将它紧紧笼罩不塞,现在还更剧烈了些,它嗷着嗷着,虎眼中甚至隐隐有些泪光。 呜呜呜,奇耻大辱啊!! 可惜,人虎的悲欢并不相通,它在这里为自己逝去的清白流泪,院门口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齐刷刷伸长了脖子。 “哭啦?真哭啦?” “乖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老虎这么伤心呢。” “哈,说的好像你以前见过活的老虎一样。” “要不说咱东风大队越来越牛哔了呢。” 吃瓜群众不难过,吃瓜群众叽叽喳喳。 主要是会哭的老虎,新奇的嘞。 大队长看着痛彻心扉声泪俱下的金花,再一听吴建国的辩白,觉得有道理,于是转身看向剩下的另外两个人,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孙婆子吱嗷一声打断。 战平了,shi停了,孙婆子觉得她又行了,听见吴建国这话,横眉怒眼地跳出来,叉着腰高声咆哮: “小娼妇你说哪个是祸头子?我看你是反了天了!打架的时候我就想说哪儿有儿媳妇不和自家人一起对抗外人,先打起婆婆来了,你这是天大不孝!” 吴建国也怒了:“自家人?就是你这个自家人最前一粪舀子敲我身上的!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掺和进来吃这样大的亏!说你是祸祸头子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你个老毕登老妖婆老不死的祸头子,我看你就是活太久了,你早死一步,世界都和平了!” 孙婆子被气得一个仰倒,边上的赵为军看不下去了,沉声道:“弟妹,你怎么和娘说话的?!” 吴建国正窝火呢,路过的狗都想扇两巴掌,更何况这个主动跳出来的人?当即调转枪头对着她就是一阵开龇: “踏马你现在在这装好人全家就你最贼,当时闹事的时候,你把你媳妇安排到屋里头烧水,叫我和赵贱民上去冲锋陷阵,你自己和个棺材一样杵一边,哈,你看,现在果然倒霉的就是我,你们这一房干干净净!” “你你你……我不和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妇女吵!” 赵为军有些心虚地转开话题——毕竟他当时真的这个想法,那会儿孙婆子边粪花四溅的多危险啊,他媳妇要是沾上了,他以后还怎么抱着睡? 吴建国一眼看出了他的心虚,正要插着腰再接再厉乘胜追击,那边的孙婆子终于哆哆嗦嗦地反应过来了。 “你,你,你个倒反天罡的小贱人,我要叫为民休了你!!”孙婆子气喘得像一头连翻了两座山又耕了十亩地的老牛,都快蹬腿了,终于再临终前哞出一句。 此话一出,一边的赵为民倒是眼睛一亮——不说别的,媳妇在粪坑里滚一圈出来,就算洗干净了,这谁心里不膈应? 再说,自从叶香磕到了头,人不如以往温柔好哄就算了,隔三差五就跟敲萝卜似的邦邦捶他,最关键还不让他碰她了,这哪个男人能忍? 他娶的是媳妇,不是一言不和就锤人还不让人碰的锤子精! 但是这个锤子精打人可疼咧,他不敢直接说,于是一脸希冀地看着孙婆子,期待她发威把人轰走。 吴建国顿时来了劲,手往腰上一插,现学现卖地骂道:“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文盲老太婆不懂了吧,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能休人只能离婚了。” 见孙婆子气急败坏想要接话,他得意洋洋飞快地把话头一夺:“这个婚哪,要是我不同意,凭着赵为民一个人,可离不成的哈。” “哎,我就不离,我就要赖在你们家一辈子,在你家多好啊,不干活儿,天天吃你们家的喝你们家的,叫你儿子端茶递水伺候我,吃饭睡觉气你这个老妖婆,诶~我气死你~” 吴建国反派一样桀桀地笑。 孙婆子的脸气得跟个紫萝卜一样,说话都哆嗦了:“你你你,你咋这个不要脸!” 吴建国贱里贱气的冲着她侧过脸,挑衅地在脸上轻拍:“诶,我就不要脸咯,你能拿我怎么办?” 孙婆子纵横东风大队这么多年,第一次被气成这样,咆哮一声就要冲上去。 一边已经被忽视良久的大队长一杆子给她捅开了,怒吼一声:“你俩还不消停是吧?!” 毕竟是一村之长,真发起火来还是很唬人的,两人一顿,若无其事地沉默了下来。 人是消停下来了,但是热血下头,西北风这么一吹,齐刷刷地又开始哆嗦起来了——主要是几个身上又是shi又是冰的,又冷又刮风,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大队长见几人嘴都紫了的狗怂样,又深吸了一口气:“算了,都回去先收拾一下,一会儿再算。” 就这么几个闹腾货色,算起来也是个持久战,别把人冻坏了。 东北这天,是真能冻死人的啊。 他心累地领着一身脏的王雪回去,顺便叫自己来看热闹的大孙子虎头快点跑回去叫家里人烧热水——这以后还得一个桌子吃饭的,必须好好洗洗啊! 那一边孙婆子叫到:“大家帮我烧点水啊!” 她看见一边正领着金花往回走的宋软,不客气地吩咐:“宋软,左邻右舍的,你赶紧把水送过来啊。” 宋软瞪着眼睛望过去:“怎么的,我家就不用洗了?你和金花商量商量?” 顶着一头脏的金花立马虎视眈眈地转过来了。 孙婆子一顿,到底不敢和虎抢东西,把目光放到了别家。 “老王!” “老刘!” 宋软不管身后孙婆子的怎么发挥,领着金花回到自己院子里。 但孙婆子也给了她灵感,她扒上左边的墙,冲着隔壁院叫了一声:“宁远,你能帮我烧点热水吗?金花太大了耗水多。” 隔壁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慌张的响动,接着是快速的应好声。 宋软从墙上跳下来,烧水的时候先从系统商城买了长筒防水贴肤手套——特地选了隐形款防止别人看出异样——仔仔细细把自己从指尖到胳膊肘到肩膀都包好了,确保一点裸露肌肤都没露出来。 接着用宋家宝的破衣服给自己做了个面罩,在上面抠了两个洞上来,就跟那个江湖大盗似的,做好了一系列准备工作,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拿着从系统商城买的高级清洁剂,右手拿着刷锅用的竹刷子,给金花拉到菜地里。 那她能怎么样,洗呗! 第136章 洗虎 宋软提着一大桶热水,掺和了点冷水进去,用手试试温度适宜,用小水瓢舀了半舀子,哗啦一下倒在金花脑袋上。 热水沾上脏物,那小气味儿,腾的一下就蒸腾开了。 “yue——”这是被熏得够呛的宋软。 “嗷yu e——“这是同样被熏了个够呛的金花。 宋软强忍着恶心,屏着气息不死心地又浇了一瓢,试探性地用竹刷捣了捣,好家伙,那个味道就像被搅开了似的,宛如一束冲天的光束,刷一下几乎冲出了院子。 “yue、yue、yue!!” 宋软终于还是扛不住了,整个人蹬蹬蹬地向后连退了三步。 至于白围脖和好事,那已经早不早地就窜到离菜地最远的院子角里,一个两个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面壁思过”,脑袋宛如鸵鸟一样齐齐地扎进墙角缝里,看上去快要被熏晕了。 最最叫人难以忍受的是,热水混合从脏污,从金花头上滚落下来,一些落到地上,一些却顺着脑袋往身上流,这些好了,不仅范围更大,而且因为这会儿金花的毛为了要过冬长得还比往常密,眼见着就要没入更深处,肉眼可见地将会更难刷。 金花很有些不舒服,眼见着就要甩毛。 宋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立马呵止道:“停、停!不许动!” 金花的动作一顿,有些委屈巴巴地看向宋软。 宋软想深吸一口气平静——想到现在院子里这味儿又停下——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商量道:“花啊,不然咱们去河边,你先下去咕嘟咕嘟,然后上来抖抖,把你这身上的固形物弄得七七八八了,我再帮你洗,你看可以不?” 金花嗷地一声叫了出来——它是虎子,不是傻子,当它不知道,这会儿河里的水有多冷吗?那江面上的冰,厚的都能走虎了! 那宋软也没办啊,这玩意儿毛这么长,就这么一瓢两瓢的水哪里洗的干净?反而越洗面积越大,越洗臭味儿越开,她实在是撑不住啊。 她憋着一口气,努力耐心地和金花讲道理:“你看光这样拿瓢冲确实冲不干净啊,你就咬咬牙忍一下,回来我再给用热水洗一遍,你可是森林之王呢,这么点小坎还能难到你了?你也不想一直顶着这个味儿,完了让别人以后叫你‘屎花’吧?” 金花一僵,背后正抗议地用力啪啪啪敲地面的尾巴都僵住了。 ……屎花。 好恶毒的称呼,好歹毒的人类! 它的耳朵耷拉下来,不得不向恶势力屈服。 宋软见它蔫头耷脑的模样实在可怜,哄了它两句,好吃的好玩儿的许诺了一大堆,又承诺给它梳三次毛,这才勉强叫金花打起了一点精神。 “嗷。” 行叭,那你说话得算话嗷。 “你可快点吧,别冻成傻虎了。” 宋软见金花松了口,连连催道。 金花一卷尾巴,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考虑到现在河面上八成结了冰得捶开,宋软拎了一个大锤子,带着金花走出门,看见宁远提着一桶热水正好到走到了门口,见到她,嘴巴紧张地抿了一抿,有些结巴:“我、我来给你送热水……” 满满当当很实诚的一大桶,袅袅地冒着热气。 “太谢谢你了,”宋软连连道谢,“但是我现在要先带着金花去河边把脏东西大概冲一下,一会儿才会用上热水,我之后再把桶还给你可以吗?” “没、没关系,你先带着金花去河边吧。”宁远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耳朵有点红,低声道:“我帮你把水放在灶膛边温着。” 现在东北这气温低至零下三四十度,就这么一会儿,金花身上的毛毛已经结了冰,更个水晶刺猬似的一根根支棱起来。 哇,冰花虎! 宋软担心耽搁下去把金花冻坏了,反正厨房里不合适的东西她每次用完都会很谨慎地收起来,便也没和他客气:“谢谢谢谢,我倒时候请你吃饭哈。” 虽然在这个气味下说着这种话题叫人并没有胃口,但是着必要的感激之情还是需要表达的。 宁远脸上的红色更加晕开了:“不、不用谢,都是应该的。” 金花看着宁远手中那桶热腾腾的开水,也知道这是给自己用的,勉强给了宁远一个好脸色。 当然,从它那毛茸茸的虎脸上也看不出来什么。 它想伸爪子鼓励地拍拍这个上道的人类,宁远也情不自禁地向边上退了一步。 嗷!!! 金花当场气成一个委屈的五百斤的球,所有人都嫌弃它! 大家还围在门口没散场呢,这样难得一见的大热闹——现在只是中场休息,还有后半场没结束呢,走这么快干什么。 反正这大过年的没什么其他事干,闲着也是闲着。 见宋软领着金花出来,都有些好奇。 徐大牙率先发问:“小宋,你这要干什么?” “金花的毛太长了,家里那点水洗不干净,我打算领着它先去河边洗一下,回头再在家里冲。” 徐大牙看着金花身上那又长又密的毛,情不自禁地点头:“确实,确实,这么大一只,得耗多少水啊。” 都能够她一家子用两三天了吧? 宋软现在没工夫和他们多唠嗑,领着金花匆匆地往外头走。 其他人就跟一群尾巴似的,后脚就跟了上去。 洗老虎啊,多新奇诶! 而且现在战斗的几家都在洗澡,他们虽然也挺好奇,但总不能杀到人家屋里看他们洗澡——那不是耍流氓吗? 但是看老虎洗澡就没这个顾虑了,没有谁说看老虎洗澡是对老虎耍流氓的。 金花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猹们是要去围观它的丢脸时刻的,一边嗷嗷地叫,一把拿着大爪子在地上拍了又拍, 看什么看看看看,你们这些恶毒的两脚兽,往人家,不是,虎家伤口上撒盐,你们好意思吗? 为周围的人一个个笑得更大声。 “哦哟哟,咱金花是不是害羞啦?哈哈哈!” 金花愤怒地张大嘴嗷嗷嗷。 你们这群冷漠无情的两脚兽!你们满意了!我是永远不会原谅你们的! 可惜,它的心酸无人能懂。 连宋软都忍不住脸上露出点笑意,可惜一想到这是要她来洗的,又笑不出来了。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河边,甚至因为消息的传开,人越来越多。人头攒动,那排场,堪比后世女明星出街。 只不过现在这个女明星不太高兴。 宋软带着金花来到来到大家取水、洗衣服的区域,这里因为几乎每天都反反复复地捶开,虽然还是结冰了,但冰层比较薄,宋软戴上大力buff,挥着大锤子猛地朝上面一砸。 砰!! 一声巨响,面上的裂纹如同蜘蛛网以落锤点为中心迅速蔓延开。 宋软又是一锤子,勉强黏着的蜘蛛网再也维持不住了,缝隙裂开地更大,宋软灵敏地往边上一跳,这动静就是最后一根稻草,冰块哗啦地裂开,有的沉下去,有的飘起来,露出下面滚滚的江水。 周围来看热闹的人齐齐地发出了惊叹。 “哇!!!” “小宋这这把子力气,厉害啊。” 宋软就爱听别人夸她,收了锤子,嘚瑟地向大家行了个招摇的礼:“小意思,小意思。金花,下去吧。” 半天没听见边上的动静,她有些疑惑地看去,原来是金花看见冒着寒气的水,这会儿又怂了,爪子扒拉在岸上,死活不肯下去。 宋软实在忍不住,一脚踹在它的屁股上:“下去吧你!!” “嗷!!!” 这会儿河边全是冰,金花就像个被抽的冰壶一样,被宋软一脚踹出个滋溜滑,扑通一下垂直冲到水里。 那么一大坨,就跟鱼雷似的冲进了河里,炸出了半米高的浪花。 一条懵逼的鱼随之被炸了出来。 宋软眼睛一亮,连忙指挥着金花:“快点快点,金花,鱼!” 这冷酷无情的女人,都这会儿了还想着这条破鱼! 金花怒气冲冲地一尾巴,就跟打保龄球一样,啪地把那条鱼照着宋软抽了过来。 不错不错,金花的反应敏捷度很有进步。 宋软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那条飞过来的鱼,嘿嘿嘿,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金花耷拉个虎脸,在河里扑通扑通地游。 “金花,你把头也埋进去,就数你脑袋最脏了!”宋软大声指挥到,“要是底下有鱼,你也叼两条上来!” 听听,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金花咬牙切齿地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江水中,只觉得虎心拔凉拔凉的。 它怒从心头起,恶狠狠地把一条忙不择路游到嘴边的鱼咬的稀烂,然后含到嘴里,吃吃吃,就知道吃,给你吃糊糊! 周围的人啧啧道。 “金花有灵性啊。” “就是就是,居然还会抓鱼。” “你说,要是它跟着咱冬猎队,那……” “那你可真会想美事。” 有灵性的金花游上岸,呸得一下把鱼吐出来,哆哆嗦嗦地把毛狠狠地抖了两下,残留的水珠很快在它身上结成冰粒子。 宋软拿出一条大毛巾,飞快地给它盖上,在肚子底下系了个结,然后一巴掌拍在它屁股上:“快点跑,先回屋子里去。” 金花一只虎,被冻得狗狗怂怂的,四个爪子来回倒腾地像风一样,嗖地一下就往家的方向跑 宋软拎起地上的两条鱼,也跟着往回跑。 这会儿金花身上已经大体干净了,于是宋软带着它到了自己的小洗浴间,洗了个热气腾腾的澡。 金花从来没有这么乖过,让抬抓抬爪,让转身转身,觉得尾巴没干净,像根旗杆一样竖了起来,示意宋软给它搓。 系统出品的清洁剂很有保障,金花被洗得香喷喷的,每一根毛毛都发着光。 可以说从出生到现在,这是它最干净的时候了。 嗯,最脏和最干净,都在同一天。 等洗完,炕已经被细心的宁远烧的暖呼呼的。 宋软让金花甩把毛甩得不滴水了,赶它上了炕。 金花几乎把自己摊成了一滩液体,恨不得每一处都毫无空隙地紧贴在炕上,肚皮暖和了,又翻了个身仰躺着。 宋软拿着老宋家的旧衣服当干毛巾,在一边给金花擦,一边从系统商城买了两颗宠物感冒药,要喂给金花吃。 金花看着这从未见过的白白的东西,试探地用舌头舔了一下, 呸呸呸!! 真难吃!! 金花嗖一下把头扭开,脑袋死死地埋进了了爪子间。但这事不是它撒娇耍赖就能躲过去的,宋软强硬地给它掰开灌了进去。 金花抵抗不成,幽怨地呜呜咽咽。 终于等到它毛毛烘干,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有余。 不过其他人花费的时间也不短。 毕竟在现在的农村又没有自来水,大冬天的洗澡本来就是个麻烦事,很多人甚至一个冬天就洗一两次澡。 更别说现在要洗澡的都是因为全身上下沾满了那啥,这个天气又不能像金花一样在河里先冲个大概,只能一桶水接着一桶水地冲,那花费的时间,更是寻常洗澡不能比的了。 很快有人来通知宋软,说孙婆子家的院子里还没彻底清理干净,于是把商谈地点改到了大队长家。 毕竟自家也算受害者,还是主要目击证人,宋软当然还是要去的。 被暖烘烘的炕烤得眼睛半闭不睁眼见就要睡过去的金花见宋软收拾收拾要出门,懒洋洋地叫了一声:“嗷?” “我去看看这事怎么处理。” 金花的眼皮子嗖一下睁开,一点睡意都没有了,目光炯炯地就爬了起来。 它嗷得一下从炕上往下跳,紧跟着她到了门口。 宋软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要跟着一起去吗?” “嗷!!” 它要去它要去!它吃了这么大的亏,爬都要爬过去! 金花气势汹汹。 “那,行叭。” 想着金花也是这件事的主要经历人员,啊不,虎员之一,又还遭了这么大的罪,宋软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她找了个麻绳系在金花的脖子,牵着往外面走。 金花一步一跺脚,指甲弹出来在地上咔咔划,弄得爪子边溅起一小片的冰花,虎脸耷拉着,看上去就跟**大虎出街一样,那叫一个二五八万的霸气。 后面,孙婆子一家子也跟着出来,吴建国绷着一张脸,像是所有人都欠了他两万块钱,孙婆子骂骂咧咧,看上去连路过的狗都想咬一口,就连铁蛋,都被陈桂芬抱在怀里,要死要活地跟了出来,赵为军觉得自家丢了大人,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大队长家的方向走,看上去各有各的怒气。 第137章 想跑 一行人走到大队长家,发现这边的人也不少。 也正常,吃瓜不吃尾,半夜拍大腿。 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记挤在一起,人头攒动,看上去像是夏日菜地里活泼的猹,见他们这群主人公来了,默契地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 一踏进院子里,就只觉得一股激烈的臭味直冲大家鼻腔。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大队长侄女王雪在本次安史之乱中充当着主要战力的角色,在正常打架中会被溅一身血,在这种战斗中当然也会沾一身……那啥。 味道同样在一桶又一桶热水的冲击蒸腾中散开,那叫一个炸裂。 反正年纪最小的小丫小朋友被熏得当场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即使换了好几桶水冲了又冲,但是大队长家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臭味。 就连王雪的亲弟弟王浩,都憋着一张脸,窝缩在她最远的地方。 不过见到宋软来,俩眼珠子一亮,又蛄蛄蛹蛹挪近了一点。 ——然后被气势汹汹的孙婆子一屁股撞到一边去了,后面其他人也跟着上了炕。 原本这种给村民断官司的事以往大队长一个人来当判官就行,但是这次扯到了他的侄女,所以他专门请了村里的其他干部,比如会计、记分员,又叫来了一些老人,如老王头等等,自己主动退居二线,以显示自己没有包庇偏帮之心 别说偏帮,就王雪自从回来着三天两头惹事的劲儿,大队长哪里有什么包庇之心?他恨不得现在来个金角大王银角大王一葫芦收了王雪。 一个女娃娃,一天天的怎么能这么搅呢? 本来他们东风大队的事就不少! 再加上来看热闹的村民,乌乌泱泱的一大群,这个规模,都能赶上村里开大会了。 打架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子猛烈分泌的肾上腺素下了头,被忽视的寒冷席卷而来,王雪哆哆嗦嗦地裹着被子,脸上是起烧的红色。 王二嫂白芳芳殷勤地给王雪倒了一大碗热水,王雪蔫眉耷脑的,裹着被子有气无力地喝了一口,都没说声谢。 白芳芳一点也不介意。 王雪这个人城里来的臭讲究,那身衣服脏了不想要了——乖乖,这可是红布做的新衣服啊,多少人结婚都穿不上呢。 她白芳芳可不嫌啊,就是脏了一点,洗干净了再放到锅里煮一煮,这不就成好了? 得了便宜的白芳芳这会儿喜滋滋的。 炕上挤满了人,金花也不甘示弱,炕上没地方了,它也坚持着把两只爪子搭上来,向大家展示自己上桌谈判的身份。 也就是大队长家炕大,不然坐都坐不下。 孙婆子今天吃了大亏,率先发难:“大队长,你可不能因为王雪是你家侄女就偏帮她啊,今天我家吃了这么大的亏,这必须赔!” 她的语速就像是机关枪,“而且我家铁蛋身体弱,万一就了生病怎么办?” 王雪咔咔地咳嗽,吊着嗓子却也不甘示弱:“那也是你这兔崽子活该,我也快生病了呢!” 陈桂芬当然护着自己家的铁蛋:“你胡说什么?我家铁蛋还只是个孩子呢,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铁蛋嗷得一声哭了出来——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啊,他以后再小凤面前都抬不起头! 还有它的头,还有它的头! 金花嗷嗷嗷,两个爪子啪啪拍。 人人都觉得自己倒了霉,人人都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 人叫孩哭虎嗷嗷,那叫一个热闹。 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仿佛大堂里关了一百只鸭子,呱呱叫得人晕头转向。 几个被喊过来作见证的老大爷头都大了,在此关头,目睹了全程的虎头勇敢地站了出来:“我来说!” 他兴奋地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从田慧妮拜年给宋软拜年,到铁蛋突然朝他们扔东西,宋软及时躲开但王、田两人没有,王雪找孙婆子理论结果被撅回来,于是怒而抄起粪舀子发飙,接着三人就打起来了。 一众人听得是面面相觑。 这听起来,各有各的错啊。 从安史之乱到现在一直当呕吐背景板的田慧妮咳了咳,虚弱却清晰地发表意见:“我是去给小软拜年的,一没招二没惹的,后面也没参与你们的打斗,但是我的衣服之间被铁蛋炸了一身……不能穿了,你们可得赔我。” 好像这个理。 众人点头。 “还有我家的门!”宋软也想起来了,“铁蛋炸的shi全溅在我的门上了,我要求换……” 她想起同样斑斑点点、甚至数量还比她家多的孙婆子家的门,话在嘴边噎了一下,然后丝滑地换了一句: “孙婆子家必须派个人过来给我洗门!” 这也没问题,门上糊了那玩意儿,多恶心啊 。 大家再次点头。 至于孙婆子和王雪那一笔烂账……谁赔谁都不服,最后判了王雪和孙婆子勉强相抵,两家一起给宋软洗门,给田慧妮赔衣服,同时批评教育以后坚决不能拿粪打架,和稀泥一样活了过去。 金花不敢置信——它呢?它呢!它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啊啊! 它嗷得一声叫出来。 老王头看着它那张血盆大口,有点哆嗦,努力想和金花讲道理:“你是被……糊了,但你之后不撞了两个进坑诶嘛,那两人比你脏多了,你也为自己报仇了不是?” 金花被绕得眼睛里一簇簇的星星在转圈,爪子扒拉扒拉,好像,好像确实是这样? 宋软顺手给它带了个高帽:“咱金花就是厉害,自己受委屈了当场就给自己报仇,还有分寸,我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虎虎!” 那是! 金花得意洋洋地挺胸,不闹了。 你瞅,这没读过书的虎啊,就是好糊弄。 宋软带着虎回到自己家里,待了两天,想跑。 主要是她这屋在孙婆子家的下风向,小风一刮,孙婆子家的臭气全飘到她这里来了,那给她臭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两眼昏花险些看见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太奶。 原本她想着要不干脆去大队长家借住几天避避风头,但是都走到大队长家里了,才想起来,他家也窝了个主要战力啊。 而且她初步地看了看,大队长家还没有空房了,要是她借住,得和王雪挤一个炕! 这不从就与shi为邻变成了和shi同床? 这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吓得她当场改了话术,说是来给大队长家拜年的,说了几句吉祥话,然后转头就走。 但回家又坚持了两天,她实在是挺不住了,就这破味道,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前脚用在系统商城买的空气除臭剂咔咔喷了个空气清新岁月静好,下一阵风吹来—— 嘿嘿嘿,隔壁的臭汉三又回来了! 真的是,问院那得臭如许,隔壁源头活爹来。 关键空气除臭剂又不是这个年代的,她也不敢直接拿着进孙婆子家的院子咔咔喷——那还有个刚退伍回来的军人呢,万一发现不对给她当成敌特抓走了怎么办? 但是真的臭啊! 宋软坚持抗战了两天,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不是,咱就是说,这就这样的魔法攻击,谁能抗的住? 她是宋软,不是宋不利多。 最主要随着这件奇葩事的传开,正好现在是拜年日子,十里八乡不少人专程以走亲访友的名号来他们这瞻仰安史之乱的遗迹,然后站那唾沫横飞地想象当时盛况,弄得她门都不敢出,鞋底子都快抠破了。 惹不起,她躲还躲不起吗? 她转头去找大队长,叫他给她开介绍信。 那些看不顺眼的知青来请假大队长都不会卡,当然更不可能卡宋软。 但是吧,大队长还记得上次宋家老两口来他们这闹腾的那一趴,最后是宋软大义灭亲把那两口子送上火车的时候,那老两口看宋软的眼神只差没把她生吞了,她这样回去,那不是千里送人头? 不是他怀疑小宋的武力,主要是这会儿父母的身份本身就天然对孩子有压制,再加上那边还是他们生活工作十几年的地方,怎么也能算个小地头蛇了,宋软这一回去…… 大队长一边翻找出介绍信,一边斟酌着语句:“小宋啊,我没有不许你回家的意思,我们这三月才开化呢,还要把现在在学校里住的那群人挪出去,开学也不急,给你请个把月的假都没问题,就是吧,就是吧……” 毕竟是小宋的亲爹娘,也不能直接说人家不好。 大队长支支吾吾,抓耳挠腮。 宋软一下就领会到大队长的意思了,解释道:“我不是去我爸妈那。” 老宋家老两口都快被她薅秃了,这会儿工夫毛都还没重新长回来呢,她回去一趟说不定连来回车票都捞不回来,回去干啥? “来咱这这么久了,我想去省城逛逛……啊不是,这不是年后就开学了吗,我作为一名老师,应该好好丰富自己的专业知识,我想去省城的书店买点书回来好好学习,也顺便给孩子们买一点回来。” 嘿嘿嘿,反正她不差钱,卷子,多多的买!都是祖国未来的栋梁,这不得好好锻炼锻炼? 宋软义正言辞,内心的小恶魔桀桀地笑。 大队长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啪嗒一下在介绍信上盖上了章。 第138章 荒野求生 “花啊,人虎本是同屋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宋软手脚利落地打包着自己的行李,熟练地因为空气中传来的臭味干yue了一声,熟练地止住,然后面不改色地忽悠, “花啊,你可是东北虎,食物链的最顶端,森林里的南波万,我这个小屋子只是你的临时住所,那一望无际的广袤森林才是你永远的家呀!” 她从地窖里拖出一头马鹿,又从一狠心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一大桶新鲜内脏,然后掏出空气除臭剂咔咔一阵喷,短暂的营造出一个乌托邦氛围: “花啊,吃,吃饱了,我送你回家哈。” 她脸上是一片道貌岸然的,笑得像是拐骗小红帽的大灰狼。 这段时间被熏得晕头转向的金花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机会,就突闻此噩耗。 怎么个事?怎么个事? 大环境不好了黑心私企老板准备跑路,丢下可怜无助但会吃的员工独自面对风暴? 金花嗷得一声举着爪子扑了上来: 好哇你,好哇你,你这个丧良心的东西,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眼子,这是嫌弃它吃的多,想丢虎了这是! 苍天啊,大地啊,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冷漠无情又狠心的两脚兽啊!! 宋软现在已经很熟悉金花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个闪身灵活避开。 金花扑了一个空,却也也没紧咬着宋软纠缠,效仿着隔壁孙婆子撒泼的常用伎俩,大身子往地上一躺下,大爪子往地上一拍,噼噼啪啪的,伴随着嗷嗷的叫声,配上虎身的扭动,整个虎像是装了音乐弹簧一样,又是起飞又是降落,一个虎舞出了一个表演团的动静。 那灵活的姿势,那矫健的步伐,那比过年的猪还难按的身躯,一点也看不出这是半年前那个连个兔子都咬不到的打猎战五渣的二货。 宋软:…… 宋软:………… 一簇虎毛悠悠地落在了宋软的头上,宋软鼻子有点痒,阿秋地打了个喷嚏,虎毛又优哉游哉大爷似地飞走了。 宋软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突的跳。 金花闭着眼嗷嚎了一阵没感受到什么动静,贼咪咪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贼眉鼠眼地觑着宋软。 然后就看见了宋软咬起来的腮帮子——它现在已经对宋软的各种表情很熟悉了,知道在这个表情下,这 个凶得劈爆的悍娘们怕是暗地里已经把拳头捏起来了,整个虎一个激灵,灵活一个托马斯回旋,叼住白围脖的后脖子一个飞旋,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崽子丢进了宋软手里。 你生气,你揍它。 揍了它可就不能揍我了哦~ 宋软正用眼神震慑金花呢,突然对方就发动了丢崽子攻击。她手忙脚乱地接住被金花像丢保龄球一样丢过来的白围脖,好在白围脖因为亲妈的各种操作已经锻炼出了强大的心脏,不仅没吓到,还下意识伸出了爪子想和宋软玩儿。 宋软没发现白围脖伤胳膊撞腿,这次松了一口气,对金花横眉竖眼: “有你这么祸祸孩子的吗?” 金花警惕地溜到墙角,然后得意洋洋一挺胸——诶,今天就给你开眼了。 随后对着还懵懵懂懂的白围脖一阵嗷嚎: 崽啊,你还愣着干啥啊,这个丧良心的冷漠娘们都想一个人走不要咱娘俩了,你是还想过回以往那种三天饿九顿的日子是吗? 还迷迷瞪瞪的白围脖一个激灵,连忙伸着爪子勾住了宋软的衣服,嗷嗷地撒娇。 相较于金花的破锣锅嗓子,白围脖作为一只半大不大的小奶虎,声音有些残存的稚嫩,因此听上去可怜又可爱。 宋软一脸木然,看着金花在她身边扭得好像一条会跳舞的蛆,白围脖可怜巴巴的像一只落难小咪咪,娘俩对着她一起嗷嚎。 此起彼伏,呜呜嗷嗷。 宋软:“……” 大队长看见再次去而复返的宋软,听见她的要求,整个人惊得差点眼珠子掉下来, 他揉了揉耳朵,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问:“我刚才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宋软木着一张脸,声音波澜不惊地重复道:“没听错,对,我不去省城了,我带着金花去巡视它的领地去,上一任虎离开领地久了,领地可能会被别的虎占去,金花这个怂比玩意儿八成干不过,我去帮它干架。” 那她能怎么办,屋里实在臭得住不住,带着金花肯定不能进城,那不只能往深山老林里钻吗? 荒野求生也比与shi为邻好。 而且她是计划最迟开春了把金花放归的,现在就当提前演练适应,当然,要是能叫金花早日知迷途返更好。 大队长:“……” 大队长:“???” 这可真是,人活久了什么都能看见,老虎还要人类帮它抢领地呢? 大队长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只心情复杂地憋出来一句:“那你要请多久?” 宋抹了一把脸:“我也不知道,先给我开个两周的吧。” 去林子里当然不用开介绍信——这深山老林的开介绍信给鬼看哪,但是宋软是要在山里住一会儿的,又保不齐要走到别的大队的山头去,以防万一还是找大队长开了个条子。 宋软收好刚开出的热乎条子,把地窖里剩下的物资装到系统空间里,然后又打包了一些自己能吃的食物,带着自制的弓箭和煤饼子,因为是要去山上所以没拿柴火,一人一驴两虎向山上进军。 虽然组合很独特,金花还是挺高兴。 毕竟在林子里虽然不会像在宋软家那样不用担心温饱问题,但是到底是它生长的地方,毫无疑问是自在又欢喜的。 密密匝匝的林子里,时不时有雪从枝头落下来的,扑簌地一声轻响。 金花昂首挺胸地走到最前面,尾巴得意地翘得高高的,在身后卷成一个小卷,整个虎显得雄赳赳气昂昂。 嘿嘿嘿,凶婆娘,我给你见识见识我的领地!超级大的两块领地! 它难得这样积极,就像一个想要炫耀的小孩子一样,见宋软走慢了,还会转到她身边用大脑袋顶顶顶。 快点快点,凶婆娘你今天早上是没吃饭吗! 金花嗷嗷嗷,把宋软以前骂它打猎不积极的话尽数还了回去。 这路越往里面越不好走——人迹罕至,也就理所应当地没有那种被众人踩出容易走的小路,雪又厚又深,宋软深一脚浅一脚一直连翻了四座山头,走到了从未来过的深林子里。 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出这块看似安静的土地并不是真的死寂,雪层上隐隐约约留着一些动物的脚印,可见此地猎物的丰富。 金花更得意了,尾巴在身后挑来,高昂着脑袋,胡子一动一动的。 大猫猫矜持.jpg 怎么样凶婆娘,它厉害吧! 金花把宋软带到了一处洞穴。 这是一个很大的山洞,虽然因为金花已经很久没回来了,里面野兽的腥燥气已经趋近于无,但是从里面广阔的空间、良好的朝向通风中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住所。 对于野生动物来说,有这样一处洞穴当住所,不亚于在人类社会有一套汤臣X品,其能力可见一斑。 ——虽然这一处主要来自于金花妈的实力。 但是宋软不知道啊,她还真的以为这么好一个洞穴是金花靠着厮杀来的,还想着虎不可貌相,别看金花平时又馋又皮又懒,但这种关于生存的是非大事上,还是一点都不含糊的。 她当即夸赞道:“哇,没想到,咱们金花这样厉害!” 没想啊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只会骂它的凶婆娘,夸起虎来是这样的叫虎心神舒畅! 好听,爱听,多说点。 金花被夸赞地飘飘然,胸挺得高高的,完全忽视了这个山洞其实是她妈浴血厮杀一众顶级捕食者,只是败给了它的不要脸,远走他乡,这才叫它无痛继承的。 它志得意满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哐当一下踩到个夹子,整个虎惨叫出来。 宋软:?? 她一边上去给它扒拉开,好在这只是个用来捕猎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夹子,本身又有点坏,这才被随意地放到这里,故而并没有给金花造成什么**上的伤害——精神上的伤害再说。 宋软看着还在嗷嗷叫的的金花,面上露出怀疑之色:“这真是你的巢?” 金花正羞耻着呢,一听这话就像是炸毛的刺猬,整个吱嗷一声就跳了起来: 怎么不是它的窝?这就是它的窝!! 哪个死不要脸的人类偷占它的窝,看它不咬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金花难得在宋软面前扬眉吐气一次,结果下一秒就丢了这样大的一个虎,整个虎都炸毛了。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隐隐的动静。 金花浑身的毛毛都炸开了,龇着牙正要咆哮出来,突然鼻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这个味道它知道,是两脚兽的一种会喷火的长管子的气味,突突几下就能把它崩死,再加上宋软担心金花和白围脖和她住久了丧失对人类的警惕心,隔三差五地给它俩播放偷猎者biubiu野生虎的视频,甚至花了大价钱买了带气味触感的沉浸式体验版本,保证它们把这种能取它们虎命的东西记得牢牢的。 于是金花的虎嘴嗖又闭上了 于此同时,系统 也在宋软脑海里滴滴滴地拍着警报。 金花按着白围脖,宋软按着好事,四只悄无声息地躲在了洞内拐弯的石头后面,四双眼睛均闪烁着警惕的光, 第139章 宝藏和敌特 其实宋软刚闻到硝烟味的时并没有那么警惕。 这年头的枪支管束并不是很严,人们的法律意识也单薄,尤其是这种偏远山嘎嘎地区,虽然说山上的东西是集体的,但农活一结束,个个都往山上走,打狼叫除害,打虎叫武松,打鸡兔鹿那叫开荤。 秋猎冬猎的时候山里面枪响声嘭嘭嘭,也都是很正常的事。 再加上刚才金花一脚踩到了个捕兽夹,宋软理所当然地以为这里成为了哪个猎户的临时据点,打猎回来的猎户身上有硝烟味和血腥气,想想也能说得过去。 她把金花拉走躲起来,主要是因为金花毕竟是只老虎,咋一看还是凶牙尖齿威慑十足的,猝不及的防万一吓到人家,叫人家惊慌之下给它一火炮就不好了。 这年头的土猎枪可是火药掺钢珠,一打出去一大片,又没有能给虎动手术的兽医,她可不会徒手抠火药啊。 倒时候给金花抠成死花了,到底是同吃同住了好一段时间的虎,虽然脸皮厚了一点、不要脸了一点、捕猎菜了一点、又馋又懒又能吃了一点——不能想,再想她的杀心起来了——但是多少还是有点情谊的。 然后就听见门口传来叽叽咕咕的交谈声,宋软一开始还以为是哪里的方言,听着听着,眉毛就皱了起来。 不对啊,她在这也算是待了半年了,这嘎达的方言好像不是这个调调啊,东北话听起来就呼呼喝喝粗枝大叶的,和这里开阔豪爽的风一样,但是这个调调听起来,怎么……日里日气的呢? 宋软的眉毛在额头上几乎打成了麻花串串。 然后就听见一声由远及近的训斥声:“我提醒过你们,即使是没人的地方,也不能放松!” 叽叽咕咕的声音一顿,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应和声。 “hei(四声)——是的,抱歉,是我们的失误。” 那一个“hei”虽然及时刹住了声,但这毕竟只是个单音节字,并在各种抗日神剧甚至抗日正剧中广泛出现,该怎么描述后世的人对这个字的熟悉度呢——聋子都有所耳闻。 耳聪目明的宋软的眉毛从麻花串转变为同心结。 就算不看这个脱口而出的“hei”几乎骑脸输出的代表性词语,光从那个男声说完“别放松”,然后整个语言体系就切换到能听懂的华文了,也能推测出这群人不正常了。 宋软还在心里琢磨呢,那个训斥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带了些严肃。 “周有根,你把消息传出去了吗?” 宋软耳朵一动,整个人就跟那大壁虎似地紧紧地扒拉在石头上。 金花几个有学有样,纷纷抛弃了自己的原本的物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另一个压低的、有些谄媚的声音响了起来,粗粝得仿佛砾石摩擦产生的刺耳摩挲声。 “是的,已经传出去了。” 宋软皱着眉头,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她从石头后探出脑袋,看见一个背对着她正点头哈腰的身影,怎么看怎么眼熟。 一直到那个人稍微偏了偏脑袋,露出了半张侧脸,宋软灵光一闪,这不隔壁周家屯大队的村支书周有根吗! 就那个抢猪大战对面村的嗷嗷指挥的那个头儿! 但此时,他那张层层叠叠的老褶子脸上再没有属于村民的憨厚与朴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奸相的谄媚和讨好,眼眯嘴翘鼻子耸,脸上挂笑,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东西。 他面向的那个人穿着一身黑灰色棉袄,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头上戴着一顶厚毛护耳帽,面容普通,背后背着一把土猎枪,是一个很普通的猎户形象。 平常得像一粒毫不起眼的沙,属于在一个集市上来回碰见十几次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那种彻彻底底的路人脸。 背后跟着的三个人也是有一个算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挑着女娲摸鱼的时候出生的,长得那叫一个毫无特色的敷衍,脸上的五官就像是用稀泥糊上去似的,转个头就能从人的记忆中掉出去。 但此刻,那个打头的路人脸上出现了一种极端激昂的兴奋,面容也有些扭曲: “好!不枉我们如此费劲地蹲守了这么久,终于找了那批宝藏的线索,我们一定不能放过!” 周有根就在那吹捧道:“还得是您心细如发,一眼察觉到那两根金条上的花纹实际上是古时候的年号,可能是出自于那批宝藏,不然我们现在还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呢。” 路人脸头头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出来,他显然也为自己的敏锐感到十分的得意。 周有根真心实意地说:“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您了,但好在马上就要结束了。” “你们华国人浅薄,不懂得什么是为敬仰奉献的荣耀。”路人脸头头不屑的看了周有根一眼,随后抬起下巴,像是高高在上地给狗抛了一块肉骨头那样,倨傲地说: “等我们找到的宝藏成功转移后,我会向上级汇报你的功劳的——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周有根一点被当面羞辱的憋火都没有,脸上的笑容拉大,看上去更深更真切,然后把头埋地低低的,一副心悦诚服受教的表情:“是我浅薄了。” 那副卑微谄媚又鬼迷日眼的样子看得宋软好想给他两嘴巴子。 但她磨了磨牙,凭借着自己超强的毅力按耐住了——主要是还有人手都还没从猎枪杆子上放下来呢! 嗯,这大概叫物理冷静。 这群人很快生升起了一个火堆,周有根跟个大太监也一样忙前忙后,先把用来当掩护打的野物架在上面烤了,一边慢慢地翻转着,一边殷切地拿出一包白馍馍给其他几人分。 那几个路人脸一脸的嫌弃,但手上还是接的还是很利落,一个个熟练地把馍馍在火上烤热了,夹着烤肉往嘴里塞,喉咙含含糊糊地咕哝着,嘴上大口大口地吃。 身边的金花弹出指甲,蠢蠢欲动地磨着爪子——好香嗷,虎也想吃! 宋软看着他们一个个手抓馍馍的抓馍馍,嘴鼓鼓的嘴鼓鼓,浑身上下都放松了,猛地一拍金花的背。 “金花,上!逮住他们,你以后的铁饭碗就能落实了!” 第140章 二合一宋软:看我旋转大风车 金花毕竟是只东北虎,这段时间上和宋软打猎下看家长里短,前几天还和几个“魔法大使”干了一架,敏捷度多少还是练了出来。 再加上这群死不要脸的王八犊子占了它的窝,还放个捕兽夹害的它大丢颜面。 这在他们野生动物圈子里,和生死大仇没什么区别了,宋软一声令下,整个虎就像一阵狂飙的风,黄色影子一闪,哧溜一下扑了过去。 正在啃夹肉馍馍的几个小鬼子正呜哇呜呜哇地边吃边聊着天吃呢,突然就感受到一阵旋风卷了过来,接着鼻尖传来一股食肉猛兽独有的腥气,这几个人倒地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反应还算迅速地就地一滚,像炸了窝的鸡群似地轰然散开。 ……然后正好把他们的头儿暴露出来。 周有根正鞍前马后地伺候太君头儿用膳呢,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双手高高捧着一个水壶,殷勤地向前倾身递到太君嘴边,腰半弓着,屁股高高撅起,看上去很不得自己变成个椅子驮着的迪特头子。 而迪特头子被他这么挡着,当然没察觉到什么风,更别说什么随风而来的味道了。 于是金花势如破竹地杀了过去,一爪子踩在了周有根的屁股上。 一只成年雌性东北虎,先不算那一巴掌能把野狍子拍成歪脖子的掌力,就是光是那大几百斤的体重,就已经已经能叫人喝一壶了。 金花这么一爪子扑过来——甚至连指甲都没有弹出来呢,就压得周有根嗷得一声,整个人以一种义无反顾的气势向前砸了过去。 迪特头子正张着嘴想吩咐什么呢,就看见眼前那个水囊跟装了加速器一样嗖一下照着他的嘴插了过来。 水囊口子以一种势如破竹的姿态撞开了迪特头子的牙关,一杆入洞,一下子撞在了他的上颚。 迪特头子是小日子,不是小金刚子,被这么怼着喉咙管儿一撞,整个人yue的一下就要吐出来。 但他吐不出来,因为水囊里的水已经在这样高抬的姿势下瀑布似地倾泻而下了。 再加上周有根为了讨好这个迪特头子,特意把水第一个递给他,里面的水满满当当,那叫一个谁灌谁知道。 吨吨吨吨吨吨吨。 迪特头子正向外反胃呢,水已经抵达喉管,这样上下一顶,当场就被呛住了。 但水还在无情地往下冒。 迪特头子一边又咳又yue,一边被迫下咽,他就像那个被铁管插进喉道里灌食的鹅一样,咕嘟咕嘟被迫承接着这倾泻下来的滔天之水,整个人眼睛都快直了。 这个场面怎么说呢,有点像后世那个经典爆火的被灌酒小视频,只是面前这个主人公长得丑一点、看得人有点犯恶心罢了。 但要是陪酒的男模长成这样,别说被灌酒了,就是坐在她身边喝她一口酒,宋软都会报警的。 周有根也懵了,看着剩下被灌关税两眼翻白像个死鱼一样的迪特头子,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忙不迭就要爬起来,伸手去摘迪特头子嘴上的囊: “高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您拿下……” 落在金花眼里,这就是敌人不但不投降,还妄想反抗! 这是对金花极大地挑衅! 金花一个深压,另外一爪子也跟着踩了上去。 大几百斤的重量啊,周有根刚举起来想帮迪特头子拔水囊的手被撞得一下向前砸去。 周有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砸在水囊上,就跟锤头锤钉子似的,嗖一下把水囊锤了进去,差点一步到胃。 整个人也碰的一下砸到迪特头子身上。 差点被他压在底下的敌特头子嘴上被人咕嘟咕嘟灌水,差点连水囊都一起被塞进了胃里,肚子又被周有根 泰山压顶似地一砸,还有金花那个叠加的肉山,恍惚间看见了自己埋在故乡的太奶。 但敌特头子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即使被这样蹂。躏,仍吊着最后一口气,坚持着把手伸向了放在边上的猎枪。 宋软趁此机会紧跟着赶上来,蹬蹬蹬就是一阵环脚,把他们的枪踢到了山洞外。 除你武器! 几支枪如离弦的箭一样地飞了出去,随后从外面传来了几声东西落地的声音,在一片安静的山林里格外响亮。 “八嘎!” 那几个各自滚开的小迪特嚎叫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莽一点的看见上司被老虎压着,嗷地一声冲了上去试图救人。 另外两个还算有点脑子,觉着自己刚不过老虎,又不敢在上司还没死之前就直接跑——主要是洞口被老虎堵着呢——正好宋软这会儿冒了出来,一个女人,虽然和老虎一起冒出来有些诡异,但对比爪尖牙利的老虎来说,看上去似乎好对付一点。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猛地朝着宋软扑了过来。 “你这个贱女人使了什么妖法!赶紧叫那畜生停下!” “我使你妈你爸你爷你奶的妖法!”宋软懒得和他们废话,一脚把一个小迪特踹在地上,然后抓住他的腿一下子把人挥起来,就跟打棒球似的,哐叽一下精准地朝另一个头上挥去。 头头相撞,嘴嘴相接,却没有半分电视剧里意外亲嘴的唯美——毕竟宋软这个开挂的是结结实实力顶千钧地挥啊。 只听碰通一声巨响,似乎连山洞都在颤,两个唇齿相接的人齐刷刷喷出鼻血来——这也算另一种意义的血脉交融了。 被当棒球打的那个个哇地一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他晕晕乎乎地狠话:“八嘎!贱女人,我要把你……” 那宋软是谁,她这么脆弱又柔弱又可怜的小姑娘能听这么恶毒叫人宫寒的话? 她挥着手里人||体棒球杆,上去哐当一下子再次砸到他脸上,直把人砸的眼冒金星鼻喷鲜血嘴吐断齿,像一个窝囊的狒狒,只会赫赫地发出些气声。 宋软一边甩着手里的大邦邦邦往他脑袋上敲,直把他敲得跟个地鼠似的,一边恶狠狠的骂: “你个头顶流脓脚底生疮一肚子坏水的小日子过不好到处搞破坏的烂倭瓜,反了你了还敢骂我?倒反天罡的狗东西,你奶奶我给你脸了!” 她脑子里的怼精系统义愤填膺地跟着骂:“对!这个贱人凭什么骂你!真不是个好东西!打死他!我给你刷个火箭!” 她手里的那个人被挥得像个高速运转的风车叶,被挥得都能看见残影了,整个人提前几十年坐上了大摆锤,还是进化版大摆锤——毕竟他被舞动的时候真的在哐哐哐锤人。 大摆锤撑不住,他想招。 但是刚吃完,又遭了这么一顿打,他一张嘴,哇得一下,整个人直接就吐了出来。 ——正好落到了下面那个被捶得出气多进气少的地鼠头上。 本来就被捶得只剩一口气的地鼠艰难地想吸一口气缓一缓,结果遭此恶臭淋头,两眼一翻,整个晕了过去。 宋软嫌弃地把手里的人||**球棍往他身上一砸,给了他最后一重击。 棒球晕了过去,棒球棍还保留了最后一丝神志,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上司如何了,整个人像个蛆一样拼命地向前扭着挪。 救命啊,不是说华国女人又和顺又柔弱还保守吗?这女人怎么抡其起他呜呜就是捶啊! 宋软还没有动手,那边好事兴奋地冲上来,扬着蹄子一脚踩了下来 这段时间好事吃好喝好膘肥体壮,又抱“它干不过金花还干不过金花的崽了”的心态天天和白围脖干架,身手可比一般小驴牛逼多了,一脚下去险些没叫那个棒球棍当场见到他的天皇。 白围脖也不甘示弱地窜了上来,扬着爪子就是一阵扑挠。 不过因为它还小,只能起到一点辅助性左右,灵活地在里面跳来跳去,大腿给一口,屁股给一爪,攻击性暂时不说,反正咋一看上去还是相当繁忙呢。 奶都没断的小老虎都敢来招惹他了! 棒球棍艰难地支棱起来想反抗,好事从他背后窜过来,扬着前面两个蹄子重重地踩到了地上。 棒球棍刚支棱不过三秒就被踩得栽下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白围脖上去就给他刚才扬起的手一口,别说,驴虎两哥俩配合地很是默契。 那边,金花爪子不动,尾巴如同钢鞭,抡起来对着扑上来的人就是一抽,只能一声惨叫,扑上来的人跟个保龄球一样滚了出去。 白围脖和好事看见这个球更精力充沛更好玩儿,当即抛弃了手上这个只剩一口气的,欢快地扑了过去。 一时之间,山洞里处处是惨叫,在这半封闭的空旷空间里回荡,那叫一个热闹。 宋软自己的包裹里拿出麻绳,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捆了。 怼精系统就在她脑子里给她指点怎么打结叫人挣不开,给几个被几乎打成糊糊的玩意儿跟捆猪崽似地绑上了,那小扣系的,别说他们是迪特,就是迪迦奥特曼,也休想挣开。 鼻青脸肿的周有根勉强睁开眯眯眼,艰难认出了宋软——这是东风大队上次来抢猪扛着猪就跑的那女的,一脚踹开他们大队猪圈门,害得他们大队的村民漫山遍野地追猪。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艰难又气愤地叫嚣:“你知道……” 宋软才懒得听这破玩意儿的呜呜渣渣,一拳头照着他脑袋捶上去,周有根就跟那翻了壳的鳖一样,后脑勺噗通一下撞在地上,两腿一蹬,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现在一窝子迪特,唯一还剩醒着的就是那个头儿了。 迪特头儿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感受到喉咙里传来的厚重血腥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但面上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姑娘你可能是误会了……” 宋软反手又是一拳头,正气凛然地说:“叫我同志!” 但迪特头儿叫不出来,他在这一重击下也跟着晕过去了。 宋软很不爽,反手又是一拳头:“连人都不叫,一点礼貌都没有!” 从昏迷中又被捶醒的迪特勉强睁开眼,正准备张口,宋软反手又是一下: “你还敢瞪我?长这么丑眼珠子瞪这么大,你想吓死谁!” 再次被捶晕的迪特:你想打我直接都动手就行,不用还专门找个借口。 宋软看着迪特头儿脑袋上慢慢浮现出的紫青色的肿胀,摇着头啧啧叹气:“这一届的迪特,身体素质真不行,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怼精系统无脑应和:“对对对,他们不行!” 宋软把这窝迪特跟葫芦娃似地绑成一串,绳子的前端绕过金花的肩膀和背绑了个小背心一样的样式,又薅了迪特们的护耳帽子垫在绳子和金花毛毛之间以免勒疼金花,一拍金花的背: “走吧。” 金花看着自己要一拖五,很有些不乐意地挥着大爪子在地上拍。 干什么干什么,你想累死虎啊! 宋软给它画饼:“这可不是一般人,你把他们拖回去,你下半辈子就能过上吃饭有人端到嘴边、喝水有人每天给你打新鲜的、拉屎有人给你铲、房子有人给你盖、男朋友有人给你找、生崽子了有人给你带、你能一直舒舒服服活到蹬腿那一天的美好生活。” 听得金花俩眼珠子蹭的亮起来,再看后面那一窝葫芦娃,那是一点不乐意都没有了,嗷得一声拖着就往回走。 天底下竟然如此好过的日子,那还等什么啊,还不快点走,叫这种好事飞了怎么办! 金花当场表演一个现场打鸡血,拉着一串人斗志高昂往前走,四个爪子交替地飞快,白雪皑皑的冰面上,差点搓出火星子。 宋软拎着她的野生动物小分队拖着俘虏又翻山越岭往回走,几人被拖到东风大队的时候,脸都快磨平了,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冰渣子,整个人就跟那老冰棍似的,浑身上下都被打磨地很是光滑。 ——但是,谁管他们死活! 毕竟是好几座山头,等宋软终于抵达大队部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冬天东北的白天短的很。 大队部,大队长终于结束了又一天无所事事的坐班,正哼着小曲美滋滋准备回家,早上走的时候老婆子说他这段时间累到了,今天允许他喝两口,还说给他炒个花生米,嘿,皇帝老儿都不过如此了吧! 然后一抬头,就看见外面一片黑压压阵仗就过来了。 咋一看是很熟悉的组合:宋软走在最前面,后面金花和好事一左一右跟俩护法似的跟在后面,白围脖跳来跳去——就是金花背后不知道拖了一堆什么东西。 这会子农村是是没有路灯这种高级玩意儿的,今天晚上又没有月亮,云层还厚,所以格外地黑,大队长毕竟也年纪大了,看不太清,还以为是他们打到的猎物。 ——毕竟宋软上午找他请假还扬言要去帮金花抢地盘呢,打死一两个不长眼霸占金花地盘的野物,想想还是挺正常的。 大队长隐隐闻到血腥味,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但是新的疑惑又来了。 打到了猎物挺好啊,来找他干什么?他记得因为金花赖在宋软家不走,派出所特批她可以把打到的猎物自己留着,又不用上交,宋软来找他干什么? 难不成这玩意儿其实还没死,她们把它拖来是还要找他主持什么公道不成?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王德才的名声都传到动物界去了。 大队长都被自己的猜测逗乐了。 不过说起来也是,这得是什么玩意儿啊咋就是这么胆子这么大,还敢和老虎抢地盘。看,挨捶了吧? 大队长乐呵呵地背着手走过来,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大胆子,眯着眼低头一看。 五个鼻青脸肿的人要死不活的躺地上,连眼睛都闭上了,身上还有点点血迹,整得就跟那个凶杀案现场似的。 妈呀他的天老爷!!! 人!!! 五个人!! 大队长脚下一个大呲溜,两腿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地上。 他好悬稳住了自己,一抹脸上的冷汗,几乎哆哆嗦嗦地说:“小宋啊,这五个人……和金花抢,抢地盘啊?” 不是,这群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和金花抢地盘? 而且别看在金花在宋软面前怂得跟个大咪咪一样,但那毕竟是个老虎啊,在山上遇见得叫他们跑得只恨爹妈少给了两条腿的那种老虎啊!这是吃了几个狗胆子,敢和它抢地盘啊? 大队长怎么也想不明白,天地下居然还有这样找死的人。 但半死不活的人现在都被摆到他面前了,大队长顿了又顿,一咬牙,几乎破釜沉舟地试探地问了一句:“还……活着吗?” 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同时在心里疯狂揣测,这要是死了,宋软拖着来找他,这是个什么意思? 叫……叫他埋? 他是个良民啊! 但是他要是不帮着埋,宋软会不会把他埋了? 他才刚当上东风大队货真价实的一把手!公社领导还说元宵后就正式落实他的职位,同时还代理大队长的工作,这可名义实际都到手了啊! 他还没正儿八经体验体验呢! 大队长觉得自己的脑袋愁在滋滋往外面冒油啊。 宋软一点也不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大队长已经在脑海里进行了怎样一番头脑风暴百转千回,还想着这老头今天咋这奇怪:“不是和金花抢地盘,当然还活着了。” 大队长喜出望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因为心理预期太低,虽然地上这几个鼻青脸肿半死不活,但大队长这会儿子居然诡异地还些放松。 情绪大起大伏,大队长从怀里摸出自己的宝贝旱烟,用还有余颤的手哆嗦地点上了火,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好大一口气,把烟枪嘴往嘴边凑:“那这是怎么回事啊?” 宋软这会子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大队长一开始的态度那么奇怪,还有点不爽这老头把她当成什么人了,于是坏心眼子地等着这老头一脸放松地撮了一大口,正要长叹着吐出来的时候,平静淡然地补了一刀: “哦,这几个是我在山上遇见的迪特。” “什么?!” 大队长一口烟呛到了嗓子里,在缭绕的烟雾里被呛得咔咔咔直咳嗽,动地惊天的,看上去差点把肺咳出来。 但他完全顾不得,整个人声音高昂起来了:“这几个人是迪特?!!” 宋软看着他鼻孔嘴巴一起汨汨往外面冒烟,整个脑袋烟雾缭绕,恍若牛魔王在世,难得有些阿巴阿巴。 她阿巴阿巴不说话,大队长急眼了,他甚至上前一步,差点直接揪住宋软的脖领子摇了,急切着声音又问了一遍:“这几个人是迪特?!!” 宋软这才回过神来:“对,就是迪特,我亲耳听见的。” 大队长又一次拨通了大队部的那台盖着红布的电话。 派出所的人在他刚出声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来了大队长的声音,还想着这才过年东风大队也不消停,又出了什么打架斗殴耍流氓的事件,然后就听见一个叫人警惕地寒毛倒竖的词语。 敌特!! 所有人一下子激灵了起来。 派出所有一个算一个,连地上趴在地上正准备睡觉的大黄都被两巴掌扇醒了,全体同志出动,立即朝着东风大队进军。 所里的三蹦子,车头车尾挂满了人,没挤上去的,自己蹬着所里或借来的自行车,在后面嗷嗷追,链条都快蹬冒烟了,却也没人叫累。 累什么累,没听见敌特都被逮住了捆好了就等着他们去了,这跟功劳在地上躺着等他们捡有什么区别啊! ——开玩笑,这泼天的功绩,谁不来谁大傻子! 没一会儿的功夫,大家齐聚东风大队。 金花一口气拖着五个人翻了四座山,整个虎正累得跟狗一样趴在地上直喘呢,这会儿都坚持着爬了起来两个前爪撑在地上,尽量端庄地坐着。 这就是凶婆娘说的,能够好吃好喝伺候它下半辈子的饭票们是吧? 金花舔了舔爪子,悄悄给自己洗了个脸。 见白围脖像个傻虎一样在那边又蹦又跳,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声低吼。 你个死孩子现在闹什么,还不滚过来给我坐好装一装!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0-150 第141章 就你小子告我的状?…… 金花坐得端庄又矜持,但它现在哪怕把自己扭成麻花,也难以吸引各位公安的注意力。 这会儿子,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地上那一堆被捶的几乎连哼哼都不会的迪特们身上呢。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土鸡瓦狗,这是他们晋升的天梯啊! 你看看你看看,这才刚过完年呢,又得到了这样一个好消息,这可真是,感谢老天奶打赏的升职大礼包。 ——还是被打包捆好的大礼包,只等着他们到所里拆就 行。 想到这里,一群人看宋软的眼神那叫一个和善又亲切,比东北亲爹看见大闺女还温柔,当然,转向地上那一堆的时候又变成了秋风扫落叶的无情。 呸!来搞破坏的鬼子,真想一枪把他们抡死! 因为宋软绑的很是严实,公安同志们也没拆开,一人给铐了一双银手镯,然后像提猪一样把人一个个提起来站好。 公安们围成一个包围圈,把这群小鬼子二鬼子围在中间,打算一会儿押着这群他们往派出所的方向走。 这迪特本来就在宋软和她的虎驴小分队的招呼下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又被在雪地上拖着摩擦过了几座山,脸都差点被磨平了,一个个要死不断气的样子就跟那瘟鸡似的,都没怎么挣扎。 宋软必然是要跟着一起去做笔录的,正好他们骑来的三蹦子不可能一波把这么多人带回去,所以大部分的公安都要去组“人||肉包围圈”步行押送迪特,于是派出所领导安排了一个公安,先带宋软回派出所做笔录。 被安排开三蹦子的也是个老熟人——周公安。 宋软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爬上了三蹦子。 金花作为主要功劳人物,啊不是,虎物,自觉在本次抓捕行动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它左看右看没有人搭理它,干脆叼着白围脖,矜持一撩尾巴,动作矫健地主动跳上了三蹦子。 一只成年东北虎,还是一只好吃好喝足足地贴上了秋膘、这个冬天在宋软的贴身伺候下都没怎么消减的东北虎,那就跟一座小肉山似的,还是一座冲过来的小肉山,哐当一下好悬没给三蹦子压翻了。 “诶诶诶诶!!” 周公安手忙脚乱地拧住三蹦子的龙头,一脚蹬在地上以保持平衡,其他公安也忙不迭伸手来撑。等三蹦子晃晃悠悠地稳定下来,轮胎都往下陷了两三厘米。 金花伸着爪子扒住车壁,好悬没直接摔出来,耳朵都不自觉拉成飞机耳了。 好事在一边“嗯哈~嗯哈”地发出嘲笑声,嘴皮子掀起,露出大牙嘎嘎嘲笑着金花。 金花金花恼羞成怒,指甲凶凶地从甲鞘力弹了出来,爪子一动,哗啦一下在三蹦子上划出三道白痕。 “啊哟我的祖宗!” 周公安心疼地叫了出来。 