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白月光和虐文女主HE了》 1、第 1 章 天气晴朗，巨大的银色“铁鸟”穿过朵朵白云，载着乘客回到华国。 机舱内只听得见发动机的轰鸣声，这辆航班的起飞时间是当地凌晨十二点，登机没多久，大部分人便选择补觉。 飞机在太平洋上方飞了一夜，终于进入华国境内。 突然，有一位乘客用手捂住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乘务员一直关注着头等舱的旅客，见状马上走到她身旁，轻声问道：“女士，您还好吗？” 温棠只觉得好像有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抓住她的心脏，用力揉捏，心脏挣扎着跳动，每一下都是那么艰难。 她大口大口用力呼吸，仿佛被关在棺材里拼命挣扎。因为疼痛，汗水打湿了后背的衬衫，额头处也有豆大的汗珠落下来。 “药……硝酸……甘油……”她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随身带着的手提包。 乘务员受过医学急救训练，马上倒出一粒送到温棠舌下。 过了大概五分钟，见温棠脸色不再那般苍白，乘务员询问：“您有没有好些？” “没事了，已经不疼了，别担心。”温棠浑身发软靠在椅背上，虚弱地说，“给我杯温水吧，谢谢。” “抱歉女士，我们只有矿泉水，如果您想要热一点的水，可以选择咖啡或者茶。” “咖啡……算了，还是茶吧，谢谢。” 按理说茶叶和咖啡中都有咖啡因等物质，会导致交感神经兴奋，心率增加，严重时可能诱发心绞痛。 但是温棠很清楚，她的心绞痛并不是因为器质性病变或者遗传因素，这具身体本身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她曾多次在心绞痛发作时做过心电图，也做了心脏彩超和24小时动态心电，都没有发现心脏的任何问题。 即便在正常生活中，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有种黏滞感，似乎陷在半凝固的胶水里。 她自己就是心脏外科的医生，当然知道这种情况有多么反常。因此她只能怀疑，这是穿越带来的后遗症。 或许是因为原主在她穿过来的时候，已经因为服用大量安眠药死亡，所以这具身体会在意识层面上模拟出濒死感。 是的，她也叫“温棠”，但不是这个刚刚在阿美莉卡结束进修的温棠。 她和这具身体的主人一样，都是心外科专业的。只不过她没有出过国，博士毕业后直接留院，勉强算是功成名就。 过来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温棠正在克利夫兰交流进修。 克利夫兰对于心脏领域的医生来说，不亚于虔诚教徒心中的耶路撒冷。 一次性纸杯装的热气腾腾的绿茶被送到她手上，小啜一口，脸便缩成一个苦瓜——太苦了！ 早知道应该要矿泉水的，可是原主讨厌甜味，为了让自己更贴近原主的形象，她只能努力去接受那些苦涩的咖啡和茶水。 她看向窗外，飞机平稳地飞行在对流层中，偶尔可以窥见地面上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虽然不过蚂蚁大小。 一瞬间她竟有些恍惚，总觉得这里还是原来的世界。 一样的七大洲四大洋，一样的语言，一样的历史，除了这里少了个小县城出身的主治医温棠，多了个海归天才医生温棠。 “尊敬的温女士，飞机即将准备降落，我们的旅行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代表乘务组希望您在本次旅程中有一个良好的体验。”乘务长在她身边蹲下，颇为殷勤地说。 是了，这里的温棠不是孤儿，她家境优渥，父母恩爱，母亲更是因为经常旅行而成为航空公司的重量级vip。 她疏离地向空姐笑了笑，对于这样的特殊照顾，有些手足无措，只好说：“谢谢，这次飞行很愉快。” 乘务长继续和她客套了几句，方才离开。 等乘务长走后，她阖上双眸，试图理清心中的乱麻。 温棠，心外科医生，小时候有个玩伴叫傅宣，双方的母亲还是好友……都对上了，认知里的一切都和那本名叫《女友死后他追悔莫及》的小说对上了。 这是本虐恋小说，典型的女主死后男主开始追妻火葬场。 她本来对这种书不屑一顾，架不住见习带教的时候，有个本科生对这本书爱得如痴如狂，逢人便安利，别说她了，连科室里几个年轻一点的副主任都把剧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后来有个师姐和她开玩笑说，里面的女配和她同名同姓，小心她穿到书里。 好嘛，被师姐说中了。 要是还能回去，她一定请这位“大仙儿”师姐收了神通。 说笑归说笑，她并不很指望自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出事的时候她在寝室，舍友们在值班，打完急救电话她就没了意识。 反正她也是个孤儿，原世界里没什么特别牵挂的人。 这样说起来，最让人挂心竟然是那篇投了nature子刊的文章，不知道能不能中，后面还要不要补实验？ 那篇文章要是中了，她未来起码二十年的路就是一片坦途了。 可惜啊可惜，她穿书了，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她未来的事业发展，而是摆脱原剧情中“温棠”的死亡命运。 她抢救过很多病人，于是额外清楚—— 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谈明天。 书中，“温棠”是在剧情后半段才学成归国的，那时候女主已经因为母亲的巨额医药费，不得不委身于男主。 而男主这个大渣男，被白月光“温棠”拒绝过一次后，就找了和白月光有几分相似的女主当替身，每天都对女主冷暴力，有时还会拳打脚踢，百般折磨。 最后，女主母亲死了，女主也抑郁而终。渣男这才发现自己爱上了女主，他没有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把一切都推到白月光头上，害得白月光也家破人亡。 每次想到这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女主你报复渣男的手段就只有伤害自己这一种吗？ 要是她，至少得跟渣男搞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她查了，现在女主调回华都电视台才一年，还没成为那档相亲节目的主持人，更不会因为在节目中与“温棠”打扮相似，而被担任嘉宾的男主盯上。 一切都还来得及，如果可以，她不只想救下自己的命，也想给女主一次选择的机会。 如果女主跟渣男真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当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如果女主不喜欢渣男，那她不应该被人渣乘人之危。 这也是明明属于“温棠”的剧情在接近两年后，而她选择现在回国的原因。 飞机很快便降落到华都国际机场，海关工作人员为每位旅客送上“欢迎回国”的祝福。 拿了托运的行李，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外走。 “砰——”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 “嘶——”肩膀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被撞得后退几步，整个人一下子从刚刚昏昏欲睡的状态清醒过来。 “靠！”揉了揉肩膀，温棠小声骂了句，猛地抬起头，看向撞她的那个人。 剩下的指责冲到唇间，又硬生生被她吞进肚子里。 对面是位穿着浅粉色连衣裙的姑娘，她有双圆滚滚的杏眼，黑色长发被扎成花苞形状，耳边坠着小巧圆润的珍珠，好像春日枝头绽放的桃花，正在花海中甜甜地冲她笑着。 对于女生，尤其是漂亮女生，她向来脾气很好，于是收起脸上的怒意，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走神，没注意看路，没撞疼你吧？” “没关系，是我不好，刚刚在看手机。”女孩的声音和长相一般甜，像一块软绵绵的、水蜜桃味的棉花糖。 温棠只觉得有一勺蜜糖滑过喉咙，掩盖住刚刚苦涩的茶水，顺着向下直接滑到心尖。 她是个颜控，而且独爱甜妹。见甜妹没有很明显地拒绝，“狗胆子”一下子up起来。 “不过能因此和这样漂亮的小姐姐认识，也是我的荣幸。”她主动伸出右手，“认识一下吧，小姐姐，我叫温棠。” 女孩眼中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快得让温棠以为那是她的错觉。 随后女孩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和温棠握手，“很高兴认识你，dr.wen。” 没等温棠反应过来，她晃了晃亮起的手机屏幕，说道：“抱歉，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dr.wen？ 温棠后知后觉望向女孩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疑惑，她怎么知道“温棠”是博士学位？ 难不成，她认识“温棠”？ 不对啊，作为男主的白月光，书中的“温棠”在国内没有特别好的朋友，一心学业，很少出门社交。除了父母，剩下熟识的人不超过个位数。 如果女孩不认识“温棠”，那她的表现也太奇怪了吧？ 而且，她总觉得这张轮廓柔和的脸庞有些熟悉，又怎么也想不出来哪里让她眼熟。 罢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拎着行李箱走出机场的温棠没注意，刚刚的女孩没有走太远，正躲在附近的角落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眸中的复杂神色如没有一丝光亮的深渊。 “dr.wen？温棠医生？你真的配做一个医生吗……”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呵，什么誓言？都是放屁！” 她紧紧攥拳，指甲几乎要划破皮肉，悔恨与愤怒如海啸般奔涌而来，理智的小船被狂风暴雨拉扯。 看到温棠正在过马路，她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推倒在马路中央，看着她被往来的车辆撞飞…… 她好恨啊！ 不急，不急—— 她告诫自己，一步一步来，总有一天会把这对渣男贱女送进地狱的！ 暂且先让他们过几天好日子。 “小诗，小诗？”旁边有人打断她的思考，“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她收起不合时宜的愤怒，露出无害的笑容，故作歉意道：“抱歉台长，刚刚在想新节目的事情。” “嗐，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这次出差就做的很好。你看看，有几个人能和你一样，毕业没多久就独立主持一档节目。”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她低下头，露出白皙而修长的脖颈，看起来更像风中摇摇欲坠的花朵，惹人怜爱。 她十分清楚那些强势的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温婉坚韧，一面要柔弱能激起保护欲，一面又不能真的经不起一点波折。 他们最爱的，就是这种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的秀丽花朵。 果不其然，余光里，她看到台长露出满意的微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第 2 章 出租车载着温棠，穿过拥堵的大街小巷，将她送到“温棠”的家。 小区大门口，有个穿着深蓝色polo衫的中年男性正焦急地走来走去。 温棠一下子便认出来，那是“父亲”。 “爸——”她打开车门，冲着温父招了招手，“这里。” 面无表情，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士一下子笑容满面，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早就说我去接你了，你偏不用。” “您不是下午还有课吗？临时调换不太好。” “你这孩子，跟你爸还这样客气。”温父没发现女儿举止间的疏离。 并排走在小区内部的树荫路上，他冲女儿挤眉弄眼：“家里来客人了，说是给你一起接风洗尘。” ？ 看到温父不耐烦的态度，温棠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姓傅的吧？” “就是他！他跟着他妈妈上门，偏偏你妈和你傅阿姨是那么多年的朋友，我也不好帮你拒绝。” “帮你”？ 温父的言语间满是对男主傅宣的不满，看起来原本的温棠出国前，对傅宣也没什么好感。 这让她更加好奇，为什么原书剧情后期，“温棠”会主动和傅宣拉扯，难不成出个国眼睛就瞎了，突然看上渣男了？ “没事，知道我回来，他迟早得来找我，现在见一面总比以后他到医院堵我要好。” 她试探着回答，发现温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心底顿时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原主的记忆她没有多少，知道一些基本信息，很多细节都没有。如果不是她本人也是心外科的，可能穿过来第一天的那场手术，她就得露出马脚。 温家的小别墅离门口并不远，没说几句话便到了。 看见这栋繁花盛开、郁郁葱葱的小别墅，她突然想起来，书中说温母是一位畅销书作家，写过的书中有很多本都被改编成影视作品。 不然以温父这种普通的大学历史教授的工资，根本不可能在寸土寸金的华都买下这栋别墅。 包括男主傅宣，导演生涯的第一步作品，就是温母一本大热的小说。那本小说的改编非常成功，傅宣因此被网友誉为编导界的“天降紫微星”。 “棠棠——” 一进门，温棠还没来得及观察环境，就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妈妈好想你啊，你也不让我和爸爸过去看你。” 客厅处传来一声轻笑，她定睛望去，乳白色的沙发上坐着一位穿着深蓝色小礼服的贵妇人，旁边还有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 想必这就是男主傅宣和他的母亲了。 “妈，还有人看着呢。”她轻轻拍了拍温母的后背。 “没事呐，你傅阿姨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温母不以为意，“还有你宣哥，你们俩是发小，更不陌生了。” “傅阿姨，宣哥，你们好。”温棠顺着温母的话打招呼。 傅夫人笑容灿烂，招呼道：“看看我们棠棠，都是大姑娘了。” “阿宣不争气，棠棠这么好的姑娘，现在也没能拿下来。”她轻推了儿子一下，“我啊，可是早就盼着棠棠来给我当媳妇，到时候我保证拿她当亲闺女。” “好说好说，棠棠给你当女儿，你可得把阿宣给我当儿子。”温母拉着她坐到沙发上，转头笑眯眯地看着丈夫，“老温，菜我都切好了，晚饭就劳烦你这位大厨了。” 温父爽朗一笑，“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接着他对傅夫人说：“不过我们棠棠还小，我和她妈还想让她在家里多留几年呢。” 他对温母使了个眼色，温母撇撇嘴，却还是顺着温父的话，“老温说的是，我们棠棠婚事不急的。” “听见没，阿宣？”傅夫人闻言，拍了拍儿子，“你温阿姨对你还不是很满意，你还得努力啊。” 傅宣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道：“我知道了，妈，还有温阿姨，您二位放心吧，我一定会证明自己的。” 温母在和傅夫人说笑，温棠却在一直暗中观察这位男主。 自从她进门，傅宣的眼神便一直在她身上打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眼神太过露骨，让她浑身不自在。 见傅宣还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她抢在傅宣之前道：“妈妈，傅阿姨，我刚回国，还是想以事业为重。而且，我一直拿宣哥当哥哥的。” 傅夫人脸色微沉，悄悄推了推儿子，笑道：“感情嘛，都是处出来的，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 “不过棠棠这样子也挺好的，女孩子有个自己的工作，将来嫁了人，也不会像那些家庭主妇一样，成天跟警察抓小偷一样防着老公。男人嘛，都有逆反心理，你管得越严，他越想出去乱搞……” 这话说的可不中听，温棠收敛笑容，轻声对母亲说：“妈，我去厨房给我爸帮忙，您跟阿姨和宣哥慢慢聊。” 傅夫人继续笑眯眯道：“棠棠真懂事，将来一定是个贤惠的妻子。” 就连傅宣也跟着露出满意的神色。 温母皱了皱眉，心中升起隐约的不悦。她本来想趁今天把两个孩子的事定下来，现在看来，傅家这种豪门，真的未必适合女儿。 “什么贤惠不贤惠的，她就是个小馋猫，吃腻了国外的饭，这才自己学着做。没出国的时候，我和她爸从来不让她进厨房的。” 傅夫人被温母顶了一下，哂笑着转移话题，聊起圈里的八卦。 她和温母是高中同学，大学又去了同一所学校，两人一直没有断联系。 结婚以前，她是有名的影后，婚后便息影做了家庭主妇。 厨房里，温棠气鼓鼓地走进来，打开水龙头，随手拿一个西红柿装模作样洗。 温父扭头看一眼，无奈道：“那个刚洗过，你别霍霍了。” 她猛得关上水龙头，把西红柿往菜板上重重一放，张开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 “傅阿姨又在说我和傅宣的事……” “行了，你不喜欢就不要搭理傅家小子，你就是单身一辈子爸爸也养你。”温父利落地把西红柿切成小块，放到盘子里，“别发愁了，往西红柿上面撒点白糖。” 温棠看向一脸“我养闺女理所应当”、“我闺女就是天下最棒”的温父，心中颇感酸涩。 书中，这样幸福的一家三口，最后落得个横尸街头的结局。 如果说在飞机上她还抱着万一被发现，大不了远离温父温母的打算，现在她有点想成为真正的温棠，她实在贪恋这样家庭的温暖。 对不起，这个世界的温棠，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占据你的身体。但是如果你没有回来的办法，不介意的话，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也会照顾好你的父母。 我向你发誓，我会改变书中的结局，他们都会平安幸福地活到老。 突然，她感到一股清凉从心口涌出，越过大脑和四肢，最后停留在指尖。过了许久，那股凉意才消失，原本有些冰冷的双手现在变得暖洋洋的。 她试着活动双手，发现重生后那种隐约的僵滞感荡然无存，手部的肌肉更加灵活有力。心脏正欢快地向全身供血，整个身体都轻快起来，那种若隐若无的死亡感也消失不见。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哦，棠棠。”她冁然一笑，低声道。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股微风，轻轻吹起耳畔的几缕发丝。 温父没听清，问：“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温棠把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像一个真正的女儿那样和他撒娇，“我饿了，能不能偷吃？” “吃！必须吃！”温父大手一挥，把肉菜全部往她这边推，“哪有厨子不偷吃的道理？” 她立马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小碗，每种菜都夹了一点，捧着碗站在不碍事的地方看温父做饭。 书中对温父温母的描写不多，她只记得几句—— “温父是大学历史教授，温母是畅销书作家，两人非常恩爱。” “温棠失踪后，温父辞去工作，和妻子义无反顾踏上寻找女儿的路途。” “温母到死前也没明白，为什么从前品学兼优的女儿，竟然故意在手术中害死病人。” 她总觉得，书中“温棠”的形象有些割裂，一边说是心外科难得一遇的优秀医生，一边却又干出那些违法犯罪的事情…… “想什么呢？”温父在她眼前挥挥手。 “没什么，在想手术的事情。” “端菜吧，差不多了，锅里的青菜好了就可以吃饭了。” 温棠把疑问抛之脑后，“好嘞，我可是好久没尝过您的手艺。” 菜上齐，众人举杯：“干杯——” 除了温棠喝果汁，剩下的人都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傅夫人看见桌上丰盛的菜品，和温棠杯中橙黄色的胡萝卜汁，神色愈发满意：“要我说，咱们棠棠这样子的好姑娘，现在可不多见了。” 温棠笑了笑，没有回话，默默夹了一筷子凉拌牛肉。 傅夫人不依不饶：“你看看圈里现在那些新生代，越发没个小姑娘的样子，喝酒骂人，简直像个泼妇。” 温母不以为意：“嗨，女孩子在外，强势一点好，这样才能保护自己。像我们棠棠，在国外的时候，我和她爸也是宁肯她凶一点，也不想她被欺负。” 傅夫人笑着给温棠夹了些蔬菜沙拉，“棠棠多吃点菜，可以保持好身材。咱们女人呐，美貌是最大的资本。” 见温棠没回话，她不依不饶，“阿姨那里有几个食谱，到时候你跟着阿姨一起吃，保证让你的腰围啊再减几厘米……” 温棠终于忍不住了，把筷子一撂，回怼道：“傅阿姨，我敬您是我妈朋友，所以一直没好意思说。” “首先，关于喝不喝酒的问题，我不喝酒只是因为担心明天有手术，喝酒容易影响操作，而不是因为您口中什么好女孩不喝酒的理论。” “其次，关于我的饮食问题，我吃我家的东西，我爱吃什么就吃什么，用不着您来指手画脚。” “而且，从营养学的角度来说，荤素均衡才是最合理的饮食方式。并且我作为外科医生，对体力的要求会额外高，我需要摄入足够的蛋白质来保证自己不会低血糖晕倒在手术台。” “棠棠，你傅阿姨也是为你好。”温母在桌下拉了拉女儿，在中间打圆场，“不好意思啊玲玲，棠棠性子比较直。还是阿宣好，你看看，小伙子多沉稳……” 傅夫人到底是曾经在娱乐圈混迹多年的，就这样子也不生气，仍旧面不改色顺着温母的话夸自己儿子：“不是我说，我们阿宣啊，最近拍的那部电影，一下子就成暑期档的黑马。我呀，就等着享福了。” 这一顿饭，真正吃的开心的可能只有温父了。他乐呵呵地给老婆和女儿剥虾拆蟹，时不时再跟老婆来个交杯酒。 吃完饭，傅家的司机也来了，傅夫人和傅宣同温家人道别后上车。 温棠没有看到，车门关上后，傅夫人扭曲的神色。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第 3 章 车子驶离别墅，傅夫人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温家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不懂事，长辈教训她听着就好，现在还敢顶嘴了，真是被她父母惯得无法无天！” “妈，别生气。”傅宣在一旁宽慰，“等她进了咱家的门，到时候您再好好教教她。有您在，一定不会让她丢了傅家的脸面。” “你啊，能不能争口气，一个小姑娘而已，这么久了还不能拿下来？” “她和娱乐圈里那些人不一样，一般的资源看不上眼。您等着吧，烈女怕缠郎，到时候一定把她给您娶进家门。” “其实也不是非她不可，但是谁让她刚好回国了。而且华都大学附属医院心外科的老主任，现在的副院长，是她的导师，她进心外科做手术，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妈。” “苦了我儿，等大事结束，就把她当花瓶养着，妈妈保证不会让她打扰你在外面找乐子。” “放心吧妈，我趁着去外面拍电影的机会正合适冷她一阵儿，到时候轻轻松松把她给拿下。” 另一边，温棠随父母走回家里，便迎来母亲的嗔视：“你呀，从前默不作声的，这次出个国，倒是变得牙尖嘴利。不是不让你说，可是你傅阿姨毕竟是傅家的夫人，把他们得罪死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我知道了，以后会委婉点的。” 温母拉着她坐到沙发上，“你和妈说实话，你对阿宣那孩子什么看法？人家可是等你到现在，一听你要回国，马上跟他妈妈上门来。” 温棠直视温母，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喜欢他。” “妈妈还是觉得他人蛮好的，而且有我和你傅阿姨这层关系在，保证不会让他欺负你。阿宣最近要去外省，你再好好想想，好吗？” 可是，如果傅宣母亲真的在意这层关系的话，即便是温棠做错了事，小说最后为什么傅宣连温棠父母都不放过？ 但是这种事太过荒谬，温父温母不会相信，她必须得找其他理由，来证明傅宣乃至傅宣母亲，都未必对温家心怀善意。 “可是——”温棠皱起眉，“您不觉得他很装吗？” 她拿出手机，热搜第一条便是“新晋小花与紫微星导演深夜共同出入酒店”。 在她穿书以后的这段时间，“傅宣”“恋情”“八卦”这几个词几乎每个周都至少上一次热搜榜。 “您看看，他都被传出来跟多少女星亲密接触了。”她把手机递给温母，“俞晴、谢婉婉、王毓兰……” “这在娱乐圈很正常，你傅阿姨和我说过，都是那些女星的经纪公司想炒作，阿宣人好，这才和他们传谣言。” “妈——”温棠打断了她，“这里面如果有那么几个是真的呢？傅阿姨说什么你都信？” 温母不悦道：“你这孩子，我还不是为你好……” 见温母生气，温父连忙端着切好的水果过来，“好了，年轻人的情感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来来来，吃水果——” “对啊妈，您就别担心我了。”她冲着温母撒娇道，“不管我将来怎么样，不都是您的女儿吗？” 她有些头疼的挠挠头，看出来了，傅宣在温家的形象塑造非常成功，没有足够的证据，温母是不会轻易放弃拉郎配的计划。 …… 华都电视台，晚上七点，偌大的后台仍旧灯火通明。 台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孟洪盖上笔盖，喊了声：“进。” 诗南乔推门进来：“台长，您找我？” “是小诗啊，快坐吧。”孟洪推了推眼镜，让诗南乔坐下。 “这次你去山区做的这个采访呀，非常的成功，那边的同事都纷纷感谢你去力挽狂澜。台里呢，从不亏待有功之人，刚刚开会讨论了一下——” 他故意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停顿片刻，继续道：“正好《一对一》的主持人最近离职。 台里决定，第六期《一对一》便交给你来做。第一位访谈对象我都给你联系好了，华都大学附属医院心外科的一个医生，长相出众，人也很优秀，非常有话题度。” 成了！ 诗南乔垂下眼眸，掩藏住欣喜的神色。 《一对一》是华都电视台的老牌访谈类节目，近几年随着互联网的兴起，变得不温不火。 但是前世第六期《一对一》试着把后期花絮放到网络上，接受采访的大佬们的反差萌吸引了众多网友的注意，节目的收视率一下子成为全台前三。 她想报仇的对象之一是那个庞大的傅家的继承人，她必须暗中发展自己，争取一击毙命。 压下心底的喜悦，再抬眼，诗南乔又是那个稳重的主持人，“是，我一定不会辜负台里的期望和您的栽培。” “你有这份志气，很好。”孟洪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诗，我可是等着你的捷报啊！这次调动，台里也有些人反对，你可千万别让我砸了招牌。” “台长，您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孟洪鼓掌，又激励了诗南乔一番，方才让她离开。 诗南乔还没走进办公室，就听到里面在讨论她的晋升。 “要我说，不知道这次出差她给台长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大舅和我说，会上台长说什么也要把《一对一》给诗南乔。”这是跟她同期进来的女主持人，两人一向不对付。 “没办法，谁让人家长得好。要是你也有她那张脸，今天《一对一》就是你的。” “不过她那篇关于乡村支教的访谈节目我看了，做的确实不错，说不定真有实力呢？”有人为她讲话。 一个尖锐的声音立马反驳：“那篇报道你做不出来吗？而且王哥都在台里干多少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对一》原来的主持人离职，怎么说也该是王哥顶上去。如今倒好，被她一个入行没几年的小丫头抢了！” “就是，王哥，我要是你，绝对跟她当面对质，让她知道什么东西不该碰！” 也有老好人在中间打圆场，“都少说两句，小心隔墙有耳。快工作吧，早干完早下班。” 诗南乔站在门后，嘴角轻蔑地上扬。 前世她倒是不争不抢，结果一次次的让步没有换来任何好报，当母亲重病时，她求遍了每个人，却无一人愿意伸出援手。 这一次，属于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掉。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傅宣、温棠……她会亲手送他们进地狱的！ 又站了一会，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来。办公室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还是没人当出头鸟。 诗南乔打开邮箱，台里已经把《一对一》新嘉宾的基本信息发过来了。 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露出玩味的微笑—— 温棠！ 原来那位华大附院的心外科天才医生，就是她做梦都想杀死的仇人啊！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傅宣背靠傅家，她一时间不好动手，但是用舆论搞垮温棠，却没什么难度。 在这个网络如此发达的时代，大部分网友都是跟风看热闹。看天才掉落神坛，这可是一出好戏呢。 到时候，没人会为她说话，每个人都会觉得她自甘堕落，沽名钓誉，说不定趁机还能给傅宣泼一盆脏水…… 这种被千夫所指的滋味，傅宣和温棠也该尝尝！ 唇间突然尝到一股甜腥的味道，诗南乔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咬破了嘴唇。 她走到洗手间，用清水轻轻冲洗，残留的鲜血给唇角染上一抹艳红。 镜中的女人眉眼间满是戾气，原本甜美的长相变得扭曲，粉色的裙子被灯光照得更加深沉，好像传说中的红衣厉鬼。 她自嘲一笑，她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回来复仇的厉鬼。 诗南乔一夜未眠，温棠却睡得不错。 清晨的阳光洒在柏油马路上，早上七点，作为全国排名前三的医院，华都大学附属医院的门口已经车马如龙。 温棠一身墨绿色衬衣配白色阔腿裤，像夏日里难觅的一抹清凉。 随着上班的大部队，她走进医院，碎金般的朝霞洒在她耳畔，像是给她的发梢别上一朵明亮的迎春花。 “那是谁？”华大附院门诊部一号楼的四楼有个新入职的小护士，戳了戳旁边的同伴，“她怎么直接往郑院长办公室去了？” 她的同伴是华都大学护理系毕业，对医院的职工可谓了如指掌，于是笑嘻嘻地向同伴介绍：“那是郑院长的学生，博士毕业后被医院送去国外交流了。据说她手里的文章特别多，够好几个博士生毕业，在心外科的人缘特别好。” “这么厉害！”小护士张大了嘴，“那她在学术方面这么厉害，临床上是不是……” 一般来说，医院里论文发得手软的学术大牛，在临床上大多水平一般。因为人的精力有限，很难有人能同时兼顾临床和科研。 “不不不，她去克利夫兰可不是做研究员的，是实打实去学临床技术的。她博士和规培同步进行，那时候郑院长还是心外科的大主任，有一些心脏方面的小手术已经敢交给她做了。” “嘶——那在克利夫兰待了两年，她岂不是更厉害了？” “是啊，我听心外那边的人说——”同伴凑到小护士耳边说，“现在心外大主任是她师兄，已经和郑院长商量着让她单独带组了。” 小护士愣了半天，没忍住骂道：“我去！这人和人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狗还大。” “不过她倒还真未必能这么顺风顺水。”同伴摆出一副“我知道很多，快来问我”的表情。 小护士连连哀求：“你快告诉我吧，好不好？” “心外那边最近不是来了个南方某知名大学毕业的主治吗，他也蛮厉害的。两人年龄相仿，能力也相差不大，很可能会进行竞争。” 小护士听到了八卦，十分满意，拉着同伴的手，说：“等下我请你喝奶茶！”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第 4 章 “咚咚——咚——”温棠轻扣院长办公室的大门。 “进来。” 得到允许后，她推门进去，“老师，我回来了！” 郑怀仁见来人是自己的得意弟子，登时眉开眼笑，“怎么样，在克利夫兰学到很多吧？” “那必须！”温棠自然地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别的不说，他们在心脏微创手术方面的确领先很多。” “我听罗伯特师兄说了，你在那边干得非常好，他甚至一度想把你留下来。” 罗伯特是郑怀仁在美国读博时的师兄，温棠一开始能进克利夫兰也多亏了他写的推荐信。 “小温啊——”郑怀仁拉长声音，郑重地问，“如果说，我现在给你一个组，让你在咱们医院把这个心脏微创手术开展起来，你有没有信心？” 传统的心脏手术，大多需要先把心脏停跳，连接体外循环机，再进行手术操作。 这种方法对患者的损伤很大，术后极易出现并发症，于是人们便把目光投向微创手术。 克利夫兰是世界上率先开展微创手术的医院之一，这也是郑怀仁把手底下近几年最优秀的学生送过去的目的。 温棠闻言，站了起来，笔直的背部如长于磐石的翠竹，难掩风骨，“那我只能给您立下军令状。不成功，我这辈子就不干医生了！” 她并非妄言，一来穿越以来她在克利夫兰主刀的微创手术都十分成功，二来她穿越前的世界，微创手术的发展已经非常成熟。 如果有这般扎实的基础，她都不敢接下这个任务，那她干脆别干医生了。 “年轻人，别这么毛躁。”郑怀仁拍了拍她的肩膀，“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先去心外跟你师兄做几次手术，磨合一下，顺便挑一下团队里的人。” “好，我知道了。” “哦，对了——”温棠前脚跨出门，后脚郑怀仁便突然叫住她，“华都电视台有个节目，想让我们心外科出一名医生接受采访。整个科室你形象最好，大学又有上台表演的经验，就你去吧，节目组的人会联系你的。” …… “手术完成，把患者推去ccu吧。”温棠摘下手套，松了一口气。 走出手术室，天已经黑了，来来往往的护士笑着向她示意，她一一回应。 这个世界华国的医疗制度和她原先的世界没有太大区别，回到这里，那种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哈喽师妹。” “师姐好。” “温老师好呀。” …… 从手术室走回科里的一路上，不停有人和她打招呼。 虽说温棠现在还只是主治医师，可医院里的同事都知道，她手里有文章，导师又是副院长，等干满5年，肯定能成为心外的副主任之一。 其他科室和她又没有竞争关系，见面打个招呼而已，何乐而不为？ 侧边的口袋里传来一下轻微的震动，温棠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发消息的是一个陌生号码，自我介绍是华都电视台访谈节目《一对一》的主持人，希望能采访她一下。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飞，“我现在刚刚结束手术，不介意的话，等我15分钟。” 今晚不是她值班，ccu那边有住院医盯着，不需要她24小时守在病房。 温父温母住的地方在城郊，她嫌离医院太远，工作第二天就搬出来一个人住。 晚上回去也是看文献，接受采访也并无不可。 对方回消息的速度很快：“那在四号楼一楼的咖啡厅碰面吧，我穿了条浅蓝色的连衣裙。” 她回了个“ok”，看着四号楼一楼这几个字，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 四号楼是个很特殊的地方，不属于一到三号楼的门诊和急诊，也和五到八号楼的住院部无关。 这栋楼在医院的最角落，中间有一片草地和竹林挡着，平常很少有患者或家属去那里。应该说，非本院人员大多不知道四号楼在哪。 那里是划给实验室的地盘，二楼归内科，三楼给外科，四楼是实验动物中转房，旁边紧挨着的就是专门的动物房。 至于一楼？ 一楼是便利店、咖啡厅和餐厅，致力于让所有学术型研究生和博士可以在楼内安心实验，不被外界干扰。 如果不是回国后原主的记忆慢慢出现，甚至她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她有些好奇，这位主持人怎么知道这个地方，难不成有朋友或者家人在这边工作？ “等下！”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手底下一个规培的小姑娘小跑过来。 温棠按住开门键，小姑娘进了电梯，气喘吁吁道：“温老师好，谢谢温老师。” “你是叫洛冉吧？”温棠扭头看她一眼，“今晚不是你值班吗？” 洛冉笑吟吟地说：“病房那边师兄帮我盯一会，我去给细胞传个代。正巧师兄大病历没写完，等下又要去约会。我俩分工合作，我去把两个人的细胞都传了。” “现在专硕也要做实验吗？” 专业型硕士的重点在临床规培，医院对他们的毕业要求会低一些，所以大多数专硕都不会把重点放在基础实验上。 “没有，就是……”洛冉突然有些羞涩，压低了声音，“我将来还想读博，手里总得有篇好点的文章。而且您当年，不也是一边规培一边做实验吗，我要向您学习！” 说到最后，她的眸光闪闪，好似有万千星辰。 温棠一向喜欢有志气的小姑娘，鼓励道：“加油，有问题欢迎你来问我。” “嗯，谢谢温老师。” 洛冉出了电梯，看见温棠跟自己一起往四号楼走，疑惑地问：“老师，您也要去做实验吗？” “我去咖啡厅。” 夜晚很安静，只有昏黄路灯下两人的影子和她们一起走在这条幽径。 温棠忽然有些感谢有洛冉在旁边叽叽喳喳，这个世界的“温棠”不怕黑，但她是怕的。 穿过一片昏暗的竹林，入目便是那栋灯火通明的大楼。 洛冉指了指四号楼，说：“老师，我细胞房那边约的时间快到了，我先走啦？” “好，去吧，实验顺利。” 话音刚落，就见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跑向侧面内部职工的专属电梯。 真是活力满满的年轻人啊，其实她的年纪也没比她大多少。“温棠”跳过级，加上博士没读满三年就被送出去交流。 每天被“老师”、“师姐”之类的称呼包围着，搞得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年龄很大。 温棠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从正门走进去，见食堂一片漆黑，只有咖啡厅和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亮着。 也对，早就过了饭点，除了手术室的食堂，别处的早都关了。 咖啡厅里灯光昏黄，吧台处只有一位工作人员慢吞吞地洗着杯子。 温棠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蓝色的背影。 柔顺的长发被白色的丝带松松垮垮系着，法式风格的灰蓝色连衣裙衬得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像山间的溪流，波光粼粼，宁静祥和。 她走到那人身边，主动说道：“您好，我是温棠。 蓝裙女孩转过头，水润润的圆眼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如月光下纯洁的小鹿—— 温棠感觉到一丝眼熟，“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见过？” 女孩好似听到什么很好笑的话，掩口而笑道：“dr.wen真是贵人多忘事。” dr.wen的称呼一出来，机场的记忆冲到脑海的最前面。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在机场不小心撞到的那个女生！ 不过这也解开了她心中的一个疑惑，想来是之前医院就把她的资料发给过对方，所以她才知道她的身份吧。 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 “温医生您好，我是《一对一》的主持人，诗南乔。” 诗南乔？！ 听到这个名字，温棠目怔口呆—— 谁？ 诗南乔！ 这不是女主吗？ 女主现在不是应该还在地方电视台工作吗！ 诗南乔没有错过温棠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惊讶，饶有兴趣地问：“温老师好像很惊讶，我们之前认识吗？我是说，在机场那次以前。” 温棠试图用手部的动作来掩盖自己的不自然，找补道：“不是，我在国外有个朋友也是这个名字，所以有点吃惊……” “这么巧啊——”诗南乔眯了眯眼，“那改天还得请温医生在中间引荐一下，我可是第一次碰到和我同名同姓的人。” 她哂笑道：“好说，好说，她如果回国的话……” “温医生，那我们言归正传吧，您对《一对一》了解多少？” “呃——”她犹豫了一下，原主不太关注这些电视节目，导致到她记忆里的就更少了。 她想了半天，终于扒出一点模模糊糊的记忆，“会请人上去交流？” “是的，但是我们这一期会有一些小改动，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配合一下？” 诗南乔笑得纯洁无辜，却在言语间一步步埋下陷阱，引诱猎物上钩。 “如果医院允许的话，我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是当然，我已经和贵院联系过了。其实，我只是想，在上节目之前，跟几天您的门诊和手术，挑选一部分作为花絮放出来。” 温棠听医院同意，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拍我没问题，但是如果要拍其他人，尤其是患者和家属，一定要征求他们同意。” “您放心，我知道的。”见目的达成，诗南乔眼笑眉舒，“明天您上班吗，我带人过来。” “可以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第 5 章 同诗南乔分别后，温棠从咖啡厅打包一份三明治往回走。 一个人也懒得开火做饭，她一向是能吃食堂就绝不动手。 她住在医院附近的一个中高档小区，一梯两户，刷卡进楼，安全性还算可以。 “叮——” 电梯门打开，入眼便是堆成小山高的装修用材。 对面屋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费力地往外搬东西，见她上来，慈祥地笑道：“小温回来啦。” “赵奶奶——”温棠上去帮着把巨大的尼龙袋子拖向楼梯口，“这是怎么了？” 赵奶奶直起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脸上却是喜气洋洋，“我儿子在国外定居了，要把我也接过去享福。 我想着把这个房子长租出去，也能赚点钱。这不，有人和我签了3年的合同，但是人家想换一下装修风格，我就帮忙看一下。” “这样子啊，恭喜您了。要不要我帮您搬下去？” “没事没事，我儿子在呢，我挪到电梯口就行，他能省点力气。” “行。对了，租您房子的，是什么样的人啊？”温棠穿书前和别人合租过。 但是合租的室友非常吵闹，经常凌晨一两点还在和朋友大声说笑，她可不希望这次又来个深更半夜拿着大喇叭在走廊放歌的家伙。 “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在华都工作，说是要把她妈妈接过来一起住。” “行，那我先回去了，您有事敲我门。” “好嘞，你去忙吧。” …… 医院的门诊从早上八点开始，温棠按习惯提早半小时来到办公室，就见诗南乔已经在旁边坐着。 “早，温医生，有位人美心善的南丁格尔小姐给我开了门。”诗南乔言笑晏晏，举起手中的杯子，“不知道您的口味偏好，就自作主张带了杯冰美式。” 美式？ 温棠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这是原主的喜好，可不是她的喜好啊。 科室里面拼咖啡一般以各种口味的拿铁居多，她有时会点杯美式装样子。偶尔药代请客，除了几位主任，剩下的一般都是统一口味，从未有人注意过她的喜好。 看得出来，这位主持人是费了些心思打听她喜好的，就是，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无奈，她只好努力微笑，装出被猜中心思的喜悦：“谢谢你，我很喜欢。” 接过咖啡，她喝了一口，眉毛不自觉轻颤，心里早已被苦得缩成一个球，这怕不是浓缩版的美式吧？！ 诗南乔心中却暗自得意，前世来医院陪母亲看病的时候，总能见到温棠的办公桌上放着杯喝了大半的美式。 这份小礼物，算是送到她的心坎上了吧？ 温棠越信任她，越方便她在节目期间动手脚。 诗南乔向温棠解释今日的安排：“摄影老师和助手已经去门诊那边了，到时候他们在患者等待的时候，会与患者和患者家属沟通拍摄相关事宜。” 温棠心中感慨，不愧是女主啊，把事情安排得面面俱到。 文中写到在她被迫辞职前，圈里有不少前辈称赞她“才大心细”。 之前她以为这只是一句塑造形象的话，现在看来，如果没有傅宣，女主想必能成为一位非常优秀的主持人，乃至制作出一款爆款节目。 真是可惜！她眼中闪过一抹遗憾的神情。 “快到时间了，我们去门诊那边吧。” “好的呀，温医生。”诗南乔冲她比了个wink。 温棠表面上仍是那个精英范的医生，实则偷偷捂住心口——太甜了！ 呜呜呜女主怎么可以这么甜！ 七点五十，诊室门口的两排长椅已经坐满了人，几乎每个人都是愁着一张脸，很少有笑得出来的。 “华大附院的号可谓是一号千金，很多人不远千里来华都看病，温医生，您怎么看？”诗南乔突然提问，并示意自己已经打开录音设备。 “这个问题，本科时候的社会实践里，我和我的组员讨论过。”温棠神色变得悲悯，好似南海竹林救苦救难的菩萨，不忍见众生之苦。 “原因之一，有些更先进的仪器的确会比较贵，很多医院会负担不起。” “还有一个原因呢？” “我们得承认，地区之间医学的发展的确是不一致的。有些手术，可能在一些地区就和喝凉水一样，但可能在另一些地区却比登天还难……” 温棠的声音一向很清冷，像霜降那天的雾，凝成玻璃窗上的霜花，透着丝丝寒意。 但在这一刻，诗南乔从中读出几分自责，仿佛世人因疾病而产生的痛苦，是她之过错。 她本想说温棠虚伪，可那份愧疚，虽若隐若现，却很难说它不够情真意切。 诗南乔注视着那个高挑的白衣身影，随之穿过人群。一张张悲伤无助的脸庞从眼前闪过，她恍惚间回到前世母亲被推进抢救室的时候。 手术室的灯光熄灭，穿着蓝色手术衣的医生走到她面前，遗憾地说：“很抱歉，诗小姐……” 巨大的悲伤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淹没了整个世界。 她控制不住地停下脚步，双手有些颤抖。尽管她清楚这不是真的，但手术室的绿灯熄灭后，死亡的噩耗还是如绳索般挂在脖颈间一步步收紧。 “诗主持人？诗小姐？诗南乔！”温棠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焦急的声音越来越大。 诗南乔下意识凑近声音传来的方向，躲进离她最近的那个怀抱里。 淡淡的薄荷味在鼻尖萦绕，像是世界上最忠诚的守护神，为她驱赶往日的阴霾。 死亡的阴影渐渐退散，她终于回过神来。 入目是一片白色，诗南乔连忙站到一边，这才发现原来刚刚抱住她的竟然是温棠！ 她心中顿然升起一股厌恶，却只能闷声道谢：“抱歉，温医生，我刚刚……” “是不是早上没吃饭，有点低血糖？我这里还有块巧克力，你先吃了吧。”温棠故意忽略诗南乔刚刚的不对劲，帮她找好别的借口。 她非常恪守成年人的社交规则，在诗南乔没有主动提起的情况下，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对，早上有点急。”诗南乔接过巧克力，暗中打量温棠。 见温棠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模样，她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这一世的温棠和记忆中有很大的出入，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重生弄坏了脑子。 可是，前世母亲手术失败后，她曾去过主刀医生的办公室，却在那里看到一张出人意料的面孔—— 傅宣！ 主刀医生白大褂半敞开，露出里面妖娆的身体曲线，面上红唇艳艳，妩媚勾人。 她名义上的男朋友，那个一边说着深爱她，一边对她拳打脚踢的男人，正环抱住主刀医生的腰肢。 两人耳鬓厮磨，看起来亲密无比。 主刀医生的名字，她死也不会忘记，“温棠”！ 为什么一边可以毫不在意害死我的母亲，一边却又对几面之缘的陌生主持人有这般体贴？ 指尖离开温棠掌心的那一刻，她竟莫名感到了一丝不舍。 温热的掌心，是独属于健康成年人的温度，她出乎意外地贪恋那份暖意。 温棠笑着和分诊台的护士打了声招呼，大踏步走进诊室。 八点一到，第一位患者坐到了诊室内。 那是两个很年轻的姑娘，穿着学生风的衣服，进来的时候还在嬉笑打闹。 对于拍摄，她们没犹豫太久就同意了，还说等节目播出就去贡献播放量。听到这里，在场的摄影小哥也忍不住笑了。 “哪里不舒服？”温棠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就诊卡，屏幕上却弹出一个提示框“注意：该患者为本校学生”。 “呃，是这样的老师……”穿白衣服的小姑娘话音未落，就被另一边高高瘦瘦的那个轻轻推了一下。 白衣小姑娘连忙改口，“医生，医生，就是，我最近心脏有点不舒服。” 温棠有些诧异地看她们一眼，心下了然，这估计不仅是本校的学生，估计还是医学专业的。 “什么样的疼痛，每次持续多久，发作有没有什么规律，比如劳动后或者固定时间段？” “是剧烈运动后会发作，类似压榨性疼痛，每次休息一会就好了。” “现在有症状吗？”她抬头仔细打量，小姑娘面色红润，看起来十分健康。 白衣女孩摇了摇头。 她淡淡问道：“你是本校医学院的？” 小姑娘却好像被她身上的气场吓到了，怯生生地点点头，“我今年刚大三，内外妇儿还没学。” “……我知道，你们学内外妇儿的时候就要来见习了，我不可能没见过你们。 你现在可以去做一个心电图，但我估计不会有什么结果，你要是害怕也可以做一个24小时动态心电来检测一下。有没有什么既往史？” 小姑娘抿了抿唇，弱弱地问：“老师，就是，能不能给我开个假条，就说不易剧烈运动什么的？” 温棠敲键盘的手一顿，似笑非笑地望向她，“你们最近是不是要补军训？你要是有既往的病历，或者现在检查什么异常，我可以给你开假条。不然，乖乖训练去！” 昨天吃饭还挺多呼吸内科和骨科那边在开玩笑，说有学生装病来逃训，没想到今天她就碰上了。 小姑娘缩了缩头，讨好地笑着，拉着同伴的手就往外跑，“没事了老师，祝您工作顺利！” 突然，被小姑娘牵着的手指落入她的眼中，那双手指很修长，长得有些异常了。 “等等——”温棠叫住两人，“旁边那个姑娘，稍微等一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第 6 章 “啊？我？”高个女孩愣住了。 对比起同伴来说，她的个头有些太高了，削瘦得像一株不那么健康的树木。颅骨长而狭窄，鼻子上架着一个黑框眼镜，镜片的厚度昭示眼镜的度数不会低到哪里。 犹豫了一下，温棠说道：“你最近有没有胸痛之类的体征，你妈妈身体还好吗？” 高个女孩下意识攥紧了被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应该，没有吧，我妈妈，我不太清楚……” “没事，别害怕。”她温柔安慰道，“等下还有病人，你可以在这边等一下，或者改天再挂个号检查。你家里有马丹综合征的病史吗，我只是怀疑，明确诊断还需要做具体的检查。” 女孩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迟疑道：“老师，我家里人都挺健康的，而且我现在感觉挺好的，应该没什么大事吧？我等下还要去兼职……” 温棠没有直接回答她，“如果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尤其是心脏不适，要马上来医院，知道吗？” “我知道了，老师再见。”说完，她赶忙拉着另一个女孩走出诊室。 “抱歉，刚刚那两个小姑娘的视频能不能删掉，尤其是那个高个女孩的。”温棠回头看向诗南乔。 唉…… 希望是她猜错了吧，女孩只是天生长得高大。 诗南乔笑了笑：“可以，听您的。” 正当她准备问为什么的时候，下一位病人已经进来了，她只能把疑问压在心底。 一上午50个病人，通常上一个还没走，下一个已经坐下来说自己哪里不舒服，诊室热闹得像菜市场。 诗南乔坐在一旁，看到温棠从始至终面带微笑，耐心回答每一个病人的问题，心中忍不了生出几番敬佩。 别说温棠这个坐诊医生，就是她这个旁听的都听累了。 她记得温棠晚上还要值班，不知道怎么撑得下来？ 真奇怪，前世温棠对大部分普通家庭的病人都十分不耐烦，最后被多人联合投诉到院方，院方迫于无奈把她开除了。 如果温棠对病人一直是这个态度，怎么会被那么多人投诉？ 她看向那个挺直的白色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仇人有些陌生。也许，她应该再观察一下…… 中午十二点多，最后一个病人方才离去。 温棠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对几人说：“走吧，请你们去员工餐厅吃饭。” “没关系的，温医生，我们自己在附近吃点就好了。”诗南乔推辞道。 “医院附近的饭应该蛮贵的，员工刷卡有优惠价。” 见她真心请客，几人没再拒绝，跟着她一路往地下一层的职工餐厅走去。 此时正是饭点，没有手术的医护几乎都下来吃饭了。 到了门口，温棠脱下白大褂挂在门边，犹豫了一下，特意把白大褂口袋里的笔塞进裤子口袋。 见诗南乔等人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说：“我怕笔被人拿走。 我回来不到一个周，已经丢了三根笔了，结果再次见到笔到了我们大主任那里，我也不好意思拿回来，只能出此下策……” “所以——”诗南乔忍俊不禁，“网上那些段子，是真的？” “半真半假。” 理智专业而又平易近人，不知不觉中，“怀疑”的种子已经在诗南乔心中生根发芽。 严格按照七步洗手法的流程洗完手，温棠才带着他们到窗口打菜。 窗口的菜都是小碟子盛放，种类还不少。 因为她常在食堂吃饭，和阿姨已经混得很熟。 收银阿姨见是温棠，问道：“小温医生，有刚烤的蛋挞，还没放外面，要不要给你拿一个？” 她眼睛一亮，“要！” 说完，看见后面还有三个人，连忙补充，“麻烦拿四个吧，谢谢阿姨。” 端着餐盘坐下后，诗南乔乖巧笑道：“今天真是让温医生破费了，改天等节目播出，我请你们吃饭吧。” 她没多想，直接应下来，“那到时候就等咱们大主持人来请客啦。” 温棠吃饭麻利又干净，诗南乔才刚吃几口，就注意到对面已经放下筷子，准备吃饭后小甜品了。 嫩滑香甜的蛋液与酥脆的酥皮在舌尖交织，这个蛋挞对大部分人来说可能偏甜，温棠却吃得一脸满足。 诗南乔吃饭细嚼慢咽，再加上为了保持身材，米饭只吃了三分之一。 温棠怕她没吃饱，便劝道：“不着急，诗小姐慢慢吃，下午没手术，就在科里待着。我只是一贯吃饭比较快，你们可以尝尝食堂阿姨烤的蛋挞，我还蛮喜欢的。” “我是主持人，需要控制体重。”诗南乔把米饭推远了些，解释说，“上镜需要维持良好的形象。” 她拿起蛋挞尝了一口，眉毛猝然皱起，过于浓郁的甜腻味道包裹住整个味蕾，饮食清淡的她并不太能接受这类甜品。 喝了口水压下口中的甜味，她突然想起什么，“温医生，我有个本子落在诊室那边了，可能要失陪一下。” “啊？没事，去拿吧。”温棠摘下胸牌递过去，“诊室中午关门，你用我的卡开门好了，现在那边护士估计也吃饭去了。” 诗南乔没有推脱，接过卡便火急火燎往外走，“好的，多谢温医生。” 她一路小跑回到心脏外科的诊区，这里空无一人，连分诊台和心电图室的护士都去吃饭了。 “滴——” 诊室的门被打开，桌面上除了电脑没有额外的物品，更别提所谓的笔记本了。 没关系，她本来也不是来找本子的。 诊室里黄色的垃圾箱空空如也，诗南乔关门走到外面，一个一个垃圾桶打开查看。 这个没有！ 这个没有！ 这个也没有！ …… 终于，在第五个垃圾桶内，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一次性杯子。 透明的塑料杯里仍剩下大半杯棕褐色液体，杯壁上的贴纸清楚写明了时间和口味——“美式咖啡，少冰，不额外加糖，07：46”。 怎么可能？！ 她扶着墙壁踉踉跄跄站起身，感觉天旋地转。 是，记忆出现差错了吗？ “喝美式吧，你们女生不是都要抗糖吗？”记忆里，傅宣会强行夺走她手中的拿铁，换上一杯冰冷苦涩的美式。 如果温棠不喜欢，那她为什么桌上会经常放着冰美式，傅宣又为何强制她喝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 还有，明明该两年后回国的温棠，为什么早早就回来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重生，难道只是一场梦吗？ 那梦又该何时才能苏醒？ “诗南乔！” 温棠急匆匆跑过来，轻轻扶助她，“你没事吧？” 见诗南乔仍然没有回应，她便扶着对方在地上坐下，掏出手机准备找急诊上来接人。 “别……”如幼猫般虚弱的声音传来。 温棠的手腕被死死握住，她顺着腕部的纤纤玉指向下看去，对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 疑惑，仇视，怨恨，绝望……仿佛聚集了世上的一切恶意，如莫测的深渊，试图将她埋葬于此。 温棠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她以为和女主相处友好，但是女主对她，却有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恨意。 为什么？ 按理说，在剧情线开始以前，她与诗南乔无冤无仇，为何女主会用这般仇视的眼神看她。 “抱歉——”她下意识道歉，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女主仇视，“以防万一，我带你去做个检查吧。” 她起身望向周围，准备找个轮椅推她过去。 “温大医生，温棠，我恨你！”诗南乔死死握住她的手腕，似乎要把指甲插进她的血肉中，冷笑道，“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恨你吗？” 温棠想起书中的剧情，微微叹了一口气，害怕暴露自己好似无缘无故的同情，她移开目光，自然也错过了诗南乔眼中的审视。 “我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来个人就喜欢我？诗小姐，身体重要，我们还是先去做检查吧。” “温棠！”诗南乔声音拔高，原本甜美的嗓音只剩下箭矢划破长空般的锐利，“你敢发誓，你从未在手术台上失误害死过人吗？” “我当然敢，诗南乔！”温棠又不是泥人，之前一再忍让是怕诗南乔真的突发疾病，现在看她这副中气十足的模样，便知道她好得很！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 她温棠不敢说自己是个圣人，甚至她说过谎话，但唯独在手术这方面，她问心无愧！ “诗小姐——”温棠反而冷静下来，又恢复成那般清醒理智的模样，“我不知道您对我有什么误会？但是我可以发誓，我对得起我的病人。当然，如果您不相信，您可以去找证据，去法院告我。” 诗南乔仔细打量温棠，却没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她一向对自己的观察力很有自信，大学学过心理学，工作后和人打交道时也会不自觉去分析对方的微表情。 可以说，从工作到现在，她的观察还没出现过太大误差。 所以，温棠和她的情况不一样，至少不是和她一起重生的。 诗南乔低下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勾起嘴角，排除一个可能性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第 7 章 “温老师？”几个规培生和实习生见到带教老师，忙过来问要不要帮忙。 温棠下意识往诗南乔身前一侧，挡住诗南乔的面庞。 诗南乔是公众人物，如果这件事被爆出来，容易对她的工作造成影响。 “没事，你们去忙吧。” 见几人走远，她轻轻叹息，“诗小姐，等下要上班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拍摄的事情，可以改天，或者我向郑院建议，换一位嘉宾。” 她虽然不知道女主为什么现在已经恨上“温棠”，但这种事也不算难猜。 连穿书这种事情都能发生，女主做梦梦到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管是梦见、预知还是重生，或者和她一样穿书，既然女主已经觉醒，那也不需要她再掺和她和男主的事，等后期女主母亲生病，她再关注就好。 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身上一轻，好像卸下了什么重重的担子。 “诗小姐，我先走了，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去看一下。”温棠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诗南乔看着那个高挑的背影，正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把人影在地上拉成一条瘦长的线。 她下意识伸出手，温暖的日光落在掌心，顺着血流，一点一点温暖了冰凉的四肢。 像什么呢？ 温棠脱掉了白大褂，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和墨绿色西装裤，就像一颗挺拔的树，升发、条达、舒畅，那么富有生命力。 如果没有前世那些事，她想，她会很喜欢这样的人。 不过，现在也许还不算太晚…… 诗南乔站起身，向那个背影伸出右手，“抱歉，温医生，之前我被一些不知所谓的流言影响了。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诗南乔，华都电视台的主持人。” 温棠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到嫣然含笑的甜美女孩，右手迎向前方，“您好，诗小姐，我是温棠，一名心外科医生。” 她没有和诗南乔一样说出工作地点，却向她强调了自己的职业。 诗南乔笑得柔软无害，嗓音细腻婉转，轻柔如蜜糖，“温医生，那我们是朋友了吧？” “当然了，诗小姐。”温棠一字一句道，“叫我温棠就好。” “好呀，棠棠——” 诗南乔清甜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妩媚，温棠觉得那两个字随着诗南乔的舌尖，蹦到了她的心口。 如此还不满意，非要像只小兔子一样在心窝里肆意蹦跳几下。 “走吧，要上班了，我得回去了，阿乔。” 诗南乔低下头，露出浅浅的笑容，轻轻说了声：“好。” 温棠，让我从头开始了解你吧。希望这一次，你不会让我失望。 等两人回到科室，看到一脸探究的摄像小哥。 摄像小哥好奇地问：“诗姐，温医生，您二位刚刚去哪里了？” “我……”诗南乔犹豫了一下。 温棠主动解释，“我刚刚也有东西落在那边了，就麻烦阿乔帮我找一下。” 阿乔？ 摄像小哥疑惑地挠了挠头，诗姐和温医生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 网络上，华都电视台官方号发布一条消息： “周日下午，主持人诗南乔@南有乔木携手《一对一》第六期，与您不见不散。 本期嘉宾关键词：无影灯。” 这条消息并没有引起太大轰动，大部分网友只是一扫而过，偶尔有几个评论以表支持。 影视基地内，傅宣看着这条消息，神色晦暗不明。 他手指轻敲桌面，对助理吩咐道：“去，给温棠送捧玫瑰花，直接送医院，要足够盛大。” “还有——”他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等嘉宾名字被公布的时候，记得提醒我转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第 8 章 心外科病区的下午，并未比上午安静多少。 患者入院出院，准备手术与术后被推回病房，以及被推去做各种检查…… 医护人员们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摄像小哥经过许可，跟随护士的指引，在病房四处拍摄。 温棠在病区的大办公室里，和规培生、住院医一起，写病历，开医嘱。 诗南乔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有个规培生好奇地问：“诗姐，你们为什么要选择外科医生作为访谈对象啊？我记得你们的主旨应该是，聚焦小众行业吧？” “因为，医生看似是一个广为人知的职业，但其实，人们对医生的工作了解很少。大家知道生病应该来医院，但是治病和手术不像装修或旅游那样简单，网上的内容真假参半，流言满天飞，人们却又很难对一个陌生人托付性命……” “是啊，‘信任’是现在医患关系中很矛盾的一个问题。”有个男生插话，“很多时候，患者和家属对我们这种实习和规培的毫无信任，连一些基础操作都不让我们上手。” 最初提问的女生耸耸肩，颇为无奈地说：“总有人觉得我们要害患者，不是，我就不理解了，我就一底层规培的，我去害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她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附和声。 年轻的医生总是更难被信任，这在哪家医院都一样。 “温师姐，你就没遇到患者不信任你的时候吗？”有人把话题抛向温棠。 温棠敲键盘的手一顿，沉默片刻，说道：“有的，有些家属看我年轻，的确会不放心把手术交给我。” “那你不会生气吗？我实习的时候，有次去问病史来写大病历，结果被家属给赶出去。那是我轮的第一个科室，当时真的快气炸了！” “这种时候要联系上级医生，虽然有些脾气不好的上级会骂人。但患者生病很难保持情绪稳定，这一点我们要理解。”她轻言细语，“另外，还有一点大前提，保护好自己。很多个层面上，都要保护好自己。 我也是从那个阶段走过来的,不管是实习规培，还是在克利夫兰，都遇到过很多歧视……” “但是我想，有一件事情同样很重要。”说到这里，温棠声音中多了几分沉稳，“我们是为什么学医的？除去那些许的功利因素，总归会有些更高层次的追求。” 她的声音很轻，如遥远的钟声，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却久久在每个人耳中回响。 诗南乔却 觉得心中有什么被重重撞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那闪过太快了，快得她抓不住那道“光”。 众人都沉默了，起此彼伏的键盘敲击声再次成为屋内唯一的旋律。 直到有人推开房门，“小温师妹——” 温棠抬头，看见穿着蓝色洗手衣的中年男子，她的师兄，也是心外科的副主任。 “高师兄，怎么了？”她问道。 “我记得你下午没手术，能不能帮我给八年制的学生上个课？今天下午他们的见习内容是‘心脏移植’，我有台手术要马上去。” “行，在哪个病区？” “就楼下，两节课很快的，ppt我做了，你讲完带着他们去病房逛一圈就行。” 温棠应了下来，收拾东西准备往楼下走。 “要一起吗？”走到门口，她转头看向诗南乔。 “好呀。”诗南乔点点头，叫来摄像小哥，“季青，你先回去吧，今天拍摄差不多了。” 她俏皮地眨眨眼：“你不是晚上还要和女朋友吃饭吗，回家收拾收拾快过去吧。” 韩季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那我先回去了，谢谢诗姐。” …… “哎呀，我和你说，a区虽然离市区远，图书馆有饮水机、有充电口，一楼还有自助贩卖机，而且考试月人少，特别适合复习。” “那里蚊子多吗？我上次晚上在主校区的图书馆外面背书，被蚊子咬了好多包。” “蚊子很少，到时候提前往身上喷点花露水嘛……” 还没走进专门给学生上课用的示教室，温棠就听到里面有人叽叽喳喳聊着天。 她推开门，小小一间教室里坐着五男五女同时转过头来。 “哇塞——” 不知道是谁在小声感叹。 “不好意思同学们，你们今天原本的带教老师有手术，我来替他上课。我叫温棠，算是你们的学姐，现在是心外科的主治医师。” 温棠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示教室的电脑。 诗南乔跟着介绍自己：“哈喽大家好，我是诗南乔，一名主持人。我们电视台最近在拍摄一期关于外科医生的节目，所以就跟你们老师一起过来啦。” “阿乔，你在这边坐吧。”说着，温棠把教室内唯一一把椅子挪到诗南乔身侧。 然后，她便打开ppt，准备讲课。 诗南乔笑了笑，受用了温棠的好意，坐下来和学生们一起。 趁温棠调整ppt的时候，第一排有个女生拉了拉诗南乔的衣袖，“小姐姐，你是不是华都电视台《一对一》的那个主持人啊，温老师是你们的嘉宾吗？” “你知道？” “对，来之前碰巧刷了刷微博。”女孩点点头，“然后就看到华都电视台的消息了，我奶奶和妈妈是你们忠实的观众。” “这样子啊，那欢迎你到时候收看哦，你想不想接受采访呀？” 女孩眼睛一亮，“我可以吗？我很乐意！” 诗南乔正准备回话，抬眼便见满是无奈的温棠，吐了吐舌头，小声道：“等下课再说。” “心脏移植是治疗终末期心力衰竭最有效的策略之一……目前人们对于心脏移植未来的发展期盼，主要是人工心脏和心脏异体移植技术方面。说不定，将来某位同学的课题就与此相关。” 温棠简短地把心脏移植的发展历史和现状娓娓道来，其中用了很多专业性术语。 看得出来，她不太擅长讲课，课堂缺乏互动性，有些同学在一些地方露出和诗南乔一样迷茫的神情。 温棠也看出来这一点，无奈地摊开双手，“抱歉，第一次讲课，没什么经验。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出来，等下再带大家去病房看一下。” “老师——”组长举手，试探地问，“我们明天就有考试，能不能……” 她挑了挑眉，“换白大褂，带你们逛一圈就下课吧，但是你们不许去教务处举报我。上次有个师兄选修课提前下课，结果被举报了。” “不会的不会的。” “老师您就放心吧！” 学生们纷纷保证。 温棠自己也从学生时代过，自然知道考试月复习压力有多大。她不欲为难学生，反正该讲的她都讲了，见习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们对临床内容有一个基础了解。 “知道ccu是干什么的吗？”一边走着，温棠一边提问。 “温老师，这个我知道！”诗南乔装出一副好学生模样举起手，“coronarycareunit，专门为心血管疾病设立的重症监护室。” 她的母亲前世就在ccu住过一段时间，可惜，再精密专业的仪器，也无法挽回日益恶化的病情。 “是的，ccu这边24小时都有医生在，确保在病情变化后，第一时间给出抢救指令。” 温棠带着他们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望去，“有一位刚做完心脏移植的患者就在里面，我不带你们进去了，你们看一看就可以回去拿书包走人了。” 学生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了几句，便有人蹑手蹑脚地离开。 最后，刚刚那位组长留了下来，走到温棠身边，问道：“老师，我能问一下，现在心外科的老师招研究生，会要女生吗？” “专硕女生收的很少，虽然我自己就是干外科的，但是不得不承认，外科的确会更偏向男生一点。” “那……是不是，还有希望？” “足够优秀的人，是不分性别的。这个优秀，不单独指成绩。”温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吧，小同学！” 这个世界的“温棠”为了报心外科，走的是科研的路子。本科便天天在实验室干到凌晨十二点，最后凭着一篇9分多的一作和绩点第一的成绩，进了时任心外科大主任郑怀仁的门下。 她在原来的世界是“曲线救国”，先考研成为某顶级医院心外科的学术型硕士，后来一路读到博士毕业。毕业后靠着博士学历，去小一点的医院规培并留任。 条条大路通罗马，女生学外科，这条路注定更加艰苦，却并非毫无希望。 就像现在心外科的规培生洛冉，就是凭着优秀的成绩成了主任的学生。 她从来都不赞同一个人生来便因为性别，被规定了将来应该怎样。这种偏见，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不公平。 所以她才不理解，为什么原著中的“温棠”，明明历经千辛万苦才成为心外科的医生，最后却放弃事业，选择去和男女主纠缠。 诗南乔在不远处听到了全部的对话，她突然笑了，笑得阳光明媚，仿佛过往的悲惨都是一场梦。 再次面对这个母亲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重症监护室，她不再那般恐惧。因为她知道，这一次一切都会不同。 不仅是她，或许，还有……温棠。 她开始相信，棠棠，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哪怕是最深爱的男人，而在手术台上失误。 一切都还来得及，很荣幸见到你，棠棠。她在心中默默说道。 温棠似乎有所感应，回眸会心一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第 9 章 网络上，一组照片却引起轩然大波。 金色的夕阳透过玻璃窗，洒在那张仿佛被天使亲吻过的清秀脸庞，黑色秀发从耳畔滑落，清浅的侧颜若隐若现，如蓝天白云下振翅飞翔的白鸽。 一位博主分享了这组图片并@华都电视台，同时配文： “温老师真的好美！超期待你们周日最新一期的《一对一》！” 她是华都大学医学院的学生，同时也是网络上一个小有名气的学习博主。 不知怎的，这条消息被华都电视台转发后一下子上了热搜。 文娱榜第一位便是“八一八那些年的神颜老师”和“华都台《一对一》最新节目嘉宾”。 网友纷纷评论—— 奇迹小林：一分钟，我需要她的全部信息！ 我就知道有人会来读我网名：呜呜呜这是哪里的美女老师，羡慕了羡慕了qaq 要吃冰淇淋：节目嘉宾？怕不是又是哪个刚进圈的买热搜炒热度吧？ 孤束核楔束核：回楼上，这是华大附院心外科的医生，不知道别瞎说！ 一嗅二视三动眼：就是就是，温棠学姐特别优秀，一直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跪求今晚夜班平平安安：而且师姐参加节目，是院里读的安排，根本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想混娱乐圈。 …… 随着众多网友的参与，热度一路高涨，就连华大附院官方号也下场了： “#八一八那些年的神颜老师 #华都台《一对一》最新节目嘉宾 周日下午，关注华都卫视@华都电视台，和温棠学姐一起，走近心血管外科吧~” 最后，新生代导演傅宣的转发，让热度彻底达到高峰。 “我靠！傅导！牛逼！” 一位网友的评论充分概括广大群众的心声，傅宣的导演事业正如日中天，这样一个小节目能被他转发，节目组真可谓是三生有幸。 晚饭的时候，诗南乔打开微博，把手机放到温棠面前，指着两条热搜笑吟吟地说：“咱们温医生现在可是美女学霸的代表，你看，多少非一线明星想尽办法都上不了的热搜，你一下子就来两个呢。” 温棠淡定地吃着饭，“虚名而已，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可以建一个微博号，我和节目组转发一下。”诗南乔看似好心地提议，“这样难得的热度，不用白不用。” 她摇摇头拒绝：“没必要，我又不准备走网红这条路。” 诗南乔循循善诱：“可是这和你的本职工作又不冲突，你可以给大家科普一些医学知识，顺便赚一点外快也未尝不可。” “真的没必要，我不擅长这方面。至于科普，看看以后有没有更合适的机会吧。” 娱乐圈相关领域男主势力很大，她如果真的涉足这些地方，岂不是将来撕破脸以后，还要和男主打擂台。 比起在网上买水军互撕，她更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歪。 只要她不和原书一样，在手术中犯下大错，医院便没有理由开除她。 况且若日后她真的能把国内的心脏微创手术发展起来，便是男主动用整个傅家的力量，也轻易奈何不得她。 她属实没有必要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温棠心里在想着这些事，却没注意到诗南乔眼中耐人寻味的深思。 “晚上的夜班，也要拍摄吗？”吃完饭，温棠问道。 “对，季青跟女朋友吃完饭就回来，今晚我们跟棠棠一起，体验下医生值夜班的滋味。” “好吧，希望能是个平安夜，虽然看起来希望不大。” 回到病区，就看见一脸兴奋的规培生洛冉在向她招手，“老师！” “怎么还没走？”温棠为两人介绍，“诗小姐你认识的，华都电视台的主持人。这位是心外科的规培生洛冉，主任的学生。” “诗姐好，我是洛冉，叫我小洛就行。”洛冉笑嘻嘻地和诗南乔打完招呼，才继续和温棠说，“我跟今晚值班的师兄换了一下，想着万一有机会跟您上手术呢。” “别别别，手术的机会什么时候都有。我昨天做了一天手术，晚上就想安稳点。” “放心吧，温老师，洛师妹可是夜班的‘平安果’。只要她在，虽说不一定能一觉睡到天亮，但保证不会做仰卧起坐。” 几位规培生准备下班回去，路过的时候听到她们交流，便补充道。 温棠挑眉：“但愿。” 半夜十二点，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温棠和洛冉，只剩诗南乔和韩季青，另一位夜班的住院医生已经去值班室休息了。 温棠读完下载的最后一篇文献，合上笔记本电脑，打了个呵欠，见诗南乔和韩季青仍旧神采奕奕，不由怀疑人生：“你们都是夜猫子吗，不睡觉了？” “还好，我们这种工作，以前也经常加班到凌晨，作息没什么规律。” 洛冉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说：“老师，我还有点实验数据没处理，您先去值班室休息吧。” “行，别熬太晚。”她起身拍了拍洛冉的肩，转头对诗南乔和韩季青说，“我带你们去值班室休息一会吧，通宵也太折磨人了。” 韩季青去了住院医生休息的男值班室，温棠和诗南乔走进女值班室。 诗南乔仔细打量，房间不大，只有上下两张床。有单独的卫生间，屋内还有一张小桌子和沙发，床上的被单是风格一致的深蓝色格子，看起来与医院这个环境十分搭配。 “阿乔你在床上睡吧，我在沙发上对付一下。等下洛冉过来，总不好叫她一个小朋友睡沙发，他们规培生白天很辛苦了。” 温棠从角落处的柜子里拿出一张毛毯，蜷缩在沙发上便准备睡觉。 诗南乔本想推脱，见温棠眼一闭好像已经睡着了，也不好再出声打扰，只好在铁板床的下铺躺下。 被子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有普通洗衣液留下的淡淡肥皂味，不算难闻。 老实说，床很硬，下面铺的床垫也不见得有多厚。 即便是上辈子被迫辞职，在傅宣别墅里当全职女友，有时傅宣生气，把她关在储藏室里，那里面的床都比这张要宽敞柔软些。 值班室的大灯被关上，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诗南乔借着透过窗帘缝隙的月光和昏暗的灯光，看向那个小小的沙发。 温棠长得不算矮，一米七多的个头躺在只有不到一米五的双人沙发上，两条大长腿被迫弯着，看起来属实有些可怜巴巴。 躺下不到十分钟，她却睡得很沉，呼吸悠长。 诗南乔家庭条件一般，大学打工的时候经常会在店里的沙发上凑合一夜。 但是温棠不一样，她出身良好，是家里的独生女，恐怕工作以前就没吃过什么苦头，她印象中的她也一直是一个很娇气的人。 如今，她却对在沙发上睡觉这种事习以为常，还真是不可思议。 长长的睫毛在温棠脸颊上扫出一片阴影，白皙的皮肤在昏黄灯光下泛着莹润光芒。 诗南乔不得不承认，同样一双杏眼，在她脸上是乖巧甜美、小鸟依人。 在温棠脸上，那双杏眼却硬生生被衬托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就像同样长着圆滚滚的猫眼，有些动物是傲娇猫咪，有些却是西伯利亚金渐层，又名东北虎的那种生物。 想到这里，她把自己给逗笑了。 如果温棠是大老虎，她算什么？ 送给大老虎的上门外卖吗？ “大金渐层”翻了个身，毯子随之滑落到地上。 可惜这只“大金渐层”和生活在森林里的那种不一样，没有那身保暖厚实的皮毛，空调吹了没一会，她便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更加把自己缩成一团。 诗南乔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轻手轻脚帮忙把毯子重新盖回去。 温棠立马死死拉住毛毯绕来绕去，成功把自己绕成一个毛茸茸的大球。 诗南乔忍俊不禁，最后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不忘在旁边备注“温棠牌毛线球（逗猫专用）”。 是的，她妈妈养的那只大橘猫，一定会很喜欢这个大型毛线球的！ 屋内屋外都很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到星星划过天空的声音。 诗南乔转了个身，仰面朝上，听着温棠浅浅的呼吸声，自己也跟着放松下来，任由疲惫拉着她坠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铃声突然响起，诗南乔揉了揉惺忪睡眼，恍惚间却见温棠已经起身，正襟危坐，接通了电话。 "剧烈胸痛，双上肢血压不等……怀疑是夹层？"温棠一边说着，一边把白大褂往身上套，“行，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她急匆匆地对诗南乔说：“急诊紧急会诊，我先过去了，你们过去以后联系护士吧。” 说完，没等诗南乔回答，她便跑向电梯，不忘把还在办公室里的洛冉喊起来。 主动脉夹层是临床上一类较为常见的极其凶险的急重症，病情一旦拖延，死亡率极高。 等到了急诊，患者已经昏迷，温棠查看了ct结果，升主动脉被累及，属于stanford分型的a型。 她当机立断，“准备手术，植入人工血管。” 都已经动身往手术室走去，温棠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叮嘱急诊护士，“华都电视台有个节目在这拍摄，是郑院安排的，等下如果工作人员过来麻烦你给他们指个路，应该是一男一女，女生笑起来很甜。” “行，您放心吧，小温医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第 10 章 患者是位退休的长途司机，孩子都在外地工作，妻子过来后早就慌了神，此刻听医生说什么便是什么。 趁着里面还在麻醉，温棠出来找家属签字。 患者妻子年纪也不小，头发花白，佝偻着腰，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 温棠蹲下来，仰视坐在手术室外长椅上的老婆婆，安慰道：“您不要太担心，我们会尽力的。” “求求你，一定要，一定要救救我家老头子。”老奶奶满眼泪水，拉住她的手，连声哀求。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仍旧温声安抚。 等温棠进手术间后，诗南乔才从角落里走出来。 老人家双手合十，正闭眼默默祈祷。 诗南乔仔细打量坐在长椅上的老太太，斑白的头发，穿的衣服也是地摊上的常见款式，手指粗糙变形，一看便知家境一般。 如果不是抱着趋炎附势的目的，那温棠这般做便真是出于一片医者仁心？ 脑海中，那个矫揉造作、不学无术的绿茶进一步隐去，一个全新的温棠形象逐渐完善。 她盯着闭合的手术室大门，神色复杂。 伫足良久，诗南乔突然笑了。 她越来越好奇，冷静自持的外表下，温棠到底有一颗怎样的内心？ 手术室内的气氛并没有诗南乔想象中的那般紧张，主动脉夹层虽然凶险，但对于华都附院这样的顶级医院来说，却也是常见的一种手术。 借此机会，温棠操作的同时，不忘记指点一旁的洛冉。 “小洛，这次开口你来吧，胸骨正中线，具体位置和长度你也看过影像结果，自己判断一下。” “好！”洛冉一早就戴好手套，跃跃欲试。 洛冉操作得小心翼翼，麻醉医生是位老手，不需要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根据患者的情况调整药物和操作。 温棠站在一旁观察，在她带过的几个规培生里，洛冉算不错的，胆大心细。 放置好撑开器后，洛冉松了一口气，退到一旁，“老师，可以了。” 麻醉医生是心外科的老搭档，笑道：“不都说小洛是夜班‘平安果’吗，怎么今天夜间急诊手术竟然碰到你们了？” “问题可能出在我身上，洛冉是‘平安果’，我就是夜班‘火龙果’。”温棠无奈道，“从我实习到现在，就没有哪次夜班不用抢救的，次次都要在值班室做‘仰卧起坐’……” 众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好好好！”麻醉医生装作咬牙切齿地样子叮嘱，“小洛，下次你们心外提前把排班表发我一下，我绝对避开你老师。” 温棠微微扬头：“那不好意思，我刚刚看了，本月夜班，咱俩起码有70%都是重合的。” “我靠！”麻醉医生低声骂了句，再次引得众人大笑。 一台主动脉夹层的手术耗时一般在8到10小时，本场手术进行了9个小时以后，终于接近尾声。 目送患者被推向重症监护室后，洛冉站在温棠身后，说道：“唉，患者的基础情况还是太差，希望后期能恢复过来。” 患者妻子得知手术成功，对着几人连连鞠躬，千恩万谢。 温棠看着老婆婆蹒跚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希望吧，传统的开胸手术中，失血是无法避免的一大问题。” 她记得，原世界里已经有位前辈创立了主动脉弓替换加支架象鼻手术。他设计的支架型人工血管和输送装置，可以充分利用支架自我膨胀的特性来封闭血管内膜口，极大优化了夹层手术。 一场手术直接干到早上九点，温棠从手术间离开的时候，正巧碰上心外另一组往里走。 昨天信誓旦旦说洛冉是夜班“平安果”的那个规培生也在其中，他摸了摸鼻子，疑惑地问：“昨晚上不是洛冉师妹在吗？” 一旁的住院医郑重其事指着温棠，向他们介绍，“你们刚来不知道，再次介绍一下，温棠师姐，夜班知名‘火龙果’。” 温棠辩驳道：“我们要相信科学！” 可惜这辩驳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属实有些无力。 一群人的嘲笑声越发明显，虽然不带任何恶意，但着实让人郁闷。 “走了，回去睡觉了。”温棠头一甩，气冲冲地往外走。 回到住院部，新一天的工作已经开始，该查房的查房，有手术的早就去手术室了。 温棠一进办公室，就见到那个趴在桌上睡得香甜的女生。 摄影师韩季青跟她讲过，他先回电视台整理素材，诗南乔还在办公室等她。 “阿乔，阿乔？”她轻轻推了推诗南乔，“醒醒，吃饭了。” “唔——”诗南乔直起腰，揉了揉腰酸背痛的后背，软软地问，“棠棠，你们手术结束了么？” “结束了，患者已经推去ccu，韩季青说他去电视台把素材弄一下。我送你回去睡吧，趴桌上对脊柱不好。” “那好吧，我请你吃早餐。豆浆油条，还是去咖啡厅吃？” “医院旁边有家早餐店还不错，要不要试试？” 诗南乔拿起包，“走吧。” …… 心外科的护士小于早交班结束，回到护士台，就看到地上放着一大捧玫瑰。 她惊奇地问：“这是谁的？这么大，要不少钱吧！” 旁边的小护士打了个呵欠，说：“不知道是谁送给小温医生的，romanceetfleurs的呢。” romanceetfleurs是华都一家高档连锁花店，据说每天会从世界各地空运玫瑰，以此保证鲜花送出时正处于盛放。 同样，这家店的价格也十分美丽。 曾有人估算过，这家店一套顶级的花束抵得上华都一套小公寓的价格。 要知道，这可是寸土寸金的首都的房子啊！ “嘶——”小于倒吸一口凉气，探究的眼神看向同事，“追求者？” 同事撇撇嘴，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小于忍不住咋舌道：“不管怎么样，这样太高调了吧？” “估计是哪个看了热搜，然后看上咱们小温医生颜值的富二代吧？”同事耸耸肩，“花店的人说订花的是傅先生。” “哪个傅？房地产傅家的那个傅！” “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温棠和诗南乔并排走来。 “温医生！”小于喊了一声，指了指地上的花束，“有人给你送的玫瑰。” “嚯！厄尔多瓜玫瑰，还是romanceetfleurs的！”诗南乔故作惊叹，眼睛一动，侧头问道，“哪位追求者啊？这么大手笔呢。” 小护士连忙回答：“说是位姓傅的先生。” 说完这话，温棠和诗南乔几乎同时脸色一变。 小护士悄悄看向面色不善的两人，试探地问：“小温医生，你们都认识？” 姓傅！ 除了男主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温棠不悦地皱起修长的眉毛，来来往往的家属不乏有对着这么一大堆花指指点点的。 “你们拿去分了吧，楼上楼下科室都分一下。”她冷冷地说，一边小心从中抽出最大的那束还带着水滴的花朵。 玫瑰的中心是温柔的粉色，外边是月光蓝带了些薄荷绿，如梦境中色彩斑斓的湖水表面泛起的点点涟漪。 温棠把那束玫瑰递到诗南乔眼前，神色柔和许多，“虽然送花的人是个混蛋，但花朵本身是无辜的。今天便容我借花献佛，送给我们敬业又可爱的诗小姐。” “当然，送花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她继续说道，语气异常温和，“你可以不接受，也无需因此感到歉意。最重要的是，希望这束花能让你感到开心。” 诗南乔听到这话，猛地抬头，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瞳孔。 明亮光线下，亚洲人常见的深色瞳孔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芒。 温暖，清澈，和畅，又好像有万千星火在其中闪闪发光。 诗南乔觉得自己心中一处柔软的部分被击中了—— 有很多人给她送过花，也有不少人为了追求她奉上珍贵的礼物。 他们送礼都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贪图美色，求取名利……这是第一个人，第一个纯粹地考虑礼物是否会让她开心，而不掺杂任何其他因素。 诗南乔抿了抿嘴，眼眶染上一圈红色，清甜的玫瑰味道萦绕在周身，像春末夏初温煦的晨间清风。 她低下头试图掩盖表情的失控，双手却忍不住向前，接过了那束玫瑰。 “谢谢你，我很喜欢。”她怯怯地低声说道，像只胆小的兔子。 “我很喜欢，温棠。”她复而抬起头，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命运，也许真的眷顾了她一次。 她才会在对温棠做下更多错事以前，发现温棠的不同。 干枯的心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开始舒展腰肢，热烈而温暖的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心田。 抬眸再对上那双温和的瞳孔，诗南乔笑着弯腰拿起一束蓝白色的玫瑰，别到温棠衣领处。 “亲爱的温医生，这是我回赠给你的玫瑰。” 深蓝色，是属于星空与银河的浪漫。 这一世的温棠，理应有与辛苦付出相匹配的星辰大海。 温棠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有些不知所措，傻乎乎地笑了，拉着诗南乔往外走，“走吧，我们去吃早餐。” 身后，护士正打电话给其他科室的同事喊他们来拿花，欣喜的声音若隐若现。 温棠手机的短息提示音突然响了，她拿出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诗南乔呼吸一顿，死死咬住下唇—— 这个号码，她死也不会忘记！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第 11 章 温棠没有避讳，当着诗南乔的面点开消息。 “你是唯一的真爱……”她念出声，冷笑道，“唯一？不知道有多少个唯一。” 男主傅宣，与他导演界“天降紫微星”的名声一样显著的，是纵横情场花花公子的称号。 她记得，当时还有一个小姑娘对此非常感动，说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虽然他和很多女人拉拉扯扯，但他真正爱的，只有女主。就连看似付出一片痴情的白月光，也不过是因为他求而不得罢了。 这恰恰是除了傅宣害人性命之外，温棠最膈应的点，花花公子就花花公子，别硬搞什么痴情人设。 一个人如果真心爱另一个人，又怎么会舍得爱人困扰？ 她没有故意对诗南乔解释什么，回消息时却不避讳她的视线。 温棠修长的手指在手机界面上快速舞动。 通过余光，诗南乔看到了她编辑的短信： “傅宣先生，我是温棠。抱歉之前可能给你留下了什么误会，现在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并且你的追求给我造成了困扰，希望今天的鲜花是最后一次。” 信息发送出去，温棠利落地截图拉黑一条龙。 诗南乔故作可惜道：“蛮大手笔的追求者呢，不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温棠的回答干脆利落。 “可是，有钱啊——”诗南乔尾音上翘，像一只小狐狸轻轻挠着，“我记得你们医生的收入好像也没有太高，那么一大束花，抵得上你半年到一年的工资吧？” “我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钱也算够用了。” “好吧~”诗南乔摇晃着手里的玫瑰，看起来漫不经心，“温医生高尚，不像我这种人，可以为了五斗米折腰。” 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温棠却停住脚步，看着诗南乔严肃地说：“阿乔，我们是朋友，以后你有任何困难，一定要想到我！” 她不知道，原书中诗南乔通过委身男主来获得治疗费，是因为没什么愿意帮忙的朋友，还是男主用势力强迫她只能求他。 这一次，只要女主需要她的帮助，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好啦，我知道啦，快走吧，我饿了。” …… 华大附院急诊对面有一个停车场，最里面一排是各种小店，吃的、喝的、用的……所有日常生活需要的，都有人卖。 角落处有一家看起来十分有年代感的小店，可能是因为陈旧的招牌，它的顾客并不多。 温棠带着诗南乔径直往这家店走去，边走边介绍：“不知道为什么，患者和家属很少来这家店吃饭。但我当时读研规培的时候经常来这里，也有很多老师下了夜班喜欢过来吃早饭。” 一推门进去，老板娘抬眼看清来人，便笑道：“小温医生可是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去别的地方工作了。” “没有，我之前出国交流了，才回来没多久。”温棠一边熟稔地和老板娘打招呼，一边拉着诗南乔在凳子上坐下。 这家早餐店从外面看起来破败不堪，里面却干净又亮堂。 诗南乔手指轻触桌面和板凳，摸不到一丝油腻。后厨和大堂之间隔了一层玻璃窗，可以清楚看到做饭的厨师带着厨师帽和口罩，接触到食物时，他也会特意带上透明塑料手套。 “老样子，油条和甜豆浆，再加一个茶叶蛋。”温棠菜单也不看，直接向老板娘下单。 诗南乔对着贴在墙上的菜单犹豫了一会，说道：“甜玉米、茶叶蛋和豆浆，豆浆可以不放糖吗？” “可以可以，有新鲜不加糖的豆浆的。”老板娘记下两人点的吃食，笑着说，“稍等一会哈，马上来。咱家豆浆是可以无限续杯的，喝完还想要跟我说一声就行。” 诗南乔疑惑地看向温棠，问道：“豆浆无限续杯，不怕亏本吗？” “这家店的老板好多年前在汽车站突发心梗，当时是同车的附院医生救了老板一条命。那个时候，法律条文还不是很明确，再加上已经发生过救人反被讹的案例，很多人并不愿意去做这种可能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是阿乔，你知道吗？”温棠直视诗南乔的眼睛，眼神炽热又真诚，“那几个医生为什么愿意救人？” 诗南乔摇了摇头，“不知道。” “因为当时，就是你们华都电视台的一位记者，她主动为最初那位被讹的医生反复奔走，为他联系律师，寻找证据。老板那次事件，救人的有我师兄，我后来问过他，他说，他相信如果真的被讹，也会有那位女士一样的人来帮助他。 后来，那位主持人也转行了，专门考了法学硕士，立志为所有做好事反被讹的人寻一个公道。我记得，相关法律之所以能这么快出台，多亏了那位女士……” “原来是这样。”诗南乔似乎有所触动，想说些什么，却被上菜的老板娘打断。 “是啊，我家老头子被救以后，我们觉得我们得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所以呀，就来这边开了家早餐店。店里的豆浆永远可以无限续杯，为的就是如果有谁真的困难，起码能喝点热乎的甜豆浆填填肚子。” 老板娘的笑容十分爽朗，动作麻利。 温棠端起豆浆喝了一口，还是记忆里熟悉的香甜味道。 她夹起一根油条，把它泡在豆浆里，浸满了豆浆的油条吃进嘴里，竟然把酥脆和松软、咸香和甜香几种矛盾的口感完美融合到了一起。 食物裹挟着热量安慰了又空又冷的肠胃，她舒服地长呼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一点，这是唯一一家会在上午十点多还认真营业的早餐店。 规培的时候，值完夜班还要跟着查房，每次都要十点多才能结束。那时候人又困又饿，能吃上一顿简便却热气腾腾的早饭，然后回去舒舒服服补个觉，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诗南乔优雅地小口吃着玉米，时不时点头附和，看起来是位十分合格的听众。 温棠没再说话，安静吃着早饭。 她不是闲得慌才和女主说这些事，她只是觉得，不管女主将来和男主是什么关系，至少应该有自己的事业，不一定要多么伟大，但要让她有在一段感情中抽身的勇气。 “喵呜——瞄——” 不知何处传来细微的猫叫声。 诗南乔听到，随机抬起头，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在门口！” 她拿起茶叶蛋，用纸巾吸去表面的汤汁，露出里面的蛋黄，还特意用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尝尝味道。 随后，她起身走到屋外，把猫猫引到不妨碍人出行的角落，把蛋黄放到地上。 温棠跟她一起起身，笔直地站在门口，看她耐心地给小猫咪喂蛋黄、喂白开水。 做完这一切，诗南乔回头笑笑，道：“猫猫不能吃太咸的东西，我刚刚尝了一下，茶叶蛋的蛋黄没有太重的味道，它应该可以吃。” 温棠不解风情地说：“医院附近流浪动物不常见，它们身上容易携带病原微生物，对免疫能力低下的患者不太好。” “是这样的，因为华大有专门的流浪动物协会，负责和医院保安沟通，把小动物带走。” “你好像很了解？” 微风轻轻拂过发梢，诗南乔耳后的长发在风中飞舞，阳光下的她看起来善良又明媚。 “对，我是华都传媒大学毕业的，之前我们学校的流浪动物协会经常和华大互通有无。毕业以后，我也一直在做相关的志愿活动。” “原来如此，我之前还考虑过要不要收养一只流浪猫咪，后来怕没时间照顾就不了了之。” “以后有需要可以找我，我绝对帮你挑一只健康的小猫咪。” 温棠笑着点点头：“那就说定了。” “不过，你知道你们医院的志愿者怎么申请吗？”诗南乔突然问道。 温棠皱着眉回忆，许久后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到相关信息，“华大医学院那边有专门的社团负责，之前因为可以加素质分，好像还蛮抢手的。现在不太清楚，我可以帮你问问实习生。” 诗南乔没有推辞，“那就麻烦了，改天请你吃饭。”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方便问问，为什么想来医院做志愿者吗？” “因为你刚刚给了我灵感……”诗南乔眼睛亮亮的，“如果只站在一个视角，有些事难免会有偏颇，所以我决定试着从患者的角度来看医院和医生。” 温棠眼前一亮，赞许道：“好主意。” 不愧是女主，看得出来，她真的在这方面颇有天赋。 以患者的角度来看医院不算新颖，但在这个节目中，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参与人员，都被“医生”这个访谈对象局限了思维。 主持人从医生和患者两个角度出发，综合提问，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吃完早饭，同老板道别，诗南乔拿出遮阳帽戴上，对温棠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周日以前，我应该还会再来打扰的。” “不胜荣幸。”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第 12 章 灿金色的夕阳洒在柏油马路上，一众下班的人占据了马路两侧的人行路，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出现一抹逆人流而行的倩影。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衬衣和墨绿色西装裤，有几位下班的医生看见她，露出好奇的神情。 一般医生早上下了夜班，可以一直休息到第二天早上，温棠这次却在下夜班的当天傍晚回到了医院。 医院侧门口，她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订的奶茶，艰难地拎着八杯奶茶往楼上走。 示教室里，实习生们正要下班走人。 程语琴今年大五，在准备考研，每次实习下班总是走的最早的那一批。 今天，她却很难按打算早早回去复习了。 温棠推着奶茶进门，把袋子放到桌上，招呼道：“请你们喝奶茶，一人拿一杯走吧。” “温老师，真的吗？”有人惊讶地问。 在大部分科室，的确会有老师请学生吃饭、喝奶茶，这种一般都是带教老师请自己带的学生，很少有今天这样大范围一起请的。 “真的，拿吧。”温棠点点头，脸上带起一抹笑，“就是想问你们点事。” 八卦的程语琴连奶茶也不挑了，立马跑到最前面，拍拍胸脯道：“温老师你想问啥，我包打听！” “对对对，老师你有事问我们琴姐。学校的事，如果琴姐不知道，那整个医院估计没有几个清楚的。”她的朋友笑道。 看起来奶茶没白买，温棠问：“成为医院这边的志愿者是什么流程？非本校学生，也不是职工。” “这事是学校的青年志愿者协会在管，他们理事我认识，回去我帮您问问他。”程语琴自觉既然喝了奶茶，就得把这事问清楚，“我微信加您一下，晚点应该就有消息。” 温棠点点头，礼貌道谢：“程同学，那就麻烦你了。” “好说，您放心。” 旁边的同学见温棠没再说话，便小心说：“老师，那我们先走了？” “路上小心点。” 出了医院大门，见周围没有熟悉的老师，有人深呼吸安抚被吓得飞快跳动的小心脏。 程语琴见了，玩笑道：“你平常胆子不是大得很吗？怎么见了小温老师，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她的同学做出哭哭的鬼脸，“琴姐你不知道，我之前跟过温老师手术。台上她特别严厉，当时我缝合的时候粗糙了一点，都被她指出来。虽然她不骂人，但是你懂得，有些人气场就是很足！” “我懂！我懂！”她连连点头以示赞同，“她就是特别努力认真，感觉是奶茶炸鸡这种垃圾食品的绝缘体。而且能在心外干出头的女生都特别优秀，我舍友说她不仅手术厉害，科研也很牛。” “是的，就是这种高冷之花的大佬感觉。” 实习生的宿舍离医院不太远，学生们一般都选择骑电动车或者自行车来回。 另一个同学骑车追上她们，八卦道：“你们注意了吗？小温老师刚刚笑了好几次，她平常都面无表情的。” “好像是哦，她最近有啥好消息？” 同学故作夸张的姿态：“她一直都有好消息，手术顺利，前两天还有一篇文章发表了，影响因子10分多呢！” “我天！太牛了吧，希望我将来也可以像她这样。” “程老师努努力，我们等你带飞呀~” “哪凉快哪待着吧，你们一群人……” 年轻的实习生们在夕阳下肆意欢笑，无论明天的路坎坷与否，在他们眼中都充满期待。 …… 既然来了医院，温棠便没打算马上回去，准备去办公室用内网继续浏览患者的病历。 她一直没忘微创手术这个事，答应了导师，就一定要做到。 只是她在复盘原主在国外的经历时，发现即便是克利夫兰最先进的技巧，也仍然比她原先的世界落后。 既如此，那她便准备站在原世界前辈的肩膀上，把微创手术进一步发展，也算是帮华国医学在国际上扬眉吐气一次！ 重中之重是介入技术，但她现在人微言轻，即使有郑院长的支持，也很难开展这样大规模的研究。 在此之前，发展小切口和胸腔镜辅助的心脏手术，才是她力所能及的方面。 她不敢完全照搬原世界的经验，因为一旦出现误差，是对患者不负责。 将现实病例与原世界经验结合，可以帮她找出行之有效的方法。 这也是为什么，她前段时间大规模查阅文献，现在又在疯狂找各种临床手术记录。 就在她查看病例的时候，有人推开大办公室的门进来。温棠抬头一看，是心外的学术型博士生。 他的大导师也是郑院长，便也叫温棠一声“师姐”。 “师姐，你和小洛师妹是什么新时代劳模？下了夜班，一个去实验室做实验，一个来这边整理病历。”他连连称奇，“真该让那些学硕师弟师妹来学习一下。” 温棠懒得回答，反问道：“你怎么来住院部？” “有几张试剂耗材的发票要签字，老板让我晚上来找他。”他无奈地摊开手，把白色的发票放到桌上，“结果刚刚一问，老板还没下手术，我只能来这边堵他了。” “这样子，那应该快了。”温棠淡淡回了一句，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博士生也没打扰她，自顾自拿出手机随便刷视频。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科室里不用值夜班的已经走的七七八八，“叮咚——”一声，温棠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程语琴（实习大五）：温老师，我刚刚问过啦~最近新学期要准备上学年的奖学金评定，大家都在忙着刷综测分数，医院志愿者是很重要的一个。青协那边现在的流程蛮严格的，在校学生申请，然后现场签到要刷脸。】 【程语琴（实习大五）：对不起温老师，实在不行我用我的名义申请，到时候我去面部识别之后，再让你朋友顶替我吧。】 温棠皱起眉毛，连浏览到一半的病历也顾不上，揉了揉眉心。 这种可以加综测分的事情管理严格是件好事，但有时候难免会让人头疼。 冒名顶替还是不要做了，被人举报谁知道会不会对程语琴有影响，她正在考研，不能影响到人家小姑娘。 还是有空去学校那边联系一下分管老师吧，有节目组的名头在，想来他们也不会刻意为难。 “怎么了？”博士生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她突然眼前一亮，“你知道学校青协的负责老师是哪一位吗？” ？ 博士生一脸疑惑，不明白温棠这是玩得哪一出，“师姐，咱俩前后也没差几届吧？你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他话题一转，“小洛师妹今年才研一，可能比较清楚，你问问她？” “真的吗？”温棠几乎要跳起来，“她现在是不是在实验室，我去找她！” “诶？实验室那么大，你怎么找！” 见温棠远去的背影十分坚定，他疑惑道：“啧，真稀奇，怎么这么兴奋？” 天色渐暗，路灯还没亮起来，通向四号楼的小路黑沉沉的。 温棠心里怕得很，却还是鼓起勇气，一路小跑通过那段昏黑的路。 四号楼的各个实验室灯火通明，站在大门口一眼望去，几乎每个实验台上都有人在做实验。 她刷卡开门，一时之间却找不到洛冉的台子。 无奈之下，她只能一个个台子、一间间房间找起来。 “温师姐？”有人叫住了她。 温棠回头一看，是心外另一位导师名下的博士。 “你怎么来实验室了？”想起今天晚上骂骂咧咧去找老板签字的何广白，他问道，“不会是何哥胆子那么大，找你来跑腿吧？” 他口中的何哥何广白，便是刚刚那位在等老板签字的博士。 温棠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明明随手找个人就能问到的事情，却偏偏要一个人埋头去找。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找小洛，洛冉。” “啊？”男生看起来茫然不解，“洛冉在细胞房啊，我刚刚还看到她在细胞传代，你在外面找她有什么用？” “而且……”他心中纳闷，“有事打她电话不就好了？” “有点，呃……”温棠犹豫了一下，“急事。” 男生看起来并不是很相信，“……行吧，她在后面08房间。” “谢了。” 转头见温棠的确走远，他一个人继续嘀咕道：“今儿个怎么了？何广白发火，温棠充楞。” 何广白作为郑怀仁院长组里的大师兄，一向以好脾气出名，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非常生气，而且冲着好几个包括他在内的无辜路人发火。 温棠平常是多理智冷静的人，结果莫名其妙用这种愚蠢的办法来找人。 他真的，他无语，他怀疑今天郑院长组里的风水有问题。 直到回到自己的实验台，已经把wb实验的pvdf膜用tbst洗完，并敷上二抗，他坐在旁边休息，还是没忍住自言自语： “不是，他们组的人今天都有病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第 13 章 细胞房里，新风系统工作时发出的“嗡嗡”声，是不变的节奏。 洛冉熟练地吸去培养瓶里已经变成淡黄色的培养液，倒进废液桶。 正当准备往里面加pbs和胰酶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个黑色的影子在晃动。 她手一抖，差点把pbs洒到桌面，却还是凭着强大的定力最终让液体稳稳落到培养瓶里。 “是我，温棠，你先继续做。”黑影发出声音。 洛冉松了一口气，有些不满道：“小温老师，您是属猫的吗？怎么走路一点声没有，我还以为是什么大领导呢，碰巧最近有领导来实验室视察。” 温棠看她为了防止手部污染细胞，特意用长镊子去盖瓶子，不由感叹：“你这么仔细呐，我都用手拧瓶盖的。” “没办法，本科时候的实验室和细胞房在一起，穿着白大褂就能去超净台做细胞，管理很不严格。为了防止污染，我就只能小心再小心，现在已经习惯了。”洛冉说着，起身把加了胰酶的培养瓶放进培养箱里消化。 她一边按动计时器一边问道：“小温老师，您找我有事吗？” “学校青协那边你熟不熟，我想安排个人来医院做志愿者，你认识，就是诗南乔。” “青协？”洛冉微微思索，便应了下来，“可以，我本科辅导员就是分管老师，我跟她说一下。” 温棠淡淡颔首：“麻烦你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很少向他人寻求帮助，即便接受了帮助，也会想办法在短时间内把人情还上。 洛冉笑道：“我先预约吧，万一以后哪次实验没思路，可要来叨扰您了。” “可以，欢迎，那我先走了。”走之前，温棠特意叮嘱，“志愿者一定要在周五以前，别忘了。” “知道了，放心吧。温老师再见，我就不送了。” 等温棠走后，洛冉暗自嘀咕：“微信上说一声的事，怎么偏要进来找我。又要穿实验服，又要换鞋子的，也不嫌麻烦。” 不过能借此换一个将来被温棠指导的机会，怎么看亏的也不是她。 另一边，温棠来到一楼咖啡厅吃晚饭，一边给诗南乔发消息：“阿乔，志愿者的事情解决了，周五以前我联系你。” 很快，诗南乔回复的消息便到了：“谢谢棠棠啦，改天请你吃饭~”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温棠过着日复一日的规律生活。 诗南乔来做志愿者那天，是温棠组里的手术日。 从早八点到晚上，手术被排得满满当当。 等晚上十一点温棠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别说志愿者了，偌大的门诊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即便诗南乔邀请她吃饭，她也不好让人熬到晚上九十点，只好婉拒诗南乔的善意。 巧合之下，两人这几天竟然没见过面。 直到星期五早上，诗南乔给温棠打了个电话，“棠棠，晚上有空吗，来电视台彩排一下，周六就要正式录节目了。” 温棠看了眼排班表，“可以，我下午没手术。地址发我吧，我晚上开车过去。” “那怎么可以呢——”诗南乔甜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如甘甜的山泉水，悦耳动听，“我晚上去接你，到时候再把你送回家，放心吧。” 她拗不过诗南乔，只得同意。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第 14 章 诗南乔挂断电话，便听见有人在一旁不屑地说：“啧，不过是个主治医师，上了节目又能有多大名气？你百般讨好有什么用，结果台里安排的不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 来人名叫简晴晴，和她同一年进的华都电视台。 两人同个大学毕业，又都是清纯甜美一挂的长相，在学校时便被众人放在一起比较，现在进了同一个单位，简晴晴更是把她当做竞争对手。 如今，诗南乔已经成为一档老牌节目的主持人，而简晴晴还在打下手，顶多主持一些深更半夜播放、收视率低得可怜的节目，自然不会甘心。 简晴晴穿着一条白色长裙，看起来柔弱无害，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满满恶意，“怎么，跟你上床的高层，就没给你找个好点的嘉宾？” 听得这话，诗南乔眼里涌起一股火气，杏眼微睁。 前世她最开始被傅宣追求时，也是她联合一群人在台里说闲话。 明明是她凭自己努力拿下的节目，却被说成是靠傅宣走的后门。 起初她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欲与他们争辩，自信清者自清，却不成想谣言越发离谱，连她优秀毕业生的名誉都被说成是靠男人上位获得的。 最后连台里的高层也相信了这些流言，在她被傅宣逼迫辞职做家庭主妇时，她本以为领导会考虑她能力出众从而劝说一二，说不准傅宣看在台里的面子，会放弃逼她辞职，结果…… “小诗啊，辞职回家也没什么不好的，傅公子对你挺不错的了，大把资源都给了你，把你培养成咱们台里响当当的女主持。现在你名声有了，也得知恩图报不是？”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的种种努力，在别人眼中，都只是给自己婚姻加价的筹码。 凭什么呢？ 她怎么会甘心！ 不过没关系，这一世，她陪他们慢慢玩！ 见办公室的玻璃门后面人影攒动，诗南乔勾起唇角，故意高声道：“我不知简小姐为何对这些不正之风如此清楚，莫不是——” 她见玻璃门后的人影瞬时停顿，轻蔑一笑，“因为自己做过，所以才这般了解？” “你！”简晴晴伸出食指指着诗南乔，眼中冒出怒火，“诗南乔你瞎说什么！” 诗南乔余光中瞥见从顶层往下走的电梯，本来准备转身离开的脚步一顿，继续低声道：“简小姐，我奉劝你，有些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简晴晴一副被戳中痛点的模样，随手抓起走廊浇花的塑料喷壶，准备砸向诗南乔。 “叮咚——” 电梯声响，电梯门打开，走出两位中年男性。 他们一下子便看到，走廊上头发凌乱、高举喷壶、恍若疯婆的简晴晴。 其中一人脸色一变，呵斥道：“简晴晴，你在干什么？” 简晴晴脸色变得煞白，嗫嚅道：“台长，主任，我……” 随机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立马变得理直气壮，指着诗南乔，趾高气扬地说：“都是她，是她先惹我的！一个巴掌拍不响，若非她先出言不逊，我又怎么会动手！” 蠢货！ 听到这话，几人心中都对她下了判决。 就算闹到领导面前，也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而且诗南乔最近风头正盛，反而简晴晴是那个准备动手打人的，领导会偏向谁不言而喻。 孟洪脸色不变，转头看向诗南乔，问道：“小诗，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诗南乔微微一笑，不见任何慌乱，“台长，主任，我刚刚在联系温医生过来彩排。可能是因为我沟通的问题，晴晴对节目嘉宾产生了一点误会。” 她才没有那么傻，即便真的是简晴晴先言语不当，她也不会把过错推到对方头上。 领导最讨厌的便是闹事不安分的下属，她今日为了内部的和谐，揽来一部分责任。改天领导从旁人口中得知真相，才会越发觉得她识大体知进退，对她有更好的印象。 至于万一孟洪不知道真相怎么办？ 笑话，诗南乔心中嗤笑一声，就后面办公室里听墙角的那群人里面，没有孟洪的亲信，那孟洪怎么可能稳坐台长之位这么多年？ 两相对比之下，一人沉稳自若，说话有理有据，另一人状若疯癫，喊打喊杀，孟洪心中便有了判断。 “工作时间，大家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孟洪不轻不重说了句，转头对诗南乔道，“小诗呀，小温医生的导师和我夫人是老朋友，节目里有哪里不合适，你要多帮帮她。” 笑话，这个嘉宾可是她夫人打听了很久才选出的人。 诗南乔微微低头，“我知道的，您放心，台长。” 简晴晴方不情不愿说了句，“我知道了，台长，汤主任。” 见状，孟洪点点头，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一言不发往外面走去。 擦肩而过时，分管娱乐节目的汤主任在无人注意的角度，给简晴晴使了个眼色。 等领导走后，看见简晴晴又变得不爽的神色，诗南乔微笑示意，淡定走向办公室。 刚刚她只是随口一说，但看简晴晴跳脚的样子，好像真被她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凡事存在，必有痕迹。 作为一名狩猎者，她很有耐心。 …… 中午时分，简晴晴趁着午休的机会来到主任办公室。 一进门，她便摘掉防晒衣的帽子，露出妆容精致的脸庞。 白色的薄纱防晒衣随着空调的微风轻轻晃动，露出里面修身的白色吊带连衣裙，腰间一抹浅粉色的腰带越发衬得她腰肢纤细柔软。 “汤主任——”她捏起嗓子，原本清甜的嗓音被她揉出一股娇软的感觉。 汤登达人到中年，家里有全职主妇的妻子照顾母亲和孩子，从不插手他的工作，单位里有不少小姑娘对他投怀送抱。 正所谓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再想想台长孟洪家里那位严肃的神经内科医生，管得孟洪下班了哪也不敢去，他别提有多得意了。 简晴晴只是他小情人中的一个，却是最让他满意的那个。 原因无他，简晴晴长了张天使般的脸蛋，人却十分蠢笨。 她对他的诉求，不过是工作上安排好点的节目，从来不会妄图借机上位。 见来人是她，汤登达起身反锁屋门，拥着简晴晴坐在自己大腿上。 “怎么了，你今天在台长面前怎么那么失态？”他嘴里问着，手上也不老实，在简晴晴身上动来动去，引得她娇喘连连。 “还不是那个诗南乔！”简晴晴娇嗔道，“她自己也不见得多干净，还有脸来指责我。主任，您可得帮我出出气。” “好，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出气？” “我要个更好的节目，要比她收视率更高！” “有机会，有机会一定给我的晴晴宝贝安排个好节目。现在她是台长眼中的红人，你先不要急着动她，以后给她下绊子的机会还多的是。” “可是……” 简晴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汤登达制止，“乖，听话。” “那好吧……” 简晴晴见汤登达不欲再聊，知情识趣地转移话题…… 傍晚下班后，温棠坐上诗南乔的车，来到华都电视台。 华都电视台坐落于市中心，一路上车水马龙。 温棠坐在副驾驶，侧头望去，明灭夕阳下，诗南乔的脸颊透出一层浅粉，煞是好看。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诗南乔感觉到温棠的视线，笑着问道。 “没有，只是觉得又和你见面了，真好。”温棠低下了头，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喜欢看到这样的诗南乔，在阳光下灿烂地笑着，如春日枝头盛放的桃花，那样美好，那般明媚，和之前诊室门口那个阴郁死寂的身影完全不同。 按照以往，诗南乔本该说些什么来回应，比如“见到你也很开心”之类的客套话，这才符合社交规则。 这一次，她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到温棠开心吗？ 平心而论，她还是蛮愉快的。抛去过往的偏见与仇恨，温棠可靠又温和，是很好的朋友。 她真的很开心，所以，她反而觉得那些客套话都太虚伪了。 温棠以为诗南乔今天兴致不高，又或者她要专心开车，便不再说话，目视前方，观察路况，做一个合格的副驾驶。 车内突然陷入一片奇怪的沉静氛围，静得仿佛诗南乔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不想对温棠说那样轻飘飘的客套话，文科出身的她第一次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句来表达自己诚挚的心情。 正巧是晚高峰，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开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说短不短，说长也没有长到哪里去。 直到车子停到地下车库，诗南乔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车子停稳，温棠利落地推门下车，却见诗南乔在驾驶位上发呆。 她招呼道：“走了，阿乔。你这位东道主，不来带个路吗？” “啊？”诗南乔回过神来，连忙下车，“不好意思，刚刚在想别的事情。” 温棠试探地问：“那，走吧？” “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第 15 章 虽然大部分主持人上镜的妆容需要自己完成，但是对于嘉宾，台里还是有安排专门的化妆师。 温棠天生一副清冷长相，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化妆师没有选择浓妆艳抹，只给她画了贴合脸型的淡妆。 “温医生，您觉得怎么样？”化妆师把镜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真心实意夸赞，“您的皮肤状态真好。” 镜中人影晃动，清晰的水银面反射在温棠的视网膜上却有些模糊。 她有些近视，应该说学医的里面完全不近视的毕竟算少数，伸手拿起桌面的眼镜戴上，雾蒙蒙的世界一下子清晰很多。 在场所有人中，她绝对是对化妆了解最少的那个，看起来没有大问题便直接点头，“谢谢，麻烦了。” 前台，诗南乔正在最后一遍背词。 在去医院做了半天志愿者以后，她对访谈中要提的问题有了新灵感。 上台的对话并不能随意发挥，同样需要一定的脚本，于是温棠也要跟着她再重新背一遍台词。 还好温棠非常耐心，不厌其烦陪她斟酌每一字句，修改每一处细节。 打印出来的白纸黑字上，有荧光笔留下的五彩斑斓的记号。 温棠有时候手术到很晚，仍然跟她讨论到凌晨两三点，这些都是深夜探讨留下的痕迹。 经过几日的相处，诗南乔对温棠有了更深的认识——她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工作上，生活上，乃至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诗南乔揉了揉眉心，在心中有些惬意地想，温棠似乎把自己的工作也当做了她责任的一部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对温棠来说有些特殊？ 还是说，温棠对每个人都这样呢？ 她渴望被偏爱，她无法克制内心去产生这样的希冀。 “我好了，可以开始了。”翻飞的思绪被一道清冽的嗓音打断。 诗南乔抬起头，眼底浮现一抹惊艳。 温棠今天特意穿了一套白色西装，衬得整个人知性又有一种理智的冷感。金丝边框的眼镜搭在挺拔的鼻梁上，黑色中长发在身后被白色发绳简单绑住。 她面带微笑，神情淡漠疏离却不会让人觉得冷若冰霜，一举一动温文尔雅，举手投举间尽显风度翩翩。 她目光平和，就像高座于云端的神灵，慈爱却又冷淡地注视着每一位子民。 诗南乔突然想起一句话：神爱世人，但不会爱特定的某个人。 她真的能够成为那个特殊存在吗？ 诗南乔突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她心中悸动的种种瞬间，也许只是温棠良好教养与高尚道德的体现。 温棠对陌生的病人和家属，对医院的同事，对教过的学生，也许都是那般仁慈温和。 ……她应该高兴啊！ 这样的温棠，能力出众，医者仁心，想必如果母亲和前世一样确诊心脏疾病，一定能得到国内最好的治疗。 但是，为什么她的心底会那般酸涩呢？ “……阿乔，阿乔？”眼前人的温声呼唤将她从复杂情绪中唤醒。 她再次对上那双纯粹的黑色瞳孔，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关切。 诗南乔收拾好心中的诸多复杂，对温棠微微一笑，又是那个专业的节目主持人。 她对着温棠和周围的工作人员点头示意：“那我们开始吧。” 室内的灯光一下子明亮耀眼，诗南乔和温棠相对而坐，中间木制小桌的陶瓷花瓶里，插了几束半开的百合。 “疾病和死亡或许是人类最难以摆脱的噩梦，而手术是摆脱噩梦最直接的方法之一（1）。”诗南乔注视着摄像头的方向，笑容端庄，亲切得体，“欢迎大家收看《一对一》，我是主持人，诗南乔。” “今天，就让我们走进手术室，去看一看无影灯下的故事。” “非常荣幸，我们邀请到华都大学附属医院心外科最年轻的一位主治医生……” 温棠注视着侃侃而谈的诗南乔，专业而有亲和力，自信大方的样子别有一股魅力。 她想留住这抹笑容，她衷心希望诗南乔能够在喜欢的领域一展抱负。 而不是像原书中描写的那样，做傅宣最乖巧听话的玩偶，傅家贤良淑德的准儿媳。 化妆师和助理工作结束后，没有回家，而是留在现场跟着一起看热闹。 化妆师看着场上相视而笑的两人，感慨道：“南乔在年轻一代的主持人里，是水平很不错的那一批。尤其是她的长相亲和力很高，应变能力也很强，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啊。” “老师，您有没有觉得南乔姐和温医生两个人莫名搭配啊？”助手打量着两个人的妆容，摸着下巴问。 诗南乔长相甜美，化妆时自然也会往那方面去靠近。而温棠虽然面部被妆容突出了清冷感，但周身的气质却不会让人觉得冷漠。 两个人，一人如春日娇桃，柔美绚丽，一人如池边青柳，轻盈淡雅。 柳夭桃艳，的确十分登对。 不过她毕竟比助手年长些，说话也慎重几分，只是含糊过去，“南乔和温医生，各有风采。” 万一两个人私下关系不好，将来她说这话被人知道，容易被误会成挑事。 她在娱乐圈的背后待了很多年，也见过不少明面上言笑晏晏、有来有往的公众人物，私底下却恨不得对方去死。 场上两人同样各怀心思，面上却不显，一场彩排顺利地走到结尾。 结束后没有太多寒暄，诗南乔便准备送温棠回去。 车子驶离电视台的大楼后，温棠自觉今日任务已完成，整个人开始松懈下来。 一天手术带来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在车子颇有节奏的摇晃起伏中，她昏昏欲睡。 诗南乔看着即便困倦也腰背挺直的温棠，说：“没关系，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温棠闻言，侧头看去，灯光下，某一瞬间，诗南乔的睫毛被路灯拉得很长。 睫毛轻轻颤颤扫过诗南乔浅粉的脸颊，也好像扫进了她的心房。 ——真漂亮啊！ 人在疲惫时，大脑对身体的掌控力会下降很多，有些话不会经过太详细的思考便宣之于口。 “阿乔——”温棠语调拉长，莫名带了一股撒娇的意味。 “怎么了？” “你在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真好看。” 诗南乔眼眸微垂，“谢谢。” “有些鸟儿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2）。”温棠看似自顾自地胡言乱语，却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吐露出来，“它们羽毛鲜明，歌声甜美，内心高远，注定应该活在万众瞩目之中，去追逐梦想，去成就事业。” “阿乔——”她轻声问道，“你有什么梦想吗？不考虑现实因素，愿意为之奋斗一生的那个梦想。” 诗南乔抿了抿唇，不愿对温棠说谎，“我有。” 她打开车窗，微凉的夜风吹进车里，裹挟着不远处居民楼和商业街万家灯火的喧嚣。 伴着晚风，诗南乔也松懈下来，从心底翻出间隔两世之久的求学生涯，“我妈妈是位老师，初高中的时候，我觉得未来像妈妈那样当老师也不错。 直到有一次高中的元旦晚会，在班主任的鼓励下，我去做了主持人。我仍然记得那个夜晚，灯光照在我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我。我以为我会慌乱无措，没想到却爱上了那种被众人欣赏和喜爱的感觉。” 温棠想起原书中的描述，诗南乔单亲家庭出身，母亲是位非常优秀的教师。其父不详，也可能是书中提到但是她没注意，只知道诗南乔母亲家里没什么亲人，只有母女两人相依为命。 现在，她读懂了背后的深意。 一个优秀的教师，势必要花费很多时间在学生身上，那难免会疏于向自己的孩子表达爱意。 而幼时的诗南乔周围并没有其他亲人，她很少能体会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的滋味。 也许正因如此，长大后的她带着一副假面与他人相处，她不懂交付真心，却又渴求从更多人身上收获爱意。 温棠有些心疼，童年的很多经历可能需要人们用一生去弥补。 “阿乔——” 对上诗南乔探寻疑惑的视线，她扬起一抹浅浅微笑，“我永远是你的观众。以及，你一定是位非常优秀的主持人，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你！你会有很多朋友，热爱你的观众朋友，我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遇到事情要多想想我们这些朋友，不要轻易就被渣男给骗了。 听得这话，诗南乔眼眶微红，好在夜色昏暗，轻易瞧不出来，“好。” 车子一路驶入温棠所在的小区，温棠和诗南乔道别后，正准备关门回家时，突然听到身后诗南乔又叫了她一声，“温棠！” 温棠转头，疑惑不语。 “今天很高兴见到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不是客套，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诗南乔觉得，她还是应该说出来，哪怕会被误认为是社交礼仪中的一种。 也许她在温棠心中没什么特殊，也许所有事情都只是她一厢情愿，但温棠的温和与守礼让她有勇气去试着表达内心真实的感受。 因为她相信，温棠会守护那颗拨开了重重伪装的内心，就像她站在手术台上守护每一条生命一样。 果不其然，温棠诚挚地回应了她：“我也是，很高兴见到你，阿乔。”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第 16 章 周六上午，温棠早早来到华都电视台。 隔了好远的地方，她便看到昨天彩排的场地围了满满一圈人。 “这个地方我前天就申请了！先来后到懂不懂？”怒气冲冲的质问传到她耳朵里。 她迟疑几秒，反应过来—— 这个声音，是诗南乔！ 温棠马上快步跑过去，从一众围观人员中挤到中间，“怎么了？” 中间原本被布置得温馨整洁的场地，现在堆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桌子和椅子，桌面上摆满凌乱的化妆品和日用品。 一向笑盈盈的诗南乔怒容满面，正和对面的清纯女生争执。 “毓兰姐可是当红女星，能来占用你这场地，是给你面子。”简晴晴高高扬起头颅，“毓兰姐答应录节目的唯一条件，就是要有单独的场地作为化妆间。” 她红唇鲜艳，志得意满，凑近诗南乔耳畔道：“这个节目，可是孟台长一手扶持的。你也不想……因此毁了台长雅兴吧？” 诗南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喷涌而出的愤怒。 简晴晴说的没错，当红一线女星王毓兰参加的节目《千年一梦》，是台长孟洪和国家博物院合作拍摄的。 因为之前的事情，孟洪的确还算欣赏她，但如果她敢干扰《千年一梦》的拍摄，恐怕会立马上了孟洪的黑名单。 而且，只是一间独立化妆间，对于王毓兰这种地位的明星来说，放到哪里这个要求都不算过分。 可是退让之后呢？ 她的节目要怎么办！ 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如风暴中艰难前行的小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滔天巨浪吞噬。 手指不自主地轻轻颤抖，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好似有双无形之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可即便呼吸频率再快，她仍觉得肺部的气体在一点一点被挤出体外，眼前开始因缺氧变得昏黑一片…… “诗南乔！诗南乔！” 黑暗中有一道冷冷的清光划破夜幕，冷淡的深蓝色却成为最耀眼的那道光，驱散了周围的阴霾。 “深呼吸，对，慢慢来，呼气——吸气——” 诗南乔下意识跟着话语的指示动作，呼吸逐渐从短快变得深长。 那清冷的雷霆终于撕碎黑暗，露出朗朗晴天。 “别怕，阿乔。”温棠轻轻抱住诗南乔，也用身躯帮她挡住了所有怀疑、探究或鄙视的视线。 诗南乔下意识回抱住她，温棠的衣领处还沾染了一点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这味道从前让她恐惧，现在却让她感到些许心安。 自从重生回来，身体的种种伤害可以被重置，糟糕的记忆却给原本健康稳定的心理添上一道道伤疤。 过分紧张与恐惧，失眠，梦魇…… 她不敢去看心理医生，害怕再多出自己一个病人，本就身体不好的母亲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 “棠棠——”诗南乔原本又娇又甜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如狂风中摇摇欲坠却还在坚持的花朵。 “别怕，我在，我来解决。” 温棠忽然想起神内一位主任的丈夫正是刚刚她们提到的孟台长，她实习时就在这位老师组里。 没办法了，诗南乔以后要在这里工作，不好闹得太大，她却无所谓。 想到这里，温棠转头，故做清高，颐指气使指着简晴晴说：“是你们电视台要我来的，现在又不让我拍。怎么，玩我们呢？真当我们医生好欺负的！” “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牛了？”简晴晴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 旁边的女生却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道：“晴晴姐，她可是华大附院一位副院长的学生，据说那位副院长可是院士候选人之一。” “她老师又不是她本人，怕什么！” 温棠不欲再争辩，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孟台长的夫人，就说是自己硬要这间作为拍摄场地好了。 手机屏幕前出现一只白皙的手，温棠抬头，见诗南乔对她微微摇头，并做出口型“我来解决”。 见状，温棠后退一步，让出身前的空地。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诶，你们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我们毓兰马上要过来了，她需要一个安静空间休息的呀！” “王毓兰的经纪人。”诗南乔余光看见疑惑的温棠，小声解释道，“她在圈里名声不太好，但的确有几分运气在身，手里出了好几位一线明星，还有位影后级别的人物。” 温棠点点头，她不记得在书中有这么个人，想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诗南乔看着团队里的成员，已经有人准备联系领导来处理了。 不行，投鼠忌器，杀鱼可以，她不能把自己搞得满身腥味。 “好……”诗南乔咬紧牙关，脸上却挂了笑容，“既然是毓兰姐看中的地方，那我们自然要让出来。” 她亲切地招呼经纪人，“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是临时接到通知，但既然是毓兰姐需要这地方，那我们说什么也得给毓兰姐收拾得妥妥帖帖。” 伸手不打笑脸人，经纪人闻言，也笑道：“也是我们沟通不当，助理刚大学毕业不太懂，传个话也传不明白。” 说着助理，经纪人的眼神却飘向简晴晴所在的方向。 诗南乔心下了然，面上不显，“没事慢慢来，有您在啊，肯定能给毓兰姐教出几个贴心又得力的助理。” 经纪人听着这暗含恭维的话，心中颇感妥帖，来时的怒气冲冲全然不见，留了句慢慢收拾便转身轻飘飘离开。 简晴晴见此事不能给诗南乔再添堵，轻嗤一声，“那就等着诗主持人的大作于周日播出了。” 诗南乔笑眯眯道：“那就借你吉言，祝我的节目收视率高涨咯。” “哼！”简晴晴生气地跺了跺脚，径直离开。 剩下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只留几个工作人员还在。 诗南乔像是松了一股劲，坐在台阶上，冲他们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大家再给我点时间，我想想还有哪些地方能用。” 她今天穿了条碎花连衣裙，大朵大朵漂亮的粉色玫瑰缀在裙摆上，随凌乱的裙摆摊开在地上。 本该是阳光下漂亮的小玫瑰，如今却打蔫了有气无力地垂着头。 诗南乔是一个很容易自我内耗的人，尽管重生后她努力让自己改掉了这些坏毛病。 但如今对自我的怀疑仍旧如倾盆大雨般，让她无处可躲。 是不是，如果她昨天不去和简晴晴竞争，也许节目就能顺利进行了？ 她为这个节目废了很多心思，这是她独立主持的第一档节目，如今却要胎死腹中。 ……果然，她注定一事无成。 这时，却有人给她撑起了一把雨伞。 “阿乔，这不是你的过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只是在保护自己，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温棠刚刚和工作人员交流，了解了诗南乔和简晴晴之间的恩怨。 诗南乔抬起头，那是一把清贵的油纸伞，伞面上画着翠竹、清风和流水。 “你很棒，很厉害，非常专业，别人嫉妒恰恰说明你做得特别好。” “可是，节目还是可能无法继续……” “阿乔，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诗南乔抬起头，眼底出现一抹光，“什么？” “关于场地的问题，我觉得没必要一定要限制在某个特定的演播室。我是一个医生，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会有自己工作和生活的环境。” “你的意思是——”诗南乔眼前一亮，抓住一闪而过的灵感，“我们可以把场地放在和嘉宾对应的环境中？” “对。”温棠心中感慨，一点就通，这个主意还是她前世无意中看到的，在这个世界没有出现过。 “棠棠，快，我们走，去医院！”诗南乔立马起身拉着温棠准备往外走。 从未有电视节目做过类似的尝试，这个行为对于循规蹈矩的官方电视台来说有些大胆，但现在她只能赌一把。 如果成功，就证明她反抗前世结局是可行的，命运并非一成不变，可以人为更改！ 温棠被她拉着手，有些哭笑不得，“也许，有没有可能，现在医院的手术室都排了手术，根本没有空场地呢？” “啊，那怎么办？”诗南乔的语气充满失落，却瞧见温棠有些戏谑的眼神。 她恍然大悟，拉着温棠的手臂左右摇晃，“好棠棠，好棠棠，你就告诉我嘛！” 甜妹撒娇，这谁顶得住？ 温棠当场缴械投降，“学校那边有模拟手术室用于教学，我看过了，那里今天没有排课，我也要到使用权限了。” “谢谢棠棠，你最棒了！”诗南乔冲她比了个wink。 就在一众人准备离开电视台，驱车前往华大时，温棠收到了一条消息—— “棠棠，这事是毓兰做得不好。这样子，我让她把场地空出来，顺便给你们道个歉。” 温棠挑了挑眉，果不其然，对方马上又发过来另一条消息： “阿宣最近有空，等他回来你们要不要一起吃个饭？”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第 17 章 温棠盯着手机上的消息，难得有些犹豫。 她自认为是个很果决的人，尤其是在手术室，一旦出现突发情况，她必须当机立断，如过山车般坠落的血压和患者病情肉眼可见的恶化容不得丝毫犹豫。 而这份雷厉风行同样被带到了生活中，她很少有这般踌躇不决的时候。 这样子好似她要回复的短信是当年高考时填报的志愿，需要慎重再慎重。 理智告诉她，不惜一切手段远离男主，才能最大可能避开原书剧情，保全自身性命。 ……可是，临时更换的陌生场地终归不如已经彩排过的熟悉地方。 一顿饭而已，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棠棠，怎么了？”不远处，诗南乔嫣然而笑，声音清甜温润，如冬日火炉旁那杯暖暖的雪梨汤。 诗南乔啊—— 温棠已经不喜欢用女主来称呼她了。 她认识的阿乔，内心尽管有些颓唐迷茫，却仍然以坚强的姿态来面对这个世界。 