这年头的华国还处于比较落后的困难时期,连粮食棉花都是计划供应,更别说生产技术要求更高、耗费材料更大的工业品了,别看只是一辆小小破破的三蹦子,这也是他们所领导申请又申请才被分到的唯一一辆吃油的宝贝呢。 周公安心疼地龇牙咧嘴,不知道的还以为金花那一爪子抓到他身上了呢。 宋软也知道这年头机械类产品的珍贵,很不好意思,反手就是一大鼻窦敲在了金花的脑门上。 “安分点!” 她低声呵斥道。 一边的大队长已经习惯了宋软有事没事给金花一个大鼻窦,但是这些派出所的公安们不习惯啊。 虽然金花帮他们抓住了这一串小鬼子,看上去是一只通情达理的虎,但也毕竟是老虎,是那种一口能咬碎野猪脊骨、一爪子能把人七魂拍出六魄的老虎啊! 就,就这样直接扇? 一群人看着宋软那干脆利落、声音清脆的大鼻窦,眼皮子都在抽抽,手不自觉就压在了枪上,身子微微前倾,警惕的样子看上去要是金花稍有暴动就会冲上去虎口救人似的。 但金花没有暴动,它只是委委屈屈地趴了下去,伸着血红的舌头舔着自己的鼻尖,时不时看宋软一眼,一副受了欺负的可怜样,很是哀怨。 宋软才懒得理这只装相虎,她没好气地问:“我们是去做笔录的,你上来干什么?下去!” 金花听不懂“笔录”是什么意思,但它用它精明的小脑瓜猜测——肯定是件好事,不然这个半点亏都不吃的凶婆娘不可能这么痛快就要去。 当即嗷呜一声。 我要去!我就要去!这几个人都是我一路拖过来的,你凭什么不让我去?你想一个人独占饭票是吧?! 它嗷嗷的,越嚎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又开始挥着大爪子在车斗里嘭嘭拍。 三蹦子都还没插上钥匙没启动呢,被它砰砰拍得一跳一跳,眼见着就要跟个摇摇车一样弹跳起步了。 周公安心疼地眼睛都在抽抽,又不敢直接说金花,脑袋转向宋软,尽可能委婉地说:“宋同志,咱这个车以后还要用的……” 不能现在就被你这老虎拆散架啊。 他虽然没直接说出来,但是宋软也不是个傻子,遂反手又给了金花一鼻窦:“消停点,你把人家车摇散架了,你以后天天拉车赔人家。” 又挨了一鼻窦金花咋一听见这个令虎宫寒的消息:!!! 它鼻子里哼哧哼哧地喷着气,但对着宋软敢怒不敢言,于是默默收回了爪子,但悄咪向前爬了一点,让自己的后脑勺对着宋软确保她看不见自己的前脸,然后恶狠狠地瞪向了周公安,尖利的虎牙磨了磨。 就你小子朝凶婆娘告我的状是吧? 周公安:…… 宋软看着金花毛茸茸的后脑勺,却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猛地凑到金花脑袋边,阴森森地问:“你刚刚在干什么?” 金花毛都炸起来了,整个虎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呆成了(O△O;),但也正因此,一点也看不出它刚才凶神恶煞威胁周公安的样子了。 宋软没找到不对劲,疑惑地缩了回去。 金花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凶神恶煞地瞪着周公安。 小子,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滴,明白? 那虎脸变化速度之快、前后反差之大,直叫人叹为观止。 老虎作为“万兽之王”称号的获得者,一直以来就为华国人欣赏,何况是这样一只通人性、又还帮了他们大忙的立功虎。 派出所领导看着金花聪明灵活的样子,心里痒痒的,不仅同意了金花一起去的无理要求,还说这次她们立了大功,要给她们一起拍个照片,倒时候发在日报上,好好宣传表扬她们。 宋软笑得眼弯嘴翘的,嘴上却连连矜持:“哎呀呀、哎呀呀,什么宣传不宣传的,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好事一看还真叫金花赖成功只剩下它一个驴,顿时就不干了。两个前蹄搭在车沿上,后退用力蹬着地,嗯嗯叫着也要往三蹦子的车斗上爬。 但是它毕竟只是个驴,还是个小驴,不如猫科动物能上树跳台打滚前翻那般灵敏。三蹦子都快有它一个驴高了,它蹄搭在车沿上已经是勉强,根本不好再使力,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像有一个僵硬的板子一样斜架在墙上,扯着破锣锅嗓子直叫。 这下轮到金花在一边嗷嗷嘲笑了,它不仅自己笑,还带着白围脖一起笑,将有其母必有其子展现得淋漓尽致。 于是好事更急了,一双眼睛看着宋软,昂昂昂地催 ——你干什么你还不拉我一把,偏心是吧?你是不是偏心? 宋软:…… 她真的服了。 她骂骂咧咧地把好事拎上车斗,人虎驴小分队坐在三蹦子上,突突突地朝派出所进军。 第142章 三合一和小鬼子接吻了口气这么大…… 三蹦子车头雪白的灯光落在被踩实成冰层的路面上,在一片黑暗的夜晚反射出了明亮的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三蹦子突突突地向前进,道路两边黑压压的树林在黑暗中沉默地倒退,金花好奇地把爪子搭到三蹦子的车斗上探头探脑,迎面吹来的夜风吹得金花的胡须一动一动,它摇了摇脑袋,还是没摆脱这如影随形的风,倒被吹得“阿秋阿秋”地连打两个喷嚏。 但这一点也没减少它的好奇之心,它低头打完了喷嚏,继续执着地将脑袋再次探出车斗,前面车灯反射的光线在金花的瞳孔中倒映出白白的光圈,金花的毛毛随风舞动,看上去很有一股意气风发的潇洒姿态。 它,金花,就是这深山老林子里头一等的厉害虎! 不信看看,不管是长白山脉还是大兴安岭,不管是东北豹还是野鸡,有哪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金花昂首挺胸,甭说其他的,它金花,就是这样开野兽之先河,就是东北老林子名副其实的南波万! 毕竟是吃油的机器,虽然只有三个轮子,也当然跑得比其他人步行来得快。 等其他的公安同志压着那群鬼子们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宋软的笔录也已经接近尾声。 在做笔录的时候,宋软在夸自己英勇大无畏的同时,还特意夸了夸金花的功劳,金花这个鬼精灵平时叫它干个活装得跟听不懂话智障一样一样的,这会儿倒是能听懂人话了,在一边身体力行地打配合表演。 比如说—— 宋软捂着着胸痛心疾首:“我从他们的交谈中推测这群人心怀不轨、身份有异,但毕竟对方有五个人,所以我对着金花一声令下——” 一边原本趴卧着的金花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配合地嗷呜一声,后肢微曲一个发力,如同一道金黄色的闪电,嗖地一下扑了过来,两只前爪重重地弄在地上像是按住了什么动一下一样,向他们展示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猛虎下山。 还比如说—— 宋软语气慷慨激昂:“被按住的那两个迪特还心有不服还妄想反扑,金花当机立断,上去就是一掌……” 金花配合地两只后腿撑着站起来,两个前爪在空中就是一阵连环十八扇,爪爪有力,虎虎生风,向大家打了一套行云流水的驱蚊掌。 再比如说—— 宋软像说书先生一样拍桌子,义愤填膺地说:“那些阴险的敌人犹不死心,眼见着就要被我们尽数消灭,遂狗急跳墙,金花背后扑去——” 金花在地上一个打滚翻身,尾巴凌厉又灵巧地挥起来,猛地一抽,在空中发出咻咻的破空声,如钢鞭一样,猛地抽到宋软的椅背上。 这年头的椅子都是木质的,又因为资源的紧缺能修就修能补就补,讲究个一椅传三代,见证各位所长的升迁下台,也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划掉,椅物了,被金花这一尾巴抽的,当场抽飞了两个零部件。 宋软:!!! 她还坐在椅子上呢,被金花抽飞的木块如暗器一样朝她砸来,她反应灵活地一昂头,木块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飞过去,好悬的地避开来自队友的暴击,她一低头,对着金花怒目而视。 你干什么你,你飘了是吧? 然后就看见金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在原地,虎脸上的肉微微地抽抽着,胡须一动一动,看上去在强忍着龇牙咧嘴。 嗷,嗷,嗷!! 要不是脸上有毛挡着,金花简直可以当场表演一个花容失色——别看它管自己的尾巴叫钢鞭,但这只是个形容词不是名词,它这一尾巴抽坏椅背咋一看上去很厉害,但椅被也毕竟是木头不是棉花,一尾巴抽得木屑纷飞很漂亮,实际上谁抽谁知道,谁抽谁疼。 但是为了自己金花太奶、英雄老虎的面子,它虎牙紧咬,这才勉强没有嗷嚎出声。 但是看向宋软的圆滚滚虎眼中,隐隐有些泪光。 嗷嗷嗷,凶婆娘,它的尾巴、它尾巴好疼! 金花的尾巴微微地抽抽着,努力地似乎想蜷缩,一动,更疼了,像一条濒死的烂蛇一样在地上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挪动。 啧,一眼看过去,又可怜又可爱。 宋软原本还有些憋闷的恼意在这种情况下也烟消云散了,她双手抱在胸前,用一种揶揄地表情低头看金花: 哟,小花花,刚才不是飘得很吗?你飘,你再飘啊。 金花努力地绷住虎脸,按捺住发飘的脚步,努力维持稳重地步伐走了回去。 好在它脸上的毛多,除了宋软这个和它朝夕相处这么久、对它这破性子洞若观火、几乎金花一翘尾巴她就知道它要拉什么屎的铲屎官,没有其他人看出它毛茸茸之下的脆弱。 大家在喝彩——那窝迪特已经被押到审讯室里去了,但即使是敌特,也不是抓回来就嘟嘟两枪毙了,还要走相关流程报告审批,还要对迪特进行审问把根,现在还在向领导汇报那一步,闲着也是闲着,大家都来宋软这边看她做笔录。 ——毕竟带着老虎做笔录,老虎还在一边又蹦又跳地进行现场还原,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场面呢。 多稀罕呢! 要知道他们这个嘎达的连动物园都没有,而在野外看见老虎野狼的,基本上都入了伊甸园,可想而知,金花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稀罕——更别说金花聪明得跟个人似的,还会表演节目呢! 一个个看的是津津有味,人头在门外几乎围成了包围圈,一个个眼睛都是亮闪闪的。 在这种情况下,金花偶像包袱更重了。 它颤颤巍巍地舔了舔鼻子,努力忍住从尾巴尖传来的疼痛,让自己表现的云淡风轻。 疼什么,不疼,这是它万兽之王的实力。 …… 呜呜呜呜好疼!!! 金花在内心土拨鼠尖叫。 宋软坐在那继续大吹特吹:“是的,这些蛇鼠虫蚁的阴谋诡计根本瞒不过我们——连金花都能看出他们的坏心眼……” 正哭唧唧暗自舔伤的金花瞬间变了脸色,昂首挺胸地重新站了起来,踩着优雅地猫猫步,尾巴矜持地卷——还是疼卷不上,遂不卷,改成微微抬起,整个虎透露出扫地僧的牛气哄哄。 宋软讲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众人听得也是惊呼连连,几个刚入职不久的女同志争抢着要给宋软倒水,男同志们则对猛兽更情有独钟,围着金花眼睛都舍不得挪一下。 但毕竟是老虎,虽然在宋软面前撒泼打滚活像个大猫猫,但对着外人还是威风凛凛的,故而并不敢直接上手,只敢目光灼灼地围着看。 负责宣传的同志还专门过来给她们咔咔一阵拍照,说是要好好宣传她们的英雄行为。 这简直正和宋软的意。 她从兜里——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掏出一条手绢,向叽叽喳喳围着她的女同志要了点热水,仔仔细细地给金花擦了一遍脸。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跟奶奶搓孙子似的,把金花都擦成飞机耳了。 金花有些不舒服,一边嗷嗷地叫着,一边甩头着伸着爪子想跑,被宋软强硬地按下。 她嘴皮子不动,在金花耳边小声道:“你以后能不能端上铁饭碗,能不能衣食无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叫别人伺候一辈子,就在此一举了,你看着办吧。” 金花不动了。 它乖巧地昂起了脸:擦!你擦!好好擦! 宋软把它的毛毛拨顺溜,又给白围脖搓了一遍,好事的毛本来就是黑的,又因为身体构造没办法像金花一样时不时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脸上的毛毛很干净,因此逃过一劫。 宋软指望着金花登上报纸叫哪家动物园看上呢,专门把它拎在最前面,教它摆了个威风凛凛的姿势,仪表堂堂的样子一点看不出它平时的撒泼无赖风了,至于动物园把虎接回去后发现货不对板……反正都已经接进去了。 就跟娘道文里那些被媒人骗了稀里糊涂定了亲嫁了人的女主一样,结婚后发现丈夫有一二三四五六七个红颜知己,婆婆尖酸刻薄公公不干人事,小姑子嚣张跋扈小叔子混世魔王,但嫁都嫁了、孩子都已经有了,那还能怎么办,任劳任怨凑合过呗,反正也不能离。 再说,就冲着金花这个帮助公安抓迪特的政治好名声,又还只是只永远不可能踏上仕途对别人地位产生威胁的老虎,还有点传奇色彩能吸引人,在这个时代就跟镀了金光一样,不会有动物园想不开虐待它的。 宋软考虑得很全面。 就这样,一人两虎一驴以派出所的墙为背景,拍下了它们的第一张照片。 等这一套流程弄完,外面的天色更黑了,浓得仿佛一块化不开的墨,甚至还飘起了一团团的雪花。 毕竟宋软是立了功过来帮助补充说明相关情况和线索的,总不能叫她大半夜摸 黑顶风雪走那么远的山路回去,传出去显得他们公安多没有人情味、多苛刻功臣一样。 但是带着金花和白围脖又不能去住招待所——这是想吓死服务员还是想吓死其他客人,要是不带着金花单独把金花放他们所里——这是想吓死他们自己同志呐。 这样看着金花很威猛很叫人喜欢得不要不要的,但是要是半夜值夜班的上厕所出来和它单独遇见了……那就是吓得人吱哇乱叫的。 于是派出所领导给宋软安排了一个值班休息室,叫她带着金花等在里面睡一觉,第二天再回去,并着重叮嘱了要关好门不要叫金花半夜跑出来了。 宋软当然应好。 带着金花向休息室走的时候,宋软在走廊上遇见了带着银手镯的周有根。 和那群纯正小鬼子比,他毕竟是个二鬼子,身份不同,还是一个大队的村支书,影响很是恶劣,遂被单独押去另一个审讯室率先审讯。 迎面就撞见了宋软。 周有根目光森森地看着这个害他进宫的罪魁祸首,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恨之入骨的阴毒,声音就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一个姑娘家,这么多事,不会有好下场!” 喔哟哟哟,一个丧家之犬,胆敢和她这么讲话。 周围押送他的公安横眉瞪眼还没来得及呵斥,宋软先趾高气昂插着腰开口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小鬼子接吻了口气这么大,眼睛没有鼻孔大,坏心眼子倒是比头大。还我没有好下场,哈,少用你即将吃枪子的狭隘目光以己度人。干出这样的阴损事,我这叫匡扶正义,党和人民会记得我的!” 宋软的目光在周有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落在他鼻青脸肿的猪头上:“我还积极践行了匡扶正义的美好品德,你不正义,所以我‘哐哐哐’地扶你。” 周围的公安实在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就像按下了什么开关什么的,笑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周有根气得黢黑的脸都红了,眼睛鼓得像青蛙一样,挣扎着就要扑过来和她拼命:“你个贱娘们……” 金花正尾巴疼心里不爽呢,一爪子给他拍了大跟头,好事回身就是一个撅蹄子。 咚!咚! 周有根俩眼睛上均匀地浮现出驴蹄印的乌青来。 宋软一边嘎嘎嘎地嘲笑,一边上去邦邦补了两拳:“贱得被驴的踢的祸祸玩意儿,老娘再给你教个乖——我们是礼仪之邦的子民,但是你无礼无仪无义,所以我给你邦邦邦。” 气得周有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一整紫,看上去活像个被打翻了的颜料盘,色彩斑,整个人差点原地升天,咆哮着想要反击,但周围的公安同志们牢牢地按住了他,只能无能狂怒。 宋软率领着驴虎小分队,一行人(动物)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周有根身边大步离去。 派出所的休息室本来就条件不错,又因为宋软是功臣,大家专门提前收拾过,里面足足地燃起着碳火,炕上的被子软绵绵的,桌子上还贴心地放了一大暖水瓶的热水和空水盆,可以用来简单地擦拭。 宋软睡了一个不错的觉,第二天还蹭了派出所的一顿早饭,连金花都被投喂了肚溜圆,毕竟华国人有一个共性,就是喜欢谁,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表达爱意最直接的方式就投喂。 君不见后世那头网红狼,短短一个月被热情的游客喂出了蒜瓣毛? 一行人连吃带拿,被灌得食物都要堆到嗓子眼儿了,这才被放出去。 金花一边走一边打嗝,好事走两步停下来缓一会儿,宋软找了根树枝撑着,小分队来的时候一个个气势昂昂英姿飒爽,回去的时候步伐缓慢一步三喘,活像是打败仗的虾兵蟹将一样。 回到家后,一个个躺的躺瘫的瘫,那是一丁点儿都不想动了。 院子里的臭味还是若隐若现,但宋软没再带着金花继续往山上跑了。 毕竟派出所的领导说了,会把她们的功劳往上报,也会专门帮她们申请奖励,但毕竟迪特不是小事,一套流程走下来总归要一段时间,等到时候结果出了再通知她。 宋软高兴得嘞。 所以即使还臭味犹存的院子似乎也能勉强忍受了。 ——臭就臭点吧,万一跑到深山老林虽然没味道,但错过了奖励发放,那得是多大的亏啊。 宋软捏着鼻子等。 但是这个味儿吧,实在是…… 若有若无地,像一只小臭手,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藏在边边角角,你以为它已经消失了,结果冷不丁从角落里猛地窜出来对着你的鼻子就是一爪子两鼻窦,给你直透灵魂的重击。 最关键人的本性可能就存在一点欠,有时候或许是因为习惯了闻不到了,还会在心里犹疑——是真的没有了吗?然后猛地吸一大口,得,又有了。 非要叫悬着的心死的透透的,这才舒服。 宋软在心里狂念金刚经,妄图以此转移注意力。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南无阿弥陀佛出家之人不打诳语…… 你瞅,牛头不对马嘴的,都给熏得神志不清了。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消磨着时光,从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宋软被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熏得头昏脑涨,像一滩烂泥似地瘫在床上不想动,随后从同样晕头耷脑的三只里随机挑了一个倒霉蛋: “去,白围脖,去把门打开。” 白围脖也不想动,夹着嗓子喵嗷喵嗷地试图蒙混过关,被一边的亲妈一尾巴抽到屁股上。 去! 凶婆娘点到你了你不去,万一那个凶婆娘换成点我,要我去怎么办?凶婆娘不怎么打小崽子,但会结结实实打它啊! 在偷懒这一块,金花精明地很。 白围脖跟个球似地被自己亲妈抽得原地一骨碌,小爪子气愤地在地上刨了刨但反抗不过,嗷嗷叫着不情不愿地往门口走。 为了方便这群小动物们被使唤后帮着干活儿,宋软专门在门栓后面加了一根及地的麻绳,白围脖咬着麻绳的绳端往外一拉,咔哒一响,门栓应声而开。 白围脖板着个小毛脸昂着脑袋往外看,它倒要看看,是哪个闲得长蘑菇的大冬天的也不闲着往它们这里跑……哦,隔壁那个会给它编小球球玩儿的邻居啊。 宁远抱着手里的篮子,从里面又拿出一个新编的藤编小球,蹲下来递给白围脖。 这个比以往的还要精致,不仅外面的藤条被梳理得干净整齐,中间是镂空的,里面放了两颗小石子,球一滚动,小石子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球也在石头的惯性下滚得更远,很是好玩儿。 白围脖一爪子,小球咕噜咕噜又摇摇摆摆地滚远了,伴随着啷当的响声,白围脖的两只小耳朵机灵地竖起,扑咬着去追去了。 好 吧,这个是个好人,暂时不凶。 白围脖撤回了龇出来的虎牙,口里咬住小球,尾巴像个标枪一样高高竖起,显而易见地心情不错。 宋软瘫在炕上还是懒得动,懒洋洋地提声问:“谁呀?” 白围脖含含糊糊地嗷呜,从声调中能听出来还算柔和。 嗯,和白围脖关系不错的。 宋软在心里转了一圈,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听见宋软的声音,宁远提着篮子的手无意识紧了一点,脸上肉眼可见地有些紧张,又有些欢喜,清声到:“宋,宋同志,是我。” “宁远啊……”宋软从风声中识别出他的声音,扬声招呼,“快进屋上炕。” 见宁远提着个篮子,一愣:“你这是?” 宁远在外面做足了心理建设,这会儿真真实实地见到她,脸上控制不住又红了,像是定窑生产出的上好白瓷,表层抹了一层的胭脂。 脑中一空白,手不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他有些紧张地慌忙把篮子递过去:“我,我给你,做了一副手套。” 似乎是觉得这样太干巴了,他把手套忙乱地从篮子里拿出来,展开解释道:“我……看你上次给金花洗澡的时候是光着手洗的,所以给你做了一副羊皮手套,我,我都缝得很严实,能防水,里面还扎了绒毛,是暖和的。” 他像个导购员一样极其推销着自己的产品,不过人家导购员要钱,他是白给,还生怕对方不要,眼巴巴地像是要把嘴里精心挑选出来的骨头递给你的小狗。 宋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没有第一时间伸手。 宁远还以为宋软不喜欢,结结巴巴绞尽脑汁地想要继续介绍手套的优点:“我,我洗过好几遍,还用干煮水泡过,没有不好的味道……里面的绒毛我用锤子锤了一遍,一点也不扎手,很暖和的,真的。” 他看上去像一个努力推销楼里头牌的妈妈,极力想博取客人的欢心。 但是宋软没动,他又不敢直接上去塞过去,怕强硬的姿态招人厌烦。 宋软看着紧张得几乎手足无措的宁远,从炕上爬起来,抖开一床专门用来招呼客人的小被子,招呼道:“这怎么好意思……你快上炕捂一捂,站底下多冷啊。” “好意思好意思,是我主动要给你的,要说也给你添麻烦了。”宁远连说道。 这话说得……叫她这个脸皮厚的人都有那么点点不好意思了。 虽然不多。 宋软在心里啧啧两下,但是手上的动作那是没什么迟疑地接过去。 见宋软伸出手,宁远欢喜地理了理羊皮手套把它们捋平整了,叠放在一起想规整地递到宋软的手中。 没想到越急越错,慌慌张张间地把着篮子也一起递了过去,宋软一眼就看见了里面放着的一大把棕灰黑色的干草。 宁远怕宋软误会自己是个不爱干净的人,急切地解释:“这是晒干的艾草……我想着你和孙婆子家离得这么近,可能会有一点味道,我想给你屋子里熏一熏,然后一会儿去你和孙婆子家的邻墙那一快熏一熏,可能会好一点。” 说到这个,宋软精神了起来,腰上像安了弹簧一下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双眸闪闪发亮:“你别说,这个味道,真的叫我……yue……你真是个好人啊!心还这么细,真是个难得的好同志!” 短短一句话,宁远脸上又红了,红意甚至蔓延到了耳朵上,像一个熟透了的洋柿子,红润润地反着明媚的天光。 他连忙激动地接话:“那我每天早上和晚上都给你熏一遍,这样味道就更小些。” 你看看你看看,又贤惠又心灵手巧又漂亮,宋软拿着羊皮手套,外层的羊皮被处理得柔软细腻,里面的绒层厚实绵密,在心里啧啧啧,多贴心的小可爱啊。 当然,最主要的是长得漂亮。 要是不好看的,那话术就该是“你很好但不用麻烦”了。 别说长的好看不能当饭吃这种瞎话了,长的好看的确实不能当饭吃,但能让人身心愉悦多吃几碗饭。 至于好色太肤浅这样的屁话更是不用听,人不好色好什么,好穷好丑,howareyou吗? 这样想着,宋软的目光更温和亲切了些。 宁远在宋软笑盈盈的目光中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有些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换了衣服洗了头,现在整体应该还是干净整洁的,应该不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影响。 他屏气凝神,悄悄地把腰又挺直了一点,跟一棵展示着自己枝叶的小白杨似的。 但也不好白拿人家的东西,宋软飞快地在系统商城里扒拉扒拉,下单了一支钢笔。 她装模做样地说:“大过年的,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件新年礼物,正好现在给你,你等我找一下。” 宁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又很是激动,连带着声音都有些结巴::“给,给我准备了礼物?” 宋软叫系统赶紧给她包装好,怼精系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袋子在钢笔盒上打了个蝴蝶结,然后贴心地放到了炕琴的箱子里。 宋软爬过去,装模做样地翻找了一阵,把钢笔盒拿了出来。 “你看!” “我之前听大队长说你的文笔不错,所以给你买了一支钢笔,祝你在新的一年更加进步。” 宁远小心翼翼地接过,激动地脸都红了:“谢、谢谢你!我会的!” 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把这支笔供在书桌的哪个方向。 桌边不行,万一不小心撞到地上摔坏了怎么办;笔筒里不行,这可是宋软给他的礼物,怎么能胡乱地和那些普通笔堆放在一起?万一那些不长眼的笔磕了碰了留下划痕怎么办?还是单独一个放在桌子靠墙的那一边,安全,但是又可能会落灰,还是得做个笔套罩着。 他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扰扰,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炕也不坐了,拧着篮子就往走:“我先给你熏屋子。” 叫都叫不住,整个人就跟勤劳的小蜜蜂一样,举着点燃的艾草杆子上上下下地熏,犄角旮旯都没放过,那叫一个细致。 你别说,这样一弄,味儿确实是被盖过去了。 怕风把隔壁的味道再次吹过来,宁远在和孙婆子家厕所相近的那块墙来回熏了好几遍、又探身到孙婆子家院内熏了一遍,最后心灵手巧地用艾叶和树枝编了一张网一样的藤编,挂在墙上,这样即使有风吹来,艾草的味道也能先缓冲一下。 宋软那叫一个叹为观止,对着宁远一阵大夸特夸。 宁远被夸得面红耳赤,脸颊都快滴血了,眼睛却亮晶晶地像是藏了两颗星星。 被心上人夸的男人比驴还好使,宁远自此每天早晚风雨无阻地在宋软这熏屋子,比上班打卡还准时,甚至还努力克服自己的社恐属性,到孙婆子家熏艾草,努力从源头上解决臭味问题,自家积的艾草用完了,于是去抠大队长家的存货。 吓得大队长以为宁远大过年的吃不起饭了天天啃草。 宋软院子里的艾草味飘了大半个月,臭味儿都散得差不多了,处理结果还没下来。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迪特还要审还要挖,要一切都弄得差不多尘埃落定了,才能从整个事件的严重程度决定功劳大小,而且这也不是哪个人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少不得开几个会研讨,再加上才刚过完年,各部门刚刚开工运作…… 宋软可以理解。 但是是她真的无聊啊。 北国的千里冰封确实好看,但是天地都是白茫茫晶莹剔透的一片,看多了也就那个意思,出去玩儿吧哪哪都是雪也不方便,堆雪人打呲溜滑一次两次还是挺好玩儿,兴奋劲能压盖住寒冷,但是次数多了也就那个意思,还是寒冷占据上峰。 宋软一天天窝在炕上抱窝,只觉得躺腰都快断了、屁股都坐扁了。 她无聊地天天薅金花的毛毛,金花一只在冬天会长出浓密长毛以抵挡严寒的东北虎,差点给她薅成了夏天的秃鹫。 金花这段时间和总是来这边打卡的宁远混熟了,咬着宁远的衣摆嗷嗷叫,妄图想让宁远劝劝这个颠婆娘。 宁远在宋软面前踌躇了一阵,说可以帮宋软把金花掉落的毛做成毛毡给宋软玩儿。 他扎了两个,果然活灵活现,于是宋软更有动力薅金花的毛毛了。 怎么说呢,反正能保证金花身上一点浮毛都没有,再也不会出现吃毛多了吐毛球的情况。 金花:…… 金花:6啊 你们这群两脚兽,是真的不当人啊。 这天,宋软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薅着金花的尾巴玩儿,右手转着金花小毛毡,整个人优哉游哉地,突然听见门口传来的敲门敲门声。 诶,这还不到宁远来的时候啊。 但要是隔壁的孙婆子一家,又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礼貌。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宋软趿拉着拖鞋,走到了门口去开门。 邮递员熟练地顺口一句:“宋软同志对吧?” 宋软点头。 邮递员转身,从后座上翻出三个包裹,又从斜挎包里翻出一摞信放在上面,一起递给她:“你的信和包裹。” 满满当当一大堆,宋软的眼睛都快直了,问号手拉手在她脑袋边转圈圈:“这些都是我的?” 她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有谁会给她寄这样多的东西,瞧那摞信,都快能出书了。 邮递员飞快地在包裹和信封上点了一遍,肯定地说:“没错,就是你的,你看名字都是你。” 还真是! 宋软纳闷地接过,手被包裹们压得往下一沉,看着邮递员被北风吹红的脸颊,邀请他进屋暖和一会儿。 邮递员看着在宋软脚边蹭来蹭去的半大老虎白围脖,委婉但坚定地拒绝了她的邀请,一只脚踩在踏板上,另一只脚在地上连登两下,跨上了车,打着铃远去了。 宋软抱着东西进了屋,反脚带上了门,被抱在胸前的包裹隐隐地散发出肉香。 原本懒洋洋趴在地上的金花嗖得一下站了起来。 得,确定了,就是肉。 宋软拆开那几个包裹,有的里面是风干的兔子鸡鸭,有的是水果罐头,还拆出了一顶金黄色的针织帽,帽子前面织了好大一朵金花。 宋软下意识把帽子头上戴,结果帽子跟个巨无霸箩筐一样直接罩住了她的整 张脸,她摸着帽子两边原本想调整一下,结果意外摸到了两条缝。 她的手畅通无阻地伸进去,摸到了自己的头发。 宋软:??? 这帽子,确定是寄给她的吗? 不对,就这样大小,都不像是给人戴的啊。 她摩挲着把帽子拔出来,又从另一个包裹里拆出四只袜子。 这袜子就更离谱了,跟一个圆筒一样,宋软比划着把手捏成拳头塞进去,嘿,左右手都捏成拳头放进去了,还能绰绰有余。 这得是多大码的脚啊。 宋软皱着眉头,实在是想不出谁会给她送这样的东西。 她又翻了翻,从里面翻出一封信来,打开一看。 得,给金花的。 村里这边不太好买报纸,即使是公社的收购站,能买到的都是旧报纸,再加上这年头的报纸都是刊登一些政治事件的,趣味性并不高,所以宋软也不是很关心,当然也就不知道在一个多星期前,他们这的地方日报就已经刊登上了她们驴虎人小组英勇抓敌寇的事件,还配上了那张她们在派出所拍的照片。 老虎抓敌特,多么具有传奇色彩又政治正确的事件啊——看看看看,这些弄阴谋诡计的蛇鼠虫蚁连老虎都看不下去了,主动帮我们惩奸除恶,这说明我们的革命是多么正确,多么万众一心,多么能鼓励人,报道,必须报道! 敌特是耍阴谋诡计的蛇鼠虫蚁,那金花自然是正义光辉的英雄形象。 而这个年代,又是一个很看重英雄精神的年代,守护羊群的草原小姐妹两个的形象已经被制成了图片印在饼干盒上,“草原英雄小姐妹”饼干更是成为高档饼干家喻户晓。 更别说,那张照片照得金花那叫一个仪表堂堂,再配上报道中宋软对金花的大吹特吹,故事跌宕起伏,结局尽如人意,再加上抓住敌特本身就是大功一件,整体基调又红又专,这篇报道很快就被接连转载到更高一级的省报中,甚至连《人民日报》都给了一小段篇幅。 “英雄虎”金花出名了,有它自己的花粉了。 而喜欢什么就给什么东西就对它进行投喂,撑得它们肚圆脸胖、食物堆到嗓子眼儿,大概是所有华国人共同的爱好与特性。 这就是那些风干鸡兔鸭子的来历。 别看这会儿大家都不富裕,但是总有人是有钱的,寄一点东西对他们来说不是很大的负担,就跟后世那些土豪粉疯狂打投一样。 那一摞厚厚的信件,也是来自天南海北走文艺路线的粉丝,主要是表达他们对金花这只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的大虎虎的喜爱之情。 而那几只大的离谱的袜子和奇形怪状的帽子,则是走心灵手巧道路的粉丝给金花专门织的。 说看见照片上金花大爪爪光着踩在地上里、脑袋上只有毛,要是到野外走头上可能顶积雪,实在是感觉太冷了,于是专门给它织了袜子和帽子,拜托宋软同志给它穿戴上。 听听,听听,觉得东北虎踩在雪里太冷所以给它织袜子! 人家是东北虎,又不是无毛猫。 怎么的,以前的金花都是野人给它织袜子的? 宋软那叫一个酸唧唧——怎么就没人给她寄呢! 但她到底不会和金花抢袜子,主要是抢了也穿不上,一边酸唧唧,一边给金花穿上了袜子、 但金花毕竟是个野生动物,并不适应爪爪上有别的东西的存在,穿上后走得好像跟踩了刺猬一样,一走甩腿一走一甩腿一走一甩腿,活像踢正步的僵尸虎,三下五除二就把袜子甩出来了。 但是帽子还是挺喜欢的,主要是上面织的那一朵好大的金光闪闪的花,叫金花特别满意,虽然带着也不是很舒服,但是还强忍着那顶金花帽子顶在头上,整天凑到厨房的水缸前臭美。 至于为什么不河边照呢——金花还是那朵懒花,不愿意多走一步路。 没过两天,周公安过来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说因为金花“虎英雄”的称号,本身又很有革||命代表性,还有不少热情的粉丝给他们动物园写信,首都动物园经过研究决定,专门给金花开了一个单独的场馆,好好展示他们的“英雄虎” 听说还在边上立了个石碑,专门把金花的英雄事迹刻了上去,场地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也安排好了车辆,这几天就把金花送过去。 宋软当然得跟着一起去,一是从黑省到首都毕竟这么远的路,担心金花和白围脖在路上不适应,而且环境也和之前有较大差别,宋软这么多天一起金花待在一起相互熟悉,多少能起到一点舒缓作用;二是金花毕竟是只老虎,还是要有一定的危险性的,路途遥远难免什么意外情况的发生,叫宋软在一边看着,也安全,当然,这一路当然是包食宿路费的。 别说包了路费食住,就是要自费,宋软也是很乐意的啊——她都闲的天天揪金花的毛了,现在能出去玩儿了,谁不乐意? 本来凭着和大队长的关系,她要拿到介绍信并不难,她又有钱,也付得起旅游路费,但她家是下有小下有小下有小,好事都还好,毕竟只是一头驴,出去两天叫宁远或者大队长帮着看两天就行,但是金花和白围脖是老虎啊,她要是出去旅游,谁能放心? 现在这叫什么? 公费旅游!还是有人带孩子的公费旅游! 宋软那叫一个利落,当场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走走走,还是去首都呢! 第143章 听说金花要被送去动物…… 毕竟是要去首都,地方远,路上往来也需要时间,宋软自然得去大队部找大队长开介绍信。 大队长也是他们抓敌特的见证人,这段时间也没少跟着一起去公社开会——隔壁周家屯大队的村支书都爆了大雷,并且在更进一步的调查中发现有村民也受到了荼毒,他们这些邻村的村干部那不得更加好好关注关注? 可怜他老头子一把年纪了,现在开始天天重新学习八大纪律首长思想红色精神,过段时间还要考试。 是公社所有的干部一起考试,这万一考个最低分,传出去也不好听啊,东北男人本来就好面儿,更别说大队长大小也是个官儿,是有那么点包袱在身上的。 这段时间他是吃饭也背睡觉也背,背得他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而且一个人背怪没味儿的,一开始他家里人处于新奇还有耐心帮他听一耳朵,但随着次数的增多,他家里就变成了只要他一张嘴,捂着耳朵拔腿就跑——毕竟他背的那些东西虽然政治正确,但是是真的枯燥无趣,再配上大队长那个背得要死不断气的老年音,杀伤力比唐僧还大啊! 没一句叫人爱听的.jpg 半个月下来,家里会走路的看见他就跑,于是他只好找大儿媳妇刚生下的那对双胞胎逼叨。 双胞胎上半年才出生,现在才将将学会翻身,只能躺在吊篮里听自己爷爷叽叽呱呱。 孩子只是不会说话,但孩子也烦啊,俩娃娃甚至在此重压下快速进步学会了坐起和爬,大队长呱呱呱呱,俩崽子爬爬爬爬。 大队长一看,诶嘿,还有互动! 于是更频繁地找俩崽子去了。 可怜两个小崽子,又不会说话,“啊啊啊”的抗议声还被大队长当成了挺兴奋的附和声,想爬走又被大队长一把拉回来,爹妈因为自己也嫌大队长烦,但毕竟是当儿女的不能直接嫌自己的爹,在这种情况下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双胞胎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气得嗷嗷直哭。 毕竟是亲生孙女到底心疼,终于大队长媳妇忍不住了,给了大队长一鼻窦叫他滚出去少祸祸家里人。 一个个的,思想觉悟都有待提升! 但对上自己媳妇,大队长敢怒不敢言。 不祸祸人就不祸祸人,大队长一扭头,找自己家的鹅传达思想去了。 一次两次三次,那鹅也烦啊,这不,今天早上忍无可忍给了大队长一嘴壳 子,扇着翅膀连踢带扑腾地就走了。 这会儿大队长身心都受到了创伤,正在大队部静静emo呢。 听完宋软的来意,很痛快地就在介绍信上盖了章。 他把介绍信递给宋软,看着上面的目的地,碎嘴子没忍住又开始了:“小宋啊,你这是要去首都啊。” 这年头交通并不算发达,出去一趟花销手续都很麻烦,很多人甚至一辈子没离开过自己生长的一亩三分地,即使是大队长,这辈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公社开会。 而且那可是首都呢!大领导在的地方,还有天||安门,听着就叫人向往。 但他这辈子,怕是没有这个造化了。 大队长这样想着,多少还有几分失落。 宋软顺口就给他画饼:“等我到了首都,给你拍两张天||安门的照片看看,再给你带点北京的特产。” 她记得北京是不是有个叫豆汁的产品,十分地闻名遐迩? 她满腔的坏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好,好!” 大队长一点也不知道宋软的黑心算盘,笑得一张老脸宛若盛开的菊花,兴奋地苍蝇搓手:“那等你回来了,来叔家里吃饭,叔给你接风洗尘,叫你婶给你做铁锅炖大鹅。” 就炖今天叨他的那只大鹅! 大队长在心中暗戳戳地琢磨。 农村是没有秘密的,再加上现在是大白天,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农村克格勃们的法眼,更别说公安来村、宋软接着就去大队部找大队长这样很引人注目的事了。 ……主要是猫冬呢,大家都快闲出屁了,就指着一两个新鲜事解闷呢。 一众老大妈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出浑身解数,锲而不舍地试图套出第一手情报。 宋软刚出大队门,就看见门口大壁虎扒拉着的一群长脖子大妈们,一个个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也难为她们在这数九寒天的大冷风中还有这钢铁般的吃瓜意志。 见宋软出来,一个个若无其事地从墙上滑了下来,拍拍袖子拍拍手,就差若无其事吹口哨了。 宋软假装看不出她们热切的目光,若无其事地从她们身边走过。 果不其然,她才走了一小段路,后面的大妈们就按耐不住,嗖嗖地赶上来,跟在她身边开始发功:“小宋,小宋?你要去首都啊。” “小宋,你们家金花真的被首都动物园看上了?听说还是住单间,真嘞假嘞?” “小宋,你家金花出息了啊!” 宋软微笑:“你们这不是打听地差不多了吗?” 众大妈确定了情报的正确性,轰的一声议论开了。 “乖乖,没想到我还在地里面刨食呢,一只老虎先成了城里人。” 其他人嬉笑:“那得叫城里虎吧?” “那可不止呢,得叫首都虎!” 其他人又是一阵啧啧的羡慕声——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羡慕。 首都啊,多么遥远又叫人向往的地方。 要是他们自家孩子能到首都去,成为首都的人——啊哦,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 刘大婶舔着牙啧啧:“听说,金花还要被送到首都的动物园?” “乖乖,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动物园呢,” “那谁见过这么高端的洋玩意儿啊,我可是听说,去一次动物园,门票都要块儿八毛的。” 众人齐齐地发出惊呼。 “这都快够买一斤肉了,干啥不好就花去看那些畜生?不如把钱给我,他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他演。都是四个脚,有啥子不一样?那些畜生只会瞎叫,我还会说人话呢。” 刘大婶吧嗒着嘴,看上去很是痛心疾首。 其他人轰然笑开。 在一众或羡慕或向往的情绪中,孙婆子突然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叫嚷了起来:“也就是说,以后首都人去看金花,还得花门票钱?” 宋软嘴角一抽,对她的想法隐隐有些猜测,缓缓地点了点头:“那肯定不能逃票的。” 孙婆子又问:“一张门票块儿八毛?” 这宋软倒是不知道了,毕竟她又没去过这个时候的首都动物园,但她学过后世的一篇叫《一厘米》的课文,讲的是八十年代母亲带孩子去京城寺庙玩儿却被误以为逃票的事,里面一张门票是五块钱。 那这个数额或许应该差不多? 遂含糊地说:“嗯……我也不知道,可能吧。” 孙婆子的眼睛像是猛然划燃的火柴棍,腾的一下亮了起来:“也就说,我要是现在多看看,多看一眼就多省下一块钱?” 果然是这么想的! 宋软一言难尽地看着目光灼灼发亮的孙婆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围的其他大妈们一个个像是被点拨顿悟了似的,捶头拍大腿地嗷嗷:“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一眼八毛两眼一块六,多看三眼相到于白捡三斤肉!” “相当于咱在咱这嘎达,能见着以后首都人民看见的玩意儿。” 没有什么比“白赚”还能叫农村大娘们更兴奋了,更别说和首都一牵扯,档次还上去了,一个个八卦也不聊了,情报也不互换了,兴冲冲地往自己家里赶。 这不得叫上孙子儿子大妹子,最后看看这稀奇景! 四舍五入,也就相当于咱去动物园了呢。 第144章 二合一宋软牌动物园 “尊敬的各位游客你们好,您现在进入的是我们的虎园游览区域。” 宋软一只手挥舞着自制的小旗子,另一只手拿着从大队长那抢来的大喇叭,站在后院前,有模有样地介绍着。 这一块地显而易见地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平日里畅通无阻地用几根粗大的柴火树桩打着,意思意思地围成个简陋的栅栏,一共有里外两层,把后院隔成了一块单独的小天地,金花带着白围脖侧躺在这块小天地里,尾巴悠闲地一甩一甩的。 宋软把手里的喇叭举得更近一点,喂喂喂来了两声,扬声道:“前面的游客不要拥挤,注意保持和老虎的安全距离,后面的游客赶紧跟上,不要错过了这精彩的一幕。” “正如你们所见,现在躺在你们面前的的来自东北山林的万兽之王——东北虎金花。” “东北虎是现存体重最大的肉食性猫科动物,夏天的毛呈现棕黄色,冬天会变成淡黄色,大家从此时金花的毛发中也能看出一二,东北虎是优秀的猎手……”宋软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一下,随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往下说,“它们速度敏捷、爪牙锋利,在陆地上几乎没有对手,除此之外,它们还会游泳,会爬树,可谓是全方面的捕食者,是当之无愧的‘丛林之王’。” “而金花又和其他普通东北虎不一样,在今年年初,金花帮助我们抓住了迪特,避免了国家的损失,被授予‘英雄虎’的称号。它如它 的名字一样,是一朵金光闪闪的英雄之花,是一朵鲜艳艳丽的时代之花,它虽然只是一只老虎,但身上的爱国主义、英雄主义精神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也是我们永远的朋友。” 金花从院子里站起来,威严地一甩尾巴,矜持地走了过来,下巴高高扬起。 听见没有,我,金花,牛批,鼓掌。 一群小孩子们激动地嗷嗷嗷叫。 跟着一起来的大人也请不自觉代入了这个气氛,啪啪地鼓掌。 金花的小胡子傲娇地一抖一抖,尾巴优雅地在身后卷了个小卷儿。 好听,爱听,多讲点。 小孩子扒在栅栏上,你一句我一句地叽喳: “大老虎好厉害!” “大老虎威风!!” “我喜欢金花!” 于是金花更加得意了,它抻了抻身子,腰微微下沉,气酝丹田,仰天就是一阵气势磅礴的吼声。 “吼!!!” 穿云裂石,直冲云霄,很是霸气。 小朋友们个个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矜持威武的金花,惊叹声此起彼伏。 “动物园为每个小朋友提供一份野猪肉,大家可以扔进去,体验投喂老虎的快乐,想体验的来这边排队。” 宋软举起一只手示意。 小孩子们一听这话,一个个像是脚底抹了油,飞快地跑到宋软前面,急切地挤成一团。 “我要喂!” “我也要喂!! 宋软:“不排好队的不给分,相互推搡打架的也不给分。” 刷刷刷! 一条整齐的队伍瞬间出现,所有小孩子文文静静、乖乖巧巧地排成一列,仰着头,脸上是灿烂讨好的笑容,活像是一排整整齐齐的向日葵。 大家从来没看见过自家这群上房揭瓦、下河摸鱼、冰面打滑、雪地挖坑的泼猴们这般乖巧过。 宋软从边上拿出一个框,火钳夹出一块肉,连肉带火钳地塞到排在第一个的虎头手里。 “丢进去。”她说,“丢高一点。” 这年头的孩子上要捡柴下要烧火,火钳使得熟练地像是自己的外接手,虎头手腕一个巧劲,肉块像一只鸟,高高飞在半空中,打着旋儿飞到院子里面。 金花一个利落起跳,在半空中灵巧地把肉咬到了嘴里,两口就吞进了肚子里。 “哇!!!” 小孩子们再次惊呼出声。 金花更得意了,接下来的肉块,或是飞扑,或是起跳,又或是侧咬,炫技般将十八般武艺都拿了出来——不容易,就它自己打猎的那个拉胯劲,现在全都是超常发挥。 宋软看着人来疯的金花,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刚上班的崽,是这样的。 这是还没见过世面,所以兴奋,以后围观喂食的人多了,保准不把肉喂到嘴边不动弹。 ——至于为什么这么笃定,当初的网红狼来者不拒蛋黄派都吃,发展到后面就开始挑嘴了。 到时候还给游客表演节目?呵,怕不是游客给它表演节目,才能引来金花太奶的回眸。 一边,孙婆子悄悄拉着还没排到的铁蛋的衣领,贼眉鼠眼地小声说:“你那肉就别喂老虎了,那可是肉啊,你带回去,我们吃一顿,岂不是好?” 铁蛋当场就不乐意了,最近过年,结结实实的吃了几顿肉,肚子没那么缺油水了,所以不是很馋,而且喂老虎多稀罕多威风啊,最主要大家都喂了,他一个人偷偷把金花的肉带回去,多没面子啊! 别看铁蛋年纪不大,但是小男娃也是要面子的,尤其边上还有小凤看着! 铁蛋顿时不乐意了,嗷嚎出来:“我不,我不!!我要喂金花,我要喂金花!!” 孙婆子生怕引起宋软的注意——介姑娘可凶得嘞,而且不管老的小的,一律都打,一点尊老爱幼都不懂。 于是急切地就想捂铁蛋的嘴:“你个倒霉孩子,你嗷嚎什么!” 铁蛋像一条泥鳅一样猛地从孙婆子手中滑了下来,一个呲溜窜到宋软身边,大声道:“我不!!我就要喂金花!!” 虽然没听见完整的前因后果,但是毕竟和孙婆子做了这么久邻居,热闹都看了不老少了,几乎孙婆子一拍大腿,宋软都能猜到她要拉什么屎。 从铁蛋的只言片语中,她不难猜出孙婆子又要干什么好事。 于是收了收了脸上的笑,板着脸说:“这里的肉都是金花自己在山上抓的,只是拿出来给孩子们体验一下喂老虎的感觉,不是换给你们的,不可以私自带走。想带走的,和金花商量。” 正巧这时,爱炫耀的金花又是一怔仰天咆哮,血盆大口张开,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孙婆情不自禁地一哆嗦,之前的那股气势也没了,低眉顺眼地嘟哝道:“不让带就不带嘛……好好说就是了,喊金花干什么啊。” 宋软冷哼一声,她一缩脖子,不说话了。 铁蛋欢欢喜喜地跑到肉框边,宋软把夹着肉块的火钳递给了他。 喂完老虎,宋软又带他们去驴棚参观了好事: “现在你们看见的,是大型有蹄类动物,野驴。当然,现在它还只是一头幼崽。” 同样在驴棚边准备了干草让小孩子们喂驴。 毕竟好事不像金花的攻击性那样强,所以这次可以是近距离投喂。 虽然动物就这俩,但这么多孩子一一喂过后,天色也已经暗了下去。 行了,到宋软动物园的闭园时间了。 宋软挥着手把小崽子们往外面赶:“好了好了,今天的营业到此结束,动物们也要休息了,明天金花和白围脖还要启程赶路了,今天晚上得好好睡一觉,大家也都赶紧回家吧。” 小孩子们恋恋不舍,扒拉着门框不愿意走。 “小宋姐姐,小宋姐姐,再玩一会儿嘛!” “是啊是啊小宋姐姐。金花明天就要走了,再让我们看最后一眼嘛!” 宋软铁石心肠,就跟轰小鸡似的把他们往外轰。 小鸡崽们死活不愿意往外走,抱柱子的抱柱子,抱门框的抱门框,一个个涎皮赖脸地仿佛要誓死驻扎在这里。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大人们乐得看戏,抱着手在一边悠悠闲闲地看。 宋软看着这群黏黏糊糊死活不肯走的小崽子们,突然一扫脸上的神情,笑意盈盈地说:“不想走啊?” 小孩子们被宋软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一愣,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忐忑,还是回答了:“是的!” 宋软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深了,看上去温柔又和蔼:“想留下来继续玩儿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孩子们突然感觉后脊骨厚些发凉。 担向他们发出警报的第七感远比不上动物园的吸引力,小孩子们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顶不住诱惑,再次点头:“对!” “那大家今天玩得开不开心呀?”宋软脸上的笑容更和煦了,像一个知心大姐姐一样。 果然,应该是他们的错觉吧,明明小宋姐姐这样温柔又心善得仿佛天上的仙女一样,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她笑得像狼外婆? 真是太不应该了。 小孩子们在心中谴责自己,然后一个个因为那一点点愧疚,反应得更加踊跃了。 “开心!开心!” 虽然知道宋软家里有一头大老虎,偶尔也会看到,但是宋软这么正儿八经地一弄,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就跟后世那些米那什么林餐厅一样,同样都是豆腐,人家把豆腐块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上面浇上汁,洒一撮撮葱花,然后盘子边上再挤黑椒汁番茄酱,用勺子背面按一些拉出一撇来,材料还是那么些材料,味道吃起来也差不多,就敢收你大几百。 主要是那个仪式感,那个氛围,不一样。 等量代换,宋软弄的这一出,也差不太多。 主要是这年头的小孩子见识少,好糊弄,尤其是农村的小孩子们,四个轮子的小轿车都没见过几回,更别说去什么动物园了。 所以宋软这个动物 园虽然搭得很简陋又敷衍,但起码有动物有流程有互动,自己还在一边当导游介绍,仪式感拉满了,在孩子眼中,这就是一个动物园。 小孩子们格外地捧场,一个个吱哇乱叫踊跃地发表自己的感受: “有大老虎!” “有野驴!” “还可以喂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来动物园呢!” “真好玩儿!” “等我以后长大了,还要去动物园玩儿。” 宋软听着孩子们稚嫩但欢喜的声音,笑得满面桃花开:“首都的小朋友也会去动物园,但是他们并不是逛完动物园就结束了,他们还有一件事要干,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小孩子们配合地摇头,齐声道:“不知道。” “是什么呀小宋姐姐。”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活泼积极得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雀鸟一样。 宋软面带温柔笑意地看着这群天真的、没体会过人心险恶的小雀鸟,然后笑意猛地一收,在小雀鸟们懵逼的视线中板着脸说: “今天在场的所有小朋友,每个人回去给我写一篇两百字的参观动物园的感受,等我从首都回来了交给我。” 还沉浸在游园欢喜中的小孩子们突闻此噩耗,一个个半张着小嘴,惊呆了。 什,什么东西? 宋软漂亮的面容,此时但落在孩子们的眼中,就跟凶狠母夜叉在世一样。 有那机灵的小孩子拔腿就想跑。 宋软眼皮子都不抬,声音慢条斯理的:“你们去动物园,还要块儿八毛的门票钱,而且在动物园里喂动物饲料,也是要花钱买的,而且现在我不仅不收你们门票钱,还让你们免费喂食,现在只要你们写一篇小小的读后感,不过分吧?” 啊,这样听起来,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小孩子们的小脸皱成一团,嘴扁的和大鹅一样。 就,不想。 宋软偏了偏头,状似无意、好像没有威胁地悠悠提醒了一句:“乖孩子们别想跑喔,开春开学,我还是你们老师喔。” 小孩子们:…… 所有小孩子都跟被点了穴的人、掐住脖子的鸡似的,石化在原地。 虎头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宋姐姐,但是,但是我们认不到那么多字啊。” 两百个字! 一二三四五……二十二、二十三、二十五…… 虎头悄悄在掰着手指头,两只手都掰完了,还没数出了二五一,晕得星星在眼睛里转圈圈,弱弱地提出疑义,妄图叫小宋姐姐收回成命。 宋软脸上的笑容又挂回来了,语气温柔又体贴。 “这样吗?那你们就每个人就以“参观动物园”为话题,每个人准备两百个字的话——不用写,只要用嘴巴说出来,说够两分钟就行,等我从首都回来了,我们统一组织个演讲小比赛,你们当着我的面一个个上台。” 小孩子们就跟在原本万里无云明媚天空上自由地飞翔、结果突然晴天霹雳还正好劈在他们头顶上,把他们劈糊了的焦炭鹌鹑一样,眼睛里都失去了光。 小鹌鹑们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家长,希望能得到家长的救命。 各位家长目光游移了一阵,若无其事地避开了。 小宋知青是读书人,他们还记得她当初考老师是断层第一呢,而且来年就要正式当老师了,听她的话准没错。 别看这年头虽然红小兵在学校为非作歹的,但在家长——尤其是比较偏远、受运动波及较小地区的家长的心里,老师还是有着很高的地位的,尤其在学习方面,那肯定是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毕竟尊师重道在这片土地上存在了上千年,还有着它浓重的影响力,而且大家都不想叫自己的孩子当睁眼瞎。 再说,没听着小宋知青说连首都的孩子都是这样的,那可是首都啊,大领导在的地方,肯定有先进的道理。 跟着首都走! 这年头的人对党对中央,那叫一个无条件信任并拥护。 铁蛋委委屈屈地看向一向疼爱自己的奶奶,孙婆子默默地转过了头。 看她干什么,别看她!这种事情,还是听老师的!多练练嘴皮子,大大方方能说会道的,以后才能成事不是。 孙婆子甚至还主动往里面藏了藏,叫她孙子写了,可就不能叫她写了哦。 宋软熟知萝卜加大棒的政策,给每人一杵后又送上甜枣开始画饼:“大家都知道我是要去首都,我会从首都带一些特产回来,到时候就送给演讲最好的小朋友。” 哇!!! 此话一出,原本还愁眉苦脸的小孩子们眼睛都亮了。 来自首都的特产!! 别说小孩子,连大人们都有些蠢蠢欲动,首都的东西啊! 宋软看见小孩子们摩拳擦掌地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家还要留下来玩儿吗?”她贴心地说,“多体验体验,多点感受,或许能多写两篇出来了。” 小孩子们脸色一变,一个个掉转头,撒腿就跑,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似的。 留什么留留留留,这才刚说一嘴,人都还没真的留下来呢,就被安排了两百字的演讲,真的留下来了,指不定还要多出什么任务呢。 这可不行,大大的不行! 没有小孩子喜欢学习的! 小孩子们一哄而散,宋软抱着手臂看向村民们,似笑非笑:“大家也想一起参加亲子活动吗?” 什么话!说的什么话! 他们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参加这种活动,那不就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吗? 村民们一个个激灵着清醒过来,打着哈哈赶紧拒绝:“哎呦不用不用小宋老师,咱这一把岁数了,就不参加这种活动了。” 你看看,一个个被支配的都开始提前叫老师了。 宋软眼睛如鹰隼般环视,被扫视到的人一个个如同老师上课提问,你却什么都不知道,关键还和老师对视上了,瑟缩的低下了头。 “哎呀,我饭还没煮,我得赶紧走。” “对对对,我也还没煮饭呢,再不回去我家老头子得饿死了。” “我今天还没担水呢。” 众人一哄而散,仿佛稍微跑慢一点就会被抓出去下锅一样。 宋软冷哼一声,关上门。 第145章 二合一出发 吓走了恋恋不舍的大小游客们,宋软继续回屋整理东西。 出了一个能上《人民日报》的“英雄虎”,还由此揪出了一串迪特,又还找到了一批宝藏,这可叫定阳县这个在政治版图上一直处于边缘地带的小透明好好地出了一次风头,听说上头的那几个领导,有望继续向上走一步呢。 领导人逢喜事精神爽,对待下面的人当然宽和大方,又是金花这样的“虎功臣”,于是专门调拨了一辆八成新的卡车,护送 金花进京。 嘿,这放在古代,也能叫得上朝贡了。 大家与有荣焉。 能上贡的,那都是有一定实力的,不然你上两块破铜烂铁粗衣麻布上去,那就不叫上贡了,那叫上吊。 至于为什么不用火车——开玩笑嘞,是给金花安排硬座还是硬卧?给它安排来,那同个车厢、隔壁车厢的其他座位怎么办,难不成和旅客说—— 哦,客人您好,是这样的,您的座位边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是的,就是只老虎。 你看那些客人能不能同意? 就算客人同意,火车上的乘务员也不同意啊,他们这个职位是铁饭碗,但他们又不是铁人,要叫老虎来一口,直接就变成废人了。 而且就金花那大嘴大牙大爪子的,谁看了不害怕? 关笼子也不行,人多手杂一路颠簸的,万一锁掉了或者怎么的,这不更是要吓死人? 还是坐卡车的好,单间出行,独立包装,要祸害也只能祸祸一点,不至于跟火车似的能祸祸一片。 从黑省到首都有上千公里,这年头本身的交通条件并不是很好,很多路不如后世那边畅通,更别说这个季节的冰雪都没化开,很有可能还会再下雪,杂七杂八的因素一除,单程一趟怕是都要个四五天。 她还好说,但毕竟金花这么大一只,在路上吃的耗的喝的怎么算也不是个小数目,宋软还得继续打包。 地窖里的那些野猪狍子,全都拆好了装到箱子里,边上还围了一圈冰砖,其实就现在这个天气不加冰砖也不会坏,只是毕竟是要放在车斗上的,多围一圈也干净些。 没办法,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带金花赶路,这些肉什么的直接放到空间里,要吃的时候拿出来就行,但是这趟路边上还有个卡车司机嘛,还是上面安排的,她要是凭空掏出一大块肉来,就不是送金花去动物园了,这是要把自己送进宫的节奏啊。 宋软赶紧甩甩头,把这个可怕的后果甩出脑外,继续清点行李。 还有她之前在后院专门给金花养的兔子,这几天已经一日三只地叫金花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三只也在今天早上都杀了藏在厨房里,防止被来动物园观光的游客看出不对,毕竟现在鸡都不让多养——在这一点上,宋软还是很谨慎的。 她可不想临门一脚翻船,那可太窝囊了。 除了食物之外,也又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要收——金花毕竟也在她这住了这么久,小垫子小枕头大球球之类的东西不老少,还有它粉丝给它寄来的帽子袜子,鸡零狗碎的一大堆,还有它崽白围脖的各种玩意儿,宋软拿了大麻袋一样一样地清。 “这个小枕头就不要了,都快被你咬烂了……”宋软一边解释着,一边把小枕头想放到一边去。 金花嗷得一声扑过来,咬住小枕头就往麻袋里面放。 它要的!它要的!! 宋软试着和它讲道理:“这个小枕头已经被你咬的不成样子了,你天远地远地带过去多麻烦啊,你要是喜欢小枕头,我到地方了给你再买一个新的行不行?” 金花一顿,一双圆滚滚的虎眼露出人性化的思索神情。 宋软以为沟通成功了,伸手想拿走小枕头。 金花猛地回过神来,一个俯身把小枕头压到肚子底下,不给!! 宋软:??? 金花肚子把小枕头盖得严严实实的,从喉咙里发出理直气壮的嗷嗷1声。 给我买新的,这个旧的我也要! 宋软:…… 宋软:………… 我就多余多这一句嘴! 她没好气地猛地把手伸到金花的肚子下,用力把小枕头扯了出来:“行了知道了,给你带上!” 金花快乐地站起来,讨好地蹭到宋软边上蹭了蹭,尾巴谄媚地扫过宋软的小腿,整个虎腻腻歪歪的。 嘿嘿嘿,凶婆娘,你这个两脚兽,有时候还是蛮好的嘞。 宋软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少在这里碍手碍脚。” 金花踩着快乐的小步子,啪啪啪啪地离开了。 那边,目睹了一切的白围脖也学着它妈妈的样子,咬着自己的小球球跑了过来,眼睛巴巴地看着宋软。 这个!它要带这个! 宋软已经开摆了,接过白围脖的小球单独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避免压坏。 大的会撒泼打滚,小的有学有样,不是一家虎不进一家门,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和她们计较。 虽然东西不大,但零零碎碎收拾了好久,和搬家也没什么区别了,宋软费了老鼻子劲,统共收出了三个麻袋。 “你看看你们,多少东西!搬死我了!” 宋软对着金花母子指指点点。 这会儿,刚才还耳聪目明为了个小枕头和宋软几乎无障碍交流抗议的金花又变智障了。 它眨巴着一双清澈且愚蠢的玻璃珠子,呆头呆脑地看着宋软,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私密马赛软软酱,瓦达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思密达。 宋软:…………………… 真的,她真的好想给这玩意儿一鼻窦。 她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 舒服了。 金花哼哼唧唧呜呜渣渣地缩回角落,哀怨的呜嗷声此起彼伏。 