诗南乔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触及到她内心深处最核心的那个人。 无论是医院的同学、同事，还是家里的父母，在他们面前，她都需要伪装成“温棠”的样子。尽管她可以在潜移默化中一点点改变他们心中“温棠”的样子，但这需要漫长的时间。 唯独在诗南乔面前，她不需要伪装得那么彻底，她可以喝加糖的豆浆，可以讨厌冰美式，可以做很多不符合人设的事情。 心底的天平不自主地向某个方向偏了偏。 “阿乔——”温棠轻声叫住诗南乔，“除外现实因素，这里和手术室，你觉得哪里更适合作为拍摄场地？” 诗南乔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这里，换了新场地，摄影师和灯光师都要重新适应。”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补充：“但是棠棠你刚才的提议真的非常棒！”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八面玲珑的她却会在诗南乔面前下意识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真是奇怪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有话直说了，不过这种感觉还不错。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的大学时代，那段记忆中最明亮的时期，每天和舍友同学们一起，鲜活的日子充满了盼头。 恍惚过后，她心中升起疑惑，温棠说话大多是有的放矢，她不会无缘无故问自己这个问题。 所以说，诗南乔眼前一亮，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温棠找到了解决办法？ 亮晶晶的杏眼看向温棠的方向，温棠轻轻点头，“对，应该有办法了。” yes！ 诗南乔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深棕色的瞳孔里写满了期待和信任。 温棠对上那双明眸，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手机。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不就是一顿饭吗？大不了吃完饭后她就离男主远远的。 她摁亮手机屏幕，前置摄像头检索到数据库里存在的面部，手机自动解锁。 “好的，麻烦阿姨了。” 不到十个字，温棠打了删，删了又打。 喜悦的海浪退潮离去后，诗南乔才注意到温棠的不对劲。 “是哪位好心人帮忙的呀？改天我是不是应该去登门拜访表达谢意。”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试探地问。 “一位退圈多年的影后，和我妈是老朋友。”温棠垂下眼眸，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决定帮助诗南乔是她的事情，和诗南乔本人无关。她不想挟恩图报，也不愿将本该自己承担的事情推到诗南乔身上。 诗南乔本来不该知道这位影后是谁的，因为前世直到她去世前，傅宣也没有说过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温棠，她自然也不会知道两家的渊源。 但是就那么一刹那，鬼使神差，诗南乔问：“是陈玲玲，对吗？” 陈玲玲，昔日有名的“国民初恋”，入行不到五年便成为当红影后。只可惜在她在影视界如日中天的时候，却突然急流勇退，与傅家家主闪婚并更名为“傅陈玲玲”。 华国并没有婚后冠夫姓的习惯，她这一举动在当时可是引起轩然大波。 随着她婚后一年诞下一子，彻底在傅家站稳脚跟，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大家也渐渐把她忘在脑后。 这几年傅陈玲玲重新回到公众视线里，不过这一次，她的身份不再是当红影后，而是傅家家主夫人，经常和丈夫一起在网络上秀恩爱。 通过此举，原本有些走下坡路的傅家股市形势一片大好。 傅家尝到甜头，没少在网上营销“豪门第一恩爱夫妻”的人设。 看到温棠嘴巴微张，神色震惊，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温棠从小到大从未接触过任何娱乐圈相关的事情，她的父母和这个圈子的联系也不算密切，记忆里她唯一能和娱乐圈扯上关系的，只有傅宣。 诗南乔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力感，果然，所谓的命运就像一根橡皮筋，就在她以为一切都会不同的时候，才发现那不过是橡皮筋被轻轻拉扯产生的些许偏差。到最后，橡皮筋良好的弹性仍然会带着命运回到正轨。 就像现在，明明温棠已经提前回国，明明她比前世更早成为独立的节目主持人，明明她和温棠已经认识了，却仍然无法阻止温棠和傅宣的靠近。 他们就像两块磁铁，即便中间还隔着些距离，只要命运的弹力轻轻作用于其中一方，两块磁铁便会以势不可挡的姿势靠近彼此。 所以，她要认命吗？ 又或者，她应该辞职回老家，和母亲躲在小县城的角落去尽力避开两个人的轨迹？ 不，不行，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打算。 如果母亲的病情如前世一般恶化，以家乡的医疗基础，根本无人能为母亲手术。 更何况，华都这里，她也有朋友在，她不想和好友分开。 棠棠，亲爱的温棠，我的朋友，让我赌一次吧！ 诗南乔抬手握住那双纤细修长的手指，制止了信息的发送，“可我想尝试一下开发访谈类节目的新模式，我也想赌一把，棠棠。” 明明诗南乔的掌心是人体正常体温的温热，温棠却好像触碰到滚烫的火舌，睫毛微颤，迅速抽出双手。 “好，我们一起试试。”她一边说着，一边借着给傅夫人发送拒绝短信的机会掩盖内心的慌乱。 说完，她便急匆匆走到旁边，和周围人一起往车上搬运录制节目需要的相关设备。 天生性格清冷的温棠，一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除了父母和工作需要，很少有人在日常生活中和她靠这么近。 手术时助手及器械护士的器械传递会有手部接触，特殊情况下也会出现远小于社交安全距离的肢体接触，也许是因为那时候带着手套，也许是因为手术室内的专业气氛，她不会觉得和人靠那么近有什么不对。 果然，是太久没和人接触了吧？ 温棠笑了笑，自顾自给自己找着理由。 …… “抱歉阿姨，还是不给您添麻烦了。而且我工作比较忙，应该不会有时间和傅宣先生出去吃饭的。” 傅家别墅，傅陈玲玲看着手机上拒绝的短信，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之前在温家，温棠好歹会叫阿宣一声“宣哥”，如今却直接口称“傅宣先生”，真是不像话！ 如果不是看在她母亲的份上，如果她不是心外科医生，她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儿子对一个人女人如此低声下气？ 女孩子家家的，在男女之事上矜持一点是好事，但这不是温棠如此清高傲慢的理由！ 傅陈玲玲重重一拍眼前黄花梨木的桌子，沉闷的声响吓得客厅里的女仆们大气不敢喘。 众女仆纷纷把求救的视线投向管家张妈，张妈无奈地默默叹了口气，端着一盘果切走向傅夫人。 “太太，吃点水果吧，都是刚刚空运过来的，新鲜得很。” 傅陈玲玲这才倨傲地把目光移到果盘上，轻轻捏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漫不经意问道：“先生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张妈恭敬地回答：“先生说今晚要和几位医疗界的企业家、教授吃饭，让您不用等他。” “哼！他晚上又要去天空花园那儿？”傅陈玲玲冷下脸，气势汹汹。 “这……我也不太清楚，太太。” 听到这话，傅陈玲玲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个女人而已，他想玩几个玩几个。重要的是，他只能有我的阿宣一个男孩子。” “张妈，你也是家里的老人了。”她看着在她身侧轻轻弯腰的中年妇女，似笑非笑，“那些不安分的，该怎么处理，你知道吧？” “是，请太太放心。” “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永远都在追求新鲜刺激。”她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尽管日日保养，乌黑的头发中仍然有几缕灰白。 嫁入傅家二十多年，丈夫怕死开始和医疗界的人联系密切，她的年纪同样也不小了—— “告诉阿宣，加快拍摄。有些事，得抓点紧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第 18 章 拍摄结束后，其他工作人员带着设备和素材回去剪辑，这些并不是诗南乔的工作，于是温棠主动提出要请诗南乔尝尝华大的食堂。 夕阳西下，两人共同撑着同一把遮阳伞，路两旁草地上原本翠绿的青草被太阳晒得有些抬不起头。 她们刚刚经过操场，部分需要补军训的同学正在刻苦训练，整齐划一的口号震天响。 看到如山峦般连绵不绝的迷彩服队列，两人自然而然聊起大学时的军训经历。 “我们学校的军训比较轻松，不过我碰巧那个周生理期，刚开始训练就因为痛经晕倒，辅导员害怕直接帮我申请观训。”诗南乔难得地回忆起大学。 原身军训时找了借口免训，但温棠前世却正常参加训练。 她有些怀念说起前世的军训，又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们学院有个不算传统的传统，每次新生军训上一级的学长学姐乃至前面好几级，甚至实习的都会过来看热闹。 虽然他们每次都会拎着奶茶或者水果过来，但我们在太阳下又热又累，他们在阴凉处喝着奶茶休息，真的会很生气。” “哈哈哈，的确，我当时坐在看台上观训也拉了不少仇恨。” 诗南乔说着，把目光投向操场的各个阴凉处，视线所及范围内，却并未见到什么看热闹的学长学姐。 但是她明明记得，之前跟温棠门诊的时候，那个装病请假免军训的小姑娘，就是华大医学院的学生。 现在医学院还有很多学生在见习实习，按照温棠的话来说，应该还是会有人来看热闹的。 是所谓传统不复存在？ 还是说…… 诗南乔有了别的怀疑，温棠的愤懑不似作假，那她是不是可以去打听一下，全国哪所高校的医学院有这个传统？ 她真的很好奇，她优秀温和的温医生，到底在哪里长大？ 温棠的过去对她来说是个谜团，小猫咪诗南乔非常迫切地想要把这团毛线解开。 温棠虽不清楚身边人的这些小心思，但她知道如果诗南乔有剧情相关的记忆，那估计很早就已经怀疑她的身份。 既然对方不点破，她也乐得装不知道。 伪装身份太累了，需要注意生活中的每一处细节，她希望能在某个人面前做回真实的自己。 更重要的一点，她不想在诗南乔面前说谎。 坦诚相待是友谊的第一步，如果双方都虚与委蛇，那么在欺骗基础上建立的感情不过是海市蜃楼，再绚丽缤纷也是假的。 两人继续走着，走到一处两旁种满高大树木的人行道，操场的口号声与呐喊声在身后逐渐远去。 现在还算暑假，绝大多数学生都在各自家乡休息或者前往各地旅游。留校的学生毕竟是少数，而在炎炎夏日的午后，选择出门的人就更少了。 林荫路上很安静，听得到微风穿过树叶，发出富有节律的沙沙声。 温棠曾在这所大学待了八年，一进校门，与学校有关记忆上的灰尘都被一双无形之手轻轻擦拭。记忆的展览柜里，干净整洁的玻璃橱窗陈列着一个个记忆点。 图书馆、实验室、教学楼……一切开始在记忆里变得鲜活，好像那个在这里读了八年书的就是她这个来自其他世界的灵魂。 “那边是图书馆，每天晚上十点会闭馆。”面对诗南乔，她好像总有很多话要说，“图书馆后面有个湖，夏季有满池荷花，那时候很多人会在傍晚去那边的亭子背书。” “有所耳闻，华大的千羽湖可是华都的重要景点之一。”诗南乔脸颊有些热得发红，伸出手给自己扇了扇风。 她天生怕冷又怕热，从小到大体质都不太好。 温棠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果断在下一个路口拐弯，“走吧，先去吃饭，我也饿了。” 害怕诗南乔误会她不愿意带她逛华大，她承诺道：“以后想来随时叫我，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导游。” “好呀——”诗南乔拉长尾音，突然拉着温棠拿在手里的遮阳伞往前跑，“快走快走！我也饿了！” 温棠被她一拉，踉跄了一下，把遮阳伞放到包里，主动牵住诗南乔的手，反客为主牵住她的手。 只可惜没跑几步，诗南乔便气喘吁吁地停住脚步，双臂搭在温棠肩上。 耳后喷洒的香水在体温的加持作用下更快地弥漫到周围空气里，浓郁的水蜜桃的鲜甜气味如入无人之境，侵占了温棠嗅觉的每一个角落。 温棠只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桃林中，微风吹动浅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的鼻尖，那是独属于春日的浪漫。 而像只八爪鱼一样把整个人都架在她身上的诗南乔，好像一个大型水蜜桃，甜美的桃香让她……好想咬一口。 一股隐秘的热意从耳后蔓延至脖颈处，温棠的耳垂微微发烫。 “棠棠，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鬼天气很热？”诗南乔自然不会忽视面部皮肤传来的逐渐升高的温度，“你看你，脸都热红了。” 温棠有些语无伦次：“对，这个天气，太热了，都是这个天气……” 啊！ 她在想些什么呢？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什么水蜜桃，什么吃一口，一定都是因为她太饿了！ 等下就去买几个桃子带回去！ “小温老师？”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我没有，就是天气太热了。”温棠连忙说。 “啊？”洛冉有些疑惑，她只是好奇为什么温棠这个时候来了学校，也没问什么问题啊？ 诗南乔笑眯眯地冲她打招呼：“小洛同学，你好呀。” “温老师好，诗姐好。”洛冉挽着旁边同行女生的胳膊，乐呵呵地问，“您这是来学校拍摄？” “临时有个新点子，托你们小温老师的福，有机会来医学院的教室见识一下，你呢？” 洛冉指了指旁边一袭碎花连衣裙的清秀少女，“我高中同学来华大读研，我先带她熟悉一下学校。” 她接着对旁边的女生介绍，“思文，这位是心外科的温棠老师，这位是华都电视台的主持人。” “您好。”陈思文的声音又轻又柔，像稍微大一点的风都能吹走的蒲公英。 温棠看诗南乔的面部通红，害怕她中暑，于是主动打断对话：“先走了，不打扰你们，欢迎来到华大。” 说完，她便带着诗南乔往食堂走去。 陈思文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轻轻戳了戳洛冉，“冉冉，那个穿着白西装的就是你总和我说的温棠老师吗？” “对！”提起她最崇拜的偶像温棠，洛冉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她超厉害的！心外科不是没有过女医生，但她是唯一一位能拥有如此大话语权的。大家都猜测，只要她能一直保持这个势头，中间不犯什么大错误，说不定将来就是心外下一位大主任。” “而且她不仅科研厉害，硕博期间文章发得飞起，手术也很牛！昨天有个主动脉瓣细菌感染的患者，在检查时突发急性左心衰，心脏骤停，多亏温老师当机立断，把人推去急诊手术，清除感染组织，完成主动脉瓣的置换。当时可危险了，患者麻醉后心脏又突然停跳……换成我，我可能已经慌得不成样子了，但是温老师别说手抖，连声音都没变一下。” “这样子啊，听起来温医生真的很厉害呢。”陈思文的声音仍然温温柔柔的，用信赖的眼神看着洛冉，“不过我相信，冉冉将来会成为和温医生一样优秀的医生。不，我们冉冉会比温医生更厉害！毕竟，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 “思文你就别跟我开玩笑啦。”那场手术她有幸旁观，事后说起来和爽文一样轻松，其实当时包括她在内的很多人已经想好，如果术中患者意外去世应该怎么和家属解释了。 这么一看，温老师真是有一颗“大心脏”，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 陈思文却默默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冉带着陈思文继续往前走，一边眉飞色舞道：“思文，我真的特别开心你能考研过来。咱俩高中三年都是同桌，本来说好大学也要一起的，可你偏要留在家乡那边的大学。不过现在好了，你在华大历史系读研，我在华大附院规培，我们俩又可以在一起啦！” “对啊，又可以在一起了，冉冉，不过这次，我可是你的学妹哦，要换你来保护我了。” “放心！”洛冉拍拍胸脯，“谁敢欺负你，我洛冉第一个跟他没完！” 陈思文脸上的笑容明显了几分，轻轻应下：“好，那就说好了。冉冉，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夕阳下，两个女孩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看起来是那般美好。 只有陈思文自己知道，为什么在气温接近40c的华都，她却穿着遮住手肘、长达小腿的裙子。 考研到华大对她来说，不仅是对智商和毅力的考验，能与洛冉再见，她用了百般手段，几乎放弃了前二十年的一切。 不，应该说，不只是为了再见到洛冉，也是为了能彻底掌握住命运。 华都大学历史系，这里会是她新生活的起点！ 在无人注意的角度，这个看起来温柔到没脾气的女孩，终于露出了星星点点的野心。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第 19 章 周日下午，第六期《一对一》顺利在华都卫视播出。 也许是由于暑期众多学生党有空打开电视，也许是由于前期在网络媒体上的热度，加上温棠身上心脏外科年轻女医生的噱头，节目一开始，收视率便破1。 随后更是一路高涨，最高时竟达到2.108，最终在结尾稳定到1.871。 可以说，这个成绩，放到暑期所有同类型节目里，都算数一数二的。 甚至和那些有着良好粉丝基础的大热综艺，也有拼一下的实力。 收视率的报告一出来，台长孟洪顿时乐得眯起了眼。 原本他把这个节目交给工作没几年的诗南乔，是作为她之前出差时揽下责任的回报。即便这样，台里高层的议论也不少。 很多人都觉得诗南乔太过年轻，没有独立主持节目的经验。而《一对一》虽然一直不温不火，作为台里的老牌节目，其基础的收视率还是有保障的。 他们担心诗南乔没经验，一旦出现失误可能会毁掉华都电视台的代表作之一。 现在收视率出来，再也没有人敢说在孟洪面前说那些丧气话，反过来纷纷认为孟洪有识人之明，才能在诗南乔没什么代表作的时候一眼相中她。 孟洪操作电脑，在屏幕上点击播放。 开始没多久，他便挑了挑眉，临时变更拍摄场地，诗南乔胆子不小嘛！ 不过平心而论，医学院和手术室这两个场所，的确比初版的演播室更合适。 更重要的是，诗南乔把这两个地方的特点展现出来了，医学院安静却座无虚席的图书馆自习室，手术室冰冷的器械与暖心的人文关怀。孟洪在心中打分，这一点她做得不错。 在采访时，诗南乔又将医生这一角色分成“学生”和“工作”两个阶段。 学生时代的彻夜苦读与实验课上的酸甜苦乐，工作后遇到的病患、参与的手术也会时不时联系学生阶段。 包括两个拍摄场地，都和温棠的医生形象完美融合。 想来这也是吸引人眼球的一点，一个医生的成长，一路走来的困难与喜悦。 这个小诗，有几把刷子。 孟洪默默在心里感叹，干他们这一行的，刻苦练习来的基本功是基础，在此基础上优秀的控场能力是一个优秀主持人必备的。 但空有勤奋可不够用，这样只能永远做一个跟着导演走的主持人。 那些家喻户晓的爆款节目，更需要的是一闪而过的灵感和看似不起眼的天赋。 主持人想要充分发挥自己的潜力，要对节目有自己的想法。 就像在这期节目里，同样都是医患关系，唯有诗南乔把医生和患者两个在此关系中看似对立的身份，化为同一个目标——治病。 患者与医生间有时会存在这样与那样的矛盾，但他们的最终目的是相同的，患者追求健康，医生希望治愈疾病、减轻痛苦。 诗南乔没有像从前的那些节目那样去讨论二者之间孰是孰非，而是另辟蹊径，站在终极目标的角度来探讨彼此间的对立与矛盾。 不过，孟洪给下属打了个电话，“去看看，为什么节目实际的场地和提交方案里的不同？” …… 办公室里，简晴晴看着群里大家都在祝贺诗南乔，顿时面色不善，眼底充满怒火。 凭什么？ 都是一起进的电视台，凭什么诗南乔能独立主持节目？ 她不服气！ 好不容易找机会让王毓兰来抢走诗南乔的演播室，为什么她换了个地方反而收视率更高？ 嫉妒与不甘的怒火诘问着她的理智，终于，在有人窃窃私语“都是同期，还是小诗更厉害”的时候，理智的弦崩断了。 简晴晴一摔桌子，夺门而去。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全办公室的注意，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 “她不会去……”有人凑到朋友身边，指了指楼上，小声道，“上面的办公室了吧？” “谁知道呢？”朋友不屑地撇了撇嘴，“但是上次可有人看见她中午吃完饭就过去了，午休结束才出来。” “啧——咱们这里可是事业单位，万一被曝出来恐怕整个行业都混不下去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那位家里不出头，谁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算了算了，总归跟你我无关，看热闹罢了。” 华都电视台里，有如诗南乔一般野心勃勃想要功成名就的，自然也有不少仗着有编制旱涝保收，每天摸鱼混日子的。 而后者的想法，无疑能代表大多数人。 收视率出来的时候，诗南乔正在电视台。 和团队里的成员确定好庆功宴的时间，谢过领导与同事的祝贺后，她便借口家中有事早早离开——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温棠！ 在成绩出来的第一刻，诗南乔便下意识拿出手机，准备和温棠分享这份喜悦。 随后她还是决定要当着温棠的面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她想看到温棠因为这个好消息而和她一起高兴的样子。 可是在车子驶离停车场后，她忽然想到，自己这样招呼不打一声直接登门，会不会给温棠造成困扰。 想到这里，她拨通了温棠的电话。 “嘟——嘟——”的声音响了许久，对面才接通了电话。 “你好，我是温棠。”电话里传来嘈杂的背景音，温棠的声音有些被压低。 诗南乔把车停在路边，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容，“是我，诗南乔，我有个消息想分享给你，你现在方便吗？” “唔——”对面沉默之下，“xxx请到3号诊室”的声音愈发清晰。 诗南乔这才想起来，温棠之前和她说过，她周日要上一天的周末门诊。 “对不起啊，等你下班了再说吧。”她感到非常抱歉，华大附院向来一号难求，想来温棠现在十分忙碌，突然接到电话也一定很困扰吧。 正要挂断电话时，温棠清冷的声音重新传来，“可以等到我下班吗？抱歉，我今天有门诊。” 诗南乔眼睛一亮，语气跟着欢快许多，“好呀好呀，我去你们医院的地下车库等你吧。” “在院外吧，院内停车场收费挺贵的。发个定位给我，我下班去找你。” “好的呀，那傍晚见咯，棠棠。” “先挂了。”下一位患者已经进来，温棠匆匆挂断电话。 温棠今日所在的华大附院老院区和华都电视台都在市中心附近，两者相距并不远。 诗南乔看了眼时间，离温棠下班还有将近两个小时，于是她掉头去了市中心另一边的广场。 acandy是一家小有名气的私人甜品店，唯一一家店就位于华都市中心。 店里的甜品师据说曾学过世界多个流派的甜品，又在国内许多蛋糕店打过工，这才做出符合大多数国人胃口的甜品。 这里的甜品不太甜，是众多品尝过的网友对它的评价，这是国人对甜品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acandy的甜品价格比较亲民，这也导致为了保证品质，它每天的产量是固定的，所以经常有人去排很久的队才能吃到。 诗南乔知道，对于温棠这种效率主义者来说，排队一小时只为了几口就没的甜品不值得。 但没关系，对她来说，值得。 停车走近广场，果不其然，粉白色装修的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诗南乔再次看了眼时间，来得及，她只需要留下十分钟赶路就行。 室外三十多度的温度很快就让她的汗水打湿背后的长裙，诗南乔撑着伞，看着队伍一点点缩短，好像有些期待也在渐渐靠近。 “您好，请问需要些什么？”店员亲切地询问。 诗南乔犹豫了一下，她只知道温棠不喜欢太苦的东西，那她应该会喜欢甜的，可这个甜度还需要再确认。 她对着菜单念：“正常甜度的玫瑰荔枝千层和微甜的蓝莓草莓双拼蛋糕各来一个，再要一个低脂版豆乳盒子。” 蓝莓酱和草莓酱在制作的时候本身就会加很多糖，再来个正常甜度对部分人来说会比较容易腻，而玫瑰荔枝是店里的新品，多数网友推荐正常甜度，可以考虑试一下。 还有豆乳盒子，是以防温棠对热量有要求的替代品。 店员麻利地把甜品打包好，在四周塞上冰袋，递到诗南乔手上：“咱们店里用的都是动物奶油，天热易化，还请尽早食用哦，祝您天天开心。” 离去的时候，诗南乔看到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仔细思索，终于从记忆里找到了对应的身份。 陈思文！ 这是温棠科里的那个叫洛冉的研究生的朋友。 看起来acandy果然在网上蛮有名的，这种刚来华都没多久的学生也会来店里逛一逛。 就是，她看着陈思文手里那个上面有一朵火红玫瑰的蛋糕，心中有些疑惑地想，这是店里热销的情侣款蛋糕，小姑娘的男朋友不会也跟过来了吧？ 不过马上到温棠下班的时间了，诗南乔无心关注其余人，卡着限速将车子开到医院门口。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第 20 章 门诊最后一位病人离开后，温棠回到科室，脱下白大褂。 离开时经过病区中间的大办公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的规培生中并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 温棠原本径直向前的脚步停顿片刻，轻敲办公室的门。 一众规培生听到敲门声瞬间鸦雀无声，见是温棠又纷纷松了口气。 温棠没理会他们的一惊一乍，直接问道：“小洛呢，今晚不是她值班？” 和洛冉同组的一个男生抬头，笑着回答：“洛冉师妹今晚好像有约，和我换班了。温老师找她有事？” “没什么，我先走了。” 她一开始担心洛冉是不是有什么实验忘记要值班，想着说不定可以帮她个忙，一来是还之前志愿者那事的人情，二来她也的确挺欣赏这个小姑娘的，敢拼敢闯，像草原上热烈燃烧的篝火。 几位规培生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聚在一起聊天聊地。这个时间很少有新病人入院，一天的工作也忙完了，他们趁着交班的间隙便会习惯性地凑在一起，讲讲八卦，讨论患者病情。 夏日的太阳很晚落山，出门的时候，金灿灿的夕阳直愣愣地照在温棠脸上。 眼部骤然升高的亮度刺激得她下意识闭眼，缓了一会，等视网膜适应夕阳的明亮，她睁眼看向天边。 大片大片橘红色的云朵围绕在即将落山的太阳周围，似是夕阳渲染出的上好丝绸，又似要把阳光层层遮挡吞噬的帷幔。 面对光芒万丈的日光，温棠心底却陡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无论它再怎么努力，也永远无法像正午那般光辉灿烂，因为落山是它注定的结局。 住院部大楼旁边的道路上，有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患者走过，他们有些和家人朋友一起，有些手上拎着吃的，每个人脸上却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期盼。 “棠棠——” 顺着声音望去，温棠看见那个背光站着的女孩，轻纱的裙摆在微风中摇曳，夕阳为裙摆绣上金丝边，像盛放的玫瑰。 隔着宽宽的马路，在人声鼎沸与车水马龙中，温棠却似乎能看到她上扬的眉眼与唇间弯起的弧度。 暮色沉沉并不是大结局，太阳明天还会升起。 她可以在手术中创造奇迹，也一定可以在生活中创造，起码剧情已经变化了，不是吗？ 如今，这朵盛放的玫瑰不会再被人随意采摘，养在花瓶里，最后抑郁干枯而死，她身上的尖刺会保护她。 温棠快步走了过去，非常熟练地坐在副驾驶，“抱歉，久等了。天气很热，你一直站在外面吗？” “没有，刚刚看到你才出来的，车里开了空调很凉快。”诗南乔启动车辆，“我去acandy买了一些甜品，要不要一起吃？” “可以，acandy要排很久的队吧？辛苦你了。” 温棠看见诗南乔脸颊仍旧有些泛红，想来是在外面站了很久，心中有些感动。 华都有名的平价甜品店里，她最喜欢acandy，碍于工作太忙、排队太久，很少能吃到这家店的甜品，想到今晚可以吃到心爱的小蛋糕，原先清冷的面容也掺杂了些期待。 诗南乔嘟起嘴，用撒娇的语气说：“是啊，排了好久呢，所以等下棠棠一定要认真品尝哦！” 她一直都觉得既然付出了就要被对方知道，暗中默默做好事那是当代活雷锋做的事情！ “那不如，今晚我请你吃饭，或者我下厨？” 诗南乔闻言眼前一亮，震惊地问：“你会做饭？” “对啊，我的厨艺不是特别好，但一些家常菜还是没问题的。”温棠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惊讶？” “感觉……见惯了穿着白大褂和手术服的你，很难想象你穿围裙是什么样子。” 不，应该说，在诗南乔的感觉里，温棠这种清贵又仙气的人，是恨不得喝露水吃花蜜长大的，厨房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与她格格不入。 温棠听见这话，有些哭笑不得，“我也是个正常人，虽然平常工作忙经常在食堂和外面吃，但出于经济、营养和卫生的多方面考虑，我也会在周末有空的时候下厨做顿饭。” 这个世界的温棠自从出国后，就在国外饮食的“逼迫”下学习了各种家常菜的做法。而她的厨艺，更是从小练到大的。 别的不说，自己做饭差不多是在保证基本摄入情况下最省钱的方法了。 有几年囊中羞涩，她经常去集市上买散装挂面，在收摊前把剩的青黄斑驳但只要几毛钱一斤的小青菜买下，每天再额外配一个临期鸡蛋，放在一起煮好后加些盐调味，不到十块钱就能解决一天的温饱，省时省力又省钱。 “行！”诗南乔一拍方向盘，挑眉道，“那决定了，作为甜品的回报，温医生今晚下厨吧！” 卡在马路上白色的实线和虚线交界处，她瞅准时机，方向盘一打滑入左边车道，“我们先去超市买点食材吧，去我家可以吗？” 温棠微微颔首，“听你的。” …… 傍晚的超市挤满了下班买菜的上班族和刚刚放学回家的小朋友，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诗南乔原以为温棠不会喜欢这样吵闹的环境，于是打算让她先回车上，自己随便买一点。 没想到，温棠推着小推车，咻一下便拉着她钻进人海中，如鱼得水。 温棠对着满满当当的货柜泛起了愁，转头让诗南乔拿主意：“阿乔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没什么忌口，棠棠决定吧。”周围来往的人太多，两人前后站着很容易阻碍别人正常行走，诗南乔被挤得向前踉跄几步，整个人都扑到温棠的后背。 为了稳住身体，她顺势抱住面前人纤细的腰肢，还不忘凑到人家耳畔说：“棠棠做的，我都喜欢吃。” 温棠吹了一天的空调，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吹得冰冰凉凉，现在腰部温热的触感一下子放大许多倍。 明明朋友之间嬉笑打闹有时接触得会比这更亲密，她却莫名觉得那股热意顺着脊柱爬到耳后根。 她有点语无伦次：“那，那就我定了。” 随后身体微微前倾，去拿货架上的可乐。诗南乔松开双手，扶住一旁的手推车。 不知为什么，感知到与诗南乔之间的距离拉远后，温棠反而感觉有点小失落，闷闷地说：“可乐鸡翅、辣炒花菜、耗油小青菜，再加一道蘑菇鸡蛋汤，有什么你不喜欢的吗？” “完美！”诗南乔打了个响指，一边拿下可乐旁边的无糖乌龙茶扔进手推车里。 温棠进门前已经记住超市的地形图，此刻正在心中规划一条最短路线。 她正准备出发去生鲜区，却见诗南乔对着琳琅满目的零食区，专注看一个大礼包许久，久到温棠开始思考要不要直接拿到购物车里。 终于，诗南乔故作惆怅地长叹一口气，眼里满是依依不舍，“走吧。” 温棠挑眉：“不买吗，正好有优惠？” 诗南乔咬咬牙，转头大步走向一边：“不行，热量太高了，我需要保持体形。” “抱歉，忘记了，那晚上做饭的时候我也注意一下。” “没关系呐，偶尔一顿大餐就当做奖励自己，更何况是我们温大医生下厨！”诗南乔亲亲热热挽着温棠的胳膊往旁边走，“这盒鸡翅要不要，那盒五花肉呢？” 温棠见她几乎把货架上的每个东西都拿起来看了看，无奈道：“喜欢就买，有空可以给你做，或者你自己试着做也可以。” “我自己一个人懒得做饭，一般随便点个低脂餐或者拌个沙拉就可以。” “那以后周末有空来找我吃饭吧？”这话刚说出口，温棠便觉得有些不妥。 她与诗南乔是什么关系呢？ 朋友吗？那她们认识好像没有认识那么长时间。 这样贸贸然和对方约定每周吃饭，她会不会觉得有些冒犯？ 诗南乔却好像根本没想那么多，直接应下：“好，那就说定啦！” 看着女孩脸上明媚如春光的笑容，温棠有些懊悔，她好像在没事找事。就算是亲生父母，他们一向秉持适当放手的理念，也不会每周上门。 不过，如果每周登门的“大麻烦”是诗南乔，好像也不那么难以接受。 想到这里，她的神色再次温和几分，对着蔬菜区各色辣椒问道：“能吃辣吗？” 诗南乔抬起手指做了一个“掐尖尖”的动作，笑眯眯地示意：“其实可以吃，但是为了良好的皮肤状态，所以只可以微微微辣哦。” 旁边两个同样手挽着手的女孩子听见，其中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向她们俏皮地眨眨眼，结果身边短发酷女孩不满地扭头占据她的全部视野。 短发女孩不知说了什么，逗得长发女孩笑个不停。 “这种陕西秦椒香而不辣，可以考虑下。”临走前，短发女孩扬了扬手中的红色辣椒。 温棠从善如流买了一点，又分别把其他几个品种买了些，准备全都做菜试一下，找到适合诗南乔口味的辣椒。 等到两人拎着大包小包来到诗南乔家门口时，太阳已经落山，道路两旁的路灯逐一亮起。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第 21 章 热锅遇上冷油，发出“滋啦”的声响。提前腌制好的鸡翅被放入锅里，煎成两面金黄的样子。 随着咕噜作响的可乐流入锅中，鸡翅被液体浸没，香气也逐渐从厨房飘向客厅。 温棠抓住时机，娴熟地加入各种调味品。 客厅里，诗南乔帮温棠切完菜后，便把买的各种甜品从冰箱保鲜层里拿了出来，一一摆到餐桌上。 犹豫了一下，在冰箱门关上以前，她连忙用手抵住，继续从里面拿出两罐冰镇的啤酒。 “可乐鸡翅好了，来端菜吧。”没过多久，温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诗南乔转过头去，见温棠难得笑盈盈地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盘子。 她家里的围裙是大学刚毕业买的，那时候的她还是满满少女心，挑出来的围裙自然也是可爱风路线。 烟粉色围裙的边缘有粉色蕾丝花边，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猫咪，正追着蝴蝶玩。 这一身穿在温棠身上，冲淡了那股翩然若仙的清冷，给她加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又像清晨时分采撷露珠的花仙子，轻盈灵巧。 “来咯，我来端菜，棠棠你快歇着吧。” 和诗南乔商量以后，温棠蒸了些杂粮饭当做主食。 尽管如此，诗南乔为了控制热量摄入，米饭仍只盖住碗底浅浅一层。而温棠并不在意，装了满满一碗米饭。 “要不要喝点，冰箱里还有气泡酒，你可以去看看。”诗南乔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打开一罐啤酒。 她最初没有喝酒的习惯，重生后却喜欢上那种微醺的感觉。借助酒精，她可以短暂忘却现实的烦忧。 “不用了，我不习惯喝酒。”温棠把摆在自己面前的那罐啤酒往前推了推，给杯中倒满纯净水，“我就以水作陪吧。” 她不喜欢喝醉后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对身体掌控力的下降会给她一种不安全感。她希望自己24小时保持待机状态，一旦需要可以立刻准备开始手术。 诗南乔并不强求，自顾自地吃菜喝酒，没多久就把两罐啤酒都喝完了。 两人吃菜的习惯也截然不同，看着一股精英范儿的温棠率先把筷子伸向可乐鸡翅，而诗南乔选择先吃青菜占住胃部的大半空间，方才意思意思吃几口肉。 原本诗南乔晚饭一直控制在六分饱的程度，今天吃完最后一块鸡翅，她能明显感觉到腹部微微发胀。 “呼——”她长呼一口气，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感叹道，“好吃！真没想到棠棠能有这么好的手艺！” 其实温棠的厨艺并不如外面的大厨，但是在环境的加成下，这份菜如今有了新光环。 人们对于名为“家”的地方总是会有莫名的眷恋，就像船行驶再远，也需要在港口停靠。 诗南乔左右打量自己租住的这套loft公寓，因为快要搬家的缘故，各种各样的箱子堆在角落里，等待某天被同意搬到新家去。 她从毕业后就住在这里，几乎可以闭着眼从楼上到楼下走一个来回，这并不妨碍她觉得这里只是一个冷冰冰的落脚之处。 她像漂浮在华都这个大都市的浮萍，顺风而行，随遇而安。 如今，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她开始从这间小公寓里感受到温暖。 这份温暖并不像太阳那般炽热强烈，那仅仅是星星灯火，是点点烛光，却足够照亮这栋不大的公寓。 她好像回到未成年时，傍晚放学回家后桌上早已摆好母亲做好的饭菜。那些菜同样不见得有多美味，但构成了她的一年四季和所有的过往。 心灵的荒野上，竟开始有了点点星光。 诗南乔的脸颊在酒精的作用下呈现出好看的粉红，托腮看向那个仍旧正襟危坐的人。不知何时起，她开始期盼第二天的到来。 这一幕放在温棠眼里，就是诗南乔突然呆呆捧着碗，眼中情绪复杂，一言不发。 她拿筷子再次尝了桌上的各个菜，疑惑地蹙眉，这些菜都是按照菜谱上来的，和外面餐厅的味道也没有太大差别。 所以，面前人这一副暗自伤神、无语凝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总不会刚好和电视剧里的俗套情节一样，她做的饭和诗南乔母亲的碰巧很像吧？ 同样的场景如果对面是其他人，温棠会体贴地装作视而不见，等对方调整好情绪，再假装无事发生继续交谈。 她也就是这样一个人，体贴而疏离，像游离于世俗之外风度翩翩的看客。 今天她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诗南乔眼前轻轻挥了几下，见诗南乔回过神来，又故作轻松地说：“怎么，我做的饭很难吃吗？阿乔连夸我一句，都要措辞半天，这样子我会伤心的。” “没有的事！”诗南乔连连摆手，急忙辩解，“棠棠的厨艺特别好！真的！”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温棠是在逗自己开心。 “噗嗤——”她笑了一声，又马上双唇紧抿，装作气鼓鼓的样子，却一直拿余光去瞟温棠。 温棠把最后一块鸡翅夹到她碗里，柔下声音道歉，“抱歉，我只是看你在那里发呆好久了，不是故意逗你的，我和你道歉。” 诗南乔这时也忍不住了，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歪着脑袋说：“我没生气，我也是逗你玩的。” 桌上的菜已经吃得七七八八，她早就吃撑了，见温棠夹菜速度明显减缓，主动起身去把切好的甜品拿出来。 “我买了acandy的玫瑰荔枝和蓝莓草莓两种口味的千层，你快尝尝。” 诗南乔越过餐桌，直接坐到温棠身侧的椅子上，把手里的玫瑰荔枝千层放到温棠眼前，亮闪闪的眼睛里满是期盼：“棠棠快尝尝，这是他们家新品。” 温棠没有急着品尝，而是先打量了一下甜品整体的形态。 她对其他饭菜无所谓，但对甜品的特殊执着是能勉强和手术打得有来有回的。 原先世界小时候家里没钱，即便有钱也不会给她去买小蛋糕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于是长大后她便对甜品有一种报复性的渴求。 不仅是味蕾上味觉感受器传达给大脑的刺激，一道理想的甜品，需要有美好的外表和层次丰富的口味。 从形态来看，这份玫瑰荔枝千层无疑非常成功。 浅粉色的奶油像绚丽朝霞边缘的朵朵云朵，奶油勾勒出漂亮的花边，中间坐了颗圆滚滚的荔枝，旁边还有一瓣红色奶油画出来的玫瑰花瓣。 美丽的外表彻底勾出她对这道甜品的兴趣，小叉子轻轻叉起一块奶油送入口中。 白砂糖本身的味道和荔枝的清甜一起瞬间占据了整个口腔，等甜腻的味道退去，另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终于呈现出来，那是玫瑰的味道，淡淡的，却久久不能散去。 甜度也刚刚好，多一分太腻，少一些就让人觉得寡淡无味。 温棠抬眼对上诗南乔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很美味，我很喜欢。” 看着诗南乔因为自己一句话突然泛红的脸颊，她突然觉得口中那股原本已经淡去的玫瑰味再度浓郁起来。 桌面上的花瓶里插着粉色的玫瑰花，诗南乔仍穿着白天的那条裙子，慵懒地用手撑住脑袋侧头看着她。 她盘起的秀发和玫瑰花离得很近，偏巧她今天的裙子也是浅粉色的，就好像是花瓶里的玫瑰化作人形一样。 温棠也觉得自己紧绷了一天的大脑逐渐放松，这种惬意的时候，就适合吃点甜品，做些喜欢的事情。 今晚留下来值班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需要她马上赶到医院的突发情况。 也许有些事就是经不得念叨，一块千层蛋糕还没吃完，她的手机铃声便响起，嗡嗡的震动声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架势。 她进临床实习的第一课，老师便告诉她，作为医生，手机需要保持24小时畅通，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医院便可能人手不够，这种时候不是危及性命的也不会叫人回来。 但电话既然响了，便证明是患者需要她的时候了。 温棠没有犹豫，马上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心外大主任低沉的声音响起，“小温，晚上好几台紧急手术，回来帮个忙。” “好的，我马上过去。”她放下手机，赶忙起身，向诗南乔低声表示歉意，“抱歉，科室人手不够……” 诗南乔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快去吧，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你喝酒了，在家休息吧。”说完，温棠便穿好鞋子急匆匆走出大门。 诗南乔站在门口，看着电梯楼层慢慢变成“1”，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她所在的小区车辆出入需要识别车牌号，不然要单独下来登记，是以一般的出租车不太愿意进到小区里面。 温棠接了个电话，快步走向小区大门。她步履坚定，没有丝毫迟疑，直到消失在诗南乔的视线里。 诗南乔感觉自己刚刚从温棠身上看出了一种与其外表截然不同的属性—— 如果说平时的温棠是山间静谧处流淌的泉水，那她刚刚则看到一股烈焰，有凤凰自其中浴火而生。 真挚而坚韧的火苗，在黑暗中为病患驱散迷雾，照亮前行之路。 她不懂那些深奥的医学知识，但这不妨碍她去感受那个默默做事的灵魂，鲜活、坚强、明亮。 这次节目她第一次以第三方的身份去观察医生这个职业，她曾经见识过这份光环背后的种种阴暗，如今也见到了那些撑起“白衣天使”这个称号的人。 荒芜的原野上，终于长出了小小的花骨朵。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第 22 章 温棠还没到医院，就看到急诊门口红灯闪烁，停满了急救车和警车，不时有浑身是血的身影被推进急诊抢救室。 她加快脚步，来到办公室，惊讶地发现临时被叫回来的医生不止她一人。 “怎么了？”她偏头轻声询问站在外围的规培生们中的洛冉。 “不知道哪里发生连环车祸，全院大抢救，心外有一批医生去急诊待命了……”没等洛冉说完，心外大主任高行便看到了她。 高行向她招招手：“小温，你年纪轻，体力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好点，也去急诊支援。” “我知道了，现在就下去。”温棠一边说着，一边换上白大褂，拿好听诊器，准备往楼下走。 值班的规培生中大多数是其他科室轮转过来的，对心外科的知识未必有太深入的了解，见大主任没有安排他们，也没人出声。 这其中却有个个例，洛冉举手，主动提出跟她下去。 温棠心中还是认可平常洛冉在手术中的表现，如今见她积极进取，也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这种大规模抢救，对参与者的应变能力和知识储备都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现在急诊需要心外科参与的手术难度系数一般不高，大多是胸部创伤导致血气胸及心包积液、心包压塞等，心胸外科的任务便是开胸探查及止血。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对医生的最大要求是要保住患者的命，其他所有问题都可以延后考虑。 温棠一路跑步到急诊，平时略显空旷的急诊大厅如今挤满了人，有人躺在临时放置的病床上呻吟，也有人哭天喊地、哀恸不已。 原本负责分诊的护士台现在换成了一位医生，他正冷静地判断每位患者的基础情况，决定将其送往抢救室，或是还能输液止血坚持一下。 “刘医生，刚刚那个病人输血补液扩容后，血压又掉下来了。”有护士来到他身边急匆匆地说。 那位被称作“刘医生”的人从电脑上调阅出该患者的影像学结果，“胸腔内有阴影，胸腔内可能还在出血，联系心胸外科准备开胸探查！” “我来。”温棠上前一步，对他点点头。 刘医生顾不得回应，摆摆手以示同意，护士便直接带着温棠去了患者身边。 患者是位女性，年龄不大，脸部满是胶原蛋白的年轻美好。此刻，这个本该活力四射的姑娘面色苍白，嘴唇也难见一丝血色，一旁的监护仪上各种数值不断变化，与正常值差距越来越大。 “准备胸腔穿刺看一下。”温棠说着，打开一次性穿刺包，通过床旁超声找到合适的穿刺点。 危机重重的急诊大厅里，她的动作迅疾却不慌乱，每一步都准确而快速。 穿刺针缓慢垂直进入胸腔，温棠轻轻点头，洛冉立马在连接穿刺针的软管尾端接上注射器，缓慢吸取积液。 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入注射器内，洛冉抬头看向温棠。 温棠微微蹙眉，患者胸腔内引流出来的血液没有凝固，再结合护士刚刚所说的，对患者输血补液后，患者的血压仍旧不稳定，这大概率是进行性血胸，很有可能胸腔内的大血管仍在出血。 “推去抢救室，准备开胸止血。”眼见患者的情况趋于恶化，她当机立断给出指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第 23 章 随着麻醉药品逐渐被注入患者体内，相应的血生化结果也出来了。 由于一开始的判断是进行性血胸，最初的b超显示也仅有肺部的异常阴影，因此这场手术严格来说应该属于胸外科，并不是专注于心脏手术的温棠的强项。 胸外科在收到急会诊的消息后，也马上安排专业的医生来接手后续的治疗。 温棠见胸外的规培生已经着手消毒准备开胸，便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她留在这里帮不到什么忙，不如继续去现场帮忙抢救新送来的病患。 “老师，患者的颈静脉好像有点怒张。”在她一脚踏出抢救室的时候，洛冉突然叫住了她。 温棠闻言眉毛微皱，不敢掉以轻心，转身回到患者身旁。 伴随着患者费力的吸气与呼气，颈部静脉出现明显的鼓起与回落，深吸气时颈静脉怒张尤甚。 观察患者颈静脉的同时，她握住那只纤细惨白的手腕，患者的血压控制还算可以，手腕处可以感受到动脉的搏动，但是随着吸气的发生，脉搏却随之显著减弱，这是临床上典型的“奇脉”。 虽然胸腔积液时也会出现“奇脉”的体征，但联合颈静脉怒张，却让温棠不得不多想。 “颈静脉怒张，存在奇脉。”她一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带上，一边吩咐洛冉，“去催一下刚刚做的ct结果，要他们快点送过来。” 本该有力的心跳声如今十分微弱，像草原上远方传来无力的搏动声。 温棠微微叹了一口气，低血压、心音遥远、静脉压增高，这是典型的beck三联征，也是心包压塞的重要体征。 这代表，患者可能不止胸腔内的脏器或者大血管存在损伤，心脏也有可能被穿透。 但是目光所及处，患者的身前却不见明显创口，她用一贯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询问旁边的护士，“她后背的伤口大概在什么方位？” “肩胛骨内侧。”专业的护士马上给出回答。 “先别急着开胸，做个床旁超声心动图。”温棠制止了胸外规培生进一步的动作，解释道，“患者可能同时存在心包压塞。” 胸外科的规培生稍加思索，马上明白其中的诊断依据，点点头说：“好的老师。” 趁着护士去把机器推过来的空隙，他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您为什么说同时存在，会不会患者胸腔内其他脏器没有出血，血压的异常可以用心脏穿透伤引起，持续性失血所以补液无法改善血压，同时进一步出现心包压塞？” 温棠不擅长主动与人打交道，但是作为一个老师，面对学生的问题却一直是有问必答：“首先，患者入院时的检查结果我看过，心脏区域未见明显异常，而肺部的阴影却明显可见，这证明患者早在心脏穿透伤发展成心包压塞以前，胸腔内就已经出现出血现象。” “其次——”她接过护士手中的仪器，一边头也不回对着推门而入的洛冉说，“洛冉，你说下你的判断吧。” “啊？好的。”洛冉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在进行胸腔穿刺时，未凝固血液量很大，不符合常规意义上心脏穿透伤的认知。而且我观察过，最初患者并没有颈静脉怒张的现象。所以说，患者在心包压塞尚未进展恶化时，已经出现失血过多的表现，这证明其胸腔内一定有第二个伤口。” 她耸耸肩，打开一旁电脑的医院内网，进入对应的检查结果界面，“而这一点，ct的结果也很明显，右肺和心包均有出血。” “啪啪啪——”不知从何处突然出来一个穿着洗手衣的男医生，此刻正起劲地鼓掌。 “不错呀，温棠你带的这个学生很不错。”他冲洛冉挑挑眉，“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胸外，我介绍我们科主任给你，到时候咱俩就是师兄妹。” 温棠斜睨一眼来人，她也认识，胸外科的李衡，也是本科她的直系学长。 “不用去你们胸外科小洛现在也是科主任的学生。”她指着屏幕问，“来看看，超声心动图还看得懂吗？” 李衡摸着下巴思索道：“脏层、壁层间有无回声区，剩下的就看不懂了，我又不是心外的。” “右心室流出道变窄，室间隔向左心室偏移……”温棠面色不善，“可以确诊心包压塞了。” 说着，她抬头看一眼吊儿郎当走到凳子上坐下的男医生，“李衡，这场手术得合作。” 李衡见温棠给出判断，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正色道：“开胸以后，你们先处理，再换我们。” 温棠看向床旁的引流管，鲜红的血液仍顺着透明管道滴落，不到一个小时，胸腔内引流出的血液已经达到200ml。 胸腔内的出血仍未停止，虽然看起来骇人得很，但这种情况下，心包填塞随时有可能引起心脏停跳，风险更高。 她没有多说什么，一边看着洛冉正中打开胸腔，一边在护士的帮助下换好手术衣。 原本鲜活的心脏如今十分肿胀，每一次搏动都让人担心这只装满了水的“皮囊”会不会彻底涨破。 心脏被彻底暴露后，温棠看着注射器内红色的液体，头动也不动地说：“等下切开心包后，你把腔内液体吸引掉。” 洛冉立刻回复：“好的。” 待心包腔内积存的血液被逐渐引流后，温棠修长的手指轻柔地进入心包查探，慢慢分离各种粘连在一起的组织。这一步看着简单，却要时刻注意手下的力道，以防撕裂心肌。没过多久，她额头上便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等到洛冉用温盐水冲洗心包腔时，温棠长呼一口气，后退到一旁的凳子上休息片刻。 李衡看着洛冉的操作，认可地点点头：“这姑娘，颇有你当年的架势啊！” “什么？”她瞥了他一眼，“小姑娘比我厉害，刚刚也多亏她观察到患者的颈静脉异常，不然等拿到ct结果后再……” 想到这里，温棠心中升起一股后怕的情绪，即便说她拿到影像结果后马上回去抢救并不算违规，可这样子却是平白给患者增加风险。于她来说，法理可容，道德难安。 好在直到最后缝合结束，也没有再出现别的意外，温棠对着李衡点点头：“我先回急诊，后面交给你了。” “放心吧。”李衡虽然看起来轻佻随意，但专业能力没得说。 温棠之前和他合作过，虽然那时双方都只是跟在导师屁股后面的小跟班，但这让她敢放心把后续交给他。 再回到急诊大厅，急救车与警车的到来没有那么频繁，之前躺在各个角落的患者也被分别交给不同医生治疗。 温棠帮着处理了几位患者后，在晨光熹微之际，急诊再次恢复到往日的氛围，这时李衡也给她发消息说刚刚的患者已经被推入重症监护室。 她紧绷的情绪有些松懈，熬了一整夜的疲惫趁虚而入。 她不知道刚刚经手的、乃至所有被送到华大附院的患者能否度过危险期，又能否在出院后恢复如常。 尽人事听天命，这是她一贯安慰自己的方法。 医生不是神仙，做不到起死回生，也做不到对每种疾病都有救治方法，她能做的，只是竭尽自己全力，去和患者一起努力博取那一线生机。 心外科从来都是手术风险很大的科室，有些人成为心脏医生是因为这样很酷，毕竟心脏是全身血液循环的中心，每次手术成功后带来的成就感不是其他科室可以比拟耳的。 温棠已经快要忘记她成为心外科医生的初衷了，术中的刺激与平淡并不能对她的激素分泌产生太大影响，因此手术成功对她来说也不会有那么高的成就感。 那是为什么呢？ 她看见有位中年妇女哭着来分诊台找护士核对信息，终于，她找到了抢救成功的女儿，母女俩在晨光中相拥而泣。 如果能少一些生离死别，倒也不错吧？ …… 慢悠悠走回办公室，宣传处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 这种大规模抢救对任何医院来说都是很重大的事件，如今抢救结束，宣传处的人当然要把这件事报道出来，这也是医院实力的一种体现。 温棠虽然已经十分疲惫，仍耐着性子去回答每个问题，本来今天是她们组手术日，为了给抢救让路，部分情况没那么危急的病人由主任谈话，把手术时间改到下周，她现在才能坐在办公室喝着咖啡回答问题。 宣传处的人也知道这些参与了抢救的医生熬了一夜，只问了几个关键问题便告辞离开。 温棠今天的第一场手术被安排在下午一点半，于是上午便干脆躲在办公室里休息。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轻轻敲响办公室的门。 温棠睡眼惺忪，起来打开门，却见到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 “洛冉同学和我说你还没吃饭，我就给你送过来了。”诗南乔举起手里的打包盒，笑意满满。 “你今天不上班吗？”温棠失笑道，把人带了进来。 诗南乔自然地把角落的凳子搬到桌前，和温棠面对面坐着，把打包的饭菜一样样拿出来。 红烧鸡腿，水煮鱼，辣炒包菜，小青菜，还有一小盒西瓜…… 温棠越看越眼熟，终于忍不住问：“你这菜，哪里买的？” “啊，不明显吗？”诗南乔拿出最外面的打包袋，指了指那行蓝色的小字，“华都大学附属医院，就你们地下负一层的食堂。” 一时之间，温棠不知该不该夸她坦诚。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有卡，去负一层打饭比你便宜？” “我知道啊。”诗南乔理直气壮，“但这样你可以节约下楼的时间，吃完直接去手术室。” 温棠吃了口饭，选择忘记其实科室可以点餐上楼，并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无语。 “唉呀，我这不是上午不在台里嘛，等下次带你尝尝台里的饭。” 菜还没吃几口，便又听见诗南乔兴奋地说：“哇塞，你上你们医院公众号了，好厉害！” “让我看看写了什么。”诗南乔点击链接进入推送，“急诊第一线，各科室医生组成的抢救团队……其中，心胸外科的医生无疑是这个团队不可或缺的存在……心尖上的刀客，与死神搏斗者……” 推送发出前，相应的文字稿件也发给过她征求意见。但同样的文字从诗南乔嘴里念出来的时候，温棠心中感到些莫名的羞涩。 好像什么事情换到诗南乔身上，都会引起她额外明显的情绪波动。 “就是配合医院宣传，没什么大事，快吃饭吧。”温棠夹起一筷子鱼递到诗南乔嘴边，“张嘴，吃鱼。” “好吧，不念了。”诗南乔嘴里嚼着鱼肉，含糊不清地说。 推送的文字内容有限，自然不能把每位参与抢救的医护全都写进来，只好挑了几个综合实力出众、形象良好的医生放进去。 吃完饭没多会，温棠就匆匆去了手术间。 诗南乔本就是趁着午休时间过来，自然也回电视台继续工作。 自从上次的节目一炮而红后，便有不少人主动向节目组投递资料，其中还有不少小有名气的明星。 她没有选择其中任何一份简历，转头联系了那位来华都进修、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的风湿免疫科医生。 如果说心外科是外科皇冠上的明珠，从发展伊始便一直在外科乃至整个医疗系统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那么风湿免疫科便是内科这座原始森林深处神秘的麋鹿，曾经许多相关疾病困扰人们终身，却始终无法确诊。即便在如今的华国，仍然有部分人对此不以为意。 这次她联系的采访对象，便是一位致力于向大众科普的风湿免疫科医生。 同样地，在正式录制节目以前，她需要和对方沟通好，并确定好最终问题。 四号楼一楼咖啡厅里，诗南乔向那位走进来的女生伸出右手：“黄医生您好，我是诗南乔。” 黄怡温柔一笑，微微颔首道：“上次的《一对一》我看过，诗小姐提出了很多有趣又值得深思的问题，终于有机会见到本人了。” 午后阳光正好，灿烂而炙热的阳光洒进咖啡厅的实木地板上，吧台处手磨咖啡的香气悠长持久，一切看似都那么和谐、美好。 诗南乔和黄怡聊了很久，久到日暮沉沉，两人才确定录制时间并分开。 直到这时她才有空拿出手机，就在她习惯性地打开微博浏览最新消息时，却惊讶地看到一个热度持续上升的词条—— “年仅27岁的博士毕业生，究竟是‘学术新星’还是‘科研妲己’？”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4-30 第24章 5.1 手术室外间，洛冉正准备收拾离开，却突然被别组的规培生拉着来到角落。 那个和她同级的学生拿出手机，神神秘秘地打开微博界面给她看。 洛冉知道这位同学，平时很喜欢看娱乐圈的各种八卦，本以为又是哪个演员歌手塌房了。看到屏幕上那一行字的一瞬间，她的瞳孔下意识放大。 “博士毕业生……学术妲己，这说的是谁？”她点进词条，竟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熟悉名字，“华大附院心外科的某W姓主治医生，手握十余篇SCI，更有国外留学经历，如今27岁已经领先同龄人一步，据悉其导师乃医院院长……” 华大附院心外科，W姓女医生，就差直接把“温棠”两个字挂出来了。 造谣者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只靠温棠那十多篇文章和过于年轻的年龄，便通过语言营造出一个靠美色上位、实则不学无术的菟丝花形象。 “放屁！温老师不是那样的人！”洛冉越看越生气，一拍桌子，横眉怒目而视。 有人顺着动静看过来，旁边的规培生连忙向周围人摆手以表无事发生，一边宽慰洛冉：“咱们都知道小温老师是什么人，这不是网上有人传谣言嘛。” “那也，那也不能凭空造谣啊？”洛冉从小到大都没有网上冲浪的习惯，很难理解为什么人们会把注意力放到医生这种明显与网络无甚关系的职业上。 同学耸耸肩：“网上各种谣言满天飞，再离谱的都有，只不过温老师这次明显是被人搞了。” “怎么说？”洛冉虚心讨教。 “这次热搜上升很快，我手术开始前还没看到，不过进去一个多小时，已经这么前排了，背后应该有人暗中推动。” “可是为什么呢？温老师对患者尽职尽责，和同事之间也没什么矛盾，对我们规培和实习的学生更是没得说。” 温棠性格不那么热情外向，在科室里的名声却出乎意料得不错。 她不是老好人，什么都帮别人做。但应该是她自己的工作绝对认认真真完成，从来不需要别人帮忙收拾烂摊子。如果有谁手里的事情实在堆到一起，找到她头上，她也不会真的拒之门外。 对实习生和规培生来说，能碰到温棠这种带教老师属实是好运气。教东西毫无保留，肯让学生上手，甚至有些罕见病例患者不愿意让学生来，还会主动和患者沟通。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她从来都不会发火或者报告上级。 平时跟她手术或者一起干活，不管是外卖还是食堂，从不会要学生掏钱。 她之前博士的时候就有带过实习生，如今回来也有了正式的小组和规培生，不会所有人都喜欢她，但绝对不会有人讨厌跟她共事。 洛冉有些垂头丧气：“这种事情是不是很不好，会不会影响她工作？” “说不准，但是已经闹这么大医院肯定要调查一番给外界个说法。”同学摇摇头，“不知道事情结束会怎么样，也许没啥事，也许转行去行政或辅助科室，也许……” 两人说到这里都沉默下来，最坏的结果是，如果真被抓到什么问题，有可能要被吊销执照，彻底与这个行业告别。 “别的不说，温老师的文章绝对都是自己一点点做出来的，不存在抢别人文章这种事情，而且她的临床操作合乎规范。”洛冉拉住对方手臂，试图寻找认同，“不会到最差的这步，对吧！” “这要看领导，但郑院不是她导师吗？没什么大事，郑院肯定会保护好自己学生的。” 希望吧，洛冉此刻反而没有那么乐观，既然是说“学术妲己”，那总得有和妲己狼狈为奸的“纣王”，纵观华大附院，能成为造谣者口中的“纣王”的人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首当其冲便是温棠的研究生兼博士生导师。 同学又问：“这件事，温老师知道吗？” 洛冉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估计暂时不知道，她平常很少玩手机，等下还有一台手术。” “真是的，别让我知道是谁造的遥，太不要脸了！” 突然听到旁边有人插话道：“未必是谣言，不然为什么只盯着她一个人，肯定是她自身有些什么问题。” 洛冉*回头，见是同科室的一个规培生，当初他就是仗着男生的性别优势，以垫底的成绩进了心外一位副主任的组里。 平常他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没说几句话就喜欢和人抬杠，偏偏在主任副主任面前装得勤奋又好学，是以同学中不论男女都没人喜欢和他搭档。 “你有病啊？”洛冉本来脾气就不好，如今更是气得直接骂了出来。 那个男生继续阴阳怪气，“又不是说你，你急什么？” 洛冉本想继续骂，却看到手术室的门再度开启，温棠正从里面走出来。 背后说话遇到正主，饶是那个男生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哂笑了下，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 “怎么了？”温棠看着聚在一起的几人，开口问道，“都快凌晨了，还不回去休息？” “没，没什么，就是……”洛冉有些心虚地语无伦次，不知道该不该把网上的消息告诉她。 温棠眉毛微微上扬，“网上的热搜吗？” 洛冉下意识瞪大双眼：“温老师你看到了！” “本来没看到，有朋友特意打电话提醒我。”她看着两个学生脸上担忧的神情，微微一笑，“没关系的，谣言而已，清者自清。我对我的文章十分了解，即便现在要我去答辩也不会有问题的。” 说着，她上前一步，好像想要拍拍她们肩膀，抬起手却又有些别扭地放下，只好干巴巴地说：“没关系，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两人不好再说什么，跟温棠说了声“温老师加油”，便一起回了宿舍。 深夜的手术室人很少，除非急诊需要，不然没人会把手术排到深更半夜来做。 温棠去CCU看了眼刚刚进行手术的患者，值班的住院医生显然还没看手机，和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 习惯性叮嘱值班医生有事打她电话后，她才一个人离开住院大楼。 通过电梯下到地下负一层的停车场，她漫步目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地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有一辆车，是博士期间父母买的，普通国产车，价格亲民，安全系数也不低，足够她在华都市内穿梭。 坐在驾驶位上，温棠没有启动车辆，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后视镜下坠着母亲求来的平安符，整洁的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她有些迷茫，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以事件主人公的身份登上网络热搜，她曾以为只要她兢兢业业，认真工作，这种事就永远不会与她有牵扯。 谁知道竟然会有人相信这样荒诞的谣言？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世界的温棠也许在感情方面的处理有道德问题，但她对事业、对科学的追求是绝对一丝不苟的。 博士期间，她经常早上六点多便来到实验室，晚上接近十二点才走，经常干到太晚就在办公室里对付一夜。 可以说，这个世界温棠的每一篇SCI，每一个荣誉，她都受之无愧，她凭借自己的真材实料在心外科打下一片属于女生的天地。 在温棠之前，曾有考研笔试成绩第一、本科阶段履历也十分优秀的女生，在面试时与心仪的科室失之交臂，让人惋惜。 好在温棠读研那年，心外科的大主任思想比较开明，加之她拿命去干的气势汹汹的架势，成功成为近几年来当时郑主任名下的第一位女学生。 而温棠再穿越来这个世界以前，也从未做过违反法律、愧对良心的事情。 虽然两个世界的她，家庭背景各不相同，但她们从未违背入学时立下的誓言。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为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那天天气很好，应该说是他们特意挑了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明媚骄阳为白色衣服镀上一层金边，那也是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肩上所背负的重担。 温棠自认没有做过，自问心中无愧，便决定清者自清，相信事实胜于雄辩，等待谣言澄清的那一天。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打开手机，点开应用商城，下载了那个软件。 就看一眼，就一眼，不会有影响的，毕竟事情涉及她自身，想看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温棠试着给自己找理由。 她终究也是凡夫俗子，会关注外部环境和言论产生好奇。 这条热搜很容易找，容易到温棠这种没用过多久的，一点进去也看到了那条挂在热搜上的词条。 “据悉，该医生于博士第三年被送到国外某知名医院交流，即便如此，她手中还是有十多篇SCI，总影响因子超过70，包含一篇国际顶级期刊。而其导师恰巧是曾经的科主任，现在又往上升到院长，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十多篇SCI的背后，到底藏着多少人的血汗？” 下面热度第一的一位网友的评论：“这女的我知道，博士时候经常出入导师办公室，每次主任手术就争着抢着去，别的人手术看都不看一眼。而且她从国外回来就直接带组手术，还被院里推荐参加节目刷名声。” 还有人无端猜测：“对，我之前还看到她和院长拉拉扯扯，两人在办公室里待了小半天，期间一直没人出入。” “噫，太恶心了，学术圈都是被这种人弄脏的。” “我们大家一起举报她，把事情闹大就不怕不调查，就算调查组有人包庇，医院也不会再重用这种名声不好的人了！” …… 各种网友凭借想象力，把整件事情编造得有头有脸，如果温棠不是当事人，恐怕也会怀疑她真的有什么学术不端行为了。 在网络的潮水下，即使有认识的人想要为她辩解，短短的几条评论就被飞快顶了下去，很难被路人看到。 虽说大部分路人是站在第三方立场上吃瓜看戏，但总有那么一部分会把自身代入，借着网络匿名的保护伞，肆意发泄生活中的不满。 评论区的话语越来越严重，已经有不少人人肉出温棠的个人信息，并“问候”她的父母了。 温棠双拳紧握，死死咬住嘴唇，显然，她高估了自己面对恶语的抵抗能力。 看着评论区关于她个人的消息越来越具体，甚至已经有人找到她所居住的小区，温棠忍不住浑身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害怕明天上班被光明正大指指点点，也害怕有人找到她和父母的家里伤害他们。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温棠刚刚接通，里面便传来通过变声器男女莫辨的声音：“去死吧，婊子！就是有你们这种人存在，我的论文才被抢走，我才毕不了业，你们都去死吧！” 挂断电话并将号码拉入黑名单后，对方显然还不甘心，又换了一个手机号继续打电话辱骂。 微信这时却弹出一个窗口，是洛冉：“温老师，您别怕，我已经联系认识的人上网帮您澄清了。我看评论区有人扒到地址了，您暂且换个地方住吧，保护好自己。” 随后，小姑娘马上发来一条：“我们大家都相信您！您是一位很值得敬佩的前辈、也是一个工作尽职尽责的好医生。” 大家？ 温棠起初不理解大家的含义，直到她看到微信里各种熟的不熟的、同科室不同科室的人发来消息，消息内容不太相同，但内容归根结底只有一个意思—— 他们都相信温棠，都相信她绝不会做这种学术不端的事情。 这时电话再次响起，温棠看了眼，备注名为“诗南乔”。 她鼓起勇气，接通电话，试探地开口：“喂？” “棠棠——”对方不知道在哪里，周围还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你听我说，不要害怕，先来我家小住几天，也跟你父母说一下，暂时换个地方住。我已经联系媒体朋友帮你澄清了，我们明天去咨询专业的律师看这件事怎么处理，你别害怕。” “你相信我？”温棠没想到，非同事中第一个联系她的，竟会是诗南乔。 虽然她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但在原书剧情里，她们可是势同水火的仇敌，恨不能至对方于死地。 “你在说什么啊？”诗南乔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没等温棠开口，她继续问道：“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直接来我家。别去在意网上的评论，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不认识你的看到了网上的言论过两天也就忘了。” “我在医院地下一层的停车场，我等你。” 第25章 5.2 温棠坐在车里，静静看着那辆熟悉的车子驶入地下室。明亮的车灯照射顺着直线射入眼中，她下意识伸手挡了挡过分刺激的强光。 诗南乔随便找了个位置停车，车子刚停稳，便立刻从车上，焦急地四处寻找。 “滴——”温棠轻轻按了声喇叭，打开车灯。 见诗南乔的视线转移过来，她摇下车窗，尽量用平静如常的语气打招呼：“阿乔，在这里。” “呼——”诗南乔长呼一口气，快步跑过来，上下仔细打量温棠，见对方脸上没什么泪痕，神色也一如往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吧，你的车暂时放在医院，我这两天接送你吧。”对上温棠疑惑的眼神，她解释道，“以防有人查到你的车牌号之类的，通过车子找到住的地方。” 虽然诗南乔本人没有被网暴的经历，但是混迹娱乐圈这种地方，很多方法耳濡目染之下，也多多少少懂个几分。 这些对付最疯狂的私生饭可能没太大用处，对于温棠这种圈外人却足够了。 其实这种情况下，敢上门闹事的毕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是在网上浑水摸鱼找乐子。 他们不关心信息的真伪，也无所谓会对被造谣者、被网暴者造成什么影响，他们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发泄生活中的种种不快，事情平息后便会自动遗忘相关记忆。 对于被造谣者来说，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内心的坚强，不要被网上的污言秽语影响。 这也是诗南乔最担心的一点，温棠性子冷清，为人处世自有一把尺，少见圆滑。作为一名医者，这是很好的品质，这会让他们追求真理、坚守职业道德。 可是，过刚易折，一旦温棠撑不住谣言的重量，尺子断裂，反弹自身会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害。 所以，在看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她便向那位接受采访的黄怡医生道歉，并联系圈内熟识的朋友去查热搜背后的罪魁祸首。 “棠棠——”想到这里，诗南乔弯腰透过车窗直视温棠，试图通过这种方法来向她传递能量，“不要在意网上的话，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 温棠注视着那双深色瞳孔里毫无保留的信赖，随后像是被那份真挚烫到一样眼眸微垂，淡淡地说：“好。” 说完，她便熄火下车，走向诗南乔的车子。 在华都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高升的月亮和愈发昏沉的夜幕并不能阻止人们外出，工作到深夜的上班族、出来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们，穿梭在大街小巷中。 市中心的高大建筑群仍旧灯火通明，伴随着热闹的交流声，好似一座“不夜城”。 深夜气温渐降，没有白日的燥热，诗南乔索性关闭车内空调，打开车窗，任由微凉的夜风拂过两人面颊。 “我个人的看法是，如果你不想被骚扰的话，可以直接把相关软件卸载。更进一步，可以直接手机关机。”诗南乔提议道，“不过，最好先和家里人讲一下，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温棠轻轻摇头：“最近有新出现的墓葬群，我爸昨天刚去现场，估计没空看手机。我妈出国旅游了，一般也不会看国内的应用软件消息。” 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道：“不过，是不是说一下，让他们不要担心比较好？” 她在原先世界属实有些亲缘浅薄，虽说亲生父母健在，可他们一心放在年过半百、费尽心血生的儿子身上，自从她实习以后就连学费也不给她出了，过年也不会要她回家，更别提日常交流了。 “当然咯，不然叔叔阿姨看到消息该担心了。”诗南乔不假思索地回答。 温棠默默拿出手机，在三个人的家庭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让他们不要为她担心。 “至于关机——”她摁灭手机屏幕，“如果关机，紧急情况院里就联系不到我了，而且CCU有个病人情况不太好，随时可能再进手术室。” “唉，好吧，我们温医生，最认真负责了。”诗南乔没有再劝，却忍不住在心里抱怨—— 都这种时候了，心心念念还是她的工作和患者。 一边“骂”她工作狂，诗南乔又不禁感慨，可是当初吸引她的，就是温棠这副看着冷淡却有一颗赤诚之心的样子。 果然，不出温棠所料，直到在诗南乔家中坐定，群里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温父这时候估计还在野外风餐露宿，温母要么在夏威夷的酒店闭关创作，要么在沙滩上享受海风和海浪。 回到家里，诗南乔打开冰箱，再次拿出两罐冰镇啤酒放到茶几上，问道：“怎么样，今天要不要喝点，喝完就去睡觉，把烦心事彻底忘记？” 温棠没有半分犹豫，拒绝了啤酒，打开笔记本电脑，“不用了，我喝水就好。” “那你要不要喝水果茶？”诗南乔想起自己在冰箱里还看到了几个百香果，“我家里还有些之前出差时买的苹果蜜，和市面上常见的槐花蜜味道不一样。” 温棠对“苹果蜜”十分心动，又不想给诗南乔添麻烦，准备起身自己动手：“我来就好。” “没关系啦，你坐着等我吧，要不要冰的？” 温棠点点头，轻声道：“可以多加一点，蜂蜜也是，麻烦了。” “得嘞。”说着，诗南乔从冰箱里掏出水果和早上泡的冷萃茶，走向厨房。 温棠打开电脑里的文档，里面有写到一半的论文，反正睡不着，不如把继续之前的文章写完。 她很清楚，自己对于医院的价值并不仅限于手术方面。 华国对医生的要求是临床科研两手抓，温棠金光灿灿的履历和此次被人诟病的一连串SCI，便是她最大的底气。 不到十分钟，诗南乔便端着水果茶出来。 透明的玻璃杯里，橙黄色的液体晶莹剔透，冰块堆满半个杯子，上面有薄薄的一篇苹果。隔着一段距离，温棠便已经闻到酸酸甜甜、让人口舌生津的气味了。 一入口，果然是满满的苹果味，冰镇过的果茶清甜不厚重，她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 诗南乔见此情景，心中暗自开心，看来这杯水果茶很符合温棠的口味嘛。 见温棠无心休息，诗南乔干脆也把自己的电脑搬过来，放在温棠旁边，继续准备新一期节目。 客厅茶几旁的地板上铺了一层毛毯，两人并排坐在地毯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白一银两台电脑。 茶几不大，因此两人坐得很近，近到温棠能问到诗南乔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甜蜜花香。 眼看时间已是后半夜，她不忍诗南乔陪自己一起熬夜，开口劝道：“你先睡吧，太晚了。” “你不睡我也睡不着。”诗南乔顺着杆子往上爬，“要么一起休息，要么都别睡。” 温棠颇为无奈：“那走吧，一起休息。” 她通宵倒是没什么，从大学以来就习惯了。可是诗南乔这种需要上镜的主持人，如果因为熬夜出现黑眼圈什么的，岂不是她的过错。 突然想到对方为了她，凌晨时分刚刚回家，她心中愧疚更甚。 “棠棠——”诗南乔打断她的思绪。 温棠转过头，就见穿着真丝睡衣的诗南乔靠在门边，笑意盈盈地向她招手：“快来吧，给你找了新的牙刷和杯子。” 瞧见吊带睡衣之外大片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温棠下意识移开视线，闷声道：“我知道了，马上来。” 第26章 5.3 从客厅走到卫生间不到一分钟的路途，温棠愣是没敢抬头看诗南乔一眼。 她把这一切归咎于那强烈的自尊心，她不喜欢自己在别人面前露出弱势不堪的一面。 小小一个卫生间，在部分物品已经因为即将搬家被打包的情况下，剩下的摆设仍然能透露出房屋主人过往美好的生活趣味。 墙面被温馨的浅紫色线条与乳白色瓷砖包围，空气中能闻到清爽的橙子香味，天花板上的吊灯明亮，还能听到卧室里音箱悠长的钢琴声。 “要不要泡个澡放松一下？”诗南乔轻轻叩响旁边的磨砂玻璃窗。 温棠仍旧眼眸低垂，微微摇头，“太晚了，算了吧。” “好吧，给你放了件新的睡衣在床上，我去拿条被子，你衣服换好了叫我。” “嗯。”温棠的回应仍然闷闷的，像是隔着层厚厚的玻璃屏障。 诗南乔清楚，这种时候心里最关键的那步需要温棠自己看破，旁人说再多的话都没用，她得自己学着把那些不好的评论忘记。不然就算到时候找到罪魁祸首，打破流言，她还是会被影响到。 温棠来到卧室，便看到床上放着一条白色连衣裙，看款式是前几年比较流行的，还有蝴蝶结和泡泡袖。 只不过，她换好衣服后看了看下身裙摆的位置，对诗南乔来说刚刚过膝的裙长，对她而言，有点短。 诗南乔这时候听到声音推门进来，一眨眼愣在原地，随后捧腹大笑，“对不起，哎哟，对不起，棠棠，我忘记了，咱俩之间有身高差……” 之前出门在高跟鞋的加持下，她和穿着平底鞋的温棠之间的身高差距被明显缩小，她也就忘了两人其实净身高相差不小。 这就导致一个结果，这套白色连衣裙本来的风格是温柔淑女风，穿在温棠身上却有种辣妹不够辣，淑女也不沾边的不伦不类感。 温棠也没忍住被逗笑了，佯装生气道：“快睡觉。” “好，好，睡觉。”诗南乔把被子放到床上，1.5米的宽度本就是双人床的标准尺寸，如今两个人也不会太挤。 温棠忙碌了一整天，按理说已经很累，躺床上应该倒头就睡。 今夜，窗外昏黄的灯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照在身上时，她却失眠了。 静静数着呼吸频率，温棠试图通过这种重复动作来让自己波涛起伏的脑海恢复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灯光暗了一盏又一盏，渐渐整个室内只剩下微弱的路灯。 这时，旁边的人突然动了一下，手机屏幕明亮的光线刺得温棠下意识闭上双眼，却听到诗南乔小声念叨：“睡着了。” 鬼使神差，温棠继续阖上双眼，装作熟睡的模样。 她听到，诗南乔小心翼翼地下床，蹑手蹑脚拿着手机走出房间。 房屋整体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又有夜深人静Buff加成，客厅里的声音很容易便传到温棠耳朵里。 “对，她不是娱乐圈的，我看今天热搜的上升有古怪，想帮她问问。” “想看看是哪个工作室干的，能直接查到幕后主使最好，查不到证据链完善一些报警处理也方便。” 又过了许久，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诗南乔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是个好医生，我想帮帮她……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叶律师是吗？好的，我明天联系她，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诗南乔坐在沙发上，看向明灭闪烁的星空。 客厅没有开空调，几扇窗户打开，深夜倒也能有些夜风吹进来，吹得纱帘左右摇摆。 她刚刚联系的是一个高中同学，如今是个律师，她所在的工作室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她之前在朋友圈看到过。 前世同学聚会时，也是这位同学看到她身上被傅宣弄出来的伤痕，主动问要不要帮她报警，并承诺可以免费帮忙打官司。可惜，那时候母亲的天价进口药物还需要傅宣掏钱，她只能婉拒对方的好意。 耳畔仍然在回响对方刚刚似是不经意的话语—— “你们之前认识吗，不是节目才认识的？” “好朋友？你高中不是说真正的友谊要循序渐进，怎么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就成最好的朋友了？” 诗南乔开始忍不住思考，自己和温棠之间到底算是个什么关系？ 心烦意乱之下，她自觉回卧室也睡不着觉，干脆起身拿了罐冰啤酒，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边喝边刷手机。 点开短视频软件，大数据推荐的第一个视频就是网友剪辑的《一对一》cut，标题为“【温棠cut】英姿飒爽心外科女医生”。 剪辑者不知从哪里找到温棠博士期间配合实验室拍摄的一小段安全科普，加上华大附院里的一些视频，配上节奏明快的音乐，一下子获得不少点赞。 诗南乔看着屏幕上被刻意暂停的侧颜，心中百味杂陈，只觉得心中怦怦直跳，如小鹿乱撞。 下意识给视频点赞后，下个视频马上给她推来相关内容，只不过这次里面的主角换成她和温棠两个人。 “【温棠×诗南乔】清冷外科女医生VS乖巧主持人/橘势大好！” 什么？ 血液冲向脑海，瞬间增高的温度染红了她的耳垂。 她和温棠？这怎么可能！ 她手指哆哆嗦嗦点开评论区，看到拿着放大镜看节目的网友们纷纷从穿搭到表情来论证她们两个真的是一对。 作为网上冲浪小达人，她当然知道很多人喜欢磕各种现实中并不存在的cp，更有甚者“我磕的cp距离告白只差认识了”。 只是，她颤抖着暗灭手机屏幕，在亮光消失的前一瞬间，她看到了自己的眼神。 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在震惊之中，她竟然看到了一丝恍然大悟和得意。 大学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不仅包括异性，也包括同性。不过她以为是这个社会的各种言论让她不敢踏出第一步，现在看来，也许只是没有遇上那个人。 她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与温棠见面没多久，便将她视为这个城市最亲密的人。 原来，是她早就心动却不自知。 漆黑的屏幕像是一个张开巨口的深渊，里面的恶魔在肆无忌惮地嘲讽她：“承认吧，你对温棠心怀不轨！你与她一开始接触的目的就不纯正，等她知道了一定会厌弃你的……” 她猛灌一大口酒，金黄的酒液顺着脖颈流下，打湿衣裙。 看着眼前的天空，月亮已经落下，星星消失不见，现在是黎明前夕，最黑暗的时刻。 诗南乔在黑暗中描摹温棠的一举一动，手术室里一丝不苟的她，实验室严谨认真的她，看着冷冰冰其实是个老好人的她…… 越是想要忘记，想要装作无事发生，那个清冷的白色身影越是在她心底刻下深深的痕迹。 不知何时，对温棠复仇的执念、好奇的探究，都转变为月老手中的一根根红绳，紧紧缠绕在她的心脏上。而红绳的另一头，就在温棠的手指间，每一个动作，都会在不经意间牵动她的心弦。 在意识到自己心意的一瞬间，诗南乔的第一个想法是心动不如行动。随后，冷冰冰的现实如同一桶冰水从头泼下。 且不说温棠本人对有同性喜欢她这件事看法如何，她会不会觉得她恶心，会不会装作不介意却偷偷远离她？ 如果进一步会发生这种事情，那她宁愿就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以“朋友”的名义与温棠相处。 更何况，在解决母亲的心脏问题以前，她也实在无法专心追求一个人，尤其是前世同样的一张脸害死了她的母亲。 “温棠啊温棠，我该怎么办？”诗南乔呢喃道，随后像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备注为“妈妈”的电话刚一拨通，她马上挂断，并自嘲地笑了笑，“太早了，妈妈还没起床。” 现在重要且紧急的事情是温棠被网暴的问题，随后最重要的便是母亲的体检，这两件事可以同时进行。她已经预约了搬家公司明天把东西搬到新小区，那里离华大附院很近，这两天便让母亲订高铁票过来。 再等等，诗南乔告诉自己，她找了许多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掩饰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的逃避。 手机屏幕再度亮起，还不到四点，时间还足够她睡个回笼觉。 等诗南乔再度蹑手蹑脚回到房间时，温棠已不知何时彻底睡熟。 …… 早晨，温棠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关掉闹钟后，她扭头便见到睡得四仰八叉的诗南乔。 她一只手搭在腹部，一只手直接垂到床下，两条腿也不知怎么纠缠在一起，轻薄的被子彻底被她卷成一个麻花。 温棠无奈地摇摇头，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半，便准备去厨房看看给两人做个简单的早饭。 一夜过去，手机上没有什么新消息，被屏蔽的工作群里和往日发着类似的内容。这给了她极大的安慰，甚至让她以为昨晚网上那场声势浩大的讨伐只是错觉。 冰箱里面还有吃剩一半的吐司和几个鸡蛋，温棠又拿出两盒牛奶，一起拿进厨房。 吐司浸泡在蛋奶液里，在微波炉里转30秒帮助充分浸透，再用平底锅小火慢慢煎成表面金黄的样子。 考虑到诗南乔控制体形不一定喜欢吃煎蛋，她就把一个鸡蛋水煮，另一个加一点油煎成流心蛋。 就在温棠准备切几块苹果的时候，诗南乔睡眼惺忪走进厨房，看到已经放进盘子里的早餐，她颇感惊讶。 温棠转头，轻笑着问：“早上要喝什么，咖啡还是牛奶？” “冰美式吧，咖啡机在外面，我来做好了，你要喝吗？”诗南乔说着，不忘打个呵欠、伸下懒腰，“哦不对，我给你往里面加点奶？家里还有点白砂糖。” 听到加奶加糖，温棠立刻点头：“那就麻烦了。” 餐桌上，诗南乔一边剥开鸡蛋壳，一边喝着咖啡。看到温棠碗里的煎蛋，她心中为这份妥帖感到温暖。 看，这么好的温棠，不喜欢才是眼瞎？她颇有些洋洋自得地想着，觉得自己眼光特别好。 刚刚她和母亲打过电话，母亲虽然不理解她执意要带她来华都体检，却还是买了周末的高铁票过来，到时候提前预约一下，下周一就带母亲去医院检查。 “对了，棠棠。”诗南乔叉起一块苹果递到温棠嘴边，“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温棠顺着力道一口吃掉苹果，一边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我妈妈下周来华都，我想让她去你们医院做个体检，到时候结果麻烦你帮我看看？” “可以，交给我。”温棠立马应下来，心里却在懊恼自己最开始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 如果能在女主母亲早期检查并控制病情，那岂不是直接从源头阻止了剧情的发生？ 诗南乔笑眯眯地说：“那就交给棠棠了，等下吃完饭我们去立案，我找了一个律师朋友，我们可以先去咨询一下。” “下午可以吗？”温棠有些不好意思，“我上午还是得去医院看一下，不能无故翘班。” “可以呀，我上午和律师约一下。”诗南乔今天没有什么主持活动，加上之前还攒了一堆年假，请一天假很容易。 第27章 5.4 今天是大查房的日子，示教室里收拾准备的规培生比平日提早许多。有人在认真查看准备病历，自然也有不少人聚在一起聊天。 规培生A戳了戳旁边的人：“你昨晚看到了吗，网上的热搜？” “什么？”规培生B疑惑不解，“我昨晚手术干到两点，回去倒头就睡。” 规培生C凑过来：“你是说，科里那位W姓的？” “W姓？”规培生B明显还在状况外，摸着脑壳思索，“吴，卫，文……” “Oh！”她震惊地瞪大双眼，只敢说出名字缩写，“WT？我靠！” 周围几个人被她的声音吸引过来，不约而同点点头，眼里尽是对她这么晚吃到瓜的“遗憾”。 规培生B连忙拿出手机输入关键词条，“不是，真假呀，平常也没听说呀？”她一脸不敢置信。 规培生A耸耸肩：“谁知道呢，我本科也不是华大的，W又刚回来没多久，问你们咯。” 规培生C：“我倒是本校的，本科时候也听说过她，我记得她本科就拿国奖、发SCI，好像一直很优秀，我觉得不太像真的。” 规培生B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样子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本科跟的那个老师的课题组就在医院，那时候课题组的师兄师姐就在感慨她很卷。可是，她又不是主任院长，谁会闲得没事搞她呢？” 规培生D凑过来插话：“那可未必，万一有人嫉妒心特别强，或者是想通过搞她来搞医院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年轻一辈里面她势头最猛……” “那岂不是还要去查外院的人，那怎么查得到？” 规培生A无所谓地说：“管他呢，我将来一没准备留院，二来我老板也不是心外科的，我就是轮转而已，跟我没关系。” 他的态度代表了绝大多数吃瓜学生，学生们很多只是轮转到心外科，本身导师分散在各个科室，和温棠乃至心外科都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如今温棠出事，他们不会落井下石，至多有些热心的在网上帮忙澄清一下，但也仅限于此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即便是洛冉，昨晚回去后也选择先把今天查房的病历整理好。 “洛冉，你老板可是心外大主任，就没有什么消息？”规培生C凑到洛冉身旁，迫切想要吃到第一手瓜。 洛冉刚刚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正在电脑前最后一遍浏览各个患者的情况。 如今被人追问，她想起昨晚陈思文说的，网络上人们会下意*识偏向于弱势方和潜在受害者。如今温老师作为网友心中的“既得利益者”，本身便是强势一方，即便院方愿意下场为她证明，也很难洗清她在众网友心中“靠男人上位”的形象。 现在更重要的是让温老师的现实生活不被影响，有些医院碰到这些事会选择息事宁人，让当事人停职冷处理甚至开除，这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 没等洛冉回答，示教室门口的学生便看见走来的温棠，赶忙提醒：“别说了，人来了。” 旁边八卦的学生马上转移话题，开始讨论中午去哪吃。 “温老师。” “小温老师，早上好。”有人讪笑着向温棠打招呼。 温棠预料到了这一幕，一如往日点头示意，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从诗南乔家里来医院的路上堵车，她今天来得比往日晚些，换好白大褂后直接先去负责的几个病人的床位看了一眼。 照例做完基础检查，询问昨晚情况后，她如往常一样离开，没有忽略有几位家属欲言又止的神情。 众口铄金，再假的流言说多了也会有人相信，她早已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走出病房前，温棠停住脚步，转身淡淡道：“本院支持更换主治医生，各位需要可以直接与我联系，科里会安排其他医生负责。我也可以保证，不论如何，我希望患者早日康复的心情，与诸位是一样的。” “小温医生，我们都相信你。”几位家属纷纷表明他们的看法，“是啊，我们是相信小温医生的水平的。” 温棠心里觉得妥帖，网上谣言再离谱，她经手的患者和家属却是相信她的。 此后的几间病房，她对家属说了同样的话，但没人表示想要更换医生。 离开最后一间病房时，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人备注“母亲”。 温棠走去电梯间，接通了电话：“妈？” 电话那头，温母语气急促，不掩担忧：“棠棠，妈妈刚看到消息。你别怕，妈妈马上回国。我等下就联系圈里认识的导演什么的，让他们帮你证明，还有你傅阿姨……” “妈——”温棠温声打断了她的话，“没关系，而且这种事您娱乐圈的朋友可能不太合适帮我澄清，傅阿姨认识的也都是娱乐圈的人。您别担心，所有事情我问心无愧，我也相信院方会秉公处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傅阿姨也好，您的别的朋友也好，一旦他们下场，给这件事注入更多关注反而不好。我是医生，网上的名声好与坏对我影响不大。” “那我回去陪陪你吧，你爸在考古现场手机估计信号不好，你一个人，妈妈终究不放心。” “没事的，妈。”温棠本想同意，最后还是开口拒绝。在温父温母面前，她始终要紧绷自己尽量往原主身上靠。这种时候，她不想一边在父母面前装模作样，一边还要应付领导、患者乃至同事。 另一边温母见女儿坚持，不好违背女儿心意，只是心中仍有担忧，“要不这样，妈妈帮你问一下，哪些律师比较擅长处理这类事情？” “但是棠棠，妈妈不回国可以，你要记住，有困难跟爸爸妈妈讲，爸爸妈妈永远无条件支持你。”母亲声音温柔，一字一句尽是对孩子满满的爱意。 在意见产生冲突时，她尊重孩子，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迂回地保护孩子。 “我知道的，谢谢妈妈。”温棠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空荡荡的心底酸涩无比。 同样是母亲，有人可以不管不顾孩子十几年，最后还要强行让大学没毕业的孩子嫁给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只为其中巨大的利益。却也有人温柔地爱着孩子，像春日的清风和冬日的暖阳，温和而不歇斯底里。 温棠突然很羡慕原主，她有这样爱她的父母，哪怕最后男主说她术中故意致人死亡，她的父母也从未放弃过她。 而她呢？她的原生家庭里，只有极度重男轻女的父母，和趾高气扬的弟弟，从小便一个人长大。 想起家中温父出发特意前送来的小菜，和温母旅游时寄回来的各种特产，温棠双拳紧握。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小偷，即便承诺过会照顾好原主的父母，也总觉得是自己偷走了原主的人生。她逃避面对原主父母，所以书中原主回国后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而她却选择以工作为由搬了出来。 “小温医生，主任快来了。”有经过电梯口的护士见到孤身一人的温棠，好心开口提醒。 “我知道了。”温棠胡乱抹了一下眼圈的零星水渍，转身若无其事地说，“谢谢，我马上回去。” 主任大查房，主任身后跟着一排主治、住院和规培生，声势浩荡走向病房。 今天一共有二十多位患者，其中三位的主治医生正是温棠。 对于温棠手下的三位患者的治疗方案，心外科大主任高行没有提出太多质疑，只是随机提问了几个学生问题。 就在一行人准备前往下一个病房时，一位患者家属突然叫住他：“高主任……” 一众医生随着停下脚步，高行慢慢转身，耐心询问：“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那位家属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温棠所在的方向，不顾儿子的劝阻，问道：“关于我儿子的主治医生，能不能换一个啊？这位，温医生，网上风评好像，不是很好……” 温棠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认为对患者尽心尽力，耐心回答家属每一个问题，早上查房的时候也问过有没有人需要更换医生。却没想到早上一团和气的家属里，有人直接当着心外科半数同僚的面，因为网上的风言风语而当众质疑她的能力。 她理解家属的担忧，也无所谓是否要更换主治医生，只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饶是她再不在意外界看法，仍然觉得有些难堪。 是她平时表现得很苛刻吗，所以家属会担心私下她会故意找事？温棠忍不住反思自己，却又实在想不出家属这样做的理由。 洛冉年轻气盛，又一直很佩服温棠，一时有些气不过，上前一步，语气颇为不好地理论：“当初你们没有本地医保，是温医生跑上跑下帮你想办法。手术方案你们犹豫了多久，温医生一点点给你们解答。现在就因为网络上那些无厘头的流言，你们就……” “洛冉！”高行声音严厉，用眼神示意她回去，随后耐心地回答家属，“这个是可以的，那等下科里给你们重新安排一名医生。” 见洛冉还想再说些什么，温棠拉住她的衣袖，微微摇头。旁边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你挪一下，我挪一下，挡在她的面前。 平心而论，这种担忧也正常，患者和家属不是相关从业人员，网上闹得那么凶，有人因此心生质疑在所难免。 所谓“难堪”，是她自己的感受，也许同事和学生没有这种想法呢，温棠试着宽慰自己。 她心里觉得不舒服，却还是微笑着对家属点头表示理解。 在场的医生里大多听说或者看到过网上的流言，碍于同事关系，他们早上过来没来得及也没好意思八卦，如今都把视线投向大主任，想通过他看看院方的态度。 第28章 5.5 高行有些纠结，于公，他是心外科大主任，温棠是她手下的兵。于私，温棠和他导师同为郑怀仁院长，当年温棠实习时他还是对方的带教老师。更何况，温棠回国，还是他亲自去找导师要的人。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温棠难堪。但是如今患者家属提出更换主治医生，那他也不能拒绝。 高行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仍旧一片和蔼：“可以，那让刘高轩医生来负责，他是江大毕业的，也十分优秀，您看可以吗？” 江海大学是南方顶级大学之一，患者母亲听了自然连连点头。 等到查房结束，已将近中午十一点。 高行叫住准备离开的温棠：“小温，来一下我办公室。” “网上那事，你怎么看？”高行把办公室的门敞开，坐在椅子上，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吧。” “主任，我就是本院出来的，我有没有学术不端行为，您是清楚的。”温棠没有选择用哭闹来表达自己的委屈，因为以往的经历告诉她，这样是最无用的做法。 高行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相信你。但是现在网上舆情很大，你有想过解决办法吗？” “报警找律师，背后造谣的那个，我一定要揪出来。”温棠直视高行，语气坚定，“这件事涉及我的名誉，没有转圜的余地。” 高行摆了摆手：“我没有劝你息事宁人的意思，也并不代表院方的立场，我这次是以你的上级、你的师兄的立场来的。” “嗯。”温棠闷闷应了声，没有再说话。 “早上来之前，我和老师联系过。”高行起身走到她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如今已经接到举报，按规定肯定要成立专门的调查小组。此事我和老师需要避嫌，但调查小组的成员我们都会关注，保证调查结果真实可靠。” 没等温棠回答，他继续宽慰道：“我叫你来的目的，就是让你别太担心，你可是我挖回来的一员大将，肯定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的。” 温棠听到此处，抬头看向他，沉默片刻，方才说道：“我接受医务部和学术委员会的调查，也相信老师和师兄，但我仍会用我自己的渠道去查在网络上买水军造谣的人。到时候不管查出来是谁，我都会按照法律起诉。” 高行明白她话中的未尽之意，此次网上营销号列出的温棠发表的论文，文献的引用方式不太像是对学士界毫无了解的路人做的，是同行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管他呢，谁也不能阻止受害者寻找公道，对吧？ 想到这里，他颇为赞许地点点头，用玩笑的语气说：“遵纪守法是每个公民都应该遵守的义务。” 温棠微微勾唇，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我去跟刘高轩交接一下。” 等她回到大办公室，却没在一众写病历的人中找到刘高轩的身影，她随机逮住一个看起来比较空的实习生，“你们刘老师呢？” “啊，刘高轩老师吗？”程语琴正准备和人八卦，没想到突然有人过来，被吓得心率飙升。 她转头看见是温棠，拍了拍胸脯，“他刚刚说去吃饭了好像，对吧？” 另一边的同学附和道：“对，还问要不要给我们带点什么呢。” “好的，谢谢，你们忙吧。”温棠正准备离开，无意中瞥到电脑上的入院首次病程记录，“这个心衰患者不是安排给黄松吗，怎么是你们在写？” 程语琴不屑地撇撇嘴，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说了句客套话：“他说实验室有点事情，就让我们帮个忙。” “实验室有事？”刚进来的洛冉闻言，白眼都快要翻上天，“我刚从实验室回来，动物房、细胞房都去了，怎么没看见他人！偷懒就直说，把事情推给师弟师妹算什么……” 闻言，程语琴找到知己，冲洛冉一顿挤眉弄眼。 “我也吃饭了，要不要帮你们带什么？”温棠没掺和她们的眉眼官司。 “没事，我们等下自己去好了，不麻烦老师了。” 见状，温棠自己去了电梯间，准备坐电梯去负一层。在电梯间，她却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刘高轩不知和谁在打电话，听到脚步声，立马停止交流。尤其是当他转头看见温棠的时候，好像看见什么恶鬼一样浑身一哆嗦。 温棠微微点头向他示意，“刘医生，等下有空吗，31床那位患者有些情况我跟你交接一下。” “是温医生啊，可以的。”刘高轩伸手摸了摸鼻尖，“等下吃饭的时候就可以，温医生也去吃饭吗？” “对，那正合适。”温棠有些疑惑，觉得刘高轩的表现有些不对劲，但她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好归结于他可能是在做些什么违规操作，所以害怕被同事发现。不过她没听到，又没有证据，也只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刘高轩看见温棠神色如常，自以为成功瞒天过海，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个患者，有什么特殊的吗？”等电梯的间隙，他开口问道。 他和温棠算同批进的医院，本身一个是华大毕业，一个来自江大，两人的履历又非常类似，自然平时也有不少人把他们放在一起对比。 刘高轩同样是这样理解的，他们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前面的还好说，最后心外科的科主任可是只有一个名额。他自觉不比温棠差多少，男生的性别优势也可以弥补本身地域问题带来的不足。 可以说，他对温棠虎视眈眈，就等着某天能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如今温棠的患者到他的手上，他自然要好好变现一番，向大家证明，温棠能做到的他也能，甚至还能做得更好。 温棠不是挟私报复的人，作为医生，她更不会拿患者的身体状况开玩笑，于是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他本身病情不算复杂，但他家里有点特殊，他和母亲一起长大，没有本地医保，家庭条件也一般，手术时的费用可能要耐心解释一下。” 这些情况不是什么机密，但凡刘高轩上点心，问一次病史就能问出来。她先一步讲明白，不过是为了给对方提个醒。 曾经的她也以为医生只需要做好手术就行，后来是当年一位带教老师点醒了她。 “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去安慰。”[1] 医生和科学家类似却又不同，在真理之外，他们还需要和患者及其家属打交道。在临床医学里，与患者和家属之间的沟通，一直是很重要的环节。 刘高轩面上仍是那般温和神色，感激道：“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见自己提醒的义务尽到，温棠不愿与不太熟的人同行，见电梯到达一楼，便顺势提出告辞，“我去四号楼买杯咖啡。” “行，那回见。” 远去的温棠并没有注意到，电梯门关闭前，刘高轩神色中的莫测复杂。 …… 华大附院对本院医生在网上的流言以及邮箱里的匿名举报同样十分重视，下午刚上班，便有专门负责的领导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 一个普通的小医生也就罢了，一则温棠手握国自然基金，又有多篇SCI傍身，二来院里送她去国外培养的目的，便是为了等她回国后可以让医院的心外科更上一层楼。 院方不舍得这么一个好苗子就此夭折，却也担心认真查下去查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时之间，几人百般为难。 最后是温棠的导师郑怀仁拍板：“查！该怎么查怎么查，不管是科研还是临床，有举报的就去查，咱们拿事实说话。” “老郑，你确定？”有人眉头紧锁，“这万一……” 郑怀仁老神在在：“她是我学生，我相信她。” “行，那学术委员会和医务部一起，把每封举报信都查个明白。” 等高行收到消息时，坐在院长办公室里直接问道：“老师，您还不相信温棠？” “高行——”郑怀仁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杯中茶水，“这不是相信就有用的问题，她想继续往上走，我们想让她在心外科继续开展专门的研究小组，这些问题必须要解决。” “反正您的好学生可是说了，她要是查出来造谣的人，可是要报警把人送进去的。” “必须送进去！”郑怀仁吹胡子瞪眼，“不然以为我的学生是好欺负的？” “行吧，那我回去跟她说声。要不要给她放几天假，她分管的患者里，下午又有几位家属找了过来。” 郑怀仁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院里的意思也是让她休息几天，今天保卫处还抓到拿到进来的，派出所一问，就是冲着温棠来的。” “简直不可理喻！”高行气得直拍桌子，“网上传也就罢了，现实中怎么还……” “行啦，火气别那么大。” “得，那我去跟她说一声。”高行转身就准备离开。 “高行，你觉得——”郑怀仁叫住了他，沉下声音，“可能是谁干的？” 高行耸耸肩：“其他有竞争关系的医院，或者和温棠有竞争关系的个人，现在造谣的成本太低了。” 第29章 6.1 温棠非常平静地接受了院里回家休息的决定，甚至在高行偷偷观察时，还冲他微微笑了一下，好似毫不在意。 “温棠，院里不是不相信你。”高行找补道，“的确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我知道的，没关系。”她不擅长说太多的漂亮话，颇为生硬地感谢，“我知道老师和师兄都费心了，谢谢你们。” 高行见温棠是真的不在意，遂放下心来，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行，那你回家好好休息，等调查结果出来，你负责的病人我安排别人接手。” “那我走了，师兄再见。”温棠没有客气，起身微微点头。 “去吧。” 出了主任办公室，她就看到两颗凑在一起的毛茸茸的脑袋，正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咳，两位。”她轻轻敲了敲走廊墙边的扶手，“有事？” “啊，嘶——” “靠，能不能轻点？” 两颗脑袋慌乱之下撞到一起，脑袋的主人一同呼痛。 “洛冉，何广白，你们俩干吗呢？”温棠这才看清两张人脸，没好气地问。 何广白从口袋里拿出发票，“呃，这不是，找老板报销，然后碰到小洛师妹在这鬼鬼祟祟，我就好奇来看看。” “啊？”洛冉一脸难以置信，“何广白，何师兄，你听听这话，你……”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疯狂使眼色的男生，考虑到自己将来说不准有实验得求到对方的份上，她只好偷偷翻了个白眼，顺着何广白的话说下去，“对，是我，这不是担心嘛。小温老师，主任怎么说？” “回家休息几天，院里要派调查组。”温棠不欲多言，只是简单把结果说出。 “这样子哦，那……”洛冉小心打量温棠的神色，似乎想问些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还有什么事吗？” 洛冉迟疑道：“就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您直接和我说就好。网络上的事情，我们也不太懂，这次没办法帮到您……” 何广白跟着点头称是：“对啊，师姐，实验方面有需要证明的都可以找我们，我们几个博士当初可是跟你一起做实验的。” 不只是他，高行名下的其他几个快要毕业的博士生大多数硕士也在华大读的，甚至有几位刚开始什么都不懂，是温棠手把手带他们做实验。 他这次来代表的不是他自己，也是心外科很多跟温棠共事过的硕士和博士。 “没事的，你们安心干活。”温棠心中有些感慨，没想到书中把原主描写得那般不堪，但她的同门、同事却对她这般肯定。 这越发让她怀疑，原书中诗南乔母亲的死亡真相，并不是如男主所说。 只是，男主如今在娱乐圈如日中天，她应该怎么去查清楚呢？ 男主和男主母亲对她虎视眈眈，温母又对他们深信不疑，即便没有诗南乔，万一再出现一个赵南乔、钱南乔怎么办？ 从之前男主送来的鲜花，到节目录制时傅母主动提出帮忙，一切的证据都表明，因为一些原因，他们并没有放弃她。 为了永绝后患，她必须得想个办法查明两人的真实目的，被动防御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一边思考着，温棠一边走到地下车库。看到车子待在原地完好无损，她松了口气，苦中作乐地想起码没人胆大妄为到潜入医院动手。 “嘟——” 车子还未离开地下室，拨给诗南乔的电话已经被接通。 “喂，棠棠，怎么啦？”诗南乔明快的声音如一缕阳光照亮昏昏沉沉的地下停车场。 “我这两天休假，你等下方便吗，我们去见一下你的那位律师朋友。”温棠问道。 “可以呀，我在电视台，我来医院找你？” “没关系，我开车了，把地址发我吧。” “好的，等下我发你，不过我过去可能要比你晚一点，你稍微等一下我哦。”最后的尾音轻轻上挑，可爱又俏皮，温棠听了会心一笑。 刚刚驾车离开医院，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又“嗡嗡”响了两声。她把车子停在路边，拿起手机查看消息，是温母发来的。 “棠棠，我问了你傅阿姨，她推荐了一位圈里很多人找的律师，你可以去联系一下，过去直接说是傅陈玲玲的朋友就好，你今天下午有空就可以过去哦。” 随后又来了一条消息和一个定位，“另外，有事情可以找你傅阿姨帮忙的，妈妈和她是几十年的闺蜜。不要担心欠人情什么的，到时候等妈妈回来负责搞定。” 傅宣的母亲？ 如果是刚回国的时候也许她会去找对方，但是就回国后吃的那顿饭来看，她实在不敢赞同妈妈的观点。 且不论这位傅阿姨是否会挟私安排她和傅宣，即便是没有，就对方言论里透露出对独立女性的不满，也很难让她相信对方会全心全意帮助自己。 相比之下，她当然会毫不犹豫选择诗南乔。 没有再犹豫，温棠启动车辆导航，驶向诗南乔发来的事务所。 …… 明亮的会客室内，叶锦端来三杯茶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锦。曾筝和我说过了，请问哪位是温棠女士？” 温棠向她伸出右手，“叶律师您好，我是温棠。” 旁边诗南乔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叶律师，我是诗南乔，就是阿筝的老同学。” “我在网上看到了相关内容，也找到了几个一开始造谣的用户，我们下面针对这几位用户放出来的谣言一一讨论一下，可以吗？”叶锦面带微笑，嗓音温柔，看温棠的视线里满是鼓励与信任。 温棠点点头，看向叶锦拿出来的文件袋，“第一个说我是跟导师发生关系才进的课题组，包括后面说的我的成果是拿的同组同学的，这些之前课题组的同学都可以帮我作证，而且院里也会派人调查，到时候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叶锦有些诧异，追问道：“那我想请问一下，如果贵医院愿意出面，为什么还需要律师呢？官方下场，温小姐的声誉可以得到澄清。” “我想找出幕后黑手。”温棠看向叶锦，神色坚定，“我有办法把流言压下去，甚至院内调查这一步在一开始也可以被避免。但造谣者怎么可以高居幕后，把事情闹大了，才方便他们判刑嘛？”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淡漠表情。 “我记得《刑法》有规定，情节严重的，可以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而同一**实际被点击、浏览次数达到五千次以上，或者被转发次数达到五百次以上的，正属于情节严重的一种。”[1] 如果只是想压下流言，温母在娱乐圈认识的那些朋友，足够为她介绍靠谱的营销号把热搜压下去。而如果事情没有闹那么大，没有那么多人去邮箱举报她，那医院也不会闲得没事干主动调查她。 在一开始看到网上谣言的时候，她便意识到这是一场针对她的棋局。既然她下场了，那另一边也别想全身而退。 “我明白了，温小姐。”叶锦主动起身送出自己的右手，“很多人找我只是为了澄清谣言，您是为数不多坚持追查造谣者的，我很荣幸成为您的律师，我们合作愉快。” 温棠紧紧握住她的右手：“合作愉快，叶律师。” 搞明白温棠的诉求后，叶锦马上更换自己的策略，“但是我要提醒您，这几个营销号处理起来很容易，想要真正找到传谣言却相对困难，需要公安机关介入调查，过程应该也比较漫长。” “没关系，时间和钱都不是问题，我等得起。” 诗南乔有些惊讶，她一开始是从未经历过类似事情，所以不知道如何处理，才任由谣言在网上传播。如今一看，原来温棠早有打算，只有她一个“傻白甜”。 她为对方缜密的心思感到可怕，那是一种本能里对强者的畏惧，像小兔子看到了强大的肉食性动物，尽管知道对方不一定会伤害她，但仍会感到恐惧。 叶锦微微一笑：“那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有任何进展我都会通知您的。” “那就拜托您了，叶律师。”两人眼神交汇间，达成共识。 “对了，叶律师，方便向您打听一个人吗？”临走前，温棠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把手机上的一个人名递过去，“您清楚这位律师在业内的水平吗？一个朋友推荐的，我觉得不太靠谱。” 看到名字，叶锦微微皱眉，“只论把事情压下去来说，这个人很专业，但是您可以去看一下那几位拜托他处理的明星，最后名声都属于毁誉参半吧。” “我明白了，谢谢您。当然，我和您打听这件事麻烦您不要外传。” 叶锦点点头：“我知道的，您放心。” 直到走到楼下停车场，诗南乔还没从震惊中完全恢复。她以为拿的是“英雄救美”的剧本，结果美人自己拿的是“大女主”剧本，完全不需要她出手。 不管是一开始面对网暴时的心理调节，还是现在调查追责，没有她，温棠一个人也可以处理得很好。 想到这里，诗南乔有些失落，垂着头撞上前面矫健的背影。 第30章 6.2 诗南乔撞上来的时候，温棠正在看手机。 “嘶——”她惊呼一声，却马上关掉手机屏幕，后转头看向诗南乔，“没事吧？” 诗南乔鼻尖被撞得通红，眼角也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好像小兽呜咽，“我没事，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没撞疼你吧？” 温棠下意识伸手抚摸诗南乔泛红的额头，关切地问：“我还好，倒是你额头都红了。” 诗南乔看见眼前人不加掩饰的关心，突然想搞个恶作剧，她故意装出一副很疼的样子，语气虚弱地撒娇：“我好疼啊，棠棠帮我吹一下好不好？” “啊？”温棠愣了一下，小声道，“也，也可以。” 她微微低头，双手轻轻搭在诗南乔的肩膀上，“你，你别动啊，我给你吹吹。” 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诗南乔扑哧一声笑了。“棠棠，我骗你的啦。”她莞尔而笑，带着恶作剧成功的促狭，让温棠无端想起她大学实验课见过的白兔。 那时有一节课有一只非常活跃的兔子小姐，又偏巧碰到一位胆子很小的同学，结果大半时间整个班的同学都在抓那只上蹿下跳的兔子小姐。最后抓到了，大家有些不忍心，于是由一位在外租房的同学带回去养着，她还时不时把兔子的视频上传的空间里。 那只兔子一开始很谨慎，畏缩在窝里，一动不动。后来它胆子逐渐大起来，整个屋子里没有它去不了的地方。 这么一看，诗南乔真的和那只兔子很像。 “诶，温老师，诗小姐？”有个女孩温柔地向她们打招呼。 温棠抬头一看，是洛冉那个一面之缘的同学陈思文。 这时，注意到有人过来的诗南乔突然发现温棠的双臂仍然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人之间距离很近，近得她都能看到对方鼻尖的细微汗水。 同样，这个姿势在外人眼里很容易被误解为她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很显然，陈思文便误会了，联想到最近网上很火的cp，又想到洛冉说过，这位小温老师天生冷淡不爱和人亲密接触，连大学舍友都要保持距离。 如今一看，哪里是小温老师不愿与人接触啊，明明是没碰到那个对的人。陈思文本身喜欢的人就是女生，更容易看出来两人之间若有若无、旁人难以插足的气场。 “对不起，打扰了。”陈思文一脸歉意。 趁温棠没反应过来，诗南乔故意又往她怀里躲了躲，双手环抱，转头向着陈思文微微笑着。 陈思文理解了她笑容里的深意，没等温棠开口，便转身快走向事务所，还不忘语气急促地解释：“我约的时间要到了，不好意思，先告辞了。” 诗南乔身上甜美的花果香如小鹿般在温棠嗅觉细胞的领地四处奔跑，温香软玉在怀，饶是冷静自持如温棠，也红了耳垂和后脖颈。 她觉得有些奇怪，诗南乔总能轻而易举调动她的兴致，打破她引以为豪的习惯。温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见到那个喜欢穿连衣裙的女孩，她连心跳的节奏都变得欢快起来。 正思考着，她垂眸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阳光下亚洲人的棕色瞳孔映射出点点星光。 “棠棠，棠棠？”诗南乔娇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温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抱着诗南乔，她松开双手有些不知所措，“抱歉，刚刚有点走神了……” “没关系呐，我是想问，要不这两天搬到我那里来住，反正我的床也睡得下两个人？” “好，那就打扰了。”话已出口，温棠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对上诗南乔的眼睛，那里面有些她读不懂的情绪。 诗南乔拉起她的手，“走吧，我在前面带路？” “我想先回家拿下换洗的衣服，还有充电器什么的。” “没问题，那先去你那里吧。”诗南乔说着，便准备打开车门。见温棠还在原地不动，她偏着脑袋好奇地望向她。 温棠仍旧没敢抬头直视那*双眸子，“我，我自己一个人可以，你有自己的工作，没必要把所有时间都花费在我身上。” “不要，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诗南乔嘟起嘴，“你一个人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可……”温棠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和诗南乔对视以后，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缴械投降，“真的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吗？” “哎呀，放心吧，棠棠。快走啦，快走啦，这里超过三个小时停车费很贵的。” 于是，两辆普通的白色代步车一前一后离开停车场。 …… 温棠所在的小区里大多住户都是年轻人，下午的时候小区绝大部分住户都在外工作，是以偌大的小区路上竟没有几个人行走。 西下斜阳把保安亭照得暖洋洋的，保安小孙觉得反正这个时段访客很少，业主可以凭人脸识别或者车牌号入内，便把两张椅子并排放着，安心地躺在上面沉沉睡去。 “我还以为这种中高档小区的保安会很负责呢，没想到和我那边一样。”停车的间隙，诗南乔摇下车窗笑着说。 温棠看了眼保安亭的方向，解释道：“这边住一半是医院职工和学生，另一半是附近写字楼上班的白领，白天反而比晚上还清净些。不过这边绿化不错，物业费也不高，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真的吗？”诗南乔眼睛里是亮晶晶的期盼，“我刚刚就想说，这里环境真的很好诶，竟然还有喷泉。你看，那边花丛好多蝴蝶！” 温棠看出诗南乔对小区很感兴趣，便提议说：“我自己上楼拿吧，你在小区里逛逛。” 诗南乔有些心动这个提议，却又觉得自己应该陪温棠上去，一时之间举棋不定。 “没关系的，这里我很熟，而且门口人脸和车牌号卡着，外来人很难进来。” “那好吧，我就在附近走走。而且，咱俩全程保持通话。”得到温棠的应许后，诗南乔飞快跑向喷泉旁边的小花园里。 温棠好似看到一只漂亮的凤尾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她会心一笑，用钥匙打开楼底下的大门。 电梯停在九层，她觉得有些疑惑，这栋楼的布局是一梯两户，九层只有她和对门的赵奶奶。可她明明记得，赵奶奶出国的机票就是昨天。 但她没有纠结太久，说不准是她记错日子，赵奶奶的机票就是今天，她去了机场又发现有东西没拿，所以紧急回来拿。 电梯缓缓从九楼下来，等电梯的间隙，温棠拿出手机带好耳机，拨通了诗南乔的电话。 “喂？棠棠，我和你说，这里有个小亭子，坐在里面听水声，周围鸟语花香，好舒服啊。”刚一接通电话，诗南乔便兴奋地向她描述周围的景色。 “嗯，那里晚上会有很多小孩子去玩。”说着，温棠看见电梯门打开，“阿乔，电梯下来了，等下可能信号不太好。” “电梯下来？好的，你不用管我。” 小花园里，诗南乔正坐在水池边，白皙的手指轻轻搅动水面，不怕生的锦鲤以为有人投喂，纷纷上浮准备吃饭。 电梯里的信号的确不太好，外放的手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沙沙声。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 电梯下来？ 可是，如果说小区绝大多数人都是上班族，那按理说中午以后，电梯会停在一层，为什么电梯会下来？ “棠棠，电梯是从几层下来的？”她连忙问道。 “九——层——”尽管声音不甚清晰，诗南乔仍然听清楚了那个数字。她下意识攥紧双拳，她记得，温棠就住在九层。而且，九层的另一户人家绝对不在！ 因为，她就是那个租下九层另一间房子的人。她很确定，房东说过，她要坐昨天的航班去国外找儿子。 本来她知道温棠也住在九层的时候，想着先瞒住对方，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谁曾想，温棠会不会觉得惊喜她不知道，反正现在她快要被吓死了！ 会是物业吗？诗南乔一边跑向温棠所住的单元楼，一边猜测。 概率不大，她之前为了装修房子和这边的物业打过交道，这边物业遇事喜欢联系业主，很少亲自去对应楼层查看。 诗南乔不敢赌所谓的概率，也顾不得思考其他事情，一边对着手机用力喊道：“棠棠，别去九层，有人在堵你！” 一边拨通了报警电话，“喂，我要报警，在XX小区X号楼X单元的901，有人在跟踪我朋友，对方手里很有可能持有凶器！” 对面的警察小姐姐飞快把信息传达出去，同时叮嘱诗南乔和她的朋友保护好自己。 诗南乔来到电梯前，亲眼看见电梯停在九层，按下上楼按钮后。她感觉双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立，只好扶着一旁的墙壁。 刚刚为了拨通报警电话，她和温棠之间的语音通话被暂时屏蔽，她不知道温棠那边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但是，九楼。按照她这个体力废的体力来说，等到爬上去黄花菜都凉了，她只能在心底祈祷电梯快点下来。 “拜托了，就当是我自己吓自己，我宁肯报假警被警察叔叔批评教育啊！”诗南乔念念有词道。 终于，“叮——”电梯到达一层，诗南乔冲进去按下代表九楼的数字。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40 第31章 6.3 “棠……去……有人……” 温棠用力把耳机往耳朵里按了按，却还是没听清诗南乔到底说了什么。 去哪里？什么人？ 她实在想不通诗南乔到底要表达什么，眼看电梯已经到达九楼，干脆把手机放回口袋，拿出家门钥匙。 电梯门打开，入眼便是空旷的走廊，之前暂放的建材杂物已经清理一空，但走廊的地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连对面屋门紧闭的门把手上也全是灰尘。 温棠有些洁癖，见此情景难免不悦皱眉，心里对对面新邻居的好感往下降了一格。 电梯门打开扬起的灰尘顺着气流进入气管，呼吸道被刺激后产生的神经冲动向上传递，她下意识捂住口鼻“咳咳”咳嗽两声。 她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低头准备看看包里有没有口罩之类的东西挡一下。 灰尘里皮鞋脚印被清晰地呈现在温棠眼前，而那脚印并没有通向邻居家门口，而是指向了安全通道。也许是人类本能的危机意识，那一瞬间，密密麻麻的寒意在后背顺着脊髓如蛇般向上蠕动。 来九楼的不是赵奶奶？ 电光石火之间，在温棠还未理清大脑收集到的杂乱线索以前，潜意识已经带着她往旁边一躲。 和她擦肩而过的，是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 温棠后退几步，站在赵奶奶房门前，而持刀者就在她对面，她仿佛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汹涌恶意，那恶意让她寒毛直立。 持刀者是个身穿黑衣服、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的清瘦男子，皮肤呈现一种不那么健康的白色，他和温棠差不多高，从小臂的肌肉来看应该不是经常健身的人。 不知道是他情绪波动太大，还是刚刚那一下耗费了太多力气，此刻，他正“呼哧呼哧”喘着气。 温棠偷偷斜看向电梯显示屏，电梯正在向下行驶，等它上来还需要几分钟。而且进入电梯后门并不会马上关上，很可能给对方可乘之机，通过电梯逃生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不是明智之选。 刚刚的侧身一闪让一只耳机掉落，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敢直接联系诗南乔让她报警。希望她能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但不能完全寄希望于诗南乔。 还有哪里可以供她离开？ 极端恐惧的情况下，温棠反而开始冷静分析现场。也许要感谢喜欢状况百出的手术室，起码锻炼了她临危不惧、冷静思考的能力，温棠苦中作乐地想。 她偷偷看了一眼持刀男子的身后，“安全通道”四个绿色的大字在昏暗的走廊中愈发显眼，心下便有了决断。 她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举起双手低下头，蜷缩着肩膀，颤颤巍巍地说：“我把钱都给你，我身上没有武器，我给你拿钱。” 说着，见持刀男子没有出声，她慢慢摘下手上的手表扔在地上，手机息屏后也被她重重扔在地上。 “我，我拿一下口袋里的钱包，里面除了银行卡还有六百块钱，你都拿走。”她做苦苦哀求状，“求求你，别伤害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持刀男子明显被她这副胆小怯懦的样子取悦到，脚尖点了点眼前的地面，“把东西扔过来，包括还在你口袋里的，然后跪下，双手放在后背。” 温棠听话地弯下腰，把地上的东西往前用力一推，随后弯起双腿，好像是想要跪下的样子。 持刀男子见温棠如此听话，便有些掉以轻心，一边看着温棠，一边上前几步踩住手机。 “啪嗒——”手机屏幕出现数道裂痕。 就在这时，温棠心中一喜，抬脚踢向男子下半身的某个致命处，随后马上冲向安全通道。 “我靠！啊——”持刀男子惨叫一声，双手紧紧捂住被踢到的部位，手中的刀也顺势掉落在地。 “草，你个臭婊子，给我等着！”他哆嗦着手拿起刀，踉踉跄跄冲了下去。 这时，电梯门开了，和电梯开门声一起出现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声，“棠棠！” 温棠冲刺的脚步为之一顿，持刀男子也回了头。 “阿乔快走，不用管我！”温棠大声喊道。 “哟，又一个漂亮姑娘——”持刀男子挥了挥手上的刀，回头走向诗南乔，“这么担心这个贱人，你是她的朋友？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棠心中暗骂一声，她敢从安全通道走，靠的是长期跑步带来的体力，和前世学的一点格斗技巧。 但毕竟男女整体在力量方面有天生的差距，即便对方看着瘦弱，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而且，前世学的那些格斗技巧她从没有用这个身体使用过。 没办法了，只能试试看了。 持刀男子看到温棠攻过来时心底嗤笑一声，刚刚是他疏忽大意才中了招，如今他一个男生怎么会打不过一个女的。 可能是温棠本身经过锻炼后肌肉的爆发力很强，也可能是肾上腺素的刺激作用，总之，当她一脚踹向对方胸部时，狭长黑暗的空间里，骨骼断裂的“咔哒声”尤为明显。 诗南乔也反应过来，趁着男子倒地的时候，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短刀。 她举着刀向地上的男子，“我，我告诉你哦，我已经报警了。” “顺便再打个120吧，他肋骨应该断了几根，我的手机被他踩坏了。”温棠把诗南乔护在身后，神色冷冷看着地上的男子，“我才反应过来，你是冲着我来的吧？说，是谁让你来的。” 黑衣男子嘴里骂骂咧咧，想要起身却又因为胸部剧痛而动弹不得，“你个贱人，都是你，都是你们，抢走了我们的研究成果，都怪你们，一群贱人！你们不得好死……” “你瞎说，网上都是谣传，温棠才不是那样的人。”诗南乔躲在温棠背后，踮起脚从肩膀处探出一个脑袋，对男子怒目而视。 地上那人嘴里的脏话就没停过，但是翻来覆去也不过那么几个词。 温棠脱下外面的防晒衣，简单捆住对方双手。不过就这个架势，他也很难逃走。 这时，警察终于赶了过来。电梯里和安全通道内都有监控，温棠自己也在门口装了一个自用，有证据在手，持刀男子故意伤人的意图显而易见。 警方和颜悦色地安慰两个小姑娘，生怕给她们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没过多久，救护车同样赶到现场。很巧的是，救护车里的医生正好是轮转到急诊的一个规培生，而更巧的是他前段时间轮转的科室就是心外科。 “小温老师？”他向温棠打了个招呼，关切地问，“人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地上那个肋骨可能断了，不知道哪来的疯子看了网上的谣言，直接来家里蹲守……” 在警方的帮助下，他们顺利把人抬上担架，送进救护车。 “得，那我们先走了，小温老师再见。” 温棠点点头：“辛苦了。” 随后，两人随着警方回去做笔录。 做完笔录出来，有位女警笑眯眯地把两人送到门口，仔细叮嘱，“如果这样子证明你的住址已经被别人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最好还是换个地方住。” 温棠谢过女警的关心，“我知道的，今天回去拿一下换洗衣服。” “那行，你们怎么回去，要不要送你们？” “没关系的，我们打车好了，不麻烦您了。”诗南乔婉言谢绝。 女警没有再客套，“那温医生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您有事直接叫我就好。” 温棠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我们，认识？” “您可能都忘了……”女警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两年前，我奶奶来华都看我的时候在高铁上晕倒，多亏您第一时间过去抢救。后面奶奶恢复后，我们家里人准备去医院给您送个锦旗，结果医院和我们说您出国学习了。” “这样子啊，老人家现在身体还好吧？”温棠对此事有点印象，隐约想起那是个头发花白、但穿的衣服很干净的老人家。 “好得很，每天晚上和她那些老姐妹一起去跳广场舞。”女警笑道，“那我们加个好友？” 诗南乔看她笑盈盈的样子突然心里别扭得慌，可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正常社交，谁也不能说什么不对，她只好撇撇嘴不满地看着她们交换联系方式。 温棠没有注意到诗南乔小小的不愉快，和对方礼貌告别后，便拉起诗南乔的手往外走，正合适她网上预约的出租车也快到了。 “晚上我下厨，欢迎点菜。” 诗南乔听见这话，瞬间心情又好了起来，不管是温棠的同事还是朋友，她肯定都是唯一吃到温棠做的菜的人。 “我在网上看到有人做菠萝排骨，还有番茄牛肉。” “可以，素菜吃什么？” “炒芹菜吧，你觉得煮个玉米怎么样，还是吃杂粮饭，或者去买欧包？对了，你会不会做面包啊……”诗南乔拉着温棠的手，絮絮叨叨说着。 温棠心中没有丝毫被念叨而产生的厌烦情绪，只觉得今日心中沉闷许久的郁气已经全然消失：“可以试试。” 拿到车以后，她们先去手机店给温棠买了个新手机，然后把旧手机的数据全部导入里面。 温棠不小心点进微博，这次，她看着首页的那一大段话，却会心一笑。 第32章 6.4 “温棠近期谣言澄清声明 近日看到在网络上因温棠医生是否存在学术不端行为引发的巨大争议，作为曾经和温棠医生合作拍摄过节目的一位主持人，也作为温棠医生的朋友，我在此替她澄清一下网络上的各种谣言。 首先，对于谣言中‘温棠年纪轻轻已经博士毕业，背后定有靠山’的不实猜测的澄清。根据华都大学官网公布的历届本科生、硕士生及博士生名单，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温棠医生的本科入学时间为20XX年，根据她的出生日期不难算出她的入学年龄为16岁，因此部分网友口中‘温棠研究生和博士提前毕业’一事本身不成立。同时，年龄从来不是束缚，也不应该成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自古以来，有大器晚成者，自然也有少年英才（名单见图1-3）。 其次，就‘发表论文这么多，一定是抢了别人的成果’的言论。我阅读了温棠医生本科至今发表的所有论文（截图如图4）。其本科期间发表的论文均为心肌电活动相关，且温棠大多以‘共同第一作者’、‘第二作者’、‘第三作者’等身份出现，几篇文章的通讯作者均为华大医学院生理教研室的某位老师，而第一作者各不相同且均可以被证明是该老师的研究生，这证明温棠医生本科阶段的主要工作是在实验完成方面。而该老师近些年的学生都正常毕业，不符合‘温棠抢夺别人学术成果导致对方无法毕业’的情况。 而其硕士及博士阶段发表的论文……” 出租车上，温棠又把刚刚看到的这段文字读了一遍。她偷偷看了眼坐在身旁的诗南乔，却发现对方也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发出这样一大段有理有据的澄清文字的人，正是这个现在在她身旁的人。 夹杂着那么多陌生名词的纯英文文献有多难懂，温棠曾深有体会。 她前世硕士阶段导师曾与材料学院有过合作，她自然需要阅读材料方面的文献。那时候为了搞清楚紫外光谱、Zeta电位等等东西都是什么，她熬了一个周，才在下次组会上把所有的东西清楚讲出来。 她试过从头接触一个陌生领域的文献，所以她格外明白那种枯燥无聊、简直要把人逼疯的滋味。 医学论文对于诗南乔，无异于材料学之于她。温棠心中有些震撼，诗南乔是怎样做到在短短时间里读了这么多篇文献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们只是朋友关系，为她付出这么多，诗南乔真的觉得值得吗？ 温棠记得上星期录节目时，诗南乔的皮肤白皙莹润，不需要特意涂抹遮瑕都很上镜。可是现在，再多的粉底也无法完全盖住她眼底的青黑色。 她不会，昨晚一夜没睡吧？ 温棠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诗南乔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报。 她犹豫了一会旁敲侧击问道：“医学类的文献是不是很无聊？” “对啊，超级无聊。”诗南乔马上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用撒娇的姿态轻巧地说，“不过我投机取巧，其实那些材料和方法、结果、讨论之类的我都没看，甚至有些我只看了摘要。不过啊——” 她语气一转，像只傲娇的猫咪拿着抓到的猎物炫耀，“得亏我理解能力不错，看看摘要也就知道这篇文章想说什么了。怎么样，棠棠是不是特别感动？” 温棠再一次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对，真的谢谢你，阿乔。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报你？” 诗南乔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整个人一下子愣住，别扭地说：“我就是随便弄弄，你也不用这么感动。而且我帮你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才不是图你的报答呢。” “我们之间的感情？”温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不会辜负我们之间的友情的，你放心吧，阿乔，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好朋友。” 哎呀，这个呆瓜！ 