人家都要走了,你还这样、这样打虎! 宋软铁石心肠、毫不动摇离开。 别看东西收拾完了,但事儿还没弄完呢。 动物园只说收金花和白围脖,没说收好事——毕竟驴在这个年代并不稀罕——带着好事去太麻烦了,这冰天雪地的外面连根草都没有,还得给它带口粮,一来一回这么多天不至少得带个二三十斤?算了算了,忒麻烦。 宋软拿上自己的备用钥匙,牵着好事溜溜达达地敲开隔壁宁远家的门,打算把小驴暂时托付给他。 宁远家没有驴棚,所以好事还是住她家院子,草料什么都她都放在柴房了,好事饿会去吃,宋软主要是拜托宁远每天晚上帮好事生两盆炭火。 毕竟现在好事还只是个小驴呢,不抗冻。 她现在主要是带着好事来认认人,别把给它生火的宁远当贼踢了。 不知道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好事和金花待久了,身上似乎也沾了点猛兽的脾气,看着可可爱爱的小驴,踢起人来一踢一个准,还越踢越兴奋。 打起架来比白围脖还厉害,那叫一个敏捷灵活。 宋软拎着好事的耳朵,扒开它的驴眼叫它看宁远。 “这几天我要送金花去动物园,这个同志会每天晚上来我们家院子里给你生炭火。他是来帮你忙的,你不许踹人家,不许缠着人家要糖吃,也不许撒泼耍赖缠着人家陪你玩儿,听见没有?!” 好事从鼻子里虚虚地喷出一股气来,一双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雄性两脚兽,眼睛滴溜溜地转。 “你别喷气,说话!”宋软扯着好事的耳朵,再次逼问。 这玩意儿鬼精的很,现在不给它震住了,等她走了不知道要做什么妖。 好事:…… 它不情不愿地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 它平时的叫声就是“嗯哼嗯哼”的,所以这咋一听上去去人模人样的。 算了,那个臭老虎马上就要走了,家里马上就是它一个驴的天下了,它心情好,不让就不让,不和她计较。 好事抖了一下驴耳朵。 宁远认真地看着眼前这头刨着蹄子的小驴,看上去居然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慈爱。 “好的,我会记得每天晚上给它生火的。” 他答应得很痛快。 宁远当然同意,甚至还因为这是宋软第一次认真请求他帮忙、还给了他家里的备用钥匙,心里暗暗地高兴。 他小心翼翼地去接钥匙,宋软莹白的指尖捏钥匙的圆柄处,剔透白皙的肤色和金属的颜色产生鲜明的对比,只是一眼,宁远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钥匙不大,虽然他很小心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在交接的过程中轻擦过她的指尖。 宋软出来的匆忙,没来来得及戴上手套,虽然一路上把手缩进袖子里了,但指尖处还是冰凉的,像一块在雪中静置后的玉石。 本来就神经紧绷的宁远当然不会忽视,红晕腾地一下从耳后升起,晕染到耳尖。 但他又有些担心,宋软会不会以为他是故意在耍流氓、觉得他品德有问题? 他努力绷住脸上的表情,有些忐忑地偷摸地瞄了宋软一眼。 宋软压根没有注意到宁远在这短短的几秒中思绪是如此的百转千回。 她正在心里检讨批判自己没带手套就出来的鲁莽举动。 东北的冬天,天色又还是晚上,本来气温就低,北风呜呜呜的吹,把她两爪子吹得跟冰溜子似的,现在米粒大的雪粒子打在她手上都没啥知觉了,更别说宁远那比蜻蜓点水还要快的速度了。 她屁感觉都没有。 而且天色渐暗,光线模糊,她也没发觉宁远渐红的耳根。 她递出去钥匙,飞快地缩回手,捧在嘴巴哈了两口暖气,一边搓着回温,一边顺口对宁远表示感谢。 “真是太谢谢了,等我从首都回来了,给你带特产哈。” 宋软再次熟练地说出这句话,说完后整个人不自觉顿了一下——这话好像已经对很多个人说了,嗯,怎么说呢,有一种渣男换汤不换药地拿同一个大饼哄不同的小姑娘的感觉。 但是宁远就跟那些单纯好哄的小姑娘一样一样的,嘴巴有些害羞地抿起来,唇角却压不住地上扬,眼睛亮晶晶地盛满了期待:“真的吗?” 他说完,又猛地抿了一下唇,像是提出了什么很贪心的要求一样,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急切地解释道:“我,我不是找你要东西的,你不要太破费,你给我带什么都行……”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想证明自己不是那种贪别人钱财的人。 但他本身就不是是什么伶牙俐齿的人,一着急,连说话都不那么利落了,脸涨得像偷吃了番茄然后被番茄汁喷一脸的白兔子。 宁远越说越觉得自己没说话,心中懊恼不已,要不是宋软还在面前,他都恨不得是猛锤自己的这不灵光的脑袋,怎么就想不出伶俐的话来呢! 宋软看着脸色涨得宛如红气球似的宁远,心中觉得好玩儿,本来想 逗一逗的,一阵北风刮来,冻得宋软当场一个激灵,原本的话被冻了回去。 她吸了吸鼻子,速战速决地嘴甜一句:“你放心,我知道的,我肯定给你带一个和别人都不一样的特产回来。” 轰得一下,宁远的脸这下真的成番茄了。 他强撑着保持冷静,认真地承诺:“谢、谢谢你,你放心,我肯定会每天晚上都给好烧炭盆的,绝对不会让它被冻到。” 宋软现在被冻得缩脖子缩脑狗狗怂怂的,实在是撑不住了,胡乱地点头:“那太谢谢你了,我先带着驴回去了。” 宁远乖巧地和她告别。 宋软走出去好大一会儿,还没听见后面的关门声,在心中啧啧赞叹。 你瞅这大小伙子火力就是壮啊,她都快冻成狗了人家还淡定自若的,这是属松柏的吧。 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早上,宋软蹲在麻袋边在最后清点一遍要带的东西有没有缺漏——其实她觉得自己都带齐了,这些主要都是金花的东西,而金花又一直围着她打转呢,她要是漏了哪一个,金花会嗷嗷的。 这玩意儿精的很。 正想着,脖颈处探过来一个毛茸茸暖呼呼的的东西,宋软稍稍一回头,果不其然,正对上金花那张大脸。 她头一歪肩膀一抬,像铡刀一样把金花的大头夹住。 “你又凑过来干什么?” 金花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眼睛盯着麻袋一动不动。 宋软服了它了:“你的小枕头在里面,我没偷偷给你丢了。” 金花呼噜呼噜,不动。 宋软好想一巴掌薅死这个二皮脸的事儿精虎,她把麻袋口拉开,扒拉出小抱枕的一个黄角角,拎给它看:“你看,给你带上了!” 金花探头探脑地伸着脖子,尾巴满意地在地上啪嗒啪嗒,整个虎这才放心地离开。 “你看你那副德行。” 宋软骂骂咧咧的,重新把袋子系上。 正收拾着,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发动机的隆隆声,然后是小孩子们的欢呼声。 “大卡车、大卡车来咯!” “好威风啊!!” “哇,朝小宋姐姐家去了!” 小孩子们一边惊呼一边奔跑,趁着大卡车还在停车的功夫,窜到宋软门边,邦邦邦敲门:“小宋姐姐,小宋姐姐!有大卡车来接你了!快出来啊!” 宋软眼疾手快地给金花套上牵引,这才开了门——就跟后世那些带狗出去玩儿的,这是一个态度问题,而且多少也能给路人一点心理安慰。 小孩子们拍开宋软家的门,却不像以前那样是为了进去,一个个站在门边,含着手指头看着还在动的卡车,眼睛瞪得滴流圆。 卡车的轮子熟练地偏转,从村道开出去了一半的体型压到田埂上,车轮再次偏转着开出,行云流水地完成了倒车。 小孩子们再次惊叹出声。 “哇!!!!” “好厉害啊!” 铁蛋目光炯炯地看着威风的大卡车,宣誓般说:“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开卡车!” 其他孩子也不甘示弱,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我也要当!” “还有我!” 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听着小孩子们的童言童语,脸上挂着鼓励的笑意。 这年头的司机地位可和后世不一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也不换,其地位之高,便也可见一斑了。 从车上下来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吧,即使大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衣,都隐约能看见其手臂上鼓鼓囊囊的肌肉。 这年头的造车技术当然不如后世先进,包括各种零件啊,设备啊都是比较落后款式,方向盘那叫一个难转,这样天长地久地炼,蚂蚱都能练成光头强。 壮汉大踏步走了过来,那凶神恶煞的气势,仿佛能一口一个小朋友。 殊不知此时的壮汉心中也在哆嗦——听说这一趟送的是老虎大家都虚得慌,领导问谁去,车队的那群挨千刀的瘪犊子不干人事,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哪个狗崽子把他一推,得,成了他主动请缨了! 荒谬! 荒谬!!! 装着老虎的卡车,和龙潭虎穴有什么区别! 壮汉在心中咆哮着,但是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看上去沉稳有风范:“你就是宋软同志?我是送你和……英雄虎去首都的货车司机,你可以叫我老张。” 他咽了一口唾沫,努力维持镇定:“那,老虎呢?” 金花听见在叫它,积极地蹭过去,脑袋一抬,尾巴一翘,就差举爪了:在这里,老虎在这里! 壮汉猝不及防和虎虎来个近距离亲密接触,瞳孔都缩小一圈,整个人就跟那个被人弹了一指的蚂蚱一样,猛地向后一跳,那叫一个弹射起步原地起飞, 宋软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这一大团玩意儿弹簧似地呲溜一下窜了过去,在空中跳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并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啊啊啊!老虎啊!!” 金花迷茫地停下爪步。 啊?? 不是刚刚还在找它的吗? 第146章 二合一劫道 宋软连忙上前,一只手抓住金花的脖子,另一只手捏住金花的嘴巴子,一个用力把金花按在了地上,努力对快被吓成蹦跶大跳蚤的司机进行安抚: “张哥,你放心,虽然金花是老虎,但它很乖的,不吃也不咬人。” 金花配和地被压在地上,尾巴一甩一甩的,看上去乖巧又安分。 壮汉:!!! 什么叫不吃人?什么叫不吃人!! 这叫他把心放在哪里?菜板上吗? 张龙——就是这个司机——差点当场表演一个花容失色,悬着的心脏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金花不耐地扫过张龙,从鼻子里呼呼地喷气——这是和好事学的,这俩玩意儿虽然不是同一个物种,但真的天天相互学习,相互影响,好的不学,坏的扩散地飞快。 瞧这个两脚兽,看着都比凶婆娘壮两圈了,胆子只有咪咪大。 看看凶婆娘,刚见到它时就敢给它大鼻窦! 金花很是不屑。 这实在是误会了张龙。 这年头走车并不安全,有些偏远地区艰难险阻的路况那还只是毛毛雨,最关键的各种法规还没有完善,人们的法律意识也远不如后世那般吸烟刻肺,再加上侦查技术也比较落后,在路上抢了车,往深山老林里一钻,压根找不到人。 在这种情况下,抢道车匪的猖獗便也不难理解了。 甚至有些还保留着相当浓厚的宗族意识的地区,专门在路上摆上路障,等你停下了,整个村子一起上,那叫一个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叫你见识什么叫上阵父子兄弟七大姑八 大姨兵。 因为一身的腱子肉和魁梧的体格,张龙经常被派去跑长途,而长途又更容易遇见这种事,跑了这么些年车,他自诩也算是见过大风大雨了。 但是,但是,以前的对手好歹是个人,起码物种上是势均力敌的,现在这个,现在这个! 他张龙只是叫龙,又不是真的龙,在给他长两只手,他也打不过老虎啊! 张龙很努力才克制住自己拔腿就跑的冲动。 宋软瞧着他不太好看的脸色,想着毕竟接下来还要在一辆车里待好些天呢,客气地问:“您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先进家里来吃点?” 金花嗷呜一声,声音中充满了鄙视,吃点吧弱鸡,瞧把你吓得,别倒时候把虎带沟里去了,啧啧啧啧。 落在张龙耳朵里,就是——你虎大爷我现在还没吃饭呢,小子,识趣的赶紧把自己洗洗,乖乖上来给我添一盘菜。 张龙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够呛,恨不得自己是张聋。 但是虎大爷还等着他回话呢。 “不,不用了。”他战战兢兢地拒绝,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太生硬了,软下声音加了一句,“你,吃早饭了吗?要是没吃的话,你多吃点,咱再出发,我不急的。” 天知道他以前最烦这些虚了吧唧玩意儿的! 这会儿司机是正儿八经的技术人员,各地又缺,地位高,社会大环境又普遍比较淳朴、强调共同为国家奉献,只要你实力过硬,哪怕不走什么人情往来,该你能升职的,依旧能升职——为国家挑人才嘛。 所以张龙一直都不爱弄这些玩意儿。 但是,此刻,张龙那被抛弃多年的情商,嗖地一下捡回来了。 一个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壮汉,此刻轻声细语、满脸堆笑,没有一点态度不好的影子。 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戏本子里的宫里的那些太监那样的有眼色会伺候人。 脑袋和手上的茶杯一起放在盘子里呈上去,换你你比他还懂事会伺候人。 他悄咪咪从眼角看了金花一眼,主要是这一只,一定得喂饱了,这要是路上饿了,他都不敢想! 宋软摆摆手:“我们都吃过啦。” 张龙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围脖从屋里头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好奇地围在这个陌生人的脚边打转。 哎呀他的老天爷!这怎么还有一只! 张龙一个激灵,差点又要尖叫出声。 但是为了自己的形象,为了运输队的形象,他勉强忍住了。 好在白围脖的体型并不大——人家还是个小虎没长开呢,体积就像一只金毛似的,张龙勉强可以忍住。 当然,他依旧是不敢造次的——人家的妈还在一边看着呢,这要是打了小的,都不用等老的来了,老的当场就能给报仇了。 生活,怎么这般艰难! 张龙心中的泪水比面条还宽。 他咽了一口口水,努力维持着镇定,但是声音难以抑制地有些哆哆嗦嗦,像是风中摇摇摆摆走过晾衣绳上的蚂蚁,颤颤巍巍的,肉眼可见的艰难 “这,这……” 他结结巴巴,双眼发直。 宋软连忙贴心地给他介绍:“这是金花的孩子,叫白围脖,有一点调皮,但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 她又对白围脖说:“白围脖,这是张龙叔叔,是送你们去动物园的,这一路都得麻烦人家,快和人家打个招呼。” 白围脖歪了歪头,看上去也很是乖巧地跳到张龙身边,鼻子嗅了嗅。 张龙都不敢问,这好孩子是怎么调皮的、有什么战绩。 他怕自己受不住。 孩子调皮,也就打个让人撵着只鸡,老虎调皮怎么弄,撵个人? 白围脖舔了舔鼻子,好奇地凑地凑了过来,伸出小爪子一拨一拨地抓了两下张龙的裤脚,又贴着张龙的腿凑过去,尾巴勾了一下他。 叔叔好! 张龙强颜欢笑:叔叔不好。 但白围脖毕竟是宋软一口奶一口肉带大的,从以前饿得像个干瘪核桃到现在胖得像个渣刺榴莲,对人类的好感那是很高的。 虽然张龙没有回应,但它锲而不舍地围着张龙活泼地蹭蹭跳跳,像是和一个失散多年的好朋友打招呼,那叫一个亲热。 什么,你问张龙感不感动。 张龙完全不敢动,但他卑微地从脸上挤出一个笑意:“你,你好,白围脖?” ——人家那么大一只的妈在一边盯着呢,要是觉得他冷落它的孩子或者态度不好什么的,给他一爪子怎么办? 白围脖完成了“和长辈打招呼”的任务,开开心心地往宋软身边走。 宋软随手从布袋里摸出一块肉干喂给它。 张龙看着白围脖走了,整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数九寒天北凤呼啸的现在啊,他硬生生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水。 他慌乱地走回卡车边上,拉开副驾驶的门:“宋同志,你上去吧。” 宋软迟疑了一下:“我还有三个麻袋和一个箱子,里面大部分装的都是金花的口粮,我先搬到车厢去?” 张龙一拍脑袋,整个人看上去迷迷瞪瞪的像是灵魂出窍还没回来:“对对对,得先搬东西,来来来,我帮你搬。” 宋软看着他两眼发直木木瞪瞪的样子,有点不放心,但人家已经走过来了,也不好段然拒绝,遂折中了一步:“没事没事,我已经把它们拿出来了,就是屋檐下的那三个,您帮我搬一个就行,剩下两个我自己搬就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把自己手上的金花牵引绳随手放到一边。 “慢着!!!”张龙眼睛都瞪大了,声音如炸雷一样喝了出来,“你住手!!!” 宋软:??? 她被张龙一嗓子嗷嗷得差点把手上的绳子丢出去。 张龙看着她手上的绳子一抖眼见着就要松开,整个人一个激灵。 他声若洪钟,黝黑的脸涨得像红脸关公,身形敏捷地就走了过来 “不成不成!哪儿能叫你一个小姑娘搬,那我一个大老爷们不成吃干饭的了?” 宋软还想着这年头的同志真热心,张龙再次开口。 “你把手里的绳子拿好就成!” 他状若毫不在意,但在“拿好”两个字上还是下意识咬了重音,整个人义正言辞、步履如飞地向院子里走去,“东西我来搬!!” 宋软看着他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的背影,脸上一片迷茫。 这年头还有抢着干活的? 也是,这年头不是老宣传什么奋斗、合作、勤奋、不怕吃苦的精神嘛,估计这个同时学进去了,觉悟高,所以才这么积极。 宋软有点迟疑:“那就谢谢你了?” 张龙跑得头也不回:“应该的应该的。” 能不应该嘛,都是老虎的东西,要是漏了什么东西,叫老虎发脾气了怎 么办? 他看宋软那个细胳膊细腿,估计是因为救过这个老虎,说这老虎才对她这么客气——反正不可能是武力镇压服的。 老虎对有救命之恩宋软客气客气,他张龙算什么玩意儿啊,老虎又认不得他是谁,万一老虎发飙了,直接给他一巴掌谁能按住? 那牙不都给他拍掉? 张龙这些年因为跑车东奔西走见识多,转眼就在脑子里行云流水地脑补出了一场故事。 他越想越害怕,连拉开的架势驾驶座的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匆匆忙忙地就往宋软大地院子里给她搬东西去了。 这年头的货车司机有时候也会兼职搬运工人,大几十斤的麻袋都面不改色一袋袋往肩上被,宋软这点东西张龙面部不改色就给她搬好了。 他三两下利落地把麻袋搬到车厢,都不敢正眼看金花,整个人转向宋软,只敢拿余光一下下地瞟当事虎: “后面有两个笼子,您不然先叫……进去?” 他吞吞吐吐地暗示道。 这倒是。 宋软左手牵着金花,右手带着白围脖转到了车厢后,叫金花先上去, 金花还从来没坐过这种大卡车呢,兴致勃勃地把两个爪子搭到车沿上,正准备发力。 然后就看见里头一大一小两个笼子。 因为金花是“英雄虎”,上面专门调拨了两个新笼子,钢筋结实,笼子崭新,空间也大。 但笼子再新也毕竟还是笼子,加上这年头技术条件摆在这里了,咋一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金花两只爪爪搭在车沿上,挑剔地看着。 光秃秃的圆柱组合的架子,上面什么都没有铺,没有席子,也没有小枕头,栅栏的间隙看着就很硬,而且毕竟是车厢,里头黑洞洞的,空气也不是很流通,估计上车拉的是粮食之类的东西,里面还有着一股味儿没散开。 金花是一只食肉虎,要是里面是装鸡鸭家禽留下的味道,对它来说还挺香,但一空间都是菜味儿,就跟东北人和鱼腥草共处一室的感受。 嚯,这烦虎味道。 那几个麻袋横七竖八地放在地上,看上去更是凌乱。 不精致,太不精致了! 怎么会有这样不精致的两脚兽,这么乱的地方,是能住虎的吗? 野猪都不住! 金花嫌弃地虎子一抽一抽的,斜着眼睛看向张龙,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谁要睡这种硬邦邦地面?没有席子?没有小枕头?没有装饰的小花花? 而且边上还这么乱,一点都没有条理! 它嗷呜一声咆哮了出来,爪子不满地啪啪啪在地上拍。 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嗯?你会不会办事?!! 金花毕竟是个猛兽,还是个体积巨大,有着血盆大口和减压利爪的老虎,这么个玩意儿冲你发脾气,张龙当场脸就白了 他哆哆嗦嗦地问:“它,这是要干什么?” 宋软现在已经对金花的各种矫情作妖:“没什么,闹脾气呢,精路子长事又多,不用管她,这玩意儿越搭理越来劲,一会儿它自己没趣就消停了。 张龙抖得像筛糠一样,不,不用管? 真的不用管吗,啊? 宋软见他一副神经紧绷的样子,安慰道:“没事张哥,你先回车上歇歇,我和金花谈。” “好嘞好嘞你们好好谈谈,我不急的哈。” 张龙如获大赦,立马从身上摸出了把钥匙,交到宋软手中:“锁在笼子上,这是钥匙。” 他撒腿就往驾驶座上跑。 宋软拎着钥匙圈在指尖转了几圈,低头看赖在地上不走的金花:“你上不上去?” 金花两眼一翻,整个虎碰通一下倒在地上。 它!就!不! 然后重重地喷了一口气,每一根虎毛上都透露出要硬抗到底的倔强。 你!怎!样! 宋软故意把绳子一丢:“你不走,我走了!你自己留在这吧!以后天天自己打猎,自己找水喝,受伤了没人管,病了硬扛着,你就待在这里吧!” 她说一句,金花的耳朵动一下,她再说一句,金花的耳朵又动一下。 宋软已经大部向前走了,正好把她特意从行李包中拿出来的枕头和被子放到副驾驶去。 没错,她也是要享受的。 金花一个虎都晓得不亏待自己,她难道会上赶着吃苦? 还是这种毫无疑义、毫无回报的苦? 她又不是下凡历劫来的,多吃苦能叫她升仙。 金花一个咕噜从地上站了起来,踮着脚跟在她后面。 这会儿的货车身还是挺高的,宋软从看着的车门打量了一眼,把手上的抱枕往上面用力一抛。 随着抱枕被抛上去,一道黄色的身影紧跟着窜了上去 宋软还没反应过来,坐在驾驶座的张龙再次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虎虎虎……!” 宋软这才发现,已经已经身形矫健地窜到了副驾驶的椅子上,跟个大爷一样躺在皮座椅上,尾巴一摆一摆地,看上去悠哉悠哉。 这个凶婆娘肯定不会亏待自己,它跟着她肯定没错,金花精明地想。 “你上去干什么玩意儿,你给我下来!” 她叉着腰暴喝道 一边的张龙下意识赶紧点头,对啊对啊,他都不敢想,开车开到一半累了想和边上的人扯扯白话,一转头对上和老虎眼对眼,那是多么地叫人胆寒! 然后就和金花那双大眼睛对上了,正往下蹭蹭蹭点的头猛地僵住,往边上一拐,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虎大爷明鉴,小的只是刚才脖子有点疼动一动,绝对没有反抗您的意思! 宋软看着五大三粗貌若野猪的张龙突然怪异地跳起了新疆扭脖舞,感觉稍稍有点伤眼睛,移开了。 她一只脚踩在车沿上,有些艰难地爬上去,揪住金花的耳朵:“这是你该待的地方吗?回你的笼子去!” 金花嗷得一声叫,死死的扒住椅背。 它不回去!它就不回去! 它在不要在那个黑乎乎的笼子待着嗷! 宋软咬着牙,声音带着威胁:“你就这么上来,不管你崽子了??” 金花顿了一下,然后梗着脖子嗷嗷。 小崽子正是成长的时候,该多吃点苦,它也该独立了,没必要时时刻刻都粘着妈妈——反正苦了谁也不能苦它自己! 它先是它自己,然后才是那小崽子的妈! 宋软:…… 她气得只拍大腿,看看人家这做母亲的态度!多少二十一世纪的女性都还没觉醒到这个地步呢! 金花雷打不动,理直气壮地向里面一窝。 这年头的卡车驾驶和副驾驶中间有一个凹槽,原本是方便人多的时候多坐几个人的,现在便宜了金花,它往里面一窝,哇,多合适的凹槽,完美贴合它的身形! 它不动了。 宋软:…… 她拧着金花的耳朵,上去就是一个大鼻窦:“你给我下去!” 一边的张龙看着宋软跟捶年糕似的哐哐哐锤金花,金花被捶得像个老面饼子还抵死不从,眼皮子都在抽抽。 他在心里抹了一把辛酸泪,上前打圆场 “哎呀哎呀,金……金花想坐,”他哽咽了一声,“金花想坐就让它坐吧,车厢里确实不舒服。” 金花见有人撑腰,嗷得一声,叫了出来。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我想坐就可以坐! 金花给张龙一个赞赏的目光。 你虽然不精致不会办事,但是是个好两脚兽! 张龙颇有些受宠若惊。 这么一番折腾,等货车开动的时候,前面的副驾驶挤着金花、宋软、白围脖三个,也就是得亏是货车,前面的空间大,不然三个非挤成叠叠乐不可。 张龙开着车,不时往边上偷偷瞄一眼。 他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啊。 都说大城市稀罕事多,他看农村也不弱啊。 等他这趟车跑完了,非得好好给车队里那群狗崽子吹一吹! 哈,以后喝酒吹水,他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张龙都想好话题开场白了,到时候先不说话,等其他人先吹完,然后喝一口酒,然后“嘶”一声,再长长地停顿一下,然后声音沉稳地说: “你这算什么,当初我跑车,副驾驶上坐着一头老虎。那么大一只老虎(张开手臂比划),那么长的牙(伸出手指比划),我和它朝夕相处啊……” 这样想着,他还激动起来了。 毕竟本身也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的,缓过劲来,也就没那么怕了,甚至整个人有一种异常的兴奋。 一开始走的大路,路况较好,但是张龙的技术实在是不错,所以车辆比较平稳,只有一点微微的摇晃。宋软昨天收拾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又起得十分的早,这会儿实在是累了,这车晃晃悠悠的还挺像摇篮的,摇着摇着,她的眼睛就闭上了。 一边的金花这会儿也没动静了,趴在宋软腿边几乎也在睡觉,宋软更是放松了身心,几乎安安心心地睡过去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间感觉到卡车似乎进入了山路,山路崎岖而曲折,一个弯接着一个弯,宋软的脑袋也跟着摇摆起来,她调整了个姿势,又继续睡过去了。 不过这会儿睡得就不太安稳了。 在车辆又一个剧烈颠簸几乎把宋软弹起来后,宋软皱了皱眉头,有些迷茫地睁开眼。 入眼就是道边的树枝打在车窗上的画面。 她的灵魂还没从周公那回来呢,就听见耳边传来叽叽咕咕的声音,那种谁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翻江倒海的波浪声。 宋软迷迷瞪瞪没反应过来,还在心里想着,谁啊,肚子不舒服主动去厕所啊,搁这里扰民,有没有点公德心! ——慢着,她现在是在货车上,边上是谁来着? 然后就惊醒了。 一扭头,果然发现金花正喉咙一动一动的,背高高地拱起来, 宋软眼睛都瞪大了,几乎是手忙脚乱地随手抓了了两张报纸出来,三两下利落地折成一个口袋,凑到金花的嘴边。 金花:yue!!! yue!!!! 宋软眉毛鼻子都快皱到一起去了,翘着手指拎着金花的呕吐物——玛德,金花这玩意儿,晕车啊! 还没继续想呃,就看见金花的背又是一拱,她也顾不得再想其他什么了,忙不迭把纸袋子凑到金花嘴边。 果然,金花爪子搭在宋软的手臂上,脑袋埋进纸袋里,又是一阵狂吐。 宋软的额头在跳。 金花:yue!!!! 宋软等它吐得差不多了,手忙脚乱地给它擦嘴,然后去看白围脖,好在白围脖没事。 金花这会儿一点嚣张劲儿都没了,整个虎怏怏地宛若一只蔫鸡,胡须都垂下去了。 毕竟一起坐这么久了,张龙的胆子也大了些,这会儿甚至还有心情扯闲白:“金花晕车啊?” 宋软苦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啊。” “我光晓得人晕车可以在肚脐眼上贴片姜,这老虎晕车,姜我倒是有……但老虎有肚脐眼吗?” “这……肚脐眼应该还是有的吧?”宋软下意识地把手伸到金花的肚子上摩挲,胆汁都快吐出来的金花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任由她上下其手一点挣扎都没有,乖巧地像一只大猫猫。 张龙看着有些眼馋地看着呼噜呼噜的金花——男人嘛,总是对猛兽有一种独特的情怀。 他蠢蠢欲动正想说什么,突然余光看见了什么,面色一变,一脚踩到了诶刹车上。 车子吱嘎一声猛地停下,金花邦地一头撞在了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中控台上,眼冒金星。 一颗大树严严实实地横在道路中间,树后人头攒动——这是有人要劫道。 第147章 二合一匪匪变废废 有人要劫道? 这可是张龙的熟悉领域啊! 前面也说过,张龙因为体格原因经常被领导派出去跑长途,经常会遇见拦路劫道路的情况,而经历了那么多现在还能好胳膊好腿地继续跑车,不说是能在大风大浪中岿然不动的海神,起码也是个有点东西在身上的水手。 ——就比如说其实他的驾驶座下面,藏了一杆枪。 现在这个年代不禁枪,他们领导特意给他们弄来的,跑长途的司机都会在车上备一杆以防万一。 不过虽然不禁枪,但他们毕竟也是正经单位,即使是被抢劫正当防卫,要是闹出人命来后续的流程也是麻烦,所以枪的用法一般会先冲边上的树、天上的鸟虚放一轮,一直到劫匪实在是执迷不悟,最后才会真真切切地打在对方身上。 就跟那导弹似的,先拉出来溜溜,首先的震慑作用都能吓退一大批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有枪支在腰间撑着,张龙并不是很慌。 最主要的是…… 张龙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晕头转向的金花看了一眼,他身边坐着一个老虎呢! 和老虎一起并肩战斗! 他都不敢想,这得是多么稀罕、多能吹牛逼的事迹啊! 他以后就是死了,尸体埋土里了,被棺材捂烂了,也能从泥巴里面弹射而起,和边上的鬼邻居们大吹特吹!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当年跑车的时候,有一次遇见的劫道的,和一只老虎并肩作战,那叫一个威风……” 张龙不自觉就嘿嘿嘿笑了起来。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又还是深山老林荒郊野外的,他这样一笑,仿佛被千年老尸附身了一样,那叫一个瘆人。 两个打头的劫匪从面前的玻璃中望见了他那怪异的神色,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麻子脸劫匪难得有点发虚,拉了一下前面痦子男的胳膊:“我咋觉得,那人鬼里鬼气的嘞?” 痦子男一开始也被张龙的笑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颇有些恼羞成怒:“什么鬼不鬼的,大领导说了,这世上就没有鬼,打到牛鬼蛇神。” 豁,这时候倒是想起领导的话了。 “再说,哪儿有鬼会开车的?” 麻子脸一想,是这个理啊! 能干打家劫舍的黑心活儿,还是前两个打头的,胆子就不可能是个小的,回过神来,还因为自己的这一瞬的慌张恼羞成怒。 恶声恶气地吼道:“把钱和货留下来!” 他说着,眼珠子贪婪地看着货车的车厢。 这么大的车厢,又还是年后第一波的时间,按照他们的经验,里面肯定装着不少好东西。 这里是黑省和辽省的交界处,相交到什么地步呢,岔开脚站在山顶,左半边在黑省,右半边在辽省,本来界线就不是很明显,又是偏远山区,两边都不怎么管,再加上他们的大本营村子在更深的山里面,重重条件综合下来,给了这群蛇鼠虫蚁生存成长的机会。 这么一会儿功夫,剩下的几个人也从树后面一一走出,粗粗地一数,居然有八九个,乌乌泱泱的,都能赶上一个小组织了。 而且有几个手上拎的居然是砍刀,其他人手上也拎着锄头和镰刀,一看就知道经验丰富,八成是专门干这事的。 张龙的脸色沉了下去,心情也不像刚才那样轻松了,他把枪从椅子下拿出来,绷着脸对宋软说:“宋同志,你别开门。” 宋软还没来得及诶接话,金花在那边“yue!yue!yue!” 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张龙抹了一把脸,把车窗摇下去了一条缝,从缝口对着外面喊:“兄弟,我这车上没有其他东西,大家都不容易,你们别为难我们。” 痦子男嗤笑了一声:“每一个开车的都说他们车上没东西,少废话,识相点自己下车把钱交出来,不然……” 他冷笑一声,威胁之意甚重。 他也看见了张龙手上的枪,心中紧了一瞬,却更觉得这是条大鱼了。 ——现在虽然不禁枪,但是要弄来枪,也是不容易的,而且不是每一辆货车都能备上的。 按他们以往的经验,劫到这种车,够他们全村都吃个饱! 干他们这一行的, 本来就是在刀尖上舔血的生意,别看张龙手上有枪,只要利润够大,就是他有炮,他们也照上不误。 痦子男朝里面望了一眼,发现里面拢共就两个身影,一个人头发搭在肩上——还是个女的! 他们加起来可有上十个人了。 痦子男这样想着,心中更是定了一些。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没有直愣地直接往上冲,紧贴着枪打不到的车壁绕到了车门后面,手里的砍刀敲了敲车门,威胁之意甚重:“兄弟,你可要想要了,你这里除了你就剩个娘们啊,咱兄弟可有十来号人呢!” 他在车门后面,又是紧贴着车,要是想打他,必须开了窗户整个人身子探出去,但要是探出去了,又会前面的人又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但也并非全无办法,只要他动作够快、枪法够准,先在第一枪打得痦子男无法动弹,然后迅速转过去,剩下的人都在一个方向。 张龙脸上的神情更加紧绷了,冷凝着脸不忘再次向宋软交代一句:“你别开车门,就在上面躲着。” 别到时候这些劫匪从旁边窜上来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那群人呈包围圈一样,分了一波朝宋软这边围了过来。 宋软摸了摸金花,安慰他:“没关系张哥,我力气大,之前带着金花和白围脖抓了好一波迪特呢,对付这几个不在话下,你就放心对付你那边就成!” 张龙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心中并不是很放心。 但看了一眼趴她腿上的金花,又觉得,也许可以放一点? 金花:yue!! yue!yue!yue!!! 它的爪爪再次搭在宋软的手臂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埋在纸袋里又吐了个天昏地暗。 张龙:…… emmmmm…… 他一边最后试图争取和平解决,一边动作利落地给手上的枪上膛:“兄弟,我这车上真没东西,我是给首都动物园送老虎的,没拉货。” 麻子脸哈哈地笑:“还给首都动物园送老虎,不是我说,你咋这么能吹呢。你说送的是老虎,我咋没听见声儿呢?你叫它叫一声给我们听听?” 金花:yue!!! 因为金花刚刚在车上哇哇吐,宋软把她这边的窗户开了一半用来散味儿,这会儿金花的声音毫无阻碍地从窗户外瓢出去,在安静的村道上格外明显。 劫匪们一顿,随后嘻嘻哈哈地笑开了。 “这就是老虎叫?” “我咋听着像吐了呢,咋的,老虎也晕车啊?” 即使在这样紧绷的环境下,张龙不合时宜地有一刹那的走神:可不是嘛,他也稀罕得慌——谁晓得老虎也晕车啊? 那几个劫匪一边嘎嘎笑,一边绕到宋软这边来。 然后从半开的窗户中,几乎一览无余地看见了宋软。 因为在车上睡觉,宋软把头发放了下来,长长地垂在腰间,像一匹上好的黑色丝绸,衬得她在昏暗的驾驶室里越发肌肤莹润,整个人像是自带了一圈光晕的,更别说她本身长得就精致秾丽,就像一朵摆在书房的昙花,在夜色中静静绽放。 当场就把几个从没见过细糠的野猪看呆了。 一个个兴奋得跟狒狒似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豁!! 他们兴奋地欧欧猴叫:“老大、老大你快来,这边有一个老好看的娘们!看着还是个黄货,比村里的那白货暗货都好看,咱把她拖回去吧!” 他们一边旁若无人地大声交谈,一边蠢蠢欲动地就要往车沿上踩着抓人。 宋软顺手就是一包金花的呕吐物砸了上去。 不管是什么物种,不管是威武霸气还是娇小玲珑,但凡是经过生物体再加工的食物,味道都不会好闻,更别说金花这种纯肉食动物了。 更别说这还是新鲜出炉,效果更是加倍。 金花吐得爪爪都在抽抽,这会儿好不容易止住,终于觉得眼前一直手拉手一闪一闪地围着转的星星散开了一点,踩着软绵绵的爪子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但爪爪软绵绵的,它才走了两步,整个人半是无力半是撒娇地跌在宋软身上。 这么一颠簸,肚子里的波澜又开始隐隐生浪了。 宋软一看它肩膀一耸一耸的就觉得不好,眼疾手快捏住它的嘴,另一只手揪住它的后脖颈,一把它揪到了窗户边,脑袋怼出去。 金花一吐千里,气势如虹。 “yue!!!!” 底下那几个劫匪刚才还被美人勾得心神荡漾伸着咸猪蹄子想造孽呢,结果劈头盖脸地被脏东西浇了一头——最关键他们刚才还龇着个大牙想着和人香亲香亲,这下好了,畅通无阻接了个全乎! 就算是天仙,也不能心甘情愿叫人吃……啊! 更别说在他们眼中,女人本来就是货物一样的存在,宋软充其量只能是漂亮一点的稀罕货了。 一个个当场就火了,仰头抬手就想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一个教训。 结果就对上金花伸出来的毛茸茸的虎脸。 不是,刚还是个标志黄货呢!怎么突然就变成老虎头了? 这跟光天化日看见猫脸老太现行有什么区别? 那叫一个魂飞魄散。 金花晕车正难受呢,拿着爪子哐哐哐敲车门,开门!开门!它要下去散散! 宋软当然给它开门。 至于挡在车门口的那些人怎么办? ——反正都不是好东西,她也没必要和他们什么素质问题,用力把车门一开,车门就像一个巨大的铁巴掌,从脸到肚子,重重且大面积地扇在避让不及的劫匪身上,扇得他们原地起飞。 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两个幸运站在门后面没被扇到的劫匪勉强躲过一劫,就被紧跟着从车上扑下来的金花压了个结实。 金花,成年东北虎,这段时间宋软好吃好喝养了一大圈膘的东北虎,三四百快五百来斤呢,当场差点没把他们屎压出来。 金花晕晕乎乎地的,只觉得爪子下软乎乎的还舒服,下意识伸出指甲抓了抓。 两个劫匪:“啊!!!!” 金花被吓了一跳,本来晕车心情就不好,扬起爪子就是啪啪啪三巴掌。 打完劫匪一打劫匪二,那叫一个雨露均沾。 白围脖见它妈都窜下去了,虽然还没搞明白状况,也跟着扑通往下一跳。 它这段时间在宋软家一天吃八顿,虎崽都快养成虎猪了,带着加速度,给金花爪子下的两个劫匪又是一重击。 两个劫匪就跟那螃蟹似的,咕咕咕往外面冒白沫。 另外几个被拍飞的劫匪见真从副驾驶上窜下只老虎,还一现身就击放倒了两个兄弟,再看他们身上血糊淋漓嘴边口吐白沫,一个个被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别说上去救人支援兄弟,强忍着身上被门扇的疼痛的,转头哭爹喊娘地就是一个跑。 什么山盟海誓兄弟情?有良心的,谁干他们这一行的啊! 宋软都还没来得及下车支援呢,就见着刚才还对着她大放厥词的劫匪一瘸一拐地跑得像个鸭子似的,那叫一个四散奔逃。 那宋软能叫他们跑了? 她赶紧指挥:“金花上!要不是他们拦路,你刚刚也不会哐当一下撞在台子上,诶哟哟哟,本来就不舒服,那一下撞的,我听得都心疼啊。” “你现在是不是还头晕还难受还想吐?我看八成就是那一下撞的!” 金花本来就因为身上不舒服所以窝火,又听宋软在那扇阴风点鬼火添油加醋塞柴,心中那个气啊,腾一下就燃起来了。 东北虎的时速可以达到每小时七十公里以上,一秒可以跑二十米,虽然金花现在晕车了状态不佳,但是再给这群刚挨过车门扇的人多嫁接两条腿,想跑过金花也是白日做梦。 金花三步两步就追了上去,对着几个人就是一人一巴掌。 把他们捶得像个乒乓球似的,叽里咕噜地在地上滚。 还是自带音效的乒乓球,滚一圈嗷嗷惨叫一圈。 白围脖也在一边挥着小爪子,趁着它妈扇别人的功夫,对着空下来的乒乓球就是一抓。 妈妈不玩的,它继续玩。 也可以说,它妈强攻,它骚扰。 宋软硬是都没找到发挥的空间。 没有空间创造空间,她从车上跳下来,对着地上一个勉强要爬起来的就是一脚。 地上那个还以为老虎又来了,吓得连滚带爬的,结果一转头看见是宋软,那个气势又嚣张起来了。 呵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小表子,我……” 宋软捏着拳头对着他就是邦的一拳。 笑死,她干嘛听别人骂她的话,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想到刚刚才这些人的腌臜话,反手又是邦邦两拳。 另一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试图想要和兄弟一起按住这个娘们,宋软一个起跳飞踹,踹得他像个发射失败的火箭,擦着地飞出去两三米,哐一下撞在金花身上。 金花回头一看这人还敢反抗,啪地就是一巴掌。 敢撞你金花奶奶,找打! 宋软认出一个悄咪咪往外爬的是刚才猴叫要把她拖回去的狒狒,一个弹射起步,一脚瞄准背,一脚瞄准后脑勺,一招泰山压顶般重重踩下 。 “刚才不是嚷嚷着要把我拖回去?你再嚷嚷啊?!” 狒狒脸朝地哐当一下撞到了冰上,结结实实的冰层啊,被他撞出个人脸面具的形态出来,他想张嘴,牙哐叽一下也磕在冰上。 哦豁,冰面具有牙了。 只是狒狒没牙了。 宋软才不管,她歘欻欻地踩着他的后脑勺往下钻,一边趾高气昂地叫:“你不是嚣张吗?你再嚷嚷啊?你再嚷嚷啊?” 狒狒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脸变成了一个钻头,和坚硬的冰层硬钢,鼻子都快磨平了,能嚷个屁。 他脸朝下被按在地下,恍惚间似乎和自己在同样在地下的爹爹打了个招呼,整个人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爆发出的求生欲望让他努力抬起了一点头:“求,求……”求求你放过我吧。 宋软勃然大怒,一脚就踩了上去:“你说我算个球?!” 她伸出jiojio来回摩擦碾:“你再说一句试试?!” 狒狒男刚才抬头说出两个字已经是穷途末路的最后大爆发,但现在被宋软加大火力继续踩,一张脸碾成黑米饼了,嘴和大地负距离接触,哼都哼不出来一句,哪里还能再说话? 宋软那个不干人事的换了个角度继续嚷嚷:“你一句话都不说是什么意思,用沉默表示对我的不满吗?!” 她像个赖克宝一样猛地在他背上一跳:“你还胆敢不满!” 狒狒男快被她整成废废了,说又说不出,挣又挣不开,整个人差点原地升天。 宋软这边呈碾压式胜利,张龙那边形式也一片大好。 他见谈判不成,宋软那边已经传来打斗声,抬手就给给痦子男就是一枪,然后转头对着被宋软那么乱斗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的麻子脸等人就是砰砰砰。 一众劫匪倒的倒歪的歪,鼻青脸肿鲜血淋漓,活像屠宰场刚被宰杀堆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鸡。 张龙端着还在冒烟的枪,厌恶地看着这一群奄奄一息的玩意儿:“给他们送派出所去!我看他们刚才还说什么黄货白货的,怕是还干了贩人的勾当。” 不愧是走南闯北惯了的货车司机,见识广,反应也敏锐。 但没这么多绳子可以绑人——十来个呢,也不少了。 宋软眼珠子一转:“后面不是有两个笼子?给他们关里面去!” 第148章 虎笼关劫匪…… 反正这一群都不是好人,又被锤得几乎动不了了,宋软再次把他们锤吧锤吧,确定几乎都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一齐心拖到了卡车后面。 在粗糙的地面上面朝下摩擦摩擦,本就鼻青脸肿,这下更是惨不忍睹。 不过有谁会在意呢? 张龙已经先一步跳到车厢里打开了笼子,见此情形就要下来一起帮着把人运上来。 “不用!” 宋软爪爪一摆,那叫一个气壮山河,“张哥,你让开点!” 经过刚才这一波混战,张龙已经很清楚地观赏到宋软的战斗力了,尤其宋软搭配上金花,那都不是一加一的事,这会儿还有些肝颤呢,下意识就听从指挥了。 宋软随手揪住一个猪头劫匪的后脖领和后背心,一个运气将人横平竖直地拎了起来,像敲钟一样前后摆了摆蓄力,然后哐得一下丢到了车厢上。 那鼻青脸肿的猪头像一颗黑色的鱼雷一样,以万钧之势冲上了车厢。 哐当一下,砸在了笼子门上。 幸好不是玻璃瓷罐那种稀罕的贵重物品,不然这么一下给磕碎了,那得多心疼哪! 幸好是个人! 张龙不自觉地动了动腮帮子,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也跟着一起嗡嗡作响。 他试探地上前用脚巴拉巴拉。 嗯,晕得结结实实的。 不过他也不会心疼这些人就是了。 他正拖着这人往笼子里走,底下传来宋软的一声喊:“张哥,小心别砸着。” 然后扑通又像扔鱼一样再次丢上来一条,因为惯性砸地上啪嗒啪嗒反震了两下,然后再无动静。 ——前前后后经过这样一番折腾,要是还能有动静,那才离了谱呢。 这不得申请个铁人奖项? 张龙一边把人往笼子里拖,一边在心中咂舌。 你说宋软这把子力气,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捏? 他下意识握着拳头提了提自己的胳膊,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鼓鼓囊囊的肌肉,觉得自己要是肉对肉和宋软干架,按照刚才的架势,约莫能打个三七开——宋软用七成力,他坚持三分钟。 这样一想,他还有些郁闷。 “嘿!”他用脚踢了一下刚才被宋软踩在地上几乎碾成狒狒的劫匪甲,“刚才那个姑娘踩你脑袋,力气真的那么大?你真的一点都挣不开吗?” 什么话!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劫匪甲被捶得三魂去了六魄,差点奈何桥上一线牵、两眼一翻没动静了,听到这话都气得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瞪开了眼。 你看看他的脸!看看他被揍得大了一号的样子! 怎么,他还能是假的挣不开,故意叫那母夜叉把他打成这样的? 他“赫赫”地从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声音,青青紫紫的脸都隐隐能看出被气出来的血色。 张龙话问出口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但东北老爷们都好面子,不太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误,反正脚下这个也不是好东西,于是一脚踹了过去,大着嗓门嚷嚷道: “你瞪我干什么?怎么的,你还不服气是吧?” 劫匪甲气得差点当场一口血喷出来。 他以为像他这样干打家劫舍活儿活儿的劫匪已经够黑心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黑中更有黑中心啊! 怪不得他们领导派他们出来跑车呢! 他脸颊上的肉抽抽着,终于还是绷不住,嘎地一声晕了过去。 “切。” 张龙不屑地踢了踢则地上这滩烂肉一样的东西,把他拖进了金花的笼子里。 金花的笼子大一点,里面塞了七个人,白围脖的笼子小一点,里面塞了三个人。 笼子毕竟是笼子,要是有那么宽敞舒服,金花也不会死皮赖脸一定要蹭宋软的副驾驶去了,这么多人挤在里面,几乎每一处空隙都被挤得严严实实的,脸对脸头对头,这波劫匪能用如此亲密的距离加深他们的道上兄弟情。 应该会很感动吧。 被挤得像肉饼一样的几乎动都不能动的劫匪们:…… “嗷嗷嗷。” 金花后脚撑在地上,两只前爪搭在后车沿上,血盆大口张得大大的,露出尖尖的虎牙——那是它在笑。 哈哈哈嗷嗷嗷。 真惨哪这些两脚兽,哟哟哟,脸都挤变形了。 金花幸灾乐祸,两个毛茸茸的耳朵一抖一抖的。 张龙把最后一个劫匪推到笼子里,用锁锁上,拍拍手准备出来。 宋软喊金花:“走啦,上车了。” 金花:…… 金花笑不出来了。 它愁得连毛毛都耷拉下来了,整个虎透露出一股不想活了的气场。 啊…… 这就,要上车了啊。 愁.jpg 宋软趁着张龙还没下来,赶紧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一粒宠物晕车药,夹到一块肉干中想叫金花吃下。 金花礼貌地用舌头推开宋软凑到它嘴边的手,整个虎透露出忧郁的气息。 谢谢你凶婆娘,但是花花现在吃不下,反正一会也是要吐出去的。 宋软:…… 宋软见张龙已经走到了车厢口,正半蹲着准备往外跳、眼见着就要走过来呢,也不管金花的态度了。 她图穷匕现地丢掉肉干,抠出晕车药,左手掰开金花的大嘴,右手眼睛手快快准狠地把药塞进了它的嗓子眼儿,然后两只手抱住金花的嘴巴子,一阵上下左右地摇晃摇晃。 金花本来就还晕着呢,这会儿更是头晕眼花,喉头下意识一个咕咚。 嗯,吃下去了。 宋软撒开手,金花还晕晕乎乎地站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走吧。” 金花回过神来,爪子暗暗地抠在地上,指甲弹出来,扎到路面的冰层上。 它不想走o(╥﹏╥)o 宋软撸撸袖子,双手抱在金花的腰上,一个用力把它往自己的肩上一抗,金花宛若一条软趴趴的长虫,尾巴还垂在地上,被宋软拖着走。 宋软一边扛着它往前走,一边叭叭:“走吧走吧,忍忍吧,难道你还想跟着车一起跑?我不信。” 金花跟一条烂绳子一样垂在宋软肩头,整个虎丧失了生命的活力。 它也不信。 宋软凑到它耳边哄它:“你放心,我刚刚给你吃了药,你乖嗷,一会儿就不会晕车了。” 金花还是不动弹。 把它当小虎哄呢,它是这么好骗的虎吗? 但到底是自己跳上了车,再次把自己蜷在那个凹槽里,尾巴围住自己的jiojio,然后把宋软的手轻轻地叼过来,脑袋凑上去。 揉揉,它晕。 一边的张龙啧啧着看着金花:“这老虎可真聪明。” 金花理都懒得理他,俩眼睛一闭,走吧你,车开的一点都不稳,它坐三蹦子就没吐过。 张龙一脚油门,开着车往派出所去了。 第149章 锦旗给金花就行 今天是很平常的一天。 在武装部门口的站岗的小王一动不动的,身姿站得笔笔直直挺拔如松,眼睛其实已经发虚了。 冬天站岗就是有一点不好,地上连个虫啊蚁啊的都看不到,连这样唯一打发时间的小娱乐方式都没有,无聊地恨不得把**留下来的,整个人的灵魂都飘出去,在空中、在外边儿好好耍耍。 啊不行,最近指导员刚给他们上了课,世界上没有鬼神,灵魂什么都是假的。 小王努力把自己的思维从这个地方扒拉扒拉揪出来,又开始新一轮的幻想。 哎,怎么没有个老乡来找他帮帮忙,或者有哪个小孩子咔一下扑过来,最好把他撞岗然后嗷嗷哭,他还能趁机活动活动……啊不是,能安慰安慰小孩子。 他们是人民子弟兵啊,老乡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要爱护,要保护。 小王想的可好了。 但是他想的好没屁用,他眼睛都快望穿了,偌大的院子里安静如鸡,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可以理解,这个年代的老百姓普遍比较怕和公家打交道,连被派出所问话都觉得是天塌地陷的事,又哪里敢来武装部这种明枪实弹、一窝战士的地方搞事? 这年头的卧龙凤雏有不少,但即使是再胡搅蛮缠的极品,也绝对没有敢在武装部大院门口舞的。 ——万一还没舞,人家先给你一枪呢? 人家极品,不是想受极刑。 只有寒风卷着不知道从哪里薅到的枯黄叶子,在空中一卷一卷地翻滚着。 好歹是这个寂寥大院唯一的动静。 小王盯着树叶,在心中默默地数: 一圈,两圈,三圈……六十八,六十九……树叶滚出了他的视线范围,他把眼珠子使劲地往眼角转了两圈,确实是一点都看不见了,这次才遗憾地把眼珠子转回来。 六十九圈。 诶,无聊啊。 也不知道他未来女朋友长什么样。 小王在正心中胡思乱想着,一辆卡车轰隆轰隆地朝他们这边行驶了过来。 呕吼,难得啊,居然能看见路过的车,看看,车牌号是多少? 也不知道这辆车里面送的的是什么货?跟车的有几个? 难得又来一个新事物,小王一下子精神起来,像卡车行注目礼。 然后就看见那辆卡车吱嘎一声在他前方不远处停下,副驾驶率先打开门,一道黄色的影子踉踉跄跄地冲下来,趴在路边一阵干呕。 呕呕呕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街道上很是清晰,不过好像不是很严重,呕了两三声就停了下来,转为趴在地上静静回神。 哈,没想到开车的也晕车啊。 小王有些好笑,刚才一瞬间没有很看清——那人穿的什么料子的衣服啊,色咋那么亮呢? 哟,咋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了嘞,把衣服磨脏了啊。 他凝神望过去,看见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一动一动。 毛茸茸的……耳朵? 金花垂着头缓了一会儿,终于在这个时候好一点了,默默抬起了头。 涣散的兽眼和小王锐利的人眼在空中对视上。 小王:!!! 他一把摸出枪,整个人进入备战状态:“干什么的!车里有人吗!你们把什么玩意儿放出来了!” 接着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从里面跳了下来,对着他憨厚老实地笑:“同志,同志,我们在路上遇见一窝劫匪,抓住他们后听他们的谈话,发现村里面还有买卖人口的,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不敢妄自行动,所以来向你们寻求支援。” 小王:??? 小王是一名武装部战士,今天站岗的时候实现了他每次站岗的时候的幻想——出大案子了! 武装部部长都被惊动了,一群人先去卡车后车厢扒了扒那堆鼻青脸肿的叠叠乐,伤势重的拉去医院,还要审呢别现在给死咯,轻一点的就拽到大院里先审问。 这群人本来就被宋软金花捶得像个烂糍粑,实在撑不住才晕了过去,结果一睁眼发现自己又被一种端枪的解放军围着,怎么说呢,就像一个囚犯,在监狱挨打忍捶艰难地磨过了十年,被人赶上车,以为自己终于结束了这倒霉日子,结果车门一开,给他拉集中营去了。 那叫一个当头一棒,当场心态就崩了。 嗷嗷叫着就要发癫,看上去像是承受不住命运的玩弄终于疯了一样。 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人家人民子弟兵也不好当众捶人,叫人家不知道的看去了,还以为是怎么个事呢,遂打算把人押回去走流程呢。 ——但是这多费工夫啊。 热心市宋女士和她的虎跟班会出手。 宋软指挥着金花,上去就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 东北虎的掌力那可不是人能比的,啪啪两下就把几个发癫的捶消停了,几个烂糍粑定睛一看——之前捶他们的锤头还在场,而且这么哐哐捶他们,边上的其他人都装着看不见的样子,一个个也不敢再闹了,问什么答什么,就跟被打烂的麻布口袋一样,哗啦啦往外面吐豆子,再不敢作妖。 于是他们口中得知,他们一个村子因为在穷乡僻壤的山尖尖上,耕地少,土地瘦,又几乎与外界隔绝,再加上本身就不是什么勤劳的人,所以在这个普遍贫穷的年代更是穷得一骑绝尘,连个媳妇都娶不起,眼见着就要绝后了,这个个这才急眼了。 有的人穷则思变,发愤图强,他们也变,但却是往歪里变。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钱最快的路子都写在刑法里,正好他们不是什么耐心人。 其实一开始他们主本来只是想拐姑娘闺女给自己当媳妇传宗接代,但孩儿是有了,穷得养不起啊,于是把拐过来的姑娘一转卖——哦豁,发现了一条来钱之路。 后来又有人提议,连人都拐了,为啥不干脆直接抢钱呢,还不用再过一道手。 村里的青壮年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继续老本“扫货”,也就是拐骗妇女,另一部分干起打家劫舍的新路子。 因为他们村实在偏,来道上拦路打劫都要走两三个小时的道,打完劫就跑,过段时间才会把检查过没有标记的赃物拿出来在黑市倒腾一遍,所以这么久了倒是运气极好地没有闹大,也就是这次打到了宋软(带虎版)头上。 拐卖人口、拦路抢劫、干黑市,好哇,五毒俱全! 又听说一个村都是这样的,人数还比较多,武装部的战士们紧急集合,正在民兵训练营训练的也不训了,顺便把人家民兵也一起拉过来,派出所里也 摇出一大波,一群人扛枪提棍,气势汹汹地往村里去。 该抓抓该判判,这个年代的量刑本身就比较重,对妇女吹口哨都可能会被抓紧去呢,这群人八成都是要吃花生米的下场,不过和宋软没什么关系了,他们还急着赶路送金花呢。 但是武装部的领导要了他们的姓名和单位地址,说到时候要给他们单位寄表扬信和锦旗。 张龙很高兴——这是他评优评先的阶梯啊;宋软现在已经不很缺这些东西了,她想了想,给他们留了金花的地址了。 “京城——首都动物园……虎山——英雄虎馆——金花收?” 武装部部长看着纸条上的字,声音都迟疑了。 宋软淡定地把钢笔帽合上:“对,金花在我们抓这些劫匪的时候帮了大忙,它倒时候要住动物园的,您把锦旗寄给它吧,也让动物园多重视它一点,把待遇搞好点,也让这只帮助我们人类的虎能在人类的照顾下舒舒服服过一生,我就不用了。” 金花凑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武装部领导。 别说,还挺有道理的,这可是一只帮助他们的虎虎啊,要被动物园忽视薄待了,传出去他们也没面子啊。 虽然以前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但武装部领导还是答应了宋软。 “那……行吧。”他把纸条叠好放到文件夹里,“我倒时候寄给它——要不我现在先给它一朵大红花,你带着提前和动物园的人说一下?趁着你还在那边的时候盯着他们把环境搞好点,毕竟我们走流程也是要时间的,指不定要多久呢。” 宋软眉开眼笑:“那感情好,您可真是个好领导,一心为人民……呃,虎民考虑啊。” 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毕竟是夸他的。 武装部领导吧咂了一下嘴,伸出手:“哪里,为人民……虎民服务,是我们应该做的。” 更怪了。 宋软和他握了手,见金花乖巧地坐在那里看着,招呼它过来:“快点金花,谢谢领导。” 她一边说着,一边抓起金花的前爪,捏着伸到武装部领导面前,然后放开:“自己抬着,和领导握手。” 金花知道宋软不会害它,乖乖巧巧地伸爪抬头,粉红的舌头在虎吻边舔一下。 武装部部长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小心地握了一下。 喔唷我的祖宗我的娘,我的褂子我的袄,大家都看见了没有,他今天和老虎握手了! 宣传部的同志呢?这一幕拍下来了没有?他要单独洗出来挂在自家墙上!!! 领导顾忌着自己的领导身份强忍着镇定,但是眼珠子散发出狼一样激动的光。 一边的宣传科同事咔咔按相机,对着领导点了一下头,拍了拍了。 第150章 乡下虎进城 宣传科的同志拿着胶卷洗照片去了,这还要一会儿功夫,正好现在天色已晚,武装部领导向他们发出诚挚的邀请—— 来都来了,不如吃点呗? 宋软和张龙对视一点,来都来了,那就吃点呗。 白天在车上要开车赶路,条件也有限,张龙基本上就是热水泡饼子,夹点咸菜唏哩呼噜就是一顿。 宋软倒是准备了好几个盒饭,本来用热水烫烫也能当个美滋滋的加餐的,但她不是一上车就睡了吗,然后就碰见劫道的事,再然后就到武装部这边来了,一会儿肚子里还是空的呢。 金花虽然吃了晕车药好了一点,但还是有点后劲没缓过来——刚还趴在马路牙子上吐了两下呢,肚子里那叫一个干净,一会儿虽然还在作呕呢,但是软着爪子坚定地跟上去了。 脚步虚浮,但态度坚定。 至于白围脖,它当然跟着自己妈妈走——它又不晕车,可比它妈精神,活蹦乱跳的像是一个大号的黄跳蚤。 热情好客是东北人几乎刻在骨子里的传承的老基因了,宋软一行人又还是功臣,被领导和厨房大师傅热情地投喂了个肚溜圆。 武装部领导对和他握手的金花尤为偏爱,听说金花爱吃内脏,甚至自掏腰包找肉联厂的兄弟调来一整副猪下水,就跟那年轻气盛追求爱情的小伙儿把玫瑰花送到女神手中那样,殷勤地送到金花嘴边。 香喷喷的内脏就在眼前,但平日里造饭如刨坑的金花难得优雅——主要是晕车,虽然舌头疯狂地说想吃想吃,但胃里沉甸甸地就像塞满了冰冷的石头,疯狂地叫嚣着叫喉咙管儿闭上不准放任何东西进肚子。 ——晕车的恶心劲儿还占领高地呢。 金花:愁眉苦脸.jpg 虎虎の忧伤。 它硬吃了两口,实在是吃不下,伸着爪子扒拉宋软的裤腿,都给它兜着走! 宋软:一天天的带着你,就跟带着一个当街拉屎的屎娃娃一样,脸都丢尽了。 但是人家武装部领导很喜欢,他看着这样活泼聪明的金花,心肝肝都在颤。 一个大老爷儿,身为武装部领导也算久居上位了,此时满脸堆笑,声音都不自觉地夹了起来:“哎呀呀,没关系的,吃不完给打包走嘛!” “老何!老何!咱厨房里是不是有个大桶子来着,快搬出来!给金花把下水装着提走。” 身上围着雪白围裙的大师傅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激动得整个人都快扭成蛆的领导,整个人有些无奈:“领导啊,那是咱的水桶子嘞。” 金花有一种动物敏锐的趋利避害的直觉性,虽然听不太懂这两个两脚兽叽叽呱呱在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出来这个刚刚捏了它爪子的大方脸似乎在给它争取好处,于是溜溜达达走到武装部领导身边,像一只大猫猫一样贴着他的小腿蹭了过去,然后若有若无地用尾巴勾了一下他。 武装部领导:!!! 他就跟后世那些狂热的粉丝,冲到线下第一排疯狂打投,本来只想着更近一点看看偶像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没想偶像下台互动了,不仅搭上了话,偶像还专门凑到他身边抱了他一下,还睁着一双剔透的眼睛诚心诚意地说,要是没有你的支持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当场一股热血冲上头,整个人宛若失了智,叫嚣道:“给它装!我明天从我家偷一个更大的!” 大师傅笑了一下:“那你自己和嫂子说啊。” 武装部领导一顿,就像正在膨胀的气球被人锤了一拳似的,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然后又重新鼓起来:“说什么说,咱东北爷们,在家里,那就是这个!” 他举起自己的大拇指。 宋软看了一眼他不自觉在抖的腿,整个人笑而不语。 武装部部长还在那里吱哇叫嚣,叫大师傅给他可爱的金花多装一点肉。 大师傅斜着眼睛看了眼他,从明天的肉堆里掏了两斤肉。 领导急的直跺脚:“两斤肉你打发谁呢,再给装点,我又不是白要你的!我自掏腰包好吧。” 大师傅抠抠搜搜地又砍了两斤。 都是一个单位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一副猪下水,一个水桶,他的私房钱估计都差不多进去了,下两个月估计烟都抽不起,能加四斤肉已经是看在他是领导工资不低、偷偷挤应该还是能藏一点私房钱的份上了。 