诗南乔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高兴，可又不能直接跟人家说“我喜欢你，我对你图谋不轨”，所以只好把脸别过去生闷气。 看着突然闷闷不乐的诗南乔，温棠不知道自己刚刚哪句话说错了，只好试探地问：“阿乔，你生气了吗，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我就是……有点饿了。”诗南乔随便找了个借口，闷声说道。 “那要不等下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我记得小区附近有几家店的评价还不错。” “不用了，只是一点点饿。” 在很多年以后，温棠仍然记得那个夏日的傍晚，也永远记得那个如小鹿般的姑娘第一次正式叩响她的心房。 “温棠，我想问你件事。”诗南乔的语气很轻，如佛像前的香炉里徐徐上升的烟雾，仿佛一阵风都能轻易吹散。 “嗯？” “你有喜欢的人吗，或者说，你谈过恋爱吗？” “什么？”话题的突然转移是温棠没有预料到的，她愣了一下，随后根据问题认真回忆起来。 爱情吗？这个问题好像一直距离她很遥远。 前世，她本科时因为抗拒父母安排的婚姻，突然没了经济来源，便把一颗心全都放在打工和学习上。后来研究生进了临床，老板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后，每个月会发些补助，加上医院发给规培生的一点劳务费，日子才没有那么拮据。 即便如此，她认识的大学生情侣间的各个节日会有很多互动，这样的消费对她来说还是有些艰难。在她冷脸拒绝过几个追求者，一心放在临床和实验上以后，慢慢大家都知道她的性格，也没人敢去做吃螃蟹的第一人。 “没有，两个问题的答案是，都没有。”温棠回答了诗南乔。 诗南乔有些惊讶，温棠身上有股理智清醒的坚韧，像是阅尽千帆后在死寂的枯木上生出的新芽。她看起来很冷淡，但那不是冷漠，是温柔强大内里的一种情绪稳定的表现。 她很难形容温棠给她的感觉，是宋代汝窑出品的天青色瓷器，在经过岁月的打磨后敛去光华与骄傲，变得温润平和。 诗南乔觉得自己如果放弃这个机会一定追悔莫及，于是鼓足勇气问道：“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我的，理想型？”温棠重复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词，她开始试着思考。 车窗外夕阳很美，一如过往的无数日月。她曾经以为自己会像故事书里写的，爱上一个突然闯进自己生命里、带自己摆脱原生家庭困境的小太阳。 但是她最终发现，能将一个人从过往中救赎出来的，只有她本人。 母亲和父亲刚结婚那几年，也是远近有名的恩爱夫妻，可是后来这一对鸳鸯，不也是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吗？ 她曾经就是这么偏激的一个人，对患者、对同事的所有温和外表都是伪装，那不经意间流露的淡漠才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 现在，如果说一定要找一个人共度余生，温棠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穿着浅粉色连衣裙的背影。 为什么？她猛的看向诗南乔，她们不是朋友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诗南乔感受到旁边人专注的视线，抬头莞尔一笑，“只是随便问问，棠棠可以想不出来可以暂时不回答，等以后找到答案了再告诉我。” 温棠却反问道：“那阿乔呢，阿乔的理想型又是什么样子的？” “棠棠确定要问我这个问题？”诗南乔侧着脑袋看向温棠。 收到对方肯定的视线后，她笑着说：“她像天上的一颗星星，在这个星球的人眼中，那颗星星冷淡又高高在上，连一闪一闪的光芒都好似十分吝啬。但是我知道啊——” 诗南乔看向温棠的目光炽热又诚恳，“我们看那颗星星觉得冷淡，只是因为我们离她太远了。她也是一颗恒星，在自己的星系里发光发热。如果我们能离她近一点，就会发现那也是她的星系的太阳啊。” “棠棠，你知道吗？那颗星星也是我的北斗星，我想为她做些什么。” “我……”温棠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诗南乔的情感一向都是赤诚而鲜明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笨拙地想要隐藏，却总是会漏出些许破绽。 就像刚认识时，她可以轻而易举察觉到对方身上浓浓的恶意。 也像现在，那份笃挚的心意如同夏夜里的白炽灯，那般明亮，那般耀眼。 诗南乔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把炽热的爱意宣之于口。 看见温棠迟疑的神态，她笑颜如花，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态度，“但是没关系啊，北斗星向来平等地为所有迷失方向的游子指路，我不会认为那是我的特殊。这和我想做的事情，没有冲突。” “我喜欢一个人，我对她好，是我的事情，与她无关。”诗南乔把那份犹豫读作婉拒，说到最后，她闭上眼睛，想让泪水不要流出来。 “乘客您好，您已安全到达本次目的地，开车门请注意避让行人和车辆。”机械的女声打断了温棠想要说的话。 诗南乔已经收拾好失控的情绪，拉开车门：“走吧，棠棠。” 温棠欲言又止，最终一言不发下了车。 第33章 6.5 这是诗南乔第一次进入温棠家中，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她以为温棠会选择北欧冷淡系的装修风格，这样说也没有错，房间的墙壁、地板乃至沙发和各种家具，满是黑白双色与素雅的灰色。 但是，偏偏餐桌上的素色瓷瓶里有白色花朵含苞待放，窗台旁还有好几盆绿色的不知名植物正生机勃勃地探头探脑。 客厅的窗户半开着，随着屋门打开，对流的微风把桌上香薰的味道送入鼻尖。 好像一壶温度刚好的热水倒入装有茶叶的透明玻璃杯中，翠绿色的茶叶上下翻涌，清浅的绿茶味道瞬间萦绕鼻腔。 清风穿过山谷，吹落湖边柳树细长的叶子，吹皱一塘池水。 在茶香之外，另有一种馥郁花香横冲直撞。清甜的茉莉花味道虽然常见，却总有一种让人百闻不腻的魅力。 温棠蹲下从鞋柜中找到一双还未打开的拖鞋，“鞋子是新的，我去收拾几件衣服，你随意，厨房的冰箱里有水和饮料。” “去吧，我想看一下你的屋子，可以吗？”诗南乔笑眯眯地摆摆手，好奇地向四周探头探脑。 “随意就好，不用拘谨。” 温棠说完，便匆匆走向卧室，不知有心还是无意，顺着风的力道，卧室房门被重重关上，而温棠并没有再去打开。 诗南乔没有放在心上，得到许可后，她马上走向客厅的窗台。那里一共放了六盆花，依照她对植物学的浅薄理解，只能认出其中两盆分别是仙人掌和多肉。 反而是花瓶里的花，她准确认出其中每一株，茉莉和白玫瑰，这两种花搭配在一起，高高低低的白色和浅绿组成一幅生机勃勃、错落有致的画卷。 白瓷地板明亮整洁，玻璃窗清晰得可以倒映出人影，没有一处杂乱，没有一丝污垢，如果没有那些鲜花和绿植，她简直要以为这里没人住了。 温棠拎着行李箱从卧室出来时，就见诗南乔正看着窗户旁边的花，眉头紧锁。 “怎么了？”她走过去，轻声问道。 “棠棠——”诗南乔看见她很是惊喜，声音清脆甜美，“这边几盆花我不太认识。” 温棠走向窗台，一盆一盆指给她看，“这盆是吊兰，这个是龟背竹，天堂鸟，仙人掌，多肉，最边上那盆是君子兰，都是些常见的家养植物。” “这些都是你自己买的吗？养得真好，宗棠好厉害。” “没有，这些是……”温棠一时语塞，这些花是原主养的，温家小别墅里还有一堆。原主好像很喜欢摆弄这些植物，为了不崩人设，她只好从中挑了几盆好养活且原主比较喜欢的拿到这边房子里。 但是这些，她还是没办法对诗南乔说。她不想在对方面前撒谎，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只能糊弄过去，“这是，一个朋友养的，她后来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就拜托我照顾。” “朋友”=原主，“离开”=不在这个世界，这样解释也没有错。 “这样子哦，是很要好的朋友吧？”诗南乔注意到，提到这个“朋友”时，温棠原本清冷的眉眼都柔和几分。 她有些患得患失，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温棠身边最特殊的那个，可以吃到温棠做的饭，可以和温棠睡在同一张床，经历了持刀男子的事情后两人现在也算一起经历了一些事情。 可是，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盆栽，她强掩心中的闷闷不乐道，“这花养得这般好，看起来棠棠一定很上心啊。” 可不是得上心嘛，不然下次温父温母过来看见一盆也没了，可不得起疑心。 但是，除了这层利害关系之外，温棠本身也有自己的考量，本身她就是占了别人的身份，那替人家把心爱之物照顾好不也是理所应当吗？ 她没有再说话，算着也是该浇花的日子，便拿起一旁的水壶去厨房里接了水，准备在走之前浇点水。 诗南乔把温棠的沉默当成默认，看着她认真浇水的样子，一举一动轻柔谨慎，好像手中不是一片普通的叶子，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那花呢，花也是你那位‘女性’朋友送的吗？”诗南乔特意重点强调“女性朋友”四个字。 “花是之前患者送给科里的，护士说不方便放前台，给我们分了。”温棠放下水壶，转头疑惑道，“诶，你怎么知道是女生？” 诗南乔笑着冲她轻吐舌头：“直觉。”放在后背的右手却死死抓住衣角。 前世温棠身边有这个朋友吗？ 即便是有，按照那时两人势如水火的关系，温棠也不会介绍给她认识。 她已经不太记得为什么前世一开始就对温棠没什么好感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觉得对方就是个心机黑莲花。明知傅宣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和对方拉拉扯扯。 更重要的是有一次母亲病危需要抢救，缴费时傅宣被温棠拖住脚步。而恰巧母亲的主治医生特意为她推荐了一款进口的特效药，专门针对母亲的病情，但是价格昂贵需要自费。那次多亏了刘医生直接带她闯入温棠办公室，才赶上给母亲缴费。 这么说来，刘医生想都没想就带她去了温棠办公室，是因为他看到傅宣进去了吗？ 探究的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诗南乔也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到底是哪里多出来的女性朋友啊？ 温棠愿意帮对方养花，还养得这般上心，不会真的是…… 女朋友吧！ 理智告诉她，这时候为了避免误会，应该开诚布公直接询问，但感情制止了她。 “你不问问怎么确定是普通朋友还是喜欢的人啊？” “问了以后发现真是温棠喜欢的人，你以后还怎么跟她相处，还要不要追求她啦？” “可是不问很容易引起误会诶。” “管什么误会呢，反正温棠目前单身，直接一鼓作气拿下就好了，怂什*么……” 脑海里，代表理智和感情的两个小人吵得你来我往，诗缩头乌龟南鹌鹑乔默默选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既不主动询问，也不打算展开追求。 她内心深处，对那张脸，还是有些若有若无的厌恶。 诗南乔很清楚，她爱的是那个看似冷淡却温和体贴的外科医生形象，是那个重生后认识的唯一一个新朋友，与前世那个温棠没有丝毫关系。 她有时宁可自己爱上了一个陌生的人，一个前世今生从未见过的路人，这样她起码敢放开胆子追求。 但是，那个人是温棠，是前世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之一，恍惚间她也会以为自己得了斯德哥尔摩，爱上了凶手。 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这张脸，她可能一开始就不会在对方面前失态，甚至可能直接去换一个节目主持。 毕竟《一对一》这种老牌节目下限高可以保底，上限却很难突破，不如根据前世知识去找个注定大火的节目。 所以啊，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妙，前世的“仇敌”如今却是要好的朋友，甚至一方暗自心动，另一方未必完全无知无觉。 “阿乔？”温棠见诗南乔许久不说话，轻轻叫了一声。 诗南乔思绪被打断，一时间心中有些复杂情绪，不知该如何面对温棠，直接拿起门口的行李箱自顾自说道：“收拾好了吗，棠棠，那我们下楼吧？” “啊？好的。”温棠换好鞋子，若有所思看向那个急匆匆冲向电梯的身影。 逻辑思维按照往日诗南乔的表现为模板，告知她对方现在不开心，但是她却分析不出其中原因。 果然，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科研锻炼出来的严密的逻辑思维对此没有丝毫帮助。 根据诗南乔之前的举动分析，对方很可能内心隐藏了许多事情，因此她会感到压抑、焦虑甚至偶尔有抑郁倾向。这种时候，她需要旁边人的援助，不是简简单单地拥抱，需要更深层次走进她封锁的内心对症下药。 温棠质疑自己并不能担此重任，诗南乔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自己这种在情绪感知方面和盲人差不多的存在。 刚刚在车上，她笨拙地读懂了对方语言里的未尽之意，收拾衣服的时候也一直在思考。 相伴一生是一个太过漫长的课题，前期需要充分调研准备，按理说最好要做些预实验。 但如果“预实验”失败呢？如果在证实两人不合适之后，诗南乔不能从中抽身呢？ 那她便是伤害对方的凶手。 既如此，那不如一开始便放弃这个课题。 如果没有办法给出长久的承诺，那她还是不要招惹对方了。 这是一个无解的闭环，担心预实验失败造成伤害而不敢开始，没有预实验的经历不敢直接承诺终身。 温棠很清楚，所有种种都是托词，其最终原因，是因为她是个胆小鬼，她没有胆量走出父母昔日失败婚姻的阴影。 在这一刻，两只缩头乌龟不谋而合。 下行的电梯里，两个人各怀心事。 …… 派出所里，风尘仆仆的老婆婆面对耐心询问的警察，跪倒在地。 第34章 7.1 派出所的值班民警看到穿着灰蓝色外衣、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耐心询问：“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的孙儿，我的乖孙……”老太太口中不断重复她的孙子，语序却十分混乱，让人一时之间摸不准她的意图。 民警费了好大力气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您的意思是，你的孙子被我们派出所的警察抓了，你来找他是吗？” “对，对，我的孙子，他是个好孩子，怎么会去伤害别人呢？”老太太说到动情之处，泪眼婆娑就要给民警跪下。 民警连忙蹲下身子劝解，花了好大工夫才和旁边的同事一起把她带到会议室，准备让女同事来和她沟通。 女警进去二十多分钟，才听到里面的哭声逐渐减弱。又过去十分钟，女警走出来拿了些吃的和一杯温水进去。 “老人家怎么了？”值班民警借着接水的机会，问道。 “就下午那个XX小区持刀伤人的案子，老人家是持刀男子的奶奶，不知道从哪听到消息，就赶忙过来了。” “她家里人呢？就让老太太一个人过来，也真是心大。” “不知道，我正准备去联系家属，不管怎么样，先把老太太接走吧，老人家多大年纪了可熬不起。” “说得也是。” …… 接手的女警也没想到，自己刚和温棠加了好友不到一下午，还没等她斟酌好怎么打招呼，就已经要先一步因为案件联系她了。 老太太家属来了个阴沉瘦小的中年男子，他一进门便哂笑着冲民警们打招呼，谄媚讨好。 “警官，老太太就是想孙子了，没想给你们添麻烦的。” 民警日常习惯接触形形色色的人，早就锻炼出宠辱不惊的能力，只是公事公办和他交流，“先把老人家接回去休息吧，你儿子持刀伤人此事属实，不是一朝一夕能处理好的，回去慢慢告诉老人家。” “好的，好的，您放心，我知道的。”中年男子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听说那个小姑娘也没受伤，您看能不能让他给小姑娘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你们想和解？” 中年男子赔笑道：“对，我儿子还是个孩子，年轻不懂事，背了案底对他的未来也不好。” 民警仍然是那般公事公办的态度，“这件事需要双方当事人都同意，我们可以联系一下受害人。” “那就麻烦您了。” 等中年男子带着他母亲走后，接待的民警转头对着同事忧愁道：“他们想和解，还得联系一下当事人。” “问一下吧，不过我估计温棠医生不会同意的。”女警耸耸肩，“而且当时我们都看监控了，他一开始可是冲着温棠医生手部去的，这是想直接毁了人家的职业生涯啊。” “没办法，他们提出的这个请求合情合理，我们也只能中间转达。”民警皱着眉思索片刻，继续道，“不过，刚刚他直接说，人家小姑娘也没受伤，他怎么知道受害人的情况？” “网上看到的？”女警有些不解，马上意识到其中的问题，道，“不对，网上没看到消息。” 双方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沉思。如果中年男子对自己儿子的行动并不知情，那他如何得知受害者伤势如何。 要么是所里有人透露消息，要么是他一开始便对此事知情。现在没有证据，他们也不敢妄下结论，只能试着从网络和审讯中获得突破口。 “我去申请查一下持刀男子的手机和社交软件，再跟审讯的同事说一声。” “我去联系温棠医生，向她表达一下对方想要和解的意愿。” 梁悠悠打开手机，温棠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并发来一句简短的介绍：“华大附院心外温棠。” “温医生好，我是梁悠悠。”基本的自我介绍之后，她继续打字，“温医生，刚刚当事人的家属来了，希望和您和解，请问您有没有和解的意愿？” 温棠的信息很快回复：“不必了，按流程处理吧。” 梁悠悠并不强求，只是站在客观立场上走一下流程，把对方的意愿表达出来，而不会附加任何额外的看法。 “好的，您的意思我会转达的，您保护好自己。”她回答道。 梁悠悠犹豫了一会，还是发过去一条消息：“温医生，对方的真实目的还没有问出来，不能排除有人指使的可能，所以您还是再小心些。” “我知道了，谢谢你。” 温棠放下手机，垂眸思考。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在背后挑事。 被买热度的流言、莫名出现的关于她家庭住址的流言，以及，这个蹲在她家门口的持刀男子…… 她试着从结果逆推，科研中培养出来的良好的逻辑思维帮助她把事情整理成逻辑图—— 对方如此手段，要么是对她本人厌恶到极点，要么便是她倒台对对方有很大好处，或者二者兼有之。 她自认为平时为人处世还算可以，不会把谁往死里得罪，素日经手的患者及家属，无论手术成功与否，也未曾有人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恶意。 那便是，利益冲突了。 温棠实在不愿意往这个方向上思考，同行之间有竞争很正常，比文章、比手术，比各种各样的东西。 但归根到底这只是一份职业，为此直接违反法律，到底背后有多大的利益驱使？ 她只是一个主治医生，充其量文章多了些，把她搞垮了，又能有多少好处呢？ 所以，果然是冲着她导师和师兄来的吗？如果她真的被查出学术造假，她的导师作为通讯作者也讨不了好。 医者仁心，对同行都敢使出这种下作手段，那对患者真的能尽心尽力吗？ 明明是阳光万里的夏日，温棠却在厨房里打了一个哆嗦。她不愿用如此恶毒的想法揣度他人，但理智告诉他，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为了利益，都有人可以将患者生死置之度外，又怎会在意一个主治医生小小的名誉？ 明明应该是救死扶伤的职业，可总有些人的白大褂上，沾满了无辜患者和同行的鲜血。 她感觉面前有一大团迷雾，雾气深处有若隐若现的岔路口，她看不清每条路上都有些什么，只觉得黑云压境，让人憋闷不已。 温棠不得不去考虑最坏的一种情况，从流言到那个持刀男子，全部都有人在暗中安排，那这般庞然大物，可以凭她一己之力撼动吗？ “唔，棠棠，什么味道？”客厅里传来诗南乔清亮的声音。 温棠回过神来，发现锅中的煎虾仁散发出呛人的焦煳味，“嘶，煳锅了。” 她手忙脚乱关火，给虾仁翻面，却发现另一面还是一片焦黑，明显不能吃了。 算了，把烧煳的那半边虾仁扔掉，剩下的做个虾仁豆腐汤吧。 她一边打开冰箱门找豆腐，一边扬声问道：“阿乔，虾仁做汤喝不喝？” “都可以，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食的。”诗南乔不知何时来到厨房门口，看着案板上漆黑的虾仁，轻笑挪耶道，“我还以为棠棠什么都会，原来也会煳锅呀。” 温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刚刚走神了。” “没关系，你要喝果汁吗，还是雪碧可乐？”诗南乔问着，同时熟练地从冰箱里给自己掏出一瓶低度数的酒。 都说一醉解千愁，温棠看着诗南乔手中那绿色的罐子，突然有点想试试，希望喝醉以后真的能短暂忘记吧。 “明天也休假，今晚陪你一醉方休，怎么样？”温棠微笑着，言语间一派温和。 “啊？”诗南乔睁大眼睛，“你，喝酒？” “对啊，之前担心喝酒误事，明天又不用上班。”温棠仍然那般平静，让人丝毫看不出她心底的波涛汹涌，“你一个人喝酒，不会觉得无聊吗？” 诗南乔没有多想，只以为温棠平常也有喝酒的习惯，兴奋地说：“我那里还有瓶红酒，我自己一个人总担心喝不完，要不要试试？” “听你安排。” 匆匆煮了一个虾仁豆腐汤后，温棠和诗南乔一起把所有饭菜端上桌。 诗南乔早就拿出两个漂亮的高脚杯，里面倒了半杯红酒，两人面前各自放了一杯。 此时天色渐晚，室内的白炽灯被打开。玻璃杯深红色的液体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深如墨色，好像把整个人的灵魂都拉扯进去。 温棠自顾自轻抿一口，“咳咳——”，许是太久没喝的缘故，辛辣的口感让她下意识把口中液体尽数吐出。 洁白的餐巾纸上，暗红色的液体痕迹，她莫名想到之前手术失败的时候，耀眼的白炽灯、满目的红色血液，还有家属哭天喊地的哀嚎……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一点点垂下头，颈椎像是老旧的、缺乏润滑的机器，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沾染了些暗红色液体，和氧化后的血液一模一样。 温棠曾经对这双灵敏纤细的手颇感自豪，每一次的手术成功，这双手都功不可没。 可是，它怎么染血了呀？ 她突然抽出一张纸，用力擦掉残留的红色酒液，即便把手指擦得通红，也不曾停下。 突然，她感觉手中一空，纸巾和玻璃杯全部被人夺走，随后，她撞入一个充满水蜜桃香甜味道的怀抱里。 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对她说：“温棠，我在，想哭就哭吧。” 温棠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第35章 7.2 “阿乔——”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复往日的镇定，其中的慌乱无措难以掩盖。 “我在，棠棠。”诗南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抱住温棠，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支持。 温棠很少允许别人离自己这么近，近乎零距离的接触，充分调度了身体浅表的各种感受器，海量信息顺着神经元传向大脑。 水蜜桃的清甜味道之外，还有一抹更加清浅的、若隐若现的阳光味道，让人联想到春日朝霞洒向人间，桃花瓣上的晶莹露珠折射出好看的金芒。 温暖的怀抱，像是一缕和煦阳光，一点一点，温暖却又霸道地撕碎了漆黑的夜幕，高调而耀眼地向世间宣告其到来。 诗南乔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啊！ 虽然温棠对这种古早男虐女的虐文一贯嗤之以鼻，却也还记得书中一开始对诗南乔的描写，“窗外有几株梧桐树，细碎的树影洒在她身上，波光潋滟，她抬眸笑时，神采飞扬，似旷野中肆意生长的野玫瑰，一颦一笑间自有大把阳光栖息其中。” 她听到诗南乔心脏怦怦的跳动声，那样沉稳、规律而有力，是生命的节律，也是她最喜欢的声音。 心跳声不像晨间鸟啼，不像夏日蝉鸣，和大自然里许多生物奏响的优美交响乐截然不同。 在听诊中，正常心音一般包括两种，由二尖瓣、三尖瓣关闭产生的第一心音，和它由主动脉瓣及肺动脉瓣关闭产生的第二心音。两种心音每重复一遍，便代表一次心脏的收缩与舒张。一旦心音产生异常，便很可能代表潜在疾病的发生。 这样单调、枯燥、无趣的节奏，如果放在音乐会上演奏，会被众多艺术家嗤之以鼻，但这却恰恰是健**命的体现。 温棠听过很多人的心音，孩童的、老人的，健康者的、病患的。 最有意义的应该是她某次下乡时，为一位老人家听诊时，凭借听到的舒张早期杂音和心尖区隆隆样杂音，结合问到的一些情况，她推测老人家可能二尖瓣关闭不全，并成功说服他的子女去医院进行检查。 后来家属带老人家住院时就在她工作的医院，家属特意找到她表示感谢，因为发现时间还算早，后续的治疗并不是特别麻烦。 也有些时候，或粗心，或意外，心脏听诊也会误导她的判断。 有一点毫无疑问，她听过太多的心音，多到她已经麻木了，即便听到再有趣的，也很难影响到她的情绪。 可是现在，耳边传来的声音那样平常又普通，没有听诊器在手，她甚至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扑通，扑通，扑通——” 那样让人心安。 诗南乔本质上，一直都是那个阳光温暖，可以照亮他人的小太阳啊！ 她经历的所有苦难让她成长，却从未磨灭她善良的本性。她的刀，只挥向仇敌，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对于无辜路人与朋友，她从不吝给予最大的善意。 虽然最初见面温棠对诗南乔的印象并不太好，但当她走进诗南乔的内心后，却发现她控制不住自己对这抹暖阳的渴慕。 “诗南乔——”温棠的声音有些沙哑。 “怎么了，棠棠。” “很荣幸认识你。” “我也是。” 温棠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诗南乔又给她倒了一杯酒，她轻轻把酒杯推到温棠面前，温和婉转，“介意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讲出来说不定好受些。” “唔，要从哪里开始呢？”穿书、剧情、谣言和背后的势力，温棠想把一切和盘托出。 “从任何你想开始的地方，你的小树洞诗南乔现在正式上线。”诗南乔俏皮一笑，夹了块虾仁送进嘴里。 温棠举杯饮进杯中酒，又自顾自给自己满上一杯，“刚刚派出所的警察联系我，说想要伤害我的那个男的，他父亲想和我和解。” “想和解！”诗南乔闻言一拍桌子，“呵，你能躲过去是因为你身手好，又不是他动了恻隐之心，他们怎么有脸提和解？要我说，就去找律师，把他送进去！” 看着诗南乔横眉怒目的样子，温棠心里那股郁气突然消散了些，“不要急，听我说完。但是梁警官提到了一点，那个人的父亲知道他儿子要做什么，甚至连我有没有受伤都知道。” “可是，今天下午的事情没有闹大，起码网上没有任何消息，那个人送进医院也没说要动手术或者病危需要家属签字，按理说警方不会这么快就联系对方家里人？”诗南乔马上明白她困惑的点。 温棠见状微微一笑，“对，你分析得没错。这样就有新的问题，他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说，买凶？”诗南乔瞪大了眼睛，“可不是死敌谁会这么做了，查出来了自己还得受牵连。” “我不知道，还有网上的谣言，我一开始以为是同行。”温棠再次猛喝一口酒，像是要给自己壮胆，“但是——” 她原本的猜测却有些说不出口，真的会是同行吗？ 华大附院的心外科在全国排行并不算第一，前有老牌的江海大学，又有后起之秀连州医科大学奋起直追，华大附院的水平算优等，却离前三还有很大差距。 即便是华大附院整个心外科的领导都垮台，就真的能有那么大的好处吗？ 诗南乔说得对，按照华国警方的能力，如果真有幕后主使，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医学的圈子就那么大，即便是间接指使，谁会猜不出来真正的凶手呢？ “在这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幕后黑手是同行，因为华大附院的心外科近几年发展的确不错，很可能招人眼红。可我现在又有些不确定……”在酒精的作用下，温棠对中枢神经系统的掌控渐渐落于下风，把所有的猜测一一讲出。 “棠棠，其实，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诗南乔轻轻握住温棠放在桌上的右手，“我说过，热搜上升很快，肯定有专业水军下场。不是我刻板印象——”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实在是，如果按你的逻辑来说，那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别说这种年纪的，就是医院里和你差不多年龄的医生，能把互联网玩得这么熟悉的，有几个？” “可是他们提到了我本科发过论文的杂志，一篇影响因子6分多的，嗯，水刊。如果不是业内人士，很少有人知道这本杂志是水刊的，毕竟背靠老牌杂志社。” 诗南乔也有些糊涂，“那先让律师查下去吧，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没错，世上少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你出事，必定有人从中获利。慢慢看吧棠棠，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天理昭昭，他们藏不了太久的！”她气势满满地抬手指向窗外的天空。 这次说完，温棠却隔了很久只是含糊回了句“嗯”。 诗南乔好奇地低下头，却看见桌上的红酒瓶还剩一大半，温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如今正脸颊通红地趴在桌上傻笑。 “好多人哇，阿乔，你怎么好几个头，诶……” “你，你这就喝醉了？”诗南乔一脸难以置信，怪不得她平时不喝酒，这酒量，确实不合适。 她特意挑了瓶度数比较低的红酒，而且每次只倒小半杯，加起来可能还没有一整杯，就这样都能喝醉，的确超出她过去二十多年的认知了。 诗南乔轻轻戳了戳对方，“棠棠，棠棠？” “嗯。” “要不要上床休息会？” “嗯。” “喝不喝蜂蜜水，或者给你热点牛奶解酒？” “嗯。” 诗南乔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的温棠只会回答“嗯”，问啥都是嗯。 想到这里，她狡黠地转了转眼睛，拿出手机开始录像，自己则躲在后面问道：“棠棠，你喜不喜欢诗南乔？” “嗯。” “你最喜欢的人是不是诗南乔？” “嗯。” “你想不想和诗南乔在一起？” “嗯——”这次，温棠没有只说嗯，而是换成不停念叨诗南乔的名字，“阿乔，阿乔……” 诗南乔收起手机，有些失落地想，自己和一个酒鬼较什么真呢？即便今天温棠真的承认她喜欢自己，那明天她还能拿着这条视频去找人家对峙吗？ 她弯腰轻声叮嘱道：“你在这里坐着，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我们喝了上床休息好不好？” 温棠乖乖点头：“嗯，听阿乔的，阿乔。” 有人说，喝醉酒以后人一般有两种状态，一种是越发能言善辩，一种是直接找个地方沉沉睡去。 温棠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她就坐在那里，圆圆的杏眼亮晶晶的，乖乖巧巧看着诗南乔，嘴里说出的每句话尾音上翘，又娇又软，全然不见平日清冷精英的气势。 就好像，西伯利亚大猫猫突然收起爪子，露出柔软的肚皮。尽管都知道这只看似“乖巧猫猫”的大老虎随时可能给人一爪子，但是又有谁能忍住不逗她呢？ 反正诗南乔自认为做不到，她夹起一块虾仁送到温棠嘴边，温棠乖乖张嘴吞下。诗南乔继续送，温棠继续吃。 这样来回几次之后，诗南乔突然放下筷子，温棠等了半天见张嘴没有好吃的，突然噘起嘴皱着眉哼哼唧唧。 “诶，怎么了，棠棠，哪里不舒服吗？”诗南乔以为温棠身体不适，连忙关切地问。 “吃的，饿了，阿乔，喂。” 得知原因后，诗南乔哭笑不得，只能学着安慰小朋友的样子蹲下来说：“阿乔去给棠棠准备蜂蜜水，甜甜的蜂蜜水，棠棠等一下阿乔好不好？” “好，喝，蜂蜜水。” 等劝着温棠喝完蜂蜜水，把她扶到床上后，诗南乔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去收拾桌上的剩饭，却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她以为温棠醒了，有些无奈地回头说：“小祖宗，我去收拾一下餐桌，等下就回来。” 话音刚落，却看见温棠仍然双目紧闭，一边抬手抓住她，一边嘴里还在念叨，“喜欢，阿乔。” “什么？”诗南乔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忙蹲下把耳朵凑近温棠，“棠棠，你说什么？” “我喜欢诗南乔，棠棠喜欢阿乔。” “诗南乔，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诗南乔在原地愣了很久，轻轻拍了拍温棠的肩膀，“棠棠，棠棠，你醒了吗？” 可温棠呼吸逐渐沉稳，一看便知睡得很香。 可恶，刚刚应该直接录下来的！ 诗南乔有些懊恼地想，抬眸撞上那个曲线分明的脸庞，却又自顾自地想，这样子是不是说明，她并不是一厢情愿？ “希望你明早醒来还记得，又怕你还记得。”诗南乔很开心，却又觉得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 她坐在地板上，抬手帮温棠轻轻压了压被子。她想触摸温棠的脸颊，却又害怕真的吵醒她，只好一遍遍用眼神细细描摹对方的脸庞。 “再等等吧，棠棠，现在实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再等等。”这话与其是说给温棠听，不如是说给诗南乔自己的。 月光洒在地板上，天上繁星如水，诗南乔看着天空自言自语：“我也想和你一起看月亮。” 第36章 7.3 手机上每日固定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连着几年养成的条件反射，温棠下意识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嘶——” 一个简单的起床动作，因体位的猛然改变带来剧烈的头痛，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随之而来胃部的不适感汹涌而来。 夏日的太阳总是十分勤劳，不到七点，已经开始不遗余力向大地播撒光和热。 可卧室内依旧温度宜人，与天气预报上大大的“32”截然不同，即便是宿醉之后，她身上也没有多少因大量出汗而带来的黏腻感。 厚厚的窗帘严丝合缝覆盖玻璃窗上的每一个角落，直到伸手去够放在床边椅子上的衣服时，温棠才反应过来，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在客厅和诗南乔喝酒，醒酒之后却被妥帖安置在卧室。 她偏过头去看，手表和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衣外套也被仔细地放在一旁。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除了宿醉带来的头痛和恶心，并没有其他不妥之处。 果然是诗南乔在她喝醉之后，把她扶进卧室吗？ 她的身高在女生中算高挑的那一批，把她弄进卧室，也挺难为诗南乔了。 等等，温棠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前世知道自己酒量酒品都不行，是一次组会跟同学一起向导师敬酒。几杯啤酒下肚，她开始大哭大闹，胡言乱语，抱着旁边的师姐嚎啕大哭，为那“稍有不顺就给她脸色看、怎么也养不好的细胞”。 自那以后，导师下了死命令，组会谁再敢让她喝酒，就让劝酒人负责把她送回寝室。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她昨晚喝醉以后，有没有耍酒疯？ 一想到她可能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堪比群魔乱舞的一面，温棠就忍不住扶额头疼，俗语曰“酒品似人品”，阿乔不会因此觉得她人品不行吧？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门后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见温棠醒了，诗南乔歪了歪脑袋，“你醒啦，棠棠。” 温棠小心翼翼打量着诗南乔的神色，见她表情一如既往，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悬着的心放下一半，“阿乔，昨天晚上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我酒量太差了。” “没事哒，喝醉的棠棠……”诗南乔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含着隐隐笑意，但也不像前世耍酒疯后同门那般纯纯看热闹的戏谑。 “怎，怎么了，我喝醉以后干了什么吗？”她试探地问。 诗南乔并没有为她解惑的打算，轻笑含糊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喝醉了很可爱。” 可爱？ 温棠眨眨眼，实在想不出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她还想再问，诗南乔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早饭我熬了红枣粥，你快去刷牙洗脸，等下一起吃。” “得令。”温棠学着组里几个实习生的搞怪样子敬礼，惹得诗南乔莞尔一笑。 等她走出洗手间时，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碗筷，红色的枣子与白粥和白瓷碗相映，煞是好看。 走近桌旁，浓郁的桂花味映入鼻腔，她定睛望去，白色的粥表面还洒了一层细碎的金黄桂花。 “好香啊，阿乔好厉害。”温棠坐在桌边，双手支着头。 可能是因为宿醉后醉酒的状态没有完全解除，温棠脸颊还泛着红，平日凌冽的气势褪去，圆滚滚的杏眼只剩单纯的喜悦，好懂极了。 这一幕落在诗南乔眼中，歪着脑袋看她的温棠像只探头探脑的猫咪，傲娇又可爱。 外人眼中强大而独立的大老虎，却愿意对她一个人露出柔软雪白的腹部，只是这份特殊，就让她心动不已。 诗南乔尝了一口粥，普通的白米和红枣，严格按照网络教程来的时间，味道只能算中规中矩，压根称不上多美味。 她的厨艺一直说不上太好，只能保证一个人做饭饿不死自己而已。 温棠却好像在品尝什么绝世佳肴，小口小口喝着粥，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诗南乔的手机亮起，妈妈给她发来一条订票信息。看着屏幕上的时间，她下定决心，等陪妈妈做完体检，她就向温棠表明心意。 …… 上午的时候，律师发来了最新的调查进展。 “温女士，警方已经查到了把消息卖给各大营销号以及花钱买热搜的人，和您算半个同行。”叶锦略显疲惫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自从昨天接到委托，她立马去跟进调查进度。 网上闹得这么大，加上华大附院院方也在关注，警方一晚上就确定并抓捕了幕后嫌疑人。 “同行，也是医生？”温棠垂下眼眸，比起惊讶，心中更多是尘埃落定的失望。 利益当头，也难怪有人丧心病狂，不过她现在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哪一件具体的事情，有那么高的利润值得为之犯法。 “纪恒，现在是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销售部主管，这个人您熟悉吗？” 温棠皱眉思索：“名字有点耳熟，但不是我熟悉的人。” “我了解到的是，他现在在安宇医疗工作，研究生和您是同一级，也是心胸外科方向的。这样子，您还能想起些什么吗？” “没有，我不熟悉这个名字。他甚至已经不在医院体系内工作，真的没有找错人吗？” “这是警方根据IP地址和实名信息查到的，起码传递消息的人是他，至于再有没有幕后主使，这些需要进一步调查和审讯，您别着急。” 温棠揉了揉眉心，沉默片刻道：“想继续查下去，很难吗？” “如果纪恒不开口，警方很难查到更多证据。但纪恒既然出面办了这件事，想必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叶锦继续说，“我这边会继续查下去，我跟您说，也是希望您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也许能让他开口。” “我知道了，麻烦您了，叶律师。” “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们保持联系，有进展随时沟通。” 温棠打电话的时候，诗南乔一直在旁边听着。前世今生，*她对这个名字都没什么印象。 前世好像是有条关于学术不端的热搜，可没过多久就被压了下去，加之那时候她还只是个给前辈跑腿的小角色，每天忙到没时间关注这些事情，自然也不知道那个上热搜的人到底是不是温棠，以及最后那件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温棠挂了电话，一直苦苦思索，这个名字她确实有点印象，但她接受的原主的记忆本就只有**成，加之原主又在国外生活了那么久，估计原主本人都想不起来，更别提她这个半路过来的。 诗南乔看见温棠愁眉苦脸，自己也着急起来，忙帮着分析：“棠棠，你别着急，先确定一下研究生期间你真的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吗？” 温棠苦恼地揉了揉额头，时间越是往前，原主记忆越是模糊，她回忆起来难上加难。 这些细枝末节的点点滴滴，就好像被罩上了一层薄纱，隐约可见，但她怎么也没办法擦去那层笼罩在记忆上的雾气。 诗南乔看见温棠皱成一团的眉眼，一下子有些心疼。 虽然她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温棠在面对病人时的认真耐心，手术中的冷静果决……每一幕都已经深深刻在她的心底。 好像无论情况有多危急，她永远都是那般自信的模样，她是理智的，坚韧的，对一切事情都胸有成竹。 这是诗南乔第一次，见到温棠如此情绪化的模样。 即使是这几天见律师和警察，是有人故意持刀伤人的时候，她的冷静克制仍让人感觉好像一切事情她都了然于心。 直到昨晚，直到今天，诗南乔忽然意识到，温棠也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只会看病的专业机器。 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有各种情感。她当然也会害怕，也会无助，每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或多或少产生负面情绪。 诗南乔俯身抱住温棠，像母亲呵护怀中的婴儿那样，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没关系，她会和温棠一起努力解决这些问题的。无论前面是多少风雨，无论幕后黑手能量多么强大，只要温棠想要查下去，她永远都会陪她一起。 因为她爱她，所以她愿意与她共同面对雷霆。 尽管诗南乔现在都不敢笃定，今生遇到的温棠与前世那个不负责任的败类不是同一个人，但她发现即便心有疑虑，不知何时她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温棠。 她最初心动的确是因为对方工作中尽职尽责的某个瞬间，可她现在终于明白，她爱的不只是那个手术台上意气风发的剪影。 自信的，果决的，温和的，迷茫的……温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过她，真正爱一个人就应该接受对方的全部，而不是只喜欢对方强大或软弱的一面。 诗南乔无奈地苦笑，原来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陷得这么深了。 果然，本性难移，她并不会因为重活一世而变成一个理智冷静的人。 “阿乔……”温棠没有抗拒诗南乔的拥抱，躲在她怀中呢喃细语，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好似涓涓流水滑过诗南乔的心口。 室内一片寂静，此刻气氛正好，有那么一瞬间，诗南乔冲动地想要现在就把爱意宣之于口。 第37章 7.4 “棠棠——”诗南乔对上温棠的眼睛，欲言又止。 就在她下定决心的前一刻，温棠的电话再度响起，“学术委员会？我知道了，我会过去配合调查。” “怎么了，阿乔？”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被恢宏的钢琴铃声打断，诗南乔收起眼底的情愫，摇了摇头，“你去忙吧。” “有人提交了举报材料，学术委员会成立调查小组，我去配合调查。” 诗南乔的手下意识攥紧，看向准备抽身离去的温棠，“会没事的，对吧？” 温棠低头帮她把额角的碎发别在耳后，阳光正好，乌黑的秀发泛着浅金色光芒，“放心吧。” 诗南乔握住她的指尖，入手微凉，好似一块上好的玉石，“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你在家休息吧，这两天很辛苦你了。” “好，我听棠棠的。”按照温棠的性格，诗南乔本也没指望她会同意，于是起身送她到门口，“我不太擅长下厨，晚上要不要出去吃？” “听你的。” 诗南乔笑容满面，拉着温棠的手撒娇：“那你结束跟我讲，我去接你，我正好下午想出去逛逛。” “好。”温棠应了声，临走前不忘温声叮嘱，“开车的时候注意安全。” 温棠走后，诗南乔拿出手机输入了一串数字：“我是诗南乔，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 按照教育部规章制度，调查组应当至少3人，必要时学校纪检、监察机构可以指派工作人员，还可以邀请同行专家参与调查或提供咨询。[1] 医院专门空出了一间小型会议室供调查组使用，温棠进门看清其中端坐的三人，在原地愣了一下。 会议桌正中的女人听到开门声，抬头看清来人，笑道：“小温同学，坐吧。” 没人注意的角度，旁边穿着藏蓝色西装套裙的年轻女生同样向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小温同学，我们是老相识了，就不过多介绍了。”桌子正中的中年女士穿着素雅的浅灰色连衣裙，和蔼从容。 “岳老师，我没想到会是您来。” 岳真，华都大学学术委员会的副主任委员之一，也是药学院教授。 她的故事在华大也算一段传奇，临床专业出身，研究生方向是神经外科，毕业后却没有继续从事临床工作，跟了药学院的一位大牛继续读博。 她是个很有天赋但缺乏一点定性的人，博士毕业留校后研究方向多样，但没有哪一项坚持做到底。像漂亮多情的蝴蝶，会为每一朵盛开的鲜花驻足，但吸引她的总是下一朵。 她还是个很有趣的人，尤其是上课，再复杂的知识点也总能信手拈来，课堂充满欢声笑语。 岳真对温棠印象还挺好的，每次上课坐在前两排正中，回答问题也积极，作为学委还经常把同学们复习的难点总结交给她。 更重要的是，那年她药理学卷面满分，是前后几年里唯一一个。 “别紧张，坐吧。”岳真笑容温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们收到了关于你学术不端的举报，所以学术委员会成立了一个调查小组，我是组长。” 旁边的年轻女生立刻接上话：“我是柳墨言，来自校纪检部门。” 坐在岳真另一边的青年男子推了推眼镜，同样介绍道：“方普，基础医学院生理学副教授。” “二位好，我是温棠。”温棠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挂着礼貌疏离的笑容。 岳真暗自点头称赞，不管事实如何，这份喜怒不形于色的镇定就值得夸赞。 国家近几年严打学术不端，有些人趁着这股东风，翻看竞争对手早年发表的论文。这么平均下来，每个月也有三到四起证据充分的举报。 但是那些年纪还大些的人面对调查小组，也少有人一点慌乱情绪也没有。 这么看来，温棠要么是绝对自信，要么就是涵养功夫到家。虽然她心里更偏向于前者，但还是会按事实说话的。 岳真把一份文件夹推到温棠面前，“这是举报人提供的证据，为了确定这些证据的真伪，我们需要你如实回答接下来的问题。” 温棠打开文件夹，入手分量并不轻，少说也有十几页纸。不会真有人把她参与的所有文章都看了一遍吧？ 粗略浏览，十几页纸张里充斥着“推测”“怀疑”之类的字眼，几乎满篇臆测。 看得出来，对方在文章里实在找不到什么实际的点。 “岳老师，我的实验记录本毕业时已经上交学校，这边也有复印件保存，实验数据也全部备份在硬盘里。至于对方怀疑的部分数据造假，您也可以委托第三方验证，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过你的文章，小温同学，我不认为文章本身有什么问题。”岳真神色一凛，收起眼角笑意直视温棠，压迫感满满，“举报者认为你是将他人的成果据为己有，关于这一点，你有什么解释？或者说，你真的参与进这些实验了吗？” 温棠轻嗤一声，说到底还是这些问题：“所有我一作或者共一的文章，相关实验、实验数据的处理和文章撰写我全部参与，剩下那些我部分参与。” 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从来没有侵占过他人学术成果。” 岳真点点头，不置可否：“有人实名举报，你在研究生期间那篇关于心肌缺血的论文，其实是他人完成的，你承认吗？” “我不同意，这篇文献只有少数实验是由我的师弟何广白协助完成，剩下全都是我独立进行的。” “这一点我们会去找举报者和何广白同学确认的，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岳真看了看手里的材料，觉得问题都问完了，左右转头看看，“柳老师，方教授，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方普摇摇头：“岳教授问得差不多了，我没有了。” “我也没了。”柳墨言把材料往桌上一扔，“我送温医生出去吧，顺便去个洗手间。” 温棠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得到的是对方轻佻一笑。 出门走了几步，柳墨言非常熟练地把手搭在温棠肩上，嬉笑道：“怎么样，没想到会有我吧？” 温棠有些不习惯她靠这么近，微微往旁边躲了躲，一边问：“不是要避嫌吗，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吗，你不会违规操作吧？” “那你倒是说说，咱俩什么关系？”柳墨言似笑非笑，“咱俩没有合作研究吧，也不是亲属吧，任何直接利益关系都没有，我要避哪门子嫌？” “可是……”温棠觉得柳墨言说得也对，一时有些语塞，“你不是学历史的吗，怎么去纪检部门了？” “文史哲不分家你懂不懂，我可是正经考试进来的。”看见温棠仍然紧蹙的眉毛，她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温小棠，不就是我研究生老板和你爸是师兄弟吗？真要这样论起来，你爸妈可都是华大毕业的，把所有同学、同门及同门弟子避过去，大半个华大都得避讳。” 见温棠仍然苦着脸，她无奈叹气道：“放心啦，我的信息档案表上写得清清楚楚，是领导让我过来的。不然我在办公室喝咖啡看报纸不舒服吗，非要来趟这趟浑水？” 柳墨言和原主私交不深，俩人最多算是研究生期间有“共同利益”的合作伙伴。这里的“共同利益”是指，一方做事需要避开父母师长时，会找另一方打掩护。 可能是两人天生气场不合，研究生互相打掩护三年，也没能发展出革命的友谊。 在温棠的记忆里，柳墨言人品、能力都没有问题，只是她看见对方就莫名有种领地遭受入侵的感觉，明明两人无论从长相还是性格都相差巨大。 “看在温老师的份上，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柳墨言偏过脑袋，目视前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除了举报人之外如果再有别的证人指认你侵占成果，那你就很危险了。” “谁说我侵占他成果了？”温棠冷声问。 “你想让我犯错误？”柳墨言嬉皮笑脸地说，“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对又乖又萌的漂亮妹妹没有抵抗力，给我找个妹妹来，我就告诉你。你只需要把人找过来介绍我们认识，我会凭自己本事追到手的，怎么样，这买卖不亏吧？” 温棠闻言顿时拳头硬了，此刻她与原主达成相同的心情：“滚！” 这种玩弄感情的混蛋，果然还是滚蛋吧。 温棠终于想起来原主为什么和柳墨言气场不合了，柳墨言此人，不仅会说话，还十分贴心，刚认识几天，就把原主的喜好细节记得清清楚楚，每句话、每件事都能卡在原主心动的点上。 就在原主以为柳墨言是她今生难得遇见的知己时，结果发现她对身边的每个姑娘都这样，她只是天生喜欢和漂亮女生相处。 她以为她们之间所有共鸣的点，其实都是柳墨言刻意为之。更重要的是，她对每个女生都这样，轻飘飘地喜欢，而且她也从来不避讳这一点。 原主一下子觉得一片真情实意喂了狗，有段时间一直跟对方针锋相对，后来看在温父的面子上，加上对方真诚道歉，才勉强握手言和。 “哦对了，太纯情的漂亮妹妹不要，我招惹不起。”柳墨言是很懂火上浇油的，“我可不想遇到第二个你。” 温棠被她气得牙根痒痒，咬牙切齿道：“你再不滚，我亲自去举报你徇私。” “火气别这么大嘛，温小棠，生气容易变得不漂亮。”柳墨言拍了拍温棠的肩膀，趁机低声道，“那人和你同一级。” 同一级？温棠眉头紧锁，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第38章 7.5 温棠看了眼手机确认时间，转头直奔主任办公室。 心外科主任高行今日没排手术，正在办公室里听研究生汇报。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的交谈声不曾停歇。 温棠不想进去被抓壮丁带学生，索性坐在门口等着，里面的学生汇报完出来，看见坐在门口的温棠，都乖乖叫了声师姐。 她一一点头作为回应，心思却全放在手机里诗南乔发来的消息上。 诗南乔发来信息：“棠棠，这边有好几家餐厅评分都蛮高的，我好纠结呀（猫猫皱眉.IPG）” 还没等温棠回复的消息发过去，她又发了一家餐厅过来：“不过我看其他几家都有些不好的评价，你觉得这个星空餐厅怎么样？” 点进链接，商家展示出来的是一张很唯美的照片。店铺位于商场顶层，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远方的万家灯火和墨色天空。 温棠本身就对这些不太挑剔，只要总体干净卫生就行，加上旁边出来的学生凑到她旁边说：“师姐，里面没人了，我是今天最后一个汇报的。” “啊，好，谢谢你。”她有点突然出现的声音被吓到了，却还是礼貌点头致谢。 温棠一边起身准备往里走，一边直接用手机发语音给诗南乔：“我觉得阿乔的眼光很好，那就去这家吧。你先在商场里逛逛，我晚一点过去。” 一旁的学生看见声音柔和、面带笑容的温棠，有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虽然但是，心外科温棠不是冷漠冰山的性格，但一向以清冷贵气闻名的她甚少在人前露出很显眼的笑容，起码她没碰到过。 这阳光明媚的样子，知道的是她因为谣言在家休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遇到天大的好事了。 这样一来，她很难不对那位“阿乔”产生好奇心理啊。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寒凉的月光变得和日光一般灿烂。 她得赶紧回去找洛冉八卦一下。 办公室内，高行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好奇地抬起头，他记得今天安排汇报的学生已经都结束了。见是温棠，他笑道：“师妹，有事？” 温棠没有客套，两人毕竟师出同门，真出了事对高行只会有害无益，便直接点头承认：“对，有事情想麻烦师兄查一下。” “说吧，怎么了？” “学术委员会收到实名举报，说我侵占他人学术成果，我需要知道举报人是谁。” 在进一步调查以前，调查小组成员直接透露给被举报人不太好，但归根到底这事不算违规，通过旁人去打听也很容易。 高行挑眉：“有怀疑的人选了？” “不确定，所以要查。” 她自认没有任何学术不端行为，自然也从未侵占过他人学术成果，那这次举报便一定是人为的， 而在网上造谣和这次举报的，要么是同一人，要么有共同的幕后主使，终究是一点新线索，她不想放过。 “行，我去找人问问。”高行拧开杯子喝了口水，“你来得正好，下下周是医院新一轮的医疗耗材招标会，趁着这两天休假有时间，帮我把材料准备起来。我等下把前两年的模板发你，你参考着改改。” “好的，那我先走了。”见目的达成，也快到了和诗南乔约的晚饭时间，温棠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 温棠驱车离开医院，来到约好的商场，在地下停车时，旁边几个小女生叽叽喳喳的对话传到她耳朵里。 “你知道吗，傅导的新片子终于快拍完了，我们哥哥已经杀青了，好激动呀！” “电影是什么时候上映啊？” “明年元旦，但是估计下个月就要准备宣发了，到时候剧组的人都会到华都，据说首映还会抽粉丝去线下，好希望能抽到我啊……” 温棠听到这里，眼眸暗了暗，她记得原书中傅宣就是这段时间盯上诗南乔的，好像他还邀请了诗南乔去参加首映礼。 可惜这时候的诗母还没查出心脏疾病，诗南乔还一心扑在事业上，立志闯出一番名头，自然也就拒绝了傅宣的追求。 直到半年后，诗母体检心脏出问题，她才…… 温棠看着几个走远的女生，神色坚定，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阿乔遭遇这样的事情。 电梯来到顶楼，温棠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家花店，大片盛放的花朵放在门口。 其中有一桶向日葵，金黄色花瓣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愈发熠熠生辉，就像某人一样热情美好。 温棠停住了脚步，纠结要不要买几束花。诗南乔会喜欢吗，她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她会困扰吗？ 店里侍弄花草的店主注意到门口的人影，出门热情地招呼：“小姐姐，要买束花吗，点缀自己的生活或是送人都很不错哦。” 她顺着温棠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桶满满当当的向日葵：“小姐姐很喜欢向日葵吗，它是很热烈坦荡的花朵呢。” “不过——”店长笑道，“我还以为小姐姐会更喜欢白玫瑰或郁金香之类的花呢。” 温棠有些好奇地看向她：“为什么？” “因为小姐姐给人的感觉是知性理智的，感觉这种性格的人都会喜欢颜色不是特别绚丽的花朵。”店长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店里拿了一株白色郁金香，“我这人说话有点不经大脑，如果刚刚有冒犯到小姐姐，就送给一朵郁金香聊表歉意吧。” “谢谢。”温棠接过郁金香，“能不能帮我用向日葵包一束花，我想送给朋友，应该不会很奇怪吧？” “当然不会！小姐姐可以进来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花，可以搭配起来，单用向日葵会比较单调哦。” 温棠跟着店长的指引走进店里，空气中淡淡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花店布置得很温馨，高高低低的花朵错落有致，好像藏在钢铁森林里神秘的空中花园。 在一众娇艳欲滴的绚丽花朵中，温棠一眼便看到了那在角落的白色小花：“这个可以吗？” “是满天星呢，这是插花中常见百搭的选择，小姐姐看起来眼光很好呢。”店长说着，一边麻利地把向日葵和满天星堆叠在一起。 “好啦，小姐姐看看满不满意？”店长把包好的花朵送到温棠面前，“有人把这种搭配比喻为爱情，因为相爱，满天星甘愿做向日葵的配角。不过我不太喜欢这种比喻，每一颗星星在自己的星系里也是太阳。” “那星星可以成为照亮向日葵的太阳吗？”温棠不自觉呢喃道。 店长听见了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小姐姐这边出示付款码就好，祝您约会顺利！” “啊？”心中隐秘的期待被戳穿，温棠红了脸颊，“只，只是和朋友聚餐。” “好的好的，那祝您今天诸事顺利，心想事成！”店长好像误会了什么，笑容愈发灿烂，好像在说不用不好意思懂得都懂。 温棠接过花束，转身飞速离开。 诗南乔预约的星空餐厅看起来蛮受大众欢迎，不过，进出的客人大多只有两人，偶尔也有一家三口。 因为客人既有同性朋友结伴而来，也有异性一起出现，温棠没有多想，只以为这家餐厅的座位只适合两到三人。 “你好女士，请问有预约吗？”门口的侍者拦下来她。 “有预约的，是一位姓诗的女士，诗歌的诗。” “尾号是XXXX对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侍者看见温棠手中的花束，礼貌问道，“请问您的鲜花需要我们暂时代为保存吗？我们有免费的活动，可以在您需要的时候为您送上鲜花。” 温棠有些好奇：“比如，可以在什么时候？” “一顿饭的尾声，在对方以为晚饭的安排已经结束的时候，我们送上鲜花，不是一件很惊喜的事情吗？或者如果您有别的需要，我们也可以完成。” “那就听你们的。”温棠顺着侍者的话，想象诗南乔惊喜的场景，马上便同意了这个安排。 “好的女士，您的房间是‘六分仪座’，请跟我来。”侍者把花束交给同伴，指引温棠来到包间。 房间设计得很巧妙，整整一面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到远处的灯火。只可惜与城市灯光相比，夜空中的繁星显得暗淡许多。 许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房间的头顶有投影仪专门投射了星星，据介绍，投影出的星空与天空的相应位置对应。 温棠到来时，诗南乔已经拿着菜单在询问包间的服务生。 “棠棠！”诗南乔看到温棠，十分兴奋，拉着她的手像只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我点了他们家的一些招牌菜，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 温棠接过菜单，低头看去，上面的菜名尽是些“星空果冻”“星夜奶昔”“星际披萨”之类让人猜不到食材的菜。 她把菜单交给服务生：“可以了，就这样吧。” “好的，菜品将在半小时内上齐，劳烦二位稍等片刻。”说完，她便离开包间，关上了门。 房间的隔音做得很好，房门隔断了商场的喧扰，室内只听得到模拟老式唱片机播放的纯音乐。 为了配合星空的观赏，照明灯默认是关闭状态，留下桌面的一盏小台灯和墙壁上紫色的氛围灯。 悠扬婉转的钢琴曲萦绕在室内，如同缓缓流淌在夜空中的星河。 室内唯一一抹明亮灯光好似神话故事里王母划下的银河，在温棠与诗南乔之间画出清晰的阻隔线。 诗南乔的脸庞一半被灯光照亮，一半却隐藏在朦胧深紫色的薄纱中，若隐若现。她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有耳畔垂下的钻石耳坠微微晃动。 温棠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感，诗南乔好像即将飞上九天的仙女，要与她仙人永隔。 “……阿乔。”温棠情不自禁呼唤出那个名字。 “怎么啦，棠棠？”随着诗南乔开口说话，钻石耳坠随着她歪头的动作闪烁出细碎光芒。 温棠一颗心突然落了下来，眼前人不是天上仙，乃是中意人。她自嘲地想，果然是最近烦心事太多，连她都开始有些患得患失了。 “没什么。”她微微笑了，“我只是想说，你今天很漂亮。” 诗南乔听了这话，貌似生气地嘟起嘴：“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之前不漂亮了。” “没有，你每天都很漂亮，不管是素颜还是化妆。” “那你为什么只有今天夸我，也是，温医生见多识广，阅美无数，之前的我还是入不了您的法眼。” “没有，没有什么阅美无数。”温棠有些笨拙地解释，“我只觉得你最漂亮，你别生气。” 诗南乔被温棠逗得“扑哧”一笑：“逗你玩呢，我才不会乱耍小孩子脾气呢。不过，棠棠刚刚好可爱。” 温棠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却又跟着诗南乔一起笑了出来。 第39章 7.6 花束被送上来时，诗南乔十分惊喜，开心得直接站起来抱了一下温棠。 温棠嘴上说着“不太懂花束搭配，希望还看得过去”，实则心里快乐的小花朵早就盛开了。 她以为她们会有一个很美好的夜晚，想想看，两个人，唯美的星空，和摆盘精致的佳肴，这绝对是一个惬意的晚上。 直到这顿晚饭结束时，她仍然是这样想的。 直到出了包间结账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白天刚刚见过的柳墨言脱下了那套庄严肃穆的藏蓝色西装，换成一条颇具设计感的红色连衣裙，灯光下正红色的口红显得她越发明艳大气，眉飞色舞间与白日那个专业的纪检组成员气质截然不同，好似双胞胎姐妹。 她的身侧还站着一位娇小的姑娘，穿着鹅黄色长裙，圆润的脸庞还带了点婴儿肥，一团孩子气，看着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温棠不太喜欢柳墨言的作风，却也知柳墨言做事有分寸，不会对未成年下手。 她也不乐意掺和别人闲事，一般都是装作没看到躲开，实在碰到了打个招呼也不是不行。 今天她心底却涌起些危机感，诗南乔今天恰巧也穿了件浅黄色的碎花吊带连衣裙，妆容也偏自然清纯，乍一看和柳墨言身边的那个女生有几分相似之处。 柳墨言这个人可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感，诗南乔的容貌又是一等一的，她要是又喜欢阿乔了，那可绝对不行！ 如果她真的能对阿乔好也就算了，可是按照她这游戏人间的性子，过几个周和阿乔分开，阿乔伤心怎么办？ 想到这里，温棠连忙往前走几步，想挡住诗南乔，抓紧结账。 “女士，这里是账单，您可以核对一下。” 侍者的声音吸引了柳墨言的注意力，她转头看去，见到熟悉的身影，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旁边的女伴轻轻晃了晃她的衣袖，凑过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好像在撒娇。 柳墨言笑着捏了捏女伴的脸颊，转头向温棠走来：“真稀奇，温大医生竟然会来这种地方，看来再过段时间就能收到婚礼请柬了。” 温棠看向她的神色里充满疑惑，为什么吃饭会和结婚产生联系？ “不会吧？我的天！你来吃饭以前都不上网看看这家餐厅的评价吗，这可是华都有名的情侣餐厅诶！”柳墨言看见温棠迷茫的眼神，放肆嘲笑，“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呆，脑子里除了手术和实验，还有别的事情吗？” 温棠微微挑了挑眉，除了刚刚见到柳墨言的第一眼有一瞬间惊诧，此后直到现在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淡淡笑道：“是吗？我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过这家餐厅的环境和菜品都很不错，物有所值。” 不过，如果这家餐厅是情侣餐厅，那阿乔挑选餐厅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如果她注意到了，那是否意味着她其实不反感与她有情侣之名？ 温棠的内心远没有表露出来的那般镇静，手术台上面对生死攸关的突发状况都镇定自若的温医生，今日也体会了一番心口好似有小鹿乱撞的感觉。 “哦——”柳墨言见没能惹火温棠，有些失望但不多，“你还和之前一样啊，无趣的书呆子。” 反而身后的诗南乔不愿喜欢的人被这样指责，向前一步站了出来：“餐厅是我订的，有谁规定这家餐厅只能给情侣用餐吗？” 柳墨言转头来细细打量诗南乔，饶是她这些年阅美无数，也得承认，跟温棠一起的这姑娘绝对排得上前十，再看温棠那副把人护在身后的架势，她心里顿时生出看乐子的兴趣——竟然真有人能把温棠这朵高岭之花拿下！ 不过嘛，看起来两个人还没捅破那层纸，那她就当次好人，做个好事吧。虽然温棠的女伴长得挺对她胃口的，但她怕麻烦，也不想面对发疯的温棠，研究生时候她已经吃过教训了，此生不会再犯第二回。 柳墨言故意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写上自己的电话，递给诗南乔：“这位美丽的女士，是我言辞不当，抱歉了。不知道方不方便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改天有机会请你吃饭赔罪。”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毕竟你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而且，我的朋友不劳你费心。”温棠接过那张纸条，想也不想直接撕成碎片。 她看向柳墨言的女伴：“小同学，如果你在华都读书，不妨去华大或者周围的学校打听一下柳墨言，相信我，会有惊喜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拉着诗南乔往门外走，不忘当着柳墨言的面把写有她联系方式的碎纸片扔进垃圾桶里。 “哼，还是这破脾气。”柳墨言目送她们出门，笑骂了一句，转头安慰自己的女伴，“我送你回学校吧，晚上回去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一觉，别的事情别担心，我来解决。” 