那领导气得直跺脚,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 他看着金花肥嘟嘟的脸,只觉得干粮没给他可怜的宝带够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爱是常觉亏欠/ 第二天他们重新出发的时候,宋软手里拿着金花和武装部领导人与动物世纪握手的合照,还有一封武装部领导专门给金花写的功劳介绍信,金花脖子上挂着鲜红鲜红的大红花,卡车后车厢装了一大桶新鲜肉和下水,张龙手里被塞了一满兜的馍馍和鸡蛋。 一行人连吃带拿、收获丰富地在众人送别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也 许是因为开头这一番大波折耗光了他们所有的坏运气,接下来的旅途那叫一个四平八稳。 包括有时候车子开到山里时天已经黑了,来不及再开出去,于是只能在山林里过夜,也从来没有碰见过狼群,连张龙都说这一路很安生呢。 他当时躺在靠背上,和宋软分享他以往的出车经历,比如说半夜停在树林边,经常会看见一些眼睛冒着绿光的狼围过来转悠。 不过因为车高,他们也会用手电筒、车灯晃,所以只要不下车,还是挺安全的,就是上厕所得硬憋着或者就在车上用个小瓶儿…… 张龙讲得兴致勃勃,话都秃噜出嘴了才想起边上坐的是个女的,整个人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宋软当然也装作自己没听懂的样子。 不过…… 宋软看了一眼脚边鼾声打得震天响的金花,系统商城的宠物晕车药确实有用,金花吃了确实不怎么晕了——主要是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而且不知道睡嗨了,那个呼噜声打得那叫一个悠长起伏,像是二胡在拉二泉映月。 这玩意儿这么大动静,人家狼也不是二傻子,怎么会上赶着找死啊。 屁大点动静都要回来看的傻狍子都知道要躲着老虎走啊。 就这样一直平平稳稳的到了首都,越靠近首都,水泥道就越发多了起来,车辆行驶得更加平稳,加上这段时间天天在车上度过到底也练出来了一点,金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也没有要吐的意思。 就比如此刻,宋软把窗户半开着,它两只爪爪搭在窗沿上,上半身横跨在宋软身上,脑袋凑到窗边,耳朵一动一动地盯着窗外。 到底是首都,比怀旗公社的各种建设发达完善了不知道多少倍,头上是交错纵横的电线,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怀旗公社少见的自行车在这里一抓一大把,形成了一股独特的车流,马路中间,红白的电车来来往往,那叫一个热闹。 金花的眼睛都瞪圆了。 ———乡下虎见世面了啊! 有行人无意间向这边开了一眼,和金花圆滚滚地棕黄色虎眼对上了视线,整个人惊得到抽一口凉气,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边上有人问道。 “那个车里,那个车的副驾驶上坐的是老虎!”和金花对视的那个路人结结巴巴地说,“还趴窗户上看我!” 问话的人也跟着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宋软把金花探出来的脑袋按回去了——车子只给他们留了一个车屁股。 问话人笑道:“你酒还没醒呐?不是我说,你这个量也太不行。这么一小杯,能教你青天白日地见老虎,多喝两口,那不是能看见龙了?” “你见过哪个车的副驾驶上坐的是老虎,边上的司机还怎么开车?老虎还趴窗户看你,咋,你长得格外肥美啊?” “我去你的,你才不行!”和金花对视行的人没好气地推了同伴一掌,“边儿去!” 但这么一打岔,他也怀疑起自己来。 对啊,哪儿有副驾驶坐老虎的?那司机怎么开车啊?估计是他看花眼了,可能是虎皮,也可能是面具什么的吧。 哎,年纪大了,确实不能多喝酒。 他这么想了一会儿,很容易地就说服了自己。 车辆继续地向前开,然后在动物园门口吱嘎一声刹住了车,停下了。 宋软拍拍金花的脑袋:“走吧,去看看你未来的家、未来的铲屎官们。”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0-160 第151章 动物园园长的壮志…… 清晨。 啊不,现在已经不能算清晨——都上午十来点了,工厂早不早就已经开工了,忙一点的车间甚至都已经轮转几波了。 本来就是计划经济、物资短缺的年代,又是首都的厂子,订单是不缺的,还是年后第一波开工,工人们忙得脚不沾地团团转,空气中都充满着繁忙的气息。 但这一切当然与动物园无关。 与外界忙碌的大环境相反,牛海这个时候才慢慢悠悠地抵达自己的办公室。进了办公室也不急着干事,先往自己的搪瓷大缸子放了一把茶叶,端着搪瓷缸去外边打上了水,在表面轻轻嘬了一口,然后一边“哈”,一边晃着头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然后打开了报纸。 摸出眼镜,二郎腿一翘,吧咂着嘴看向内页。 《在大领导革||命路线指导下工人阶级的奋斗》 《坚决与**斗争到底》 《发展科学理论的广阔道路》 emmm…… 牛海面不改色地把报纸翻过来,这些报看,留着一会儿再看。 这个报纸啊,一天天的也就这些事,牛海猛地一甩头,像是要把这些不健康不积极不正能量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啊,不能这么想,他们要奋斗!要斗争!要接受光辉思想的洗礼!要学习! …… 但是,真的挺枯燥的。 牛海聚着眼睛看着看着,视线不自觉又发飘了。 他眼睛不聚焦地溜达过报纸,突然落到了左下角那一栏——这是一篇对一个纺织工人劳模事迹的报道。 在一众口号理论和政治学习的板正文章中,这种偏记述带个人经历的文章很抓人眼球——就跟小故事似的,好看。 牛海停止在报纸边搓来搓去的手,认真地看了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是一个纺织工人上班积极劳动,下班加倍奋斗,为人心地善良,为娘慈爱端庄,践行奉献思想,传递优秀理念,值得广大群众学习。 但是毕竟是上了日报,那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别说这个人出名,连带着他们单位,在以后争取各种资源奖项的时候,都有了加分项呢。 牛海吧嗒吧嗒嘴,心里有点羡慕。 像他们动物园,在这方面就很吃亏。 毕竟劳模也不是你嘴巴一张就能选出来推举上的,谁不想要这个荣誉?再加上现在这个年代的人普遍淳朴,也不好意思无功硬上,那就只能拼绩。 比如纺织厂的,呜呜纺织呜呜捋,那梭子都快歘冒烟了;比如饼干厂的,嘎嘎烧火嘎嘎搬,得亏炉子不是个人,不然看见柴火都得yue出来;还有那挖矿的,咔咔挖咔咔装,积极的像是在刨杀父之仇的敌人的祖坟。 这些拼搏奋斗的成果,都是实打实能看见、计算的,比如纺织厂工人,她能纺出更多的布,比如煤矿上的工人,他挖得煤矿比别人多,拿出来比评一目了然,才能叫大家心服口服。 但这和他们动物园有什么关系? 牛海刚当上动物园园长的时候,也是很有一番斗志想要做出事业来的,想着叫员工向劳模看齐,全动物园齐心协力奋斗,打造出一个有进取精神的动物园, ……然后发现,都是放屁,还是主席说得好,具体问题他要具体分析。 他们动物园能怎么进取,以前一天给狮子喂三顿,努力奋斗,现在一天喂八顿? 先不说这工作量加了能不能叫外人看见、认可,一天喂八顿,把狮子棕熊胀死了算谁的?游客进来看什么,你钻笼子给他们嗷嚎啊? 大家都是同一物种,器官构造都差不多,人家是钱多烧得慌还是钱多咬手,还专门买票来看你啊? 还能怎么进取,督促动物们好好繁衍,壮大他们首都动物园大家庭,先不说伙食费的问题哈,我就问你怎么监督。 人家***的时候你在边上喊加油吗? 多冒昧啊你。 在这个夫妻在大街上牵牵手都可能被纠察小组抓的年代,他要是敢给职工们发布这样的任务,信不信转头职工就把红小兵拉来控诉他耍流氓? 牛海那是左思右想,硬是没想到有什么进取得能上报纸叫上面看见的方法,挣扎了两天,摆烂了。 当然,这个年代还没有摆烂这个词,大家不这么说,大概叫睁眼闭眼又一天。 牛海这样想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道理都知道,虽然每天看看书喝喝茶很清闲,但是看见每次别的厂里有什么评比,出了什么劳模,得了领导的夸奖上级的青眼,还是很有些羡慕的。 他大小也是个干部,回回开会坐尾巴当边缘人物,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这能出一个上报的人物。 牛海再次吧嗒吧嗒嘴,他自己怕是不行了,一会儿鼓励鼓励职工去。 他拿起自己的搪瓷杯,润了润嗓子。 门碰得一下被从外面撞开,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吓得牛海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里,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紧急起立敬礼,一边咳嗽着拍着自己的胸脯顺气,一边站了起来:“干什么?” 门卫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园长,有只带着大红花的老虎找上门了,说是咱新修的那个英雄虎馆要住的那个。” 牛海一边有些狼狈抹着嘴角的水渍,一边没好气地说:“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事,你能不能稳重点,你是没见过老虎是吧?” 他们好歹是首都动物园! 门卫欲言又止。 牛海倒是没注意到,他猛地想起——诶,他刚还哀叹动物园产不出劳模立不了典型人物,怎么就忘了,他们动物园不只是人啊,立个典型动物也行啊。 而且这个还是抓敌特上过日报的虎,这不相当于带着职称跳槽,还不用加工资啊。 真是最近茶喝多了,把脑子也灌迷糊了,怎么这事都忘了勒。 他颠颠地走得飞快。 宋软在下车前专门给金花擦洗了一遍脸,又从头到脚梳了一遍毛毛,把金花收拾得溜光水滑利利索索,直接把野性东北虎爆改光溜小水獭,最后还刻意把那朵大红花系在了金花脑袋上,后退一步调整了一下距离,那叫一个板板正正。 就跟那古代盲婚哑嫁似的,走马观花的先把人骗进洞房了,等以后掀开盖头发现是骡子是马也退不了货了。 又像后世那些鸡贼男,婚前装得一副人模狗样,讲卫生爱干净尊重女性热爱家务,婚后脸不洗头不梳袜子乱丢,一天天就往沙发上一歪,俩爪子都快把手机屏幕滑秃了,但婚都结了,还能因为这点事离婚不成? 宋软主打一个黑心媒婆昧良心操作。 当然,她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大猫猫的事,怎么能叫骗呢,这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给对方的尊重好吧,就跟你平时在家蓬头垢面睡衣横行,但出门见crush还是要洗个头画个妆对吧。 都是一样的。 很显然,急匆匆跑过来的牛海被金花这虎模狗样的第一面唬住了。 你别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虎虎妆后比潘安,再加上金花这段时间吃好喝好心宽体胖,不是,体格健壮双目有神,眼睛一抬,不撒泼打端着的时候还是很有万兽之王的霸气的。 而且牛海能当上首都动物园的园长,虽然现在有点摆,但至少对动物的热爱还是有的——比如说他虽然做梦都想让动物园能挣点荣誉叫上面看见,却从来不克扣动物们的伙食费朝上面邀功。 他看着干干净净威风凛凛的金花,喜爱之情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就那俩眼珠子腾腾往外面发射爱心的样子,和汤姆见到梦中情猫的表情一样一样的。 很好,懂事的鱼主动往钩上挂了。 宋软心下满意地伸手,整了整金花头上那朵已经被摆得够端端正正的大红花,把牛海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他看着金花头上被宋软拨地一摆一摆的大红花,有些疑惑:“这是?” 宋软谦虚地摆了摆手:“哎呀,咱们金花是一只好虎虎啊,这不,来的路上遇见了拦路抢劫的路劫,当场就给按住了,后来审出这伙劫匪抢劫贩卖人口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武装部的同志说可帮了他们大忙。” “你看,我这里还有武装部的领导和我们金花握手的合照呢。” 宋软把合照递给牛海看,顺手把武装部领导写的粉丝推荐信,不是,情况说明信递了过去:“这是那边的领导给您写的信,等过段时间这个案子结束了,还说要给金花寄锦旗呢,到时候还要麻烦您代它收一下。” 牛海眼睛都瞪圆了。 锦旗! 天哪,他们动物园,居然有朝一日还能收到锦旗!! 虽然不是给人的,但是,这可是锦旗诶,还是武装部的锦旗! 这年头的人们是很看重看荣誉的。 他看金花的眼神更加温柔了,连金花是被宋软牵着,而不是像其他动物入馆是直接笼子运到场馆里如此明显的差异都忽视了。 ——就跟后世那些被哄得情绪上头,要死要活觉得保健品极好的老年人一样,连这个保健品没有外包装都没发现。 他热情洋溢地过来和宋软握手:“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对金花同志的!虎馆已经修好了,我带你去看看呗?” 第152章 入住动物园 他不说,宋软也是要去虎山看一看的——毕竟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石头都捂出感情了,何况金花这样一只虽然皮但也算活泼聪明的大活虎呢? 这可是它以后要待一辈子的地方呢,宋软再怎么也要去看看的,正好牛海邀请,她当即打蛇随杆上:“那可太感谢了您了,不怕您笑话,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动物园呢,也算是开眼了,可真是沾了您的光。” 及时感谢+表示稀缺性+向对方表述夸赞=良好的情绪价值 果然,牛海脸上的笑容更扩大了些,乐呵呵地像个弥勒佛:“哈哈,你可太客气了,没事没事,快请进快请进。” 宋软左手金花右手白围脖地牵起了牵引绳。 地上乖乖巧巧坐着的、没有包装的大保健品一直瞅着宋软的动作呢,见此情景连忙亦步亦趋地跟着站了起来,甩着尾巴优雅地跟了上去。 一直到金花大摇大摆走到牛海前面去了,毛茸茸的尾巴扫过牛海裤腿,他这才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神来,注意到先前被忽视的不对劲之处。 比如说—— “妈呀!!!” 他吓得一蹦三尺高,整个人的声音都尖利了起来:“我艹……我去,它怎么不在笼子里!” 跟上来的门卫一直瞅着呢,这会儿终于找到了机会,立马把刚才牛海说他的话回了过去:“园长,你能不能稳重点,不就是老虎吗,咱动物园又不是没有。” 他说完,就像一个便秘病人淋漓尽致地释放了一通,整个人脸上都涌现出舒畅的快意。 啊,舒服了。 牛海:…… 你小子语气可以稍微收收,那得意的样子都快怼着他脸跳舞了。 但能叫下属这样贴脸“报复”,牛海本身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领导,门卫这样一打岔,他还缓过来一些神,喘了两口气,笑骂着作势要踹他一脚:“去去去,你个兔崽子还涮上我来了。” 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太灵活的胖子,又只是开玩笑所以出脚并不快,门卫小伙儿只是稍微一偏身,就很轻松地躲过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园长,你宝刀老了啊。不然您早点退休,我可以接替您为国家发光发热。” 牛海哐哧就一个胖子回身,抬腿就是一脚,这回是一点都没收着了。 “好你个小兔崽子,平常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野心!” 门卫讪笑着跳开:“不行就不行,干什么火气这么大,你一把年纪了,心平气和。” 牛海:我去你的&*%¥#@(鸟语花香版) 但是这么一论,他倒是冷静下来了——至少刚刚被吓出去的魂重新回到身体里,矜持而谨慎地问:“这老虎……金花同志,一直这样无拘无束吗?” 听听,到底是个领导,说话就是这样委婉。 宋软一瞅着这个完蛋玩意儿要露馅,赶紧描补:“没有没有,是因为金花有点晕车,从黑省咱首都要个本月,到所以我让它和我一起坐前面——它平时还是很乖的,你看,它乖乖让我拉着,都没有爆冲乱跑。” 宋软顿了顿,加了一 句:“但是金花毕竟是虎虎,以后建议还是不要这样,我是因为之前在它受伤的时候救过它,而且因为力气比较大,能按住它,所以才敢把它带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怕牛海不信,专门走到金花身边,一个用力,把四五百斤的金花腾空抱了起来。 金花:??? 它还没反应过来,四个爪爪就悬空离地了,荡秋千一样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门卫小伙儿看得眼热,见金花像个大猫猫一样被宋软抱在怀里,心痒痒地伸出手就要摸。 金花敏锐地抬起头,一双兽眼凶猛地望过去,虽然在宋软怀里没有挣扎,但是对着门卫小伙露出尖利的獠牙,一副只要他敢把爪子放上来,就让他爪子变川子的样子。 你干什么你,它,金花,万兽之王,老虎,被凶婆娘骑在头上就算了,你算什么东西。 门卫小伙儿:…… 他讪讪地收回手,嘴里嘟嘟囔囔的:“还挺凶。” 但眼睛里还是对金花的欣赏,喃喃道:“真帅啊。” 宋软目睹了全过程,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呵止金花,反而借此对牛海解释道:“您也看到了,我这是特殊情况,金花毕竟是猛兽,还是要和其他虎一样,保持安全距离的好。” 先把预防针打上,别倒时候有哪个招猫逗狗的欠登把金花招急眼了,甚至放出去,伤了人什么的,反倒怪金花。 牛海的脸上挤出一个虚弱且无力的笑容,干笑道:“哈哈哈,了解,了解。” 不是,哪个傻缺不会和老虎保持安全距离啊,这老虎是怎么进他们动物园的?抓迪特进的。怎么抓的?以一战五抓的,听说迪特还有枪嘞! 多恐怖的战斗力!这不比他们园里那几只脖子都胖没了的老虎凶? 牛海看着还双眼放光看着金花的门卫小伙儿,打算等一会儿宋软走了再好好和他谈谈心。 牛海郑重其事地说:“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和金花同志保持安全距离的,我们在虎山周围新整理出了一处场馆,外面的栏杆加高加厚了几层。”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宋软往里面走,一直走到一处门口立着告示牌的场馆:“看,这就是我们新修的‘英雄虎场馆’。” 告示牌的最上方是几个大字“英雄虎——金花”,下面用小字写着金花的事迹。 牛海兴致勃勃地说:“没想到金花同志又立功了,我们一会儿会加一个告示牌,把感谢信贴上面,等锦旗寄过来了,再把锦旗挂上面。”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宋软从后面绕道了场馆里面。 也许是因为“英雄虎”的名头吧,这处场馆比他们一路过来的其他场馆环境都要好,空间大——比她那个小院不知道大多少,里面假山水池一应俱全,虽然比虎山的要小一些,但人家是群租房,它这是单间,相较而言小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白围脖年纪小压不住性子,欢快地扑到树下玩儿去了。 金花还比较矜持,迈着猫猫步在场管里巡视一圈,虽然没什么大动作,但胡子一抖一抖的,肉眼可见的满意。 不错不错,饭呢? “而且因为金花同志是为我们革||命做出贡献的英雄虎,经组织研究决定,把金花同志的伙食等级向上调两级,平日以牛肉、羊肉、猪肉为主,同时还会定期投放活兔活鸡活羊保证金花同志的活动量。这些都会记录在案的,您请放心。” 宋软认真地听着,觉得一切都很好,就是听见保证金花活动量那一句有点想笑。 可能金花不是很想要这种保证。 正好到了饭点,宋软亲眼见了金花的伙食,确实不错,肉种丰富,而且相较于她给金花喂的冻货,这边还都是新鲜的,金花和白围脖吃得脑袋都不抬,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真不愧是首都国字号,这实力就是强。 金花吃得整个虎在地上摊成一滩猫猫流体,每一根毛毛都体现着满意。 这个饭票不错。 宋软再次巡视了一遍,把金花的小枕头小玩具摆放在假山的遮雨处,一切都安置好了,最后摸了摸金花的大头。 “那金花,再见了。” 金花把毛茸茸的头往宋软手里塞,拱了拱,在地上翻出白白的肚皮。 宋软狠狠地薅了它一把:“以后来看你,还要买票进来。” 金花冲她吐出了一点粉红色的舌头,眼睛圆滚滚的,这是它卖萌的常用动作,自从发现宋软吃这套后,时不时就拿出来用。 它听不懂买票,但是能听懂“看你”。 凶婆娘,虽然你凶得批爆,但还是要记得来看它嗷。 来的时候别空手来,记得给它带点好吃的。 第153章 长得像个人,净不干人…… 华国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老话说得好,叫来都来了,哪儿能就这么走啊。 还是免票白进的动物园,一分钱不没掏的,就这么白走了,那多可惜啊。 和金花告完别,牛海临时有点事先行离开,宋软和边上干搓着手的张龙对视一眼,从对方的贼眉鼠眼中照镜子似的明白了那点心照不宣的意图。 嘿嘿。 来都来了。 两人溜溜达达地在动物园里逛了一圈。 现在正是上班的时候,又不年不节的,动物园里的人十分的少,宋软和张龙在七十年代享受到了包场的待遇。 别看这个年代物质条件比较缺少,但是毕竟是首都的动物园,里面该有的都有了。 今天是冬日里难得一个晴天,动物们都趴在外面晒太阳,一个个赖洋洋的,见宋软趴在场馆外看它们,眼皮子半睁不睁地抬了一下,一点都没有要接客的意思。 又是来看它们的?行叭,差不多就得了,看完了赶紧退下,净打扰它们睡觉。 这些个两脚兽,一天天的就跟闲出屁了似的,成群结队在它们面前晃,难道他们也有铲屎的每天给他们喂饭所以不用打猎吗? 宋软一路从这些动物的笼门场馆中经过。 这个动物园的领导和职工应该人挺不错,从这些动物的体型上就可见一斑了。 那上蹿下跳一看就精力旺盛、绑个炸药包能直捣敌人指挥部的泼猴,不是,猕猴,看那长出蒜瓣毛,肥头大耳两眼呆萌的狼,再看那鼓胀成煤气罐罐的狐狸狗…… 嗯,各位两脚兽的爱意在动物们身上疯狂膨胀。 宋软毕竟是从信息大爆炸的后世穿来的,虽然没实际看过,但也刷过不少小视频小图片的,脑子里总归还是有点概念的,故而这会儿还能绷着,但张龙可不一样。 虽然他是货车司机,这些年也算是走南闯北了。但是运输货物也是有时间限制的,赶路都来不及呢,就算是有空闲,一般都是去黑市或者老乡家偷偷摸摸倒腾倒腾“捎带点东西”,挣点小外快,哪儿有心思去动物园这种地方玩儿?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动物园。 那简直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处处新奇,处处稀罕,又怕自己露了怯——这年头的农民在工人面前,外地人在首都的时候,总是会格外地小心又谨慎,生怕自己哪里露怯叫人嘲笑,本质上是一种敬仰的心态,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得更低些。 于是又如黛玉初入荣国府,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一边明显想要东张西望地惊叹,又一边把动作强压下来,又努力把脚步放轻,看上去生怕把地砖踩坏一样……总的来说,偷感很重。 在张龙又一次缩着手、他自以为很淡然,实际上鬼鬼祟祟地朝园子里的大熊猫崽崽看去,宋软忍不住说:“张哥,你放松点。” 你没发现边上的工作人员一直警惕地看着你,看上去以为你要抢场馆一样吗? 整得好像咱俩不是来看大熊猫,实际上是来偷大熊猫 的一样。 张龙嘿嘿嘿地干笑几声,把锁在一起的手放下来,插|进宽大的衣兜里。 宋软看见边上的工作人员看上去更警惕了,身体微微前倾着,似乎张龙稍有一点不对他就要冲出去找保卫科一样。 宋软:…… 算了,清者自清,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 她眼不见心不烦地朝另一边望去。 熊猫馆门口有照相的,张龙在那边驻足,看上去鼓了好大一会儿勇气,小心翼翼地上去,矜持地和熊猫合照一张。 见宋软看过来,他憨憨地笑:“等照片寄回去,也给我姑娘看看,她也没见过动物园呢。” 宋软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突然,她眼珠一转,找一边的工作人员“换”了张红纸——好在这会儿刚过完年还有存货,在上边写上“携友”,下面写上“到此一游”,中间写上大队长、大队长媳妇和宁远的名字,扯着条幅站在了了熊猫面前。 “师傅,我人拍不拍清楚无所谓,你主要给我这横幅拍清楚了。”宋软一手潇洒叉着腰,一手条幅一抖展开,条幅在空中哗哗地飞。 宋软看了一眼乱飞的条幅,造型也不摆了,伸出手拉住,就跟年画上拉着对联的童子一样,立志让条幅上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照相师傅:真的,他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婶儿的照相方式。 一边大的张龙长大了嘴巴:不愧是敢养老虎的知青啊,你看看你脑瓜子,就是不一样。 他一拍脑门,兴冲冲的也找一边的工作人员要来了红纸和笔,唰唰地写上自己老婆姑娘的名字。 “师傅,也给我再拍一张!” 他拎着纸条,兴致勃勃再次要求。 照相师傅:还带传染的。 他心情复杂地再次按下快门。 这会儿的照片不像后世那样当场就可以取到,这会儿的相机里面装的是胶卷,要等着一卷都照完了,才会一起拿出来送去专门的暗房洗出来,前前后后最快也要一个星期。 张龙等不了那么久,于是照相的人叫他留下地址,说到时候给他寄过去。 这也是这年代的常见操作,张龙拿着笔,一笔一画小心地地留下了自己的地址。 宋软在一边看着,想觉得这年代的人真纯朴,放到后世,这种一没联系二交通不便,你知道他寄不寄啊。 逛完动物园,两人又去天//安/门逛了一圈,没赶上升旗,在旗杆边上和杆子合影一张。 张龙还要赶回运输队开始新一轮工作,就跟那特种兵似的,一个景点接着一个景点地逛,一天下来宋软的鞋底都薄了一圈。 她就跟那个早上被爷爷带去晨练,上午被奶奶带去买菜,中午被爷爷带去散步,下午被奶奶带去接孙子,晚上被爸妈拉出去遛弯儿再陪奶奶跳广场舞的哈士奇,整个狗,划掉,整个人眼睛里失去了光芒。 张龙第二天就开车往回走了,宋软还想着在这里玩一会儿,婉拒了和他一起回去的邀请,直挺挺地在招待所的床上挺了两天尸,这才勉强能爬起来。 怨气很重的她第一站就去书店——她不是答应要给村里那群小屁孩们带礼物吗? 宋软走到书店门口,脸上流露出狰狞的笑意。 结果在书店里逛了一圈,她傻眼了——哦豁,怎么一张卷子都没有? 寒假作业也没有,看图说话作文书也没有,计算天天练也没有——这什么书店啊这,一点都不正宗! 难不成这个年代没有作业? 宋软非不信这个邪,在书店逛了两圈实在没有,转头朝废品站杀过去。 果然,废品站里找到几本《过好寒假》,都是藏在一堆废品的正中间,也不知道是哪些个不想做作业的小孩儿趁着妈妈不注意藏进来的,要不是怼精系统给她开了扫描,还真找不到。 怼精系统一边吧唧着嘴说宋软长得像个人净不干人事,一边兴致勃勃地指挥; 【前进,向左转,嗯对,就是这一堆,还有。】 于是宋软又找到了两本算术习题册和一些手出的试卷。 她就说,在华国这片土地上,怎么可能会少作业这种常驻嘉宾的身影。 很好很好,满载而归。 宋软插着腰,在一片凌乱的废品收购站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可把在门口闭目养神的废品站大爷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地捂住兜里还没揣热乎的糖——他这是把什么玩意儿放进去了? 第154章 黑市 里头那个缺德玩意儿顾自笑了一阵,眼骨子骨碌一转,就跟那被扎了个洞的坏葡萄似的,坏水又开始叽里咕噜往外冒。 孩子们都有了,她也不好厚此薄彼嘛。 左手找了两本扫盲班教材,右手拿了两本《新华字典》,她还翻翻找找出了一本掉了皮的赤脚医生手册——之前赶牛车的老王不是说他们大队的人认不出药草,被收购点的人各种压价吗。 学,都给她学! 这都是知识不足引起的,人活在世上,一定要终生学习! 至于不认字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家的崽马上都要上小学了,倒是她多鼓励鼓励孩子和家长沟通,做家长的“小老师”,小孩子就喜欢这些活动,当家长的还能拗过自己的崽不成? 宋软一想到全村学习的那副场景,整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兴致勃勃。 她摩拳擦掌。 除此之外,她还找到了两套《数理化自学丛书》,那叫一个满载而归。 真不愧是首都啊,连废品站都这样资源充足。 宋软那叫一个满载而归。 没有张龙拉着她几乎要起飞地赶场子,宋软缓了下来,背着手迈着小步子,街溜子似地在首都大街小巷四处窜,那优哉游哉的姿态,和那些大早上提着鸟笼子四处逛的老大爷没什么区别。 啊不,可能还是有的——人家老大爷天天早上打太极,说不准还比她精神矍铄呢。 今天去城外山上看梅花,明天去什刹海溜冰,大晚上的和系统两个蹲郊外看星星,熬一宿接着去看日出看升国旗,那小日子,过得相当的美。 招待所养了一条看门狗叫大黄,这段时间天天被宋软牵着出去溜,四条狗爪都跑细了一圈。 也就是宋软这人稍微还有点良心,带大黄出去溜到饭点还晓得给人家开个小灶加加餐,不然就这拉练强度,狗都不会理她。 嗯,期间撞上了黑市交易。 也是难为宋软一个外地人,还没在首都待两天,就摸到了这个本地人前两次都得叫人带着才能找到的隐秘地点。 那撞都撞上了,宋软先把大黄轰回招待所,自己扯了块黑布往脸上一盖,就眼珠子处戳了两个洞,脖 子上围了一圈围巾,身上罩了个黑色大披衫,连手上都戴上了那种最最普通的手套,浑身上下没有露出一丝肌肤,背后背了个掩饰用的大背篓,这才正式踏了进去。 毫不客气地说,就她进去的那一刹那,整个黑市一条街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来黑市,偷偷摸摸遮脸蒙面的都很正常,但捂成宋软这样浑身上下不透风还是少见了,就宋软这个装扮怎么说呢,在椅子上坐着,整个人突然死里面,只要不倒下来,都没人能发现的了。 不过大家来黑市都是有事来干的——谁平白无故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大家都提着心肝想着赶紧买完赶紧走呢,奇葩看两眼也就算了,可不能耽误自己的事儿。 主要是他们也看见那人身后的大背篓了,不是卖就是买的,盯梢的不会这么显眼。 宋软一路在黑市里溜溜达达转了一圈,里面大多都是一些生活用品之类的,她没买什么,倒是分批次把空间里金花剩下的那批还没来得及吃的那批野物出了。 虽然空间能用久保鲜,但是这么多东西,她吃到猴年马月都吃不完儿啊。 她家好事虽然老干狗事,但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驴,纯食草动物,哪里能消耗这么多肉? 野物这种东西,也就吃个新鲜,真要论起来还是不如那些家养的动物好吃的。 宋软这纯属是吃饱了撑着所以才挑三拣四,但是对这个时代的却其他人来说,只要是肉,管你是家养的野生的,都是稀罕的好东西,再一问还要票,哇绝无仅有顶顶好的东西! 又是购买力最强的同时代、腰包最鼓的首都人民,宋软刚把东西拿出来,一圈人刷一下就围过来了。 宋软只想着赶紧出手,也没漫天要价,野鸡两块钱一只,兔子三块钱——别看好像有点贵,毕竟一只正经老母鸡也才两块钱。但她和金花抓的野物,个个都是贴满秋膘肥头大耳的,重量超标又不要票,在这个年代绝对是性价比极高的好物了。 其他的肉也直接剁成大块标差不多的价——要买就赶紧麻溜地一起拿走,别多说话,说了也不听。 就宋软这霸道的卖家作风,放到后世是要被挂上小X书,X博,大众X评轮着避雷一边的,但奈何现在这是卖家市场,物资紧缺大把的人手里有钱都买不到东西,也习惯了被各种售票员、售货员、饭店服务员鼻不是鼻眼不是眼的态度,在同行大地衬托下,宋软居然还成了很受欢迎的卖家。 一双双手争先恐后地朝摊子上的东西伸去。 一开始还有人嫌宋软分的肉块大小不是很均等,试图说两句,但看着有的人左手一只野鸡右手一只兔子,还试图在胳膊下夹一块羊蹄子,很快摊子上就见了底,整个人都急起来了。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一下子拿这么多,叫不叫别人拿了?” 那人把羊蹄子往胳膊下一夹,不甘示弱地回嘴:“我叫你别拿,把你的让给我,你干不。” “嘿你个无赖老流氓。” 那人骂了一句,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至于后面那群没来得及挤到前面来的更是急眼,嗷嗷地就要往前冲。 宋软深刻感受到了首都人民的热情。 野兔野鸡怕是死也没想到,在它们咽气之后,还有两脚兽为了它们的尸体大打出手。 宋软又找准机会,从系统商城花了几点怼精值买了几块打折的仿七十年代样式的手表,又很赚了一笔。 这么几波下来,宋软这一趟首都之行,手上的钱不仅一点都没少,反倒多了大几百。 啊~快乐。 不过在她最后一波的收官之卖的时候,出了一点点的小插曲。 她正把最后一只兔子递给客户的时候,巷子口突然传来一整响动——红袖箍纠察队来了。 宋软客户一把把钱塞到宋软手里,抓着兔子转身就跑,跑得比那兔子活的时候还快。 那宋软也不是傻的啊,抓着地上的背篓,撒腿也跟着往巷子外跑。 怼精系统紧张地在她脑子里看活点地图 【前面向左拐,那个巷子没人,你赶紧的把外罩脱下来我给你收着。】 宋软最外面那一层都是极其宽大的罩布,之前是为了掩饰身形,现在倒是很方便,往上一扒拉,脱掉了。 怼精系统干净把东西连带着她后面的大背篓一起收进去。 宋软装模做样擦了擦额头,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手飞快地往嘴巴上摸白||粉,顺便往脸上也擦了点,迈着小小的步子慢慢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扶着额头喘一声,整个人一下子病弱起来。 “前面的,站住!”后面匆匆冲上来的红袖套大喝一声。 宋软整个人惊惧地一抖,白着一张惨白的脸回头,顺便重重地咳了两声,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把肺吐出来、整个人驾鹤西去一样。 红袖套:…… 卧槽,这人看着这么脆,不会被他一嗓子吼死吧? 毕竟是首都,天子脚下,而来被派出来巡逻干活儿,也不是什么无法无天的大人物——就真的是大人物,也都是先给人按罪名,没有当众随机干死路人啊! 阎王爷下手都还先发个病危通知书呢。 他的声音都下意识和缓了一些:“同志,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从头到尾裹着严实、看起来像一只大黑耗子的人窜过来?” 宋软:……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第155章 当红金花 大黑耗子很不高兴。 大黑耗子觉得自己的鼠格,不是,人格被羞辱了。 怼精系统也不爽,它在宋软脑袋里像一个会发光的光团一样蹦跳着叫嚣 【他凭什么说你是大黑耗子?他红袖箍绑在眼睛上了看不见东西是吧,啊?你哪里像大黑耗……呃,不管怎么样,他怎么能这么说人!】 【有没有点公德心!】 怼精系统吱嗷吱嗷地叫嚣。 大黑耗子重重点头,同仇敌忾,深以为然。 就是就是,怎么能这样说! 怼精系统呱呱的: 【叫他往左边跑,那是个连着几个路口的通巷,叫他找去吧!】 宋软当场开演。 一只手孱弱地捂住心口,另一只手在上面拍了拍,像是很艰难地才喘过一口气,慢慢但是煞有介事地说: “您是说一个浑身上下都是黑衣的奇怪的人吗?” 红袖套当即连连点头。 他当时可看见了,那个大黑耗子卖了好几只兔子,手上肯定有钱! 这年头,卖家可比买家的惩罚重多了,卖家被抓后被罚的大几十上百的罚款他沾不上,但被抓的时候从这些倒霉蛋身拿点东西拿点钱,或者叫他误以为有希望主动掏钱给他“打点”,狠狠地刮完再送进去……那多正常啊。 红袖套想起自己从上次那个老头身上刮到的大肥肉,整个人激动之情都按耐不住了了,那叫一个摩拳擦掌。 像他这样的小兵,分不到那种抄大资本家翻金条财宝的好事,就算真的命好去了,最多也只能趁乱藏点袁大头这样的小东西,真的贵重的财宝古董,那都是要上交的——上头的头儿都盯着呢。 别看这个年代嚷嚷着说什么破四旧、烧资产阶级腐蚀人的毒草,但大家都不是傻子,究竟是不是好东西,那心中还是有一杆秤的。 所以能在黑市卖家上刮一笔,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油水不错的差事了。 红袖套这样想着,心中更是急切了。 对眼前这个病病歪歪跟个马上就要咽气的弱鸡也没什么好声气,厉声道:“快说,人往哪里跑了?要是知情不报,哼哼……” 他止住了话头,哼哼两声将宋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浓重的威胁意思几乎要盖在人家脸上了。 【卧槽!!】 怼精系统当场炸毛,怒发冲冠。 【他什么态度啊他,他居然吼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他吃蛤 口蟆卵了口气这么大!!】 它当场在系统商场内部自己下单了一包狗屎,计算模拟出着红袖套跑步的路线,陷阱一样洒在左前方的路口。 【给他指路,!赶紧给他指路!!】 它嗷嗷地叫: 【我刚铺的狗屎,别一会冻上了!!】 宋软:…… 6 她选择——从善如流。 宋软状似怯懦地抖了一下,一副被吓呆了的表情,老实巴交又结结巴巴地向左边指:“好像,好像往那边去了。” “磨磨唧唧的,晦气东西。” 红袖套看着宋软要死不掉气的样子,到底是没敢像对别人那样凶神恶煞直接撞过去——这玩意儿要死不死的他不关心,但不能死他手上。 他还没结婚呢,本来因为为红小兵的身份大家都怕,要是在多一个当街创死路人的名头…… 红袖套嫌弃地用目光上上下下地刮了宋软一眼,嗤了一声,伸手把她扒拉开,整个人急吼吼地冲过去了。 宋大黑耗子黛玉版软柔弱无依地顺着力往墙上一靠,窜了气一样在靠在墙咳,脚下一动不动,目光朝红袖套冲过去的方向望去。 红袖套挽着袖子,一路杀神在世的模样冲过去,一个急转弯消失在拐角,然后突然叫了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惨叫和咆哮声: “谁家的狗!他娘的,等老子找到,剥了你的皮吃肉!” 宋软满意了。 系统也满意了,回过神来催促她: 【快走快走,别一会儿他折回来朝你撒气。】 宋软拔腿就跑。 就这样在首都又缓了两天,宋软打算回家了。 毕竟也这么好些天了,她连隔壁的津城都去逛了一遍,玩得差不多了,也该走了。 不过走之前,她偷偷摸摸地再次去了首都动物园一趟——听说金花已经开始接客不是,英雄虎馆正式对开放的了,她打算悄咪地去看看情况。 到了现场一看,哇,金花成头牌了。 不够不难理解——首都的人们,相对于其他地方的人来说,识字率更高,也更关注《人民日报》,在一众或口号理论或政治新事相对无聊的报道中,金花作为一只老虎,事迹格外地夺目,而且新奇事自带口耳相传的传播引力。 比如说:“XXX,你看今天的报纸没有,我的天老爷,我可是第一次晓得老虎也能抓迪特啊,真是开看眼了。” 然后首都动物园还专门发了个公告,说这只有英雄虎已经入园,不日就将展出,这哪能不叫感兴趣啊——首都人民的生活水平在这个年代也是全国顶尖的了,花点钱去动物园去电影院,也不是很难得的事情。 同样都是大家没见过的稀罕动物,这个身上还自带“英雄”光环,更别说这个年代的大环境就是学习劳模,敬仰英雄的,金花大地受欢迎度在众多动物中一骑绝尘,甚专门冲着金花来的人也不少。 ——毕竟刚上报纸的时候,就有“花粉”不远万里地金花寄帽子了。 在这种情况下,金花成为了首都动物园里的一朵当红小花。 宋软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了休息日——这个年代的工人一周要上六天班,只有星期天才能休息,金花的场馆前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真的,宋软身上都带上大力buff了,都差点没挤进去。 宋软一开始还担心这么多人金花能不能适应,结果进去一看,哇,它适应得比谁都好。 金花是有点人来疯在身上的,什么人多被吓着,人越多它越骄傲,脑瓜子抬得比天高,有小孩子在那边哇哇惊叹,金花的胡子一边哇哇声中一翘一翘,圆滚滚的眼睛眯起——这是它常见的得意的神情。 动物园专门推出了给老虎加餐的活动,一人可以花两毛钱在这里买肉条从投喂口给金花吃,哇,那买肉的人,在投喂口排了一条长队,一个个兴致勃勃。 金花就像一滩融化了的猫猫流体,紧紧地贴在玻璃上,腮帮子就没停过,上一个人走了,下一个人赶紧接过火钳喂。 痛快!太痛快了! 它的耳朵一抖一抖的,肚子圆鼓鼓的,趴在玻璃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儿。 动物园管理人员对金花很上心,见此情况连忙嗷嗷喊:“行了,大家不用排队了,我们平时会正常投喂英雄虎的,现在英雄虎已经很饱了,大家不用排队了!” 金花嗷得一声不满地拍着玻璃,肚子都胀得像个球了,还坚持着嗷嗷。 它还能吃! 管理人员苦口婆心:“金花花,你不能吃了,你今天吃的肉是一只成年雄虎的两倍了,吃太多不好啊,你看你肚子都鼓起来了。” 金花努力地缩了缩肚皮——确实凹下去了一点——但没持续多久,就跟那绷不住的皮球一样,duang地一样又弹了出来。 周围的人发出善意地笑声。 金花挂不住脸,嗷嗷地叫着以掩饰恼羞成怒,嗷嚎盖住了管理员的声音。 管理员吵不过虎虎,扭头和能听懂人话的游客沟通:“大家也要为了我们英雄虎的身体考虑啊,理解一下啊,肉已经卖完了,不用来排队了。” 这个年头的普通人普遍淳朴,闻言也没有闹事,看着活泼乱跳的金花,乐呵呵地散开了。 金花耷拉着一张虎脸气成胖橘,尾巴一甩,背对着大家走到假山边上去了。 不给你们看! 这种聪明的举止再次吸引了虎馆外的人们,大家哈哈地笑出声。 现场一片其乐融融的和谐之态。 宋软:…… 是她多虑了,居然还担心金花会不会在陌生的地方吃不下饭。 第156章 我给大家准备了礼物…… 确定了金花和白围脖适应良好,宋软也放下心中最后一处记挂,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这前前后后也算有一个月了,也该回去了。 但在正式离开首都的那一天,她专门去国营饭馆,连着大桶一起包圆了剩下的豆汁,拎起来手都往下沉两度,让她不辞辛苦地把大桶抱在自己的胸前——这样有京城特色的地道老首都特产,怎么能不带回去让大家尝尝见见世面? 反正现在还是冬天,外边的气温早就低到了零下,而且她还是要回位于东北的东风大队,那肯定是越往北气温越低,也不用担心豆汁会坏。 不过就这玩意儿这味道就算坏了,能吃出来吗? 土鳖宋软对此很是怀疑。 她这么想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又拧开盖子往里面瞅了一眼,发现水壶里的豆汁已经冻成了绿乎乎的一大块冰坨子,用手在桶边邦邦敲两下,里面的固状物纹丝不动——这是冻实诚了。 于是心中更放心了一点。 放到后世,多少人吃不知道冻了多久、保不准都要尸变的僵尸鸡鸭鱼,不也活蹦乱跳的吗? 也得亏这个年头带液体上火车没有要携带液体者自己先喝一口的规定,不然就宋软整个操作,那妥妥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宋软一想到回去后大家伙儿吃到这玩意儿后的表情,忍不住在自己的铺位上桀桀地笑出声。 看她多乐于分享,多乐于让大家见到外地新事物,开拓眼界。 这个臭不要脸的还在心里夸自己。 她撺掇着系统,叫它仿照着赵为军的军官证弄了个假的——感谢隔壁孙婆子隔三差五拿着儿子的各种荣誉炫耀,要不是才入职,她恨不得把赵为军的工资条都在大家伙儿面前秀一遍呢——她还叫系统给假证上的职位升了一级,然后拿着这个升级版A货,在售票处买了一张卧铺。 你别说,怼精系统还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售票员那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宋软给系统刷了一支棒棒糖。 虽然这时候的条件不能和后世比,但是好歹也是个铺呢,总比之前硬座或者坐卡车前座绷得像个板一样舒服。 宋软心中其实还挺满意的。 人,总是能 不断适应环境的,并从各个角度安慰自己的。 这年头的卧铺不像后世,拿了钱就可以买,现在想坐卧铺,要么找关系,要么用干部证,就比如宋软,还得找系统给她造个假证才能买到,至于更高一级的软卧,能坐上的都是大佬中的的大佬,车厢连接处还有警卫把守呢。 宋软手里的证毕竟是假的,还是不敢如此招摇。 她还是有几分眼色的,该缩还是要缩,没必要因为一时的痛快给自己埋雷。 不过也正因为现在的卧铺车厢有门槛,能坐的大部分都是有身份的人,也要面儿,所以宋软一路平平顺顺地抵达黑省。 又转了两趟车,宋软在公社上找了一辆驴爬犁,带着自己大包小包的特产,一路晃晃悠悠地往东风大队走。 车把式在前头赶着爬犁,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宋软趁此机会把原来用作掩护的空包袱塞得满满当当,远远的望去,像是打了胜仗满载了战利品回来一样。 正是刚吃完晚饭的时候,大家伙都闲着,驴铃铛叮叮当当地在村口响的时候,这群闲出屁的忙不迭就凑过来看热闹了,一看宋软这个架势,眼珠子都瞪大了。 齐刷刷的一排,像是聚众受惊的土拨鼠们。 一般来说,被这样众目睽睽地围观,是个人多少都会有一点不好意思,但宋软她没有, 她不但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反而昂首挺胸,揣着手手坐在爬犁上,看着乡亲们的姿态那叫一个大大方方。 那姿态怎么说呢?就跟检阅部队的老领导似的,就差举起胳膊说一句:“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哟,大家都在呢?”宋软笑吟吟地从爬犁上站起来,“这是专门等我呢?” 乡亲们:…… 这人自我感觉咋就能这么良好呢?想把他们身上的自卑分给她一点。 刘大婶贼眉鼠眼地望着她:“哟,小宋这是回来啦?瞧这大包小包的,这带了多少好东西回来呀? 这是宋软太久时间没回来了,以前的威名在时间的消磨下有所减弱。风停了,雨没了,刘大婶觉得她又行了,加上这段时间孙婆子因为她儿子的事消停不少。刘大婶趁机上位,成为了东风大队新晋顶流人物,每天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是十里八乡第一号的人物。 这不,习惯性犯贱地开始招猫逗狗了。 宋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但刘大婶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毛,冷冷的打了个寒颤。 “奥,那当然了,”宋软笑眯眯的,看上去单纯善良又无害,“虽然我人在首都,但心还系着东风大队的乡亲们啊,我确确实实带了好东西回来,大家放心,都有份。” 霍,这话一出,围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齐刷刷的抬起了脑袋,眼中是震惊又意外的色彩。 哈?他们也有份? 自从宋软下乡,就没掩饰过自己有钱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人想占便宜的,但没有人成功过,别管是小孩哭闹还是老人上门,宋软那是眼风都不给一个,没瞅着隔壁孙婆子都没讨到好处吗?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送宋软一毛不拔的的脾气——主要不习惯也没办法,这玩意上能打野猪下能抓坏人,把人打得两眼翻白还好意思先一步躺下讹人,能文能武还不要脸,谁敢跟她硬干啊? 没想到这次,居然还能给他们带东西? 了不得了,这是周扒皮发饭,黄世仁开恩,一个个顿时就摩拳擦掌的激动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是从首都带来的,那肯定是好东西! 天老爷,那可是首都! 连刘大婶都惊住了。 她顿了一下,难得有些结结巴巴的:“给、给我的?” 宋软一脸肯定地看着她:“是的,大家都有呢。” “诶嘿,诶!”这会儿刘大婶一点不觉得宋软脸上的笑容怪异了,白给她东西,还是首都来的东西,宋软就是笑成一只黄鼠狼,那都是最好看最水灵的黄鼠狼。 “小宋啊,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啊!” 刘大婶激动的直搓手。 不仅是她,周围的人也情不自禁的一直在搓手,咋一眼望过去,就跟宋软身边围了一群两腿站立的特大号苍蝇似的,那压低了的嘿嘿嘿的笑声,和苍蝇的嗡嗡声更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像。 宋软也不客气,张口就指挥道:“婶儿,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放进去吧,我今天收拾收拾,明天在大队部的礼堂给大家分。” 刘大婶当即就撸起了袖子,跟人猿泰山一样,把自己的胸脯拍的乓乓响:“没问题小宋,你放心,我一定小心的给你放好,绝不会磕坏里面的任何一点东西!” 其他人也兴致勃勃的上来帮忙,举着宋软的大包,乐颠颠的像是举着饼干渣归巢的蚂蚁一样。 看着兴奋的大家伙儿,宋软再次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谢谢大家,大家伙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大家都来啊,记得每个人带把椅子来,嗯,茶缸子也带一个。” 大家伙儿激动地龇牙咧嘴的:“哎呀呀,哎呀呀,你放心吧小宋,我们指定都来。” 也有人提出疑问:“带这些干啥。” 宋软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有人率先怼了回去:“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听小宋知青的就是了,给你东西还叽叽哇哇,不行你别去了。” “那不行,爬也要爬过来!”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句,大家都哄笑起来。 现场一片欢乐融融,那叫一个人民群众的大和谐。 宋软在中间笑得像朵花似的。 第157章 好事咪咪 看着大家其乐融融的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兴奋地叽叽喳喳猜测究竟是什么好东西,村道上一片呱呱声,很是热闹。 首都的好玩意儿! 嘿嘿,嘿嘿,嘿嘿,他们都不敢想。 宋软听着大家的猜测只是笑而不语,脸上挂着神秘又和善的笑容地把这群兴奋的搬运工送出去,脑袋在一边微微点着,像是在认同又像只是礼貌,就跟那后世那劈腿成八爪鱼的渣女似的,你以为她冲着你是在回应你的爱意,实际上人家那是不拒绝不承认不负责,企图温暖每一个人的海王の微笑。 当然了,现在这群即使已经见过不少世面,但还没亲身打过如此高端局的乡亲们哪里能认出到这样糖里藏刀的王者的操作,一个个就跟那人迹罕至的湖里的傻头鱼似的,争先恐后腾腾腾地往人家的鱼钩上挂。 宋软脸上也挂起了开心的笑容。 远远地望过去,反正是一片知青与乡亲们和谐相处的大团圆的场景。 宋软送走了对明天一片期待的乡亲们,把门一关,开始处理剩下的事。 她这一趟毕竟也是往外跑了一个来月呢,又是大包小包地回来,总是要收拾一下的。 驴棚里的好事耳朵灵,一下就听出了宋软的脚步声,在驴棚里哐哐哐撞门,还一边“嗯哼嗯哼”撕心裂肺地大叫,看上去就跟斗牛场里狂蹦乱跳的疯牛要破门而出了似的,duangduangduang就要往外面冲。 宋软一开门,好事又一下子消停下来,毛茸茸的驴头从里面急切但优雅地探出来两个长耳朵故意钓人一样地一抖一抖,水汪汪的黑眼睛看着宋软,发出明显夹过的声音: “嗯~哼~~~” 就跟后世那个经典视频一模一样: 开门前:嗷嗷嗷,给你丧彪大爷我开门。 开门后:嗯嗯嗯,我是咪咪呀~ 好事咪咪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刚才隔着门的那一段粗矿破锣锅嗷嗷也是能叫宋软听见的,正急切又娇滴滴地地把脑袋往宋软脖子边直拱,很有一种小别胜新婚的黏糊感。 宋软被它拱得有点痒,一边忍不住笑,一边把它的脑袋拨起来,好事不乐意,抖着两只长耳朵要再次蹭上来,眼见着就要伸舌头舔了。 不是,这是和哪只狗学的啊? 看着好事嘴边还残留着的豆饼沫沫,宋软当场就要吓变形了,惊恐的两只手拽住它的驴耳朵,就像扒拉着一辆失控的摩托车一样:“别别别,住嘴!” 别住嘴? 好事当场把自己的嘴巴子努力地朝着宋软更进一步地伸了伸。 这世上没有舔不到的人,只有不够努力地驴! 它伸伸伸伸伸!!! 宋软谢谢它的厚爱。 好一番折腾,宋软终于从好事的热情中挣扎出来,抱着它的驴脸想要说一些常见的惯性的话: “一个月没见,好事你瘦……呃,你,你,嗯,瘦了啊。” 宋软看着好事明显比以前壮且高了一圈,连脸上的毛毛都掩不住的丰腴,整人顿了好一会,才艰难地说出那句违心话。 而且不只是胖了,整个驴被收拾地比以前干净了十倍不止,身上的毛毛像是被细细地梳过似的,每一根都透露出盘条亮顺的光,连脖子上的铃铛都被擦得锃光瓦亮,胸口那块白毛毛一点沾灰的样子都没有,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炯炯有神,一眼就能看出是被人好好照顾一点委屈都没受的。 好 事这段时间每天肚圆嘴鼓的,踹门的蹄子都比以前大一圈,这会儿倒好意思嘤嘤嘤柔弱地叫着撒娇了。 是的是的,呜呜呜,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都瘦了。 一人一驴相对着睁着眼说瞎话,怪道不是一家人(驴)不进一家门呢。 腻歪了一会儿,宋软打算继续干正事了。 毕竟离开了这么久呢,屋子里也许落灰了,屋顶上也许积雪了……呃,什么都没有。 宋软打量着自己的小院儿,小院那叫一个干干净净亮亮堂堂,被人收拾得利利落落的——可比她自己待的时候整洁。 宋软走到柴房去,发现柴火都被按照大小形状分门别类地码得整整齐齐,连树枝弯着的方向都齐刷刷敬礼似地朝向一处,最外面还有一小堆已经被提前劈好的柴,独立而规整的堆最外边,十分方便人取用。 宋软看着比她卧室还整洁的柴房,莫名有点不敢迈开想进去的那只脚。 这个柴房干净得看上去耗子进来都会找块抹布把自己的脚印拖干净了才会走。 在火车上躺了几天几夜没洗澡一身臭味儿的她,怎敢玷污如此干净无暇的它。 宋软肃然起敬。 她很轻易就能推测出这一切出自谁手——毕竟她只把自己的家里的钥匙给了隔壁宁远一个。 怎么说呢,有一种公孔雀把自己的每一根羽毛都擦亮堂了,向心上雀努力展示以求博得好感的样子。 宋软看着自己一尘不染的柴房,震惊了一会儿,然后走到里面的厨房去。 又被震惊了。 怎么说呢,她以为柴房已经是脱胎换骨了,没想到厨房还能更进一步! 现在的厨房怎么说,就是像是被塞回娘胎回炉重造,还托关系找到女娲大人让人家把胎儿重新捏了一遍似的。 橱柜上被擦得溜光水滑地反着窗外的天光,边边角角——甚至连底部与墙角的贴合线都没有一点残留的黑迹,光溜的像是好事从头到尾伸着大舌头舔过似的,里面的瓶瓶罐罐都被按照大小整齐排列,整齐地仿佛里号令一声,这一排能瞬间齐刷刷给你敬一个军礼似的。 还有盘子碗筷,宁远还心灵手巧地用藤条编了置碗架,保证一眼望过去,每一个盘子都有镜头,任由宋软挑选。 灶台边挂着的丝瓜瓤和竹刷子明显是新的,抹布被洗干净了,四四方方地叠在灶台最边上的角落上,正和和四方的角重叠,宋软硬是从一块破烂抹布上看出了矜持之气。 玻璃窗更是被踩得透亮,也得亏现在是冬天没有雀儿,不然怕是会叫这些眼瞎的小东西撞成丹顶鹤。 厨房里似乎才被用艾草熏过,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更叫人觉得洁净。 妈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房子托给田螺姑娘了。 妈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救了田螺姑娘的命。 啧啧,看看这窗,看看这水缸,看看这……宋软正对着窗明几净的厨房啧啧感叹,突然听见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嗯,田螺姑娘来了。 ——会上门来找她的也就那么几个,隔壁孙婆子声高气壮的像个气势恢宏的喇叭,韩珍珍活蹦乱跳像要跳栏似地duangduang拱,虎头小分队叽叽喳喳的像清晨的麻雀儿,反正是各有各的死动静,这么讲文明懂礼貌的也就宁远这么一个,是个稀罕物,可好认了。 宋软一开门,果然看见许久不见的宁远,不知道有没有特意收拾过,反正衣冠发型都很整洁,像个刚刚绵绵细雨中沐浴过的小白杨似的。 宁远的眼睛看见她,明显地亮了一瞬,连呼吸也快了两拍,然后努力稳住,把手中的水桶往前送: “这会儿长途车上也不好梳洗,你坐了那么久的车,应该已经累了,我就擅自帮你烧了水,你、你别客气,先用着吧。” 热气腾腾的一大桶水,在冰天雪地里蒸腾着袅袅的白汽,像是云烟一样绕着捅边,给人湿润的暖意。 宁远急着把水送过来,忘记给脸上围了围巾,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脸上被冻出了浅浅大的红晕,像是胭脂的小姑娘一样,眼巴巴的地看着宋软。 宋软:…… 嗯,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那些打篮球的男生被送水那么嘚瑟了。 不是,这谁能顶得住啊? 看看看看,多贴心的绝世小可爱! 第158章 宁远:人无他有,人有…… 宋软接过了宁远的水,宁远肉眼可见地开心了不少,就是那种,整个人周围都蹭蹭发光的状态,仿佛能看见一颗一颗的小星星在他身边雀跃地蹦跳的欢喜。 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怕宋软一桶水不够用,贴心地说:“你把你家的水桶给我,我那里还烧的有,再给你提一桶过来。” 他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语速有点急地补充道:“你的水缸里的水是干净的,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现在这缸正好是昨天新换的,要是烫了你可以直接掺里面的水。或者你想用艾叶洗吗?我那里还有一点。” 这会儿的医疗条件并不发达,农村地区还有众多从以前流传下来的土方子横行,有的也确实有几分功用,比如拿艾草水洗澡可以散寒缓解治疗感冒,正巧会儿这会儿宋软才从城里吹了一路的冷风回来,场景还挺适配。 宁远这段时间又给宋软用艾草熏房间,又是给宋软的外墙编艾草网子,他又不是大地之母能源源不断地产艾草,自己囤的老早就用完了,剩下这些都是从他叔大队长那扒拉来的。 要知道大队长家里还有王雪这个战斗天史天天家里蹲呢,那味道可比宋软家重多了,宁远是连夜鸟悄地摸到他叔家去,一叶不剩地打包回来的,把大队长吓得以为自己家里遭贼了。 定睛一看,这贼还挺特别,别的一毛不动,艾草一根不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贼今年打算复活屈原呢往死里整贡品。 啊呸,现在不让整封建迷信,什么贡品不贡品的,呸呸呸。 大队长即使止住了自己不科学的思想,但是不妨碍他对宁远吹胡子瞪眼的。 这小子,还没嫁出去呢,就这么天天搁家里扒拉,一看就是个倒贴货! 宁远好歹也是大队长看着拉扯长大的,大队长把他当成了半个儿子,看见自己的儿子这么哐哐倒贴,一副不值钱的样子,龇牙咧嘴得简直臊得慌。 别说找宁远要,他路都没敢往宁远家走一步。 生怕叫外人误以为宁远的倒贴软耳朵样是随了他——都是放屁,他虽然在炕上老被自家媳妇踹下来,那都不算,他平时在家地位绝对是这个(举起大拇指.jpg) 最主要他好歹是个大队长呢,现在又升东风大队实权一把手了,是有包袱在身上的! 宁远目光炯炯地盯着宋软,热切的样子仿佛只要她一开口,就能连夜把自己家抄了送过来。 宋软:“谢谢,但是艾草就不用了。” 她确实有点累了,不想弄那么麻烦。 没有被麻烦的宁远有点点失落地轻轻吐了一口气,眼睛又一亮,小心翼翼地说:“那,那我帮你把炕烧好、被子换好?” 怕宋软以为他考虑不周到做事不细致,她人都回来了还不给她提前收拾东西,宁远声音有点急地解释道:“你走的那些天我没有进你的卧室,怕不太好。” 宋软看了他一眼,笑道:“没事,你都可以进。” 反正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稍微有点出格的,她都收好了,也不怕他看见什么不合时宜的。 但宁远不知道啊,他还以为宋软这是信任他呢,这会儿连耳朵都红了,隐隐有烟从耳朵边上冒出,连带着声音都有些结巴:“好、好的。” 怼精系统阴阳怪气地在宋软的脑海里扭成了一条会跳舞的蛆,一边“海草海草随风飘摇”地疯狂扭动,一边拉长了调调: “咦惹,还,你~~都~~可~~以~~进~~~” 那叫一个一咏三叹。 宋软:…… 这完蛋玩意儿,真会破坏气氛。 怼精系统没等来哄哄反而被嫌弃,气急败坏地把自己屏蔽了。 宋软:…… 这边洗澡一般是从厨房里隔一个小间出来,一是离烧水的灶近,不用提着水走来走去,二是毕竟是室内,边上还有连通的火墙,不会在冬天冻着。 这样其实都还是比较讲究的了,更多的人家连小间都不隔——废那砖石干什么,把其他人赶走,直接在厨房里洗就是了,反正现在大家都闲的很,尤其到了晚上洗澡的时候,没什么必要的理由一定要留在厨房里的。 ——有理由也不能在人要洗澡的时候赖在房里不走,你这是什么狗屁花花肠子理由?你要发射原子弹啊就差那一会儿两会儿的功夫? 更有好些人,夏天的时候直接把水桶摆在院子,从中午晒到下午,直接用晒暖了的水在院子里洗——一般都是男人和孩子——也是很常见的。 这年头,一柴一火一砖一瓦都是很重要的物质资源呢,能省就省。 宋软在厨房搭的小澡间,还是找大队长专门修的,最主要是修了地漏,洗澡水可以直接从预留的洞口流到外面去,省得还要搬着大澡盆 子出来倒水,还要担心泼湿了屋里的地面。 这会儿也方便了她,没有那些麻烦收拾事,她洗完后一身轻松地从厨房里走出来,然后就看见卧房里的炕已经被暖烘烘地烧好了,屋子里一片温暖,炕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个盘子,咋一看上去很简单,一碗炖鸡蛋,一盘葱油饼,一盘茄子炒肉末。 