女孩低头低低应了一声。 …… 诗南乔随着气冲冲的温棠走到地下车库，才问道：“刚刚那位女士，是你朋友吗？” “不算朋友，她是我爸关系很好的同门的学生，研究生时候认识的。”温棠转头看向诗南乔，气鼓鼓地叮嘱，“她不是个好人，她特别喜欢玩弄女生感情，身边的女孩一两个周就换一个，所以我才把她联系方式撕了的……” 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害怕诗南乔讨厌她。毕竟她们还只是朋友，她凭什么替阿乔做决定呢？ 一旦想到阿乔站在柳墨言身边，挽着柳墨言的手，心里的负面情绪就翻涌而上。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占有欲在作祟，还是真的只是担心阿乔面对游戏人间的柳墨言时会受伤。 “好啦，别生气了，我不跟她交朋友就好了，我就跟棠棠好，好不好？”诗南乔踮起脚，拍了拍温棠头顶，有些好笑*地安慰。 这人，不会是吃醋了吧？ 温棠微微低头，看见那双亮闪闪的眼睛，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促使她做出一个突兀的决定，“阿乔，其实我……我喜欢你。” “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是恋人。”她越着急就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太突然了，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我知道这样很突然，也不够正式，但是我，我刚刚一想到你可能离开我和柳墨言站到一起，我就很害怕……” 看见诗南乔圆圆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她垂下头有些丧气地说：“抱歉，我知道是我太突然了，你就当我在说梦话……” 话音未落，诗南乔温热的食指放在她的唇间，制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真是的，本来想等最近这些事告一段落，再找棠棠表白的，竟然被抢先了。”诗南乔语调上扬，显然十分高兴，她附在温棠耳边轻声道，“不过既然今天误打误撞，那我也告诉棠棠一个秘密吧，诗南乔也喜欢温棠哦，恋人的那种。” 巨大的喜悦集中温棠的内心，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心率直线升高，“真的吗？” 诗南乔巧笑嫣然，伸出右手：“虽然现在是多事之秋，但还是请多多指教了，我亲爱的恋人小姐。” 温棠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请多指教，我会努力成为合格的爱人！” 告白确实是冲动之下做的，但既然话已出口，她便会努力承担起恋人的责任，保护好诗南乔。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让诗南乔受伤，尤其不会让自己成为伤害她的人。 看到那双坚定的眸子，诗南乔拉起温棠的手往车子那边跑去，“亲爱的温棠医生，现在你的女朋友不想在外面喂蚊子了，快点上车啦！” “遵命！” 等上了车，诗南乔坐在副驾驶上，从包里拿出几页纸在温棠面前晃了晃，问道：“有个好消息，猜一下？” “能不能大概画一下范围啊，我又不是半仙儿？” “好吧，那我勉为其难地揭晓答案吧。”诗南乔说话也要歪头看向温棠，“我拜托朋友打听了一些关于纪恒的事情，合法合规的那种。你猜怎么着，还真有点东西？” “哦？愿闻其详。”经过了这两天情绪的大起大落，温棠已经可以比较平静地面对这件事了，现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抓住幕后黑手，惹到她头上就别怪她报复回去，她又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 “有两点巧合，第一，纪恒本科有个同学，现在恰好是你的同事。第二，纪恒所在的安宇医疗器械公司，过段时间要参加你们医院的招标。这是除了你们研究生是同学之外，唯二可能和你扯上关系的。” 温棠眨了眨眼，若有所思：“下下周是医院新一轮的医疗耗材招标会，今天我师兄还要我帮忙改下材料。” 就在这时，高行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温棠开了免提：“问过了，举报你的是本院之前的研究生，叫纪恒。” “我知道了，谢谢师兄。” “没事，材料别忘了，注意安全。”说完，他便把电话挂了。 温棠和诗南乔对视一眼，温棠低声道：“这次招标的负责人是我导师，就是郑院长。你说，纪恒会开口吗？” “不好说，但可以先查查纪恒的银行流水，叶律师已经联系警方了，你别太担心。 “但愿吧。”不过，招标负责人在她回国之前应该就定下来了，郑老师学生留在华大附院的那么多，怎么偏偏盯上她了？温棠心里还是有些疑惑。 第40章 7.7 警方查到IP地址后，请纪恒来配合调查。 面对警方的询问，纪恒直言不讳，承认是自己指使营销号散布谣言，一切都是凭空猜测，他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就连那个蹲守在温棠家门口的人，也是他故意散播的消息，就是想彻底毁了温棠。 但当问到纪恒这样做的原因时，他坚持是因为当年研究生和温棠竞争过国奖，又因为读博没成功，所以记恨上了温棠，背后没有任何人指使他。 而他的银行账户也十分正常，每笔资金都有合理的来源，警方一时之间抓不到什么线索。 当女警把这样的结果告诉温棠时，她刚刚结束一台手术，听到这个消息，长叹一口气，真是情理之外有意料之中啊。 顾不得伤春悲秋，下一台的病人已经被推到了台上，麻醉、消毒铺巾……偌大的医院，每个病区每个组预住院的病人就有好几页，又怎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停摆。 除去最开始的聚众吃瓜心理，在温棠休假的第二天，她所在的治疗组，就已经盼着她回来了。 手术先不提，入院、出院、谈话、签字、病历和病程的书写，哪项不需要人干，更别提温棠本就是组里能独立进行手术的医生之一，现在她走了，她管的几张床的病人全都分给其他医生负责。 “最后一台了！”麻醉医生吃完晚饭回到手术室后，和一旁麻醉的规培生击掌相庆。 “小温老师，我看这个病人情况很好，能不能两个小时之内结束战斗？”巡回护士一边协助温棠穿手术衣，一边问道，“我晚上有约会的，连电影票都买好了。” 洛冉夹持碘伏棉球，认真消毒切口附近皮肤，“这台肯定没问题，急诊会不会送人来就不一定了，再来个主夹之类的，凌晨之前下不了班。” “呸呸呸！小洛你别乌鸦嘴。” “你别忘了，这里有温棠这个夜班火龙果在呢。” “啊——”有人发出一声哀嚎。 一助连忙安慰：“没事，这不是小洛这个平安果还在嘛。” “这一波，是要看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呐……” 作为和泌尿外科、妇产科齐名的医院八卦聚集地之一，他们很快开启了新的话题。 “兴姐有男朋友我知道，小温老师和小洛最近怎么样，我记得十月份医院有那种相亲活动，要不要参加一下？” 温棠不紧不慢地说：“不劳费心，我有女朋友了。” “什么？！”“女朋友？”“有对象了！” “怎么？”温棠挑了挑眉，不耽误手上的操作，“我谈恋爱犯法？” 麻醉医生跷着个二郎腿，时不时看一眼屏幕：“那倒没有，只不过总感觉恋爱与你这种人不太搭。” “老师，干得漂亮！”洛冉眉飞色舞，“这样子何师兄要给我养一个周细胞咯。” 由于温棠是心外主治及以上职称的医生里，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恋爱消息的，心外的部分研究生和博士私下打赌，就赌这位心外的高岭之花能不能在年底脱单，赌注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输的人给赢的人做一个周实验。 “被迫”参与赌注的温棠倒也不生气，瞥了洛冉一眼，突然笑眯眯地说：“我女朋友你认识，要不要猜猜看？” “真的吗？”洛冉十分震惊，平时也没有人和温老师走得很近，“能不能把范围再缩小一下啊，是本院的吗？” “答案是，不告诉你，自己猜吧。”温棠虽然不生气，但她又不是乐山大佛，怎么可能一点脾气都没有，这帮小家伙敢拿她当谈资，她当然要小小地“报复”回去。 洛冉一下子就明白她的“险恶用心”，露出欲哭未哭的表情：“小温老师，你好坏，让我知道秘密只知道一半，八卦都不能八卦。” “行了，别八卦了，准备缝合了，我晚上也有约会，小洛晚上还是努力做实验吧。” “呜呜呜，老师……” 也许是还没到夜班的点，也许是洛冉平安果的威力更大，反正最后温棠是成功在约定时间见到了诗南乔。 诗南乔的母亲下周来华都，她之前那套小公寓也到期了，趁着温棠上班，她联系搬家公司彻底搬空了那套公寓。但她没有告诉温棠，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看到熟悉的车子，温棠开门坐到副驾驶。她本来是准备自己开车上班的，结果早上不知道为什么，诗南乔一定要今天来接她下班。 “棠棠，我搬家了，要不要去我新租的房子看一下？” 温棠还没坐稳，便被诗南乔甩来的消息震惊到了，明明昨天两个人还在诗南乔那套小公寓里睡觉，怎么今天就突然搬走了。 “你，你今天搬的？早知道我看看能不能请假帮你了，一个人别累倒了。”温棠仔细端详诗南乔，确定她神色正常，身上也没有伤口才放下心来。 “没事啦，我找的搬家公司，东西之前都打包好了，全程动嘴不动手。而且知道你今天手术日不好调班，等之后收拾房子的时候你别想逃掉哦。” “没问题，我们一起。”温棠对干家务活没有特别热衷，但如果是和诗南乔一起，好像也挺有趣的。 车载音响播放着节奏明快的歌曲，诗南乔顺着节奏哼着歌，连导航也不用开，显然对路线了然于心。 温棠总觉得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直到在离开医院后遇到的第三个红绿灯后，看到诗南乔走到了左转专用车道上，她狐疑地问：“我记得，这条路左转之后就一个小区，你确定没走错？” “当然！”诗南乔狡黠地笑了笑，眉眼弯弯，“要不要猜猜看是几号楼几单元？猜对了有惊喜哦。” 温棠灵光一闪：“租赵奶奶房子的，不会是你吧？” 诗南乔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打了个响指：“猜对了，想要什么奖励？” “还没想好，可以申请暂存吗？” “当然可以，不过免费保存期只有一个周哦，超时要交保管费的。” “好，都听阿乔的。”温棠看着诗南乔，眼睛里盛满了温柔，“阿姨下周什么时候过来，我提前看下排班，给体检中心的老师打个电话？” “下周一的高铁，晚上到温州，我记得你周一也是手术日，我自己去接就好了，你安心工作。” 温棠顿时着急：“那怎么可以，阿姨难得来华都，我要好好表现才行。” 万一表现不好，让诗南乔妈妈觉得她不靠谱，不同意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办？ “安啦，我妈很开明的。” “那好吧，我要是下手术来得及，就跟你一起去。” “没问题。”诗南乔眼见快到小区门口，车速逐渐慢了下来，“棠棠，晚饭怎么安排？”说着，还用圆圆的眼睛看向她。 温棠猜出了她的小九九，“说吧，想吃什么，我下厨。” “好耶！”诗南乔小声欢呼，“不过我很养活，不挑食的。” “前面过了小区门继续直行，尽头有个菜市场，先去买点菜，如果你今天没有再去过超市，我记得我俩家里应该都没菜了。”温棠指挥道。 “遵命！” 拎着大包小包的菜出了电梯，还没等温棠开口问，诗南乔已经非常自觉地站在温棠家门口，只等着她掏钥匙开门了。 “你随意，我去准备晚饭。”温棠接过诗南乔手里的菜，准备拎到厨房。 “我拿点东西过来！”诗南乔说完，一溜烟打开对面的房门，摸出来一个银粉色的洗漱包，然后回来非常自觉地换上自己的拖鞋，又把牙杯牙刷和护肤品塞满了洗手间的架子。 看见她回来，温棠从厨房探头出去说：“房间都可以进，你随意参观。” “好嘞！”诗南乔从厨房开始，自北向南溜达，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东看看西瞧瞧，“你的花要不要浇水啊？” “都可以，我随便浇的，没有固定日子。” 上次太过匆忙，诗南乔都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间房子。都说房子的装修和环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主人的性格，她饶有兴致地走走看看。 好像那句话也有道理，房间中温棠的私人物品不多，而且摆放得非常整齐，洗手台只有洗面奶和非常基础的护肤品，被子被整齐地叠了起来，书房也干净整洁，连书籍的摆放都符合一定规律。 不像她那里，她收拾家主打一个随意，除了她自己，没人能从她的书桌上找到对应的东西，凌乱又有序。 只不过，棠棠不是学医的吗，怎么书架上还有关于物理学的书？ 她看着书架上那一排的《量子力学原理》《场论与粒子物理》《现代量子力学》等等，文科生诗南乔感觉受到了会心一击。 这种书，是不可能出现在她家书柜的。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物理，绝对不会再接触第二回！ 绝对不会！ 她吓得赶紧关上书房门，隔着门拍了拍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 太可怕了，除了物理专业的人，怎么会有人课余时间喜欢看物理啊？看那几本书的新旧程度，肯定不是买回来当摆设的，能跟那几本媲美的也只有《奈特人体解剖学彩色图谱》和《实用外科学》一类与温棠工作挂钩的书籍了。 “阿乔，洗手吃饭了。”厨房里，温棠招呼道。 “来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50 第41章 7.8 吃完饭，诗南乔利落地接手了洗碗的任务，并把温棠赶到客厅，非常坚决地要求家务一起承担。 温棠没有强求，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浏览相关领域的最新文献。 厨房门大开，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诗南乔忙碌的身影，她也是普通人家长大的孩子，从小没少帮相依为命的妈妈做家务，收拾起来麻利迅速， 清澈的水流击打着白瓷碗碟，发出悦耳的声响。对温棠来说，现在这就是世界上最悦耳的交响乐。 她看着那个在暖色灯光下忙碌的身影，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两个人有商有量地一起生活，没有原世界父母的重男轻女与无休无止的争吵，也没有面对这个世界父母那种暗藏心底的心虚——这是独属于她的，家。 电脑屏幕上的文献停留在这页已经很久了，久到温棠已经忘了这篇论文讲的什么，也可能她一开始就没有认真看。 她也不懊恼，重新返回第一页，从标题和摘要开始看起，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容。 “明天就是周末休息，今晚的安排不会就是你看文献，我工作吧？”诗南乔端着两个杯子出来，坐到温棠旁边，用撒娇的口气抱怨道。 温棠阖上电脑，看向诗南乔：“那，出去散步，看电影，或者你有别的想要做的事情？” “棠棠，人家今天搬家很累，不想出门嘛。”诗南乔整个人都坐到沙发上，双手从温棠身后环抱住她，凑到她耳旁轻声说，“可是我又有点想看电影。” 还好当时装修的时候，怕父母过来小住时想看电视，没让装修公司把电视撤掉。 温棠心里庆幸，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从未用过的电视遥控器，递给诗南乔：“我记得这个电视是支持投屏，但我没用过，我们可以研究一下。” “不会吧？”诗南乔看着某大厂的新款电视机，记得去年国内到处都是他们的广告，不禁感慨道，“那你是怎么买这个牌子的，这个好像蛮贵的，如果买来不用多不划算。” “装修公司推荐的，我没去特别了解过。” 诗南乔歪歪斜斜地倚在温棠身上，露出兴奋的神色：“看来终究是我先‘宠幸’它啊，让我来研究研究。” “说明书在……”温棠话没说完，就看到诗南乔已经拿出手机开始尝试投屏了。 她习惯用不熟悉的设备之前先浏览说明书，见诗南乔不需要，她也没拿出来，直接凑到诗南乔旁边看她捣鼓。 如果放在实验室或者手术室，她带的师妹师弟或者学生有敢这么瞎搞的，她肯定会阻止他们的。但现在这个人是诗南乔，温棠只觉得她可爱极了，像在森林中四处蹦蹦跳跳的小鹿。 本来温棠下班就不算早，吃完晚饭收拾完便是八点多了，等诗南乔研究明白，时针已经非常接近九点了。 这时候如果再看一场两三个小时的电影，就要到凌晨了，诗南乔知道温棠第二天早八点有门诊，早上更要早起赶在门诊上班前查完房，舍不得她陪自己熬夜。 她干脆挑了部纪录片，一集也就四十多分钟，看完两集最晚也才十点半。 不过在一众地理、历史、美食相关的纪录片中，她偏偏挑中那部《急诊故事》，“这部温医生看过吗？” 温棠推了推眼镜，淡淡道：“我纪录片看得比较少，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推荐你一些国内外手术的视频，很有学习价值。” “不了不了，大可不必。”诗南乔举手投降，“我是为了放松，真想学习我会自己去找专业书看的。” “好吧。”那些视频有些是只供当地医院职工学习用的，她为了收集它们费了不少心思。 因为有些手术不是每个医院都能开展，多看看别人的手术过程也可以帮助医生拓展思维。不过毕竟不是公开传播的，所以平时也只有在科室里她才会拿出来。 “对了，差点忘了。”开始播放后，诗南乔拿起茶几上的两个杯子，把其中一杯递给温棠，“热牛奶，睡前喝有助睡眠，你那边加了勺蜂蜜。” 牛奶的色氨酸含量很低，想要达到稳定睡眠的效果，远不是一杯牛奶就能解决的，所以平时如果真的失眠，温棠会直接选择褪黑素，偶尔一颗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副作用或成瘾性。 但是如果这杯牛奶是诗南乔热的——她喝了一口，甜甜而温暖的液体从喉咙划过食管，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她当然会选择细细品尝。 诗南乔投屏的时候并没有关闭弹幕，是以现在屏幕上方飘过的弹幕清晰可见—— “不是送来抢救了，怎么还会死啊” “医生有没有认真治疗” “我一直觉得现在的医生都不行” “医德去哪里了，古代都有华佗扁鹊一类的医生，为什么现在没有？” …… 总有那么几条让人不太愉快的言论夹在中间，诗南乔小心翼翼看了下温棠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才问道：“棠棠，你不生气吗？” “我在医院碰到过比这更离谱的言论。”温棠喝了口牛奶，轻声叹了一口气，“和家属术前谈话的时候，很多人都希望医生能给出百分百的成功率。大部分家属都是通情达理的，解释之后他们都能明白为什么不能百分百保证，但还是有一些人会觉得既然做手术就一定要成功。” “我知道，作为家属，每个人都会希望主管医生是华佗再世，可以妙手回春。”诗南乔非常能理解这种心情，因为她也曾有过看着亲人被推进手术室，自己却只能在外面祈求奇迹降临的无助。 “但这很难，科学需要发展，医学也是。但是医学是在进步的，几百年前，心脏体外循环简直是痴人说梦，现在却是非常常见的技术。我一直坚信，医学的发展会越来越好，疾病的救治方法会增加，成功率也会逐步增高。”温棠说这话时，眼里闪烁有光。 诗南乔看着那双坚定的眸子，和温棠一起握住她手里的杯子，“我也相信，我不太懂这些，但我相信你，棠棠。” 纪录片继续播放，她的头靠在温棠的肩膀上，透过余光看到那张认真的面庞，她在心中暗暗下定了某个决心。 第42章 7.9 周天的早上，温棠起床后打开窗户，早秋的微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脸颊，小公园里难得放假的孩子们玩乐的声音更加清晰。 一米八的大床上空空荡荡，只留下褶皱的床单和摊开在一边的薄被子。 今天排班的是组里的另一个医生，难得的早上起来不用查房，不出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科里也不会把她喊回去。 按理说，今天应该是难得的清闲日子，不管是沉下心学习研究，还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去健身房和书店泡上一整天，都是极其惬意的一件事。 可是温棠竟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身边很少这么安静了。 这段时间，要么是在科里，充斥着各种病人和家属、护士、学生及同事的声音，要么就和诗南乔在一起，诗南乔不是能静下来的性格，总有那么多事可以和她分享。 她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说，当恢复久违的安静后，温棠甚至都有些不适应了。 可惜昨天华都电视台有个节目临时缺个主持人，诗南乔被叫去救场了，现在还在郊区没回来。 温棠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走到洗手间，半睡半醒眯着眼去拿架子上的牙杯。 “砰——”物体坠地的声响把她吓了一跳，她揉了揉眼睛，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瓶子，发现是诗南乔的洗面奶。 仔细打量瓶身确定没有破损和裂痕后，温棠方才准备放回架子上。抬头一看，原本只放了两三个瓶子的架子上如今“人满为患”，大大小小的瓶子和罐子挤在一起，有些甚至还叠放在一起。 甚至于属于温棠的三两只小猫已经被挤得快没有容身之地了，只好在角落里紧紧贴着，好像那些来自诗南乔的瓶瓶罐罐是什么张牙舞爪的大恶魔。 怪可爱的，温棠笑出了声。 这时，手机停止播放英文文献，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接通电话，是家政公司的，她这才想起昨天预约了家政服务，准备和诗南乔一起把对面的房子收拾出来。 诗南乔的妈妈下周就要过来了，她自己的另一间卧室被改造成书房，总不能让阿姨和她们两个挤在一间房吧？ 温棠把详细房间号告诉他们，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诗南乔今天还有节目要主持，得傍晚回来。她拿起笔记本电脑，给家政阿姨打开隔壁房门，准备帮诗南乔盯着她们收拾。 家政公司的阿姨们不愧是专业人士，收拾起来干净利落，连油烟机、冰箱以及各个边边角角都不放过，这一通收拾下来，整栋房间焕然一新。等她们离开后，温棠在小程序上给她们点了五星好评。 房间倒是干净了，基本的床垫和床上四件套一类的东西阿姨们也帮着铺好了，只剩些零散的小东西要诗南乔自己摆放了。 另一边，节目结束，诗南乔与参与节目的明星网红虚情假意客套一番后，脚步飞快地来到停车场准备回家。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可是想棠棠想得很呢。 不过这次也算有些收获，她也没想到节目组会请来最近很火的那个纪录片的团队，阴差阳错倒是帮了她不少。 回到家中，温棠早就做好了饭菜等她，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温棠家楼下，黑色的车子里，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拨通了某个号码：“夫人，是，她最近和那个主持人走得很近，高行的学生里有说她们是情侣关系。” “我知道了，我会查清的，请您放心，夫人。” 华都机场，甜美的女声正在广播来自巴黎的飞机即将降落，来自天府的飞机受天气影响延迟起飞。 傅陈玲玲坐在傅氏集团董事长的办公室里，轻轻摇晃手里的红酒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华都绚丽的灯火在此刻尽收眼底。 “约个饭局吧。”她对助理说道，“包场吧，显得尊重。” “是，夫人。”助理恭敬离开。 第43章 8.1 星期一早上九点，温棠走进对应的手术间，就对上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 “小洛？”她有些惊讶，“你不是夜班吗，今天人手够了，回去休息吧。” “小温老师，温老师，棠姐，你行行好，我憋了一个周末了。”洛冉已经穿了手术衣，不敢再随便走来走去，只能在无菌范围内站着看向温棠，可怜巴巴地说，“你就告诉我吧，你女朋友到底是谁啊？” 温棠神色淡淡，不紧不慢地穿上手术衣，“这么好奇？” “嗯嗯！”洛冉连连点头，其余人也连忙竖起了耳朵。 “诗南乔，华都电视台的主持人。”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主持人。” “好嘛，看来这次郑院长间接当了次月老啊。”洛冉作为科主任的学生，平时听到的消息会多一些，她记得那次节目是因为电视台的一个领导的夫人和郑院很熟，所以郑院才把自己的得意弟子派了过去。 另有八卦的人继续追问细节：“小温老师，有没有细节可以分享？” 温棠瞥了他一眼，提到诗南乔，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她很好。” “啧啧啧……”那人本来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结果对上温棠低头专注严肃的侧脸，一下子憋在嘴里。 手术室重回寂静，片刻后，洛冉跟着温棠专注手术，麻醉医生和其他人开始聊起别的八卦。 中午，连上24小时班又来跟手术的洛冉表示撑不住了，换了另一个规培生上台，自己回宿舍休息去了。 洛冉一走，便没人能压住温棠的夜班运气，原本排好的手术结束后，果不其然急诊又送来一台。 等温棠走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抬起手腕一看，已经半夜十一点了，诗南乔妈妈的高铁十点就到站，现在两个人估计已经到家了。 还好她下午抽空跟体检科那边的熟人打了个电话，原本要预约到一周多以后的B超和CT，排班的医生答应中午牺牲休息时间帮忙加个号。 温棠想明天中午直接由她带阿姨过去，让阿乔安心上班。 …… 从高铁站到小区的一路上，诗静敏听到女儿三句话不离那个叫“温棠”的女孩子，尽管她的乔乔嘴上说着两人是好朋友，但作为过来人的她一下子便猜到了背后隐藏的真实关系。 她其实一直希望女儿的人生能够平安顺遂，在她的理解中，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在合适的时间嫁人生子，这就是很好的安排了，可她没想到女儿竟然走上了她的老路。 诗静敏年轻的时候也有一个同性爱人，两人都在师范读书，又是一个宿舍的。 那时候的社会环境更加保守，在大部分家长眼里，同性恋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她和她的爱人也被迫分开。 她的爱人为了反抗家里人，偷偷报名去做了支教老师，后来那里突发泥石流，她的爱人为了保护学生，不幸离世。 乔乔的亲生父母其实是爱人支教所在的村子里的人，也都在那次意外中离世，只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女孩。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1） 她用工作麻痹自己，又把剩下的时间都用在乔乔身上。就好像这样，爱人就还陪在她身边一样。 想到这里，诗静敏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两个姑娘是真心相爱，那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 “妈，有什么问题吗？”诗南乔瞥见母亲的神色，小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着乔乔真的长大了。”诗静敏慈爱地看着女儿，“不过，妈妈每年都有做体检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让妈妈来这边做检查了。” 诗南乔像小时候那样和妈妈撒娇：“我想妈妈了嘛，而且华都这边是大都市，医院世界都有名的，做个体检安心些。” “好，都听我们乔乔的。”诗静敏话题一转，“不过，我去体检正常预约就好，让你那个朋友帮忙加号，是不是太麻烦人家了？” “放心吧，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不麻烦的。”在目前面前提起还未公开的爱人，诗南乔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自然也没注意到母亲眼中的那抹意味深长。 由于时间太晚，诗静敏并未和女儿多说什么，到家随便吃了点面条便早早休息。 第二天早上，温棠是被一股很香的味道叫醒的。 金黄的小米粥，新鲜的豆浆，还有热油和面糊碰撞在一起……谷物烹饪散发的气息引出了很深处的一些记忆。 那是属于原主的小时候，高中的早上，母亲总会早早起来准备好种类繁多的丰盛早餐，从豆浆油条小笼包，到吐司和煎蛋。 温棠的母亲不喜欢下厨，平时的一日三餐大多由父亲完成，但为了压力太大胃口不好的女儿，母亲愿意早早起来把世界各地的早餐做个遍。 她想妈妈了，当然不是原世界那个。或者说，是“温棠”想妈妈了。 温棠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她与原主的感情和记忆已经彻底融合。提起现在的父母，那些原以为已经消失的温馨记忆是如此清晰可见。 面对原主的各色亲朋，脑海里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相关的记忆，就好像，那原本就是她所经历的一样。 温棠推门走到客厅，就看到诗南乔正在餐桌边，把碗筷摆放好。 听到动静，她抬头笑吟吟地看向温棠：“棠棠，早啊，我妈做的早餐，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来尝尝吧。” 温棠笑道：“那我等下可要好好尝尝阿姨的手艺。对了，你在这边，阿姨呢？” “我妈醒得早，吃完饭去楼下溜达了。” 温棠快速刷牙洗脸，坐到餐桌边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口，顿时竖起大拇指，“好喝！” 小米粥的火候被掌握得很好，对于她这种嗜甜如命的人来说，不加糖已经很好喝了。 不过，温棠跑去厨房找到一罐白砂糖，轻轻撒了点到粥里——她还是喜欢喝甜粥。 “等下你直接上班吧，我带阿姨去医院好了。”温棠边吃边说，“下午阿姨检查完，去我办公室坐一会，或者我要是有时间中途把她送回来也可以。” 诗南乔没有客套，凑到她身边道：“那就拜托棠棠咯，晚上给你带小蛋糕。” 气氛正好，温棠顺势环抱住诗南乔纤细的腰肢，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非常近，连空气都变得旖旎起来。 诗南乔红润的脸颊就这么在温棠眼前晃来晃去，勾得她想咬一口。 “我可以吗？”温棠轻声问道。 诗南乔忸怩不安，只敢用余光看温棠，微*微点了点头。 蜻蜓点水间，一个吻轻轻落在了诗南乔的脸颊，那么温柔，又那么引人遐想连翩。 她们之前曾同床而眠，但那时盖的甚至不是同一床被子，本质上来说，这是她们第一次以情侣的名义亲密接触。 见诗南乔不反对，温棠准备更进一步，情迷意乱之际，屋门被敲响。 诗南乔被吓了一跳，连忙从温棠身上起来，慌乱地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应该是我妈，我去开门，你，你吃完就收拾一下吧。” “好。”温香软玉离怀，温棠骤然有些失落，却也很快清醒过来。大早上的，诗南乔妈妈还在，她怎么就敢干这么胆大妄为的事。 温棠和诗南乔都没有对诗静敏提起过两人的真实关系，她们害怕一下子诗静敏接受不了，准备慢慢透露。 诗静敏也乐得装不知道，看着小情侣红着脸故作淡定地跟她打招呼。 小区离医院很近，开车十来分钟就到，温棠把诗静敏送到体检中心后，就一路疾走去了自己病区。 今天不是手术日，作为带组主任的高行早上有会没来，组里的另一个副主任有门诊直接不来查房，就剩温棠带着住院医和规培生查房。 等查完房把出院病人的手续办完，温棠忽然发现护士站那里又多了一大捧鲜花。 看见正招呼她的护士长和熟悉的花店名字，她眼角抽搐，不会这么倒霉吧？ “小温医生，你的花，是位姓傅的先生送过来的。” 温棠咬牙切齿道：“阿长，麻烦你们楼上楼下分一下吧。” “好事将近？”护士长开玩笑地问。 “一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我有爱人了，从没打算接受过他，麻烦下次送过来的直接拒收吧。” “看来是朵烂桃花呐。” 烂桃花？傅宣也配被称为桃花！ 简直就是黏着人不放的狗屎！ 再次给傅宣发去拒绝的短信后，这次温棠向他明确表示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希望能打消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结果傅宣没回消息，过了一个小时，却接到了一通来自傅宣母亲的电话。 她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国了，傅夫人打着给她妈妈接风洗尘的名义请两人吃饭，偏偏她妈妈已经同意了，傅夫人又直说已经避开她的夜班和手术日，温棠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拒绝。 她不喜欢傅宣，但她妈妈还是很信任自己的闺中密友。 难搞！ 偏偏父亲又在外省考古，一时半会回不来，这两天更是信号都时断时续。 看来她只能赴这一场鸿门宴了。 第44章 8.2 下午病人不多的时候，温棠抽空把诗南乔妈妈送回了家，同时给诗南乔发去消息，告诉她今晚自己科里有小聚餐，就不回去一起吃饭了。 四点半，她卡点下班，连手头上没整理完的病历也顾不上，匆匆去了傅夫人发来的地址。 刚刚她妈妈打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候下班，还说自己已经跟好友聊上了，她实在放心不下。 作为华都几大知名的私人会所之一，本该豪车如云的门口此刻竟冷冷清清，是以温棠那辆普普通通的代步车还没到门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车辆刚一停稳，早已恭候多时的服务生打开车门，引导温棠往里走，另有专门的小哥把车子开往停车场。 一路上，每隔几步便有由俊男靓女组成的服务生站在路两边，见她到来，鞠躬问好。 温棠别扭极了，两辈子她都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这个世界温家虽然小有资产，但父母都是普通人家出身，从不会这般奢靡浪费。 温母一下飞机，便被好友接了过来，此刻两人正在谈天说地。 隔着屏风，温棠就听到母亲和傅夫人交谈的声音。 “我们家那臭小子要是有棠棠这孩子一半省心，我也不会这般发愁。”傅陈玲玲抓着温母的手诉苦，“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家庭，外面彩旗飘飘，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私生子。 我原本想着，阿宣争点气，学学金融管理，早点进公司，这样外面就是有私生子也争不过他。结果他倒好，非要去拍电影，劝都劝不住。还好他拍电影好歹小有成就，我拿到他爸面前也能说道说道，不然啊……” 温母与她客套道：“阿宣这孩子聪明，干什么事都一点就透，他又孝顺，你就等着享福吧。” “唉，我是真喜欢棠棠这孩子，稳重听话，人优秀工作好，就是感情方面不太开窍。孩子也不小了，成家立业，工作定了也该准备成家了。” “我和她爸随她，真不想结婚我们养一辈子也行。”温母听明白了好友的未尽之意，却并不应和。 自从上次棠棠回国，好友提起了两家结亲这事后，她就开始暗中观察傅宣这孩子。 傅宣确实有艺术天赋，说他天资聪颖也不是夸大，只不过私生活太乱了。 她年轻的时候当过编剧，也算半个娱乐圈的人，外人看各种营销号的消息真真假假不确定，她却能猜出个大概。 棠棠真的喜欢傅宣，她现在都要劝女儿理智考虑一下，更别提棠棠从一开始就表达过对傅宣的不喜。 她和玲玲是多年好友不假，但这不代表她就要为了好友把女儿推进火坑啊？ 冷眼看着还在大力宣传自己那个“好儿子”的好友，她心中也生出几分不喜——怎么你的孩子是宝，我的孩子就不如你的孩子吗？ 在她看来，她的棠棠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最优秀的医生。 “听说你最近也在搞投资，以后见面是不是也要叫你一声傅总啊？”温母轻轻松松把话题转到别的方面。 “一个人闲得没事找点事情干，我不像你那么潇洒，世界各地说走就走。不过你要是有兴趣，我带你一起，不能说赚大钱，但不会让你亏本的。”傅陈玲玲看了眼时间，“医院四点半下班，棠棠这孩子也快来了吧？” 关于投资的事情，如果放在之前，温母会一口答应，今天她犹豫了一下，直觉让她装作没听见。 温棠已经在门口站着听了几句，也猜到了这场“鸿门宴”的目的之一，这才装作刚到场的样子笑着说：“阿姨，妈，不好意思，劳烦你们等我。” “嗨，这算什么，正好我和你妈妈说说体己话。”傅夫人和蔼地说，好像真是位慈爱的长辈，“今天就我们三个，是专属女士的聚会。” 见人来齐，服务生非常有眼色地把菜端上来，并为三人斟酒倒茶。 傅夫人招呼道：“这里的厨师很擅长江浙菜，我记得棠棠还挺喜欢甜口的，多吃点。” 听到这话，温棠神色微变，原主不喜欢甜品，喝咖啡会选美式，偶尔喝奶茶从来都是微糖或不额外加糖，真正喜欢吃甜的，是现在的她。 这是否证明，从她回国到现在，傅夫人一直在暗中派人观察她？ 之前为了不被父母发现异常，她一直都很注意这些小细节，所以今天才这么快反应过来。 温棠不喜欢甜口这事父母也不太清楚，只看温母神色如常便知，她平时从未大肆宣扬过。 所以，这位傅宣的母亲，到底是为什么盯上她？ 只是为了联姻吗？ 可是家世比她出众的女孩有很多，能和傅宣门当户对的女孩也有不少，她到底哪里特殊？ 她的父母？ 国外留学经历？ 还是说，她的职业？ 温棠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傅夫人正用公筷夹了一块龙井虾仁到她碗里，她笑着道谢，夹起来吃下去，“谢谢阿姨。” 以傅家的财富，找一个能力不错又忠心的医生，也不难吧，到底为什么是她？ 傅夫人不死心，试图继续给傅宣和温棠创造接触机会：“阿宣过两天也回华都，棠棠，到时候你们年轻人多在一起聚聚，让阿宣跟你学习学习。” “宣哥很优秀的，而且我工作比较忙。”温棠笑着婉拒。 等菜上齐，全部服务生离开，并把房间最外面的门关上。傅夫人举起酒杯，要和温母喝一杯。 温棠知道自己起码应该放下筷子，就算不喝酒也要端着茶杯意思一下。但她偏不，就坐在那里，装作没什么教养的样子，自顾自夹菜小口慢慢吃。 温母一看便知女儿不乐意，故意给人甩脸子，她今天也觉得玲玲有点过了，也没说女儿，只当没看见。 傅夫人竟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给温棠夹了点菜，笑道：“我们棠棠真是太优秀了，听说最近华大附院在准备招标，主管的就是棠棠的导师呢。棠棠，阿姨最近在玩投资，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能让阿姨跟你妈妈小赚一笔？” 古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今日这位傅夫人剑指郑院啊！ 难怪刚刚在门口，就听到她要拉着妈妈一起投资？ “我就是个普通的主治医生，哪有什么小道消息，而且论投资阿姨可比我懂多了，我怎么好意思班门弄斧？” 傅夫人穷追不舍：“棠棠不用谦虚，都说你是郑院长和高主任培养的接班人呢，优秀得很。” 温棠觉得头疼，她宁肯去夜班干一晚上急诊手术，也不想再在这边虚与委蛇了。 “阿姨说笑了，上面领导的事情，我们这种小医生怎么知道呢。”温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起身道，“我科里还有点事情，先走了。妈，你是和我一起，还是想再和傅阿姨聊一会？” 温母看看女儿，又看了看好友，想都不想就做出了选择：“妈妈和你一起，我们母女俩说说话。玲玲，今天谢谢你了，等我们家老温回来，再请你们一起聚一下。” 傅陈玲玲笑着送走她们，坐在椅子上，神色晦暗不明。 “夫人，人走了。按您的吩咐，照片拍好了，少爷和温棠同时进会所的，还有您和温夫人交谈甚欢的。” “当红导演圈外女友，双方已见家长，疑似好事将近？”傅陈玲玲勾唇一笑，“我不喜欢用舆论逼人，但舆论确实是个好东西。阿宣要是拿不下，可不就得我这个做母亲的帮帮他了……” …… 温棠帮母亲拉开车门，自己开车离开会所，“妈，你去哪里住？” “回家吧，我可不去你家里讨你嫌。”温母和女儿相处，比起母女一直更像朋友，“本来是怕你被之前网上的言论搞得受伤，想回来陪陪你，没承想一下飞机你傅阿姨就联系我，我们俩毕竟多年好友，也不好拒绝。” “我知道，你和傅阿姨关系好，就是这次她问的事我不能说，招标的事情就算我知道什么也肯定不能对外讲啊。” “你说得对，玲玲这次过了。”温母也觉得印象里那个温柔善良的好友形象已经越来越模糊，“岁月磨人啊，我现在觉得你傅阿姨好陌生。我记得年轻时候，多少风风雨雨都是我们俩一起走过来的。她手上有1000块，为了我，她宁肯自己饿肚子，也要把这钱全部拿出来帮我。” 温母自嘲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我总以为，我和她能一直那么要好。”（1） “妈——”温棠看着有些伤感的母亲，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看向女儿，她的眼里满是慈爱：“棠棠，妈妈肯定站在你这边，傅宣不是个合格的爱人，你也不用为了我而给他们面子。” “不过——”她话锋一转，“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别忘了告诉妈妈哦。” 喜欢的人？ 想起诗南乔，温棠顿时面颊泛红，迟疑道：“妈，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不过是女孩子。” “呀！是谁呀？”温母有些惊喜，“方不方便妈妈什么时候见见，我们棠棠喜欢的姑娘，肯定也很优秀。” “再等等吧，合适的时候我会带她来见你的，你先不要大肆往外宣扬，尤其是没必要告诉傅阿姨他们。” 原书的剧情还没走完，诗南乔母亲的体检报告还没出，傅宣的态度仍不明朗，她不希望让傅宣再次注意到阿乔。 “妈妈知道了，宝贝放心吧。”看女儿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姑娘，那只要那女孩人品没有大问题，她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 第45章 8.3 因为胃肠镜需要肠道准备，温棠帮诗南乔妈妈把一些检查挪到周三，打算和胃肠镜一起做了。 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默契，心脏方面的检查成为温棠和诗南乔的重点关注对象，有些体检套餐上没有的也被安排上去，只为尽可能早期发现问题。 周三恰逢温棠手术日，她上午刚结束一台手术，心超室的医生就打电话过来：“温棠，那个诗静敏是不是你认识的人啊？” “是，怎么了，检查有什么问题吗？”打电话的是她的直系学姐，两人还曾在一个社团，一直保持联系。她早上特意给这位学姐发去消息，拜托她发现任何可疑之处都要跟她讲。 “超声显示心脏内有雾状光团，在心腔内的部位会随着心动周期改变。她心电图做过吗，还有CT之类的。”（1） “心电图应该是今天去做，CT昨天做了，结果还没出。麻烦你看得再仔细些，尽可能全面点，谢啦，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客气，都是同学，我抓紧把报告出了，你可以早点安排她住院。” 挂断电话，温棠若有所思——如果是这个毛病，难怪书中诗母的病程进展会那么快。 全国发病率只有0.5人/百万人的心脏黏液瘤，即便平时体检做了心电图，就算病情发展，心电图提示“左房肥大”，恐怕也很少有医生往这种毛病上联想吧？ 如果不是做了超声，她也会首先怀疑二尖瓣或主动脉病变，这类疾病在中老年人群中更为常见，而不是心脏肿瘤。 虽然心脏黏液瘤是良性肿瘤，但其一旦确诊，手术指征就非常明确。 因为这种肿瘤位于心腔内，靠着粘液瘤蒂附着于心腔内，受心脏血流影响，病情很容易发生变化。如果瘤子阻塞房室瓣口，或者瘤子上的血栓脱落引起栓塞，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晚上回去就和阿乔说这件事，阿姨的病情拖不得，温棠当机立断，同时找了台电脑直接把阿乔妈妈的预住院办起来。 “姓诗？啧——”洛冉经过时看了眼屏幕，调侃道，“老师，这是未来丈母娘？” “就你话多，太闲了是不是？”温棠瞥了她一眼，“你这样我就去跟何广白反映，让组里的师兄师姐多多关心你的实验进度。” 洛冉举手做拉拉链动作：“我啥也不说，老师你就当今天没看到我行不？” “看你表现。”温棠脸上一直带着笑，这让洛冉不禁咋舌，恋爱对人的改变还真是大啊。 之前温棠虽不是个冷漠的人，但对谁都是淡淡的，像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让人压根不敢亲近，现在竟然都能开玩笑了。 今天这场景放在她刚回来的时候，她只会直接给出“是”或“否”或“她不想说”的明确答案。 洛冉笑了，有人气儿的温老师真是更吸引人了。 傍晚把排好的手术做完后，温棠正准备开车回家时，诗南乔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阿乔，我下班了马上回去，怎么了吗？” 诗南乔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棠棠，我妈有没有跟你在一起啊？” “啊？”温棠一愣，“我手术太晚了，阿姨下午说自己先打车回去，走了有一两个小时了。发生什么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妈半个小时前给我发了条微信，说她回家了，让我不用担心。”诗南乔十分焦急，“怎么好端端突然要回家？而且我现在打电话她根本不接，她会不会出事啊？” 温棠知道，这种时候诗南乔已经慌了，她必须冷静下来思考：“你先别急，阿姨既然说是回家，大概率还是坐高铁或者火车回去。这个点了，肯定没有今天回你家的高铁，阿姨要么留在高铁站，要么去火车站了。” “我妈平常很少出远门，坐高铁都是我买票，她应该不太清楚这些事情。” “这样，你单位离火车站更近，为了节约时间，你去火车站找，我去高铁站，过去了联系铁路工作人员看能不能帮上忙。” 诗南乔慢慢冷静下来，应道：“好，我去火车站。” “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温棠说着，一转方向盘，猛加油门往高铁站的方向走去，“我们俩电话随时保持畅通，一边找到马上跟另一边的人说。” 趁着等红灯的时间，她打开微信找到之前加过的女警的微信，也顾不得冒昧，直接语音电话打过去。 对方很快接通：“我是梁悠悠，怎么了温医生？” “梁警官，我爱人的妈妈现在找不到人在哪里，电话也联系不上，就半小时前给我爱人发了条消息，说她要回家。我想你能不能帮我们看一下监控，看看她去了哪里。我和我爱人现在分别去高铁站和火车站找她，但我怕她万一出别的事。” 梁悠悠一口应下：“行，你别急，我这边帮你查一下，你爱人的母亲叫什么名字，还有身份证号。” “诗静敏，身份证号是……，她应该是今天下午三点以后从华大附院去了XX小区，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区离开了。”温棠庆幸自己有个好记性，帮阿乔妈妈在医院建档的时候直接把身份证号背下来了。 “好的，温医生，我们的同事正和铁路部门联系，如果找到老人家的购票信息，也会和你讲的。” “拜托你了，梁警官。” 即便是晚高峰，原本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仍旧被温棠压缩到四十分钟。 所幸车子刚停稳，她接到了来自梁悠悠的好消息：“温医生，监控上看到老人家打车去了高铁站，没有看到人离开，现在应该还在站内，但是我们没有查到购票信息。” “太感谢你了，梁警官。”温棠一边说着，一边寻找人工买票的地方。 阿乔说她妈妈没在网上买过票，那她过来大概率也是去人工柜台买票。 找到了！ 温棠飞奔向那个方向，同时拨通诗南乔的电话：“阿乔，来高铁站，梁警官说监控看到阿姨来这边了，我正在找人。” “好，我马上过来！棠棠，你见到我妈，千万好好劝劝她。” “我知道，你路上小心。” 温棠对诗南乔的母亲并没有很深刻的印象，只记得她是位温柔和蔼的女士，可能因为是语文老师，谈吐间自有书香气质。 两天的相处下来，她知道，阿乔妈妈给她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是有教养。 和她妈妈不太一样，她妈妈是优雅中更有洒脱，是浪漫主义的诗人。阿乔妈妈更加文雅，身上有着浓浓的书卷气。 所以在路边的长椅上见到那个拿着纸质报告单的人时，温棠一眼就认出了她。 “阿姨！”温棠招呼道，坐在阿乔妈妈身边，并给诗南乔发去微信让她放心，“您怎么坐这里了。” 诗静敏看见满头热汗的温棠，知道是自己给女儿她们添了麻烦，有些歉意地说：“是小温啊，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跟着一起操心。” “阿姨说什么话呢，您是阿乔的妈妈，那就是我最敬重的长辈，怎么能说麻烦。”温棠看到诗静敏手里拿的超声心动图的报告单，好像隐约猜出了点什么。 她试探地问：“您是不是对检查结果，有什么误会？” “小温，阿姨不是医学专业的，但一些基础的知识还是知道的，你不用骗我。”诗静敏把报告单整整齐齐折成方块，放进包里，“肿瘤嘛，又要化疗又要放疗的，遭罪得很，我想保守治疗。” 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温棠彻底松了口气，同时笑道：“阿姨，我就说您误会了。这肿瘤也有良恶性的区别，不同肿瘤的治疗方法和生存率天差地别，您这个真不是什么大事，压根不用放化疗。” “我这么跟您讲吧——”她蹲在阿乔妈妈身边，拿出纸画了个简约的心脏，“您这个东西就相当于心脏里面长了个小肿块，它不像那些恶性肿瘤还会转移，它就长在那里，切掉就好了。” “如果问题不大，检查的医生为什么说我要住院啊？” “心脏它毕竟是给全身供血的地方，出不得差错，这个瘤子的危险性就在于它可能被血液冲刷久了，万一掉下来堵到哪根血管就不好了，所以说要尽早手术切掉。” 诗静敏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更加愧疚地对温棠说：“真是对不住啊，小温，不能帮你们就算了，还要你和乔乔替我操心。” “阿姨，我是专业的心外科医生，你放心。而且现在随着医学的发展，在世俗看来一些绝症的生存率都有所提高，阿姨别这么悲观。” 温棠看了眼时间，等诗南乔过来还要一个半小时，她想着阿乔妈妈估计还没吃完饭，提议道：“阿乔正在过来的路上，要不阿姨你跟我先回去，咱家直接家里碰面。” “好，好，好！”诗静敏连说三个好，温棠扶着她慢慢往停车场走。 第46章 8.4 “妈！”诗南乔一进家门，就冲到坐在沙发上的母亲面前，“您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还是老师呢，结果遇到事情不听专业人士的，自己在那里瞎想。” “是妈妈想错了，妈妈道歉好不好。”诗母温柔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妈妈听小温的话，该做手术就做手术。” 手术？ 听到这个词语，诗南乔心中一惊，目光难掩诧异，看向温棠。 这次母亲体检的时间比前世提前半年多，为什么还需要手术，疾病的进展不是需要时间吗？ 她不是不相信温棠的能力，只是一旦接受妈妈还要做手术这件事，她便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笼罩。 前世噩梦般的记忆不断闪回，傅宣的辱骂殴打，地下室被关禁闭时的漫长黑暗…… 更加无法忘记的是，母亲戴着呼吸机费力地吸气，呼出气体里的水蒸气在透明面罩表面结出一层白雾。 手术前夕，妈妈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单人病房里只听得到监护仪的滴答声。 她试图去握住母亲的手，原本保养得很好的手指如今消瘦干枯，食指上夹着监测血氧的设备。那双昔日写得一手漂亮板书的手，如今竟然连握住她指尖的力气都没有了。 诗南乔死死咬住下唇，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在妈妈面前彻底失态。 突然，冰冷的指尖被一阵暖意包裹，她垂眸看去，是那双熟悉的修长手指。 “阿姨——”她听到温棠和她妈妈在说话，“您先休息一会吧，我和阿乔去外面打包点饭菜回来。” 诗南乔用力握住温棠的手，借着她的力气站了起来，努力勾勒下唇角，故作平静道：“妈，你累了一天，去睡会儿吧，我们马上回来。” 说完，她还没等母亲回话，就拖着温棠去门口换衣服穿鞋。 知女莫若母，诗静敏看着紧闭的大门，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搜索界面还停留在“心脏黏液瘤”，界面正中间几个加粗加大的字便是“心脏黏液瘤是一种良性肿瘤……”。 是她太想当然也太冲动了，低估了自己在女儿心中的影响。 可是，她看着女儿这两天和喜欢的人一起进进出出，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便有聊不完的话题。 在医院体检时，她都偶然听到做检查的医生聊起心外科的温棠，说得从来都是能力优秀，但实在话不多。在外人眼里那么沉默寡言的人，面对女儿时却能侃侃而谈。 她总想起年轻的时候，那时她和女朋友也这样，一起上课，一起自习，一起跑步，一天24小时恨不得25小时都在一起。 这两天晚上她一直梦到她的女朋友，穿着一身在那个时代非常时兴的衬衫，正笑着跟她说话。 她本以为，乔乔找到了爱人，她也算任务完成，只想回家陪着自己的爱人了。 “三十多年了，阿灵——”诗静敏红了眼眶，“再等等我吧，我再陪女儿几年，你不许吃醋……” 温棠带着诗南乔出门后，并没有开车，而是趁着夜色，和她一起找了条人少的小路溜达。 她并没有开口询问什么，只是跟着诗南乔的速度默默走着，只有右手紧紧握住阿乔的左手。 “你怎么不说话？”诗南乔只觉得有股莫名的火气涌出心口，看什么都不顺眼，“我是你女朋友，我心情不好，你不知道安慰安慰我吗？” 温棠搂住诗南乔的肩膀，宽慰道：“阿乔，你不用担心，阿姨的病真的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危险。” “那为什么还要手术，我已经提早这么久让她去体检了。”诗南乔挣脱温棠的手，站在她面前诘问，“万一手术出事怎么办？有谁能保证100%成功率吗？你，你的主任，你们院长，还是什么国外的专家……” “这是阿姨病情的特殊之处，心脏黏液瘤它其实是……” 温棠话没说完，就被诗南乔打断：“我不想听长篇大论的科普，我只想问你，你能不能尽全力去做手术，能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她执着于一个回答，一个能让她心安的答案。 与温棠相爱，让她逐渐摆脱前世傅宣带来的阴影，让她知道她值得被爱，更值得被呵护。 可她始终无法释怀母亲的死亡，即便到现在，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后蓝色口罩后传出来的那句“很抱歉，女士——”仍是她的噩梦。 母亲前世是在比现在还要晚三四个月的时候跟她说胸口不舒服，她让母亲去当地医院检查，结果是二尖瓣疾病。 那时她没有太过重视，傅宣的追求加上忙碌的工作让她甚至抽不出空回家，只好给母亲转钱让母亲安心在家乡治疗。 可谁知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母亲突发心力衰竭，一度进了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一天便要将近一万块钱，很快她的存款也见底了，这时她只好答应傅宣的追求只为了有钱维持母亲的治疗。 后来趁着母亲情况有所好转，傅宣用私人飞机帮她母亲转院，本以为一切会慢慢变好，她又收到了母亲手术失败的消息。 诗南乔忍不住去想，如果母亲避不开做手术的命运，那她的重生有何意义，再看着母亲死亡一次而她无能为力吗？ 她再一次撞入那个带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怀抱里，额头感受到胸腔与声带的振动，她听到那个如山间泉水般清脆的声音柔声道：“阿乔，我在，别害怕……” 夜间微凉的风吹过小路两旁的绿地，携着土壤与青草的芬芳拂过面颊，温棠身上的味道被衬得更加明显。 小路很安静，不知是不是时间太晚的缘故，竟无一人经过，更无人注意到这个漫长的拥抱。 “会没事的，对吧，棠棠？”诗南乔哽咽道。 “阿乔，相信我，会没事的。”温棠不太擅长安慰人，只好笨拙地用拥抱和不停重复的语言让诗南乔安心。 她当然注意到了诗南乔刚刚说的话中有破绽，什么是“提早体检”，比什么早？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温棠很清楚，她喜欢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她可以不叫“诗南乔”，也可以不是什么所谓的“女主”。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是这段时间以来和她一起经历那么多事情的人。 诗南乔确实很漂亮，只凭长相就可以让无数人一见钟情。 但她爱的从来不是皮囊，在日常的点滴相处中，她知道自己的爱人不仅专业能力优秀，更有一颗善良阳光的内心，历经风雨磨难仍不改初心。 她的爱人，是突破黑夜封锁的朝阳，是破茧重生的蝴蝶，是生长在沙漠里的玫瑰。 “阿乔，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相信我好吗，我不会让阿姨手术失败的。”温棠双手握住诗南乔的右手，将她放在第五肋间左锁骨中线内，那里是心尖搏动点。 “这里可以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因为有你，这里有一颗心在搏动。” 诗南乔听到温棠有些过时的表白，笑出了声，脸上还带着泪痕：“你是看了二十年前的告白语言大全吗？” “我饿了，不知道这位小姐愿不愿意赏脸，陪我去觅食？” “走吧，可不能饿到咱们温大医生。” 此时月光穿过乌云，给昏暗的小路洒下亮光，诗南乔这才看到温棠胸前的衣服再次被她搞得湿漉漉的。 此时，正是高中生下晚自习的时间，年轻的男男女女们或骑单车，或走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笑声随晚风飘到很遥远的角落。 小路上渐渐出现了人影，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正拿着一串烤鱿鱼和另一个女孩分享，两人说说笑笑，无忧无虑。 诗南乔闻到烧烤的味道，肚子跟着咕噜咕噜叫，转头看向温棠：“我也想吃烧烤了。” “小区门口有烧烤店，还有不少小摊。”温棠拉着诗南乔往大门走，“走，去看看想吃什么！要不要喝奶茶？可以先点了送到家里，这样等下带着烧烤回家可以直接享用。” 她记得科里的小姑娘们手术下了或者夜班特别喜欢拼奶茶，每次一点就是整个办公室加上护士站的护士一起，最后都有快递小哥知道这个规律，专门在附近蹲这个大单子。 洛冉还说老一辈的爱好是烧烤陪酒，他们这一辈最爱的就是奶茶配上火锅或者烧烤。 附近没有火锅店，但奶茶店还是不少的，温棠打开外卖软件，问道：“你想喝什么，奶茶还是水果茶？” “我还以为温医生会说大晚上吃这么高热量的不健康呢？”诗南乔歪着脑袋，“你*对奶茶这么清楚，一看平时就没少点，是不是？” “科里的规培生都蛮喜欢的，他们收入不高，手术后或者夜班我有时会请他们喝一杯，都挺辛苦的。” 诗南乔声音娇娇俏俏的，像只黄鹂鸟：“这么体贴，里面不会有你喜欢的人吧？我要吃醋了哦～” “我只喜欢你。”温棠看向诗南乔，神色认真道，“在你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在你之后我只爱你一个人。” “我当然知道，跟你开玩笑的，快走啦，我真的超饿……” 第47章 8.5 温棠所在的小区算是附近人口最多的一个小区了，小区门口的每家店铺都热热闹闹，马路边上更是一年四季小摊贩不断。 两人找了家客流量中等的店，看了看菜单，两人凑在一起小声商量了几句。 诗南乔乐呵地对那位忙里忙外的中年妇女说：“老板，要一把羊肉，一把牛肉，一把五花……打包带走” 老板笑着应声道：“好嘞，坐一会哈，很快就好了。” 坐在收银台后面的小姑娘听见，马上在纸上齐刷刷写下她们点的菜。 诗南乔看见小姑娘穿着校服，稚气未脱的脸上还带了点婴儿肥，顿时升起怜爱之心，拉着温棠的手走到收银台找小姑娘聊天：“小妹妹，你是还在上学吗？” “嗯！我今年初二了。”小姑娘也不怯生，大大方方回答，“我们都是现烤的，需要一点时间，两位漂亮姐姐喝点水吧。” 说着，她从消毒柜里拿出两个干净杯子，拿起面前的水壶，青翠的水流流入杯中，她边倒水边说：“壶里泡的是竹叶茶，我和妈妈常喝，而且晚上喝了也不会影响睡眠。” 诗南乔端起杯子很给面子地尝了一口，赞叹道：“很不错嘛，你们好有心。” 看到温棠一直没说话，她举起另一杯水踮脚递到温棠嘴边：“温大医生，赏脸尝尝？” 温棠微微俯身，顺着她的动作抿了一口，水里没有别的味道，只有浅浅的竹子清香，没有她想象中那般苦涩。 听到诗南乔称呼温棠为“医生”时，小姑娘眼睛一亮：“这位姐姐是医生吗？我将来也想成为一名医生。” “哦？为什么，学医可是很辛苦的？”诗南乔好奇地问道。 “妈妈平时既要照顾我和妹妹，又要忙店里的事情，她经常说腰痛。”小姑娘有着超过同龄人的成熟，“将来我希望我可以让妈妈身上不再难受。” “有志气，加油吧。”诗南乔鼓励道。 看到桌面上的数学作业，她指着温棠说：“这位姐姐可是华都大学毕业的学霸哦，你有不懂的题可以抓紧机会问问她。” “好耶，谢谢姐姐！”小姑娘嘴甜得很，拿出一张卷子，指着倒数第二道大题问道，“这题可以麻烦姐姐讲一下吗？作为回报，我可以请姐姐喝饮料或者吃雪糕。” 如果是其他人，本硕博八年读下来，还在国外待了一段时间，即便还能把题做出来，恐怕也早忘了要怎么运用不超纲的知识点了。 温棠有些庆幸，还好她在原世界的时候为了赚钱，没少去做家教，可以说从小学到高中的理科知识点她烂熟于心，即便现在让她去参加考试，也有信心能拿个好成绩。 不然今天一问三不知，她在阿乔面前的光辉形象可就没了。 温棠接过卷子浏览题干，很快就有了思路，拿了支铅笔指着卷子耐心讲解：“这是一道证明题，我看你的第一问没有问题，第二问要求证明DE垂直于RF……” 收银台上放了盏台灯，明亮的光线洒在温棠的脸颊上，连皮肤表面的细碎绒毛都那么清晰可见。 诗南乔注视着爱人，她的神情是那么专注，即便小姑娘表示第一遍没听懂，也没有丝毫不耐烦。 灯光照亮了她的面庞，纤细的睫毛像蝴蝶般上下纷飞，为信徒带来神灵的旨意。 卸去了平日工作中的庄严肃穆，明亮的眼眸如盈盈秋水，那双杏眼终于展现出本该有的特色——清纯娇憨，让人无端联想起无忧无虑的大家小姐在花丛中扑蝶。 即便在人声鼎沸的烧烤店里，温棠的声音仍然那般清晰，是月夜的涓涓流水，起源于雪山的水流来到山谷中，还带着几分冰雪的冷冽。 温棠的耳边垂下几缕碎发，正调皮地在耳畔画弧线。 还没等她抬手，诗南乔先一步为她轻轻把那抹碎发拨到耳后。 带着丝丝凉意的手指划过耳廓时，温棠抬眸看了她一眼，对爱人温柔地笑了笑，难得带了些娇嗔之意。 那双眼睛那么清澈，又那么明亮，一下子便好似流星划过诗南乔的心尖。 人声鼎沸的烧烤店中，诗南乔轻轻握住温棠空闲的左手，温棠的手要比她的温暖些，也湿润些。 两只手十指相交，许下了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诺言。 正在听讲的小姑娘看到了，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心中感叹两位漂亮姐姐的感情真好。 在温棠讲了第二遍以后，她终于明白了，兴奋地说：“我懂了，谢谢姐姐，我去给你们拿雪糕！” 她拿了一支水蜜桃味和一支牛奶味的雪糕放到两人手里，吞了口口水，解释道：“妈妈答应我夏天每天都可以吃一根雪糕，这不算店里的东西，是我自己请两位姐姐吃的。” 温棠注意到小姑娘把雪糕递过来时，那恋恋不舍的表情，轻轻笑着把自己手里那支牛奶味的递回去：“我不太喜欢吃甜的，这支给你吃吧。” “不，这是给姐姐的报酬，我不能吃！”小姑娘尽管已经口水直流，却还是严词拒绝了。 诗南乔弯下腰把那根雪糕往前递了递：“这是两个姐姐的奖励，给某位勤奋又孝顺的小朋友的。快吃吧，我手里这根我和这位姐姐分着吃。” “我不是小朋友了，我都上初中了。”小姑娘接过雪糕，甜甜一笑，“谢谢两位漂亮姐姐。” 见她拆开那根牛奶味的雪糕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诗南乔这才把手上这支水蜜桃味的打开。 她举起粉色的雪糕，送到温棠唇边：“第一口给补课的功臣，来张嘴，啊——” 温棠咬了一小口，冰冰凉凉又甜丝丝的雪糕在口中划开，尝到甜味让她开心地眯起眼，像大猫咪玩到了喜欢的毛球。 “温医生，甜吗？” 温棠轻轻点头：“甜。” 诗南乔闻言，就在温棠咬过的雪糕旁边也咬了一小口，两个人合力咬掉了这块长方体形雪糕的一个角。 桃子味很浓郁，也很甜，是诗南乔平时碰都不会碰的味道。 吃完这么小小一支雪糕，她要慢跑将近半小时才能将热量消耗掉。 她实在不是个喜欢运动的人，工作上镜却需要维持好身材，迈不开腿，只好管住嘴了。 但今天，她就和温棠这么一人一口吃着，不知不觉竟然把整根雪糕都吃完了。 好吧，等下烧烤她更要少吃几口，还好明天没有节目安排，不用担心水肿的问题。 她心爱的烧烤小宝贝，拜拜了！ 温棠察觉到诗南乔一瞬间心情突然down了下来，偏过头去问：“怎么了，阿乔？” “我吃了这半根雪糕，我要么今晚去跑步，要么等下就要少吃烧烤了，我要控制热量。” “可是你已经很瘦了……”温棠理解阿乔的工作需要，但是由于摄像头呈现出的人物会比实际要稍胖些，诗南乔在现实生活中已经很瘦了。 不保证足够的营养摄入，怎么拥有强健的体魄呢？ 只一味追求低体重和纤细腰肢可算不上健康。 温棠不太认可这种观念，却也知道社会环境如此，既然是工作需要，便是不喜欢也没用。 不过，谁说控制体重就只能靠少吃了？ “要不以后晚上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夜跑吧，或者周末去健身房也可以。”温棠提议道，“这样你可以稍微多吃一点东西。” “我不喜欢健身房，而且运动之后如果长肌肉上镜也不好看。”诗南乔一开始也想过通过去健身房报私教课，来督促自己运动。 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不好，碰到的几个男性教练和健身房的一些男性用户给她带来了很不好的印象。虽然知道温棠陪她去，肯定不会遇到那样的问题，但她还是很反感那个地方。 “那就平常一起夜跑，周末有空我们可以去打羽毛球，或者上瑜伽课之类的。运动之后认真拉伸，就不用担心长肌肉了。” 好像，也挺不错的？ 她不喜欢运动，但如果陪在身边的那个人是温棠，感觉会很有意思。 诗南乔眼睛亮晶晶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 就在这时，店主拿着一个袋子过来：“姑娘，你们的烧烤好了。” 系上塑料袋以前，她顺手从收银台后面的酒水柜上拿了瓶可乐放进去，“送你们瓶可乐，吃得好以后再来。今天店里有点忙，招待不周多多见谅。” 正巧又有另一桌客人来结账，小姑娘拿起计算器，核对桌号和账单之后，飞快就算出了所需金额。 她笑吟吟地对客人说：“一共326.5，给您抹个零，您给我320就行。这是账单，您可以核对一下。” “哈哈哈，你这个小朋友，还挺会做生意的。”那人付过款，摆摆手往外走，“你们家味道不错，我下次还来吃。” 温棠拎着袋子，和诗南乔一起同小姑娘道别：“小妹妹，我们也先走啦，你要加油哦！” “两位姐姐再见，有空常来！” 第48章 8.6 清透的月光照亮回家的路，诗南乔玩性大起，和小朋友一样去踩自己的影子。 夜风习习，池塘处的荷花隐隐飘香，驱散了本就所剩无几的暑气。华都春季大风，夏季干旱，冬季严寒，唯有秋季，天高气爽，气候宜人，最是舒适宜人。 诗南乔哼着家乡的小调，突然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地问：“我们要夜跑的话，是不是应该准备一套专门的运动服，还有运动内衣。你喜欢什么颜色，我在网上给你买吧。” “我颜色随意，不要太亮就行。”温棠挑眉道：“不过，你知道我穿什么尺寸的？” “哦，你提醒了我——”诗南乔突然逼近几步，双手环抱住温棠的腰肢。 温棠一时间有点被吓到，连连后退，直到背后抵到粗糙的树干。树下虽然不见人影，但不远处还能听到孩童的嬉笑声，她有些慌乱：“有人在呢，你要干吗？” “干吗？”诗南乔笑得故作恶劣，“温大医生不知道？当然是给你量一下腰围啊！” 最后几个字她故意说得很慢，也成功看到红晕是怎么一点点染红温棠的脖颈了。 说完，学着小时候妈妈常用的测量方法，拇指与食指在温棠腰间点点缠绕，细细计数。 “路上有人呢，回去再说，好不好，阿乔？”感受到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腰部划来划去，温棠难得软声哀求。 她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弄巧成拙”了，本来只是想逗逗诗南乔，结果现在反倒是她举手投降。 “你以为我要干吗，大庭广众之下，你不会以为我要把你怎么样吧？”看见某人在灯光下泛红的耳垂，诗南乔玩味一笑，露出计谋得逞的表情。 “我当然知道——”温棠死鸭子嘴硬，“我是说，我饿了，快点回去吧。” “好呀，温大医生既然这么着急，我们回家深入交流好不好？” 诗南乔话音刚落，便看到温棠拎着袋子步步生威，好像背后有什么恶鬼在追一样。 她看向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难怪很多人喜欢养猫，逗猫还真是其乐无穷啊。 回家以后，奶茶已经被外卖小哥送到门口，由诗静敏拿进屋内了。 温棠一共点了三杯，自己那杯自然是全糖加冰，诗南乔的则是不额外加糖少冰，还给阿乔妈妈点了杯常温少糖的。 随着锡箔纸被打开，烧烤独有的香味很快便萦绕整个房间。 几步路的距离，烤肉并没有凉透，甚至还能听到油脂被明火炙烤后“滋啦”作响。 