但实际上还是能很轻易地看出做饭人的用心,先不说那碗嫩嫩的像镜面一样的炖鸡蛋,就拿那盘葱油饼来说,明明可以一叠摞着的煎饼,偏偏被分成了两摞,一叠是煎得嫩嫩的,看上去软呼呼水嫩嫩的葱油饼,一叠是煎得有些脆,外面还有一圈焦脆壳的葱油饼。 宁远第一次给宋软做葱油饼,拿不准她的口味,于是软的脆的各做了一半,就是担心不和宋软口味叫她受委屈了。 这话传出去了,要揍他俩的人能从东风大队排到公社拐个弯再排回来——葱油饼这样又是油又是面粉的金贵玩意儿,软一点焦一点的还能把人吃委屈了?她那嗓子眼金子做的啊?! 但宋软是这个蹬鼻子上脸的矫情玩意儿,她觉得宁远干的相当不错! 正想张嘴夸夸,宁远又隔着抹布端着一罐咸肉粥过来了。 他小心地将粥罐端到桌上,看见已经坐在炕上的宋软,有些忐忑地收回手:“我想着你做了那么久的车,可能不太有胃口,外面又冷,就煮了热粥。”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低——毕竟他以前送的大部分是饼干面点一类,这还是第一次着正儿八经地给宋软做一顿饭呢,要是没发挥好,他会不会以为他是那种四体不勤的没用懒男人啊? 他想着想着,有点紧张起来了,又补了一句:“因为想着快点弄好,所以只是简单地炒了几个菜……” 但是宋软很捧场——张嘴等吃的哪儿来的那么多屁话?她顺手将人拉到炕上坐下:“这还是简单做啊,我闻着就觉得香,你这手艺可真不错啊,现在像你这样心灵手巧的男孩子可不多。” 宁远就跟那听见号角的战斗鸡一样,腾得一下就挺胸昂头,连脖子上的羽毛都骄傲地张开了,只是鸡冠(额头)有些红。 “宋,宋同志过誉了。” 宁远整个人斗志昂扬,心下决定回去后好好锻炼、更加精进自己的厨艺,一定要远远甩开其他人! 要做到人无他有,人有他优! 第159章 二合一大队长,我给你们带了好东西!…… 还别说,宁远的手艺着实不错。 就拿那碗咸肉粥说,看上去不错,吃上去更是相当可以。粥米浓稠,被闷得粒粒开花,配上被煮得软烂得几乎化开的咸肉,以及宁远专门用来点缀的葱花,白红绿三色交织,很是好看。 一口下去,已经融化粥汤里的香气充满了口腔,暖呼呼地顺着喉管流下,整个人由里到外地暖和起来了,宋软连喝两碗还意犹未尽:“你的手艺可真不错!” 宁远就像那得到太阳抚慰的绿植一样,身上每一片叶子都“腾”一下舒展开来,又像后世植物大战僵尸的向日葵一样,身边的花瓣摇摇摇,眼见着就要蹦出个小太阳来。 他欢喜地主动接过宋软的碗,又盛了满满当当的一碗,小心地递给了宋软:“那你多吃一点。” 也得亏这是半流体的粥,要是大米饭,宁远能给她盛一个尖尖的坟包,压实了再堆着一个坟包出来。 这一路上宋软确实没怎么吃好,再加上她被强身健体丸改造后林黛玉秒变鲁智深,一顿饭能吃能吃“十斤精肉,细细地切做臊子,一点肥的都不要,全部浇在面上”,接过来就是一大口。 有了前两碗打底,这一碗宋软拱地不像饿了十天的野猪进食了,粥在嘴里停留的时间久了一点,更加细致地体会到了粥原本的滋味。 又抿吃了两口,才发现绿色的不是葱花,居然是被切得细细碎碎的青菜。 “这个青菜吃起来好新鲜啊。”她有些惊讶。 怎么说呢,都没有一点地窖味儿! 宁远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用一种小狗打猎回家后邀功的神情、欢快地摇着小尾巴对她说:“对的,这是我在屋子里琢磨着种的小青菜,刚摘下来的。” 宋软这会儿是真的心服口服:“你可真厉害,这样的巧的点子都能想出来。” “还种了一些蒜苗,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拿来来炒咸肉吃。” 宁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欢欢喜喜地说:“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种!你还有什么喜欢吃什么菜——蘑菇?韭黄?我都可以试一下。” 那兴致勃勃且热烈积极的样子,仿佛只要宋软一点头,能把自己的炕拆了给她搭菜架子。 宋软:!!! 她连忙按住这只急切要把自己家的洞打成隧道方便她过路土拨鼠:“也不用那么多……对了,我给你带的了礼物!” 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土拨鼠不动了。 土拨鼠眼巴巴地看了过来,整个人的脊背都不自觉挺直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但是头暴露了诶内心,诚实地向宋软那边偏着。 宋软从炕上爬到炕边,翻出最上面的大包,先把那几张“携友同行”的照片拿出来,那张在动物园拍的她左右手同时带了大队长和宁远两张条幅,姑且算个大合照,后面还有她在长城、天安门拍的一些,她又专门挑了一些标志性的地点,单独拎他们的横幅各自找了两张,主打一个VIP单独体验。 这世上再没有比她还贴心的人了! 软の骄傲.jpg 这会儿取照片虽然要几天,但她毕竟在首都待了个把月呢,都不用花钞能力加急,直接等几天就取到了。后面嫌弃有些照相点有点远,她懒得走,遂直接找了招待所前台婶子的小孩儿滴滴代拿,首都的小孩儿也很好糊弄,两块蛋奶饼干就答应了,她孩儿兵小分队在首都发展了出新下线。 宋软走到一处,在一处留下火种。 除此之外,她还拿出了一些首都的特产,比如说风干的烤鸭,比如说茯苓饼,比如一些老字号糕点,也就是现在温度低,一路天然冷冻到这里还没坏,考虑到人家才给她做一桌子好菜好饭呢,宋软难得良心发现没把那一桶冻豆汁端上来。 宁远抱着大包小包,像个猛然塞了满怀的土拨鼠,眼睛圆圆的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鼠)都是懵逼的。 能够看出,这这只土拨鼠最喜欢的还是宋软给的那张照片,俩爪子捏着紧紧的,白玉似的指尖微微摩挲。 宋软在心里吹了个流氓哨,哟哟哟,真可爱。 当然了,她要脸 ,没有直接说出来,面上还是一派的正气凛然。 她是这正经人来的。 在配上随口哄的两句甜言蜜语,可把宁远哄得够呛,看上去下一秒就要为宋软征战沙场士为知己者死了。 宋软把盘子里的饭吃了个七七八八,正要放下筷子,整个人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宁远一下就坐起来了,急切的按住宋软:“我来我来,你歇着吧。” 宋软这个懒开花的东西,平日里就不是很喜欢希望这种家务活,天天哄着系统给她刷锅洗碗,这会儿有人主动请缨,当然乐意轻松,一边把碗递过去,一边假模假样地说:“那多辛苦你啊。” 宁远:“不辛苦!” 把自己屏蔽的怼精系统这会又冒出来了、 【哟,今天不要我给你洗碗了?】 【那~~多~~辛~~苦~~你~~啊~~】 那掐着嗓子一波三折的调调,往脸上抹把粉就能上系统101大舞台唱戏去了。 这个也是她的洗碗主力军,可不能得罪。 宋软熟门熟路地给这个在她脑海里面跳着脚阴阳怪气地系统顺毛: “哎呀呀,你之前帮我洗了那多次碗,这不是怕你累着吗?” 怼精系统虽然炸,但是很好哄,闻言止住了话头,半信半疑地说; 【真的?】 “那比真金还真!” 宋软一边说,一边顺手花了0.5个怼精值给买了一个棒棒糖,看上去很是真心实意的样子:“之前要不是你,我都不敢想我每天下工了会有多累!” 怼精系统斜着眼睛看了一下粉红色的棒棒糖,觉得有点丑,但是还是接过了嘎吱嘎吱地咬着。 一边咬一边说: 【哼,最最好是这样】 要不说那些男人喜欢去贤惠的媳妇呢,宋软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想。 饭热菜香炕头暖,吃完了四仰八叉往后一倒不用自己收拾,要到后世还有手机电视机解闷,多么美好的日子啊! 宋软舒服地眼睛眯了起来,宁远小可爱甚至还贴心地从外边儿洗了个两个冻梨在盆里化着端进来,看上去要不是冻梨主要是用来嘬汁的,甚至想削皮切片地喂到宋软嘴边,惬意的宋软想要抖jio。 宁远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又给好事喂了粮食,一切都弄好了,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现在回去吧蒜苗弄好了,明天给宋同志炒咸肉吃。 他在心里计划着,顺手给宋软关上了门。 这会儿风还冷着呢,别把宋同志吹病着了。 真的是眼睛不知道被什么玩意儿糊了,他也不想想,就宋软那个一顿吃一桌的饭量,牛都不一定吃的比她多,哪儿有这么弱不禁风。 这会儿宋软已经啃完了一盘冻梨,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 这几天在火车上,她是从早睡到晚,这会儿天色也还算早,她实在是睡不着。 宋软在炕上骨碌过来又骨碌过去,硬是没骨碌出一丝睡意,眼珠子一转,坏水就从眼角眉梢冒出来了。 哎呀呀,哎呀呀,她这刚刚回来,不得拜访拜访她在这的最大靠山?再说了,明天她约了那么多人在大队部的礼堂里分礼物,也算是个大型活动了,不得给大队一把手汇汇报汇报? ——这都是正事! 正事!! 宋软这样一想,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翻起来,趿拉着鞋子窜下来,挺胸昂首地走到外边放豆汁的打通边上,“当当当”敲下一块。 豆汁冰从中间裂开,那一股死鱼烂虾拌死老大爷的味儿就冲上来了,宋软没忍住yue了一下,嫌弃地把这块豆汁冰放到一个大碗里,然后从自己的特产堆里随意地巴拉巴拉,随便找出来一点,夹胳膊下出去出去了。 特不特产的不是很重要,主要是她出去个把月回来不得先看看一把手啊,对啊,在华国,得讲人情世故得嘞! 宋软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人情世故”,一边贼眉鼠眼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怎么说了,笑得跟黄鼠狼似的,一看就没安好心思。 宋软挺胸昂头,整个人理直气壮地踢着正步走出了门。 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 好事在驴棚里大吃特吃,见到此场景把脑袋往食槽里一埋,耳朵一抖一抖的,仿佛吃的无比认真,一点都没察觉到宋软的动静似的。 半点看不见宋软刚回来时的那副黏糊糊的亲密之态。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看这饲养员就是不安分,这才回来多大一会儿,又要出去招猫逗狗了。 好事嘴皮子啪嗒啪嗒地动了动,嫌弃地摇着驴头。 那宋软能看着这头驴这样清闲看戏? 上去就是一个拉脖子,连拖带拽地把驴拖了出来——也就得亏这会儿的豆汁还是冰块状,不然在这样的大动作下估计能被泼得一干二净。 好事胳膊领不过大腿,小驴拧不过成人,嗯嗯愤怒地叫着但无济于事地被宋软拖了出来,驴蹄子在地上画出一道长长的白线。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它要告到中央!告到中央!!! 好事气急败坏地打着响鼻,身上的驴毛都绽开了。 宋软桀桀桀地插着腰笑:“告上中央?你就告上天庭都没用!跟我走吧你!” 好事差点当场气变异了。 宋软在路上哄它:“我这是带你去最富裕的大队长家呢,正好他家里也有一头老黄牛,你到时候还能和人家交交朋友。” 要不是看在宋软是自己的饲养员的份上(主要是不敢),好事非当场给她一蹄子。 它一个驴,和老黄牛当朋友有什么用?! 宋软左右看看无人,挤眉弄眼地看向它:“你倒时候就到你牛哥的棚子里等我哈,虽然你牛哥可能在吃饭,但是你不能抢人家的!人家那么大一只,把你踹受伤了我可帮不了你!” 好事:…… 好事:若有所思.jpg 好事:恍然大悟.jpg 宋软又补充一句:“你回来还有饭吃呢,没人动你的,没必要多吃那一口两口的。” 好事勉勉强强不挣扎了,它积极地叫了一声,主动走在前面。 还没快走! 出都出来了,也不能白白就这样回去! 小驴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在村道上响起清脆的声音。 宋软笑了一下,除了那一碗豆汁冰,剩下的东西一股脑装到网兜里面,大踏步追上前面的好事,顺手就把东西挂在了小驴的脖子上。 好事:…… 就知道你这个贼眉鼠眼的两脚兽没安好心眼子!! 它愤愤地在还没开花的冰面上跺着蹄子。 这会儿大队长家刚吃完了晚饭,各 房都回自家屋子里收拾去了,宋软敲门的时候,刚巧在牛棚给牛放完饲料的大队长前来开门。 好事看见大队长手上的干草碎,驴眼一亮,直奔着牛棚而去。 宋软眼疾手快地把它脖子上的东西扯下来。 大队长:??? 宋软面不改色:“好事去找它朋友玩。” 一头驴一头牛,这怎么玩儿啊?不对,它们啥时候交的朋友啊? 大队长不理解,但大队长表示尊重。 大队长问道:“小宋你刚回来,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我吃了来的。”宋软说。 这年头家家户户的粮食都不宽裕,除了那些不讲究的,很少有去别人家吃饭的。 主要是你不讲究,去别人家蹭饭,别人也能不讲究回来,饭点了到你家去蹭饭,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再说,一般那些蹭别人饭的一般是在心里想这,要是被占便宜的人家脸皮薄,这是也就过去了,白赚。但是在东风大队,脸皮薄? 哈哈,他们这地界,耗子都是皮厚的! 东风大队遍地都是卧龙凤雏,反而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就是相互制衡啊。 但那些客套话是对别人,大队长对宋软还真不是假样子,继续热情地劝到:“再吃点吧,正好你婶子刚蒸了粘豆包,刚出锅,还是热乎的,香的嘞。” 宋软吧咂吧咂嘴,突然觉得一路走来肚子确实消化了一点:“那吃点也行。” 大队长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俩粘豆包咋吃不下,老婆子,老婆子,快给小宋捡俩粘豆包来!” 大队长媳妇在厨房里面喊:“来了,来了,小宋,多吃点,不够还有呢。” 然后端出了满满一盆。 他俩嘴一张说得轻松,这会儿的粘豆包又是糯米又是各种豆,一个个还有拳头那么大,多吃几个能把人胀出工伤,也就是宋软,换成别人谁刚吃完饭能吃下这个? 大队长一家都是做了明天吃的。 宋软沾着白糖啃了两个粘豆包,把大队长媳妇夸得眉开眼笑,最后把网兜拿出来:“大队长,这是我给你带的特产。” 虽然是随便拿的,但宋软这个贪图享受的,除了豆汁是是为了专门嚯嚯人买的,剩下的但都是好东西。特色糕点果脯肉干,那叫一个应有尽有,随便拿上一点都是顶顶能拿出手的。 毕竟这个物资贫瘠的年代,二两红糖都只有坐月子的妇人才能吃到的好东西——说不定还吃不到这么多。 大队长一下子无措起来,拿着旱烟杆的手放下,在衣服边上搓了搓:“哎呀,你这孩子,哎呀,这可使不得。” 宋软故作不悦地说:“大队长,你这是干什么,我刚吃了你的粘豆包,你这是想让我吐出来的意思?” “哎呀,你这,嘶,啊呀,小宋,谢谢了啊。” 大队长期期艾艾地接过,嘴里还嘟哝着“太花钱”一类的话。 “老婆子,再给小宋拿两个粘豆包。” 他左右想不出家里有什么好的,打算再给宋软灌点吃的。 看上去恨不得拿根管子插到宋软喉咙管,上面接个漏斗灌下去。 “不了不了,真的吃不下了。”宋软连连摆手,粘豆包确实好吃,但是太黏了,她嚼得脑仁疼,算了算了。 她赶忙拿出那几张“携友同游”的照片,“大队长,你快看照片。” 大队长的视线一下子就移不看开了,他看着自己的名字和天|||安||门,在一起,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抖着手把照片接过来,看上去很是珍重。 大队长媳妇也凑了过来,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也激动起来了。 “啊呀呀,哎呀呀。我这也算是去首都逛一圈了啊!!” 大队长吩咐媳妇:“把这照片粘到咱们屋头里去。” 大队长媳妇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心接过,连连点头:“好,好!” 现在的人民,对首都有一种敬仰的朝圣之情,虽然人没有去,但是看看也好啊。 大队长暗自感动了好一会儿,再次看上宋软的时候 “小宋,你是个好孩子啊。” 好孩子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除此之外,我还给你们等待了一个首都最著名、最好的东西!!” “这是首都人民的日常生活的代表,是饮食文化的特色,是外地人去首都必吃的特色菜!不吃这样,就相当于白去了首都!” 宋软这么阿巴阿巴胡天盖地一顿扯,别说大队长家里人了,就是一开始不屑坐在一边的王雪都凑了过来——她也没去过首都呢。 宋软捧了她精心呵护的豆汁冰碗。 在暖炕的烘烤下,冰块已经化成了水,重新变成了一碗灰绿色的水。 宋软热情地招呼着:“快再拿几个碗来,一人尝一口。” 虎头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厨房里:“好的小宋姐姐!!” 第160章 味道和我上次和孙婆子…… 前面有提到,宋软带的豆汁冰块已经炕的烘烤,已经在碗里重新回归液态了。 但是,炕毕竟只是炕,不是锅,也不是烤架,它建造的目的是用来给人取暖,而不是送人当场去西天取经的。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能叫豆汁从冰块化成汁水已经是搭配上边上火墙的超常发挥了,碗壁摸上去还是冰冰凉凉的,并没有很热。 宋软有点担心这样的豆汁会影响到口感,找大队长媳妇要了个盖子,把豆汁碗塞到炕洞边上烘着。 哎呀呀,她可贴心了嘞。 明火这么一烧,豆汁很快就热乎起来了。 力图还原豆汁的原汁原味.jpg 但是,东西,尤其是食物,一加热,味道就会跟被催化了似的,四散开了。 原本正歪歪斜斜躺在炕上的王浩一个鹞子翻身弹起来,瞪着一双眼睛惊恐对王雪脱口而出:“姐,你和孙婆子干架的味儿还没散干净啊?” 王雪:??? 这会儿距她和孙婆子的战争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因为太过刻骨铭心,王雪一下就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整个人脸上一整青一阵白。 “你放屁!”王雪暴跳如雷,“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可能是我?!” 王浩下意识脱口而出:“对啊姐,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这不会是被腌入味了吧?这怎么办啊这?” 王雪气得尖叫,上去啪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你再胡说八道!你再胡说八道!我看你鼻子有问题!” 王浩挨了一大嘴巴子都还尚且能习以为常,听见王雪后半句,不能忍了,抗议道: “我鼻子没问题!你闻这味,屋子里就是跟被屁崩了一样!你没闻到,不是你制造的,就是你鼻子有问题!” 别说,你这么一听还挺有道理的。 连自诩见过大风大浪、对什么都能见怪不惊的大队长都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 王雪气得嗷嗷的。 宋软把已经烤热的豆汁端上来:“应该是这个味道,这就是首都的特产豆汁,气味有点特别。” 此话一出,正在和弟弟干架的王雪都愣在了原地。 东西都还没被骗到对方嘴里去呢,宋软赶紧描补忽悠:“哎呀,这是人家的特色,就跟湘省的特色臭豆腐一样,大领导不也说了,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一样一样的。” 虽然其实两者并没有什么联系,但这年头人们对大领导那是发自内心的敬仰,稍微沾上一点边的东西,都会觉得它们会发金光。 一众人很容易就被宋软忽悠住了,甚至还多了一点猎奇的期待。 刚好,虎头已经带领着自己的弟妹们重新回到了屋里,笑嘻嘻地从厨房了抱来了一堆碗杯。 其实这会儿的人没有这样讲究,一家子人轮流用两个杯子,男的一个女的一个,都已经是讲究了——资源紧缺的年代,哪儿有那么多心思搞那么些折腾事? 像是去田头送水,一般就只带一个大水壶,一大家子就着盖子轮流喝,那也是很常见的。 但是,大队长家毕竟富裕一些,又是正式猫冬的时候有精力有空闲,最最最重要的事这可是首都的特产,给它多一点额外的牌面也是正常的 所以全家没有人对此产生异议,就是最斤斤计较的王二嫂白芳芳都没有说什么。 她还在心里盘算着呢,宋软一个年轻丫头手也不一定准,她一会儿得好好看看,可不能叫她给别人倒得多,给她倒的少,那她是肯定不依的。 这可是来自首都的稀罕东西,她这辈子指不定吃不到第二回 了,要是比别人分的少,那不是她吃了大亏! 再说,她得省下来一点,也叫娘家侄子开开荤见识见识。 或者她一会儿看着小丫小武他们,一群半大孩子,没必要吃这么多好东西。 白芳芳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一双精明的吊梢眼紧紧地盯着宋软分豆汁的手 灰绿色的豆汁被均匀地分到每一个碗中,白芳芳精明地在宋软在倒她那碗的时候弄了点动响出来,宋软手一晃,她那碗里多了一层。 她嘴角露出狡猾的笑意。 宋软看了一眼正沾沾自喜的白芳芳,嘴角也露出了一点神秘的微笑。 豆汁很快被分好,大队长一家抱着虔诚的态度小心地把豆汁凑到了嘴边,郑而重之地抿了一口。 嘿嘿嘿,没想到他们这些山嘎达里的泥腿子,有朝一日能吃上首都……yue!!! 大人们还好,一脸的呆若木鸡夹杂着五彩斑斓的黑,但还能勉强靠自己成年人的毅力稳住,小孩子们可不行,一个个就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窝肩膀皱脸的,看上去像是一只只脖子缩成一团的烧鸡。 还是没成年就出来打工的那一种。 该怎么形容这个味道呢 有一点变质酸菜的酸,一股特立独行的臭,还带了一股奇特的粘稠醇厚,怎么说呢。 大队长媳妇当场给大队长一脚——让她回忆起了这死老头子大夏天一身臭汗回来还不洗脚就往炕上一躺,烦死个人! 大家有些不可置信,他们怀疑地相互看了看,首都的玩意,那肯定是好的哇,是不是他们晚上咸菜吃多了舌头出了点毛病,没吃出它的味道? 再吃一口试试? 宋软看着大队长一家相互看了看,然后齐刷刷地凝重一张脸又是一大口。 宋软:??? 啊,别说她从北京带来放了这么久,结果把豆汁放得变好喝了? 对,是有听说豆汁是发酵 做的,讲不好发了这么多天,发到位了? 这怎么行!!! 宋软当场就怒了,低头对着分发完后在碗底汇聚的那一层浅浅的剩下豆汁就是一口。 yue!!!! 没错啊,还是这个难喝的味啊! 宋软干呕一声,放心了,咽下去的豆汁反上劲,又是一声干呕。 她这一声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又像是卸下了什么禁锢,炕桌边上的人此起彼伏地开始干呕。 王雪率先叫出来:“这什么玩意儿这,你不是给我们把首都的泔水带来了吧!” 宋软义正言辞:“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看我刚才不也吃了,什么泔水!这叫豆汁!地道老首都菜!只是地方特色比较浓重,我们外地人不太适应。” 王雪半信半疑,又喝了一口,皱着眉头吧嗒嘴,仿佛以前在哪里吃过但是忘了,这会儿正细细品砸努力回忆起来呢。 然后整个人勃然大怒:“你放屁!!!!” “这还不如泔水呢这,味道和我上次和孙婆子打架还有点像呢!” 这话一出,堂屋里整个人都安静了,不论是不死心正含着豆汁的,还是拧眉皱眼端着豆汁碗凑到嘴边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这段时间一直和王雪同床共枕,睡得脸对脸头对头的王杏儿一口豆汁喷了出来,像一个小鲸鱼似的,正正巧巧碰了对面的白芳芳一脸。 白芳芳脸上像是铺了一层灰绿色面膜,变成了绿芳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0-170 第161章 二合一关心妈,爱护妹,孝死爹…… 但是很难得的,绿芳芳,不是,白芳芳此刻没有在内心各种头脑风暴地计较算计。 别说头脑风暴了,她现在的脑子里就像是包了一包糨糊,一个大字不识得两个的农村妇女,此刻在脑海中居然无师自通地开始思考起了哲学问题。 她是谁?她在哪?她应该干什么? 白芳芳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着王雪,脸上的液体面膜顺着眼皮子滴滴答答,她木然地抹去。 大队长家一片寂静,所有人看着王雪,就像在看一头会跳舞的野猪。 王雪这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尖叫道:“不是,我没有!我没吃!是,是当时溅到我鼻子上,我闻到的!!” 众人一顿,脸上的神色更微妙了。 你看,就算给自己找借口掩护,听上去也没多好啊。 但是为了以后还能愉快地在一个碗里吃饭——主要是为了他们自己心理承受,大家嗯嗯啊啊地点头:“是的,嗯,对,没吃。” 只是潜意识不自觉地就朝边上挪了挪。 王雪看上去都要气冒烟了,摆铁轨上就是一个完美的蒸汽火车头。 但是这个东西吧,不解释又像是默认,解释吧又感觉是在掩饰越描越黑,反应大点还让人感觉是恼羞成怒,一向不服就干的王雪第一次遇到这样进退两难的情况。 为了维护本来就岌岌可危的亲戚关系,大家默契地转移话题,借以粉饰太平。 大队长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这首都人,吃得什么玩意儿。” 真的,他也是啃过树皮的人了,第一次想用歹毒形容一种食物的味道。 放前些年抗日时期,要是给小鬼子做这种东西,那都能被叫一声抗日英雄。 大队长吧嗒吧嗒嘴,还是感觉舌头上一股怪味,摸出旱烟袋干咂巴了一口。 感觉好点了,再吧咂一口。 宋软这会儿舌头还有些发酸苦,在炕上桌上左右看看,摸了一个粘豆包嗷呜就是一口。 压一压味道。 宋软(嚼嚼嚼)(咽下)(再来一口)(咽下):“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各有各的口味。” 王杏儿还没换过劲呢,这一口下去都叫她对首都的滤镜消散不少:“但是这个口味……” 她如shi在喉。 向来精打细算每一粒米的大队长媳妇难得从盘子里拿了一个粘豆包,给这些已经吃过晚饭的一掰了一点:“多嚼一会儿,别一口就给老娘吞了——这不是给你们当饭吃的!” 哇!!!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孩子们一个个眼睛都瞪圆了——没想到哇,居然还能有加餐! 要知道这会儿粮食不富裕,冬闲的时候多的是人家勒勒裤腰带一天只吃两顿饭的,大队长家好一点,数量上有三顿,但是分量当然不如干农活的时候多,只能叫每个人吃个七八成饱,就这,都已经是村里少数了。 所以即使这会儿虽刚吃过晚饭,但即使是饭量最小的小孩子们,也没有吃不下的意思,一个个珍惜地拿着被分到的那点粘豆包,跟一群小山羊似,用门牙小心翼翼地磨着咀嚼。 小孩子们好哄,这会儿欢欢喜喜地接过意外之饭,乐得牙花都龇出来了。 本来喝的就只是剩下的那一点刚够沾湿嘴皮子的量,又拿了粘豆包压了,宋软这会儿好多了,在炕上叭叭叭地接话:“在苏城那边,扣肉都是甜的。” 扣肉都是甜的?? 大队长一家人齐齐地啊了出来,眼珠子又大了一圈。 扣肉怎么能是甜的啊? 虎头想想那个味道,一张小黑脸皱得和野猪皮一个样。 肉诶,多金贵的东西诶,不如给他用白水煮着吃! 想到白水煮出来的肥嘟嘟的肉,切成大大的片,就那么一口咬下去,他的哈喇子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众人看着他一脸小馋猫的样子,哈哈哈地笑起来。 虎头难得有点害羞,一抹嘴角的口水,回头扎到妈妈身后去了。 他还怪精明,在躲到妈妈身后时候还把手上的碗放到了他爹身边。 嗯,不能给他妈,他妈还要奶小妹妹呢,万一把奶吃成了这个味儿那小妹妹不是完了。 还是给他爹吃,他爹吃不坏。 王老大:…… 你可真是心疼你妈,爱护你妹,就是孝死你爹了。 小武小军眼睛一亮,腾得一下子就窜到他们娘身边,趁白芳芳没反应过来,咵嚓一下就把自己的豆汁倒了进去。 “娘,你不总叫我们把好东西留给大牛哥嘛,这可是首都的特产呢,我们都留给他。” 小武看着端着碗怯怯不敢上来的小丫,从炕上膝盖行两步窜到她身前,劈手躲过,反身一个灵活走位三步上篮,完美地把小丫碗里的豆汁扣到了他们妈妈的碗里。 白芳芳:“……” 她横眉竖眼想拧这俩小兔崽子的耳朵,但手才蠢蠢欲动地抬起来,那边大队长媳妇已经目光沉沉扫了过来:“老二家的,你又扣小武小军的东西给你娘家了?” 白芳芳的气焰顿时一虚,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哪,哪儿能啊妈。” 大队长 媳妇的眼光像刀子一样在这个拎不清的儿媳妇身上刮了一遍,直把人看得缩脖子窝脑的宛如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这才气怒地收回了目光。 小宋还在这呢,总不能当着一个小姑娘的面吵这种鸡毛蒜皮,吓着人家了。 她看着另一边低着头一动不动装死的二儿子,心头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没用的眼瞎东西,遇见事了就跟个烧鸡似的一窝脖,好像跟他屁关系都没有似的,越看越是心烦。 她反手把自己手上的豆汁倒进了他的玩意,皮笑肉不笑地说:“平时少吃了些是吧,今天多吃点。” 王雪左右看看,把自己碗里的豆汁倒到了王浩碗里:“吃!” 她言简意赅。 几个碗里豆汁翻倍的倒霉蛋愁眉苦脸地艰难地把碗凑到嘴边,只觉得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在抗拒。 但是现在的人是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的。 就这样说吧,他们宁愿浪费自己的命,眼一闭心一狠,往嘴里就是一怼一灌。 “yue!!!” 不大的堂屋里,听取哇声一片,不知道还以为这寒冬腊月的,青蛙集体不冬眠了在大队长家欢聚一堂开趴体了。 王老大一个五大三粗的壮年汉子,此刻都被逼出了星星点点的泪花:“首都的人也不容易啊。” 王老二真心实意、发自内心地点头附和大哥的话。 怪道人家是首都人呢,这能吃苦的精神,谁比得过啊? 不仅是他,老王家其他人看上去很有同感。 宋软看上去乖巧又无害地仰起了白白净净的小脸:“那叔婶们还吃吗,我屋里还有一大桶呢,专门给大家带的。” 大队长一把年纪了,此刻跟个弹簧精一样腾地一下竖了起来,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点过激,勉强按耐下来:“不用了不用了,还是给其他没吃过的乡亲们吧。” 王家人齐齐点头,从没有过这么万众一心团结一致众志成城的时候。 生怕这头点的慢一点就被抓过去喂屎了。 白芳芳深明大义:“对对对,咱们是干部家庭,哪儿好意思和乡亲们抢东西啊,嗯,呃,这种首都来的好东西,咱这些在地里刨食的怕是一辈子都刨不出来,还是给大家多分分吧。” 你别说,要是辛辛苦苦在地里一年,结果刨出这些玩意儿,那真是像想过下一年的心情都没有。 真的,人生都无望了。 宋软很是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后,宋软和大队长说了明天借用大队部礼堂分东西的事。 “多大点事!”大队长大手一挥,只要不是让他们吃这种恐怖玩意儿,用就用。 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明天一定不去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个意思在他脸上几乎一览无余。 不仅是他,屋里头所有人都是这个意思。 最爱折腾、最喜欢贴着小宋姐姐的虎头这会儿都有一点目移。 小宋姐姐,虎头下次,下次一定给你捧场。 这次、这次就算了吧。 这怎么行!她明天还准备了别的节目呢! 宋软清清嗓子:“是这样的,我这次去北京,我之前听说咱们大队挖草药的时候因为不认识,所以被收购员糊弄,这次去首都,我专门留意了一下,买了本相关的书,想着可以给大家讲一讲。” 东风大队能有这么多事,都是闲的,都给她学起来! 大队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真的啊?” 别看一天天耷拉着脸给东风大队的卧龙凤雏们调节鸡毛蒜皮的时候宛如晚娘在世,但他都快把冤种两个字顶头上,仍然兢兢业业不漏参每一次调节,也能看出他其实也是个好领导了。 原本被豆汁折腾的半死不活的这会儿都精神了,整个人身上都充满了感动的光辉:“小宋,你是个好同志啊,你是真的把咱们大队放到心上了啊!” 宋软骄傲地挺起胸:“对啊对啊,我也是这样想的。” “呃……”大队长一时都语塞了。 一般来说,正常流程不应该是被夸的不好意思害羞之类的推脱两句“哪有哪有”,然后夸的人坚持说你太谦虚了/你就是这样的,来来回回在纠缠一下,最后被夸的人再表面不好意思实际上很开心地认领。 就跟塞红包似的,俩大人不得进行一番推拉舞蹈,激烈的甚至把人往门外赶,被赶的人艰难但坚强地把红包从门缝飞镖似地丢进来,这才走完整套流程吗。 哪儿有对方一掏红包,你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衣兜撑得比麻袋还大,还积极地叫叫嚷:“塞这里,放到这里!” 不过现在大队长对宋软的好感度那是upup直达喜马拉雅山,滤镜开得比后世八十老头装正太还大,还觉得宋软这样可真是个敞亮人。 “对,小宋你就是这个!” 大队长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宋软抿唇一笑,又露出一点期期艾艾的忐忑模样:“但是,明天是第一次,我有点担心……” 大队长大手一挥:“小宋你放心,我们明天一家子都给你去镇场子去!我和他们说,你只管讲课就行了。” 大队长媳妇也连连点头:“对对对” 两个最高的当家人都这样说了,其他人当然也只能应合——不过这一次他们是没有半点不愿。 没办法,这个年代穷啊,一年到头在土里能刨出的东西就那么点,能多个进项,当然是好的。 一群被豆汁折磨得两眼无神的人此刻眼睛放出狼一样精亮的光。 而且宋软都说了,明天要给大家都讲课,那别人听完了认得出那些草药挖去卖钱,他们这些没听认不出的,不就亏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 他们东风大队,就没有舍己为人的根! 但是想到那难喝的豆汁,他们的脸扭曲了一下,王老二灵光一闪:“小宋妹子,今天我们已经喝了你这豆汁了,明天就不分了哈,村里其他人还没喝过呢,留给他们。” “对对对。”其他人忙不迭点头,脑袋都快舞出残影了。 宋软在心里快笑死了,但是面上还是一片的正经,故作迟疑:“啊,那要是明天别人都喝,你们干坐着,会不会不自在?” “绝对不会!” 吃了四份豆汁的白芳芳最为激动:“小宋你放心,咱别的不说,脸皮保证厚!” 大家齐刷刷的,比士兵喊号还整齐。 “让他们多喝点!”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整个屋子里静了一下,像是有什么思路被启发,灵感腾一下就来了。 “对对对。” 原本对宋软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王雪这会儿都暂时放下了矛盾,主动毛遂自荐:“我可以帮你给大家分这什么……臭汁!” 她要给孙婆子家打一盆!一家子贱人!贱出原型了都快! 王雪咬牙切齿。 “人家叫豆汁。”宋软为其正名,“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麻烦了。” 笑死了,这么上好的折腾别人的机会,她干啥要人代劳啊。 她心满意足地拍拍屁股向大家告别。 第二天一早,宋软难得起了个大早,叫好事背着书和卷子,自己小心地端着特意加热过的、热气腾腾的豆汁桶——她怕好事走不稳,给她把豆汁给漏撒了,多浪费啊,这每一滴都要进人嘴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大队长早早地开了礼堂的们,把话筒之类的都弄好,还贴心地在边上放了一盆碳火——可别把小宋这样好的同志冻坏了,那可了不得。 他勤勤恳恳地像一只黑乎乎的老蜜蜂。 来的人很多,这也并不叫人意外——白给的东西,还是首都的东西,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好面子的不好意思要宋软一个小姑娘的东西,但是来看看热闹总还是可以的。 小媳妇大婶子没有这个顾虑,乌央乌央的就来了,手上拿搪瓷缸,胳膊下夹着小马扎,马扎一放,一边坐着,一边和老姐妹们叽叽喳喳地畅想着一会能拿到什么好东西。 “诶呀呀,没想到俺们泥腿子还能得首都的东西呢。” “可不是咋的,我盼一晚上了。” 大礼堂里满满当当都是人,空气中都是期待、快乐且热切的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又过了一回年呢。 虎头被爷爷指使着从家里提了刚满上的暖水壶,看着这群欢欢喜喜的婶子奶奶们,小小而稚嫩的脸上是一派的已经看透的清醒——这流程他昨天自己亲身走过了。 乐吧,乐吧,昨天他还没喝小宋姐姐那臭汁的时候就是这样开心的,保证你们一会儿就乐不出来了。 虎头淡然地像是看破红尘的小和尚一样。 第162章 撕伞行为 在前面吊着的那根看上去十分香甜的胡萝卜的刺激下,东风大队的这群平常能上九天扑腾、老天第一他第二的卧龙凤雏们的眼力劲被开发出来,这不,宋软这才刚走进门,就有人殷勤地帮着她把桶提到了前面的台子上。 有人帮忙,宋软当然不为难自己,她把挂在捅壁上的勺子取下来,一只手举着,一一只手叉腰,看上去很有一番意义风发,仿佛手上的勺不是勺,是统帅千军的指挥棒似的。 指挥官看着底下乌泱泱抬着头看她的乡亲们,像是在看着一群可 以让她可劲糟蹋的猪崽子一样。 猪崽子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们即将要被灌潲水了,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扎堆乐呵呵地咕噜咕噜地交谈,见宋软看过来,还专门把手上的搪瓷缸子拍一拍扬一扬,像是在饭点踹盆催促的猪一样。 帮忙的人也好奇地眼珠子一直往桶上面瞟——她这么积极地上来帮忙,就是为得到这第一手情报,不然没好处谁干啊? 他们东风大队的人,就没有那舍己为人的根! 你说好心的小宋,哎呀呀,这不是后头迁徙到他们这的好苗吗,那词儿怎么说的,对,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嘛,他们这黑山黑土,长不出这么纯白心眼的人。 因为怕这一路上来冷着了,宋软在桶上盖了盖子,边上还裹了一层毛巾,帮忙的人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闻了闻不出,但里头沉甸甸的重量到底是好奇 帮忙的人眼珠子都要翻过去了也没看出这一桶究竟是什么,终于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探头探脑地问出了口。 “小宋啊,这一桶里面是什么啊?” 提着水壶来倒水的虎头正巧听见这那人发出的疑问,在心里嘀嘀咕咕,是什么,是一口蹬腿两口升天的臭汁! 你现在就问吧问吧,一会儿就嘴都张不开了。 虎头的小脸上满是沧桑。 但是因为小宋姐姐的面子,他强忍着没有说出来,只是把开水瓶放到了台子的另一边:“小宋姐姐,这是我爷爷要我给你打的热水。” 宋软摸了摸他的脑袋,笑意盈盈地说:“谢谢虎头呀,咱们虎头可真能干。” 小宋姐姐的手软软的,身上香香的,声音轻言细语,对着他笑得好好看,还温温柔柔地夸他,从小生活在“干哈”“别逼我削你”“能不能干”等粗狂语言环境中的虎头当即两眼就冒小星星了。 之前还因为豆汁心里有创伤,连带对升官也有点如避蛇蝎,这会儿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东西不好喝,但又不是小宋姐姐做的,小宋姐姐也只想带回来给他们尝尝首都的不一样的味道,吃不惯是他们的问题,但小宋姐姐是好心的啊。 虎头这样想着,对宋软的摇摇欲坠的滤镜重新装了回去,还重新给她加了一层美颜。 对,小宋姐姐是好姐姐,要怪只能怪豆汁,它干啥长这味! 虎头完成了对自己的洗脑,主动当发言人回复那个正好奇摸着捅壁的村民:“这里面是豆汁,有点像豆浆,但味道一点也不一样。” 他脸上的神情扭了一瞬,看上去有点难以言喻的微妙:“嗯……听说首都的人挺爱喝的。” 豆汁?那是什么?没听过 但是问的人又不愿在虎头这个小孩子面前刨根问题——这不是显得他还没一个孩子见识多吗?于是收了脸上的好奇,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哦(↗)(↘),原来豆汁啊!” 然后一边点着头,一边背着手往人群中走。 她那群老姐妹儿在她上去的时候就死死关注那边了,见情报员回来,蛄蛹一下围上去,呱呱呱呱地说:“什么啊什么啊,里头是什么东西?” 侦察兵不愿在虎头面前露怯,难道就愿意在老姐妹们面前承认自己其实屁都没看到? 那不行!人活一张脸! 于是把虎头的话整理整理,加上自己的理解推测,一本正经地说:“是从首都来的好玩意儿,叫豆汁,跟咱这豆浆有点像。” 这样听起来似乎有点普通,那人搜肠刮肚挤了挤,又加了两句:“但是和豆浆完全不是一个味儿,首都的人老爱吃了。” “首都的人都爱吃,那肯定是好东西!” “哎呀呀,活了一辈子了,妹听说这豆浆还有别的味儿啊?放了糖?” “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人家这是首都的人弄得,肯定比咱机灵。” “说的也是,要不说是首都的人呢,豆浆都和咱这山嘎嘎不一样,你们说,这会不会是以前皇上吃的?不是说皇帝就在他们那边吗?” “哇,没想到咱这些泥腿子还有这样的口福啊。” 大家都会对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抱以最美好的想象,再加上对首都人盲目信任的滤镜,大家齐齐吹捧起来,各种奇妙的猜测堆塔似地往上堆,那叫一个越吹水越心动,眼见着就要冲上去围着宋软瓜分第一勺了。 村里之前做杀猪菜大家一起分,她们也是很有抢菜经验的。 边上竖着耳朵听他们交谈的其他人也是一个摩拳擦掌,短跑争夺赛看上去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台上的大队长拍了拍话筒,“喂喂喂”地开始试音。 听着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在礼堂中响起,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大家静一静啊。”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分个豆浆还要静一静,但毕竟是大队长,大家在底下蛄蛹了一阵,还是乖乖安静下来了。 “咱们村的小宋同志可确实是把咱们大队放在心上了,自己去首都,还不忘我们大队,听说咱们大队因为不认识药材被人欺负,还专门买了相应的药书,要教咱们认药材呢——这么好的同志可不多啊!” 要是一般的人,保不齐这会儿已经害羞地两颊通红扭扭捏捏低头,但宋软那哪是一般人,她昂首挺胸,就像一只下了蛋的、公鸡中的战斗鸡一样:对对对,就这么宣传她。 多夸点,她爱听。 嘿嘿嘿。 不过大队长的重点是要大家好好上课,夸了宋软两句之后,继续展望美好未来:“等大家伙儿学会了,春天来了咱们以后就可以自己再采药材去收购站换钱了,也是多了一条赚钱的路子啊。” 这话一出,大礼堂的人齐齐的发出惊呼,夹着大家激动的询问声。 “真的咧?” “天老爷,这也太好了!” 没办法,这年头实在是穷啊,大家在地里从年头干到年尾,抛开吃穿嚼用,一年能纯落个十块二十块都是很好的年景了,而且因为时代原因,除此之外他们几乎没什么赚钱的路子,但又是一大家子人,即使再节省,总也有这样那样的支出,日子那叫一个捉襟见肘。 一年到头吃不上几个鸡蛋——这是要留着换柴米油盐的,不干活的时候勒着裤腰带一天就吃两顿——省下来的粮食留着农忙活重的时候吃,更是连病都不敢生——看病不要钱啊? 小感小冒的都是自己咬咬牙挺过去,日子那叫一个紧巴巴。 但毕竟源就那么多,即使再节流,也不过是多攒块儿八毛的事,现在有人告诉他们能赚得更多,能不高兴吗? 至于采药得上山、得花更多的力气——华国人向来 是不怕吃苦的,只要有盼头有希望,他们有一股坚韧狠劲。 “哇,小宋真是个好同志啊!” 甚至还有人对着大队长叭叭:“把小宋选到咱大队,可是最正确的一件事!” 大队长看着底下积极响应的村民们,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 “也就是小宋好心,所以才这样帮我们,她可是义务劳动,什么都没有拿的!你们都给我认真听,要尊重小宋,要是我发现有那不着五六的不好好听还捣乱的,村头厕所的冬粪,你给我挑到春种后!” 大队长严厉地看着下面。 他毕竟是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头人,沉着脸的时候还是很有威慑力,底下原本嗡嗡作响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主要是这个惩罚也确实吓人。 这可是一个相当严厉的惩罚了,现在还没化冻,粪冻得邦邦硬,掏起来又臭又累,化冻后到是好掏了,但是真赶上春种,本来就忙的脚不沾地累的半死,结束了地里的活之后还要去掏粪,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而且被罚过去掏粪的话,工分还比正常的少,狗都不干。 过了一会儿,有胆子大的人接上了话茬:“哎呀呀,咱可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咱肯定听话。” “对对对。”其他人也连连点头,纷纷拍着胸脯保证。 一个头上两根毛的二赖子大声地表忠心:“大队长你放心,我把小宋同志看的比我爹还重。” 周围人哄得一声笑了出来,大礼堂里一片欢乐的海洋。 大队长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小宋先给大家分豆汁再上课,大家都来排队,整齐的!” 大家伙儿老老实实地排着队伍,一张张黝黑的脸上尽是老实与乖巧,从来没有这么配合过。 大队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就说,这么好的事,有谁会不同意呢? 大家伙儿是泥腿子,又不是泥脑子。 然后转向宋软,一张老褶子脸上笑得仿佛金丝皇菊开花了:“小宋,你来哈,小心点台阶别摔了嗷。” 宋软兴冲冲上台,打开了盖子,对着大家伙儿笑得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 小孩子们虽然还听不大明白,但是也跟着一起笑,笑得小豁牙都露出来了,他们跟着大人,蹦蹦跳跳地去看打豆汁。 而且小宋姐姐之前还说,会给他们小孩子单独带特产呢! 小孩子们的笑容在在宋软掏出作业的时候戛然而止。 宋软早不早把从首都带来的练习册拆成一小份一小份单页了,见有孩子跟着大人一起上来,先给孩子们各塞一份。 小孩子:??? 他们一个个小脸都吓变色了,就跟那被切了一刀的见手青一样,当场面色发青。 宋软:“这是我从首都专门给你们带回来的特产,首都的孩子都写这些,咱们可不能比他们差,对不对!” 这年头的集体荣誉重,又是东北这嘎达的人,更又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哪怕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们,也有着自己小骄傲。 听宋软这么一说,下意识就挺起了小胸脯:“对!!” 宋软见忽悠住了,搁哪儿啪啪啪鼓掌:“宝宝们加油!对了,不会做的可以问问你们家里人,不可以丢哦,你们还记得,化冻了你们就要来小宋姐姐这上学的,对吧?嘻嘻。” 她可贴心了,晓得现在的孩子蛮多都还没正经上过学,给的大部分都是很简单的算数题,就是担心他们不认字,方便他们询问大人。 在建国初期,可是有很一阵轰轰烈烈的扫盲班运动,这文盲有没有真被扫干净先不说,但是简单地算术大家伙儿还是认真学了的。 毕竟工分虽然是记分员算的,但要是自己不在心里算一遍那肯定是没那么踏实的,再说,你还有赶场买点东西换点鸡蛋什么的时候,钱总是要自己算的。 算少了整得他们像多不要脸的人——虽然确实是这样,但是在外面还是要稍微装一下的;算多了——他们一年到头才多少点钱呢,不如要他们的命! 就算真的什么都看不懂也算不明白,这年头一个村里乡里乡亲的七转八拐的都有点亲戚关系,问问别的懂的人就行。 宋软:嘻嘻,她考虑得可详细了,再没有比她还贴心的人! 小孩子们:不嘻嘻。 小孩子们的脸拉的比倭瓜还长。 有那机灵的小孩子,看见前头小伙伴的惨状,大惊失色地拔腿就要跑,还没跑两步,被自己的爹妈长手一抓,逮鸡似地抓了回来。 “首都孩子都写的题,你赶紧上去!” 没逃脱的小孩子们脸上的表情就跟死了爹妈一样,伸手接作业的时候动作无比的慢,一双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宋软,想叫这个黑心肠的女人改变主意。 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小心思的宋软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是还想要吗?但是我不知道有没有多的诶,这样吧,那你们先站在这里等一下,等我给其他人发完了,还有剩的就再给你们好吗?” 小孩子们:!!! 他们就跟那炸了毛的鸡崽团一样,一把接过作业就跑,跑得就差四肢爬行了,看上去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 大人们还有些不满:“这些孩子,真是的,明明是好事啊,跑什么啊。” 但是很快,他们就不这么想了。 大家都知道,上课,从来都不是什么很让人愉悦的活动,尤其是必须认真听不能走神讲小话的,那更是一种直击灵魂的疲惫。 更别说宋软念的《赤脚医生手册》还是专业性比较强的,那是一点趣味都没有,大家伙儿一开始那是斗志昂扬,听到一半就两眼发直,只觉得宋软嘴巴一张一合,一连串单个字都晓得,合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话的语言就流了出来。 大概是这么一个场景: 宋软精神勃勃:“首先,我们来认识一下最值钱的草药——人参。” 底下众人腾地一下直起腰,一双双眼睛发亮:他们就爱听值钱的! “人参作为咱东北三宝之一,有着相当的价值,它属于多年生草本(巴拉巴拉五百字) 众人点头,别得没听懂,但是值钱! “人参的枝叶形状具体如下(巴拉巴拉三百字),主要长在(巴拉巴拉两百字),功效是(巴拉巴拉七百字)” 众人努力跟上节奏,啊,长得还挺复杂,努力记.ing “采摘的时候要注意(巴拉巴拉八百字)” 众人的眼睛已经有点发飘了,觉得自己像个漏斗,宋软在台上呱呱讲,他们在台下哗啦啦漏。 “采摘回来后可以直接去收购站换掉,但是如果想要自己当个传家宝,保存炮制的方法也要注意(巴拉巴拉六百字)。” 众人此刻两眼已经发直了。 宋软她不仅对着书念,还发动系统给她整理资料,不仅介绍如何识别、挖掘草药,还例举了一些常见的小毛病比如喉咙痛、咳嗽之类的,可以用什么草药治,满满都是干货。 也真因为都是干货,大家都知道这是好东西,于是拼命往脑子里塞,但是本来就不擅长这个——他们要擅长读书还种什么地,早进城了——就跟那本来口干舌燥的人死命往嘴里塞压缩饼干似的,噎得直翻白眼。 宋软讲得有点口干,端着大队长给她泡的茶吸溜了一口。 人嘛,两眼发直灵魂出窍的时候,一般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做出一点小动作,比如玩玩手指摸摸脸,这里抠抠那里抓抓,主打一个用行为动作消磨难熬时光,但是这会儿大家手上都端着杯子呢,看见宋软吸溜,于是也下意识地就端到嘴边喝一口。 卧槽!!!这什么怪味儿!! 一个个就跟嘴里被塞了癞壳宝一样,眼睛鼓出来,嘴巴哆嗦着,但周围人挨着人又不能吐,喉咙咕咚一声,整个人看上去都要灵魂出窍了。 众人嘴里喝着老大爷胳肢窝味的泔水,啊不,豆汁,听着台上宋软呱呱呱呱呱,豆汁的酸 苦味仿佛从舌尖直达灵魂,仿佛整个人都没有活着的气息。 大部队的礼堂里那叫一个佛光普照。 每个人都一副清(sheng)心(wu)寡(ke)欲(lian)的圣贤模样,就连大队长,一张国字脸,都听成了囧的模样。 宋软这个缺德玩意儿,举着个话筒,看着底下众人心死如灰的表情,那是越讲越快乐,越想越嗨皮。 她还主打一个零零后(前世版)老师撕伞行为,经常隔三差五讲一半了突然停下,随机点人提问:“我刚才说的这个草药,保存的时候要注意什么?” 被她抽到的人都麻了,支支吾吾地站起来,平日里也是个横行大队的人物,这会儿弱小可怜又无助。 周边的人那是低头的低头,目移的目移,别说本着乡里乡亲的情分提醒了,生怕动弹一下叫宋软这个煞神注意到。 最后宋软宣布下课的时候,所有人发自内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像喷涌的地泉重开压在上面的石块,像被猎人抓住的野鸡被解开了翅膀上的枷锁,像你挤一个熟了的痘痘,白色的脓噗呲一下飙了出来,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轻松和愉悦。 原本打算就直接拖着身心俱疲的身子、站起来赶紧撒开腿四散奔逃的,一转眼看见宋软抱着手臂站在台上似笑非笑,一双眼睛乌溜溜在四处扫,像是在说“我倒要看看谁第一个走的”,整个人霎时间就顿住了。 灵魂深处的本能让他们缩回了要逃跑的jiojio,乖巧地站在原地。 有那思路活的开始呱呱鼓掌,伴随着殷勤的夸赞声:“小宋老师讲得好!” “对对对,讲得好,讲得好。” 一瞬间,整个礼堂充满了热烈得几乎掀翻屋顶的掌声,歌舞升平的近乎虚伪。 宋软满意地点点头:“大家回去好好消化消化今天的内容,以后我路上遇见你们谁了,随机抽查的啊。” 热烈的掌声一瞬间戛然而止,礼堂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这样一副表情: 啊???什么玩意儿啊??? 第163章 二合一这和把狼招过来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样子的全队补习班也并没有像正儿八经上课那样天天开,一是这就宋软的个人恶趣味,啊不是,是宋软个人无私奉献的义务劳动,没想把自己整得像上班一样朝九晚五劳心劳力。 二是这片土地虽然肥沃号称宝库,但就算是国库都是有限度的,更何况草药的生长也需要特定的环境和条件,不像杂草似的一长一大片,这边长得多的也就那么十来种,几节课的时候足够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叫村民够苦不堪言了。 本来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每天只要挥挥锄头干不动脑子的力气活儿就行了,现在猛地叫他们上课抽背,就跟要逼僵尸跳霹雳舞似的,那叫一个艰难。 当然,僵尸被逼跳舞很痛苦,但你要不是僵尸,是一边看僵尸跳舞的观众或者是摇铃铛的,那会很开心。 为难自己叫人抑郁,为难他人叫人精神,别人的痛苦是搭建自己快乐的最好基石。 她们缺德的人就是这样的。 但是对于僵尸们,划掉,对于村民们来说,虽然学习很痛苦,但是你要是让他们别来,那又是万万没有人会同意的。 他们东风大队的人熊是熊了点,但又不是蠢,这用屁股都能想明白对他们来说是个好事,还不用出钱交学费——这是最主要的——谁会傻不愣登地把好处往外面推呢? 而且眼见着就要开春化冻草长树绿,第一波的草药也要跟着露头了,要是因为不认识错过了,叫别人得去了,他们半夜能懊悔地把大腿拍断。 大家就这样一边痛苦,一边一节不落地上了每一节。 主要是宋软这人有伞是真的撕啊,什么“课前回忆上一课”“课中开火车”之类的操作玩得那叫一个利落,一个村儿都在这,大家伙儿都看着呢,你要是回答不上来多丢人啊。 小孩子们也被抓过去听——本来喜欢漫山遍野疯的小孩子就是捡山货的主力军,更何况大人们自己听得两眼发花,能愿意小孩子在一边玩得潇洒? 去,必须去! 当然了,他们不会直接这样说,他们一般都是义正言辞地对着自家崽说:“小孩子多学点知识好,而且小宋老师倒时候也是你们的老师,你先去混个脸熟。” 小孩子们:垮着个小狗批脸.jpg 这么上了两节课,宋软在东风大队的名声不说是人嫌狗厌,但也力压大鹅和疯狗,荣登“农村三霸”之首,也有那人觉得小小一个村儿的排名不能体现宋软的战斗力,暗搓搓地把她和大兴安岭林子里的众多野哥们排名比序。 他们这还有一个顺口溜,叫“头猪二熊三老虎”,可别误会,这不是对这三种动物实际战斗力的排名,而是人类在野外遇到这些动物的时候,这三种动物对人类危害程度的排名,野猪原本凭借其凶狠锐利的獠牙、坚韧厚实的猪皮、以及一被招惹就和人不死不休的耿头脾气位居榜首,但是! 现在! 大家私下里嘀咕,这个榜首合该让给宋软坐。 时代在发展人类在进步,现在的杀伤力最大榜单就该是“头宋二猪三熊四老虎”! 正好现在是冬闲,大家伙儿有事没事就喜欢坐在一起嘀嘀咕咕唠家常,这个顺口溜像瘟疫一样飞快地扩散开来。 宋软有时候路过别人家墙边还听见里面有大人在训斥小孩:“还哭是不是?再哭我找你小宋老师去!倒时候叫小宋老师给你布置一大堆作业,你敢错一道,就把你绑起来吊门梁上,用鞭子狠狠地抽!抽得你血糊淋漓,屁股都不敢沾凳子!” 这年头不像后世,家家户户都只有一个娃娃,看得比什么都金贵,老师敢动一下家长嗷嗷就冲到教育局举报去了。 这会儿计划生育还没全面落实开来,尤其是农村地区,家里的孩子少则三四个多则七八个,再加上本身物质条件就不是很好,又忙于繁重的农事,养孩子就跟那喂鸡鸭似的,到饭点了每个人“嘬嘬嘬”给口饭,饿不死就成。 本身就养得糙,再加上因为自己没有什么文化,所以对身为“文化人”的老师有一股盲目的信任和崇拜,要是听说自己的孩子在学校被老师打了,回到家都不用问原因,抓起藤条先给自家崽子抽一顿再说。 宋软就听见里面原本正嗷嗷哭的小孩一个倒吸气,哭腔还没散去就戛然而止,发出了一声鸭子叫一样的嘎声,然后嘎嘎声变小,打起了一抽一抽的哭嗝儿。 宋软在门口流露出邪恶的笑意。 她插着腰运了运气,背对着风向防止自己呛到,扬声道:“对,小宋老师那专门囤了紫药水和红药水,倒时候藤条泡碘伏,边打边消毒。孩子你放心,保证好的快不发炎不化脓!” 里面的对话猛然一静,然后那小孩的哭嗝儿声一顿,紧跟着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锐爆鸣声。 然后宋软就听见了一阵忙乱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声音,然后是门哐当一下子被带上,那力量之大,站在院墙边的宋软都隐约感受到了院子墙壁的颤抖。 那里面的家长本来还想和宋软搭两句话打配合的,见此情景一声卧槽,怒吼着咆哮道:“你个小毕崽子把门给我摔坏了!” 宋软嘎嘎嘎笑着事了拂衣去,不带走一丝云彩,但留下了一地的哭声。 农村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她这段话早上才放完,下午就飘到了东风大队每一个角落。 好哇,家长们吓唬小孩们的素材更新了! 别说,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抽小孩子都还想着善后呢,细致人啊。 他们就只会折了藤条就抽。 就是他们自己听着也怪瘆得慌的,还好打的不是他们。 家长们一边想着,一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至此宋软在东风大队的名声,就跟那山上会叼孩儿的狼、半夜会吃小孩子心肝的一样,不说能把人吓得爬墙就走吧,止个小孩儿夜啼还是绰绰有余的。 俨然已经成为东风大队新任无冕之王,狗看了她都摇着尾巴低头走,鸡遇见她都恨不得“咯咯咯”地立正敬礼。 那排场,那场面,啧啧啧,扎根基层二十年的大队长都没有呢。 放别人身上可能还会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宋软那必然是一点不自在都没有的,她路走得比什么都昂首挺胸。 对对对,就这样宣传她!她不害羞!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但暴风雨是当然没有的,别说暴风雨,就这段时间,东风大队打架斗殴、鸡啄鹅拧的热闹场面都少了,整个大队弥漫着一股被知识的浪潮翻来覆去来回抽的疲惫。 死气淡淡的,很安详。 有些村子看上去还活着,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等到春来化冻正式开学,宋软要正儿八经在村小上课,因为时间不够忍痛结束了这段课程后,几乎所有村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啊不是,是痛惜地表达了自己的遗憾之情。 一转头,脸上的褶子笑得比刚犁过的田坎还深还清晰。 啊哦哟,他们一大把年纪了,是真的不适合上课啊,还是叫孩子好好学吧。 至于孩子们痛不痛苦——学习哪儿有不苦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小宋老师,我的孩子就拜托您了,不听话尽管打!一定要他们好好学! 反正刀只要不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总是明事理的。 毕竟是上头领导特批拨的款,东风大队的村小学是按照几个大队联合小学的规模建的,都能赶上公社的小学了——别的不说,一个年级能有一个单独的教室! 要知道这会儿很多学校都因为房子不够,常常都是两个年级的孩子挤在一个教室,给一个年级的孩子上课的时候另一个年级的孩子就上自习描红练字这样,对此还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复式教学。 所以学校一建好,不仅东风大队本队的孩子,周边也有不少大队把自己的孩子送了过来,尤其是对面的青山大队,因为队里养了羊群有点家底,送来的孩子尤其多,甚至有不少是从公社小学转回来的。 ——都是学校,在哪里上不一样?东风大队这不仅近,还便宜许多哩! 这年头,哪家不是精打细算过日子? 整个学校看上去还挺有规模。现在小学是五年制,当时招了六个老师,于是五个老师分别教一到五年级,另一个就负责全校的劳动课和音乐。 三个从村里招的老师被分配到一、二年级和劳动课,三个知青负责教三到五年级,宋软因为她的赫赫威名,在众望所归中荣获五年级教师之位。 这会儿老师少,一个年级能配一个老师已经是很富裕的安排了,所以没有再细分,一个年级一个班,一个老师啥都管,也就是教全科。 不过这会儿全科也没几科,劳动和音乐还被分出去了,算下来也就是国文、算数、书法和思想品德,也就是语录。 宋软带的也算大孩子了,比起一二年级的小孩子来说,上课坐得住,也更懂事些了,没那么皮——也可能是因为宋软第一堂课就当众掰断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棍的缘故,反正大家都乖乖巧巧的很配合,宋软带的还算轻松。 嗯,主要是当老师了不用下地干活儿,这么一想更轻松了。 而且宋软好歹只是当了老师不去下地,他们这学校的劳动老师,操作那才叫一个厉害,直接把学生们带到他家里的菜地里“搞劳动”。 也就是现在主要是集体劳动,一家也就那么一两垄菜地,要是再过个几年包产到户,怕不是一家子只要在春天买包种子,直接坐等秋天收获。 也就是劳动老师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土著,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是亲戚,不然非给他举报了不成。 总得来说,宋软对现在的小日子还是十分满意的。 每天早上一睁眼,要是时间还早就给自己炒个卤子下碗面条,不早就煮俩鸡蛋从系统商城买一个包子或者馒头装作是自己做的,骑着小驴去学校上课。 就比说今天,她就起得有那么一点早——她算了算,除开吃饭路上的时间还能提前三分钟抵达学校,于是更不急了。 最主要是昨天晚上她刷系统小视频新学了一招,就是迟到两分钟也没关系,倒时候直接板着脸走进去,说“我故意晚来三分钟,就是想看看我们班的同学知不知道主动学习,结果呢?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宋软想到那个场景,嘿嘿笑着给自己打了一个煎蛋,然后把开水倒进去,开始煮挂面。 不过作为一个老师,迟到是不对的。 宋软把挂面捞到饭盒里,但不盖上盖子,就那样端着走出去,熟练地骑在好事背上,把筷子用端着饭盒的那只手的手指夹住,空出来的手拍了拍好事屁股:“走稳点哈,我吃饭呢。” 好事不爽地动了动耳朵,懒得要死的两脚兽,自己少了两条腿不动天天使唤它! 要求还怪多!! 宋软顺手给它驴嘴里塞了一块水果糖。 好事:…… 哼,要求还怪多。 宋软又给它塞了一块蛋奶饼干。 好事:。 要求还……不是要不要求的事,主要它有四条腿呢——比宋软多两个,走得稳是它的天性。 好事哒哒哒哒地平稳启程。 宋软优哉游哉地坐在坐在驴背上,挑着面条塞进嘴里,好事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在村道上响,像是一曲轻快的乐曲。 “宋老师,去上课啊。” 宋软正呼噜呼噜地往嘴里塞面条,突然听见边上传来一声喇叭叫似的大嗓门。 ——这边的人嗓门都挺大的,没办法,这边冬天风声比鬼叫还大,你不大声点根本听不清,而且这会儿的人热情,也没有个手机让他们当低头族,一个个眼神贼好使,隔得远远地就打招呼,一来二去的,就这样练出来了。 人均雷震子。 宋软叼着面条回头,就看见距离她打算一百米的地方,一个脖子上搭着汗巾的老伯正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手上还提着有新鲜泥巴印的锄头,看上去干了一会儿了。 宋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上上下下看了一眼,才发现老伯虽然乍一看上去热情洋溢,但是脚上的步子那是一点也没有遇见熟人凑上来搭话的意思,甚至蠢蠢欲动地向后面转,一脸的紧绷,看上去时刻准备撤退。 怎么说呢,看上去生怕她真的上来和他详细聊聊。 殊不知人老伯现在心里也苦呢,他甚至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就假装老实耕地没看见人不就行了,非嘴贱搭一句,现在好了,小宋老师看过来了!啊!她屁股底下的驴这边走了半步! 这和把狼招过来有什么区别?! 第164章 二合一学校里不能打架———啪!!…… 这是怎么个事?走还是不走啊? 好事有点不耐烦的打了两个响鼻,棕鞭一样的尾巴在后面甩了一甩,整个驴不耐烦地向着那老伯走了两步。 聊聊聊,叭叭叭,这是嘴巴接了喷泉了,哪有那么多话往外冒的。 合着被骑的不是你,你坐着叭叭不蹄子疼。 你叭!你叭!你面对面好好叭叭! 好事哒哒哒地迈着蹄子就要下田坎。 宋软看见那老伯的一张老脸猛地一抽。 怎么说呢,原本就像黄土高原一样沟壑纵横的脸像是被突然之间遭遇了地龙翻身土地撕裂了似的,几乎要裂开了。 从裂开的缝隙里,飘出来一条白底黑字的横幅: 退!退!!退!!! 距离更近了,宋软都能瞧着他穿着草鞋的脚一个劲的往土里拱,草鞋看上去也是饱经风霜有些脆弱,甚至隐隐约约能看见里头正在勤奋动工的大拇指。 看上去很有一副赶紧打个洞,当场遁地逃跑的架势。 这老伯一把年纪安安心心当人活了大半辈子了,估计还是头一回体会到土拨鼠的感觉。 宋软本来想和他好好聊聊呢,奈何低头一看表眼见着要上课了,只能遗憾告别: “是的呢叔,哎呀,我这赶着上课呢,先走了哈,咱回头再聊。” 不客气的说,就那一刹那间,老伯的脸像是一瞬间见被阳光照耀到,脸上“咵”地一声开出个牡丹的迎风招摇,每一天花瓣都快乐地在风中展翅。 “嘿嘿嘿好嘞宋老师您赶紧走吧……啊不是,我是说,别耽误您上课。” 老伯:努力想要表示出惋惜,但是大牙实在是热,露出来透透风。 啊呀呀,现在日子比以前好不难熬,时间过得快,化冻完一转眼就到夏了,又干着活儿呢,能不热吗。 嘎嘎嘎嘎嘎。 当场变鹅.jpg 吓得边上正 昂首挺胸正经鹅差点没给他一嘴巴子。 什么妖魔鬼怪也敢跟它鹅大爷攀亲戚了! 宋软骑着好事都哒哒哒走出一里地了,还能听见身后顺风飘来的嘎嘎声。 要是她现在杀个回马枪…… 宋软蠢蠢欲动,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平静下来了。 算了,她到底是个老师,迟到了传出去不好听。 到了校门口把好事身上的垫子和缰绳都拆下来,叠吧叠吧捆成一团,放一身轻好事到村头各处去溜达,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好事来接她的时候再给它装上。 至于好事一头驴怎么能这么精准的掐好下课时间来接她——人家驴溜达了一天,不要吃晚饭的啊? 反正一头驴也没啥事,来早了就在这里等着呗,它一不上晚自习二不赶ddl的,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而且因为春种的时候,好事为村里也作出了一定的贡献——虽然因为年纪还不大,比不上村里的另外两头作为熟练工的老牛,但白得了一份劳动力,还有什么好挑三拣四的? 总之,村里人对它很满意,好感度upup地涨,也不用担心遭谁欺负拐了去。 就算这会儿正值夏天,漫山遍野都是青翠翠的草,就算草绿成武大郎头上的帽子,能有饼干好吃,能够有糖果美味,能有麦乳精香甜,能有宋软时不时从商场买的转基因水果,不是,优化品种后的水果多汁? 她家好事是一头见过世面的驴,精得一批,一顿饱和顿顿饱,干吃草和吃的好,那还是能分得清的。 宋软迈着优哉游哉地步伐,先去食堂交午饭饭盒。 这会儿的食堂不像后世那样一个月交一次伙食费,到饭点了直接空着两个爪子光个人去就行了,这会儿的农村没那个人力物力,都是要每个学生每天早上自己带米粮来,中午的时候帮着用大蒸锅热一热,囫囵就是一顿。 中午的时候伙房可热闹了,孩子们就能那刚出生的小鹌鹑一样,呜呜渣渣地挤在一起,伸长了脖子从努力从云雾缭绕的蒸笼上认出自己的饭盒,有时候也会发生拿错事件,然后你一推我一推地发生冲突。 宋软把饭盒交到厨房的时候,正好遇见她班上两个磨蹭的学生正用牙在自己的馍馍上做标记,见她进来,手忙脚乱地把饭盒盖上,想问好,嘴里又还包着东西,含糊着哼了一句蚊子声的“老师好”,转头撒腿就跑。 宋软好心地提醒:“跑慢点,还没上课呢。” 那俩同学脚下一滑,差点俩爪子也跟着一起用上,这要底下是个池塘,能给她刨出两米五的水花。 真不愧是七八点钟的太阳,瞧瞧这活力。 宋软一边在心中啧啧啧感叹,一边顺口给他们一人一个小惊喜:“进教室了别急着回位子哈,今天第一节 是国文课听写词语,你俩在黑板上写。” 俩小太阳就像好端端在天上挂着,突然就被后羿当头射了一箭,看上去马上要碎了。 宋软收回视线,原本正笑呵呵看戏的伙房婶子一下子就收了脸上的笑容,态度端庄地接过宋软的饭盒,然后像个地鼠似的,哧溜一下缩回了灶台后面,在边上的柴堆里巴拉巴拉,仿佛里面有什么宝藏似的。 那叫一个专心致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 怼精系统恰到好处的放起了配乐,搭配上它的深情演唱:“这世界总有人忙忙碌碌寻宝藏~寻宝藏。” 宋软:“。” 好了,知道你曲库丰富会搭配、音乐细胞发达了。 你要实在闲得慌不行自己去开个系统演唱会,总在她脑瓜子里不合时宜地叭叭什么。 怼精系统:(╬◣ω◢) 【哼!!!】 高年级的教室在最里面,宋软交完饭盒,一路路过了其他的几间房子,所有屋子里都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因为还没有正式上课,学生们在座位上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嗡嗡的哄闹声宋软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 因为学校的正式开学,之前在冬天暂住学校的被下放的老教授们也从里面搬了过去,大队长给他们了找了以前一个绝户留下的破屋子,将一行人安置了进去。 能在这个年代有个破屋子没人抢,只能证明那屋子实在是破、地方实在是偏。 宋软因为惦记着范校长偷摸地去看了一眼,怎么说呢,那屋子能顺畅无阻地接天地浩然之正气。 房顶被冬天的雪压趴了一半,空荡荡地露出里面的房梁,四处的墙壁也是塌的塌、破的破,春来后四处都长了茂盛的杂草,断壁残垣,西北风刮进来都要流两滴泪。 杜甫住进来了能直接写一首《茅屋莫名其妙直接塌之歌》。 不过好歹有个大体的框架,那些破败的乱石断砖也能重新用作建房的材料,老教授们是被打成臭老九的知识分子,虽然落魄了,但脑子还是在的,一行人每天干完活了就在山上捡点石头木头修修搭搭,就这样摸索着,倒也凑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屋子出来。 宋软没办法给他们送砖瓦玻璃这样的好材料——这搭房子又不比别的,丁是丁卯是卯,你到底用了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村里人都用不上青砖黛瓦大玻璃,你一个放下来改造的倒是用上了,不是一样就能叫人看出有鬼吗? 不过虽然明面上不能弄,但宋软自有一套偷鸡摸狗,不是,暗度陈仓的办法。 比如糊窗的窗纸实际上是两厚层报纸中间夹着塑料膜,比如弄点不招人眼的土砖,瞅着这群老教授老胳膊老腿的怕是不伶俐,大半夜的给他们屋顶铺茅草,隔三差五送点吃的改善伙食……从物质方面来说,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从精神方面呢,这群老教授们的处境相较于放下下放时所有人的避之不及,也有了很大的盖上。 主要宋软拿着《赤脚医生手册》给大家上大课的行为也给大队长一点启发——虽然大家是泥腿子,但是多学一点知识,总归是好的,但是村里几个有学识现在都在小学教书呢,哪儿有功夫? 知青点剩下的知青也识字,但是他们平日里干完自己的活都已经累得三魂丢了七魄,哪儿有精力再给他们上课?而且这又不是正儿八经朝九晚五的工作,大队最多提供两个馍馍当饭补,但这点东西,哪里能叫人看上? 要是再多的话,一是大队没那么多钱,二是恐怕别人又会有意见。 再说,大队长暗戳戳地觉得,就一个大队的人争,连六个名额的老师都没考上,可见本事也就那么回事,哪里值那么好的待遇? 在宋软有意无意的暗示下,大队长灵光一闪——这些被下放的都是老知识分子啊 ! 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他们干活不用给工分的,年末分点粮饿不死就行! 四舍五入这不就是白干! 这么大的便宜摆在面前,名声算个球? 大队长豁然开朗,和其他几个大队干部一商量,都觉得此计可行。 不过考虑到大家伙儿天天干活儿也累,外加别叫这些不要钱的教授变成一次性消耗品了,决定将识字认草药课定为一周一次,就用放学后的学校当上课地点,正好粉笔黑板都有。 这些老教授们又不像宋软那样张牙舞爪桀桀桀笑着恨不得创死所有人,他们本来就是被下放的“牛鬼蛇神”,又经历过批斗,言行浸透着小心翼翼的。 再加上这会儿的知识分子心中多少都有些理想主义傲气和渴望重新获得别人尊重的希冀的,老教授们没想到自己还能重新站到讲台上、还能靠知识获得别人的尊重、证明自己的价值,本来就很珍惜这个机会,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温声细语、循循善诱。 这样和前面宋软疯狂撕伞的行为作对比,原本提心吊胆来上课的村民只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天堂! 天!堂! 一个个感动地差点汪地一声哭出来。 老师啊,好老师啊! 大家感受到了春风般的温暖,再加上周周上课到底也有交流,虽然对老教师们的成分还是有些害怕不敢亲近——不过这也是在这个时代大环境下没办法的事情——但到底不像之前如避蛇蝎了。 而且因为周周上课,就算是榆木脑子也总能记住几种草药几个字,大家干完农活儿后总往山上转转,按照课上教的方法好好保存,攒了一大包后拿去公社上的收购站卖。 收购站的收购员故技重施地想要挑刺刁难给自己捞油水,但是,现在的东风大队的队员已经不是当初那些个什么都不懂的二傻子了,他们现在是识字、晓得好坏的钮祜禄队员! 一群人当然据理力争——嘿,要不说读了书就是好,现在他们都晓用成语了! 啧啧啧(得意洋洋吧唧嘴),他们东风大队的,就是这样的能耐人! 最终,以孙婆子为前锋、刘大婶为主攻、刘二婶为辅助、徐大牙为爆破兵、大队长媳妇为参谋长,外加紧急从街上抓了宋软这个外援、带了韩珍珍这个时不时在边上嗷一嗓子的军犬的东风大队第一军的大获全胜为终。 一行人带着一分不少的钱,回去的步子迈得雄纠纠气昂昂。 有了这一遭,大家学习的劲头更足、对老教授他们的态度也是更加缓和——毕竟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见到钱最实在。 看老教师们一大把年纪的到处捡石头垒墙可怜的慌,有时顺手就在他们的破屋子门口丢下两块板板正正的大石头就走,有的甚至还趁着天黑在门口放上两块自家做的土砖。 在春种各家都开始整理自家菜园的时候,不知道谁还往他们门口放了些菜苗苗和种子,老教授把它们移到菜地里,细心照顾着,前段时间收获的时候,简直是一盆一盆地往下摘,宋软提着满满的篮子给他们送物资,回去的时里面装了堆冒尖的豆角子。 正好隔壁宁远家的豆角也下来了,宁远兴致勃勃地做了豆角饼豆角干豆角包和豆角卷,那段时间宋软做梦都觉得后面有一大堆豆角乌央乌央地追着她跑。 但是总的来说,现在东风大队氛围极好,日子平平顺顺、不紧不慢地过,像是大中午太阳底下被微风吹开一层层涟漪的池塘,粼粼地闪着光。 宋软踏步走进教室,看见原本叽叽喳喳讲话的小孩子们手忙脚乱地赶紧坐好,将课本摆出来,刚才那两个被通知要在讲台上默写的小太阳这会儿正可怜巴巴地闭着眼睛面对黑板,看上一副提心吊胆等待斧子落下的样子。 宋软拍拍手:“大家把默写本拿出来,今天听写。” 同学们齐齐地发出“啊——”的一声,但可能是因为有两个人要在黑板上听写,所以音调没有那么低。 ——也许不会的可以抬头看看呢。 宋软笑眯眯地:“大家把课本都顶头上啊,所有人转过去,在你后桌的桌子上听写。” 同学们:“啊??!!” 宋软拍拍手:“快点快点,大家都动起来!!” 底下的孩子们皱着一张张小苦瓜似的脸,唉声叹气地往后面转,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宋软拖长了声音念:“难以置信。” 啊??? 第一个字就不会写! 那个难啊,是男、南、还是兰啊? 小孩子们一个个抓耳挠腮,看上去像是一瞬间变成了孙悟空的猴子猴孙,身上还长了跳蚤似的。 宋软已经慢悠悠地开始了第二个:“镜——匣——” 啊? 近虾是是什么虾? 小孩子们愁眉苦脸的,咬着铅笔头弱小可怜又无助。 宋软要收听写本的时候,一个个就像许仙要和白娘子分离似的,那叫一个依依不舍。 宋软把本子讲台上一堆,就当看不见孩子们眼巴巴的小眼神似的,愉悦地开始了下一个步骤——对着黑板上的默写开始点评。 嗯,今天又是平平顺顺的一天啊。 在折磨,划掉,上完上午的课后,宋软顺口叮嘱孩子们一句:“拿饭的时候都细致些,别拿错了,也别抢来抢去地摔着,学校里不能打架啊。” 门口传来了一声惊雷似的暴吼:“放你娘的屁!老娘给你脸了!!” 然后是一声清脆的、似乎是手和脸的亲密接触声。 第165章 二合一半校混战 那一声肉与肉的撞击之声,是如此的清脆响亮,把原本正欢天喜地就要往外面冲的孩子们都震在了原地。 宋软:…… 不是,她才刚说完不要打架呢,能不能稍微给她一点面子? 已经有机灵的崽,趁着大家伙儿都不注意,一个箭步冲到了教室门口——VIP观赏位并VIP抢饭位,谁抢谁知道。 机灵崽圆溜溜的眼睛往外面一看,十分积极地转播:“是一年级的叶老师!” 底下的其他小孩子瞬间“啊”声一片,哇哇叫着又凑了过来:“又是叶老师啊!” 宋软看着这群呼呼啦啦一拥而上小孩子们,仿佛看见了一群小麻雀,人小小的,但是五脏俱全,尤其喜欢看热闹,还以扎堆这样的的集体行动为主,配合叽叽喳喳欢快的点评。 门口的孩子们头挨着头,挤的人多了,高一点的就把下巴放在前一个人的头上,相互叠着猫猫,眼珠子亮得像是小灯泡,兴致勃勃。 其实还怪可爱的。 主要都是自己班的崽,而且这年头的学生再调皮也不敢在老师面前乱舞,尤其在教学资源匮乏的农村地区,学生更是尊敬、亲近老师,再加上现在是一个老师负责一个班的包班制,在这种情况下,当老师的看着底下的学生,和看着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反正宋软看着自己班的崽,那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她也跟着凑了上去,嘴里还不忘提醒:“要看的往旁边让让,别挡在门口啊,别挡着其他人吃饭。” 挤在门口的人流蛄蛹两下,听话地分出一条空道来。 果然道一分出来,有的确实饿了的孩子开始面露纠结之色,之前大家都挤在一块儿反正也出不去,看看热闹也行,但现在可以走了,这饭,是吃还是不吃呢? ——肚子好饿,但是打架的是隔壁班的老师诶,这不看也太可惜了吧! 一个个小脸紧绷着,两条眉毛拧着,几乎都要打成麻花了,像是在思考天大的、令人难以抉择的问题一样。 嗯,对于他们这年纪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严肃问题了。 边上的更精一点的孩子看见边上同学纠结的样子,眼珠子一转,怂恿道:“你去食堂拿饭,回来我给你讲你没看到的——顺便给我拿,我的饭盒角角是凹下去的,上面还写了名字。” 那实在饿了的同学一咬牙:“好,我给你拿,你要给我讲!” 精明崽当然满口答应。 很饿崽抿抿嘴,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然后又羞涩地看了一眼宋软,有些害羞地小声道:“宋老师,我也帮你拿吧!” 然后不等宋软的回复,很饿崽已经红着脸一溜烟走了。 宋软装模做样地喊了两声——声音可比她兴致勃勃叫人上去默写的时候小多了——然后就安心地抱着手臂继续看戏。 哎呀呀,她就喜欢这样可爱懂事还淳朴的小崽。 边上其他同学见宋软也站着看起戏,像一曲找到妈妈的小鸡崽一样,啾啾啾地围了过来,还一边七嘴八舌地发表者自己的意见。 “又是叶老师。” “叶老师都和好几个老师打过了。” “没有和我们宋老师打!” “那是,我们宋老师可不是别的老师……” 宋软还以为小崽们会怎么夸她优雅矜持内敛之类的话,正矜持要地勾出一抹笑意,就今天那个倒霉崽子兴奋地扯着破锣鼓的大嗓子嗷嗷叫: “她要敢和我们宋老师打,屎都能给她捏出来!我们宋老师是坠厉害的!!” 宋软:“……” 最终还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谢谢你们如此能看得起我。 其他的小崽子不觉 得,还在那儿兴奋地呱呱呱,幻想着他们宋老师打架时的英姿: “牙给她掰掉!” “脑袋打成癞壳宝。” 呱呱呱,叭叭叭,声音里是几乎是溢出来的兴奋,看上去恨不得她们宋老师能立刻来给她们表演碾压式拳击赛。 宋软:………… 她黑着一张脸,轻言细语地说:“你们要是再这样不礼貌地说老师,老师就让你们尝尝自己变成癞壳宝是个什么感受。” 小崽子们一个个眼睛都瞪圆了,飞快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宋软哼了一声,这才把目光重新投到战场上去。 叶香啊,她记得,就是她家隔壁孙婆子家那个板上钉钉被穿了的知青儿媳,仿佛是被个战斗机穿了,之前在还没上工、和孙婆子他们一家人朝夕相处的时候上怼天下怼地、中间还要怼空气,战斗力十分可观,干架时路过的鸡都要被揪过来扇两巴掌。 宋软趴墙头的时候亲眼看着,当时换芯版叶香和婆婆一家干完且大获全胜后,转头随后抓了一只幸运鸡一边咣咣咣扇耳光一边阴阳怪气地扯着嗓子骂: “不长眼的老东西,饭、饭一把把吃,蛋、蛋一个都不下,还天天耀武扬威到处咯咯哒,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宋软至今还记得受害鸡当时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不过虽然这个换芯战斗版叶香的战力如此强悍,但孙婆子家上到孙婆子本人,下到为军赵为民,也没哪个是吃素的,一家子卧龙凤雏济济一堂,那叫一个热闹。 战斗鸡虽然强悍,但人家毕竟是一家子,打虎亲兄弟,干架母子兵,再加上转业回来的赵为军大小是个干部,所以战绩也是有胜有败,甚至大部分时候处在下风。 也就是这段时间,赵为军拿金条换自行车结果把敌特招来了的事被组织查出来,虽然因为没有找到其他的财宝抓到现行,所以赵为军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再加上转业前毕竟还有点职级,以及一些前战友们的走动,所以虽然被撸了官职还被没收了自行车,但好在人没进去。 毕竟在这个年代,和敌特扯上关系是最敏感的事,没给他直接干到边疆改造农场去,都是赵为军身上的前男主光环的余晖闪耀了。 孙婆子家的最强支柱塌了,整家人都萎靡了不少,尤其东风大队前顶流孙婆子,这段时间非必要都不怎么出去呼风唤雨了,而吴建国却因为这段时间正好入职学校,腰杆子更硬了,敌退我进,成功在孙婆子家称霸。 在外气焰也就更加嚣张,但凡有敢招惹她的,大耳瓜子“啪”地一下就抽上去了,一整个处于东风大队平头姐的状态。 也不知道这次干的是谁。 宋软探头探脑地伸长了脖子。 就见叶香(吴建国版)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拎着田慧妮的衣领,勃然大怒地咆哮道:“田慧妮,你当个三年级老师多了不起,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一天天张嘴着个大嘴找学生要饭,自己班的学生不够你祸祸,还要到我学生头上了!怎么的你是皇上,还要底下的学生给你朝贡啊?” 田慧妮因为这段时间没下地而养白的脸色涨红,脸上的巴掌印根根指印分明,看上去滑稽又好笑: “你胡说什么!这是学生喜欢我,自愿给我分享的,不信你问他们!” 吴建国呸地一口啐在田慧妮的脸上:“老娘全程都看见了,你他妈舔着个二皮脸在我学生面前说那样的话,又还是个老师,人家能不给你吗?!自愿?自愿你妈的二大爷!” 听见这里,宋软的眉头皱起来:“田慧妮还干这事?” 边上的学生围着她叽叽喳喳,可别看他们人小,但是这会儿娱乐少,一帮孩子经常呼呼啦啦一起上山抓鸟下河摸鱼,也不年纪大小,所以也有着自己的情报关系网呢。 一个脑后扎着小辫儿的小姑娘皱着眉犹犹豫豫:“我听小胖说,田老师有时候确实找他们要东西,每次他给田老师分了自己就吃不饱了。” 另一个小男孩争论到:“但是听说田老师平时对他们很好呀,而且田老师是知青,干不了活儿很穷的,给老师分一点饭也没什么呀。” 他还举例道:“你难道不愿意把你的饭分给宋老师吗?” 小女孩被说服了。 她抬头,一双圆圆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宋软,声音软乎乎的:“宋老师,你要不要饭?我给你分我的饭,我奶奶今天给我带了鸡蛋!” 边上的其他孩子们虽然一直目光炯炯地看着那边的纷争战场,但是也放了一半的精力在他们的小宋老师身上,尤其在宋软说话的时候,注意力基本都转回来了。 听见小辫子女孩的话,一个个也踊跃地向前窜,像是一朵朵热情的小浪花,密密匝匝地就围了上来: “宋老师,我的饭也给你吃!” “吃我的,吃我的!” 一些性子急的孩子甚至热闹都不看了,转头撒丫子就朝着食堂跑,看上去生怕晚一点给老师分饭的机会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这顿崽子窜得快得像是脚下踩了风火轮,宋软一下子都没抓住人家。 她大声道:“回来!老师自己带了饭,不要你们饭!” 这会儿的声音可比刚才阻止那要帮她拿饭盒的孩子大了好几倍,可以说是声若洪钟。 ——这个年纪的孩子确实很喜欢老师,积极地想找一切的机会想和老师更亲近一点。 但这绝不是当老师的找学生要东西的理由! 那种只是偶尔换一筷子纯当交流感情的另当别论,但要是天天要、要成惯例了、甚至都要到别的班孩子头上,那这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这是干什么呢,搜刮弱势人群呢?就是放以前的封建社会,这么屁点大的孩子都不用收税! 宋软的眉头拧得死,低头问那个扎着小辫子、像一只小猫一样蹭到她怀里的小姑娘:“田老师是每天都她班上的学生要饭要菜?” 小姑娘懵了一瞬,纠着手指使劲回忆到:“好像,是的哦,但是田老师一般没有一直找一个同学要,前天是小胖。” 那个插话的小男孩这会儿也积极地补充:“前天是小牛!再之前还有猴子、黑柱……” 他叭叭叭叭地说了一连串,像一个电量充足、正在放rap的喇叭。 宋软的眉头那是越听越紧:“那她有没有找我们班的同学要过?” 这话可把两人问住了。 小女孩和小男孩懵懵地相互看了一样,小男孩摸摸鼻子又抠抠脸,抓抓头发,活像是身上突然长了跳蚤,有些迟疑地说:“好像,没有吧?” 小男孩对上宋软认真的目光,觉得自己被委以重任,飞快地扭过去叫同伴:“嘿!树后面那个班的田老师,有没有找咱们班的人要过饭?” 被揪住的同学一个个均摇头。 宋软眼看着每个孩子都摇了头,这才稍稍放下心——也没完全放下,还有一小半去食堂拿饭了,回来还得继续问。 先不说平白无故的突然多了一项任务,宋软看着田慧妮,只觉得整个人都难以理解。 不是,她没穿过来之前,田慧妮还是个女主啊,看着书还是那种心机型的,怎么现在干事这么不讲究啊? 而且她现在好歹也当上老师了,又不是吃不起饭,哪里至于盯上孩子们的三瓜俩枣? 脑子被她家好事踢了? 不能啊,也妹听说她家好事踢了人啊?就瞅着田慧妮这个大肆搜刮的太监德行,要是真挨了踹,不得死死缠上她? 宋软那是百思不得其解。 刚和另一个系统在论坛吵完架回来的怼精系统冷笑一声: 【别想,咱们正常人,哪儿能理解那些智障的脑回路?】 他爹的,翻了以前的发帖记录嘲笑它绑了个软包宿主,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晓得宿主是发展中的人啊?《系统综合素质》和《系统知识与能力》是怎么学的?怎么过的? 虽然把对面系统CPU都骂卡了,但怼精系统尤不解气,气呼呼地反手向管理员举报。 当初它小小放个烟花都被关小黑屋,这能不管? 吊销对面系统资格证! 怼精系统叭叭叭地按投诉按钮。 带四年级班的顾均刚巧从教室里出来,看见自己的暧昧对象遭此欺辱,三步并做两步上去把吴建国一下掀开,厉声呵斥道:“叶香,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还是个老师,怎么能当众打人?” 吴建国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踉跄,向退了三四步,像一团被甩飞出去的湿乎乎的面团一样,啪叽一下撞到了墙上。 眼中当时就腾升了一团团会跳舞的小星星了,转得七荤八素,半响没反应过来。 田慧妮像是突然找到了撑腰的主心骨,一下子直起了腰,双眼含着一包欲掉不掉的热泪,看上去像一朵受了委屈、在风中颤颤巍巍的带雨梨花。 她躲在顾均的后面,小声道:“均哥,是她误会了,我和学生关系好,互相分享午饭,她上来就污蔑我,还打人。” 她猛地抽泣了一下,看上去仿佛受了大委屈。 顾均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算真的是田慧妮找学生要东西,那又怎么样?以前他家里还没受影响的时候,多少人求着给他爸妈送东西呢!他爸妈愿意收,那是给他们面子。 看着田慧妮脸上的巴掌印和楚楚可怜、看上去仿佛只能依靠他的柔弱神情,他心中的豪气顿时被激起,两条剑眉蹙着,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说:“叶香,你给田老师道歉,你……” 被铲在墙上刚刚才勉强爬起来的吴建国:? 他勃然大怒:“老子给你脸了!!” 他一把把袖子抹到手肘上,整个人像个火箭一样,腾的一下就扑上上去,对着顾均就是一巴掌。 “你也找打!” 愤怒之下,他是结结实实抡圆了的,再加上冲过来的加速度,碰通一下扇在顾均脸上,直抽得他像一个陀螺,哗啦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吴建国看着被暴露出来的田慧妮,冷笑一声,反手又是一巴掌:“污蔑你?说你个贪财好吃大嘴乌鸦黑就是污蔑你?你干脆说我诽谤你好了!” 他“啪”地一巴掌抽到田慧妮脸上:“这是‘毁’!” 然后一个转身出了右拳,“邦”地一声锤道田慧妮的眼眶上:“这是‘棒’!” 他拍拍手,插着腰冷笑道:“再让我看见你搜刮我班上孩子的东西,我好好叫你体验体验什么事‘毁谤’!” 主要是他带的是一年级,这个年级的孩子正最崇拜老师的时候,一个个他身边,小嘴跟抹了蜜一样,又是朝夕相处,吴建国穿越前是个天天被老板PUA的牛马,难得有这样的情绪价值,再加上穿越这么久了也都是天天干架,并没有个什么好朋友能给他精神寄托,种种情况综合在一起,难得对孩子们有了那些真心。 妈的,他都还没舍得这样搜刮班上孩子们呢。 吴建国觉得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简直是正道的光,撒在了大地上! 他要是是个电视剧里的人物,现在高低得给他配上个激昂正气的BGM。 宋软怀里的小姑娘“哇”了一声:“叶老师好厉害啊!” 边上的其他孩子们也纷纷点头——他们虽然小,但这个贫穷的年代让孩子们不得不成长,不说明辨是非,但是对自己的利益是否受到伤害,还是有一些本能而敏锐的直觉的。 ——而且他们自己有宋老师,不会对隔隔壁年级、没什么交集的田慧妮有什么滤镜。 顾陀螺这会儿终于止住了旋转,从天旋地转的视线中反应了过来。 他不可置信地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脸上发烫、已经肿胀起来的大包,声音都哆嗦了: “你还是老师!怎么说动手就动手,有没点素质。” “你别逼我打女人!” 吴建国身手敏捷猛地扑了上去,反手又是一巴掌,冷笑道: “癞壳蟆插鸡毛掸子,你在你奶奶这装什么大尾巴狼?还不打女人,你一巴掌差点没给我嵌到墙里面去,我看你只敢打女人!” 当面被这样血淋淋地撕开面皮,尤其周围还有自己的学生、暧昧对象看着,疼痛生出的怒火和恼羞交织。 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整个人就像是一头被炸了尾巴的公牛,鼻孔呼呼地喘着粗气,热血上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吴建国,猛地就是一扬手! 吴建国一个灵活走位躲了过去,顺手给了他一脚。 顾均脑海中最后一弦啪地一下崩开,整个人暴吼一声,直接就冲了上来。 吴建国蹲下就是一个扫堂腿! 顾均啪地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田慧妮见自己的男人兼未来饭票吃了如此大亏,整个人尖叫一声,像个刚下的蛋被当面踩碎的尖叫鸡一样咯咯哒地扑了过来。 吴建国前段时间天天在家里扇鸡,伸手就是一个擒脖术,一爪子下去好悬没给尖叫鸡掐死了。 吴建国,以一敌二,越打越强! 骄傲.jpg “啊,顾老师!”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三个大人已经激烈地战成一团,学生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个目光呆滞。 在顾均又用脸接了一拳,那张原本英俊的脸这会儿可以和猪八戒当场认亲的的时候,他班上的一个女生终于反应过来了。 顾均毕竟也是一本书的男主,不说别的,颜值起码还是在线的,学生对老师基本上有着天然的好感和敬爱,他在班上还是有几个迷妹粉丝的。 这不,虽然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见自家老师都要被打成猪头了,冲上来就要帮忙。 “不许打顾老师!!” 吴建国猝不及防,被几个小爪子抓了个正着。 从耳后到脖子,当场被被抓出几道长长的红痕。 吴建国班上的学生一看,这还了得! 当场也撸起袖子加入了战斗中。 别看吴建国虽然带的是一年级,但是这会儿的入学年龄不像后世那样严格,七八岁读一年级也是很常见的事。 而且这会儿的娃娃们从很小的时候就下田干活儿上山捡柴无一不干,手上有一把子力气,干起来那叫一个凶猛。 尤其是那个被吴建国维护的小孩,更是拼了一条小命为师奋战,像个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又抓又挠,生生在混战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田慧妮班上的学生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到底还是有几个确实喜欢老师的,也跟着扑入了战场。 一时之间,房檐下巴掌声、哭声、骂声、打滚声声声腾空而起。因为是几天没下雨的夏天,土地干燥,翻滚时激起了一片飞扬的尘土,战 斗场面那叫一个激烈。 宋软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她怀里、以及暗戳戳正拼命往她怀里挤的孩子们,整个人目瞪口呆。 第166章 我们必拿先进大队 该怎么形容这一场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烟尘四起的战斗呢。 往回拨个几千年,黄帝战蚩尤也不过如此了吧。 三个当老师的大人已然杀红了眼,你扯我、我扇你地在地上翻滚,已经相互薅成一团几乎看不见人应的蘑菇云,只有啪啪的巴掌和肉/体砸地的声音连绵不断地传来,向外人昭示着里面凶狠的战况。 就这么说吧,也就得亏现在是夏天吹南风,要是放在冬天吹北风,他们三个在这里打,下面的京城地区都要刮一场沙尘暴。 宋软在背包里摸摸索索,找出了一副自制的望远镜举在眼睛前,原本妩媚上挑的狐狸眼硬生生瞪成了铜铃。 好家伙好家伙,吴建国这战斗力真是小母牛踩电线,牛逼轰轰带闪电。 别看人家虽然是以一敌二,那可是一点都不落于下风。 只见他四脚朝天仰躺着,宛若一只翻了壳的王八,俩腿分别瞄准顾均和田慧妮,蹬风火轮一样夸夸踹,配合着上面两只弯成鸡爪子的手刷刷刷地抓挠,硬是把顾均和田慧妮两张算白净的脸做成了一盘西红柿炒土豆丝。 三个大人在这边打,小豆丁们在另一边也是噼里啪啦地对轰。 别看这群小孩子们一个个身形只有鼻屎大,但从小下田上山泡河里,这种与自然一起成长的状态同样塑造了他们的年幼但结实的身子骨,一个个就像小狼崽一样,打起架来那叫一个凶猛。 你给我一个大嘴巴子,我反手揪住你的小辫子,你一头撞向我肚子,我一手卡住你的脖子对着你的胸口就是一拳头。 而且因为这年头一个村的人七拐八弯的都有些亲戚关系,连带着孩子们之前也有着比同学更为更为亲近的联系,看见自己的哥姐弟妹被打了,当场撸起袖子也跟着加入。 就跟保温杯里被当成茶叶泡发的木耳似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是越来越多,咕嘟咕嘟地往外面冒。 人越打越多,战况越打越壮阔,就像洪汛期山间翻腾的浪潮,校园里到处都是呜呜呜的吼声。 而且原本是吴建国一个班对战另外两个班的,但因为现场十分混乱,难免有误伤的时候,所以打着打着就打急眼了,兄弟姐妹的家族势力一下场,那就更混乱了,最后隐隐变成了不同村子之间的村战。 嗯,儿童版。 宋软莫名就回忆起了之前和隔壁周家屯打的那一场抢猪大战,那是她还刚来不久,虽然在战场上发挥了主力的作用,但内心还有些惊叹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武德挺充沛。 现在一看,这是传承啊。 宋软一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她怀里的学生崽们也被气氛感染,一个个仿佛就像那生机勃勃的小鹿,在她怀里激动地窜啊窜。 还有一些没挤进来、站在宋软身边的男孩子更是激动,那俩眼珠子亮的,放在晚上都不用打手电筒。 挤挤攘攘地挤在一起,就跟一群傻狍子似的,在那边蠢蠢欲动,探头探脑,脚尖不自觉地往战场的方向转。 宋软也带了他们好几个月了,天天节节课朝夕相处,对这群小崽子们的熟悉程度怎么说呢,他们尾巴一翘,宋软就能猜出他们要拉什么shi。 这个年级的小孩儿,活泼,好动,好奇心极强,精力还旺盛,什么都想参与,说句不好听的,狗屎都想来一口。 当即瞪着眼睛大呵了一声:“都给我站那儿!我看看谁还往前走的?!” 几个蠢蠢欲动的男孩子脸上露出被抓包的神色,看上去万分遗憾地默默把jiojio收了回去。 也就是这年头没有某音某手的污染,不然这群看上去遗憾万分的小崽子们高低得来上一句:“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宋软插着腰,把这群蠢蠢欲动的小崽子往边上赶:“去去去,都去食堂吃饭去,少在这里添乱。” 本来打得就壮烈,再加一个师的力量,这是生怕战斗落幕的早啊。 要是之前,爱打不打反正她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是现在,她是个老师,她得上前制止! 宋软把手上的望远镜放下来,脸一耷拉,角色转变的非常快:“还往前面凑——我说你呢大壮,脑袋给我缩回去!别人打架你在一边看,倒时候溅你一脸血!都赶紧去吃饭!” 小孩子们长长地“唉”了一声,那不情愿的样子溢于言表。 “去去去。” 宋软就像轰小鸡似的,把这群蠢蠢欲动的小崽子们赶离现场。 现在的老师在学生心中,尤其是小学生心中,还是很有威严的。小鸡们虽然很不舍这样热闹的战况,但还是一边叽叽喳喳地叫着,一边听话地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实在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一个个在趴在教室尽头的墙后面,脑袋一个接一个地往外伸。 哎呀哎呀,这么热闹的事,哪儿有心情吃饭啊! 宋软瞥了一眼这群脖子伸地像抽绳一样的小崽们,看在他们已经远离的战场的份上没有再进行进一步的驱赶。 算了,这边正在打的才是大头 但是,宋软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翻滚地像是一锅煮开了的粥的战斗情况,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都住手!叶香顾均田慧妮,你们还是老师呢,带头打架!” 她厉呵一声。 …… 无人搭理。 杀红了眼的众人依旧打得嗷嗷的。 被吴建国维护的小孩因为是这场战斗的起因,受到了尤为多敌方势力的关注,被三四个别班的小孩围殴,一张小脸都快被揍成了染料铺。 但那小孩硬气,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硬生生一滴泪都没掉,咬着牙像头小豹子一样横冲直撞,冲开了敌人的包围圈! 正巧这时,顾均因为被吴建国一脚踹在腰上险些把裤子踹掉,整个人不得已停下来,一边撅着屁股把裤子提上去,一边目光凶恶地看着吴建国,捏得紧紧的拳头扬起:“贱人,你看我不……” 小豹子急了眼,嗷嗷尖叫着:“不许欺负叶老师!” 然后整个人像炮弹一样一个飞扑,一口咬在了顾均的屁股上,瞪着一转眼睛拼命地用力用力,小小的一张脸上,脑门处青筋都凸了出来。 他还没换牙,虎牙门牙牙牙俱全,这一口下去,那威力…… “嗷!!!!!” 一声直破云霄的凄厉尖叫以学校为中心成冲击波的心声爆炸开来,持续不断,哀转久绝,冲击波简直都可以具象化了。 顾均都顾不上地上那招贱的吴建国了,一边嗷嗷地惨叫着,一边反手把屁股上的挂着的小挂件一把薅了下来。 小豹子牙再尖,也毕竟只是个小孩,被一个成年男人这样一提一推,像一个被扇飞的棉花娃娃一样,啪叽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任何人,哪怕平时再如何标榜自己没有羞耻心不要脸,在屁屁受到攻击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全省一紧然后恼羞成怒的。 更何况因为家里条件好、从小被当少爷顺风顺水养大的顾均,自从来到东风大队,就没顺过,回回都是挨打的角色,今天更惨,不仅人挨了打,还被个小兔崽子当众咬了屁股! 他一抬头,看见目瞪口呆的宋软,又看到不远处墙后面同款目瞪口呆的孩子们,再看看因为他的动静被吸引着看过来的本班和外班的学生。 全校师生面前啊!!!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顾均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整个人怒发冲冠睚眦欲裂,赤红着一双眼睛,大步走来就要对着地上被摔得晕晕乎乎的豹子崽就要一脚。 “你个恶毒的贱人你想干什么!”吴建国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咕噜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一个爆 冲,对着抬着脚金鸡独立的顾均就是一个无影腿。 顾均就跟那被踹了一脚的窜天猴一样,吱地一下头朝地发射到地上,摔得那叫一个七荤八素,好半天没有缓过来。 吴建国一把把豹子孩领到一边,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得意洋洋地插着站在插|在地上的窜天候后面:“你个恶毒的贱男人,他还这是个孩子啊,你就敢下这样的毒脚!” 发射失败的窜天猴气得脚都在哆嗦,艰难地把自己的脑袋从地里拔了出来。 吴建国上去又是一脚! 被打得头发散乱地像个刺球的田慧妮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扑:“你欺人太甚!” 三个人又叮叮当当地战成一团。 宋软都快气笑了。 打吧打吧,反正都这么大个人了也活了不少了年了,打死一个少一个,正好给地球腾空间! 她也不管打成狗脑袋的三个大人了,大踏步走到孩子战场,大喝一声:“我看谁还在打!”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揪住了一对打的激烈的男娃,酷嗤一下像是撕开一块脆弱的破抹布,一手拎一个。 俩小孩猝不及防,伸出去互锤的拳头都还没收回来,就那样被拎着命运的后脖颈被吊在了半空中。 宋软板着一张脸,拎着这俩鼻青脸肿的小沙包凑到面前,阴森森地逼问:“打架?” 俩娃原本打得青青紫紫的脸都吓白了,战战兢兢地摇头:“不、不打了。” 宋软看着墙后面自己班上那群脖子伸地更长的孩子们,招呼道:“来两个人,给我看着这俩!” “我来!!” “我!!!” 墙后蹭蹭蹭窜出一波老早就蠢蠢欲动的孩子们,一窝蜂地像是抢人头似的,争前恐后。 他们这是奉旨了的,是正规军!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 宋软一手一个把俩娃分别丢到自家军面前,气势汹汹地朝着另一堆杀了过去。 一手一个! 她丢! 她没丢一个,她那群学生们就激动地像峨眉山的猴子一样,欧欧欧叫着就扑了上来,仿佛再抢游客给它们丢的水果一样。 手脚慢一步的还抢不上,眼巴巴地盯着宋软看。 那意思翻译过来就是,老登,我还没有,再爆点战利品。 宋软在小孩儿战场上杀了七进七出! 学校内乱成了一锅粥,学校外,三五个推着自行车的人出现在村道上。 他们衣着虽然朴素,但整体上干净整洁,上面连个布丁都没有,一看就不是村里人。 大队长在一边像个大苍蝇一样欻欻欻搓手,笑得一张褶子脸跟那秋天的老核桃似的,沟壑纵横。 嘿嘿嘿,修个学校就是好,别的大队都没有,只有他们有,公社领导来下边视察,首先来就是他们大队! 苍天啊大地啊,他们东风大队,现在也算是起来了啊!!! 他们今年的先进大队,这不是手拿把掐板上钉钉?! 大队长悄悄地挺起了腰,脸上堆着笑,对着领导殷勤介绍:“前面就是我们新修的学校了。” 第167章 二合一猪鼻子插葱,装象 毕竟也是十里八乡头一所大队学校,不管从名义还是实际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大队长嘿嘿嘿笑着,颇有些骄傲伸出手臂,像是五星级酒店前指引方向的迎宾一样,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引以为傲的自豪和意气风发: “还得感谢领导们的拨款和关心,现在队里的娃娃都能有书读,以后也不用像我们这些泥腿子一样,大字不识得几个,说出去都叫人笑。” 大队长是打心底的感激,黝黑干瘦的老脸讲到这里都似乎隐隐散发出了亮光。 真心假意其实是很容易分辨的,尤其是对于见惯了奉承和迎合的领导们来说。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脸上的神情也不自觉地更缓和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哪怕是再心思深沉的人,面对真心实意的感激和认可,也很难产生厌恶之情。更别说多了一座学校,本身也是一项政绩。 其中一戴带着黑框眼镜的领导笑了笑,亲切地说:“学习是件好事,多读书不会有坏处的——孩子们学习环条件怎么样?还有哪里有什么缺的吗?” “好!”大队长想也不想,大拇指高高地比起来,然后又连连摆手,“好着呢,什么都不缺,房子是新盖的房,桌子椅子也是新打的,再没有这更好的了,还能有什么缺的呢?” 推着自行车的校长见此情景,也跟着补充:“除此之外,东风小学的师资也是很不错的,我们一共招了六个老师,三个是知青,三个是本地的村民,每一个班都有一个专门的老师,还有一个专门的劳动老师,条件都能比得上一般的公社小学了。” 他虽然不是东风大队本地人,但毕竟是校长,这年头的校长又不像后世,可以不去学校天天全国各地地培训学习,他天天蹬着自行车往来公社和学校,走得比他们本地的老师还晚,对学校里的事务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是心中也有数的。 几个领导的脸上都流露出一点更真心的笑意。 在这个年代,哪怕各自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大方面,还是以“为公为人民”、“奉献”为主流,每个人都迫切地希望脚下这片土地越来越好——而孩子,是未来,是希望。 “那就好。”眼镜领导说,“有好苗子,尽可以推到公社中学去,公社给你们拨名额。” ——这年头,上初中,不仅要看成绩,还要大队出示推荐信,也算是一种时代特征。 大队长连连点头,在心里想,哪怕领导不说,要是他们大队真的有会读书想读书的,小学读完了中学没那多名额,他就是在领导办公室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得跟娃娃们争取到。 ——哪里因为他们的原因,拖娃娃们的后腿?那他还不如不当这个大队长,回家种地瓜去。 当然了,他是老实人,不是傻der,不至于在领导已经开口、气氛正是好的时候,说这样傻不愣登的扫兴话。 等一下,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让领导答应?怎么他第一下就想到这样撒泼的操作? 大队长脸上的神色明明暗暗,眉头深深地拧成了一个疙瘩,虽然这个操作很熟悉,但不该是他的动静啊! 他娘的,都是给他大队里那一群搅天搅地的事儿精带的,这就是传说中的近墨者黑是吧! ——看看,老教授们一周两次的小课堂还是很有作用的,瞧,连近墨者黑这样的词儿都能熟练运用了。 大队长狠狠甩了两下头,像是要把这种泼娘们操作从自己脑海里甩出去似的,然后感激地接话:“谢谢领导关心。” 他想了想,虽然现在还早,但为自己队里的孩子里提前了一个争取的预防针:“我大队确实有几个好孩子——主要是老师教的好,孩子也乐意学。” 另一个领导笑着接话:“哈哈哈,那我们可期待上了啊。” 大队长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应该是同意留名额的意思,也跟着笑。 现场的气氛一片和乐融融,大部队朝着学校稳稳进军。 校长噙着温文尔雅的笑意,在一边跟着,但不知道为什么,眼瞅着离学校越来越近,这心里头突然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感,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样。 很莫名其妙的,他突然就想起了当初在这边宣布录取教师名单的时候,被几个干架的老乡从台上踹下来的事,情不自禁地就是一哆嗦。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是一想到当时那个场面,想死的心情还是那么的鲜明强烈。 在这个还没有社死一词的时代,校长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并且为之深深地恐惧。 他都不敢想,要是当着上级领导的面再来这么一次,他还有没有活下去的信心。 想这个干什么,这边的老乡就是武德再充沛,也不至于在学校约架吧,这里头都 是他们的孩子呢! 校长这样安抚着自己,把心中突然冒出来的那一点慌张感压下去——能有什么大事?学校里能有什么事?他这段时间天天都在学校看着呢,学生乖老师好的,不说是亲如一家,也是个融洽大集体呢! 校长这么哄了自己两遍,勉勉强强把自己哄得镇定了,步履稳定地朝着学校走。 ——先带去宋软老师班上,他记得,几个班里就属宋软对她班上的掌控力强,听说她个人在村里头的威慑力也强,带去他们班,肯定不会出意外。 校长这样想着,脸上挂起了笑容:“各位领导,我们可以先去看看宋软老师班上的课,这位老师是下乡知青,当时也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学校的,现在在带五年级,管理班级和教书能力都很不错。” 就去这个最稳妥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宋老师亲和力强,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天知道他之后回忆起自己这个“打成一片”有多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几位领导哦了一声,看上去颇感兴趣。 还没走进学校——还有五十来米吧,就隐隐听见随风传来的各种喧嚣声。 因为太过混乱,也具体听不清到底在喊什么,只依稀能听见有人在叫。 不过这并没有让众人感到意外——甚至都觉得很正常。 小学应该是什么样子,几位领导或许不太清楚,但是每个领导家里都有孩儿,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比他们更有发言权。 那真是上房揭瓦下河摸鱼和狗跳舞招猫逗鹅无恶不作。 那精力旺盛的,笼子都关不住,和他们多待一会儿觉得心脏病都要被喊出来了。 他们家只有一个两个娃都尚且如此,学校里关着一群,闹点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连之前隐隐约约预感到一点不好的校长都没有敢对此感到不对。 他跟着解释:“我们还安排了劳动课,就是要相应主席的号召和领导,增强孩子们的劳动观念和动手能力,让孩子们在学习的过程中也不脱离土地。” 领导们都笑呵呵地说:“是该这样,是该这样,我在这里都能听见孩子们的声音,哈哈,真活泼啊,有活力。” ——这种很明显的轻松、用来颂功局面,就没必要搞得多么严肃嘛! 一个面容和蔼的领导道:“主席说了,孩子们都是七八点钟的太阳,小太阳们热闹活泼,多欣欣向荣啊。” 大队长是个老实人,不太擅长说这些场面话,刚才能憋个两句出来已经是超常发挥了,现在也不知道再些什么,只是只能堆着脸上的笑容赔笑 但是心中的自豪更甚了。 今年的先进大队必然是他们东风大队的!别的大队拿什么和他们争?凭周家屯大队和敌特牵上关系的村支书,还是对面青山大队那几头破羊? 大队长扬眉吐气信心在握,整个人像一个膨胀的气球,晃晃悠悠就要飘起来。 校长这才从繁乱的思绪中抽出余力,想到大队长的女儿也在学校当老师,本着给本地一把手一点面子的心态,补充道:“还有王杏儿老师,也是很不错的……” “爹!!了不得了啊爹!!!!”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听见了一道惊恐尖利、几乎叫破音的声音,接着,一道狂飙着的声音像一个由远及近地音波弹,嗖地一下冲学校里飙了出来。 大队长猝不及防,被惊魂未定的王杏儿撞了个满怀,心中突然蔓延开不妙,还没来得及制止,就听见自己的闺女已经像倒豆子一样叭叭叭地把话到了个干净: “爹啊,你快去看啊,了不得啊,学校里打起来了啊,一年级三年级四年级都打起来了,五年级也掺和进去了,我的二年级也守不住了,你快去看看啊!!” 大队长刚想叫自己这不懂场合的倒霉闺女闭嘴,王杏儿已经跟那屁股上挂了一串鞭炮的破乌鸦一样,呱呱呱地又开始了: “老师们也干起来了啊,打的要死要活的,比孙奶奶她们打架都狠哪,我压根不敢靠近啊呜呜呜呜,你快去看看,拉拉架啊呜呜呜。” 大队长猛地一闭眼,校长猛地一哆嗦。 两人相互一对视,莫名就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想死的心情。 他们呵呵呵干笑着,嘴巴张开又合上,本来想说一两句圆一圆场面的…… 一个拐弯,学校已经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了。 本来扬起眉毛想说一句的眼镜领导一声卧槽,猛地把眼睛摘下来在衣服上酷嗤酷吃匆匆擦,然后手忙脚乱带上:“这是什么东西!” 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一片群魔乱斗呢。 靠近路边这快,就看见三个大人手缠手腿绞腿地纠缠成了一个奇形怪状、令人叹为观止的一滩不知道该说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顾均被面朝下压在地上,吴建国一屁股坐在他的腰上,一条腿伸直了,杆似地压住他的腿,另一条半跪着,用膝盖顶住了对方的脖颈处,身体前倾着,以雷霆万钧之势,怼得顾均直翻白眼,搁在身边的手拼命且不屈地向后锤,似乎是想把人捶开,但是无济于事。 田慧妮尖叫着要来解救自己的男人,朝着吴建国的上半身猛地一扑,吴建国一个后仰,田慧妮结结实实的摔在顾均背上。 顾均:!! 这一重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吴建国趁此机会,一把薅住了田慧妮头发,咣咣咣就是一顿大嘴巴子。 田慧妮当然不甘示弱,手上努力抓挠吴建国的脸,也学着吴建国的样子努力以腿作绳勾住他的腿,整个人像条不服的鱼,duang、duang、duang在地上弹着。 顾均趁此机会也折腾着反攻。 三人纠缠的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一个长了三双腿的奇怪肉饼,在地上翻滚爬行横冲直撞,又像后世失控的扫地机器人。 ——但是,要是哪个傻笔商家敢把自家的机器人设置成这个丑陋又惊悚的德行,宋软敢保证,市场里那只无形的手一定会把这傻逼商家来回八百个来回带拐弯。 大队长目瞪口呆。 校长如遭雷劈惊若智障。 两人几乎是心如死灰地移开视线投向另一处,想避开这叫人揪心的场面让自己稍微平静一刹,然后就看了—— 在另一边,宋软(七进七出赵子龙版)在孩子堆里冲锋陷阵所向披靡,一手一个小孩子,拎着后领子端起来像拎小耗子一样,然后“biu”“biu”两下朝着两边丢开。 边上围着的一大群虎视眈眈的另一堆孩子像是等待投喂的狼群,肉块一丢下,就一哄而上地冲上来,哗啦一下将被丢的小孩子围住,像瓜分什么一样,你争我抢地把人按住。 “老实点!” “不许动!” “欧欧欧!!” ——还有一个学猴叫的,也不知道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反正很热闹。 热闹得人心中拔凉拔凉的。 怎么说呢,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大队长铁青着一张脸,猛地向前冲了一步:“都给我住手!干什么都在!!” 现场猛地一静,正酣战着的大家不自觉地把目光望了过去。 趁此机会,一直被吴建国压着打的田慧妮一个泥鳅滑身钻了出来,她像个尖叫狒狒一样原地咆哮了一声,赤红着双眼转头朝着劳动田狂奔而去。 他们这的劳动课除了帮劳动老师干活以外,还专门在学校里开了一块地作为“劳动地”,上面种了一些青菜黄瓜什么的,算作可以看见的劳动成果,成熟了或者一人分一点带回家里去,又或者着全部送到厨房里给大家加餐。 主要是人家劳动老师也要证明自己上了课嘛,不然一科课从学期头上到学期尾,一问有什么成果干了什么——没别的,但老师自己家里的菜地比以前长得好些,这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虽然学校的劳动地的蔬菜说是要分给学生们的,但是劳动老师要是想拿一点也没什么好说的事,所以劳动田种植种类一般和劳动老师的喜好相连接。 就比如播种的时候,劳动老师正好想吃大葱,所以劳动地里种了一大垄。 现在正是收获得时候,孩子们又因为是学校组织种的新奇,照顾的很精细,一株株大葱长的很是挺拔,有的甚至长到了一米多,比一些矮点的南方人还高。 ——反正在这块土地上,宋软是正儿八经认识到了,“长得没根葱高”,还真不一定是骂人的词语,也许只是人家的客观事实。 确实还没葱高的宋软:…… 不是她,就是她有一个朋友,嗯,就是她有一个认识的人,真的是一个认识的人,不是她,反正就是有一点破防。 自从地里的葱长起来后,她就没从那块地边上三米之内经过过。 田慧妮赤红着双眼,一把薅起了一根粗壮大葱,就像举着红缨枪一样,嗷嗷地冲了过来。 “叶香,你这个贱人,我攮死你!!!” 吴建国一个闪身灵活走位躲开,刹不住车的田慧妮哐得一下继续向前冲,吴建国下脚一绊,她举着葱直直地向前扑去。 ——酷驰一下,葱头尖端的细圆叶子就像一根棍一样,直直地插|进了因为震惊向前走了两步站到最前面的眼镜领导的鼻孔里。 所有领导的脸 上都是一片呆若木鸡的震惊 好歹也是一窝从政的人,虽然只是待在这个小地方,不能说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但能在这个年代稳住职位,起码也是经历过事的。 但是此刻,所有领导的脸上都是一片空白,什么喜怒不形于色,都成了空谈。 田慧妮自己也惊呆了。 她虽然不知道被她葱捅鼻孔的人是谁,但是从他的衣着气质,也依稀能看出来是位领导一样的人物 她哆哆嗦嗦一放手,葱夸叉一下掉了下来,然后在地上弹了一下。 大队长的心也跟着弹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想了许多。 想他是谁他在哪他的先进大队现在长了翅膀要飞,飞走前还用翅膀啪啪啪扇了他两嘴巴——玛德,肯定是有奸人要害他! 大队长猛地一个激灵回神,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肯定是有人提前知道了上级领导要来这边视察,不想让他们大队好过,专门在这里挑拨闹事! 不然为什么这个学校修了这么久都没事,偏偏今天打成了鬼子进村?! 谁,是谁? 哪个贱人这么害他! 肯定是隔壁周家屯那群黑心的东西!他们自己领导进去了评不上先进大队,所以拉他们下水! 他听说过官场水深水黑,没想到是这么黑的啊! 玛德,一群丧良心的玩意儿!他们生崽没*眼长鸡眼!!! 大队长狂掐人中,几欲癫狂。 他虎目含泪看向一边的校长。 校长同样呆呆地回望,别看他,他虽然从事教育行业大半辈子,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啊。 他,他,他,这么大把年纪眼见着要光荣退休了,难道就要自此晚节不保了吗? 校长雄鹰一般的东北汉子,此时此刻也情不自禁地沁出一点泪花来。 大队长深吸一口气勉强不叫自己晕过去,在心中喊着号子安慰自己,冷静,冷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事情已经成这样了,总不会比这更差了——王德才,坚持住!加油!! 但是啊,或许人生就是这样——起落落落落落。 又或许,命运就是这样,在你以为它已经给你够多的打击和磨练,终于能给你一个微笑安慰的时候,对方一个回身,啪地又给了你一个大嘴巴子。 大队长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吸气呼气又吸气,几乎是颤颤巍巍地走到眼镜领导面前,强颜欢笑要打圆场时,已经勉强平静的战场上又传来一道声音。 虎头凑到宋软面前,因为激动所以声音嘹亮地说:“小宋老师,小宋老师,这就是你说的那句歇后语:猪鼻子插葱——装象,对不对?” 嘹亮的声音在学校上空飘荡,学校——尤其是领导队伍这一块,一片死寂。 毫不夸张地说,就在这一刻,大队长连自己死了以后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第168章 二合一大队长:马屁拍在马蹄上专业户…… 东北的土地插根筷子都能发芽,在这里生长的农作物都似乎要比别处好些。就拿这大葱来说,这边的大葱吃起来是甜的。 有的人甚至会趁着幼嫩的时候把大葱直接从土里挖出来,洗干净呃直接咬上一口,那水灵灵鲜亮亮的小滋味,就和水果一样。 但是,再水灵、再清甜的大葱,直直地像一根棍儿似地捅进人的鼻孔里的时候,都不会让受害者感到这玩意儿有多么水灵鲜亮。 眼镜领导本人也惊呆了,他大小也是一社之领导,不管是下乡考察还是社里开会,下面的人不说多么点头哈腰谄媚迎合,但最起码也是恭恭敬敬的,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 葱叶走了,但是火辣辣的滋味还留在他的鼻腔里,他下意识一喷气。 两滴红色的液体像雨滴一样啪啪砸在地上。 “!!” “领导!!” 大队长一整个土拨鼠尖叫,吱嗷一声冲上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原本打算用来擦屁股的报纸,就往领导的鼻孔里塞。 这流的是鼻血吗!这流逝的是他们大队在领导心里的印象分,是他们先进大队的荣誉啊! 他连训斥参战人员和塞葱祸首的精力都没有了,两腿就像踩了风火轮,以一种非常不契合他年龄的速度爆冲而去。 