美拉德反应赋予了烧烤独特的风味，恰到好处的孜然和辣椒同油脂共舞，却不会喧宾夺主。在吃肉的间隙，偶尔来一串花菜，另有特色。 冰凉的水果茶恰到好处地中和油腻，让人觉得即便吃饱了也能再来几串。 “啊——”诗南乔喝了一大口果茶，喟叹道，“好舒服！” 诗母并不像寻常有些家长那样扫兴，一味指责烧烤和奶茶是垃圾食品。 虽然她上了年纪，确实吃不动太油腻的东西，还是慢慢吃些蔬菜和瘦肉，陪着两个孩子一起。 最后剩了一串烤面包片，温棠拿起来准备分成三份。诗南乔摆摆手表示对这种又甜又油的东西累觉不爱，诗母口味清淡也不喜欢。 温棠便不客气地把整个面包片都端到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撕着吃。 面包片酥脆香甜，奶香味十足，非常合她的胃口。 诗母早早就放下了碗筷，坐在椅子上打起了呵欠，被温棠和诗南乔劝着去卧室休息。 母亲一走，诗南乔便没什么形象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果茶，笑眼看着喜欢的人吃喜欢的食物，心中升起一股满足感。 她向来没什么太大的追求，也不羡慕那些轰轰烈烈、感天动地的爱情。 母亲身体健康，爱人陪在身侧，又没有太大的经济负担，这样平凡的日子就很好了。 当然，喜欢的事业也很重要，那种因金钱和权势仰人鼻息的日子她受够了。 想到这里，诗南乔看了眼手机，日历提示她明天跟台长约了下午的时间。 拍摄一部纪录片需要的资金不少，只靠她一个人很难完成，所以她需要台里的助力。想让她的选题通过主管领导那一关，台长的态度尤为重要。 更重要的是，前世她正式离职后，听说过台长力排众议，要拍摄一部关于医学的纪录片。 她最近风头正盛，只要选题能打动台长，便有很大可能获得他的支持。 至于选题，她看了看自家那位毫无察觉，还在啃面包片的大医生，勾了勾唇角。 ？ 温棠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诗南乔。 “没事，吃你的吧。”诗南乔想暂时保留一份惊喜，起码等台里正式通过选题之后再让爱人知道，便转移话题问，“你明天手术日？” “对啊，又不知道要干到几点。”害怕吵到阿乔妈妈，温棠刻意放低了声音。吃饱喝足，她也打了个呵欠，眼角流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诗南乔想到外科手术一干一天，一站就是一上午的强度，心疼地催着爱人去休息：“你快回去睡吧，这里的垃圾我收拾就好了。” “哪里差这点时间，不碍事的。”温棠也不舍得喜欢的人辛苦，起身把垃圾桶拿过来，把餐桌上的垃圾一起扔进去。 诗南乔见状去厨房拿了湿抹布过来，把不小心滴到桌上的油滴擦掉。 她和温棠上班的时间点有时差，经常是早上她刚起床，温棠已经推门要出发了。 温棠早上八点正式上班，有些时候甚至七点半开始查房，七点就要出门。众所周知，医生的工作很忙，而华大附院这种全国有名的大医院，其内医务人员的工作强度只会远高于平均水平。 而她的时间更自由，一切跟着节目走，经常是快要中午的时候才去，忙到深夜才回来。属于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就真一点活也没有。 最近自从《一对一》在网上小火之后，台里逐渐开始给她安排更多工作，有意识培养她。而她对于此，自然是欣然接受。 就是这样苦了两个人，细细算下来，未来一段时间内能见面的时间竟是屈指可数。 收拾完桌子，温棠看时间还早，从诗南乔家里的冰箱找出牛奶，倒进玻璃杯放入微波炉加热，学着诗南乔之前的样子给两人热了牛奶。 不过今晚已经喝了奶茶，还吃了烧烤，确实摄入的能量不少，她放弃往自己那杯中加入蜂蜜的打算。 “阿乔，我热了牛奶，一起来喝吧。”温棠把杯子放到茶几上，轻声道。 见温棠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诗南乔有些诧异：“你还不休息，明天受得了吗？” “还行，之前的规培的时候，经常夜班抢救一晚上，第二天碰到老板手术，该上还得上，可比现在辛苦多了。”温棠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工作强度，“明天手术病人的病情我再捋一遍，不然总不放心。” “你们不是术前组里都会讨论手术方案的吗，手术方案都定下来了，还要再看吗？”诗南乔一直以为自家温医生是走天才路线的，所有问题过一遍脑子就能记住并理解，没想到她也会反复复盘。 “一次手术就是一条人命，容不得差错。万一有失误，术前发现总比术中手忙脚乱，甚至手术失败之后才反应过来要好。” 电脑屏幕的蓝光打在她脸上，她的神情专注严肃。 诗南乔坐到温棠身旁，整个人轻轻靠在她身上，心里突然多了几分心安。直到现在，她心底关于妈妈病情的那股异常的焦虑才彻底消散。 即便剧情真的有不可抗力，即便妈妈的手术无法避免，她愿意相信温棠，相信手术会成功。 她的信任不止来源于爱，更因为她知道不管她们是否相识相爱，温棠认真负责的态度都不会改变。 在温棠眼中，患者本身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病情轻重缓急的区别。 这才是她爱的温大医生啊！ 想到这里，她用那双如懵懂小鹿般湿漉漉的杏眼细细描摹温棠的眉眼。 在温棠完整看完一个病例以后，终于察觉到了诗南乔的视线，微微笑道：“怎么了，阿乔？”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家温医生怎么这么优秀。” 温棠想也没想便把真心话说出：“可是在我看来阿乔也很棒啊，我永远也不可能像阿乔那样在艺术领域那般富有生命力，我也很佩服阿乔在那么多人的大场面作为主持人还能谈笑风生。” 诗南乔看见温棠眼里的星光点点，放松身体顺势整个人跌入温棠怀中，低声道：“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棠棠。” 温棠壮着胆子低头吻上意中人的额头，“我也是。” 风吹动白色纱帘，清冷的光亮透过玻璃窗洒入屋内，平添一股朦胧之感。 今夜月色甚美，但比皎洁月光更美的，是眼前人，也是意中人。 第49章 8.7 第二天早上，温棠早早起来，洗漱完却看见阿乔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看见温棠，诗静敏亲切地招呼道：“小温，我做了早饭，有葱油饼、燕麦粥和鸡蛋红薯，快来尝尝。” 温棠微微笑了，礼貌道谢：“麻烦阿姨了，阿姨做的饭都好香。” “你和乔乔喜欢就好。”诗静敏给她盛了一碗粥，“乔乔还没起，我等她一起，你快吃吧，上班别迟到。” 温棠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时间确实不太充裕，便拿起碗飞快吃起来，边吃边说：“阿姨，今天检查结果应该都能出来。我到时候看下空床位，争取这周末您住进来，下周三我们主任主刀，到时候争取让您那时候把手术做掉。” “行，都听你的，阿姨这次绝对不拖后腿。”见温棠吃得香甜，诗静敏脸上笑容越发灿烂，问道，“阿姨晚上给你们做饭，你们有什么忌口吗？” 温棠有些不好意思：“没事，阿姨，这样太麻烦您了。” “没事，本来也要做给乔乔，多加双筷子的事。你们两个一天上班都很辛苦，晚上回来就要好好休息。” “那就麻烦阿姨了，我没什么忌口的。我要是下班早，回来跟您一起。” 吃完早饭，她正准备起身把碗拿到厨房洗干净，却被阿乔妈妈拦了下来，“你们快去上班，这点活我顺手就干了，别耽误你们时间。” 看时间真的所剩无几，温棠拿起包匆匆道歉：“阿姨，那就麻烦您了，我厨房有洗碗机，说明书就在上面柜子，您可以试试。” …… 心外的科主任高行兼任行政岗位，周三早上查房一般不在。温棠去了科里，就带着几个规培生先把自己分管的几张床查了。 安排第一台手术的病人已经被推去了手术室准备麻醉，查完房后飞速开医嘱和办出院，然后她就带着助手去了手术室。 这时，同办公室的另一个治疗组的医生才姗姗来迟。 “温医生——”心外的另一位主治医生刘高轩叫住温棠，“我最近排班去了CCU，来办公室的时候不多，还忘了祝贺温医生终于澄清谣言，回到工作岗位。” 温棠和他不太熟，只是面无表情地道谢：“多谢。” 刘高轩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继续说：“最近医院招标会，组里没少被请奶茶，想必温医生更是苦恼吧，毕竟有高主任在呢。” ？ 确实有些药代蹲主任门诊，或者来办公室找主任，会请在场的医生和学生一起吃点水果，喝杯奶茶，顺便卖个好。 但这事不是什么机密，一杯奶茶也算不上受贿，她不明白刘高轩单独把这事拿出来是为了什么。 温棠瞥了他一眼，没再作声，准备往电梯里走。 正巧刘高轩从电梯里出来，两人错身之际，温棠听到他低声道：“纪恒不会因为研究生时期的事情记恨你，自己当点心。” 温棠停住脚步，想要细问时，他已经走远，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你之前交到我手上的患者，手术顺利，已经出院，不用担心。” 温棠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她记得刘高轩本科和研究生都不是本院的，好像是南方的某个医科大学？ “小温老师？”旁边的规培生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怎么了吗？” “没事，走吧。”温棠垂下眼眸，按下电梯下行的开关。 电梯间里，有闲不下来的住院医拉着规培生聊天：“我和你们说，昨晚夜班可精彩了！” “夜班有什么精彩的，我们科里的八卦翻来覆去就是那几种类型的。” “不不不，昨天老年科那边来了位病人，大晚上的请心外急会诊。”住院医故作神秘，“你们也知道，一般这时候是联系二线的。但是你们猜，昨晚上直接打了谁的电话？” “总不会是主任吧？” “能让你露出这种表情的，是科主任还是院长？” 住院医挑了挑眉，吊足一众人的好奇心：“我去换衣服，你们消毒铺巾之后我来讲后续。” 温棠和这位住院医换好衣服，分别去了两个手术间，今天两个台子分别是温棠和组里一位副主任主刀。 她对这些八卦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却没想到进了手术室听到洛冉已经在和麻醉以及巡回聊起来了。 “当时老年科的主任都到场了，直接给高老师打了电话，差点连郑院都联系了。” “谁啊，这么大腕？”巡回好奇地问，“去年哪个科那个退休返聘的科主任都没这么大阵仗。” “说是什么富豪，有钱得很，人脉也广。” “人家那些富豪不是都去香港还有国外那些私立医院吗，怎么来咱们这了。” 温棠听着他们聊天，本来不打算开口，突然灵光一闪，问道：“姓什么？” “啊——患者吗？”洛冉愣了片刻，忙回答说，“这是3床，二尖瓣置换，姓张。” “我是问，你们刚刚讨论的那个老年的。” 洛冉恍然大悟，难得有小温老师感兴趣的八卦，她自然和盘托出：“好像是姓冯还是傅的，我有同学在那边轮转，说阵仗老大了。” “愿闻其详。”这个姓一出，温棠即便不感兴趣，也得耐心听下去，毕竟原书中就是傅宣父亲心脏病发作，抢救失败后，傅宣才彻底接手了家族产业，并对所谓“白月光”的家里人展开疯狂报复。 “独立房间，有保镖，有具备医师资格证的护工，寻常规培生都进不去呢。”洛冉细细说来，“我印象中比他阵仗还大的，是我实习的时候，华大某位生物学方面的院士突发脑梗，那真是连吃口橙子都得记下来。不过人家毕竟是院士，劳苦功高，我们可比不了。” “冯，傅？”麻醉医生守在仪器前面，不需要严格遵守无菌原则，顿时拿出手机开始百度，“国内这两个姓的有钱人，一个是搞房地产的傅氏集团，一个就是最近很有名的那个互联网公司的董事长了。” 温棠眉毛微皱：“那个傅氏集团，不会继承人叫傅宣吧？” “我去，棠姐你竟然知道！”麻醉医生表示震惊，“怎么，认识？” “你往娱乐圈想想，傅宣这个名字。” “哦哦哦，我知道！那个很有名的导演，形象很好，可以和很多男明星媲美了。”洛冉撇撇嘴，“就是私生活不行，我粉的好几个女演员都被狗仔拍到和他在一起。” 麻醉医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棠姐竟然会知道这些事情，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妈常念叨傅宣，我就听了一嘴。”温棠可不想让这群人误会，万一后面阿乔来医院找她，产生误会就不好了。 “嗨，当个乐子聊天就是了。那些富豪明星的生活离我们都太遥远了，我每天管好手术室这一亩三分地就够累得了。” 上午第一台手术做到中午快一点，温棠出去跟家属交代病情，跟ICU交接。偏又有个CCU的患者放弃治疗，要她去撤掉床旁ECMO。 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一看到下午一点半，她干脆自助贩卖机买了个三明治，一边吃着，一边去拿阿乔妈妈的体检报告。 回手术室的路上，她感觉一个三明治没吃饱，再去食堂吃饭估计也来不及，干脆直接到超市买了板巧克力往嘴里塞。 平时偶尔有实习同学因为晕血和过度紧张晕倒在手术台上，要是主刀医生因为低血糖晕了，那她可真是得丢死人了。 想起来洛冉这些学生中午可能还要抽空写病历什么的，她顺便给手术室里的人都点了杯奶茶，中间分别抽空出去喝点补充体力。 阿乔妈妈的检查结果中，“心脏黏液瘤”的诊断依据十分明确，手术指征也有。 作为心外的医生，温棠是希望她能早点手术解决掉。因为阿乔妈妈现在身体情况比较好，有利于术后恢复。 不过她毕竟不是人家的亲生女儿，这件事回去还是要跟阿乔商量。 温棠把这事在心里牢牢记住，甚至特意在手机上写了个备忘录，才把体检报告放进柜子里，去继续完成下午的手术。 心外科病区护士站—— 一位穿着浅色西装的男性正笑眯眯地和护士打招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趁着不忙的时候，便有年轻的护士小姐姐和他聊天。 “高主任组吗？他们组今天手术日，大部分医生都上手术去了，你估计找不到人。” “这样子，那真是太遗憾了。”男子嘴上说着遗憾，脸上仍旧微笑，带着大多数女生都不会讨厌的那种阳光笑容，“家父最近心脏不太好，还想着能不能有机会请教一下高主任呢。” 刚入职的小护士笑道：“高主任的病人一般都是门诊收进来的，他的门诊可不好挂，不过你要是不能直接联系上主任，可以试试他们组里年轻医生的门诊，他们的号比较容易抢，像刘主任和温医生这种。” “温医生，是——”他的笑容越发灿烂，“温棠医生吗？” “对的对的，小温医生虽然年纪轻，但人也很优秀的。” 男子的手机界面在华大附院的线上门诊预约系统停留了很久，直到“预约成功”的文字跳出，他才挨个跟护士站里的护士告别。 第50章 9.1 华都电视台晚上有饭局，诗南乔要参加，便给温棠发去消息，让她早点休息。直到温棠上床睡觉以前，隔壁那间属于诗南乔的房间都没有灯光亮起。 “啪嗒——”温棠关闭卧室的灯光，沉沉入睡。 距离温棠和诗南乔上一次见面的36小时以后，在周四早上温棠出门准备上班时，终于见到了一天没见的爱人。 诗南乔穿了件浅粉色的吊带睡裙，睡眼惺忪地对她说了声：“棠棠，早。” 透过诗南乔的房屋大门，客厅空调的冷气轻轻接触温棠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凉的气流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她抬头又看见阿乔的臂膀几乎全部裸露，任由冷空气吹过。 温棠想也没想，把拿在手上的外套展开，披到诗南乔身上，“小心点，别感冒了。” 黑色外套上还残留着属于温棠的些许体温，诗南乔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随即双手搭在温棠的肩膀处，撒娇道：“我今晚有节目，又要很晚回来。我特意订了早上的闹钟……我想你了，棠棠。” 诗南乔并未完全清醒，说出来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温棠却马上读懂了字字句句之间的思念，她用力抱住爱人，摸了摸她垂落在背上的柔顺长发。 “我这个周末只有半天的班，我们周末一起出去玩，好不好？”她不敢太大声，怕打扰了诗南乔的睡意，却又因为思念而不愿一言不发。 诗南乔朦胧间也没太听清温棠在说什么，胡乱应了声“嗯”。 “我抱你回去，你再睡会。”说着，温棠动作轻柔地把诗南乔抱了起来，小心翼翼挪向她的房间。 等她把诗南乔放到床上时，诗南乔已经彻底睡熟了。 温棠帮她盖好被子，又把空调调到26℃，这才出门准备上班。 去科室飞快查完房，她准时卡在八点钟来到了心外科的门诊*部。分诊台处，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只等时间到了来签到。 不只是心外科，华大附院偌大的门诊楼，每层每个科室都是这样一幅景象。 温棠穿着白大褂，步履匆匆穿过人海，诊室的门已经由分诊台的护士打开，诊室门口的长椅上也坐了人。 她把手上的水杯放到桌面上，启动电脑，熟练地登录门诊医生系统，按了快捷键开始叫号。 “请心脏外科1号傅宣到10号诊室。” 门外传来机械的女声，温棠听到这个名字，皱眉看向门口。 她刚刚是直接通过快捷键从已经签到的患者中按顺序叫号的，并没有注意患者的姓名。 但是这个名字，容不得她不多想。 不会吧？ 温棠在心中祈祷只是重名，这一期盼却在看到门口那个衣冠楚楚的身影时彻底宣告破灭。 在一众愁眉苦脸的患者和家属中，那个穿着浅灰色西装，手里还捧着一束红玫瑰的身影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温棠妹妹，好久不见。”傅宣捧着鲜花走到温棠身旁，风度翩翩地弯腰把手里玫瑰送到温棠眼前，那般虔诚。 温棠没有回应他，耐着性子点了点桌上用于签到的仪器：“刷卡还是扫医保码，哪里不舒服？” “温棠妹妹，别这么冷漠嘛，为了见你，我可是起了个大早特意赶过来呢。”傅宣继续油嘴滑舌道，“这样吧，有什么能开的检查你全部给我开一遍，我帮你把指标完成，请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温棠面色一沉，声音冷若冰霜：“这里是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你傅公子常去的酒吧或会所。你有病看病，没病——” 她抬手指向门口，“带着你的花滚出去。” “别呀，给个面子，或者晚上赏脸吃顿饭，我现在就走。”傅宣深情地看着她。 平心而论，傅宣的长相的确不错，能在娱乐圈靠长相出圈的那种。尤其是当他深情款款地看向某个人时，许多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会很容易相信他的鬼话。 但透过那双自以为满腔情意的眼睛，温棠只能看到，明晃晃的轻视和恶意。 傅宣嘴上说着喜欢，实际行动间却只有高高在上的傲慢，好像他已经表达了爱意，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地接受。 温棠已经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再被他纠缠下去，万一被人拍到网上，又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更别提，从回国的第一面开始，傅宣和他的母亲，就从未尊重过她这个人。 温棠不愿与他再说一句话，直接拿起电话打给保卫处：“喂，保卫处吗？这里是门诊部心外科10号诊室，有一个患者在纠缠我，麻烦你们上来处理一下。” “你要是再不走，你猜下两个电话会打给谁？”温棠轻轻敲了敲手机，“你也不想知名导演因医闹被抓这事闹上热搜吧？” 傅宣面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笑道：“那我就不打扰温棠妹妹工作了，但是妹妹记得，我对妹妹的心意是不会变的。妹妹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相信妹妹会有回心转意的那天的。”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请你自重。” “是吗？那我们拭目以待好了。”他在赶来的保卫处工作人员的注视下，拿着花昂首挺胸离开诊室。 温棠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打人犯法”，这才勉强克制住那股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就算要套傅宣麻袋，也不能在门诊部这种到处都是监控的地方。 不过，经此一事，温棠彻底明白她和傅宣之间很难做到相安无事。 不管母子俩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只要她还在华大附院，只要傅宣还是傅家的继承人，她便难得安宁。 更重要的是，他们会不会再次盯上阿乔？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温棠就恨不得让这两个人直接出意外离开人世，她绝不容许阿乔有一丝受伤的可能。 昨天刘高轩的确提醒了她，晚上回家她了解了纪恒所在的安宇公司，赫然发现，该公司最大的持股人竟然是傅家。 温棠不相信，傅宣母子会对此事一无所知。 招标，医药公司，和还在住院的傅家家主…… 今天早上查房的时候，这两天一直在病房的住院医还说，老年科那边一直在请心外和心内会诊，评估傅承宇的手术指征。 要是真到了要开胸手术的地步，估计会直接转到科主任高行的组里。到时候，手术台的一助二助，就是温棠这类组里的主治医生了。 她记得傅宣回华都应该有将近一周的时间，但之前傅宣母亲请她和妈妈吃饭的时候，傅宣都没出现。 为什么他今天这么突然地来到她的门诊？ 如果真想请她吃饭，通过傅宣母亲和她妈妈约时间，她拒绝的概率不是更低吗？更何况上次吃饭时，她妈妈已经说了等父亲回来，两家人再一起聚一聚。 不知道为什么，傅宣今天给她一种十分急切的感觉。 温棠虽然不喜欢他，但他今天说的这些话实在有失水准，这根本不是一位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应该说出来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连她都懂，傅宣这种浸淫娱乐圈的人怎么会不明白？ 就好像，心慌意乱之下，他已经顾不得去考虑说什么才得体了。 温棠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原著里不久后傅承宇的离世真的是意外吗？ 她看过傅承宇的病例，远达不到生命垂危的标准。 要知道，傅承宇活着的时候，傅宣一向不怎么接触傅家公司的事务。原书中他真正掌权，也是在傅承宇去世以后，他才以继承人的身份顺理成章地接手傅家。 那原书中的心外科医生“温棠”，又担任了什么角色？ 面前好似有滔天洪水般的阴谋，而她已经来不及脱身了。或者说，也许从她回国的那一刻，她便已经被牵扯进来了。 温棠喝了口水，强迫自己先把这些事情暂时放到脑后，专心面对下一位病人。 有傅家在，傅宣离开后，很快便打发了保卫处的人。 他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是我小看她了，这事还得麻烦您出马……” …… 华都电视台，台长孟洪的办公室—— 孟洪仔细翻看新晋得力干将诗南乔交上来的策划案，越看越满意。 “好啊，小诗——”他爽朗大笑，“你是怎么想到这个选题的，手术发展史，国外尚且有相关的纪录片，但国内这个方向确实没人做过。” “说起这事，还多亏了台长。如果不是台长帮忙介绍了温棠医生，我也不会去了解医学相关的内容，更别说有这个灵感了。” “温棠？我夫人很欣赏这个小姑娘的。”孟洪提起夫人，满脸微笑，“看起来，你们俩关系不错？” 诗南乔微微点头，有些害羞地承认了。 孟洪赞许道：“挺好的，这样，你先准备起来。周五台里开会，你仔细讲一下。” “谢谢领导支持，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诗南乔步履轻快地回到办公室，向自己早就看好的团队成员发出邀请。 至于非常重要的顾问人选，她想起自家的温大医生，心里涌出甜丝丝的蜜糖。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60 第51章 9.2 华都电视台所在的市区高楼耸立，穿着精致得体的男男女女们神色匆匆，精英范十足。 诗南乔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蓝色文件夹，一路哼着歌欢快地从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就在刚刚的会议里，台里领导正式通过了她提交的关于“手术发展史”的纪录片策划案，等她把剧本完善后，就可以正式开始拍摄了。 简晴晴一早就听说，风头正盛的诗南乔，放弃台里那么多好节目不主持，反而去拍摄那吃力不讨好的纪录片，甚至台里已经有人在猜测她是不是得罪了哪位高层，这才惨遭“流放”。 她原本心里窃喜，因为诗南乔离开后，她的竞争压力就小了很多。一进办公室看到笑容灿烂的诗南乔，她便知道人家这不是被“流放”，是“自讨苦吃”。 啧！ 简晴晴有点说不准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一向视诗南乔为头号敌人，为了打败她，只要不犯法，她甚至可以抛弃道德底线。 结果现在敌人主动退出战斗，怪让人不爽的。 “嗤——”简晴晴敲了敲诗南乔的桌子，嘲讽道，“看你一副不值钱的样子，拍纪录片有什么前途，你怕不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诗南乔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疑惑地问：“你在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你不要自作多情！”简晴晴提高音量，用以掩藏那一点点被说中小心思的心虚。 诗南乔挑眉看她，微微笑道：“那我去拍纪录片，你不是少了个竞争对手？” “是，诗南乔，我讨厌你，我嫉妒你……”简晴晴倔强地说，“大学我们就是同学，你成绩就比我好。进了电视台以后，你一来就是老牌节目的主持人。我呢，该付出的，不该付出的，我付出了那么多，却还是不如你。” 那张清纯的面庞，因为红了眼眶，更多几分楚楚可怜。 诗南乔无法理解，前世傅宣用手段逼迫她辞去工作时，就属简晴晴在一旁造谣最大声。怎么这次，她反而过来打着嘲讽的幌子关心她？ “所以呢，你不是讨厌我吗？” 简晴晴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我看了你主持的节目，《一对一》在网上的热度并非徒有虚名。设身处地，在那样的困境下，我做不到和你一样好。我承认，我的实力确实不如你，天赋、努力样样都比不过你。你很优秀，在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可能就是下一个总台一姐，为什么放弃？” “我没有放弃——”诗南乔内心有些复杂，她从没想过简晴晴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一直以为两人之间的状态只能和前世那般恶劣，没想到同事里却是她第一个来担心她。 诗南乔十分清楚，拍摄纪录片势必会分走她很大一部分精力，她在主持上花费的时间会少很多。 可是她一开始想要做主持人，只是享受成为视线中心，被许多人关注爱慕的感觉。但是她突然发现，她已经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爱人，她不再需要通过那个闪闪发光的舞台来获得爱意。 所以她开始进一步追求一些更高层次的精神上的满足感，而不仅仅是观众的喜爱。 观众的喜爱来得太快，也如泡沫般很快消散。如果她想在人文艺术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那安于现状对她不会有任何帮助，她需要突破。 诗南乔并不确定纪录片拍出来以后会不会大爆，也有可能和大多数纪录片那样待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她喜欢冒险，也想赌一把。 成了，她便离她的事业目标更近一步。如果失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人生苦短，我不想被囿于原地，我希望能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诗南乔说话时，眼里带着点点星光，整个人身上都光芒万丈。 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没有了傅宣的无理纠缠和控制。更重要的是，她相信温棠会一直支持她，就像她心甘情愿与温棠一同经历所有的风雨一样。 她偶尔也会有些感慨，重生不到一年，她的人生规划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刚重生时那些日日夜夜困扰着她，让她不得安宁的噩梦，也在遇到温棠后逐渐褪色消散。 简晴晴没敢再看她，只是垂着头小声说：“之前节目的事情，是我耍手段抢了你的场地，对不起。” “没关系。”这句话，诗南乔不仅是说给简晴晴听的，也是说给前世的自己。事情还没发生，她不能拿前世的错误惩罚简晴晴，她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心里只有仇恨的人。 简晴晴说完便走了，只留下一句细微的“祝你成功”在风中飘散。 诗南乔看着蓝色文件夹里印有黑色字迹的洁白纸张，无声地笑了。 未来并非一片光明，她还是没能完全摆脱前世的阴影，但是因为有温棠在，于她而言，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想到这里，她拿出手机，给自己在华大附院心外科的小“间谍”发去消息。 很快，名为“洛冉”的姑娘就给她回了个ok的表情包，表示手术快结束的时候会给她发消息的。 诗南乔本来和洛冉并不太熟，只是没想到这个颇有些自来熟的小姑娘自从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就忍不住好奇心来向她询问更多细节，还经常在感情方面向她取经。 一来二去，两人便飞快熟悉起来，洛冉也正式成为她的“内应”。 诗南乔已经问明白了，她家棠棠今天手术结束，到下周一之前，只有周天上午需要去查房，剩下的时间都不需要上班。 她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话了，她实在思念不已，今晚便是个很好的机会。 诗南乔从一家西餐厅预定了一个两人套餐，送餐上门，还买了红酒和饮料。就连她妈妈那边，她也特意提前告知，只为了今晚的二人世界。 华大附院，手术室内—— 温棠垂眸认真操作，病人情况比较稳定，麻醉医生盯着监护仪的同时也有心情和其他人聊聊天。 自从手术开始后，她耳边的各种聊天声就没怎么停过。 一般在手术室里，只有病人情况稳定，手术顺利的时候，手术室里的医生和护士才有心情谈天说地。 不过这一条并不适用于温棠，不管是从前规培在台上做助手，还是现在独立主刀，她都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 其余的医生护士把话递到她嘴边，她可能顺便回一下，但绝不主动说一个字。 长久以往，和她搭档的人便也清楚了她的性格，知道她只是生性不爱说话，并没有别的想法，一般便是他们自己说自己的，不主动打扰温棠。 “小温老师，晚上有安排吗？”洛冉顶着一众人探寻的目光，开口问道。 温棠有些疑惑：“什么安排？” “马上周末了，你这周末又没怎么排班，这不稍微放松一下？” 温棠上下打量洛冉几眼，好奇道：“你好像，很在意？” 洛冉嘿嘿一笑，说：“因为我周末有安排了，这周末事关我的人生大事，老师您就算有事也尽可能别找我行不行？” 诗南乔不希望她这么快暴露她给诗南乔当“内应”的事情，洛冉同学就只好把自己的事情拿出来应付小温老师了。 “小洛！你什么时候——”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惊到的不止温棠一个人。 洛冉有些羞涩地笑着说：“是我高中同学，她在华大读研究生，小温老师应该见过一次。” 被她这么一说，温棠很快就想起来之前《一对一》拍摄时，在学校遇到的那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清秀女孩。 “我记得，好像是叫，思文吗？” “对！”洛冉声音明亮，“老师记性真好，她叫刘思文，是历史系的研究生。” 温棠微微笑道：“那就祝你周末一切顺利？” “借老师吉言了。” 麻醉医生装作不满地开玩笑：“好嘛，你们心外的人，一个个不声不响地都给自己找了对象。别下次别人问到我头上，我还一头雾水呢，亏咱们还是一个手术室的战友呢。” 洛冉不服，立刻辩驳道：“我这事你们可是第一拨知道的人啊，而且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周末就是约她出来玩而已。” “万事开头难，有了这一撇之后剩下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巡回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经验，“小洛你跟我们说了，我们才好帮你出谋划策。” “免了，只怕出谋划策是假，趁机八卦才是真的吧？” “啧，温老师你管管小洛，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温棠淡淡道：“我又不是她老板，你们要告状找主任去。” 洛冉在一旁挤眉弄眼：“就是，就是，有本事你们去找我老板啊！” “嘿，我算看明白了，你们心外的沆瀣一气是吧……” 手术结束后，把病人都安排好，温棠正准备收拾离开，就看到更衣室外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小洛，有事？” “嘿嘿，小温老师——”洛冉窜到她眼前，“你今天是开车回去吗？” “不然呢？”温棠在手术的时候就觉得洛冉有些奇奇怪怪，但也懒得问。 “那个，我论文有点问题，老师你现在有时间吗？”诗南乔路上堵车，洛冉临危受命，要拖住温棠至少15分钟，等诗南乔进入地下停车场才能放温棠下楼。 温棠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很乐意给学生解惑的，便点点头示意洛冉直接问。 “就是老师你看这个通路，我是想深入去搞一下机制的……”洛冉拿出电脑，指着屏幕提问。 经过20分钟的答疑解惑后，洛冉看到手机上的消息，非常恭敬地把温棠送到了电梯口。 大成功！ 不仅圆满协助诗南乔为小温老师安排了惊喜，还趁机把最近实验方面的问题问了个遍。 第52章 9.3 下班的时间，下行的电梯几乎每层停靠，温棠很快便被人群挤到了最里面的角落。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和诗南乔的聊天还停留在周三晚上，诗南乔告诉她晚上有饭局回来很晚。 这周阿乔的工作格外忙，温棠想找爱人聊天，却又担心打扰到诗南乔工作，只能把辛苦打出来的一长串文字删掉。 她爱诗南乔，因此更不希望阿乔因为她而在任何方面有所牺牲，无论是否是她自愿。 如果是诗南乔认为为了两个人的未来，需要舍弃掉一些东西的话，那也是她的过错，是她没能给阿乔足够的安全感。 这是温棠两世以来第一次谈恋爱，但这不妨碍她无师自通地明白一个道理—— 爱是两个人之间的成全，而不应该是单方面的无条件付出。 即便真到了某天一定要牺牲掉某些事务，那她也会和阿乔一起承担。 她既然选择踏出这一步，戳破了友情的窗户纸，那她便应该对自己与诗南乔的未来负起责任。 但是—— 也没有规定不允许24小时没说过话的情侣之间表达一下思念吧？ 温棠本来准备发的是：“阿乔，我下班了，晚上一起吃饭吗？” 发送以前，却又担心诗南乔看到消息着急，工作万一出岔子就不好了。 对话框里的文字删删减减，最终被发送出去的是一个“猫猫招手”的表情包，小小一只的橘色猫咪在聊天框里举起穿着白袜的爪爪。 诗南乔对于华大附院的职工停车场已经十分熟悉了，在洛冉的通风报信下，很快便找到了温棠的车子。 为了避免两人最后各开一辆车回家，她今天是打车过来的，因为堵车，一路上出租车没少急刹车，但那束由她在花店亲手挑选并装饰的花束却仍然完好无损。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诗南乔看到了来自温棠的消息，却装作没看见任由屏幕熄灭。 电梯到达负一层，温棠看了下手机里无人回答的消息，略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嘴，安慰自己只是阿乔工作太忙没来得及看手机。 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色衬衫，下身的深蓝色长裙妥帖地垂在身侧，衣服上没有那些太花哨的装饰，更衬得她气质出尘。 “棠棠！Surprise——” 正在温棠准备打开车门时，诗南乔从车身另一侧探出头来，顺便递过去那捧白色的洋桔梗。 花束被打扮得很漂亮，清新雅致，但在温棠眼中，比鲜花更动人的，是捧着花的诗南乔。 因为情绪有些小激动，诗南乔原本暖白色的皮肤泛着红，像阳光下浅粉色的蔷薇花，千娇百媚。 这份惊喜化作小星星落在温棠心里，此刻，心灵的原野上鲜花烂漫，繁星点点。 “阿乔——”温棠接过花束，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拥抱爱人，“我好开心。” 见到诗南乔的那一刻，她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地方马上被填满了。 …… 两人吃完晚饭后，诗南乔悄悄回到自己家里，拿出那一套情侣款的运动服，把那套米白色的递给温棠。 “温大医生，说好要带我夜跑的哦。”诗南乔嫣然一笑，“可不许说话不算数。” 温棠看了眼时间，说：“吃完饭还没到半小时，现在运动对身体不好，再休息一会。” “好吧。”诗南乔有些失落地噘起嘴，继续形影不离地跟在温棠身后。 温棠打开电脑，登录华大附院的内网，调出诗南乔妈妈的检查结果，对爱人说道：“阿乔，正好我跟你说一下阿姨的病情。” 听到事关母亲，诗南乔顿时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 “这张是超声心动图，左心房内的肿瘤已经十分明确，但好在发现比较早，现在还没有合并严重的瓣膜病变。”温棠非常耐心地讲解，“我是想周末或者下周一安排阿姨住院，趁着下周一每月一次的院长查房，郑院和高主任都在，把手术方案讨论出来。” 虽说温棠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但郑院长与高主任毕竟在临床上待的时间更长，比她经验丰富些，一起讨论下更让人安心。 事关阿乔妈妈，她再谨慎都不为过。 认真起来的温棠别有种魅力，专注的眉眼间是一丝不苟与严肃严谨，如九天之上的神灵，让人望而生畏。 每每想到温棠这般是为了自己，诗南乔便觉得心都要化了。接手《一对一》，遇到温棠，是她重生以后遇到的最幸运事。 她温柔地注视着爱人，笑道：“听你的，棠棠，我相信你。” “好，那周末有空床了我就安排阿姨住进去。” 为了更好地看清电脑屏幕上的内容，诗南乔此刻紧紧贴在温棠身侧，她胆大包天地亲了亲温棠的耳垂，冰冰凉凉的。 然后，她便立刻跑到了客房反锁房门换衣服。 温棠被诗南乔打了个措手不及，抬手摸了摸耳垂，那里仿佛还残留了一点温度。心底的某个小火苗刚被撩拨起来，又马上熄灭。 “真是撩完就跑的坏猫咪。”她轻笑着摇摇头，无奈地拿起衣服去卧室更换。 卧室里有一面镜子，换衣服时，温棠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那抹因诗南乔而起的红晕。 她飞快换好衣服，诗南乔为她挑的是一套白色休闲款运动服，米白色的三件套非常合身。 等温棠换好衣服离开卧室，诗南乔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她的衣服和温棠是一样的款式，只不过颜色变成了浅粉色。 诗南乔喜欢这些色彩饱和度高一些的颜色，她的长相也从不会被这些色彩压制住，两相照映之下，越发显得她容颜姣好。 “棠棠，我们快点出发吧！”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蹦跳，发绳上的小兔子好像要跳到温棠心里。 温棠温声道：“运动之前做好拉伸，免得受伤。” “好吧，听你的，温医生。” 时值金秋，华都晚上的天气已经不复夏季的炎热，变得凉爽许多。 道路两旁有高大的梧桐树，繁茂的枝叶挡住了路灯的暖黄色灯光，在石砖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不远处便是一处水池，白日水池中间会有喷泉，水蒸气在空中会在阳光下形成彩虹，朵朵荷花随风有节奏地摇头晃脑，唱着夏季的歌谣。 夜间的池塘有别样的魅力，汩汩水流轻轻敲着四周的石头，水生植物们顺着流水翻个身，发出“哗啦”的声响，继续沉沉睡去。 黑夜剥夺了大半的视觉，却也让其他感觉器官更为敏锐。 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连绵不绝的流水，花香轻柔地抚摸脸颊，温棠与诗南乔十指相交，一起享受这难得的美好。 “开始跑步吗？”温棠问道。 “好。”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了，诗南乔也没有最初那么抗拒运动。相反，因为温棠的存在，她开始隐隐期盼起来。 “听我的节奏，我们一起，累了就歇会，一开始不要上高强度。” “嗯。” 有一说一，诗南乔的体力是真的不太行。温棠听到旁边人额外费力的呼吸声，放缓了速度。 她自从回国后就没怎么运动，本以为体力会退化得很厉害，没想到她感觉才热身，旁边诗南乔已经快到极限了。 看了眼手机的记录，她轻声问道：“还能坚持下来吗？” “呼——我——呼——还可以——”诗南乔看见温棠面不红气不喘，咬紧牙关坚持下来。 “好，我们跑1公里就歇一会，还差300米，坚持住。” 诗南乔没再说话，保存体力继续匀速向前。 “呼吸不要太快，随着步伐来，用力深呼吸。加油，最后100米了。” “50米了，阿乔，坚持住。” 手机上的数字变为1公里时，温棠伸手扶助诗南乔，说：“好了，休息一会吧，阿乔。” 诗南乔大学时体测800米是也将近满分过的，不过上班之后缺乏运动，加上温棠一开始按自己的节奏速度起得比较快，她一下子有点适应不了。 “是不是太快了，我们下次速度慢一点。”温棠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没事，棠棠这么厉害，我不可以差太多！”诗南乔大口喘着气，想要蹲在地上休息。 温棠拉着她慢慢往前走，安慰道：“跑完步不要马上坐下，稍微走一走。阿乔很棒了，我们慢慢来。” “好，我听棠棠的。”诗南乔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温棠身上，却见温棠步伐仍然是那么稳健。 她在心底暗自偷笑，温棠看起来清冷脱俗如世外仙姝，内心却再温柔不过了。难怪当时在医院拍摄时，那些规培生喜欢跟她手术。 她的温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棠棠，周末空吗？”诗南乔突然问道。 温棠想了想自己的排班，点头说：“明天早上查完房就没事了，下午有空。” “那么——”诗南乔走到温棠身前，伸出右手，“我能否邀请这位美丽的女士与我共度周末？” 温棠轻轻搭上她的手，温和笑道：“乐意至极。” 第53章 9.4 一般主任级别的医生，除非特殊情况，周末很少来查房，心外科也不例外。除了急诊手术，周末常规上也不会安排手术，病区里也少了几分平时早上的匆忙。 温棠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还能听到热烈的讨论声。 “我和你们说，我昨天亲眼看到的，小温老师和那个女生抱在一起，可甜了！” “小温老师，不可能！我感觉她都恨不得成仙了。” “诶，有人证在这里，诡辩是没用滴……” 温棠轻轻敲了敲办公室最外面的桌子，宣告自己的到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八卦了。” 一开始八卦地规培生以为是家属，头也不回地问：“哪床，找哪个医生，什么事？” 洛冉凑在人堆里，恍惚间看到熟悉的白色长裤，缓缓转过头来，惊呼道：“小温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 “啊！” “嘶——” 剩下的年轻医生们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转头露出惊恐的表情，没有什么比八卦结果被当事人当面逮到更尴尬的了。 “呃，温棠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一位住院医勇敢地代表众人询问。 “从你们说看到我和我爱人抱在一起的时候。”温棠耸耸肩，“我以为小洛早就和你们说过，我有女朋友的事情了。” “小洛说是说了，就是感觉挺不可思议的……” 温棠坐下打开电脑，一边说道：“我爱人的母亲体检查出心脏黏液瘤，这两天要来住院，等她身体好些，我和爱人一起请大家吃饭。” “在我们组吗，那棠姐你就放心吧。”住院医冲她眨眨眼，“我们可等着你们小情侣的饭了。” 温棠微微点头以示感谢，便开始浏览手下的病人。 术后的病人情况稳定，等待手术的病人正在抓紧完善相关检查，一切都那么有条不紊。 值夜班的住院医和规培生也把夜班的病人情况在组里公布，少见的平安夜。难得周末，忙碌一周的医生们也开始忍不住讨论周末的安排来。 “查房吧。”温棠环视四周，“4床和16床的手术伤口等下我来换药，剩下的你们分一下。” 几人没有异议，跟在温棠身后，飞速走遍整个病区。 与内科查房时甚至推着电脑在床旁讨论开医嘱不同，外科为了给手术腾出时间，向来是半小时到一个小时解决战斗。 即便是周末，外科的医生们也没有查房查一上午的习惯。 没多久，连同温棠在内的几人便各自回归工作岗位。 习惯性给自己点了杯咖啡，温棠一边梳理手上病人的病情，一边慢悠悠喝着加糖加奶的拿铁。 突然，她感觉到眼前投射下一大片阴影，抬头一看，隔壁治疗组的刘高轩正欲言又止。 “有事？”温棠放下咖啡，问道。 刘高轩坐在旁边空闲的电脑上，通过姓名搜索，找到一位正在新生儿科NICU住院的患儿。 “温医生，新生儿有个法洛四联症的患儿，已经有手术指征了。家属是我朋友，找到我头上。”刘高轩低下头，放低音量恳求，“孩子太小了，我水平有限，能不能请你给她动手术。” 温棠没有直接回答，接过鼠标浏览患儿信息。 患儿姓名是——纪初夏？ 影像学结果有很明显的肺动脉狭窄，小朋友出生不到一个月，已经在NICU里多次出现缺氧发作的表现，确实拖不得。 “姓纪？”温棠对这个姓氏有些敏感。 “是——”刘高轩深深叹了口气，“她的父亲是，纪恒。但是温医生，大人的错让大人来承担，孩子是无辜的。” 温棠轻轻敲了敲桌子：“不说全国，华都范围内，敢做这个手术的都不*止我一个，为什么要找我？” “她太小了，这个月龄的孩子华都没人做过，但是你在克利夫兰的时候做过。”他眉眼低垂。 温棠沉默了很久，小朋友手术风险很大，大部分医院都不一定愿意接手，更何况，她前两天才把孩子父亲送进看守所。 于情于理，她不接这个病人，都说得过去。 然后呢？ 如果不手术，小孩子可能来不及叫一声“爸爸妈妈”，就会在某时某刻离开这个世界。 温棠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是个普通人，但她还是个医生，她做不到对病患视而不见。 她可以接受抢救失败，因为医学发展和个人能力的限制，没有什么疾病是能保证百分百治愈的。 但如果让她在一开始便放弃抢救，那不就是她默认了患者的死亡，她无法接受这样卑劣的自己。 “如果家属相信我的话，我会尽力的。”-温棠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我替他们谢谢你——”刘高轩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他和纪恒是大学一个寝室的哥们，他读博那三年家里经济有些困难，是已经工作的纪恒毫不犹豫地拿出大半存款，帮他渡过难关。现在兄弟有困难，他当然不能视若无睹。 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温棠却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 刘高轩在心底苦笑，医院里常有人把他和温棠放在一起比较。两人都是出身名校，博士毕业的天之骄子，看起来势均力敌，甚至他还因为性别在外科里略占上风。 但现在，他心服口服，他的确不如温棠，不管是在能力还是品行方面。 他突然想起大学入学时发下的誓言：“……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1） 深埋于记忆深处的铮铮誓言，此刻好似就发生在昨日，耳边恍惚间能听到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志气。 谁在刚刚进入临床医学学习时不是志存高远？ 只不过走得越远，最初的理想便越模糊。 他是时候该好好想一想了，想做一个好医生，只有技术是不够的。 “我先研究一下孩子的情况，下周一跟主任讨论，尽快手术。”温棠给他吃了一粒定心丸。 刘高轩点点头：“交给你，我放心。” 等刘高轩走后，住院医凑到她旁边，问道：“棠姐，真收？这种病人手术风险很高的，主任未必同意。” “我去找主任说，她才刚出生，缺氧发作就已经这么频繁，再拖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命了。”温棠细长的眉毛微皱，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影像结果。 住院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棠姐，主任要是问你起来，就说我也同意了，反正我今天值班本来也逃不掉。” 这种时候，多一个人同意，万一主任生气，起码能有个人一起挨骂。 “谢了。”温棠轻声笑了，起身道，“小洛，走！去新生儿科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好！”洛冉直冒星星眼，应得干脆利落。 刚刚从刘高轩来办公室，她就听到了两人的交谈。 怎么说呢，面对敌人的孩子生病，恃才傲物拒绝手术确实很爽文，也合情理。 但是，放下成年人之间的敌对，愿意接手患儿的温老师，真的很有勇气，简直在闪闪发光呢！ 虽然急着去看患儿的情况，温棠忙碌之余，还是不忘给诗南乔发去消息，向她解释一下自己要晚些回家。 NICU的患儿体抗力低下，因此进入要洗手换衣服，戴好帽子和口罩。 新生儿科的医生为她们进一步介绍患儿的基本情况：“小朋友出生后的Apgar评分只有7，属于轻度窒息，产科当场就联系了我们。气管插管以后，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但是后面我们试着调低氧流量时，发现患儿发绀的情况很明显，结果床旁超声显示心脏有问题。” 温棠点点头，看到了躺在专门的保温箱里的小朋友。 和周围的小孩子相比，她的哭声几乎微弱到听不见，肤色也不是正常的红润状态，手脚颤颤巍巍慢慢晃动，显得那般无力。 再次评估患儿体征后，温棠说道：“需要尽快手术，我会和我们主任确定的，不过她离不开保温箱，我想是不是还是不要转科，留在NICU里。” “这个没问题，我们主任一早就打过招呼，我们全力配合你们。”新生儿科的医生一口应下，“包括术后，也可以继续在NICU里。” 小孩子，尤其是新生儿的各方面都与成人差异巨大，CCU里的医生未必比NICU的医生更专业。 回到科里，温棠便拨通了主任的电话。 听到患儿的基本情况，高行犹豫了很久，还是劝道：“师妹，我跟你关起门来说话，万一手术失败家属闹起来，又有之前那个事在，很难轻易解决，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也不能看着孩子等死啊。”温棠很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道德感让她无法选择明哲保身的那条路。 “行，你要是决定了，我不说什么。下周一我请郑老师一起，早点讨论出来手术方案，你周末辛苦一下，准备好汇报。” 温棠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谢谢师兄。” 放下手机，她想起昨晚答应阿乔的事情，心里愧疚更甚。 第54章 9.5 把手上剩余的工作忙完，温棠中午回了家。 一进门，诗南乔坐在餐桌前，听到动静的她转头看向温棠，眉头轻轻皱起，好像有些不满地嘟起嘴。 “阿乔——”温棠心怀愧疚，声音先软了下来，“实在是这个小朋友情况太紧急了，不然我肯定不会推掉和你的约会。” 听到这话，诗南乔眉毛越发紧紧缩成一团，带着些许难以置信地问：“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生气？” 没等回答，她便转过身来看着温棠，质问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会为了一己之私斤斤计较的人吗？” “我，我没有……”温棠一时语塞，她相信阿乔会理解自己，却还是有些内疚，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那不代表她不信任阿乔的人品，只是表达她的愧疚罢了。 “温棠，你高尚，医者仁心，为了病人可以牺牲休息时间，甚至可以放下既往的仇恨。”诗南乔眼眶微微泛红，“所以你看来，我便生性低劣，自私自利，无法理解你，更不会支持你吗？” 自从今生重新认识温棠后，诗南乔一直为自己最初那些恶劣的心思感到懊悔。 可如今，看见风尘仆仆从医院回来的温棠，对上那双饱含温柔爱意的眼睛，她一瞬间有些退缩。 诗南乔知道，温棠从未有过轻视她的意思，作为爱人，她包容体贴又懂得尊重，世上没有比她再好的人了。 可是温棠越美好，越衬得有过那样心思的她顽劣不堪。 温棠愿意暂时放下敌对与仇视，为曾伤害过她的人的孩子手术，而她呢，设身处地，她只会拍手称快。 “对不起，阿乔——”温棠见不得爱人的泪水，轻轻把诗南乔拥进怀里，柔声道，“阿乔是世上最好的人，品行高洁，热烈明媚，像天上的太阳一样。只是我毕竟与阿乔有约在先，如今我爽约，不管有没有理由，都应该感到抱歉。” 她的声音那般温柔，好似涓涓溪流冲走诗南乔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 诗南乔偏过头来，看到爱人的眼里写满真诚，试探地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你会很失望吗，你会不爱我吗？” “什么叫好？”温棠揉了揉她的发梢，“阿乔，你在我眼中是最好的人，是因为我爱你，而不是因为你符合我心中对好人的所有道德标准。” 在诗南乔耳中，她的声音那般动人，如九天仙乐，她听到她的爱人对她说：“我喜欢你，所以对我而言，你的一切行为便是最好的标准。” 温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的阿乔这般没有安全感，此刻她只想让爱人明白，她对她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 “阿乔，我们是爱人，理应共进退。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请告诉我，给我一个和你一起承担的机会，好吗？” 与清冷的外表不同，温棠眼中的爱意那般炽热滚烫，诗南乔心口一暖，躲在爱人怀抱中轻声道：“好，我答应你，棠棠。我只是昨晚做了个噩梦，梦到我们吵架，然后分手了……” 棠棠，再等等，等妈妈的手术做完，我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到时如果你还愿意爱我，我们便一起走下去吧。 诗南乔在心中对着爱人轻轻说道。 温棠温柔缱绻道：“不会有这一天的，什么也不能把你我分开。相信我，阿乔。” 午后的阳光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为她们镀上一层灿金色的光芒，秋风从半敞的窗户中穿堂而过，带来茉莉的清香。 两人原本的安排是下午出去逛商场，此刻却不约而同放弃了这个计划。相爱的人待在一起，即便无言，爱意也自会在空气中肆意生长。 可惜，那时她们都还没意识到，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她们很难再拥有这样和谐美好的午后了。 …… 温棠周天整整一个白天都在医院度过，NICU里纪初夏再次传来病危通知，手术迫在眉睫。 郑院长与心外科主任高行得知患儿病情危急后，也顾不上拖到工作日，周天晚上便来了科室，联合新生儿科的医生一起讨论手术及术后的治疗方案。 晚上九点，他们终于讨论出了结果，并把纪初夏的手术安排到第二天第一台，由温棠主刀，高行压阵。 在术前家属谈话签字时，温棠也终于又一次见到了纪初夏的父亲，那个当初指使造谣她的人。 严格来说，这是谣言出现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当初纪恒被逮捕后，曾通过民警向温棠表达了希望当面道歉的请求。 但她拒绝了，她不屑于与这种人见面，也不会接受任何道歉，造谣者必须受到法律的惩罚。 办公室里，两人相对而坐，温棠公事公办地向他阐明手术方案及相关风险。 纪恒没有多问，在规培生的指导下，在手写板上的一张张告知书上签下名字。他也是临床医学出身，怎么会不清楚这些风险。 在华大附院外科规培三年的经历告诉他，对于女儿的手术方案，温棠并没有任何保留，她确实拿出了可能是世界范围内最合适的方案。 洛冉操作手写板，对纪恒说：“在这边写‘同意’，然后签字。” 签完最后一个字后，她点击“发送”，确认发送成功后便收起手写板，对着温棠低声说道：“小温老师，都好了。” 温棠对她点点头，说：“麻烦你了，小洛，你今天不是夜班，早点回去休息吧。” “老师——”洛冉的视线在两人中间打转，“真不用我留下来陪你？” “没关系，让你加班到这个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下个月走我个人经费给你额外发一份补助。” 洛冉笑着摆摆手道：“没事，这是我主动要求留下来的，难得的学习机会。那我先走了，小温老师你注意安全。今天夜班是张师兄，他去实验室了，很快就回来。” 说完，洛冉便把自己刚刚在用的电脑关机，走出办公室。 “关于手术，还有什么疑问吗？”终究还是温棠打破了这份沉默。 “温棠，谢谢，还有，对不起——”纪恒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明明和温棠是同一级，他的头上却已有了细碎的白发。 “别想太多，我没有原谅你。”温棠起身走到门口，淡淡道，“但是即便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人是你，我仍然会尽我全力去治疗，因为我是个医生。” “医生——”纪恒声音嘶哑，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温棠，“温棠，你就不好奇，是谁在指挥我？” 温棠头也不回，带了些嘲讽地轻笑道：“那你应该去跟警察说。” “我承认，你是个医德高尚的医生，但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高风亮节。我劝你还是小心些……” 纪恒的话还没说完，温棠便打断了他，波澜不惊地问道：“是傅宣和他的母亲傅陈玲玲，对吗？” “你怎么——”纪恒脸色大变，却又释然地笑了，“你说得对，有些话，我确实应该跟警察说。” 温棠听到纪恒惊讶的声音，便知道自己的确猜中了幕后黑手。 这对母子，还真是笑面虎啊，明明那时候还和自己母亲姐妹长姐妹短，结果一点也不耽误背后下黑手。 “温棠——”在温棠即将踏出房门的最后一刻，纪恒咬咬牙，还是问道，“既然你知道了，那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我可以配合你。我可以让他们元气大伤，但不能保证一击毙命。如果他们报复，势必会牵连到我的家人，后患无穷。” 温棠气定神闲道：“你可以选择明哲保身，我说过，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 她的确希望纪恒可以把证据拿出来，配合她把傅宣母子送进监狱。但如果纪恒是因为担心不拿出证据，导致女儿手术失败，所以才愿意出面，那同样偏离了她的初衷和准则。 假使纪恒不愿拿出证据，手术之后，她会想别的办法。拿孩子的健康，仗着自己的医术拿乔，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不配再做医生。 “我的女儿住在NICU，我老婆刚从ICU出来，一天要两三万，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哪有这么多钱？”纪恒的声音逐渐坚定，“只要我女儿手术成功，我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到时候我会在合适的时候拿出证据的。”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即使失败了，我也拿出来的。温棠，你在台上不要有负担，你是个好医生，应该心无旁骛地在医学这条路上走下去。” 温棠回头看了他一眼，恍惚间想起好像研究生时期确实和这么个人一起在同一个科室轮转过，不过那时他还一脸稚嫩，手术一起到凌晨两三点下台，蹲在一起骂了几句之后第二天还是元气满满地上班。 那时候大家都年轻，嘴上再怎么嚷嚷着“躺平”，却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在临床上努力学习。 “无关话题，可以问一下你当时为什么放弃医生这个行业吗？”她突然有些好奇。 纪恒苦笑一声：“我爸妈没有退休金，女朋友家里又催着结婚，哪哪都需要钱。” 闻言，温棠垂眸轻轻叹气，医生的培养周期实在太长了，而全国大部分地区又做不到让规培生和职工“同工同酬”。 有不少医学生，在同龄人已经正式工作以后，手里拿的还是最基础的补助，勉强够一日三餐。 纪恒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温棠知道这些难处，在原世界也有过相当长的经济苦难的时间，所以现在当她成为可以带学生的老师，便在平时手术请学生吃饭，有事没事给他们点外卖请奶茶。 她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但为了生计放弃梦想，放弃坚持了那么久的事业，实在太可惜了。 “手术我会尽力的，先走了。” 温棠的身影逐渐消失，纪恒方才低声道：“拜托了。” 第55章 9.6 周一早上第一台手术便是纪初夏的手术，温棠穿好手术服，深吸一口气，开始操作。 于胸骨正中切口切开，暴露心脏。每一次操作都要小心再小心，避免刺激心脏，引起缺氧和低氧血症。 但纪初夏太小了，完全没怎么发育，各个脏器都要比成年人小很多。 手术是在体外循环下进行的，温棠按照术前讨论的方案，尽可能简化手术程序，缩短时间。 手术室里的团队是最熟悉温棠的，手术室外高行和新生儿科的医生严阵以待，以备不时之需。 一场手术能否成功，主刀医生的技术固然重要，但也离不开手术团队乃至医院的支持。 温棠面色如常，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手指还是那么稳。她手持血管钳，分离肺动脉瓣与动脉壁的粘连部分，没有一步操作是多余的。 恢复心脏供血的那一刻，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看到纪初夏的心脏再次强健而有力地跳动，大家纷纷小声欢呼，守在外面的医生也松了一口气。 在墙壁上的计时器来到3小时20分钟时，手术正式结束。 患儿被送回NICU里，由心外科和新生儿科一起负责术后的治疗。 温棠走到手术室外，刘高轩比她更早把这个消息告诉纪恒。但当听到从温棠口中说出的“手术成功”四个字时，他还是踉跄几步，喜极而泣。 “温棠，真的，谢谢你。” 温棠没有回答纪恒，转身回了手术室，她下午还有手术，现在要抓紧时间去吃顿饭。 下午的手术比较常规，手术室里交流的声音也更大些，洛冉中午回了趟科室，正把听到的最新消息和众人分享。 “今天那个老年科的富豪转过来了，单独一间病房，院领导都过来慰问。” 巡回笑道：“wow，小洛，你们最近有口福了。” 各个科室常见家属买来水果或者零食请病区里的医护，收红包违法，但这种一人拿一个吃的水果倒是都会收下。 不过这次住院的可是有钱人，万一请他们吃个平时压根舍不得买的高档水果，那可不是有口福了。 温棠微微挑眉，问道：“这么着急手术？” 外科病床轮转一般都很快，尤其像华大附院这种全国有名的医院，一般都是确定手术进来，马上完善相关检查，然后手术，手术休息几天就安排出院，实在病情需要不能出院的，要么转下级医院，要么去康复之类的科室慢慢恢复。 傅宣的父亲是上周入院的，按理说这种富豪的手术方案不仅需要院内会诊，可能还会有国外的专家远程讨论，如果急症，不然没有十天半个月很难定下来手术方案。 怎么他这次这么着急，不到一周就转来心外科准备手术？ “谁知道，说是家属都希望尽快手术。”洛冉耸耸肩，“这种有钱人，我们又不懂。” “是什么毛病来着，主动脉瓣？”温棠的账号没有权限查看其他科室病人的具体病情，只记得入院诊断好像是这个。 洛冉点点头说：“主动脉关闭不全，老年人的退行性病变。” “诶，小洛，哪个组的？” “还能有谁——”洛冉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来我老板这里呗，应该是要我老板主刀。” 温棠想起阿乔的母亲，问：“小洛，科里今天空床多吗？”她周末忙着纪初夏的病情，也没来得及看有没有空床。 “昨天没有出院的，今天好不容易出了两个，结果那个病房直接被占了。”洛冉一下子就知道温棠在说哪件事，“明天10床和16床都要出院，到时候就安排你那位进来。” “行，谢谢你了，我明天有门诊，下午回来请你们喝奶茶。” 晚上，手术结束，温棠本来准备直接收拾回家，结果一回科里竟然发现大半人都还没走。 “？”她看向比她早一步回来的洛冉，“怎么还不下班？” “1床，就是那位富豪，他的家属要请我们吃饭，说是五星级酒店呢。” 温棠一听到傅宣母子就觉得头疼，但想起来她的计划，她现在还不能甩脸子走开，只好坐下和大家一起等，顺便给诗南乔发去消息，让她晚上不用等自己。 没多久，走廊里便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高主任，家父的病真是拜托您了，今晚我做东，您和您的团队一定要赏脸啊。” “我们会尽力的，请放心。”高行的声音逐渐逼近。 傅宣进入办公室，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暗自露出满意的微笑。 他走到温棠眼前，保持着亲近但不惹人厌恶的距离，彬彬有礼地打招呼：“温棠妹妹，又见面了。听说阿姨刚刚回国，我还没来得及登门拜访，阿姨一切都好？” 温棠强忍心底的厌恶，淡淡道：“家母一切都好，也替我向傅阿姨问好。” “一定转达。”傅宣转过头来解释，“家母与温医生的母亲是好友，我们也算打小认识的。” 在场的人也没有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见此只是笑着说两句玩笑话，倒是高行若有所思地在暗中看了温棠几眼。 没客套多久，傅宣把地址和邀请函发给他们，除了要留下来值班的，剩下的几个人便各自驱车前往。 对于留下来值班的住院医师和规培生，傅宣也不忘帮他们点了酒店的外送作为晚饭，让人连连夸赞他为人妥帖。 高主任和组里的副主任和傅宣一起，洛冉巴不得离自家老板远点，免得被盘问最近的实验进度，便一溜烟躲进温棠车里。 温棠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启动车辆跟上前面的车。 “老师，你竟然认识傅宣，最近我们八卦的时候，你可是瞒得严严实实。”洛冉装作生气的样子，“作为补偿，我要考考你——” 如果在这里坐着的是其他医生，洛冉可能不会这样自然地开玩笑，但跟了温棠一段时间，她也知道小温老师看着冷淡，其实人最好说话了，除非原则问题，不然很少生气，也不会开不起玩笑。 “你想问什么？”温棠目视前方，认真开车。 “比如，网上传的，他和俞晴、谢婉婉还有王毓兰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温棠没想到她也会关注娱乐圈的事情，有些惊讶地问：“你是他粉丝？” “我表妹超喜欢谢婉婉，平时经常跟我分享她的消息，结果某天这小丫头哭着跟我说她女神塌房了，大过年哭得可惨了，弄得我妈以为我欺负她，差点给我揍一顿。” “他私生活混乱是真的，但具体跟谁有过关系我也不清楚，你问错人了。” “好吧。”洛冉无奈地耸耸肩，换了个话题，“老师，你最近和南乔姐怎么样？” “南乔姐？”温棠上下打量她，“你和阿乔很熟？” 叫这么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才是情侣呢！ 温棠莫名吃飞醋，洛冉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活泼，还和自己一样也是心外科的，万一阿乔喜欢年轻的怎么办？ “没有，别误会！”洛冉就差举双手双脚证明自己的清白了，“我就是之前偶然向她请教过几个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 ？ 洛冉这话一说出口，温棠更觉不对，阿乔和自己都是第一次谈恋爱，为什么洛冉要跳过她去问阿乔，这明显是“心怀不轨”！ “小洛啊——”温棠笑得和善，“作为你的老师，我觉得我不仅应该关心你的学业，你的生活我也要多关注。之前是我关心不够，以后你有问题尽管问我，不要怕麻烦。” 洛冉还在状况外，一脸蒙逼地回答：“好的，谢谢老师。” 她完全没意识到，在刚刚几分钟里，她亲爱的小温老师内心有多么复杂的变化。 …… 傅宣毕竟是傅家的继承人，基本的礼节是不错的。 饭桌上，他一边向高主任敬酒，也没冷落在座的其他人。对于温棠，他表现得好像真的是一起长大的哥哥，体贴又不亲昵。 特意叮嘱服务员上了几道温棠喜欢的菜，这边他又端着酒杯麻烦高主任多照顾自己这位小妹妹。 如果不是听到他话里话外都在打听自己父亲的手术风险，温棠还真以为他改邪归正了。 可惜，这位傅家继承人，每开一个话题，没聊几句便转移到父亲的病情上。 什么术前会不会出现急性症状，麻醉会不会有意外，术后并发症的风险高不高，治疗方案他是一句不提，字字句句都冲着死亡风险去的。 温棠端起茶杯，隐藏嘴角的冷笑，冷眼看着高主任应付傅宣。 高行能成为心外的科主任，自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即便喝得有了几分醉意，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提。 