飞快地从报纸上扯下一小角,刷刷搓成一个鼻嘎大的小球,怼着就要往眼镜领导的鼻孔里塞。 不许流!不许流!回去,都给他回去!!! 大队长酷酷就要塞,看上去很不得把纸球从眼睛领导的鼻孔直接塞到他脑干,顺便盖住擦掉刚才的这些记忆——什么全校混战,什么猪鼻插葱,都是假的,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眼镜领导:!!! 他像个养殖场里被强硬灌食的鹅,差点被大队长这样一指头怼得当场看见太奶。 “别,别,停、停、停!!” 眼镜领导嗷嗷地惨叫。 别停? 好的领导! 大队长更有干劲,夸夸夸地久继续塞住,看上去很想凭借积极的表现叫领导功过相抵。 “您放心吧领导,我孙子也经常流鼻血,我有经验。” 眼镜领导翻着白眼,手上猛地用一推,这才大队长的无情铁爪中挣脱出来。 他终于找到了喘息的机会,来不及说话,鼻子喷地一用力,纸团弹珠一样的喷了出来。 大队长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把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整个人尴尬地站在一边。 突然听见咔嚓一声,像是什么机械的开关被按下,众人就跟那骨头生锈的丧尸似地,一卡一卡地扭过头去,就看见后面端着照相机的宣传科同志手上举着大相机,手指头正按在快门上。 看着自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上级,他弱弱地说:“我说我是不小心按到的……你们信吗?” 别的领导都还好,眼镜领导默默地笑了一声。 照相机同志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相机,连忙描补到:“领导我刚才没聚好焦,相片都是糊的,什么都没拍到。” 眼镜领导又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照相机同志:…… 也就是现在没有社交网络,不然她高低在小X书上写一篇帖子——上班第一天第一天把领导的世纪大丢人场面拍下来了,会不会被穿小鞋啊? 然后下面的网友会用令人宫寒的语言贴心地安慰她,你放心,肯定会的。 好在有这么个人给他转移注意力,大队长就跟那个哑巴鹌鹑似的,窝窝缩缩地藏到一边去了。 他努力在心中安慰自己,算了,都这 样了,总不会更差了,王德才,打起精神来,现在更重要的是想解决办法! 但是,他马上就体会到什么叫没有最差只有更差,翻过一座山,山的那头还是山,乌蒙山连着山外山。 大队长正在心里思考下一步怎么办呢,就今天刚才说领导“猪鼻插葱”的声音兴高采烈地喊:“爷爷,爷爷你怎么来了!你也看见猪鼻插葱了吗?” 毕竟是自己家的亲孙子,大队长一下就听认出对方的声音,再一听他的说的内容,当场两眼一黑。 更坏的消息,领导们也听到了。 现场的目光转向了大队长和校长——领导们毕竟是外村人,认不出这个语出惊人的崽到底是谁的孙子,但是从年龄上来说,现场似乎就大队长和校长适配。 大队长后脊梁骨上的汗毛都要炸开了,他像一尊被雷劈了的雕塑一样,垂头耷拉脑,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叫的谁啊,他也不是很清楚。 一边校长的眼珠子转了转,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紧随着领导们的视线大流,同样用迷茫切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大队长。 那眼神,那表情,几乎在脸上明晃晃地写出了这样一行字——老王,这个小娃娃的爷爷,难不成就是你? 大队长:!!!! 不是,你这个死老头子,你是一点义气都不讲啊!!! 他原本因为年纪上去了所以松弛耷拉的眼皮嗖地一下子撑了上去,一下就从肌无力变成了健美肌,那叫一个炯炯有神目光如炬,整个人五十爆改十五,那叫一个精神勃勃。 别说,自从快得了精神病,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有的人看上挺正常,其实已经癫了好一会儿了。 大队长看着校长痛心疾首。 校长,老同志!我一直以来对你这样尊敬,无比配合你的工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校长的眼珠子默默地转了一下,像是有一些心虚似的,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一圈,再次回归原位的时候整个人又重新坚定起来。 老王,这也不能怪我,常言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相信你是可以理解的。 大队长当然可以理解,要是现在是校长的孙子说完这话后冲校长叫爷爷,他不仅会看向校长,还会“震惊”地向后退一步,然后整个人像是不可置信一样猛地向后一步,然后大声地说:“啊!这孩子是你的孙子?” 虽然大队长是这样打算,但是不妨碍他看见校长这样做的时候十分地痛心疾首。 没错,他就是这样不要脸。 现在的大队长还不知道“双标”一词,所以只能把其归结于“不要脸” 他听上课的老教授说了,以前有个叫曹操的人物,就是这样干的。 这叫宁愿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他狠狠地一闭眼,再睁开眼时脸上也流露出茫然之态——你看我干什么?这是你家的孩子? 卧槽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连孙子都不认了! 校长在心里怒骂。 大队长也在心发狠——打死都不能承认! 还没狠完呢,一个小炮弹夸地一插冲了过来,直接撞进大队长的怀里:“爷爷,我的歇后语学的好不好?” 大队长当场快碎了。 他恨不得相当场化身为一条蚯蚓,打个洞从土里钻进去。 天老爷也,上天为什么这样对他!! 是不是因为他今年没有去大树下烧纸啊? 察觉到虎头似乎还想叭叭,他伸手捂住虎头的嘴,别叫我爷爷,你是我爷爷! 再叭叭他从地上捡一坨狗屎塞到这小兔崽子嘴里去! 大队长吸气呼气又吸气,顶着众人的目光,颤颤巍巍地像是羊癫疯碰上了忽必烈。 什么传宗接代大孙子,他现在看着虎头,只觉得这玩意儿想让他当场断代。 虽然现在是以多子多福为主流思想的七十年代农村地区——包括之前的大队长都是这样坚信不疑的——但是他现在突然冥冥之中get到了这样一种先进思想: 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闹了这么一场,这架也打不下去了(不包括田顾吴三人还心有不甘地相互偷偷下黑脚互踹,但是在领导面前有顾忌,所以动作不是很大)。 王杏儿作为现场唯一一个没有投身运动的老师——劳动老师的课在下午,他现在人都还没有来学校——带着五个年级的小朋友先去食堂吃饭。 ——至于干架过程中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孩子,现在的孩子养的皮实,和后世那种磕破一点批就全家老小齐上阵围着哄的水晶娃娃不一样,现在小孩子一天天上山下河到处野,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是正常事,这点小伤不碍事,洗洗一样去吃饭。 三个互殴老师和在孩子群里大杀四方的宋软老师,都被叫去了校长办公室。 这件事归根到底也就是老师吃学生饭引发的,虽然宋软看着大杀四方,但其实是去孩子群里拉架的,当然不能算错,吴建国是为了维护自己班伤的孩子,也不能算错,顾均说自己是去拉叶香和田慧妮架,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扯进去了,好像也没错。 所以…… 大家的目光默默地转向了田慧妮——都怪这个祸头子! 眼镜领导瞪得尤为情真意重。 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当众丢了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愿意就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女的刚才用葱捅他鼻孔的时候也没见着轻轻捅啊! 日地一下就上来了! 一个当老师的,在学校里就敢这样搜刮学生,平时是不是还有更过分的?查,必须查! 这年头的调查手段虽然不如后世发达,但也已经有一些技巧的,在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上级领导的大力支持下,这项调查的效率那是前所未有的高。 这一挖,还真挖出了事。 田慧妮在学校拿孩子的午饭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不过这虽然这传出去不好听,但说来说去也只是两口饭,算不上什么大事,口头上批评两句也就顶了天了。 但是没想到,田慧妮居然还以孩子为幌子,找学生家长要钱! 这会儿她又还有一些聪明了,没有对东风大队本队的家庭下手——毕竟虽然她是老师,对上家长或许有些身份上的优势,但在东风大队,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外来知青,相较于东风大队几乎每个人都能抓出一把亲戚,要是真的硬杠,那必然是刚不过的。 要是要把目光放到对面的青山大队,情况就不一样了。 首先这个大队在对面山,相较而言没有那么厚的根基——这年头还是村子都是报团的,即使她是个知青,但相比于外村人来说也还是自己人,她又还是相较于家长更占身份优势的“老师”,更有底气。 其次对面养了一批羊,在十里八乡也是一个相对富裕的大队,这会儿能送孩子上学的家庭肯定是对孩子重视疼爱的,田慧妮以孩子为借口,还真叫她拿捏住了。 调查的人去搜,从田慧妮的房间搜到了不少东西——先不说咸肉粮食雪花膏这一类的物资,再配合在青山大队村民们的口供,就这半年的工夫,她至少从家长那要了四十多块钱! 四十多块钱,听着不是很多,放在城里面也就是一个工人两个多月的工资,但是放在这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的农村地区,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再进一步调查,田慧妮还以此为启动资金去黑市,来回倒腾,又赚了一笔。 不过这个只是从各个线索和对不上的钱数中推理出来的,毕竟没有抓到现行,加上田慧妮咬死了不承认,顾均又主动说是自己借给她的,所以没有一起当做罪行清算。 但是从家长那薅的四十块钱,足够她喝一壶。 ——要知道这个数额刚出来的时候,是很震惊了大家伙儿一番的 “玛德,介娘们看着是个好 姑娘,没想到真不是个好人啊,就该吊路灯!” ——大家伙儿现在别说“田老师”这样的尊称,就连大名,都不乐意喊了。 也就是大队长心好,想着直接下放到农场对田慧妮一个女孩来说太严厉了,于是只在她上交赃款后,把她的档案退了知青办。 可别误会,退回知青办并不意味着她是直接回城了——要是这样能回城,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啊? 这些被从各个大队退回到知青办的人,是要被再次分配去别的地方的。 退回知青办可不是好事——这虽然不像直接下放那样有成分上的污点,但是毕竟是被退回去的,档案上也是被记了一笔,第二次肯定也不会被分到什么好地方,基本上就是更偏远的山旮旯或者是边疆建设兵团,条件艰苦。 顾均当然舍不得自己的暧昧对象,于是写信向家里人寻求帮助,但是很不巧的是,现在顾家也是焦头烂额——本来他们就被牵连到,加上本身也不干净,地位岌岌可危,所以才把顾均送到山下去避风头的。 本来想着风头过了就接回来,结果风头一直不过,又不知道被哪个举报了,现在还眼见着直冲他们来了。 自己都左支右绌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力帮顾均的小女朋友,还是一个有污点的女朋友?生怕对手找不到他们的把柄,上赶着给别人攻讦的机会是不是? 其实硬要说,当然也是能帮的,毕竟破船也有三斤钉,虽然他们家现在举步维艰,但是帮一个小知青换地方其实还是能做到的——要是被退档案的是顾均,他们保准能给人换到另一个同样条件不错的地方去,但是要是田慧妮嘛…… 但他们本来就不喜欢田慧妮,毕竟顾均家里的唯一的独苗,独苗苗要找对象,他们当然会进行调查,一查,好么,家里家里穷,个人个人也没看出有什么能力,下乡当个知青都能被退回去,再一看,因为抢小孩儿的饭被退回去的——丢人!太丢人了! 其实到了他们家这个地位,想要过高于正常水平的好日子,不可避免地要游走于一些灰色地带,所以并不一定要儿媳妇儿多么善良,手毒心狠一点或许更能适应环境。 ——乌鸦站在煤堆上,大家一块儿黑,一窝一肚子坏水的烂葡萄谁也别说谁。 但是,不能又毒又蠢、目光短浅还爱跳! 这和绑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炸的炸弹有什么区别? 还有看着长大和顾均一起下乡、家庭还门当户对的郑秋月在一边煽风点火,别说帮着顾均捞了,他们甚至出了一把力,把田慧妮分配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去大西北吃沙子去吧你! 天远地远的见不了面,就算现在的顾均跳着脚到处闹,但是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磨平的,慢慢地就淡了。 田慧妮原本是教三年级的,她走了之空了一个缺出来,校长实在是被这一群卧龙凤雏整怕了,也不说继续招人了,生怕招个战斗机二号来,自己义务亲自上场,身兼多职地顶上了这一空缺,倒是叫村里人颇有些遗憾。 田慧妮走了,顾均蔫了,孙婆子也因为自己儿子官职被掳的事情大受打击没心情作妖,孩子们天天上学,大人们眼见着又要进入农忙时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忙的团团转。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热闹不断的东风大队倒是平静了一段时间 而宋软,也是因此过上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又是一年夏天。 第169章 驴朋狗友 没有事的时候,东风大队还是很平静的。 嗯,很明显的废话。 但没办法,实在是憋得有点无聊,整个人有点癫癫的。 要不说大家伙儿都爱看热闹呢,这年头的娱乐还是太少了,一眼能望到头的村路,一成不变的村庄和人家,叶子掉了又长的不断轮回重复的森林,只有每天会在不同地方刷新出的汪汪大队相较之下没有那么的固定。 “汪汪汪!” 门口传来了嘹亮的狗叫声,宋软抬头望去,一黄一黑两只狗站在门口,摇着尾巴朝她吠,红红的舌头吐出来,嘴巴张开上扬,看上去一副嬉皮笑脸的哈巴样。 “又来找我家好事玩儿啊?” 宋软已经很熟悉它们的日常活动了,但是还是顺口问了一句。 这年头村里没几个养大型牲畜的,除了好事,就只剩大队长家和老王头家的两头牛。 但那两头牛年纪大了沉稳,不稀罕和好事这样不稳重的小驴玩儿,而且它们隔三差五还要干点活儿——比如老王头家的那头逢集过节还得拉车,不像好事能像个街溜子一样到处乱窜,玩不到一处去。 于是好事只能把目光放到更广阔的物种里去——比如满村乱窜的狗子们。 自从加入汪汪队,天天巡逻开大会,虽然物种不同,也不影响它的发挥,它甚至凭借着自己庞大的体型成功在里面占据了一席——甚至是首席之地。 就宋软之前在路上偶然遇见它们的时候,好事还是走在前面的那一波呢! 前面那头小白狗的尾巴停了一下,随后更迅速地摇了起来,那速度之快,也就是小白尾巴细了点,要是再大点,怕是直接能带着它螺旋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是的是的。 小白狗的嘴巴咧得更大了,看上去像仿佛是在谄媚地笑。 很像她前世小时候在农村养父母家的时候,从山上打柴回来,看见一帮小孩子围在隔壁小孩家的门口,冲里面喊:“阿姨,XXX在不在家,我来找她玩儿。” 嗯,再看一遍,确实一模一样。 她看向拘谨地蹲在小白狗后面的小黑狗,小黑狗看上去有点社恐,尾巴紧张在地上啪嗒啪嗒快速拍了两下以作为问好。 这个像那种胆小的、遇见大人了只敢躲在同伴后面、嘴皮子跟烫了一样飞快但小声地吐一句阿姨好的害羞崽。 看着社恐和社牛的搭配,也像。 瞅瞅这两只,机灵得像个小人一样。 宋软望驴棚的方向望了一眼:“好事在吃饭呢,可能要等一会儿,你们要不要进来等啊?” 她看见小白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小黑,嗷嗷了一声,两只小狗小心地迈过了门槛。 宋软把他们带到了好事的驴棚前面,冲着里面叫了一声:“好事,你的朋友来找你玩 儿了。” “嗯哼嗯哼嗯!” 驴棚里传来一阵嗯嗯的声音,像是应答,但是半响不见驴影。 宋软朝着驴棚里一望,就看见好事的长嘴巴子杵在食槽里面,几乎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嘴皮子啪叽啪叽飞快地嚼,蹄子蠢蠢欲动地迈向外面迈。 听到门口有响动,赶紧把嘴巴从食槽里抽了出来,蹄子忙不迭向外面走了两步,看见是宋软,又咵嚓一下窜了回去,继续埋在食槽里咔咔吃。 今天宋软闲得慌给自己烤饼干,结果烤成一坨坨黑褐色囊状物,那卖相自己实在是吃不下,怼精系统勉强帮她消耗了两个,差点把自己吃卡机,也放弃了。 最后宋软思考了一下,把这些东西装进布口袋里,锤成粉粉,掺和到好事的驴粮里去了。 虽然样子确实磕碜,但宋软做的时候,信心勃勃又是奶又是糖又是鸡蛋地往里面加——都是好东西,而且锤成粉往驴食里面一拌,也看不出来什么,她还往里面加了点冲好的奶防止太干巴把驴噎死,反正好事吃得挺乐呵。 ——就这个食材在这个年代,尤其对驴来说,绝对是大餐。 所以好事一点也舍不得浪费。 它匆匆吃了两口,因为小伙伴等着把蹄子抬着向外面走了两步,但是又实在舍不得饭,扭曲着头把脖子伸回来,继续吧唧吧唧嗷嗷吃 要不是它的蹄子不能像人手一样灵活,估计当场就要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了。 死嘴,吃快一点!! 宋软也是实在闲得慌,站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直乐呵。 等好事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草料,嘴巴上还挂着碎屑渣子都来不及舔,急吼吼地就往外面跑,两条小狗汪汪汪地跟了上去,两狗一驴的小队伍排得首尾相连,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村道尽头。 瞅瞅这精神勃勃的样子。 宋软猛然想到了什么,提气扬声喝道:“天黑之前必须回来,再像之前玩到大半夜,小心我削你!” 好事头都不回,那在小伙伴面前嘎嘎往前冲的样子,仿佛自己才是家里的老大她说的没用。 但宋软看见了它一抖一抖的耳朵。 她哼了一声,正准备关门,就听见另一边随风传来一道飘乎像从远方传来的声音“等等——” 伴随着自行车铃铛的叮叮声。 宋软都不用回头,都能认出这是谁。 ——韩珍珍。 这死动静,除了她之外没别人。 自从赵为军那辆自行车被缴后,他们东风大队又回到了之前整个大队都没有一辆自行车的状态。 但不久前,回家探亲的韩珍珍离开时把家里的自行车死缠烂打一起薅过来,又重新让这数字从0变1。 额头上顶着一个星期都没消的“二指弹印”的韩珍珍说起自己的巧取豪夺还怪得意的。 “而且多了个自行车,更方便带东西,我这次从家里拿了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你随便吃!” 她现在还记得当时韩珍珍指着自行车上层层叠叠上捆着的大包小包,龇着个大牙、信誓旦旦把胸脯拍得震天响的样子。 她甚至还看见了从包裹里露出来的一刀纸! 怎么说呢,韩珍珍她爸能把这偷家硕鼠送上火车而不是当场打死,足可见其深切的慈父之心。 宋软正回忆着呢,那边韩珍珍已经小跑着推着自行车来到了她面前,兴致勃勃:“走哇,难得你今天放假,又逢集市,我载你去赶场去哇!” 宋软盯着一直推着、现在屁股都还没沾上座垫的韩珍珍,面露怀疑之色。 她刚刚说要怎么带她去赶场的? 宋软还没来得及说话,韩珍珍突然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被她推着走的自行车不知道怎么的,车身突然一颤,车前杠夸叉一下扇到韩珍珍腰上。 不是,推着自行车,还能被车打啊? 宋软看着这离奇的情形,还没坐上去呢,已经感到屁股疼膝盖疼了。 第170章 恢复高考 宋软拔腿就要往外走,越走越快,看上去像是起飞的前摇。 “是这样的,我突然想起来,从这里到公社也有那么上十里距离呢,你一个人骑都累,我哪儿好意思叫你载我呢?我有交通工具来的——好事,好事!!” 她一边扯着嗓门大声呼唤,一边大踏步就要往外走。 好事现在也是一头成年的驴了,四蹄结实,走起路来稳稳当当,毛密厚实,坐上去像个软乎乎的垫子,相较于牛车还是VIP单人座,而且每公斤仅消耗半把黄豆,简直可以说是天选工具驴——要知道自行车还要自己蹬呢。 宋软就没见过这么好用的交通工驴——就算是后世的小电驴,虽然便捷迅速也不用像单车一样苦哈哈地蹬,但是需要自己认路,还得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以防创人或被创,但是好事驴,自带GPS定位导航,附属自动避障绕坑的功能。 ——笑话,它这么精明的驴,小时候就是因为跑的慢了一点被大队长秋猎队打断了腿带回来后面才被宋软救得,童年阴影叫驴更加小心,遇见危险蹿的比什么玩意儿都快,哪里用的着宋软指挥? 人的听力还不如驴呢! 在不靠谱的韩珍珍的表现的对比下,宋软现在对自己的坐骑小驴产生了深切的怀念。 好事,好事你快回来,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韩珍珍眼疾手快地一只手掌着车龙头,一只手动作迅猛地一把拉住了宋软的衣角。 “我来的时候都看见了,村里的狗都往后山的方向走呢,你家好事肯定也跟着去了,哎呀呀,你家好事天天起早贪黑送你上课,难得你休息,你就给他放一天假,当黄世仁是不对的!” 宋世仁面不改色地把衣角猛地一抽,什么世仁不是世仁的,她不是人! ——总比一会儿被摔得不成人形的好。 宋软冷酷无情把自己的衣服扯回自己手里,不让韩珍珍碰到分毫,看上去莫名和那些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们有了一丝丝相似。 韩珍珍急了——她还从来没带过人,本来就正是新奇的时候,尤其是人呐,多少就是有那点贱,最爱强扭的瓜,甜不甜的不重要,主要是就想啃一口。 她屁股一撅,用胯顶住自行车,以一个“<”的姿势一把揪住宋软的裤子: “啊呀呀,这车我都买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带过你,你都还从来没有坐过呢!” 她拼命游说。 宋软郎心似铁,坚定不移,我不! 好事不在,她就去坐牛车,坐牛车只是要钱,坐韩珍珍的车,那是要命! 她是坚定要走,但她穿的是一条手工做的裤子,比较宽松,被韩珍珍这么一扒拉,险些就要坚守不住阵地。 她铁青着脸拉着自己的裤子:“快放开!” 韩珍珍跟个树懒似的死死抱住:“我不!! “……” 宋软的脸那叫一个青青白白紫紫的色彩斑斓,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放松,我坐!” “好耶,”韩珍珍哧溜一下松了手,欢欢喜喜地重新把自己的自行车扶起来,“你答应了啊,不许反悔!” 宋软骂骂咧咧:“也不知道我上辈子吃了几个人,才能造如此大的孽这辈子遇见你。” 韩珍珍嘿嘿嘿地龇牙笑,像一只听不懂人话的傻子猫猫。 宋软一边唧唧歪歪,一边战战兢兢地就要提着自己尊贵的屁股往自行车后座上坐。 “等等!” 韩珍珍像是被雷炸了一样嗷得一声尖叫出来。 宋软:? 差点被这炸雷似的一嗓子干地上。 “大小姐你又怎么了?”她心有余悸,也没个好声气。 韩珍珍吞吞吐吐:“你现在就上来了?” 宋软:?? 她简直莫名其妙:“不然嘞,我还得给你跳一段是吧?” 韩珍珍沉默了。 宋软再次试图把自己臀部放到她自行车后座。 韩珍珍就跟那个被压到的尖叫鸡一样又咯了一声。 宋软:??? 她停下自己的屁股。 尖叫鸡安静了。 她抬起自己的屁股。 尖叫鸡咯咯咯。 宋软:????? 逆天。 “你怎么个事?” 她实在是没忍住,“不是你说又是扒拉人又是扯裤子说要载我的,整这死动静干什么?我一动你就嗷我一动你就嗷,咋的,我坐你麻筋上了?” 韩珍珍看上去很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吞吞吐吐、但小声而含糊地说:“就是那个,我不会这样带人。” 宋软:啊??? 不是姐们儿,你不会带人你言之凿凿连扯带拉叫我坐你后座,不行咱们还是做牛车吧?大不了那两分钱的车票我帮你出了,就当我花钱买命。 见宋软眼珠子都瞪圆了,韩珍珍生怕她反悔,再次一把扯住她的袖子,连忙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等我骑上去骑稳了,你跳着坐上来。” 见宋软面露怀疑之色,韩珍珍嘭嘭嘭地拍着胸脯:“哎呀哎呀你放心,我肯定骑得好,这车就是我从公社骑回来的,你上来!” 她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能叫你完完整整抵达达公社。” 宋软:…… 你要不要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搭个自行车,还能不完不整地到公社? 韩珍珍用跨撑着自己的单车,两只手扒拉住宋软的胳膊,身子一扭一扭地像个竹节虫,又像个会跳舞的蛆:“啊呀呀,你就坐上来吧,我带你,相信我!” “你要是把我摔了,你就等着!” 宋软实在是看得辣眼睛,愤然妥协。 韩珍珍把自己的胸脯拍得邦邦响:“我要路上把你摔了,后半截我就推着你到公社!” 宋软的脸沉得像是冰箱成精的霸道总裁,冷气森森地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真是为她们这段友情做了极其大的牺牲! 看,她是多么珍惜的友谊的小女孩! 宋软为自己打call。 这会儿的二八大杠是正儿八经的二八大杠,很高,韩珍珍不太能够得到底。 她看着韩珍珍左脚踩在踏板上,右脚撑在地上,一点一点像个蚂蚱似的蹦跶四五下,然后猛地一抬,右腿嗖地一插从坐垫上方跨过,整个人像个弹簧猴一样地窜上了车。 二八大杠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车龙头颤得像是得了帕金森但是还是坚持着要自己端碗的八十岁老太太。 看得宋软的眼皮子也跟着一起颤。 不然……要不……这友情就算了吧。 反正人生在世,不都是赤条条了无牵挂地来,然后赤条条了无牵挂地走,什么东西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八十岁帕金森老太太颤颤巍巍了好一会儿,终于升级为六十岁虚弱老太太。 虽然还是颤,但起码没有最开始那种波澜起伏的架势了。 韩珍珍兴奋极了,在用力把着龙头嗷嗷猴叫:“快上来、快上来!我已经好了!” 她已经骑出去了一段距离,声音顺着风声飘飘忽忽地传了过来。 再说一遍,要不是她家好事和它的狗友出去玩儿了,她绝不会坐! 宋软咬牙切齿地想。 韩珍珍,你看看我多爱你! 宋软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冲刺,跳上了自行车。 自行车像是被谁迎头打了一棒子似的,猛地就是一哆嗦。 宋软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韩珍珍已经先一步像个夏天被踩了一脚的知了,嗷嗷地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宋软被她叫得白毛汗都出来了,连忙一把抱住韩珍珍的腰——还不敢用力抱,她吃过强身健体丸后身体好得很,力气也大,她要是一用力,都不说把人掀飞这样打大动静,就是把韩珍珍挤出一个P,首当其冲的不还是她吗! “你别叫,你看路啊,你把龙头捏紧啊!!” 韩珍珍:“啊啊啊啊——我忍不住——啊啊啊车活过来了——啊啊啊啊我害怕——” 宋软:啊啊啊你个坑王,还车活过来,我看是我要死过去了!!! 好在现正式秋收后的农闲,每天都有不少人去公社,这条路被来来往往的人群和牛车踩平实了,大一点大地石头也被捡去扔掉,道上障碍不多,又很多天没下去,路上干干的,没有湿泥叫轮胎陷停,还真叫韩珍珍一路横冲直撞、像个出栏野猪地勉强维持住了平衡。 野猪叫声高昂,就跟那喇叭似的,路人一回头,看见一辆自行车坦克似地杀过来,连忙避开,一路上那叫一个畅行无阻。 宋软坐在后面,身体因为狂飙的车的惯性直往后面仰,只觉得魂都随着乱飞的头发在空中跳跃。 没想到啊,在七十年代的农村地区,她还能体会到飙车的感觉。 “你——咳咳”,宋软一张口,就被风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你骑慢一点!” 韩珍珍一边嗷嗷叫个不停,一边抽空大声道:“我也想慢点啊,但是我爸说了,不会骑快摔的时候,就蹬快点——啊啊啊啊啊!” 宋软人都傻了。 不是,但是你这一路,就没蹬慢过啊。 等终于能见到公社的影子后,宋软整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到了到了,刹车,刹车!” 韩珍珍嗷嗷嗷继续往前骑。 宋软:??? “你等一下,”她哼哧哼哧喘得像个狗似的,“你等我找块草丛。” 宋软有些莫名其妙——刹车,还需要草丛? 她很快就明白了草丛在刹车过程中起到的作用。 韩珍珍推车走到公社的大街上,小心翼翼地觎着后座铁青着脸、抱着双臂顶着一脑袋枯枝残叶的宋软,有些心虚地笑了笑:“软,还好吗软?” 宋软从鼻子里重重喷出一口气,鼻尖上沾到的叶子像是撞了加速器一样,嗖地一下冲到了地上:“叫什么软,软快被你摔硬了。” 韩珍珍笑得更加谦卑:“就,我也没想到,灌木丛里面有个坑哪,你放心,从现在到回去,我都推着你走,绝对不会叫你再摔……” “高考恢复了!高考真的恢复了!!”一个人癫狂的从边上从了过来,举着手上的报纸,边跑边叫。 “什么?!!” 韩珍珍震惊地呆立在原地,手上不自觉地一松。 嘭咚一声,宋软连车带人再次向地面发射。 “韩!珍!珍!”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0-180 第171章 大狗二狗傍地走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条路,路上有辆自行车,上面坐着两个姑娘。 前面小姑娘跟个小太监一样,一边哼哧哼哧地骑着车,一边挤眉弄眼点头哈腰地转过头,鬼迷日眼的脸上满是谄媚和讨好: “这不是,那什么,高考恢复了吗,有点点,激动,哈哈。” 韩珍珍心虚地都不敢睁眼和宋软对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因为谄笑嘴咧得很开,上下牙齐齐露面,本来应该是想通过热情的笑容让人心软的,但是十六颗牙齿齐亮相,看上去更像是时刻准备着打算一口咬掉对面人脑袋似的。 头上顶个大包化身独角兽的宋软现在一点也没有独角兽的温柔,倒更像独角兽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火气冲天的两角斗牛化形成精。 “闭嘴吧你,笑得熊瞎子拐骗大马猴,还哈哈哈,少露你那吓人的大板牙出来恐吓群众影响市容。” 韩珍珍:…… 她委委屈屈小心翼翼的藏好了自己外露的大牙:“嘤。” “嘤个屁啊嘤嘤嘤,好好说话——嗓子叫牛啃了?” 韩珍珍低眉顺眼,唯唯诺诺,鹌鹑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感受着从额前大角传来的隐隐阵痛,宋软火气更甚,她抬着沾了一圈泥土的下巴,重重地从鼻孔喷出了一股怒气,仿一只刚把嘴壳子杵进淤泥、吃了个大憋屈所以冒火的大鹅。 嗯,嘴巴高高撅起,更像了。 那一圈泥土围成的黑胡子天光下更显高傲之态。 韩珍珍:“……” 她讪笑想要伸出手,试图抹掉这明晃晃记录下她不靠谱行为的“罪证”。 正从鼻腔呼呼喷气以宣泄自己不满的宋软顿时顾不上自己还在拿乔了,一嗓子嗷了出来: “你干什么,手给我放车把上!技术技术不行,到是怪自信——咱俩都快摔成大狗二狗傍地走了,你还敢单手骑车!” 韩珍珍尴尬地龇牙一笑,刚抬起不到一公分的手再次抓紧了车把。 “你真有才华,骂人都这么有文化,高考对你来说一定是小菜一碟。” 宋软:“……” 她气愤地打了对方一巴掌。 对方不但不还手,还嬉皮笑脸涎皮赖脸臭不要脸地抱住她的手舔了一口,夸她打得真好。 这都不是一圈打进棉花里了,这得是一拳打进鼻涕里。 怪恶心的真的。 她一时都沉默了。 韩珍珍却以为自己的讨好行为初见成效,里面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嘴巴一张就要再接再厉。 “软软姐,真的,到时期你去考试,一定能把那些题目斩于马下、马到成功!” 宋软脑袋上的独角突突突地跳。 闭嘴吧文盲,词都不会用,夸都不会夸。 怪不得当初祸韩爸给她连挖两个萝卜坑,这个蠢萝卜硬是连坑边都没摸到,与工作擦肩——不能叫擦肩——隔山而过。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凶狠,韩珍珍鹌鹑似地哆嗦一下,将剩下的马 屁憋了回去。 “哎呀,这不是那什么,太激动了吗。” 但村道上实在太安静,不说话的时候只有自行车轮碾过地面石子的声音,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听得韩珍珍本来就忐忑的心脏,也仿佛跟着一起“嘎吱嘎吱”地发出低音。 于是,在轮胎又一次碾过石子,两人再次被齐刷刷膈得一跳之后,韩珍珍自此试探着小声开口: “哈哈,虽然有点小波折,但我们也知道高考恢复这样天大的好消息,总得来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对、对吧?” 宋软鹅“赫”了一声。 “别、别生气嘛,你看我给你买的芝麻酥,多香哇——平常咱们都买不到呢。” 是的,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尤其是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公社,芝麻酥可是要抢着才能买到的好东西。 他们这块芝麻种的不多,食品厂也不常做,偶尔出两锅送到供销社来,上面的热气儿还没散开就被公社上的人抢着买完了,哪儿轮得到他们这些住在农村大队的知青? 也就是今天高考恢复的消息把人们震懵了,或者四处打听验证真假、或者和七大姑八大姨奔走相告、伶俐一点的赶紧去书店抢书,这才叫她俩捡了这个便宜。 宋软冷冰冰地从油纸包里摸出一块芝麻酥,像咀嚼韩珍珍骨头似的,咬得嘎吱嘎吱作响。 听着从身后飘来的磨牙声,韩珍珍一缩脖子,再次试图转移话题:“哎呀,你别说,来公社这么多次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书店那么多人呢。” 这倒是实话。 别看怀旗公社说是个公社底下管着一溜大队,但实际上也就和个城乡结合部差不多,那个街角那个书店与其说是书店,不如说是一个公社的“必要形象”,所以随便找了个旮旯地按了个名头。 地方没耗子洞大,里面的书没有天天坐在门口晒太阳的秃头大爷多,那都不止是门可罗雀了,雀雀们都敢在那孵蛋了。 但是今天的情况可大不一样——宋软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去看看,虽然她书早不早就收集了几套,但闲着也是闲着,去书店又不要门票。 结果一走到书店门口,人都惊住了。 八平米的地方挤了差不多八十个人,活像是用一层保鲜膜压缩打包一床二十斤的棉被,鼓鼓囊囊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开。 往常那个优哉游哉在门口晒太阳的秃头大爷那是一点都优雅不起来了——鞋都被挤掉一只,整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跟着人潮随波逐流,一边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小王八犊子,平常没见着你们这么爱看书,要考试了倒是急起来了,孩子死了你们来奶了,大鼻涕流嘴里你们知道甩了……嗷!!你们抢书就抢书,看准点啊,谁揪我头发了!我就剩这两根毛了!谁扯我不卖谁!” 然而没人理他。 气得那大爷仰天长嚎:“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啊!!!” 你别说,到底是书店的大爷呢,肚子里还有两句墨水。 宋软在战场外欣赏了好一会儿激战之景,眼见着投入战场的人越来越多,到底是没再上去加一份力。 高考恢复像一簇星火,点燃了几乎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尤其是知青们,心中的火焰几乎要把眼睛点红。 提到众人抢书,韩珍珍猛地向一拍脑袋——发现自己正在骑车拍不了脑袋,转而重重地拨了一下车头处的铃铛片。 “我们得快点回去,把这个消息带到大队去——也许其他人还不知道呢,得快点来公社抢书。” 知青点平日里打归打闹归闹,但这种会翻天覆地改变大家人生的消息,还是要快点通知到。 宋软哼了一声,伸出手指捅了一下韩珍珍的腰子。 “就你这小短腿得蹬到什么时候去?下来,我带你起飞。” 第172章 没有人为驴发声 宋软说飞就飞,脑袋上犄角一样大的冲天包也丝毫没妨碍她的发挥,如同一头屁股被鞭炮崩了的牛,“哞”地一声怒吼,然后撒开蹄子就开始狂奔。 那创飞一切的架势,那轰隆隆的步伐,要是战国齐军火牛阵里要是有这样的战力,统一华夏的指不定是谁呢。 跑步,跑步,惊起刚赶完集哼哧哧往回赶的路人无数。 “什么玩意儿闪过去了?” 一个蹲下来系鞋带被扬了一脸土的小伙子呸呸呸地吐出嘴里的沙土。 身边同行但眼神不太好的大爷信誓旦旦:“野猪!” “嗯???” “野猪怎么会下山,还到道上来?”小伙子哪里肯信,“大爷,您别不是瞅我是知青,驴我呢。” 众所周知,男人,从十岁开始,就开启了“我知道”之路,二十岁小有所成,三十岁进阶至“你不懂”,四十岁自动解锁“万事通”“智多星”等称号,一旦被人反驳,那是梗着脖子涨红着脸都要维护自己放的屁的。 更何况是六十岁的老屁王。 大爷顿时就不乐意了:“嘿你个小娃娃,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要是想驴人,还用挑是不是知青?” 质疑激起了好面儿之心,大爷瞬间把原本还有些不太确定的犹疑抛之脑后,又是拍胸脯又是跺脚地保证:“就是野猪!” “我有经验,就刚刚那影子那身段那狂奔姿势,十成十就是野猪!你别不信,现在的野猪狂得嘞,大白天的就敢往田里冲。‘头猪二熊三老虎’,你知不知道?” 被高考恢复震得头脑发懵的知青小伙没挣扎什么就信了。 不仅信了,而且或许是因为人生有盼头了,整个人都更慈和善良了——他头一次真情实感地开始为本地的村民担心 “野猪都蹿到大道上来了,不会伤害这边上的人吧?” 那大爷也是个热心的——或者说这年代这旮旯的人,就没有谁是不热心的——顿时也顾不上回家了,猛地一拍大腿: “啊哟你倒是提醒我了,正好我大姐就嫁到这里头来了,啊呀妈呀这可了不得,她那一把老骨头比我还脆,打个喷嚏都能把腰闪了的老赖瓜,要是被野猪擦了碰了不得变成了烂西瓜!不行,我得去说一声。” 语言过于生动形象,小伙儿脑中情不自禁的就浮现出一个壮如黑塔的野猪一蹄子造烂一个老西瓜,那西瓜四分五裂,还诶呦诶呦叫着:“啊呀妈呀我的天哪,这野猪把我踩烂了啊……” 小伙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啪得给自己一巴掌,他是听到高考的消息激动疯了不成,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我和您一起吧。” 他一抹脸,说。 在宋软不知道的背后,她英姿飒爽骑车身影在邻村人口中变成了万恶飞天大野猪。 还引得他们成立了一支临时的‘打猪巡逻队’,可叫周边的野兔野鸡野狍子遭了殃。 宋软载着韩珍珍紧赶慢赶地冲到大队,却惊讶的发现大队已经是一片欢腾的海洋——甚至看上去沸腾有一会儿了。 她俩也是忘了,大队一年多前就已经装上了电话,像高考恢复这样的大消息,就算报纸一时送不到队里,但肯定会有城里镇上得了消息的亲朋好友打来电话通知的。 正想着呢,就听见杆上的大喇叭滋啦滋啦响了两下,大队长疲惫的声音从空中飘下:“李兵,李兵,到大队部来,有你的电话。” 在村头大树下搓麻绳的几个婶子抬起了头。 秋收后地里的农作物都已经收的差不多了,但也不意味着现在就真的一点活儿都没有了——在农村这样靠天吃饭的环境里,即使是丰收,也很难给人长久的安全感。 要是明年气候不好呢?要是粮食吃完了呢?要是……总之,如果不是到了大雪封山寸步难行的情况,很少有人会愿意闲下来的。 男的上山打猎——打不到就捡点柴,女的留村搓麻绳编渔网——村头的大树就是她们的露天工作室兼情报集中处。 徐大牙的手往草尖处一捋,又从地上捡起一撮玉米皮,在袖子上揩两下加进去:“这一上午的,电话就没断过。” 刘大婶酸唧唧的:“我就说这些知青,心就不在咱这!瞧瞧,一有个风吹草动的,一个个迫不及待就想飞。” 她挤眉啧嘴的,原本就高的颧骨更是崎岖嶙峋。 徐大牙一边把刚加了新草的草绳歘欻欻地搓实,一边眼皮子都不抬地说: “那人家本来就是城里人,听说住的是楼房用的自来水,脑袋有包啊不想回去想留咱这?图咱这偏,图咱这穷,还是图这有你刘凤娟人在山底这颧骨提前二地里到山间的狗尾巴花?” “我见你娘的鬼的徐大牙!” 刘大婶气急败坏,一脚就朝着徐大牙歪去:“你他娘的嘴舔驴屁股了这么臭!” 一边正鬼鬼祟祟朝着干草堆探头的好事震惊抬头:??? 它正左甩右晃悠闲赶着苍蝇的尾巴搜一下紧紧地盖住了自己的屁屁。 不是,啊? 谁要舔驴屁股?没有人问它这个当事驴的意见吗? 它清清白白的一头好驴凭什么受此奇耻大辱?! 好事怒发冲冠,一双驴眼瞪着就扫了过去,蹄子在地上哗啦哗啦地刨土: 来!让它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两脚兽对它有这样的不轨之心! 徐大牙的攻击力和她 的牙一样引人注目:“我要是舔驴屁股,那你就是吃了驴粪蛋。” 好事的蠢蠢欲动蹄子一下就停住了: 啊,不是,怎么这一堆都是变态啊。 它默默地收回了蹄子:这也太吓驴了,万一它冲过去踢他们,这群变态两脚兽抱着它的腿亲怎么办?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君驴不利于危墙之下。 它能屈能伸地就要悄悄溜走。 突然就被一阵从大队部方向卷来的风刮起来了。 宋软刚随手根草硬融入村头情报中心呢,就听过于撕心裂肺以至于听不出是什么玩意儿叫的嘶鸣声: “嗯!!嗯!!!嗯!!!!” 惊得她随手在地上抓了个武器就蹦了起来:“什么动静?狼下山了???” 正拌着嘴的几个婶子也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齐齐地朝着声源处望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所有人都呆住了。 “啊,小宋……”徐大牙犹犹豫豫地开口,这个能一口气骂七个人不打顿的东北虎娘们儿第一次这样不确定,“那个跳舞的,我怎么看着有点像你家好事?” 其实不用她当旁白,宋软已经看见了。 怎么说呢,相当震撼的一个画面。 在已经收割过、一马平川的麦田里,在秋高气爽、碧空如洗的蓝天下,两个身影正翩翩起舞——如果其中一个不是驴的话,这本该是一个多么诗情画意的场景。 好事被人架着两只驴前腿,跟随着舞伴癫狂的步伐,踉踉跄跄地前进后退,从没尝试过两足行走的后蹄颤颤巍巍。 虽然隔得远远的,但宋软能清晰地看出自家好事的每一根驴毛都要竖起来了。 虽然看上去确实很可怜,但是……宋软实在没忍住,不道德地噗呲一声。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大树底下传来接二连三的噗呲声,仿佛多了一串漏气的气球。 韩珍珍忍着笑探头探:“另一个是谁啊?” 徐大牙有点迟疑:“我怎么看上去有点像永强那后生呢?” 刘大婶习惯性就要抬杠:“你可拉到吧……永强那孩子是知青里头难得稳重的……永强???!!!” 正说着,那边跳着舞的那对驴人转着圈就过来了,主人公的脸一转过来,赫然是知青点的负责人老大哥、向来以沉稳示人的刘永强! 他平日里的沉稳此时一点都看不见了,整个人陷入一种癫狂的喜悦之中: “好事,好事!你知道吗,就跟你的名字一样,现在有一件天大的好事!!” 好事的驴耳朵抖得像螺旋桨。 驴不知道!驴也不想知道!啊啊啊你这个变态人,快放手!!! 好事也看见了正呆若木鸡看着它的宋软,急得伸长了脖子引吭大叫:“昂!!昂!!昂!!!” 放饭的你在干什么!还不来赶紧救驴啊啊啊!! 活像个被侮辱了的良家妇驴。 还没等宋软行动,又是一阵风卷了过来。 李兵就跟那返祖的大猩猩一样,一边“欧欧欧”的大叫,一边举着手从大队部狂奔出来。 “高考恢复了!高考真的恢复了!!” 见着打着圈跳舞的一人一驴,兴奋地加入了进去。 声音像是掠过稻田的风,激起了一片又一片波澜起伏的麦浪。 知青们仿若感知到春天来临的土拨鼠一样,一个个直立身子从洞中探出头来。 虽然已经听到过很多遍了,仍然是忍不住再次确认一遍:“高考恢复了、高考真的恢复了,对吗?” “对,恢复了,真的恢复了!!” 回答的人也是泪流满面。 一群人啊啊叫抱了上去,平日里的那些龃龉在此刻都仿佛如冰雪消融。 韩珍珍也跟着被感染,拉着宋软冲劲了欢呼着的人群中。 庆祝他们的人生有了新方向。 人与驴的悲欢并不相通,在一边欢腾之中,好事天塌了。 不是,没有人为驴发声吗?! 第173章 二合一 秋风裹挟着高考恢复的消息传遍了全国每一个角落,所过之处无不欢欣。 除了怀旗公社东风大队山脚屋子里的驴棚。 “昂!昂!!昂!!!” 震天的叫声从驴棚里传出,那叫一个寒蝉凄切。 放饭的,你说,你是怎么回事! 好事的蹄子在地上又蹬又踢,要是放个发电机在下面,能给全村蹬出一宿的电。 驴今天受到了如此大的屈辱,你双眼目睹,毫无行动! 不,你有行动!你加入了这群变态人一起欺辱! 不少饶恕! 好事的驴毛本来经众人又搓又揉的蹂//躏就已经炸开,在此时怒气buff加持下更甚,从耳尖到脊背,仿佛一朵加大号的蒲公英,每一根毛都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宋软试图PUA小驴:“大家这是喜欢你才这样的,不然他们为什么不找村头的老黄牛?还不是因为咱们好事长得又威武又可爱,这不是欺负,是对你喜爱之情的沸腾。” 好事这两年天天被宋软PUA,多少也是有点抗体了,长脖子连着脑袋甩的像是螺旋桨只差原地起飞了,继续引吭大叫: 放你两脚兽的屁!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好骗的驴吗! 什么 喜爱在燃烧,呸,就是你们发癫作妖的咆哮! 好事急促地换了一口气,张着嘴又要大叫。 宋软眼疾手快地把一块冰糖塞了进去。 好事:……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吗! 它嘎巴嘎巴两口把糖吞了下去,意志坚定地继续张嘴。 宋软反手就是两块鸡蛋糕。 好事的嘴巴打了个顿,再次张开的时候就显得不是那么果决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吗? 宋软伸手就是两把水果糖。 好事两口咽下,吧嗒吧嗒嘴,一边斜着眼偷瞄宋软,一边夸张而缓慢地继续张嘴。 它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放饭的,看见没有,我张嘴了。 宋软啪啪就是两大块蛋奶饼干,每块都有巴掌大。 好事满意了,吃饱喝足,它整个驴都温柔下来。 你以为的对。 他们就是喜欢我才这样的,不然他们怎么不找村头的老黄牛呢?还是因为本驴可爱。 这边人驴关系得以修复的驴棚岁月静好,那边村头的牛负重前行。 真。负重前行。 王雪抱着手坐在牛车上,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看看看看,还是她最聪明,那群目光短浅的智障们还在知青点盲目欢喜,她已经高瞻远瞩地想到要去城里抢书了——她还专门花了一块钱包了老王头的牛车,这样傻子们就算是反应过来了也得花个把小时跑到公社。 哈,他们拿什么和她争! 优势在我!! 王雪得意洋洋。 王雪趾高气昂。 王雪插着腰睥睨八方。 但她的嚣张只持续到抵达书店前——宋软她们回大队前也来这转了一圈,被人山人海震回去了,而现在鏖战的人更多。 但这并没有叫王雪退却——要论战斗力,不是她吹,整个东风大队,也就宋软那个怪力娘们能勉强压她一头,她个人的人生信条就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头一甩袖子一挽就加入了这个加量版的沙丁鱼罐头。 还别说,到底是在东风大队这个极品窝历练过,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王雪一路没缝硬挤见缝插针,还真叫她挤到了最前头。 现在这个环境,书可不止是书,那是他们未来进步的天梯啊。 当即就有半天没蛄蛹到前面的人不满,隔着人群嚷嚷道:“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挤什么挤?” 王雪哪是个好惹的,当场龇了回去:“你不来挤,你出去给咱让位呗,装模做样扮什么大尾巴狼。” 那人也没想到王雪一个年轻姑娘居然敢直接顶回来,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一个女人家,这么牙尖嘴利,还扯什么读书?” “你嘴软牙歪,也没见着你成大学生,这不还是得和我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一起抢书?” 王雪嗷嗷地叫嚣;“自己不行看别人厉害,眼珠子都滴血了吧?我都不用看你试卷,你必然考不上!” 刚得知高考恢复的消息就被说这种话,简直比被人咒断子绝孙还狠。 那男人气得是真的眼珠子就要滴血了,咬着牙冲过来就想扇她。 可惜动作被汹涌的人潮吞噬,啊不,还前面的人贡献了一股反推的力量。 王雪借此机会,一个神龙摆尾窜到了柜台上,整个人就战场上先登的士兵一样,那叫一个得意,并顺手给多嘴男人翘了一个小拇指:“哈,就说你不行吧。” 然后一个猛子扎到书堆里疯狂翻找——像这种没用的酸鸡男人,才不值得浪费她宝贵的精力,书才是最重要的。 那如饿猪拱食恶狗扑肉的架势,叫周围的人都为之侧目。 但这毕竟只是个耗子洞大小的破烂书店,纵使王雪的战斗力再强,也没办从王八坑里摸出波士顿大龙虾。 ——就她手上的那两本掉页破皮的老书,已经是她运气好能争能抢的产物了 眼见着实在找不到新的,而周边急了眼的人甚至想抢她的,王雪连忙把书塞进怀里,随手给一旁被挤得眼珠子都要突出来的看店老大爷塞了两张毛票,一路挤了出来。 只抢到两本本来就心烦,一回头看见衣着凌乱但两手空空的王浩,眉毛就竖起来了:“你一本都没抢到?” 王浩低着头嗫嚅道:“人、人太多了,我,我抢不到。再说姐你不是抢到了两本,要不然咱先回去了看着,剩下的之后再找?” 王雪看着他这个二百五的窝囊样就烦,一想到这还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弟更是烦上加烦,伸手就是一巴掌:“回去回去,你就嘴巴一张,净说些蠢不愣登的话!” “以后再找,现在消息刚铺开,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你都买不到,等以后消息传得更广知道的人更多了,你还能买到?做你的猪头大梦去吧!” “真是个蠢货!”王雪是越说越生气,看着弟弟的一脸蠢样,反手又是一巴掌。 直抽的王浩像个原地打转的陀螺,呼啦的就是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蠢货不吱声了,空气都清新了一些。 王雪缓了口气,吩咐道:“你,去废品收购站看一看,只要看到了,别管是不是再别人手里,抢过来!” 王浩:“啊?” 他心怀侥幸地小声又问了一遍:“我、我去吗?” 王雪忍无可忍:“是的!就是你!” 王浩被吼得缩脖子耷脑的,再不敢反驳,跟个老鼠崽似的一溜烟地跑走了。 看他那蠢头蠢脑的样,真不知道是不是在妈肚子里的时候羊水喝多了。 王雪在原地跺着脚骂骂咧咧了两句,从包里抽出一条花头巾,望脑袋上一盖,朝着一处僻静的地方去了。 鸡蛋不能装在同一个篮子里,她要去黑市找找! 也许是受高考恢复消息的影响,今天的黑市格外热闹,平日里入了街,只有零星几个人做贼似的抱着背篓或者藤筐张望,买家也遮头掩脸的,像是地下工作者在交换密报,但今天格外不同,不说游人如织,也是三五成群。 卖野鸡野兔的、水果米面的,竟颇有些过年赶“社会主义大集”的意思在里头了。 可惜,没什么人卖书。 王雪从街头问到街尾,别说复习资料了,纸片子都没见到一张。 也是,谁都不是傻子,这眼见着复习书的价格就要水涨船高,哪怕不高考只想卖书捞一笔的,也想着再等等价更高的时机。 王雪在街上走了两个来回一无所获,出了街口又累又气,刷地一下把头巾摘了下来,像鞭子似的对着空气一阵抽以泄愤。 “小妹儿,”从黑市街里窜出一个汉子,看上去二三十的岁数,长得也算高壮,只是眼睛滴溜溜地怎么看不像个老实人。 他一边鬼祟祟地往周边看,一边压低了声音:“你是要找高中课本是不?” 王雪把头巾收回手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在他身上:“你有?” 也就是这会儿是有求于人,王雪的语气神情缓和了不少。 平心而论,她不当爆竹炸粪坑的时候,样貌上也有几分清秀的——这遗传了她娘。她娘一个农村人能攀上宁远爹这个小军官,除了手段,外貌上当然也不算差。 毕竟男人嘛,嘴上说着看灵魂内在,眼珠子盯着脸和身材。 高壮汉子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眼睛里的精光一闪而过:“有,但是都在我家,你要的话得跟着我一起去取。” 听起来没啥毛病,毕竟谁无缘无故揣着几本书在大街上跑呢? “你有书,你自己不看?”王雪顺口问了一句。 “这是我爹之在废品收购站捡回来想给我看的,但我实在不是个读书的料,与其叫书放在我手里糟蹋了,不如卖给你们这种本来就有学问的知青,你们用处大,我也能去吃顿好的。” 那汉子憨憨地一笑,露出一口的黄牙。 “那也确实。” 王雪是个除她之外全员垃圾的性子,别人放低身段自谦,她顺脚就上去当脚踏踩着了: “瞅你这样子确实不像能读书的,还是在我手里用处大。放心,只要书是好的,价格都好说。” 黄牙汉子原本正憨笑的脸扭曲了一瞬,眼神也有一晃而过的阴森,很快掩下:“那你跟我过来。” 王雪不做他想地跟了上去。 一路避着人走过狭窄的土墙巷子,灰扑扑低矮的檐,墙越走越简陋,路人越走越少,甚至到了后面都不用避着人了——因为压根就没有人。 一开始王雪还因为有书在前头吊着勉强忍耐,又走了一会儿后不耐烦了:“你家住在什么地方,怎么还没到?” 前头的人终于停下脚步:“到了。” 王雪横鼻子竖眉地掀开眼皮,颇为嫌弃看着柱子似杵在那的人:“那你拿去啊!还桩似的呆在哪儿干什么?” “哈,干什么。”黄牙汉子猛地转过身,嗤笑着重复了一遍,然后猛地扑了过来,“干//你啊。” 王雪猝不及防,一下子被他按倒在地上,后脑勺“咚”得一声撞到地面上,眼前一片金花闪烁。 黄牙汉子粗暴地扯向王雪的领口:“一个个眼睛长在天上的小娘们,傲什么傲!国家都叫你们来咱这了,不老老实实的待着,还想跑!” “跑,等老子在这办了你,看你一个破鞋还怎么跑!” 王雪正头晕眼花着,但只迷迷糊糊听见零星的两句,顿时反 骨就上来了,张嘴就要咬他手。 黄牙汉子眼疾手快的将手一抽,顺手就是一巴掌:“还敢还手!” 啪的一声巨响,王雪的脸像气球一样高高的肿起,仍不服输,蹬着腿要踹他。 却被黄牙汉子一膝盖压得动弹不得。 直压得她像一条被八十斤渔网牢牢困住的五斤小鱼,拼命挣扎转圈舞,一看战绩二百五。 王雪:…… “赫——呃——tui!!” 黄牙汉子劈头盖脸接了一脑门的唾沫,勃然大怒,伸手又要扇她。 王雪一缩脖子躲了过去,虽然脸肿着,但气势不弱,高声叫骂道:“老娘跑不跑关你卵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狗东西,你等我出去的!” 黄牙汉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出去?” 王雪没听明白,但后颈莫名一寒。 她咬着牙,拼命地挣扎。 但毕竟男女之间就存在着天生生理构造的差异,再加上刚才猝不及防失了先机,王雪一阵拼了命的弹蹬扭蹿撞地挣扎,也不过勉强抵抗。 两人在地上僵持着。 “姐!” 突然冲巷子口传来一声尖叫,惊得黄牙汉子猛地一抬头。 王雪趁此机会猛地一抬手,手肘重重地撞在男人的鼻梁上,就像撞开了水龙头开关,鼻血一下飙了出来。 大汉嚎叫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捂向鼻子。 王雪猛地向边上一滚,跌跌撞撞地爬起,却不跑,目光凶狠地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踉跄着冲大汉的后脑勺锤下。 大汉只来得及最后一瞪眼,整个人就像那被一棒子敲上岸的鱼一样,眼睛随着肚皮翻白而四脚朝天。 碰通一下,在土路上溅起了一片灰尘。 巷子彻底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王雪重重的喘息声。 在一片死寂中,王浩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姐、姐?” 王浩都快吓死了。 他在废品站没找到课本,又怕空着俩爪子回去挨他姐的打,于是买了瓶汽水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借汽水浇愁顺便避避风头——结果刚进巷子就看见他姐被一个男的摁到在地上,两人斗得像一对纠缠的蛆,而他姐眼见着就要落于下风。 他哪见过这样的场景,当场就嗷了出来,似乎惊到了两人,然后就看见他姐像个寻到机会的豹子,抄起石头对着男人的后脑勺就是一下。 他猝不及防就见证了一场战斗片。 现在战斗似乎平息了,但是那男的也不动弹了啊! 不会死了吧??! 那他这又在现场又是罪犯家属的,看上去被抓紧去蹲笆篱子就是公安顺手一铐的事啊!!! 王浩当场吓成王耗子,哆哆嗦嗦、支支吾吾地哼声道:“姐……” 像是一道铃声,惊醒了正处在混沌状态的王雪。 她愤恨地看着在顶地上瘫成一坨的男人,突然间猛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一个爆冲起跳,对准那人的重点部位重重踏下。 “啊————” 别说只是昏迷了,就是已经躺进棺材里的千年僵尸,遭受这样的重击,怕不是也要揭棺而起。 眼见着那人抽搐着就要醒来,王雪猩红着眼,抄着砖头对着男人的脑袋又是哐当哐当。 仿佛在敲锣。 那男的还没醒,又晕过去了。 王雪赫赫冷笑:“狗娘养的老瘪三,狗眼放到你奶**上来了,还想叫我成破鞋?叫你破鞋!破鞋!” 她一边怒吼,一边抄着砖板对着他躯体分叉位置哐哐啷当,眼见着人快要被砸醒了,就抬手对着后脑勺再来一砖。 直锤得男人仿佛潮汕手殴打牛肉丸(黑猪肉版)。 场面那叫一个混乱血腥。 王浩双眼发直。 王浩战战兢兢。 王浩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出声把姐姐招来,顺手给他一板砖。 不开玩笑,就他姐现在这个架势,打他就跟打狗没什么区别。 他闭着眼缩脖子佝偻脑的,一直听到嘭嘭的砸肉声小下去了——他姐似乎没有力气了——也正常,他姐虽然勇武但毕竟不是武松,力气总会用完的——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姐,姐,要不咱先收手吧,他,他看上去快烂了。” 是真的快烂了。 可别死在他姐俩手里,他还年轻,可不想蹲笆篱子啊。 王雪恨恨地一口唾沫呸上去,心中还是气愤难解,眼珠子一转,落到了一边的弟弟上。 王浩不知为什么,后颈毛都是一激灵,脸上的笑容更加卑微,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姐、、、???” 王雪突然间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好的主意似的,整个人的脸上那叫一个阴险与狠毒并存,偏偏对着王浩放柔了声音:“弟弟。” 王浩没明白,但膝盖下意识一软,整个人已经啪踏一下就跪了下去:“姐,姐,有事您吩咐。” 其实他在心里吱嗷一声嚎啕大哭:妈诶,你说有坏人让我听姐的话,没有说要是姐当坏人我该怎么办啊? 而且这个频率还不低。 王雪拎着尖角上还带着血迹的砖,指着地上那个呼吸微弱的男人说:“你去,上了他。” “什么?!!” 王浩腾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整个人语无伦次地尖叫:“姐,姐,我可不敢沙、沙人啊,姐你咋突然就成亡命之徒了,姐你冷静哇。” 王雪被他叫得脑袋疼,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地说:“胡说八道什么啊,谁叫你砂仁啊,我是叫你上了他。” “哦哦哦,”听到不是砂仁,王浩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刚重新自觉地跪好听旨,又猛地跳了起来,“什么?!!” 王雪已经习惯她这个废物弟弟时不时地一惊一乍了,这会都没分神朝那边看一眼,整个人对着大汉(肿胀版)癫狂地桀桀道: “刚才你不是嚣张吗,不是说想叫老娘成破鞋吗!哈,老娘先叫你成破鞋!” 她咆哮一声,双手一阵:“浩子,上!!!” 浩子都快被她吓成耗子了。 他紧紧地提住自己的裤子,像是被逼迫的贞洁烈夫紧紧地护住自己最后的防线,整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一叠声地哀求:“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这样不好吧。” 王雪气势汹汹地朝他走过去,袖子一挽冲他的裤子伸出魔爪:“有什么不好的,艹人者人恒艹之。” 王浩哭爹喊娘,整个人跑得连滚带爬的——可能是捍卫的决心激发的动力,王雪居然一时还抓不住。 王雪边跑边啐了一口:“呸,胆小如鼠的东西,要你办点事跟要你命似的,要不是你姐没长这玩意儿,还用的上你?” 这么一说,她还怪可惜的。 他娘的,要她是个男的该多好,想捅谁捅谁,看谁不顺眼捅谁。 又能爽又能羞辱对方。 王浩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第一万次想问孟婆,是不是投胎的时候他和他姐入错身了,实际上他才应该是女娃娃啊,就瞅他姐这彪的,怎么看也不该是个女娃啊。 王雪一抓抓不住二抓抓不住,本身气就不顺,现在更是恼上了,刚好看见了王浩落在地上的汽水瓶,在王浩惧怕得几乎凝成实质的视线中,狰狞一笑。 然后猛地夺了过来。 “姐、姐?”王浩哆哆嗦嗦。 您想要可以直接说,没必要抢的——实在不行我跪着给您送上去…… 王雪掂了掂手中的瓶子,对着地上男人的屁股,阴狠一笑。 “嗷!!!!” 一道凄厉不成人声的惨叫声在小巷子里响起,分贝之高宛若一把尖锐的刀,直插云霄。 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惊得一里外的路人一个哆嗦警惕起来:“敌袭!有敌袭!!” 第174章 听说他们二椅子就是喜…… 高考恢复的消息仿佛是往深潭里扔了一块巨石,在一阵滔天巨浪后仿佛复归平静,但池潭里数以万计的蜉蝣们是如于幽暗处尚未平静地翻滚,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为明显的就是知青们不上工了——再准确一点,甚至连门都不怎么出了,一个个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磕死在知青点一步不挪半步不动的,力图要节省每一点时间以学习。 也得亏现在是秋收后村里确实没啥活儿,村民们也理解这群年轻人的心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但凡时间要早两个月——哪怕只一个月,知青们要是在秋收中撂挑子,那恐怕得造成是武装斗争。 说起撂挑子,当初考上村小学老师的几个,也有俩撂了桃子。 一个顾均,这个大家都能理解——京城来的知青后生,肯定是想鼓足劲回家去,一个老师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但另一个,就比较让人意外了。 “你还有脸吃饭!老娘就没见过你这么吃里扒外的小贱人,好好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你是嫌钱咬手啊!你厉害,你别吃老娘的米!” 正是午饭的点,隔壁孙婆子家准时传来一道音色年迈但直插云霄的怒吼,震得宋软家的窗户纸都似乎在颤。 宋软已经能淡定到眼皮子都不抬的地步了。 她小声地接了一句:“你个死老婆子一天三工分,咱俩谁吃谁的米!” ——和隔壁的回话同时响起,一字不差。 脑海里的系统以一种古井无波的音调接:“你个不孝顺的东西,你还犟上嘴了!都嫁 人了,还一天天的想往外面跑,不守妇道。” 好事嘴里叼着两根草,从窗户外探出它的驴头,配音:“吼吼吼!!” 驴音落下的同时,隔壁传来嗷嗷的干架声。 正是是隔壁的孙婆子和她的冤家儿媳吴建国。 瞧瞧,一天三演,驴都不爱看了。 最主要孙婆子文化不高,骂的是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个词儿,吴建国脾气不好,吵不得两句就要掀桌——流程几乎不带变的。 看多了就没没啥意思了。 不过说实话,这两人撂挑对于东风大队的其他人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是个好事,上好的萝卜坑多出来两个! 对他们这些泥腿子来说,高考大学什么的太遥远了,还是让孩子先捞个旱涝保收的老师实在。 这事居然也就这么过去了,至于想当老师的几家在大队长那儿又干了一架,也没啥必要提。 毕竟在东方大队,哪天没人干架才稀奇呢——多少得颁个最佳** 高考日期定在十二月中,作为唯一一次冬季高考,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宋软从好事身上薅了两把毛缓解压力,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她要学习! 她选的是文科,一共也就四门——语文、数学、政治以及合并为一门的历史地理,满分是四百分,相对来说还是容易一些。 是的,她也是现在才知道,第一届高考如果不是考相关专业,是不用考英语的。 嗯,俄语也不用。 这些都是加试。 真是太好了!她之前担心要是考俄语——毕竟这玩意儿她是一点都没接触过,从系统商场买了两节网课试图自学,怎么说呢,这课上的她想上吊。 现在绳子从脖子上解开了,仿佛灵魂得到了升华,宋软背历史的嘴都更有劲儿了。 叽叽呱呱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背了大概两个小时吧,门口传来了扑门的动静。 韩珍珍激动的声音顺着门缝飘来:“宋姐,宋姐!!” 背书累了的宋软不想动弹,扯着嗓子指挥着好事:“去,好事,开门去。” 好事骂骂咧咧地上前,咬住门口专门给它准备的绳索,脑袋瓜子用力一甩,门栓子应声落下。 韩珍珍就跟那见缝插针的老鼠一样,呲溜一下就窜了进来,随手给边上的好事有一个敷衍地夸夸:“啊我们好事真聪明。” 然后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发射进里屋。 “宋姐,宋姐!你知不知道,咱公社发生了一件大事!” 宋软正处于努力学习后的贤者时间,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炕上,见人进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报。” 韩珍珍歘地一下蹿上炕,一把把宋软薅了起来。 “你别不信,这次是真的大事!!” 宋软像一滩液体的猫似的,软趴趴地任由自己被捞起,顺手给自己抛了一颗南瓜子。 嘿,完美接住~ 韩珍珍非常不满宋软的态度,整个人严肃地申明:“是超级超级超级大的大事!” 她激动地都打哆嗦了,但是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即使是在宋软家,还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你是不知道啊,公社上有个男的,被人那啥了!” “??” “什么玩意儿?”宋软真的被震了一下,整个人利落地爬起,咔咔两下把南瓜子连皮吞下去,“细嗦。” 韩珍珍一双眼睛几乎在发光:“真的,” “我路过村头大树下底下,听见大牙婶说的!她说她三姨的表姑的邻居就住在公社上,这两天公社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有一个男的,听说还是个壮汉,被人发现晕倒在一个小巷子里,听过说裤子都被扒了,最刺激的是,还有个汽水瓶子插那里面的!” 宋软:“???” 什么玩意儿?是她听错了吗? 光天化日,小巷壮汉,汽水瓶?! 她不可置信:“什么玩意儿?插哪儿的?” 真的,这个不能怪她见识少啊,就说是信息大爆炸、据说更为开放的的二十一世纪,她也没听说这种事啊。 这就是网上说的,老一辈人只是嘴上保守,实际行动中其实是很是开放吗? 宋软大为震撼。 韩珍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听说那男的被救到医院去醒来后,那叫一个嗷嗷哭啊。但是问他是谁干的又不说,非说是自己不小心一屁股坐上去的。” 宋软啧啧啧地摇头。 这个理由她前世上网的时候也看到过——所有玩大了的零都这么说! 韩珍珍手爪子比划得几乎快把自己扇地起飞了:“你也听着不太真对吧,我也不信!我摔了那么多跤,能以哪个姿势落地我不清楚?什么角度能一屁股坐瓶子里去?” 韩珍珍再次左右望望,压低了声音:“她们都说呢,这八成是那男的的相好干的,听说他们二椅子就是喜欢玩这些花活儿!” 公社医院。 酒瓶男呜咽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声嘶力竭地尖叫道:“他们诽谤我啊!他们诽谤我啊!!这是造谣!!造谣!!!” “我要报公安!!报公安!!!” 第175章 什么,二椅子看上了公…… “快看快看,二椅子说他要报公安!” “什么?二椅子要拥抱公安?” “什么,二椅子要上了公安??” “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公安也敢下手啊!” 胳膊上挂着绷带但仍身残志坚看热闹的老大爷痛心疾首,另一只胳膊咣咣地拍着自己大腿,“畜生啊,畜生啊!咱们公社的公安都是多好的小伙儿啊,能叫他这么糟蹋!!!” 边上的大妈也疯狂跳脚:“我呸,我闺女没着落呢,这种好事轮得到他这个不男不女的妖怪!” 病房门口被吃瓜的猹们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叽叽喳喳,呱呱呱呱,一声比一声大。 呱得原本躺在病床上默默流泪、装聋作哑的二椅子都装不下去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勃然大怒:“你们这个长舌老娘们老爷们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谁要上公安,谁要上公安?我是说报公安,抱!!” 猹们一静。 就在二椅子以为是自己的怒火奏效,准备再接再厉吼两声,最好吼得这群傻逼再不敢瞎说八道——猹们更大的声音如同海啸的浪潮一样拍了过来。 “诶诶诶你看见了吗?我怎么瞅着他裆那儿有个包呢?” “对吧对吧,我也看见好像是有的……二椅子,还能有那玩意儿?” 一个大妈惊讶地吧唧着嘴。 边 上的老大爷见多识广,摇着脑袋点评:“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是二椅子,又不是天阉,怎么会没有那玩意儿?” “喔唷,那他既然有,为什么要当二椅子啊?” “那谁知道呢,也许是喜欢?” “咦惹,什么人啊这是,自己不学好,还祸祸别人!把别的小伙子带坏了可怎么得了!”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 围观群众大声哔哔。 哔得病床上的二椅子青筋直跳,屁股一撅从病床上扭起来就要打人:“就你们长了嘴,叫你们胡说八道!” 围观群众欧吼一声,意思意思地退了小半步。 继续指指点点: “快看快看!二椅子站起来了!” “二椅子走路了!!” “哇,你看见没有,他屁股一撅一撅的!” “啧啧啧,不愧是二椅子,比我隔壁刚嫁来的新媳妇还妖调!” 正怒发冲冠的二椅子顿住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活像是被熊孩子活成一团的颜料盘。 他茫然无措。 他悲愤欲绝。 “你们这么这样啊!!” 一个中年壮汉,此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跌坐在地上,整个人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哪儿还有半分在巷子里强迫王雪的气势?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端着药盘的护士从楼梯上下来,看着病房门口乌泱泱的一群,眉头高高扬起,“围在这干嘛呢?这是医院,不是你们赶场的地方!都散开,不要打扰别的病人休息!” 一转头看到病房里跌坐在地上的人,眉毛更是厌烦地皱起:“又是你,怎么就你这么多事?说了这几天不要下床,才缝的针到时候又崩开了!” 门口的猹们呜哇一声,更加兴奋了。 “缝针?在哪里缝针??” “啊,那他以后是不是不能拉屎了?” “二椅子成屎塞子了!” 二椅子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赤红着眼就要和这群冷血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拼命。 然后被护士一把揪了回去:“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躺床上躺床上,怎么就是不听呢!!” “还有你们!”这年头的护士可不像后世哪个病人都能来踩一脚,现在的他们可是医院里说一不二的神,“都赶紧走,少在这里妨碍我们工作!” 不爽的神平等地吼每一个人。 猹们低眉顺眼,诺诺地就要散开,只是兴奋低语的声音不止。 “我就说二椅子不行吧,被一个姑娘一巴掌薅住了,啧啧啧。” “那可不,我媳妇儿壮得像个野猪王,一巴掌都扇不死我!” 说话的人叉腰瞪眼的,看上去还怪骄傲。 边上的人捅了捅他的胳膊肘:“你说的野猪王……是不是就是边上瞪你的那个女的?” “哈哈哈怎么可……嗷,媳妇!我开玩笑呢媳妇!轻点,耳朵要掉了嗷嗷嗷!” “别呀!别散啊!” 一个脚上打着石膏的老大爷拄着拐一跳一跳的蹦跶过来,哀嚎道,“我才刚来,啥都没听到呢!” 护士瞪着凶铃一样的眼睛就刺了过来:“断了腿了都阻止不了你看热闹了是吧李大爷,说了多少次了你现在要卧床休息!卧床!一把年纪还在这蹦跶,你还以为你是小年轻吗!” 那大爷还颇有些不服气,不敢正面反抗,嘴皮子不动地小声哔哔:“谁年纪大了,我才六十五,扫盲班怎么说的——正当壮年!” 他贼眉鼠眼地抬眼瞄了一眼护士,更更小声地哔哔:“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凶。” 护士耳朵动了一下,重重地从鼻孔喷出一口气。 上班之前,谁不是个温柔善良的小姑娘? 但是现在——她冷笑一声,插着腰气不喘地咆哮:“李大爷,我再说最后一遍,赶紧回你自己的病房!!” 她眼睛跟刀一样在周边刮了一圈:“还不走?” 众人就跟那被轰赶的小鸡崽似的,叽叽喳喳地散开了。 像蒲公英一样,把他们新得到的消息加工加工,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据说二椅子祖上是从山省来的,家里受山省传统影响深厚,听说自家的根成了众人皆知的二椅子——最主要是被压的二椅子,桌都不让他上了。 去女人那桌! 女人们也嫌弃啊,她们是女的,又不是收垃圾的,和这玩意儿一桌,多丢人哪。 经常在没开饭前偷摸指着人教育孩子:“看见了吗,你可不能学这个嫲嫲,不学好!你以后要正正经经娶媳妇儿的。” 至于这是不是对二椅子心灵又一次摧残,没人在意。 依照这些封建老古板的想法——他都是二椅子了,他还好意思在意?! 总得来说,这事给人们带来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埋首在书本中复习得天昏地暗的高考准备生们也会在在吃饭时拿这件事打打岔——也算是放松了。 随着天气的越来越冷,在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高考,来临了。 第176章 人在吼,人在叫,老师…… 黑省这边向来下雪早,像今年这样到这会儿才开始下麻麻雪的简直都可以说是破天荒了,村里的人都说这是好兆头。 ——嗯,其实要较真起来是不能这么说的,但大喜的日子,也没有人一字一句地抠那个字眼。 宋软、韩珍珍以及隔壁的宁远天不亮就起来了——被大队长叫起来的。 这年头的人,尤其是老一辈干啥都讲究宜早不宜晚,比如那句赫赫有名的“吃shi都赶不上热乎的”——宋软当时还在炕上呼呼大睡呢,就听见门被炸雷轰了似的一阵狂响,然后就是大队长比驴还大的嗓门: “小宁啊,小宁啊,起床,起床!今天你考试啊!” 吓得宋软差点一骨碌滚地上,迷迷糊糊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大队长有这个实力,何必每天组织大家搞生产的时候用喇叭?多浪费喇叭啊! 就这么两秒没应声,大队长就仿佛跟亲眼看见了宋软因为没赶上考场只能坐在门口嗷嗷哭的那副凄惨画面一样,整个人都红温了。 一脚踹开隔壁侄儿宁远的后门,然后扒拉着两院中间的墙就要往宋软家翻,一边翻一边声若雷霆响若洪钟:“宋软!宋软!你起了没有啊!” 宋软走出门,就看见蒙蒙亮的天光下,一坨黑色还会发声的玩意儿扒在墙上一边响一边动,好悬差点没给吓死。 “大队长……您真是,老当益壮。” 见着人出来了,激动的黑木墩这才停止了他的变异狂化之路,重新稳重地从墙上慢慢下来:“赶紧的,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间了?我牛车都套好了!” 系统迷迷瞪瞪地开机: 【五点三十五】 宋软:…… 一行人被大队长轰小鸡崽似的赶上牛车,到车前了才发现上头还有两个人——王雪和王浩。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认真扒拉起来,这俩也算是大队长的侄儿女,虽然平时处的不是很愉快,但是这可是高考呢,什么都得退一步。 华国人对读书的重视简直是刻在基因里面的。 看见宋软,王雪很小声很小声地哼了一声,眼睛悄咪咪地那么一撇,然后飞快地转开——落到了宁远身上,又是一哼,声音更大了些。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考试才是最重要的,只是自己臊鼻子耷眼地扭了一阵,然后悄悄踹了自己弟弟一脚,安分了。 莫名其妙挨了一脚的王浩:…… 算了,好歹今天只挨了一下QAQ 牛车晃晃悠悠地走到村头,老牛“哞”了一声。 紧跟着树下也响起一声长长的“哞”。 大队长笑着拍了拍老伙计的脖子:“你这个老牛,还会打招呼呢。” 对面的老王头顺嘴就接:“这不是难得同时拉车吗,可不得稀罕稀罕?” 是 的,这年头的人都穷,农村更是,十来里的路大家都宁愿自己走,平时一辆牛车都坐不满。 也就今儿是高考,大队琢磨着不能耽误这些娃娃们,几个干部商量了一下,配合着考生们的时间专门设了这两班牛车,也算是头一号的赶考车了。 两辆牛车晃晃悠悠地前行在被踩实了的山路上了,车上是一双双发亮眸子,亮得几乎要划破昏暗的天光,但却是一片的安静,只能听见木轮转动时的嘎吱声。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牛车来到了公社上的高中门口,考点就设在这里。 第一堂考的数学,三页的卷子,题量不算多,宋软拿着试卷粗粗地扫了一眼,感觉看上去都还挺眼熟的,没有太怪的题,心下都安定了不少。 感谢前世的题海战术。 感谢她穿越的时候才高考完不久,哪怕到现在也才过了两年,加上她平日里有意识地复习,现在大部分知识都还热乎着。 ——这会儿的宋软倒是忘记了她刚穿时的崩溃了,只能说,人都不能共情过去的自己。 考场上一片沙沙的写字声。 也有不少人在痛苦的发呆——毕竟数学这个东西,你不会是真的不会,除了“解”那真的就是什么都写不了,不过这会儿考场关管得没有后世严,也有人瞄着监考老师探头探脑。 正当大家正各显神通地努力把试卷填满的时候,突然从教室前头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东北这嘎达冬天冷,教室因为要装得学生多,空间大了不聚气,一般都要额外装炉子烧火取暖。 但是这会儿穷,也没多余的钱请人专门搭,一般就是老师顺手垒的。 手巧的老师搭出来的方方正正像炉子,不那么巧的歪歪斜斜像坟包——他们这个考场就是后者。 结果刚才有个火星子从坟包缝隙崩了出来,正好落在边上女同学的衣角上,那女同学正写得认真呢,结果一低头,突然衣角就冒烟了。 吓得她嗷得一声就跳了起来,结果撞到了边上同学的桌子,冒烟的衣角把人家怼了个正着,那位同学吓得往后一躲,又撞翻了一个桌子。 那桌子不知道是不是天天被调皮的学生折腾的本来就命不久矣,这会儿到了死劫点了,嘎吉一下四分五裂。 一条起飞的桌子腿撞到了炉子,原本就颤颤巍巍的坟包轰得一声就这样塌了。 煤渣子木块子滚了出来,猛然接触到了大量的空气,在地上熊熊燃烧。 一时之间,屋里尖叫声跳脚桌椅移动声声声不断,那叫一个热闹。 监考老师提着桶水冲过来,对着火苗就是一浇。 哗啦一声,大量的水蒸气夹杂着青烟拔地而起,煤味木味像是**一样,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会儿又多了连绵不断的咳嗽声。 火炉边上的一个小伙子最倒霉,试卷被火漂了一块去了,正嗷嗷叫着哭。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一片混乱之中,就有那胆大的考生率先开始“咨询借鉴”。不少人一看觉得自己不干就吃亏了,也加入了其中。 前抄后,左抄右,有个狗胆包天的下座位抄,更有甚者从嘎吱窝里摸出个小纸条——也不知道数学有什么好打小抄的——总之教室里那叫一个工业大摸底,相互大搜查。 宋软这个从后世考官监控双管齐下、脑袋左右动两下都恨不得被拉出去枪毙的娃儿哪儿见过这个场面,当场就呆住了。 ——她呆住了,有些人可没呆住。 刚才她那副行云流水奋笔疾书的样子可落入不少人眼中,怎么说呢,那架势一看就是会做的。 嘿嘿! 就有那浑水摸鱼的把狗爪子搭到她卷子上了,然后猛地一抽。 宋软猛地回过神来护住卷子,对着来人咵嚓就是一脚。 反了天了瞎眼东西敢把主意打你奶奶身上! 看老娘猛兔蹬鸡! 第177章 笨蛋抄笨蛋,大家一起…… “嗷!!” 随着一声惨叫,一个黑影扑腾着向前面倒去,咕噜咕噜得像个黑皮球,撞翻了边上一个被当前乱象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的倒霉蛋身上。 又是叽哩哇啦的一片惨叫。 第一场考试就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之中落下了帷幕。 宋软从考场中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来神——真是她见识少了,原来高考也能这么有节目啊? 她惊叹着。 有两个紧跟着她出来的考生——看上去是一对好朋友,似乎是憋久了,才踏出门就忍不住嘀嘀咕咕。 “咱可真是运气好,那个炉子那么巧就炸了,监考老师净看火去了,压根顾不上我们。”说话那人眉飞色舞,“好兄弟,多亏了你,等考完了,我请你下馆子!” 边上的另一人似是头一次干这事,低着的脑袋上每一根头发都昭示着心虚,听同伴就这样大咧咧,更是一个激灵:“小声点,你是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吧?” 眉飞色舞男有些讪讪地闭上了嘴,可眉宇间的激动依旧肉眼可见。 “要知道我最不擅长的就是数学了,之前只会做一个,结果现在只有一个没写,哈哈哈哈。” 老实男有些疑惑:“还有一个没写?” “嗯啊,就最后一个啊。”飞眉男见同伴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最后一个题难,咱没写就没写,能考上。” 老实男的小眼睛一下子瞪得骨碌圆:“不啊,我把答案都写上了啊。” 眉飞色舞男飞不起起来了:“??” 他心头闪过一次不妙,声音有些颤抖:“什、什么都写上、我数了两遍,差一个哇。” 宋软耳朵竖得尖尖的,十分自然地蹲下来系鞋带。 老实男也意识到情况的不对,语速飞快地解释:“我看你第一题写了,就从第二题给你传的啊。” “????” “从第二题开始的??”飞眉男的惨叫动地惊天,不过他也不是个完全的傻子,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张扬,艰难地压低了声音:“我以为是从第一题开始的,把自己的划了,从头抄的你的!” 老实男也傻了:“不是,你自己没发觉答案不对吗?” “我要是知道答案对不对,我还问你做什么?” “……” 两人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眉飞男嗷得一声就哭了,再不见刚刚的眉飞色舞。 宋软心满意足地把已经拆开了三遍的鞋带系好:精彩,真精彩,还有番外节目!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宋软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 宋软啧啧啧啧。 别说,吧唧两下嘴,还把自己吧唧饿了。 宋软琢磨着去国营饭店吃点什么,最好是烫烫的汤汤水水,在这样的天气里吸溜一口,想想就觉得舒服。 吃饱喝足,下午那场语文才好考不是。 正琢磨着呢,突然眼前一暗。 宋软有点懵逼地抬起头,一对穿着灰扑扑棉袄的男女拦住了她的去路,两人挑鼻子瞪眼地排排站,看上去有点像动画片里对着小羊们放狠话的红太狼和灰太狼。 宋软:?干啥啊这是? 她也不认识这里俩啊。 红太狼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就是她打的我!” 她冲着宋软嚷嚷:“你写都写好了,叫我看两眼又不会少两块肉,至于这样吗?小气扒拉的!” 不是,姐,你作弊的你还这么狂? 宋软也是头一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边上的灰太狼跟着恶狠狠地看过来,目光落到宋软的脸上,一亮,故作深沉地咳了一声: “这位女同志,我看你像是知青,天南海北的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该互帮互助嘛!你就叫她看一眼,也不碍着你的什么事,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说是不是?” “是你爹的大头! 突然间,灰太狼就像屁股上装了一个发射器一样,蹭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红太狼嗷得一嗓子尖叫道:“你太过分了,不同意就不同意,干什么打人啊?!” 宋软:??? 她有些迷茫地低头看着自己刚抬起、还没来得及伸出去的脚——她现在都练成气功、会隔山打牛了? 还是系统给她开挂了? 怼精系统: 【不是我】 正合计着,一道耳熟的叫骂声紧跟着响了起来:“不要脸的东西,抄别人的卷子你们还有理了!” 王雪的心情十分不美妙。 数学好他娘的难,她空了好几个不会做,本来想着偷偷瞄两眼边上人的,结果眼珠子悄咪地一骨碌——玛德一群抓耳挠腮的傻子。 也是见了鬼了倒了霉,老天不开眼,把她分到了菜鸡堆里,想抄都没个对象! 玛德一群煞笔,连个数学题都不会做! 第一场就考成这个德性,她还能上大学吗? 王雪窝了一肚子火,结果刚出来就听到这样不要脸的话。 ——她都没抄到,别人凭什么抄? 她还在雨里面哗啦啦地淋着呢,别人凭什么偷伞躲雨!休想!! 而且大学多难考哇,就那么几个名额,她考得又不是那么好,万一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就因为抄的这几分,把她顶下去了怎么办! 没抄到的王雪现在就是最大的维护考试公平的判官。 当场就是一个跳跃飞踢,一脚把灰太狼踹了个大马趴。 王雪激动之下的嗓音又尖又利,加上还提到了叫人敏感的“抄”字,顿时叫周边人的眼睛若有若无地瞟了过来。 到底不是个光彩的事,两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灰溜溜地跑了。 王雪扭过脸来对着宋软就是嗷嗷地教训:“你立场坚定点,不许给她抄!听见没有?” 要是宋软和她弟一样的菜鸡,他们爱抄不抄她才懒得管,最好笨蛋抄笨蛋俩人一起完蛋、给她带走两个竞争对手大瓣蒜。 但她听她当大队长的叔说过,宋软这癫娘们成绩挺好——这就不行! 她没沾上的便宜,别的贱人凭什么就能这么幸运! 自己的菜鸡固然可恨,别人的飞升更叫她双眼滴血。 王雪眼睛都绿了。 她嫉妒地盯着宋软的脑子,好想偷偷地把宋软的天灵盖拧开,蒯一勺脑浆放到她自己的脑袋啊。 但是她打不这个悍娘们。 要是叫宋软知道她的想法,怕不是会先一步把她的天灵盖拧开。 王雪痛苦万分地移开了视线。 占不上便宜只能看着别人越来越好的感觉真是太揪心了。 嫉妒。 想挠人。 王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心肝疼,加上本来就不喜欢宋软,这会儿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恨恨地翻了一个几乎到后脑勺的大白眼,头一甩,走了。 宋软:…… 她倒是没在意王雪的态度——毕竟她俩关系向来不咋地,只是有些惊奇: 难以想象,这样正义的话,居然是从王雪嘴巴里说出来的,真是人活久了什么都能看到。 再次回到考场的时候,宋软才发现刚才拦她的红太狼原来是她的左桌,见她来了白眼一翻,歪着脖子转过去。 不过试卷一发,又鬼鬼祟祟地转了回来,眼睛暗戳戳地往她试卷上面瞄。 那宋软能让她抄到? 她甚至嫌自己的胳膊细了挡得不严实,歘一下把自己的袖套摘了下来,挡的那叫一个一字不漏。 气得红太狼的鼻子都快歪了。 也许是因为第一场考试时的动静实在是闹得太大,学校吸取了教训,增加了下面几场考试的监考人员,尤其是他们这个考场,嘿,六个! 豹子精派去看守唐僧的妖兵都没这么多。 但多也有多的好处,下面几场那叫一个风平浪静。 总体来说,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大队长带着老王头来接他们,笑眯眯地往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一小把米花。 考完试大家也轻松了,一边抛着丢进嘴里嚼,一边说笑着爬上板车。 板车载着这群年轻人行驶在泥路上,木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不知道谁开的头,大家一起唱了我们走在大路上。 歌声清亮,绕着山腰传向远方。 第178章 拜神树 高考一结束,憋的狠了的老天便扑簌扑簌地下起了大雪。像是羽绒服厂里装鹅绒的麻袋被人扔到天上后猛地划开,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原本因为之前老不下雪而焦虑、又不敢说怕影响考生心情的老人们这会儿也长舒了一口气,念叨着“瑞雪兆丰年”,脸上的皱纹一条条舒展开来,像是盛放的菊花。 雪猛猛地一连下了七八天,等到终于停下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已经到了没过人膝盖的地步了。 天上一片云都没有,地上的雪白灿灿地反着天光,乍亮乍亮的。 江上的每一滴水、山上的每一根树枝都被冻实了,学校也放了寒假——他们黑省的寒假放的比别的地方早些。 没有必要的上班任务,宋软就更不乐意出门了。一连七天,在家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不过总有人不惧严寒。 “冷冷冷冷冷冷冷……” 韩珍珍头上带着大耳朵帽子,像个老太太一样缩着脖子佝着腰,一边哆哆嗦嗦地搓着手,一边牙齿打着颤地撺了进来。 “好事你好啊你好啊。” 她熟练地和前来开门的小驴打了个招呼。 被从温暖房间里踹出来开门的好事气呼呼地打了个响鼻,把嘴上叼真的开门绳重重一甩。 好什么好好好好,你试试大冷天的被丢出来开门,我看你还好不好。 雪刚停就往外面跑,你比驴还抗冻。 韩珍珍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蛋奶饼干,塞进了好事的嘴里。 好事:! 它黑溜溜的眼睛一下子瞪大,长脖子一伸就是一个标准的鞠躬:欢迎您,亲爱的贵客里面请! 韩珍珍熟门熟路地窜进房里,熟门熟路地往炕上一窜,感受着从身下传来的热量,打着寒颤长长地“哈”了一声:“舒服!” 宋软推去一杯热气腾腾的水。 韩珍珍缓了一会儿,终于从冻狗的状态挣脱出来,两腿一蹬又是一条好汉:“走哇,听说今天公社的大礼堂放电影,咱去看看呗——大家都走了。” 宋软盯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子沉默了一会儿,感叹发自灵魂:“你是真的不记冷啊?” 韩珍珍嘿嘿嘿:“真的太无聊了嘛!” 她被北风吹成一条缝的眼睛难得闪着精明的光:“叫你家好事垃雪爬犁拖咱俩去!咱俩围巾帽子手炉都带上,肯定不会冷的。” 在一边嘎巴嘎巴嚼着冻饼干的好事:??? 它噗得一声把嘴里的饼干呸了出来。 坏蛋快滚! 它就说这个贼眉鼠眼的两脚兽不是个好东西! 呸呸呸。 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还帽子炉子都带上——你清高,合着拉爬犁的不是你。 不对,就是什么都不穿两个光秃秃的人,它也不想拉啊! 你们以为自己很轻吗?! 好事出奇的愤怒。 眼见着宋软沉吟着似乎马上就要答应,它更急了,昂着脑袋吭吭地走过来,嘴皮子扑腾着,看上去被逼得都快说人话了。 嗷嗷嗷,你别听这个女两脚兽的谗言啊! “看什么电影看看看,快跟我走。” 一道鬼鬼祟祟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吓得正偷偷摸摸靠近炕边、着想“不经意”给韩珍珍一蹄子的好事毛都炸了起来。 大队长带着狗皮帽子挎着篮子,跟特务接头似的溜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的尾巴,从宁远到王雪,一个不落。 宋软:怎么了这是,风停了雪停了,大家集体出去踏冬啊? 这是什么爱好? 大队长见她们没动,催促道:“收拾收拾,快点跟我……” 他警惕地左右看看,声音都压低了:“去后山的老槐树那。” 他这么一说,宋软就反应过来了。 东风大队后山的坡上有一棵“神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硬是比旁的树大了两三倍,从山脚望去,突兀的就是绿色台球桌上单独撑着的一把伞,不过对村里人来说,越突兀越能证明神树不一般嘛。 虽然大喇叭里经常喊着“破四旧”、不准搞封建迷信,但还是经常有人偷摸地去祭神树。 比如大队长,之前知青点真神们三天一小闹、四天一大吵、五天又鸡飞狗跳的时候就经常去祭神树,虽然看上去没有太大的用,但心里好受不少。 不过毕竟是上头严令禁止的,大家基本上都是半夜偷偷去,大队长现在咋这么狂野,大白天的就敢去了? 似乎是看出了宋软的想法,又或许是因为之前已经被问过几遍,他熟练地解释: “大晚上的神树看不清你的脸,万一佑到别人头上去了怎么办?快点,趁大家都去看电影了诶咱赶紧去,最好当第一个,让神树印象最深!” 宋软:你别说,听上去还怪有道理的。 “等一下,”她举手真诚发问,“要说白天看的清楚神树能记住,那咱把咱户籍抄了烧过去,神树不是记得更清楚?” 她想了想,补充道:“就算忘记 了还能拿小纸条看一看不是。” 周围一片安静。 安静得有点尴尬。 啊这,该不会大队长是那种一板一眼的守旧信徒类的,听不得神树的玩笑? 宋软苍蝇搓搓爪,刚想着要不解释两句圆一下场子,肩膀就被猛地一拍。 大队长双眼放光:“小宋呢,要不说还是你们年轻人脑袋灵光呢!不过烧给神树,我得回去拿点红纸好点。” 哦,这是与时俱进类的。 好事支棱着耳朵在一边偷偷听,虽然没太听懂,但隐约感觉出似乎不需要它垃爬犁了,若无其事地走到刚刚吐掉的饼干前面,嘴皮子一张继续舔。 一群人带着写着名字户籍的红纸,鬼鬼祟祟地从小路上了山。 大队长蹲在神树前,从篮子里掏出冻梨冻柿子和水煮的咸肉,又摸出一把纸钱和线香,咵嚓一下划燃了,插在树根出。 细细的青烟在空中腾升又散去,纸钱燃尽后的灰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被风一吹,打着卷在空中飞舞。 大家在大队长的指挥下一个接一个地上前,借着线香的火点燃写着自己名儿的红纸,又是一阵风来,地上的雪花被卷起,带着她们的愿望,在空中滚了几滚。 祭拜之后又是漫长的等结果的时间。 等的大家心都焦了,后山那棵大槐树都成了热门打卡点了——村里、知青点都有不少人报了高考呢。 虽然对了答案觉得自己八成是考不上,但万一呢,万一神树发威叫他们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呢。 反正大雪封了路没啥外人进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相互装瞎。 就是可怜了那棵老槐树,据说熏得树枝都发灰了。 就在这样的等待中,各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陆陆续续地寄到了。 第179章 规则制定出来就是给统…… 宋软也是考完了才知道,第一届高考原来是不出分的。 不过她还是知道了自己的分数,无他,上面有人,啊不,有统。 这个时候还没联网,改高考卷的地方属于国家机密,本来按照规则来说系统也没有权限切那块地的实时转播——怼精系统一再强调,它可是正规部门正规统,可不敢无法无天。 不过没有什么能难到我们的奇迹统统。 怼精系统下一秒喊出来的口号就是:规则制定出来就是给统钻漏子的! 它们系统部门规定,系统最多只把意识投影成宿主身边的飞蛾蚂蚁之类的看看世界透个风,但聪明的怼精系统还是找到了空子。 它把自己的意识体投影成宋软身边的一只蚊子,然后硬是凭借着在自己坚韧不拔的毅力,一路扇着自己的那不到两厘米的翅膀,硬生生飞到了黑省教育局。 也就是知道这是自家系统的投影,最重要的是一点生理组织都没有的那种,要不然遇见一只在零下十几度的温度能昼夜不通过飞上百公里的距离的金刚霸王蚊,宋软高低得大义灭亲、觉都不睡也得打死它。 她都不敢想,要是这样的六边形战士蚊流入自然界繁衍壮大,该是一件多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系统能扑腾着小翅膀飞了一个多星期,终于给她带回了消息: 她考了389,作文和政治多扣了一点,最终以一分之差错失省状元之位。 不过宋软还是挺满意的——任何一个时代都有天才,也有很多真正热爱知识的青年,即使是下了乡也没有放弃学习,甚至把看书当做艰难生活中唯一的慰藉,相比之下,好逸恶劳的她只是占了个站在后世巨人肩膀上的便宜。 而且省榜眼耶,从天南走到地北,谁还能说这个成绩差了? 最重要的是,就她考出的这个成绩,她以前看小说里讲得那些被顶替成绩的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了。 这得是有多不长眼多脑残,才能叫自家大学都没考上的蠢瓜蛋子顶省第二的成绩? ——原谅她说话刻薄了点,但是她私以为对这些自己不好好学习还想抢别人人生的人没必要温声细语。 叫她说这种人就该拿炮轰了,活着糟蹋空气死了糟蹋土地的腌臜东西。 既然想到了这一波,宋软连夜用不同笔迹写了二三十封建议信,建议把邮政局录取通知书给考生的时候要核对户口本,其他人不能代领,以防那些浑水摸鱼的小人。 别以为那些冒名顶替者的操作有多精妙权势有多大,很多人就是打了个信息差,提前把别人的通知书拿走,就这样冒名顶替了。 这操作听上去过于简陋而叫人难以置信,但在这个交通不发达、信息闭塞的年代,成功率还是很高的——毕竟现在的准考证上连个照片都没有,张三睁着眼睛说自己是李四也不是不可能。 要知道现在的流动人口极少,从大队去公社都要批条子,很多人甚至一辈子都没出过市,天南海北全然陌生的城市,谁知道你是李逵还是李鬼? 宋软本着来都来了雨露均沾的态度,从政府到报社都悄抹地投了一圈,也不知道哪一封起作用了,不久后县里便下达了相关的规定要求。 这年头虽然贫瘠,但确实存在着不少愿意为国家发展奉献一切的热心人——不管是官员、知识分子还是普通大众。 今日功德加一。 了却了一桩事,又知道了自己的成绩,宋软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其实之前也挺放松的,毕竟她确实觉得自己答得挺好的,但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些的担心的,现在好啦,心里最后一点包袱都没有了。 至于钻空子的怼精系统又被主系统抓去关小黑屋连带着被通报批评的操作,已经是熟悉地让人波澜不惊了。 怼精系统熟练地被狂怒的管理员拷走,还不忘叮嘱宋软: “我开启了智能托管模式,你想在系统商城里买什么直接买就成不耽误,我明天就回来了。别担心,我有编,它们开不了我。” 被跳脸开大的管理员:啊啊啊啊!!! 它狂怒地怼精系统戴上了N95口罩:“闭嘴闭嘴!!” 怼精系统:“呵。” 无能狂怒的小辣鸡,戴个口罩算什么,有本事给它嘴里塞块布堵上哇,看它不投诉它侵犯统身权! 宋软挥挥手绢:“好,你回来的时候我给你烤地瓜吃。” 管理员:不是,你的系统被抓去关小黑屋了,你作为宿主不觉得丢人吗? 你怎么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啊啊啊这一对宿主系统都不是好东西,怪道能绑定在一起呢!!! 整个人一放松下来,宋软就开始了自己彻彻底底的悠闲摆烂生活。 没办法,这年头东北的冬天总得来说还是挺无聊的,诚然有打雪仗,打冰溜等诸多娱乐项目,但这些大多和雪有关,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就是个雪貂精也架不住这么玩儿啊。 还是暖呼呼烧着的炕和火墙最舒服了。 不过宋软是个从来不亏待自己的懒宝,即使是在这样无聊的环境中,她依然找到了一条独属于自己的享受之路。 “小宋姐姐,小宋姐姐,馍馍和土豆烤好了。” 大队长家的大孙子虎头咽着口水,端来一盘烤的焦香的七十年代东北下午茶点。 馍馍的表皮烤出了脆脆的锅巴壳,上面堆着拌了辣椒酱肉沫的咸菜丝,土豆已经被贴心地剥开分成小块,黄黄的肉上沾着辣椒粉,热气和香气一起在屋里腾升。 虎头还十分有眼力劲地在上面扎了几根牙签。 宋软掂起一块塞进嘴里,被烫的斯哈斯哈但分外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辛苦虎头了,你也吃一个。” 此话一出,另外几个给她打扇、烧火、捶腿按肩的小萝卜头更殷勤了,一个个小手抡得飞快,几乎要舞出残影了。 唯一的小姑娘小丫甜着嗓子:“小宋姐姐你头睡得晕不晕,我大哥是不是火烧的太旺了、我二哥是不是扇子打的不太好,我给你按按?——我刚洗了手的哦。” 突然就被拉踩 了的她的两个哥:??? 他们当然不甘示弱,七嘴八舌地为自己争辩:“我轻轻扇的,哪里不好?小军火烧的不好!” “我烧的好好的,是小丫不会按,小宋姐姐我来给你捶腿!” 现场宛若一场宫斗剧(幼儿版)。 几乎被伺候成慈禧的宋软懒洋洋地一挥手:“都去吃!” 小孩子嗷嗷叫着,一个个手脚灵活地扑向盘子。 只有小丫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不动:“小丫更想陪姐姐。” 已经吃上的小武小军顿时就食不下咽了:啊啊啊这个装模作样的臭小丫! 小小年纪怎么比他们还狗腿! 宋软笑吟吟地摸摸小丫的头:“去吃吧。” 嗯,这几个都是大队长家的,这几年已经和宋软达成了长期合作,一个个熟练的很。 虽然不是家生的,但是也差不太多了。 第180章 系统:这假冒伪劣产品…… 宋软靠在炕上翘着jio,周围是一圈殷勤的小狗腿。 这年头的小孩子们——尤其是农村的小孩子们,一个个缺衣少食,别说零食了,就是鸡蛋红糖水,都是逢年过节才能蹭上一口的龙胆凤髓。 宋软只要付出一点饼干碎碎硬糖水水,不用一声令下,孩子们自会黄袍奉上拥她为王,水都吹凉了喂到她嘴边的那种。 在夏天的时候,他们甚至会从池塘边折来芦苇洗干净放到杯子里,为宋软充当吸管用。 谁懂啊,喝水都不用低头。 极品贴心好用的廉价劳动力。 突然就懂了为什么后世那些资本家喜欢找大学生当实习生。 宋软十分满意。 小孩子们你一口问我一口地分完了东北下午茶,像一群回窝的雏鸟,叽叽喳喳地挤到了宋软的身边。 虎头仗着自己年龄最大武力最高,一屁股挤开了小武小军,攻占了宋软肩膀这个最能露脸的位置,狗腿地开始捶。 被堂哥的大屁股顶飞出去的小武小军:…… 卑鄙!!!! 无耻的哥哥!!! 气得咬牙切齿但是卑微咽下——没办法,打不过。 人在拳头下,不得不低头。 兄弟俩对视一眼,然后兄弟之情瞬间土崩瓦解,一个凑到宋软左边问:“小宋姐姐你烤火烤得热吗我给你打扇子?” 一个凑到宋软右边问:“小宋姐姐你窝在被子里酸不酸我给你捶捶?” 小丫小心翼翼地端来一杯水:“小宋姐姐,刚刚我吃馍馍的时候有点嘴巴干,我想姐姐应该也会,提前倒了一杯白水凉着,更解渴。” 宋软接过小丫端上来的水:“谢谢小丫。” 小武小军:…… 啊啊啊这里还有个比他们更狗腿的小的! 宁远提着一个小篮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炕上一幅一群猴子猴孙簇拥猴王的画面。 他在心里默默羡慕了一下猴子猴孙们和猴王的亲密距离,宋软黑溜溜的眼睛转过来,他一下子就把脑子里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耳朵无控自动地开始升温。 “我,我今天做了你之前提到过的甜酒丸子,你能不能帮我尝尝,嗯,是不是这个味?” 他脑袋一发蒙,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地巴拉了一大串。 小武偷偷摸摸地蹭到虎头边上咬耳头:“小叔叔这话说的,好像他没长舌头一样。” 宋软:不是,你在我头上说话,声音压再低有什么用哇,要不你直接坐我脸上说吧。 已经大了点、稍微懂点事的虎头一个肘拐子捅了过去:“你这会要是没长舌头就挺好。” 毕竟屋里就巴掌大的地方,这会儿又没有别的什么的声音,虽然两个人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听见。 宁远的脸一下就红了,嫣红嫣红的,像是被映上晚霞的云朵。 他同手同脚地把一个大海碗从篮子里拿了出来,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碟子:“这,这是我给你……你们大家煎的玉米烙,你们赶紧趁热吃。” 他低着头就想走。 要不是还有一点在侄子侄女们面前的包袱,他甚至想举着篮子挡脸跑。 怼精系统阴阳怪气地拉长语调: 【瞧瞧这害羞小媳妇,我跟你说,他就是装的,想引起你注意。】 【这种男的我见多了,我的眼睛就是尺,绝对不会看错眼!】 【你看那玉米坨子,一看就不好吃——家统们,咱就是说,谁送玉米啊?一点都不上心!】 端的是一副酸气冲天、对着殷勤伺候的儿媳挑鼻子竖眼的恶婆婆口吻。 放一个呕心沥血、吃尽苦楚、好不容易把自己儿子拉扯长大,结果发现有只不怀好意的小狐狸精正给自己儿下套的气急寡母。 宋软:“……” 她眨巴眨巴眼,十分诚恳:“统统,我看你之前吃大碴粥的时候挺喜欢玉米,就想让你尝尝玉米烙。” 怼精系统:【……】 它义愤填膺喋喋不休的声音滋滋卡了两下,像是激昂的留声机突然卡了一下。 宋软抿抿唇,看上去有些失落地垂 下了眸子:“玉米真的不好嘛。” 怼精系统【………………】 【嗯,不是,我不是说玉米不好,就从实物本身来说,玉米烙也还是挺有巧思的。】 它勉为其难地找补倒。 宋软听出它虽然嘴还半硬着,但整体态度已经缓和下来了,连忙换一个话题给它一个台阶下。 “你被关小黑屋怕不怕啊?”她有点担心地问,“你的领导会不会对你有意见,给你穿小鞋啊?” 虽然她没上过班,但是看过电视剧里经常这样演。 提到这个,怼精系统得意洋洋一叉腰——也不知道一个浑身溜溜圆的小光团子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腰的——带着反派的笑声嘎嘎嘎: “哈,就那小黑屋,还能叫我怕?我每次进去都偷偷带软垫被子,一觉睡得可舒服了。” 它吧砸吧砸嘴,听上去还有点怀念:“又安静又隔音又没有光,睡得可舒服了,要不是你是个人,我高低得带你进去享受一下。” 宋软:“哇!听上去真不错。” 一人一统的脑海里突然传来“滴”的一声响声,正叭叭叭的怼精系统一顿,销声。 不到三秒,它难得有些惊慌的嗓音嗷嗷响起:“宋嗷你先玩着,这个来检查工作的管理员系统好像刚才听了我的话,被我气死机了,我得送它去工厂抢救。” 宋软:“啊??” 怼精系统骂骂咧咧的:“都是当管理员的人了,怎么心理素质差成这样,我也没说几句话啊,还能被气死,CUP差成这样是怎么通过质检的?这管理员不如我来做。” 地上一动不动的粉色光团突然间抽搐几下,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冒烟。 惊得怼精系统马上扑了过去:“诶诶诶你坚持一下,你可以不能死在我这儿啊,我可以不想背上杀统犯的名头啊。” 它嗷嗷叫着把人扛起开始飞奔,嘴上终究还是忍不住又来了一句:“玛德这假冒伪劣产品气性还挺大。” 它肩上的光团再次像被电了似的抽搐起来。 在一边听的宋软都忍不住开口劝了:“统啊,你少说两句,先把它送医院吧啊。” 脑子里叽叽呱呱热烈交谈百转千回,现实中只是一刹那的功夫。 宋软正想着招呼一下宁远的,突然门口“呀欧——”一声长啸,声音之洪亮,吓得刚从炕上爬起来准备穿鞋的她差点一个骨碌滚下去。 “怎么的,猴王出山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全文完结】 第181章 文曲星大队大队长 大队长黑色龙卷风一样刮了进来:“县里打电话来了,录取、录取了!!小宋,小宋啊!京大啊,还是咱们市第一名呐!!” 谁懂啊,他管的大队有个市第一!这不是文曲星是什么,以后他就说他东风大队是文曲星大队谁有意见?! 他,就是文曲星大队大队长! 听着就有文化! 大队长吧砸吧砸嘴,只觉得浑身都是飘飘然的。 没想到哇,当了大半辈子的泥腿子,老了老了,还能和文曲星这样的称号沾上边。 而且他管的大队出了这样的人才,在年末一众大队评比的时候,怎么说也是个加分项哇。 市第一,省第二,他就问,就周边这些文盲大队,有谁能做到? 大队长激动像是被长脚蚊叮了一样打着摆子,一把把正单脚跳着找鞋穿的宋软薅了起来:“走,走!我套牛车,你把户口本带上,赶紧去把通知书取来。” 到底是平日里干活就一马当先的大队长,手上实打实的有一把子力气,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之下,竟是一下就把宋软拎起来了。 双脚离地了,信号接收关闭了,空白占领了脑中高地了。 “嗳嗳嗳嗳嗳嗳嗳嗳?” 宋软忙乱之下只来得及用脚尖勾住被踢到一边的鞋子,跟个小鸡崽儿似的就被带着出去了。 后面是一群跟着来看热闹的人,听到这话齐齐“哇”了一声。 两人风一样刮远了,留在原地的村民们轰然议论开。 之前村小学招老师考试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宋软成绩不错,但是也以为是“不错”,大家虽然不说,但是内心多少都有一点这样的想法:华国这么大,真正厉害的人怎么会来他们这个穷嘎达呢。 尤其是宋软上山能一拳打死野猪,下地能和村妇打滚吵架,平时还总喜欢在村里头东溜达西逛地看热闹——你就说单看这些描述,谁想把她和文化人挂钩? 戏文里都演了,那些读书人,一个个蘸着墨水吃馒头,一句话要说好几个之乎者也——那一点能和宋软对上? 倒是能和他们这些泥腿子没太大区别。 结果一考试这么厉害,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感觉平时和你一起在炕上掰着脚吹牛的狐朋狗友,有一甩头一抹脸,出了门了还真成了个人模狗样的大人物一样。 那之前咱俩聊得叭叭的,合着只有我一个人是吹牛哇。 心绞痛。 孙婆子仗着住得和宋软近在咫尺的位置优势,率先夺下发言权:“我早就看出小宋是个读书料子了,我和她吵架从来没赢过,这就能看出她脑子活——看我眼光多好。” “不是吧?”向来和她不对付的徐大牙当场拆台,“你之前一直说她一个黄毛丫头不尊老爱幼,打完你家铁蛋还打你,真不是个东西。” 刘大婶同仇敌忾:“还你眼光好,忘了之前咱这飞来个花梨鹰,你个没眼力见的叫人家鸡脸鹰,气得人老鹰连抓了你两只鸡的事了?” 孙婆子恼羞成怒,嗷嚎一声扑了上去就要和这俩丑陋的老碎嘴子厮打:“就你俩长了嘴!就你俩记性好!俩狗东西合起伙来咬我了!” 徐大牙不甘示弱,当场把袖子一撸开始战斗。 正好窝冬窝得无聊,想着怎么活动活动手脚,来战! 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双方都很痛快。 这种小打小闹对他们青山大队的人来说不过是闲暇时的小游戏罢了。 原本因猫冬沉静下来的青山大队因为宋软的成绩热闹了起来,而一封封通知书的先后到来,更是将这种热闹推向了顶峰。 宋软的当然最先到,京大政法系;宁远和她是前脚后脚,是隔壁学校的中文系,韩珍珍的就慢了不少,是南边的一所高校,虽然名声没有前两人的大,但地理位置好,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毕竟这曾经是位老爹亲自给挖了萝卜坑,结果连田埂都没摸到的大蠢萝卜。 ——以上是韩珍珍同志的原话。 通知书到手的那一刻,韩珍珍抱着宋软就开始嗷嗷哭了,一边哭一边感谢党感谢中央感谢时代感谢宋软——感谢一切她能想起来名字的人和物,连为她们的嘴光荣牺牲的几只鸡都感谢到了。 宋软也是松了一口气——她那最后那段时间昏天地暗的题海战术到底是把胖鸭子赶上架了,花了那么多精力,要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她也怄啊。 第一批本科生的通知书发完后,第二批就是是大专生了,这也引出个小插曲: 孙婆子家的三儿媳叶香考上了,但她男人不想让她出去上学,但叶香也不是个好惹着,当场开大砸了一溜的盘子碗,闹得那叫一个沸反盈天。 关于这件事的看法,村里人也分成了两波人,一波古墓派认为叶香一个嫁了人的女人,就应该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伺候男人孩子,跑出去上学不守妇道。 另一波开明派——主要由村里的年轻人组成,认为上大学的机会太难得,应该去,两波人自己就吵得不可开交,这段时间的村里,那叫一个热闹。 而从来都是充当搅屎棍角色的王雪难得安静了下来——她一个都没考上。 这让她十分的气愤,不过她从来不内耗,要么恨天底下的学校都不长眼怎么不录取她这个沧海遗珠,要么恨当时的天气太冷把她脑袋冻住了才没发挥好,要么恨高考出题人水平不行净出些她不会的题才导致她落榜,简直缺了大德……整个人就像个纯恨战士一样,路过的狗都恨不得想咬一口。 不过宋软没有很在意,她现在忙着转户口,卖粮食换粮票。 韩珍珍的爸妈千里迢迢地从家里赶过来,先抱着女儿哭了一场,然后一把抓住了宋软开始感谢。 捧在手里养大的掌上明珠,虽然爱的滤镜让韩爸韩妈看自家闺女哪儿看哪儿好,但也正因为是捧在手里,俩父母四只眼睛一眼不错地从小盯到大,对自己姑娘是什么水平认识地更加清楚,当然能推测出来韩珍珍能考上大学离不开谁的功劳。 要知道他俩之前为了姑娘不下乡特地挖得箩卜坑,这蠢丫头都跳不进去啊。 但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下了乡遇见宋软,他们姑娘也够呛能上大学,只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帮了自家姑娘这么大一个忙,韩家老两口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当然也给宋软准备了一些礼物——不是钱,要是给钱反倒有一种了断恩情的意思在里面——两人准备的是一只劳力士的金丝手表。 在这年头这可是友谊商店用外汇券才能买到的特供品,连这都愿意送出来,足以看出老两口的诚意了。 这礼物也提醒了怼精系统,它有点懊恼自己居然忘了这一茬,可翻翻自己的小仓库,又感觉这也拿不出手那 也不配,纠结再三,对宋软道: 【你等我帮你抢点好东西来】 第182章 正文完结 系统是如何带着它的小刀、雄赳赳气昂昂地找自己的兄弟统“友好交谈”的,宋软并不知道,她正忙着处理现实生活中的事。 韩珍珍的学校是一所师范大学,开学比较早,韩爸韩妈还打算回家给闺女办个升学宴,于是谢完宋软又去谢大队长,成功从大队长那拿到了批条,带着韩珍珍提前离开。 毕竟一起在这生活了这么久,宋软一路把她送到火车上,韩珍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也是个二十多岁考上大学的意气风发女青年了,嚎得那叫一个宛如喇叭成精,“滴呜滴呜”地响彻云霄。 “软姐我舍不得你滴呜滴呜滴呜——” 韩珍珍的眼泪哗啦啦往外崩。 本来宋软心中也有点伤感的,但韩珍珍实在是哭得有点好笑,一下子脸憋得有些抽搐。 韩珍珍一点没意识到,她正全然地沉浸在伤感中呢,滴滴嗷地一抹眼泪,余光看见在一边偷偷嫌弃地看着她的好事,更是绷不住了: “呜呜我也舍不得你啊好事——” 她嗷地一声扑上去。 好事驴毛都炸开了,但看韩珍珍哭得实在伤心,勉为其难地没有挣扎开,只是耳朵嫌扇得像电风扇。 眼见着闺女嚎得越来越大声,周边不少人已经把目光或偷偷或明目张胆地投过来了,韩爸有点绷不住了: “你到时候给可以给小宋同志写信啊,放假了还可以邀请小宋来咱家住,还能再见的,朋友是一辈子的,别哭了哈。” 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丢人啊。 韩珍珍眼泪吧歘地抬起脸:“软姐,我到时候给你写信,你要回的啊。” “好。” “你放假了要来我家找我玩儿啊。” “好。” “你在大学交了新朋友也不可以忘了我。” “好。” “你……” “行了你,叭叭叭的没完了还。”韩妈忍无可忍,一把薅住自己呱呱呱的嘈杂女儿就从火车上推,“也就是小宋脾气好,才能忍得了你这么个碎嘴子。” 毕竟也已经待了这么好几天了,最初那股许久未见的慈爱和宽容已经消散地差不多了,三天母爱保质期即将到期,韩妈现在耐心有限。 “谁脾气好?” 正嗷嚎的韩珍珍都不顾不上哭了:“你怎么说有没有考虑过野猪的心情?” 她的指的是以前下山企图祸祸庄稼、被宋软一拳打死的野猪,但韩妈不知道啊,她还以为这个野猪指的是宋软。 “你怎么说小宋的!”她啪叽一记如来神掌就拍在韩珍珍的背上,“别逼我大庭广之下抽你!” 韩珍珍鼓着脸颊一脸的不服,像一只胀气青蛙似的,但此时也只敢小声哔哔了:“我又没说错。” “你还说是吧?没礼貌的小兔崽子,都是你爸把你惯坏了!” 韩妈的蒲扇大手又扬了起来,吓得韩珍珍一个骨碌窜到宋软背后。 韩妈紧急刹住车,努力纠正脸上的表情,对着宋软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小宋啊,阿姨平日不这样的,阿姨很温柔的,欢迎你随时来我们家玩儿啊。” 宋软听着这母女俩鸡同鸭讲居然还顺下来了,正好笑着呢,接话时也语气欢快:“好呀好呀,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 “怎么会呢,随时欢迎。” 眼见着围在车厢口的人越来越多,韩家人也顾不上再多聊了,匆匆地再次和宋软告了别,嗷嗷地向火车发起冲锋。 火车“呜”地一声长鸣后缓缓地开始移动,韩珍珍从车窗探出身子朝宋软努力挥手:“软姐你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随着火车的加速声音越来越远,然后人也被韩爸韩妈拽了进去。 看着火车最后一节车厢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虽然知道以后科技发达起来后见面很容易,但宋软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酸胀。 朝夕相处这么久,一下子各奔东西,总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过她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地太久——在正式上学之前,她还有很多事没要处理呢。 比如说好事。 虽然好事聪明又机灵,上能看人眼色撒泼打滚,下能当个代步工具,但毕竟是一头驴,还是一头在食物充裕的环境中长到四百多斤的壮实驴,这会儿大家住的是上下车的集体宿舍,她要养头驴在寝室,剩下的人不得敲死她? 而且恐怕第二天就能闻名校园,第三天就能看到新校规“任何人严禁在宿舍养驴”。 相较于逼仄的宿舍,还是让好事先留在东风大队吧,至少有山有水还有热闹,它这两年天天东溜达西逛的大家也都认识,又是村里汪汪大队大队长,也算是半个地头蛇了。 当然,宋软也不可能因为好事熟悉东风大队就直接就把它扔到这不管了,好事再聪明也只是头驴,她肯定要找人稍微照看一下的。 她提了两斤红糖和两块红布去大队长家——直接拿钱对这时候的人来说反倒是生分,这些东西在这会儿价值可不低,喜得大队长媳妇笑得见眼不见牙,拍着胸脯说一定会把好事照看好。 管头驴有啥难的,她家本来也就也有一头牛,这不就顺手的事? 大队长一边“唉呀你这孩子……唉呀……”,一边郑重地保证:“既然你相信我,好事我帮你照顾着,你放心,除了春耕,我绝不叫它多干活。你放假了回来看,绝对不少你一根毛。” 宋软没什么不相信的。 大队长家就有头牛,平日里就能看出他们对那老牛确实爱护,再加上大队长本身就是个典型的东北仗义汉子(或者叫仗义老头也行),受人之托更会把好事更好地照顾。 至于他刚才说的春耕干活,宋软也没放在心上——这年头的春耕对农民来说就像高考对高三学子,别说驴了,哪怕是个瘸子都要下地干活,这会儿大型的牲畜可比人都金贵,没有谁舍得往死里用的。 除此之外,宋软还在自己长期合作的虎头小分队预存了一批零食,让他们平日里也顺带看一眼,从没见过这么多零食的小孩子们眼睛都亮了,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像年节里的鼓。 先这样过渡两年,等她安定下来了在京城郊区买个小院儿,再把好事接过去。 一切都处理得差不多后,开学的日期也近了。 宋软和宁远买的是同一班次的火车,临走那天起 了个大早,顶着朝阳,大队长给他俩胸前挂上了大红花。 “好好读书啊,出来之后好报效国家。”大队长也不是个能出口成章的人,憋了好久,最后也只眼神恳切地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也是这个年代的人最诚挚的愿望和祝福。 东风大队的村民们都来送了,关系好点的给他们塞了点干粮。 孙婆子骂骂咧咧地上来塞了个鸡蛋。 虽然是一个比普通鸡蛋几乎小一半的未成年蛋——但毕竟是个蛋! 让孙婆子坐地上讹了不少人的鸡蛋!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软惊奇地把手上小小的蛋翻来覆去,像是在检查里面是不是藏了炸弹一样。 孙婆子老羞成怒地就要上来抢:“看什么看,不要还给我!” 宋软手一翻,动作敏捷地就躲开了,贱嗖嗖地拉长语调:“诶~抢不走~” “小王八犊子!”孙婆子骂骂咧咧的,却缩回了手不再抢。 和她关系好的虎头小分队围在宋软的腿边,眼泪汪汪的,看上去像一只只马上就要炸开的水包。 宋软蹲下,把小崽们一只只轮流在怀里抱过;“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好好学习,我放假了是要检查你们功课的。” 小崽子们抽抽的更厉害了。 当然也有暗戳戳高兴的——比如孙婆子家不爱学习爱闹腾的熊孩子铁蛋,看着大力女山妖要走了只觉得身上的铁链都要松开,咧着掉了一大门牙的嘴藏在奶奶腿后嘿嘿笑呢。 宋软就像后脑勺多长了一双眼睛了一样精准地望了过去:“铁蛋,你以为你躲着我就看不到你了吗——你也一样,好好学习,我要检查的听见没有?” 铁蛋嗷得一声哭了出来。 宋软平等的温暖每一个小孩:“都要好好学习,听见没有?不然小心我回来削你们!” 宁远很有眼色地递上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宋软伸手一劈,木屑四溅。 “呜呜哇哇嗷——” 现场那叫一个听取“哇”声一片。 宋软摸摸哭哭啼啼小崽们的头:“孩子们,好好读书书,然后去亲眼看看更广阔大的世界。” 大队长点燃了一串鞭炮,老牛哞地一声带着牛车开动,噼里啪啦的声音渐渐被留到了身后。 再绕过一个弯,挥手的乡亲们彻底地消失在视野中,只有山坡上那棵比别的树高了一个树冠的大槐树,在微风中晃动着树叶给他们送行。 回忆东风大队这两年的生活,现在想来,似乎连那些鸡飞狗跳都变得更有趣了。 宋软最后看了一眼,把目光投向阳光铺洒着的前路上。 就像刚下车来到东风大队那时一样,她依然保持着对于未来新环境新生活的期待。 她知道,未来是一个很好的时代。 她也有信心,在这个时代好好生活下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