他和另一边的副主任隔空对视一眼，便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副主任顺其自然地接过话头，提出告辞。 那位副主任刚刚在饭桌上不怎么说话，此刻却圆滑地拒绝了傅宣接下来的安排，对温棠笑着说：“小温，我送主任回去，这两个小朋友可就交给你了。高主任的爱徒，你可得平平安安送他们回宿舍。” 温棠闻弦歌而知雅意，连连保证：“人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一行人兵分两路，就这么把傅宣留在酒店里。 “靠，一群狐狸——”傅宣看着桌上的残局，怒骂道。 这时傅陈玲玲从门外走来，问道：“阿宣，事情怎么样了？” 傅宣摇摇头说：“都是滑头，妈，还得靠她。” “医院那边，我尽量拖延时间，阿宣，你要抓紧。”傅夫人看向儿子，“绝对不能让你的那些叔叔伯伯反应过来。” “妈，我知道，您放心吧。”傅宣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傅家，只能是我们母子的。” 第56章 9.7 周二上午，温棠早早帮诗南乔的母亲办好入院。 “阿姨，您有事直接打我电话，我一般都在医院。”温棠趁着空闲时候特意来病房看望诗静敏。 诗静敏看着宽敞的两人间，笑着说：“没事，小温你去忙工作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诗南乔本来想由她一人来陪床的，但这实在不是个舒服的工作，和温棠商议后，还是决定再请个护工，这样两人都忙时也能有人照顾。 护士已经推着车进来抽血做心电图了，她笑着和温棠打了个招呼：“温医生，今天你在病房啊？” “嗯，麻烦你了，这是我爱人的母亲，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联系我。”温棠再次叮嘱，又对着诗静敏说，“阿姨，那我先去办公室了，护工马上到。” 等温棠离开，旁边床的家属才好奇地问：“老姐姐，刚刚那个女医生，是你家娃娃？” “是我孩子的女朋友。” “我知道她的，很优秀的医生，我的主刀医生就是她。”隔壁床的患者拍了拍胸脯，“看我现在，手术做完以后好得很。老姐姐，你有福气咯。” 诗静敏闻言笑得合不拢嘴，说：“我孩子眼光好，也是人家姑娘看得上。” “那你娃娃也一定很优秀……” 闲来无事，病房里的几人就这么家长里短地聊着。 直到诗南乔傍晚风尘仆仆地走进来，高声道：“妈——” “乔乔，下班啦，吃饭了吗？”诗静敏正在吃晚饭，满面春风，一点也看不出即将手术的紧张。 “还没呢，我刚下班就过来了。”诗南乔在床旁的凳子坐下，拿起床头柜的苹果削起来，“我等下棠棠忙完，跟她一起去食堂吃。” 诗静敏笑道：“你们俩都是大忙人，小温中午午休时间给我送了点水果，没说几句话就被叫走了。” “她工作一直这样，比较忙，但心里可是一直记挂你的。”诗南乔生怕母亲对爱人有任何不好的印象，连忙替温棠解释。 “我当然知道，还用你个小丫头说。”诗静敏打开床头柜下面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本文学书籍，“看人家小温多贴心，怕我无聊还给我拿了书过来。你倒好，早上到现在才见到人影。” “哎哟，妈——”诗南乔拉着母亲的手撒娇，“人家棠棠再优秀体贴，也是因为你女儿的女朋友，所以啊，归根到底是你女儿厉害。” 诗静敏佯装生气道：“哎哟喂，你是想得真美，快去找你女朋友吧，你人在我这里，心早飞走了！” “妈，那你慢慢吃，我吃个饭再上来。”诗南乔顺水推舟，笑嘻嘻地去了医生办公室。 已经到了下班的点，除了几个还在理病历的年轻医生，办公室已经没多少人了。 桌面上摆着一个大大的奶茶袋子，旁边放着几杯已经被拆开的奶茶，袋子里好像还有一杯。 诗南乔一眼就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最里面的电脑前，温棠的黑发被抓夹轻轻夹在脑后，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越发衬得她腰背挺拔，如青松翠竹，亭亭玉立。 她今天中途去了趟CCU，穿了洗手衣出来也懒得换，白大褂的衣摆下还能看到那抹深绿色的影子。 诗南乔轻轻敲了敲门，有个学生抬眼望去，问道：“你好，是几床，找哪位医生？” “我找，温棠医生。”诗南乔轻声道，脸上笑容越发绚烂。 那位学生有些好奇，但凡来了医院，大多家属都是一脸严肃或者愁眉苦脸的，像这种来了办公室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实属罕见，一时之间他甚至有些阴谋论。 听到来人要找温棠医生，和温棠同组的洛冉方才抬起头，见到诗南乔，她震惊地瞪大双眼，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诗南乔悄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洛冉竖起“ok”的大拇指，默默注视诗南乔悄悄往里走，旁边的规培生想说话，被她在桌下狠狠踢了一脚，又被她狠狠一瞪，大气不敢喘。 温棠正在专心看患者的资料，压根没注意到办公室多了个人。 诗南乔也不说话，静悄悄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另一位规培生和洛冉挤眉弄眼，好奇来者身份，洛冉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打出“小温老师女朋友”几个字，他方才恍然大悟。 难怪不让他吱声，原来是小情侣间的小情趣呀。 眼见手头的病历整理得差不多，他对洛冉比口型说：“吃饭去？” 洛冉点头同意，两人悄咪咪起身离开，并帮他们把办公室的门虚虚合拢。 温棠把明日要手术的病人理清楚，这才伸了个懒腰，想喝*口水。转头拿杯子时，她才意识到旁边坐了个人。 “呀——”温棠有些惊讶地叫出了声，却撞进一双满含深情的温柔海洋里。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诗南乔发梢和洁白的裙摆，此刻那双黑色的瞳孔里有金灿灿的波光闪过，像黑夜里的点点星火。 她的神情那般专注又庄重，好似虔诚的信徒注视着神灵，但又饱含爱意，让人一不小心就要沉溺在那双眼睛里。 “阿乔？”温棠这才回过神，轻轻握住爱人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你怎么来了？” “刚下班，看完我妈，就过来找你了。怎么，温大医生贵人事忙，已经忘了中午跟我说让我晚上跟你一起吃饭了？” 温棠这才想起来刚刚到底是什么事情被忘在脑后，她拿起大桌子上的奶茶袋子，里面还有一杯诗南乔喜欢的口味。 她把奶茶递过去：“傍晚点的，现在应该不会太冰，不额外加糖。” 少冰的奶茶在室温下放了半个小时，已经没那么凉了，握在手里舒服极了。 诗南乔把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微凉顺滑的液体滑进喉咙，乌龙茶的醇香与奶香融合在一起，完美中和了茶叶的苦涩，只留茶香满满。 袋子是放四杯奶茶的规格，看到桌上其余几杯，她玩心突起，笑道：“棠姐姐，这奶茶是独我一人有，还是姐姐妹妹们都有？” “点奶茶总不好不带上学生们，不然跟我吃独食一样，但你这杯是我挑的，剩下的都是让他们拿我手机自己点的。”温棠小声辩解道，像只湿漉漉的小狗狗。 诗南乔捂嘴轻笑道：“逗你玩呢，不过这么好喝的奶茶，温医生不尝尝岂不是可惜？” 说着，她喝了一口奶茶，起身轻轻吻上温棠的唇。 微凉的液体流入温棠口中，温棠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大双眼，但此刻坐在椅子上被诗南乔压在身下的她只能看到诗南乔。 超近距离下，她看得清诗南乔的皮肤表面在夕阳下泛着金芒的细碎绒毛，自然也听得到那不知来源于谁的心跳。 明明只是喝了一口奶茶，温棠却好像喝了高度数的酒精一样，感觉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好几分钟，也许几秒钟，诗南乔才缓缓起身。 看着纯情到已经脸庞红得像苹果的温棠，诗南乔轻笑出声，在温棠耳畔轻轻说：“感觉怎么样，棠棠？” 温棠羞红了脸，看也不敢看她，垂下头声音低得像蚊子：“什，什么感觉？”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接吻，之前最亲密的是院外有个人晕倒，她进行心肺复苏时的嘴对嘴吹气，但那不一样。 没额外加糖的奶茶意外很甜，和蜂蜜水一样，诗南乔的唇很软，温棠垂眸思索，她好像不排斥这种感觉。 “当然是——”诗南乔吐气如兰，婉转的声音划过温棠的脸颊，“奶茶的味道咯！不然，你以为我在问什么？” “我，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奶茶还不错。”温棠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我去换件衣服，等下一起吃饭。” 其实CCU的无菌原则并没有手术室那么严格，外面套了白大褂以后，只是穿着衣服去食堂吃个饭，并不算违规。 温棠只是慌不择路之下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这个让她心脏怦怦直跳的地方，连吃完饭回来跟她打招呼的洛冉都没顾得上。 “南乔姐，小温老师有什么急事吗？”洛冉颇为疑惑地看向诗南乔，“大群里没什么消息啊？” “她说要去换衣服。”诗南乔笑着回答。 “？”洛冉挠了挠头发，越发不解，“吃个饭而已，有必要吗？” 说完，她看向诗南乔，顿时恍然大悟——一定是洗手衣不能衬托出小温老师的美貌和气质，这叫“女为悦己者容”！ 学到了，学到了！洛冉同学心满意足。 这时两位穿着西装的青年男性从电梯出来，手里还一起拿着一个大大的盒子。 他们走到护士站，对值班护士说：“这里有傅宣先生点的甜品拼盘，给高行主任和组里医护的，请问谁可以签收一下吗？” 护士看到洛冉，眼睛一亮，喊道：“小洛，又是那位傅宣先生点的，反正是你们组的，你来签收一下不？” 傅宣！ 诗南乔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紧锁，拉住洛冉问道：“他总送东西来？” “对，他是组里病人的家属，最近没少沾光吃好东西。”洛冉基本的规矩还是有的，虽然眼前人是小温老师的爱人，但不该透露的患者信息她绝不多说。 “这样子……”诗南乔看着洛冉过去签收的背影，勉强笑了笑。 看见护士和洛冉如此熟练签收的样子，她不敢想象傅宣到底往这里送了多少次。 她感觉心口有点闷闷的，一时间洛冉和护士交流的声音都那么遥远。 为什么没告诉过她呢？ 棠棠！ 第57章 9.8 “阿乔？”温棠换好衣服后，走到病区走廊，便看到了诗南乔呆呆地站在原地。 “棠棠——”诗南乔勉强笑了笑，转过身来看着爱人，轻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 温棠有些疑惑：“什么事情？”她仔细想了想，阿乔母亲的病情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还有别的事吗？ “刚刚有人给你们组的人送了超大一份甜品，你知道是谁送的吗？”诗南乔知道自己应该相信温棠，其中肯定有误会。 可是一旦涉及傅宣，前世种种不堪的记忆便如滔天洪水般将她的理智吞噬，她的双手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连最普通的微笑也维持不住。 偏偏心外科的护士对温棠的情感生活并不知情，她看见温棠，笑道：“小温医生，你们组那位傅宣先生又来送吃的了，真是用心啊！听说他和你还是青梅竹马，是不是好事将近啊？” 听到这个名字，温棠脸色大变，顿时想起关于傅宣的事情自己一直没和阿乔说过。 “阿乔——”温棠拉住诗南乔的右手，“你听我解释，好吗？” 诗南乔用力甩开她的手，眼眶泛红，却冷笑道：“好啊，我倒想看看，傅宣导演的青梅，有什么事情要说？” 这话一出口，温棠便感觉事情要糟。此事确实是她的过错，正准备好好解释，却看到电梯间的那抹窥视的身影。 “我的妈妈与傅宣的母亲是好友，但我一直把他当哥哥的。”她不知道这里的声音会不会传到电梯间，但她不敢冒险。短时间内，她不能让傅宣意识到自己的警惕和厌恶，不然怎么搞清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诗南乔自嘲道：“好，温医生既然这么说，看来之前是我一厢情愿了，那就祝愿您和您的竹马哥哥，感情一直这么好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棠看见那个清瘦的背影，一度想不管不顾追上去，这时洛冉却从办公室出来，喊道：“老师，检验科打电话说7床病人报危急值！” 她是今晚的值班医生，按规定必须立刻去处理，因为“危急值”的背后是患者有可能处于生命危险的边缘。 “哪床，什么指标？”温棠没有犹豫他太久，跑回了办公室判断情况。 另一边，诗南乔离开病区以后，并没有直接离开医院。她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周围的车子一辆辆相继驶离。 然后她才掐着母亲休息的时间，重新去了病房。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她往里面瞥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诗南乔忍不住嘲讽地想，温棠去哪儿了，不会正和那位好哥哥卿卿我我吧？ “南乔姐？”洛冉打着呵欠从值班室出来，她已经脱下了白大褂，正穿着自己的衣服。 她昨天实验做到很晚，今天又是一整天，实在太困了，就趁着急诊还没来电话的时候先睡一会儿。 “你找小温老师吗？”洛冉伸了个懒腰，声音也带几分懒散，“她去抢救室了，没来得及跟你说吗？” 诗南乔本来准备直说，自己和温棠已经没关系了，话没出口，洛冉已经把话说完了。这时要是再解释她和温棠没关系，又显得太刻意，诗南乔只好沉默地点点头。 洛冉不知道误会了什么，继续解释说：“我和小温老师都是今晚值班，所以得留一个在病区。那个患者情况比较紧急，老师可能没来得及说，你别生气。我们这工作就这样，没办法……” “这种事，很常见吗？”鬼使神差之下，诗南乔突然问道。 洛冉无奈地苦笑：“从我规培到现在，在心外科就没有哪个夜班能一觉睡到天亮。我已经算不错了，一般不会碰到急诊送病人过来。有时候来个大抢救，手术结束就天亮了。” “她也是这样吗？一个又一个通宵熬起来……” “对啊，我们这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不守在一线，总不能让那些四五十岁甚至要退休的上级来吧？”洛冉耸耸肩，“到时候抢救室里，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床上的还没起来，抢救的也倒下了。” 话说到一半，护士急匆匆过来说：“小洛，15床说胸痛，你去看看吧。” “先拉个心电图看看，我马上过去。”洛冉对着诗南乔道了声失陪，回值班室套上白大褂便匆匆跟在护士身后去了病房。 诗南乔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这才去了妈妈的房间。 妈妈还没睡，正拿了本《简爱》在看，床头的小夜灯为她勾勒出柔和慈祥的轮廓。诗南乔鼻头一紧，忽然有了在妈妈怀里好好哭一场的冲动。 她忍住了，只是轻轻走进去，坐在母亲身边，把脑袋虚虚靠在妈妈肩上，和她一起阅读书上的文字。 诗静敏很了解自己的女儿，马上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像小时候那样把女儿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沉默的泪水染湿衣服。 感受到女儿的啜泣声逐渐消失，她才耐心问道：“怎么了，工作上有什么烦心事，还是和小温吵架了？” “妈，我不想说。”诗南乔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要让母亲理解她对傅宣的忌惮，便要把前世的事情也说个明白。 她有些害怕，怕历史的不可抗性，无论她做了什么，未来都是既定的。 温棠的转变太过突然，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傍晚还在说着甜言蜜语的两个人，竟然会用争吵来结束今日。 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前两天还在说着独爱一人的温棠，今天竟然隐隐有了维护他人的架势。 她还是想相信两人的情谊，却也越发不解温棠的态度，为什么是傅宣呢？ 诗静敏把书轻轻放在一旁，安慰道：“不想说就不说，妈妈一直在呢。” “妈，你有过喜欢的人吗？”诗南乔小时候便知道母亲一直未婚，她只是收养的孩子，但这并不影响她们母女的感情，这是她第一次询问母亲的感情经历。 提到爱人，诗静敏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有。” “你们为什么会分开啊？” 直到今日，说起那场无情的自然灾害和离世的爱人，诗静敏的声音仍然有些哽咽，“她，因为一次意外离开了。” 诗南乔愣了一会，才明白“离开”的含义，忙道歉道：“对不起啊，妈妈，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年轻时的那些欢声笑语已经被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昏黄色彩。 “那我还能问一下，你们当时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吗？” 诗静敏总算明白女儿为什么心情突然不好了，她说：“毕业的时候，我们发生过一次很严重的争吵。那时候社会还没这么开明，我们的父母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胆子小，迫于家里的压力想要妥协，和她分手。但是她坚信相爱的人一定可以在一起，即便父母不支持，我们也可以一起打拼拥有很好的未来。” “然后呢？” “我还是回了家乡工作，但她很勇敢，直接离开家乡孤身一人去了乡村支教。”诗静敏看着女儿，缓缓道，“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当初能更勇敢些，再相信她一些，和她一起走下去，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至少，即便再去了那个乡村支教，她也可以和爱人生同衾死同穴，而不是孤身影只饱尝思念之苦。 诗南乔喃喃自语道：“相信吗？” 是啊，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她用重生证明了未来的既定性，那至少这段时间的欢愉不是假的。 她愿意相信温棠，不管她是注定和傅宣越走越近，还是有其他打算，她都想赌一把。 在两个人的关系中，之前温棠一直是那个更加包容、那个支撑起避风港的人，不管温棠有什么打算，现在她会试着成为温棠的后盾，等她回来。 她不会放弃的，如果温棠是被所谓的既定未来影响，那便由她来斩断那条傀儡线。 如果温棠另有谋划，那她便是她的“共犯”，是她最可靠的搭档。 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再见温棠一次，搞清楚她的打算。 诗静敏见女儿的眉头不再紧锁，放下心来，催促道：“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妈，那你早点休息。”临走以前，诗南乔对着母亲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明天又是高组的手术日，她进不了手术室，但没关系，她可以再去停车场蹲温棠，只要她的“小内应”能帮忙通风报信。 “又来？”洛冉听到诗南乔的请求，十分无语，“通风报信倒是没什么，但是你们这样虐待单身人士真的合适吗？” 诗南乔振振有词道：“这是给你提供经验，你家那位小姑娘是不是要上课，你下次就去她们教室门口等着，或者早上来得及帮忙占个座，多好的机会！” “行吧，那南乔姐你明天下午等我通知。” “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第58章 10.1 周三又是手术日，温棠穿好洗手衣洗完手，手指交叉放在胸前的无菌区，脚踩手术间外面的感应区开门。 门刚打开，洛冉略带欢快的声音便传出来：“师姐后面可头疼了，又不肯出院，又不同意手术，就在那儿耗着。” 温棠拎起手术衣的衣领，轻轻一抖，把双手插入袖口，又在巡回的帮助下系好带子。 “还没同意手术？”温棠看了洛冉一眼，挑眉问道。 “对啊，今天早上师姐去找家属谈话的时候还差点被投诉了。”洛冉不屑地撇撇嘴，“不知道他们在狂什么，医院是治病的地方，还指望全组人都恭恭敬敬围着他转不成？” 温棠垂眸不语，关于傅宣父亲拒绝手术的事情，她昨天就听说了。 本来就是他们表现出希望手术治疗，所以才把人从老年科转到心外来，刚进来和家属谈话也是说好的。 上面有要求，就算家属愿意掏钱，医院也不可能让人在心外科这种地方无休止地住下去。想要疗养，自然有专门的科室。 结果组里的医生和傅夫人术前谈话的时候，她突然改口，说还是希望检查再完善一些，住院多调养几天再考虑手术的事情。 去谈话的医生提起让他们转回老年科疗养的时候，她又十分生气，就差破口大骂。 “老师，我老板他就没说怎么办？”洛冉好奇地问。 “这周院里招标呢，他今天手术都没上，还有空去管这些事。”温棠说起招标会，眸色暗了暗。 洛冉若有所思：“好像是有这回事，昨天去实验室，何师兄还说他被老板喊过去打下手。那就让他这么住下去？” “人家走的马上要退休的老院长的关系，别说我们了，郑院出面都不好说什么。”台上一助说道。 “老院长？”温棠抬眼看他，“呼吸内出身的那位？” “不然还能有谁，听说他家里别墅就有好几栋，退休回去享福咯。”麻醉医生耸耸肩，“你们知道吧，他前两年离婚了，再婚对象好像是个比他小二三十岁的小姑娘，据说漂亮得很，还是个有点名气的演员呢！” 洛冉诧异道：“两个人怎么联系上的，完全想象不到。” “听说是有人牵桥搭线，谁知道呢。” “不是，我不理解，说句不好听的，老院长除了院长这个身份，最大的优点就是有钱吧。前些年医院大改造，他可是腰包鼓鼓。但是娱乐圈的人最不差的就是钱啊，他的地位又帮不上人家明星，图什么啊？” 是啊！ 图什么呢？ 温棠沉吟不语，试图回忆原书剧情。可惜她本来就是听别人转述的，别说书中会不会有这些细节了，就是有她也不可能记得住。 其他人很快便换了个话题，继续聊起来，她再没参与进去。 上午手术结束后，温棠正把病人送到CCU，回办公室时就在电梯口碰到了穿着黑色西装的傅宣。 他不像之前送花和去门诊时那般声势浩大，手里拿了一捧不太浮夸的红玫瑰，也没有挡住人群出入的通道。 来往的医护和病人虽然有些好奇，却也只是看他几眼便各自离开。 “棠棠——”傅宣看到温棠，很是兴奋，快走几步来到她身前，“你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温棠还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便淡淡点头说：“刚下手术，宣哥，有事吗？” “刚刚去病房看了我爸，还想见见你，就在这边等等看，还好等到了。” 温棠实在有些不耐烦，只好找起借口，说：“我还有工作，有急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见见你。”傅宣装作一副真诚的样子，“不过，你晚上有时间吗，我妈想请你去家里吃顿便饭。关于我爸的手术，还是听听你的意见比较让人安心。” 她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只是说：“我手术可能会很晚。” “没事，我等你，到时候我开车来接你。” 温棠对着他微笑点头示意，就回了办公室。 正巧组里的那位副主任也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她坐在旁边的电脑，轻声问道：“刘老师，我想问您个事，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是小温啊。”副主任推了推眼镜说，“什么事，问吧。” “我今年刚回国，对院里很多事都不太清楚。就是您过年应该参加过院里聚餐吧，您见过院里几位领导的家属吗？” 他一挑眉，有些惊讶，却还是回答了温棠的问题：“郑院是你导师，你自己师娘你总知道的，高主任的夫人你应该见过，肝胆的那位贺院长的夫人已经去世了，神内那位新上来的院长丈夫是电视台还是哪里的，老院长——” 提起这位老院长，他眉头紧锁，道：“他的新夫人，挺漂亮的，别的印象我再没有了。” “他们说老院长的新夫人是明星，真假？” “我说呢，原来是冲这事来的——”那位副主任瞥了她一眼，却还是愿意卖郑院长的得意弟子一个好，“是个明星，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对了，俞晴！” 俞晴？ 温棠皱眉思索，这个名字实在有些耳熟，但她一个平时不追星也不关注娱乐圈的人，实在想不出来在哪里听说过。 “我知道了，刘老师，谢谢您啊。”温棠礼貌道谢。 “小事，好说。”他摆摆手道，并没有放在心上。 眼见老院长退了以后，接替他的大概率就是郑院，心外的高主任和温棠又都是郑院的得意弟子，科里已经有人在说了，只要温棠别闯大祸，下一届科主任妥妥的。 温棠真当了科主任，他们也服气，克利夫兰留学回来的。回来以后她手术就没出过岔子，再难的手术都敢上手，科研方面也不算短板，不能说专精起码是个中上水平。 这份简历放到哪家医院，都妥妥是科室未来的接班人，就等到时候带着科室进一步发扬光大呢。 温棠想不明白，干脆拿出手机直接在网上搜索这个名字，百度前几条是关于她参演的一些电视剧的消息。 往下看，一条微博热搜正入眼帘—— “紫微星导演酒店夜会‘风谣仙子’俞晴，是讨论剧本还是因戏生情？” 她想起来了，刚回国时母亲想撮合她和傅宣，她还拿出关于傅宣的几条热搜反驳母亲，俞晴便是其中之一。 但她不是老院长的妻子吗，怎么还和傅宣传出这些流言？ 娱乐圈的消息真真假假，温棠一般都不当真的看。唯独对于傅宣，她知道他是真的花心，换女人跟换衣服一样，关于他的消息，十有八九假不了。 尤其是——她眸色愈发深沉似有暴风雨在其中酝酿——俞晴近几年的资源一直不错，上半年才再次在傅宣导演的剧本里作为女三号出场。 好像，说得通了。 之前是老院长负责医疗器械的采购，他的新夫人又和傅宣关系密切，所以傅家持股的安宇公司才和医院合作了好几年。 现在老院长要退休了，又到了重新签合同的时候，她导师主持招标会，自然不会再给予安于公司特殊优待。她了解她的导师，是个踏踏实实做事的人，不该拿的好处从来不碰，所以他们才狗急跳墙想到了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主意，希望能借此中伤导师。 院内既然有流言说老院长名下好几栋别墅，想必不是空穴来风，傅家估计没少给他送好处。 猜测很合理，最大的问题是，她没有证据。 警方不会根据她的猜测抓人，报警了恐怕打草惊蛇，反而给了他们销毁证据的时间。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温棠看了眼消息是傅宣发来的，说他晚上会来接温棠去家里吃饭。 她苦笑一声，看来晚上这顿饭她无论如何也得去了。 只是，阿乔—— 温棠想起两人昨晚的不欢而散，便觉得心口有些钝钝的疼。她明知道阿乔有多么没有安全感，昨天却还对她那样说话。 她拿起手机，想要给诗南乔发去消息，却又把消息框里的内容全部删除，反复几次，也没下定决心。 关于傅宣，阿乔恐怕没有什么好印象，贸然将她扯进这件事情，会不会反而伤害到她？ 悬于天空正中的太阳逐渐西斜，下午的手术已经快要开始了。 温棠犹豫了很久，还是去了诗静敏所在的病房。她没穿白大褂，又戴了口罩，病房里的另一位患者也没认出她。 “阿姨——”她在床旁轻轻蹲下，握住了诗静敏的手。 诗静敏正在午睡，闻声睁开眼睛：“是小温啊，怎么了？” “高主任这周五上手术，我已经和他讲过了，到时候您的手术由他主刀。高主任在临床上干了三四十年，经验远比我丰富，您别担心。”温棠絮絮叨叨地说着，“我跟他们商量，尽量把您手术排在第一台，这样您能早点上台，也少挨饿。但是万一您不是第一台，到点了不能吃东西千万别吃，真吃了也要说出来……” 她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变化，甚至不知道阿乔妈妈手术当天她能不能在医院，能做的就是趁有时间把能交代的都交代清楚。 万一那时她要假装和阿乔吵架来躲开傅宣对阿乔的关注，万一那时她和书中一样术前一晚和傅宣待在一起，她至少把该嘱托的都嘱托了。 诗静敏觉得有些诧异，却还是笑道：“我都知道的，你放心吧，你和乔乔安心工作，不要为我费太多心思。” 温棠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起身离开。推门前一刻，她轻声说：“阿姨，我这两天比较忙，可能没时间来看您了，您多保重。” 第59章 10.2 下午一点多，温棠回到手术室，换了一位规培生在里面消毒铺巾，他旁边还跟着一个实习生，好像是华大医学部在本院实习的本科生，也是高主任未来的研究生。 “小温老师，马上好了。”规培生对着温棠说道，“这是高主任的学生，今天下午比较空，就过来一起跟手术了。” 听到这个名字，对心外科这位老师早有耳闻的实习同学好奇地抬头看过来，也笑着打招呼道：“老师好。” 科主任未来的学生，整个组的人都听说过，加之温棠一向没什么脾气，便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好。” 害怕她第一次跟手术紧张，温棠额外安慰道：“没事，你不用紧张，注意无菌原则，跟着师兄就好。” 实习同学冲她甜甜一笑，说：“谢谢老师。” 手术正式开始后，温棠没再说话，只听到麻醉和巡回、器械问一句，小姑娘乖乖巧巧回答一句。 又是国家奖学金，又是各种比赛，还有篇共一的文章，难怪能成为科主任名下唯二的女学生，前一个还是洛冉。 最后缝合时，温棠看向实习同学，问道：“之前有缝合过吗，想来试一下吗？” “在妇科的时候有上过手，但可能不那么熟练。”实习同学有些紧张，却也兴奋满满。 温棠看向规培生，说：“那你先去吃饭吧，我带着她试一下。” “谢谢老师！”实习同学很激动，斗志满满地从师兄手里接过持针器。 温棠站在旁边看着，她虽然操作不太熟练，但原则性的错误却没犯过，心中顿时更加欣赏这个小姑娘。 对于外科医生来说，手术台上的功夫是最基础也最重要的。 可能是因为洛冉这颗“平安果”不在，原本安排好的最后一台手术刚结束，晚上七点半急诊又送来一台。 规培生发出哀嚎道：“老师，我们凌晨之前能结束吗？” “不好说。”温棠一边查看病人的检查报告，一边对着实习同学说，“你在学校那边的宿舍住吗，先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实习同学本来想拒绝，规培生也跟着道：“就是，师妹你先回去吧，未来规培三年有你干的，不急在这一时。” 她想了想，骑车回学校要半个小时，再晚点可能还会吵到室友休息，也没再坚持。 温棠了解病情以后，便出了手术室去找家属谈话，规培生趁着患者还没被推进来，抓紧时间拿出手机给洛冉发了条消息：“急诊来了一台，结束时间至少凌晨。” 洛冉午睡刚睡醒，回了个“OK”，转头便把这个消息发给了诗南乔。 她补充道：“急诊来的病人手术时间很难评估，不小心干到后半夜也有可能。小温老师明天还要上班，南乔姐你今天还是别等了吧。” 诗南乔坐在咖啡厅里，回了条“我知道了，谢谢小洛同学”，然后她便放下手机，看向眼前雍容华贵的妇人。 现磨咖啡与烘焙西点的味道在室内萦绕，舒缓的钢琴曲缓缓流淌，透过玻璃窗，还能看到寸土寸金的华都市中心。 诗南乔面前放了杯拿铁，还有几张照片。 看见照片上温棠和傅宣相视一笑的场景，即便知道这是假的，她心里仍然闷闷地疼。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顶她小半个月工资的咖啡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美味，即便加糖加奶，诗南乔喝在嘴里还是满满酸涩与清苦。 “我知道棠棠和傅宣先生小时候就认识，不知道夫人是什么意思。”她勉强说道，笑容里满是苦涩。 诗南乔当然认识眼前人是谁，红极一时的影后，豪门贵妇，更重要的是，她是傅宣的母亲。 前世，她被傅宣带着参加一场宴会时见过这位傅夫人，她只是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对她投来高高在上的一瞥，便和旁边的夫人笑道：“玩物罢了，我不拘着阿宣，他喜欢便让他玩吧。”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傅宣的母亲，那种高高在上的轻佻让她第一次清楚意识到，傅宣表现得再真诚，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也始终只是类似猫猫狗狗的玩物扒拉。 后来当她被迫辞去工作，每日只能在傅宣的别墅里活动时，他的母亲曾来过一次别墅，却对她颈部和手臂上的大片乌青视若无睹，只是吩咐别墅里的佣人做事小心些，不要让儿子养的金丝雀闹到外面。 如果说傅宣是吃人的恶狼，她便是助纣为虐的伥鬼。 只不过，诗南乔看向这位傅夫人，她如今笑容和蔼，把那些轻视和鄙薄深藏眼底。 “诗小姐是聪明人，阿宣和棠棠是青梅竹马，我和她母亲也是故交，小时候便给两个孩子定下了婚约。”傅陈玲玲希望这位小主持人能知难而退，如果不是时间紧迫，她会有更隐秘的手段让两人分手，而不是冒险亲自来见这个女孩。 “所以呢，只要两个人没有结婚，我便还有机会。”诗南乔耸耸肩，故作轻佻地说，“夫人，您说呢？” 她模糊了两人是真心相爱这一点，故意表现出是自己在缠着温棠。 诗南乔不知道爱人具体的计划，既然她决定接近傅宣，那她便帮她演得更真一点。 傅陈玲玲上下打量她一眼，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两人爱得难舍难分呢，听起来温棠并没有多喜欢诗南乔，那他们的计划成功率更高。 “诗小姐可能不太清楚棠棠家里的情况，我可以为诗小姐稍微解惑。棠棠的父亲是华大的历史系教授，为人最是严肃古板，棠棠母亲是位作家，棠棠从小便被培养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们家是比较传统的家庭，诗小姐觉得，棠棠真的会接受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吗？” 诗南乔确实不清楚温棠的家庭情况，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握紧，傅陈玲玲有一点说对了，她并没有把握能被棠棠的父母接受。 她不如棠棠优秀，家境也不如棠棠好，万一她父母觉得两人不够门当户对，不同意她们在一起怎么办？ 即便她仍然相信棠棠不会放弃她，可她不舍得爱人在中间为难。 傅陈玲玲见诗南乔沉默不语，以为自*己说动了她，乘胜追击道：“我知道诗小姐是位很优秀的主持人，我恰好和你们台里的领导很熟，也希望能帮助诗小姐在工作领域闪闪发光。只是我觉得人的精力有限，诗小姐如果想在事业上拼搏一把，必然要多分些时间在工作上。” 诗南乔抬头看她一眼，这位傅夫人虽然坏但不蠢，竟然能猜到她的一部分心思。 她装作被说动的样子，轻笑道：“夫人好心，只是人脉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万一日后夫人后悔，我可就没办法了。” “是我考虑不周，诗小姐有别的想法不妨直说。”傅陈玲玲笑容更盛，能谈条件便证明她动心了。 “爱情的荷尔蒙会消散，人会死亡，还有什么比金钱更永恒呢？”诗南乔巧笑嫣然，“只是我怕夫人拿不出我想要的筹码，毕竟我放弃的可是安稳可靠的未来呢。” “五百万，和一个大热综艺的主持人资格。”傅陈玲玲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给出自己的条件。 诗南乔直接狮子大开口：“一千万，除了综艺的主持人资格以外，您还得把台里那位领导介绍给我。您只需要为我搭桥牵线，后续能维护多久不用您操心。” “小姑娘，你未免太贪婪了。”傅陈玲玲冷笑一声，再也不隐藏眼中的轻视。 诗南乔继续维护自己“利益至上”的人设，挑衅道：“夫人，您要知道，当初为我介绍棠棠的，可是我们台长呢，他的夫人可是很欣赏我们棠棠的。” 傅陈玲玲当然知道华都电视台孟洪的夫人是谁，华大附院神经内科的主任，前两年刚升了副院长，主管科研。 只是，她并不清楚这位副院长很喜欢温棠，想到这位副院长管着实验室的器械和诸多采购，她心中一动，便也顾不得与诗南乔谈判，直接开口应下：“那位领导我这周安排你们见面，五百万也会在这周末到账，剩下的要看诗小姐的诚意了。” “一千万到账以后我立刻提分手。” 傅陈玲玲一咬牙，道：“综艺一周后开拍，不在华都，开始拍摄后剩下五百万我立刻给你。” 诗南乔本也不在意这些，今天演这一出只是为了配合棠棠而已，点头应下：“合作愉快，夫人。” “我的助理会联系你，我希望诗小姐言而有信。” “放心，五百万到账，我立刻提分手。另外，夫人记得备注‘自愿赠予’哦。” 傅陈玲玲皮笑肉不笑地说：“诗小姐放心。” 她话音刚落，诗南乔便站起来拎着包往外走，头也不回地挥挥手，道：“那今晚我就不打扰温医生和傅宣先生了。” 哼！ 反正棠棠手术要很晚，傅宣也见不到她！ 相反她明天一早就去病房，趁着查房的时候还能见到棠棠。 第60章 10.3 跟家属谈完，温棠再次进入手术室，在穿上手术衣以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给傅宣发了条消息。 “宣哥，我手术估计要凌晨，改天再约吧。” 消息发送成功后，她便收起手机直接不管他回了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因为刚刚拿了手机，违反无菌原则，她要重新出去洗一遍手！ 双手合十置于水流下，任由冰凉的水流一遍遍冲刷从指尖到手肘上的部分，她已经数不清这套流程到底做了多少遍。 回到手术室，整个团队配合默契，终于齐心协力在凌晨十二点半把患者送到CCU。 温棠打了个呵欠，一整天的高强度手术后，她也有些吃不消。离开了手术室，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 虽然她的房子离医院并不远，想起疲劳驾驶的各种危害，她还是拿出手机准备打个车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深夜，温棠在门诊楼门口等了好几分钟，也没人接单。 夜间没有门诊，所有来医院就诊的都在另一边的急诊大厅，此刻门诊楼前宽广的广场只有她一个人。 大半的路灯已经熄灭，只留几盏昏黄的灯光勉强透过繁茂的枝叶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与孤单单的人影作伴。 除了院外道路上偶尔传来的急救车的鸣笛声，便只有夜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簌簌声。 这个时间即便有来医院的，也都是去了急诊那边，而从急诊到门诊需要横跨整个医院，很多司机都不太关注门诊这边的单子。 温棠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去急诊门口打车，但是刚刚下楼的时候因为离门诊更近，就走到这边了。 终于有司机接了单子，他正在往急诊送上一单的乘客，打电话来让温棠多等一会。 昨天白班加夜班，夜班后又是手术日，这几乎是年轻医生的工作常态。她又累又困，干脆随便找了个花坛边坐下，这才有力气看手机上的消息。 除开医院科室各种工作群的消息，最上面的一条来自傅宣：“好，那我明天晚上来接你，你早点休息。” 至于她最想看到的那个人，她们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发消息了，虽然她的聊天框是唯一一个置顶。 阿乔会不会还在生气？ 如果阿乔很生气，她还会原谅自己吗？ 温棠反复进入退出那个聊天记录，人在疲惫的时候很多负面的情绪会趁虚而入。 疲惫debuff的作用下，她对于手指灵敏度的控制也下降许多，不知怎么不小心拍了拍诗南乔的头像，那是一只正在晒太阳的蓝眼睛布偶猫。 “我拍了拍“亲爱的主持人小姐”说：请你喝奶茶。” ！ 温棠手忙脚乱地找撤回按钮，最终却发现拍一拍并没有撤回功能。 就在她以为诗南乔已经休息，可以暂时当作无事发生时，却见对面人回了个“？”过来。 然后诗南乔紧跟着发了条：“刚下手术？” 这时，温棠突然看到刚刚接单的司机突然取消订单，还发来消息：“不好意思啊美女，我有点急事，订单取消了哈。” 想到再打个车还要等至少五分钟，她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开车回去呢，慢点开应该也出不了事。 “对啊，刚下手术，想打车回去，等了好久结果订单还被取消了。”温棠没忍住，给诗南乔回复道。 还在地下停车场的诗南乔干脆利落地回她：“你应该是在门诊楼大门那里吧，等我五分钟。” 她说怎么一直没见到棠棠下来开车，原来是准备打车回去啊。 按理说，有了白天那档子事，她应该表现出疏远温棠的样子，更别提明天她也要上班。 但诗南乔忍不住，她好想温棠，想到宁肯像个“痴汉”一样偷偷躲起来，只要能看到温棠一眼就好。 不知何时起，那个清秀却挺拔如翠竹的身影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墨色的狼毫在白色画布上尽情写意，每一滴墨都别具魅力。 她开始习惯温棠衣服上淡淡消毒水的味道，习惯酒精免洗洗手液的味道，甚至开始怀念那些味道。 白色的车子离开地下车库，如流星般划破夜色，停到门诊外面。 还好是深夜，这边的保安也下班休息去了，她才能把车在这边停一会。 温棠看到诗南乔发来的消息后，秀气的眉毛不解地缩在一起，却还是听话地取消订单并换了个离门口更近的位置坐下。 “棠棠——” 她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那个急切的人影。 诗南乔穿了件白色的法式风V领衬衫，下面搭了条浅蓝色格子的短裙，让人想到晴空万里与蓝天白云，在茫茫夜色里是那般明亮。 “阿乔！”温棠立刻站起身，在此刻，她只想冲过去不管不顾地拥抱爱人。 诗南乔比她更快一步，紧紧抱住她，仰起头看向她，轻声道：“棠棠，我来了。” 温棠忽然想起，几个周前的晚上，她被人在网上造谣诬陷时，也是诗南乔找到了躲在车里的她。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觉？”温棠想把心中的绵绵情意一一道出，话未说出口却生硬地转移话题。 诗南乔说得直白：“因为我想你了，所以我想等你下班。” “你不会一直在医院附近等我吧。”温棠想起她来得这么快，顿时心疼不已，“你也要上班，要好好休息才行。” 诗南乔靠在她的胸口，听到那让她心安的心跳声，撒娇道：“可是我好想见到你，一刻也等不了。” “我也是——”温棠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发，“对不起，阿乔，前天我应该和你解释清楚的。” 她那天不说，是因为看到傅宣在电梯间里，现在周围又没别人，机会难得，当然要和阿乔说清楚，让她不要担心。 诗南乔的食指轻轻抵住温棠的唇，莞尔一笑道：“棠棠先听我说，好不好？我今天下午可是干了件大事呢！” “好。”温棠微微低头吻了她的额头。 “你猜我今天下午见到了谁？”没等温棠回答，诗南乔自顾自地继续说，“傅宣的母亲，傅陈玲玲。” “你没受伤吧！”温棠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紧，害怕地仔细观察爱人，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哎呀，我没事，我今天下午可是帮你一个大忙！”诗南乔踮起脚尖，在温棠耳边用气音说，“我在她面前，假装我们要分手了，这样想必傅宣也会更信任你吧。” 这还真是—— 太过恰到好处了！ 温棠十分感动，她前天对诗南乔说出那样的话，后面又因为去抢救一直没有机会解释，本来还以为阿乔会生气。 没想到，她的阿乔不仅没有生气，还非常默契地理解了她的打算，与她一起打配合。 “阿乔，谢谢你。”温棠抱住诗南乔，已经有些开心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瞬间，连天上原本因城市灯光而显得暗淡的星星都明亮许多，月亮穿出云层，朦胧地照亮石板路。 “先回家吧，路上说，明天还要上班呢。”诗南乔拉住温棠的手，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车子驶离医院时，温棠看到了显示屏上应收的停车费，一下子便算出诗南乔到底在医院等了自己多久。 至少整整五个小时！ 诗南乔应该晚上八点便在医院这边了，即便前面可以在阿姨的病房里，可病房晚上关灯早，她不想吵到阿姨睡觉只能去外面待着。 而且她刚刚来得很快，不像是从住院部去停车场，再开车过来。 温棠偏过头看向那张在心中描摹无数次的脸庞，圆圆的杏眼亮闪闪的，其中仿佛有繁星点点。 诗南乔从见面到现在，从未抱怨过她等了多久，她等她等得心甘情愿，那微微扬起的眉梢和唇角表明这人甚至乐在其中。 可她不说，温棠却不能心安理得地装作不知道。 她的阿乔怎么那么好，温棠在心口默念这个名字，只觉得整颗心都要化作一团水，岸边桃花树的倩影倒映在水中，水面有粼粼波光和飞落的桃花瓣。 “棠棠，怎么了吗？”诗南乔感觉到温棠的视线一直徘徊在她这里，好奇地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好幸运，能遇到你。”温棠笑盈盈地说，“你刚刚说你在傅陈玲玲面前装作我们要分手，怎么做到的？” “此事说来话长，且听我细细道来……”诗南乔用简练的语言把下午的事情概括出来。 温棠闻言，竖起大拇指，道：“阿乔，你真是太棒了！我完全想不到这种方法。” “那必须，也不看看我是谁。”诗南乔嘿嘿一笑，“我要是平白无故说我们分手，她肯定会怀疑。那不如我干脆把我塑造成一个比起爱情，更重视物质的人。在她眼里，既然我喜欢你有物质原因在，那有了更大的利益我自然也愿意分手。” “可如果今天晚上，我们被看到在一起，会不会破坏你的安排？” 诗南乔狡黠笑道：“不会啊，钱没到账，我自然要让她紧紧弦儿了。” 温棠点了点她的鼻尖，说：“可真有你的！” 诗南乔只当这是对自己的夸奖，照单全收，追问道：“棠棠，你接近傅宣，肯定有你自己的怀疑，快说给我听听。” “总体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利益动人心的故事。”温棠抿了抿嘴，“我现在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我怀疑，傅宣和他母亲，可能并不希望他父亲手术成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70 第61章 10.4 温棠周四下午要去华大给本科生上课，上午门诊刚结束，回病房把手下病人的病情变化逐一了解，便匆匆开车去了华大。 医院早就把职工的车牌录入到了学校的门禁系统里，车子和学生一起从大门进入，左转去了独立的车行道。 虽说是车行道，但也有些骑自行车或者电动车的学生会走这条路，温棠不敢开得太快，怕注意不到从各个路口出来的学生。 这个校区是给医学相关学院和部分理工学院的，她本科在这里待了三年半的时间，一进门那种熟悉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 上次和诗南乔过来拍摄的时候也是匆匆而来，匆匆离去，教学楼一点也没来得及去。 温棠见时间还算充裕，索性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后，走楼梯去了一楼的自助咖啡机——那可是之前期末月必备的打卡地点。 点了杯全糖的拿铁，烘焙咖啡的香气随着机器的轰鸣在空气中逸散。现在华大开学没多久，还没到期末复习的时候，少有人会特意转弯过来买杯咖啡。 机器很快“滴滴”提示制作完成，温棠轻推出口，灼热的温度顺着手部的温觉感受器传到大脑。 好吧，太久没买，她忘了这边机器上只有热饮了。 午后骄阳灿烂，连空气中的温度也跟着上升几度，还远不是喝热饮的时候。 她不愿浪费，还是轻轻捏着杯子往通知的教室走去。 她今天的授课内容是《医学专业英语》中的循环系统这一部分，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医院的医生来讲英语。 但既然学院安排了，她还是准备了课件和内容。 不过显然大部分同学并没有把这门课放在心上，卡着上课的点进教室，稀稀朗朗只有一半人不到，远远不符合教务处发过来的学生名单。 温棠不想做那种找事情的老师，都是大学生了，对学习应该有自己的规划。 她又不是专业的老师，让她做手术可以，让她来讲英语，她也只能对着课本和大纲来，甚至最后期末出题都跟她没关系，她也不敢保证讲得一定有用。 但是学生听不听是一回事，她该讲还是要认真讲的。 温棠把PPT拷到电脑上，打开投影仪，等上课的铃声响起后，开始对着PPT逐页逐页讲解。 有在国外学习的经历，她的口语比科里大部分都要好，比较地道的发音在教室响起时，部分低头干别的事的同学抬头看向了屏幕。 临近下课时，原本安排的内容已经讲完，温棠坐到讲台旁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道：“还没下课，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趁现在提问。” 看着下面那一张张略显青涩懵懂的脸庞，她难得补充说：“不只是这节课的内容，我是心外科的医生，你们别的知识点有不懂的，或者随便什么问题都可以。” “老师——”终于有人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我想问一下这门课期末考试会怎么出题啊？” “我没有接到通知出期末试卷，之前也没有相关经验，可能帮不到你。” “老师，您建议女生学外科吗？” 这个问题温棠听过很多次，但她还是不厌其烦地给出自己的回答：“没有建不建议一说，部分外科手术耗时长，对体力的要求确实比较高，但女生认真锻炼也是可以达到要求的，而且现在女生报外科的比例也在逐年上升。与其说建议或者适合，不如看看你喜欢什么。但如果问我自己，我从来没有后悔学过心外科。” “老师，我想八卦一下——”有个女生兴致勃勃地问，“您之前参加《一对一》，网友都觉得您和那位主持人很般配，请问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且不说现在有傅宣和傅母虎视眈眈，温棠也不喜欢把私人事情拿出来说，面色微沉道：“这个话题偏得有点远，还有别的同学有问题吗？” 又回答了几个专业知识相关的问题后，下课铃声终于响起。 温棠站起来说了声“下课”后，便拿着咖啡杯往外走，杯中的拿铁正是适合入口的温度，她看了眼手机却突然没有喝咖啡的心情。 组里的医生已经提前在讨论准备安排到下周一手术的患者了，傅承宇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随手把咖啡放到一旁走廊的窗台上，在群里发了条消息：“傅承宇的家属同意了？” 洛冉很快回复她：“高老师刚刚去找他们谈了，再不手术就先出院，家属已经签字了。” 温棠没有再在群里说话，把手机放回口袋，双手紧紧握住咖啡杯。 窗外，不知何时，悬于碧蓝天空的骄阳被大片乌云遮盖，曾经作威作福烧灼着大地的阳光此刻虚弱如刚出生的幼猫，无力地勉强露出一点光亮。 透过窗户向地面看去，原来柔和的拂面微风正用力地把树叶吹落，不远处的湖面被吹出粼粼波光，行走的学生们纷纷加快了脚步。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温棠没有再去理会杯中剩下的半杯咖啡，直接把它扔到距离最近的垃圾桶里。 她今晚没有夜班，等下回趟医院把手上的病人处理好，就可以下班了。 晚上难得的空闲时间，如果放在之前，她会去实验室或者健身房度过，现在却下意识拿出手机想要联系诗南乔。 信息还没发出去，她便想到两人的计划，此刻保持距离才是最佳选择。 她回国以后专心临床，暂时没有开新课题，去实验室也没事情干，现在竟然觉得有些孤单。 好吧，看来今晚注定要回家和文献作伴了。 刚启动车子，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温棠忙着倒车，没有注意来人，点了外放直接接通：“你好，我是温棠。” “棠妹妹，是我。”男子的声音在车内回荡。 温棠默默深吸一口气，说：“宣哥，有事吗？” “我朋友在郊区新建了个农庄，开业以前请我们这些朋友去玩一下提提意见，要不要一起？” 怕温棠拒绝，没等她说话，他继续说道：“时间很自由的，我也问过了，你周末只有半天班，我们可以周六晚上去，周天下午回来。” 傅宣已经都打听明白了，她现在也不能撕破脸拒绝，只好应下，“可以，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那边设施挺完善的，酒店、餐厅、超市都有，你带件换洗衣服就行，懒得拿过去买也可以。我周六下午开车去接你，去医院还是哪里？” “医院吧，我要开车了，先不聊。” “行，那到时候我到了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就放轻松好好玩。” “麻烦宣哥。”说完，温棠便挂断了电话。 车子汇入主干道，在规定速度内平稳前进，和其他普普通通的车子一样。 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温棠又看了眼手机，发给温父的消息一直没有回应——他不知道在哪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考古，仅靠每两周一次的卫星电话来报平安。 温母昨天给她发来消息，巴黎时装周又开始了，她当然要去凑这个热闹，此刻估计正在酒店优雅地喝着睡前酒。 那么，她在意的人里，只剩下明天手术的阿乔妈妈了。 明天的手术阿乔妈妈是第一台，高主任是主刀，她当一助，麻醉医生等人都是老搭档，尽最大努力降低意外的发生概率，但即便这样仍然没有能保证百分百成功的手术，更何况是心外科这种大手术。 换句话说，即便碍于剧情的不可控力，术中真的出现意外，手术室里的这些人也能保证患者在第一时间得到合理抢救。 她也想过如果剧情会对现实造成一定影响，那她直接不参与手术会不会有概率降低这种影响，来增加手术的成功率。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她脑海里，便被她直接否决了。 在手术室外等待命运的宣判实在不是她的性格，她会亲自与那该死的命运真刀真枪地开战，而不是在后方的教堂如修女般静静祈祷。 她不能保证手术百分百的成功，但她能保证遇到突发状况时，亲自参与并给出最优措施。 阿乔妈妈的手术是很重要的一环，如果明天手术顺利，那证明所谓剧情只是参考，未来会根据每个人在当下做出的不同选择而有不同的走向。 温棠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她是年轻一辈里最优秀的外科医生，在与剧情的对抗中，当然也会是那个胜者。 阿乔妈妈会成功出院，她的阿乔当然也会有美好而自由的未来。 她可以顺着自己的心意，站在那个聚光灯下被万人瞩目的舞台闪闪发光。 不管是综艺节目还是春晚，只要阿乔喜欢，都可以去争取，哪怕最后的结果不一定符合预期，但努力的过程已经足够美好。 努力追求梦想的主持人诗南乔，这样的词语即使只是在嘴边过一遍，都觉得那样绚烂。 到时候过个几十年，她们就是知名主持人与优秀心外科医生这样一对搭档，想想就让人期待。 那么，这条路上的第一个Boss，就由她来为主持人小姐消灭吧。 从今以后，没有人可以再强迫亲爱的主持人小姐放弃梦想，成为所谓爱恨皆交由他人的“虐文女主”。 第62章 10.5 周六安排手术的组并不多，高行组里也只排了两台。 诗南乔这两天一直以工作繁忙为借口，在医院和单位两点一线来回，温棠家对面的那扇屋门已经很久没有被打开。 咔嗒—— 屋门上锁，温棠用力握紧手里的两串钥匙，有粉色毛绒兔子挂坠的那一个属于她的阿乔，这是她的爱人连同房门钥匙一起，亲手交给她的。 而她给阿乔的，则是一颗绿色的五角星。 在不能相见的这几天里，是这只粉兔子陪她度过了漫漫长夜。 好在，一切快要结束了。 今天是诗南乔母亲手术的日子，下周一则是傅宣父亲的手术日，傅宣和他母亲想要做什么手脚，只能抓住这个周末。 阿乔母亲的手术成功与否，是原著中一个重要的节点，更是她的爱人生命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无论周末会发生什么，她都要赌上一切确保爱人母亲手术的成功。 病房床旁匆匆走过一圈，排了第一台手术的诗静敏已经被推到手术室准备。 换好洗手衣，进入手术室，同麻醉医生、巡回护士一起核查患者身份、手术方式、知情同意等内容。 口罩遮住了温棠的表情，但她努力用最温和的声音安慰爱人母亲，“阿姨，等下麻醉医生会进行麻醉，咱们睡一觉，醒来手术就做好了，您别紧张。” 诗静敏一边配合巡回护士摆好体位，一边笑着点头说：“有你们这么多优秀的医生护士在，阿姨放心，一会儿就麻烦你们了。” 开始麻醉以后，温棠去手术间外洗手消毒，回来亲自拿卵圆钳夹持碘伏棉球消毒，而后按照顺序铺巾。 平时这些活一般都是规培生在做，但之前的肌肉记忆留在那里，她做起来也十分娴熟。 手术开始前，主刀医生忙完别的工作，姗姗来迟。 随着胸口的皮肤被划开，手术正式开始—— 可能是因为今日主刀的是科主任高行，也可能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台上人的身份。 反正，温棠只觉得今日手术室里的气氛格外焦灼，空调沉闷的嗡嗡声和各种仪器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手术室里的空气好像变成了半凝胶状，压得人透不过气。 她知道，手术室外面，诗南乔等在那里。 早上从职工入口进入以前，她特意绕路经过家属等候区，那个纤瘦的身影在人群中那样显眼。 明明才两三天没见，她却总觉得爱人消瘦了很多。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那时候她能给阿乔一个拥抱，告诉她有她在别害怕。 但现在，她只能用眼神努力为爱人抹去愁绪。 好在手术顺利结束，虽然因为下一台手术的病人已经在等待，她暂时不能离开，但这无疑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消息。 原著中诗南乔的母亲是术中出现意外，抢救失败死亡的，现在手术十分成功，已经与原书剧情截然不同了。 虽然术后感染等各种风险仍然存在，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温棠迫切地希望，这个良好的开端预示着后面的一切都会按照预期发生。 她和阿乔，都能摆脱那该死的原剧情！ 两台手术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温棠让跟手术的规培生下班，自己去病房默默把两台手术病人的术后签字签好。 她不厌其烦地向管床护士和值班医生一遍又一遍交代诗静敏的情况，并叮嘱他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给自己打电话。 手机上，傅宣已经发来了催促的消息。 温棠脱下白大褂，挂在办公室的门后，拎包走向电梯，步伐缓慢却一步也没有回头。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背后，她的爱人沉默地注视着她。 眼看电梯屏幕上的数字即将变成地下一层，诗南乔用力按下向下的按键，握紧手中借来的车钥匙。 她怎么会让爱人独自一人身涉险境？ 有着前世记忆加成的她，也许是这世上除了傅宣本人以外，最了解他的人了。 第63章 11.1 即便是周末，医院来往的人也并没有比平时少很多。 温棠面无表情顺着人流一起往外走，路上有人主动同她打招呼，她勉强点头以作回应，好在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在忙，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情绪。 医院门口一排各式各样的车中，温棠一眼便看到了那辆亮眼的红色法拉利。 她轻敲车窗，傅宣这才注意到她，连忙下车。 他手上拿了一大捧火红的玫瑰花，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的样子看起来倒是风度翩翩。 周围有些年轻人认出了他，惊呼之余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拍照。 温棠不想再上一次热搜，连忙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宣哥。”她礼貌点头。 傅宣笑眯眯地反驳说：“怎么会，等你下班，多久都值得。给，鲜花配美人，但你比玫瑰更美丽。”说着，他把玫瑰花递过去。 “谢谢。”出于礼貌，也为了不惹傅宣怀疑，温棠接过花束。 趁着送花的间隙，傅宣的手向前一步，想借机握住温棠的手。 在那根冰冷苍白的手指触碰到她的一瞬间，温棠下意识缩回了自己的手。 “谢谢你的花，宣哥。”她重新用一种不会碰到傅宣的方式接过花朵，若无其事地道谢。 傅宣面色闪过一抹不悦，而后立即微笑着说：“你喜欢就好，我们等会去的那个农庄里就有我朋友自己打理的一个小花园，晚饭后可以去逛一逛。” 他不愧是在演艺圈混迹的人，当他真想费心思讨好一个人的时候，一般来说至少不会令对方产生反感。 如果温棠与他素不相识，也许真的会把他当成朋友。 可惜她刚回国的那段时间，傅宣太傲慢了，理所应当地把她当成掌中之物，加上原剧情的提醒，她无比清楚他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是怎样扭曲的心肠。 温棠没有说太多话，只是时不时附和傅宣几句。 可能是周末大家都想出去玩，出城的路反而比进城还要堵。原本预估一小时的路程，走了半个多小时后导航仍然提示剩余50分钟。 虽然是跟着导航的路线前进，温棠却感觉傅宣好像很熟悉那个地方，每次转弯在导航给出提示前，他已经到了对应车道。 那里是他朋友的地方，如果他很熟也正常，现在故意开导航假装陌生，反而有种欲盖弥彰之感。 “宣哥——” 傅宣闻言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笑意满满地问：“怎么了，棠妹妹？” “我就这么急匆匆过去，还不知道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我下周一还有手术，太剧烈的活动我可不行。”温棠说着，一边偷偷把手塞进包里在手机屏幕上轻点。 还好她来之前便有准备，把录音功能怎么操作记得清清楚楚。私下的录音大概率不能作为法律证据，却足够引起傅承宇的疑心，至于傅宣母子和老院长等人的勾当，自然有国家专业人员查证。 “我以为你一点也不好奇呢，还在担心你要是觉得没趣可怎么办？”傅宣笑道，“我朋友在那里准备开一家高端的农家乐，实际上我们就是吃点有机蔬菜，室外露和烧烤，再加上参观农场这些。不会很累的，放心吧，毕竟下周一还指望你给我父亲手术呢。” “是啊，傅叔叔下周手术，宣哥周末还带我出来玩，不怕傅叔叔和伯母知道以后挨骂？”她故作轻松地问。 “怎么会，我妈巴不得我这两天多带你出去玩玩呢，整天待在医院陪老头子有什么意思。” 就在温棠以为找到机会的时候，傅宣继续说：“毕竟你可是她最看好的儿媳，而且周末放松一下让你不要紧张，对你下周工作也没坏处。” “这样子，宣哥有心了。”温棠垂下眼眸，装作害羞的样子，不再言语。 傅宣看着红绿灯路口前面满满当当的车子，有些烦躁地点燃一支烟，猛猛吸了一大口。烟雾在空气不甚流通的车内弥漫，温棠偏过头轻咳几声。 “抱歉，温棠妹妹，我不知道你闻不惯烟味。”傅宣打开车窗，又吸一口道，“不过以后你碰见吸烟的场合应该不少，可以提前*适应一下。” 温棠不软不硬地回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碰了个软钉子的傅宣皱起了眉，好似有些不悦，却又忍下怒火说：“快到了，晚饭请了一位中餐厅的大厨，希望能合你口味。” “那我要期待一下了。” 再次通过一个红绿灯路口，路两旁的高楼大厦已经变成低矮的平房或肆意生长的杂草。 清脆的鸟鸣顺着风声在车内飞舞，连空气也要清新几分。不远处能看到一大片建筑群，导航也提示他们即将到达目的地。 车子在停车位停稳，工作人员为他们打开车门，殷勤道：“傅先生，老板说他今天有点事来不了，希望您和这位小姐玩得愉快，等他明天过来再来向您二位赔罪。” “这小子，不会是被他老爹叫回去了吧？”傅宣耸了耸肩，看向温棠无奈地说，“看起来今晚只有我们一起吃饭了。我记得这小子有不少收藏的好酒，一会儿可得拿出来尝尝。” 说着，他便熟门熟路地往里走，“让厨师开始准备吧，一路过来都饿了。温棠妹妹，这里有种植园，花园还有宠物园，看你想去哪里，或者你更喜欢酒窖。” “还是花园吧。” 未到深秋，许多鲜花仍在盛放，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温棠不是很懂植物，分不清每一株的名字，但这里生机勃勃的景象的确让人心旷神怡。 最可惜的一点，身边陪着的人不是那个对的人，想到这里她顿时兴趣大跌，尤其身旁之人还在努力找话题，而她不得不回应。 所幸没逛多久经理便来通知他们晚餐已备好，温棠顺理成章来到餐厅，指望吃完这顿饭早点结束这难熬的晚上。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傅宣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发出邀请，“反正明天不用上班，微醺一下也是件很惬意的事。” 温棠不敢高估自己的酒量，推辞道：“抱歉，我喝不惯，而且前两天有点感冒中午还吃了药。” 闻言傅宣给经理使了个眼色，经理端着一壶浅绿色的液体走来，介绍道：“女士您好，这边是我们农场主推的一款蔬菜汁，有排毒养颜和补充维生素的作用，口感也很不错，您要试试吗？” 温棠不好再推辞，端起杯子尝了一口。入口是清新的蔬菜香，还夹杂一点酸甜的口感，确实给人健康又美味的感觉。 这种没有丝毫苦涩口感的蔬菜汁征服了她的味蕾，加上傅宣时不时举杯相庆，她不多时便喝完了半壶蔬菜汁。 傅宣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笑容越发明显，又用公筷夹了些青菜到温棠碗里，“这边食材都是农场出品，味道很不错，多吃点。” 没吃一会儿，温棠只觉得困意席卷而来，一开始她以为是吃多了血液集中供应胃部，大脑供血减少导致的。马上她就意识到不对劲，她并没有吃得很撑，之前吃完饭也从未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这不是酒精能达到的效果，里面一定加了相关药物，可按理说这种药是管制品，平常在麻醉科属于用完要把瓶子还回去的那种，傅宣是怎么得到的？ 失策了！ 趁着还有意识，她用力按了手机的紧急求助按钮，这样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就会发送给她设置的紧急联系人——诗南乔和她的父母，这还是两人刚谈恋爱时特意给对方改的。 做完这一切，她把手机用力藏了藏，然后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对傅宣说：“宣哥，抱歉，我有点困，可能要先休息一会儿了。” “行，我让他们带你去房间。”见温棠起身踉跄几步，他露出满意的微笑，连忙上前扶住。 没走几步，温棠就彻底失去意识，倒在傅宣怀里。 那位经理熟门熟路地接过温棠，检查了她的呼吸频率和瞳孔，又检查了身上的电子设备，对傅宣恭敬道：“老板，已经昏迷了。” 傅宣踢了下地上毫无意识的女人，冷笑一声：“装什么清高，最后还不是落到我手里。” 经理似乎对类似事情司空见惯，只是垂着头等待吩咐。 “都准备好了？”傅宣灌下一大口酒，“这事疏忽不得，老头子下周一就要手术了。我妈那边你联系好，24小时内不能有任何人找过来。” “是，老板。” 傅宣瞥了地下的人一眼，吩咐道：“你先把人带过去准备一下。” 随后，一辆黑色轿车从农场的小门驶出。 因为路上堵车，诗南乔只确定了温棠去的大致方向，但凭借前世的记忆，她找到了傅宣的两个私人地盘。 她先去了郊区的别墅区，这是傅家开发的地方，里面一小半的别墅实际上都是傅宣控制，其中一栋便是豢养她这只金丝雀的金笼子。如果傅宣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里一定是首选。 但是私人别墅区管理严格，没有登记她进不去。由于她来的时间太晚，无法确定两人是否已经入内，只能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停车，再做打算。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主动联系温棠，以此来确认她的安危时，一通电话的到来让她脸色大变。 温棠手机传来的定位与此处大概有四十分钟的车程，诗南乔记得那里有一个傅宣的私人农场。 她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梁警官的电话，接到报警，对方表示马上联系同事出警。 挂断电话，诗南乔却没有马上离开。她有一种直觉，按照前世对傅宣的理解，他很少在别墅区之外的地方违法犯罪。 她要去农场那边吗？ 还是说，应该把这里也告诉警方，可是该怎么让警方相信她的信息？ 第64章 11.2 诗南乔不喜欢这个地方，灯火通明的高端别墅区是前世的噩梦。 囚禁、辱骂、殴打…… 在这里，她放下了作为人的尊严，成为一只喜怒皆由他人的宠物。 想到她的棠棠有可能在这里，经历她前世的遭遇，哪怕只有一点点，愤怒的火焰简直要将她彻底点燃。 诗南乔双手用力地砸向方向盘，心里止不住地慌乱和担忧。 棠棠的父母都不在华都，妈妈手术才做完没几天，她现在没有认识的人可以依靠。她已经在收到求助的第一时间联系了警方，好像能做的事情只有这些。 她车技一般、不会格斗，对警方的专业知识更是一窍不通，更别说她也没有专业的设备，她无法像电影里的英雄那样去伸张正义、拯救爱人。 不管是去农场还是留在这里，难道她都只能待在外面等待那个不知好坏的结果？ 她再一次痛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前世她救不了妈妈，现在她真的能挽救爱人吗？ 不！她不要在外面等待！ 重生一次，她比警方和温棠更了解傅宣的阴暗面。如果棠棠在，此刻她会怎么做—— 诗南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终决定留在这里。她知道傅宣平常来往别墅喜欢走哪个入口，只要看到车子，就证明棠棠大概率就在这里。 到时候再联系梁警官请附近的警察赶到，华都这边出警至多半小时肯定能到达现场，再加上她从旁阻拦，尽可能在警方到达前保证棠棠的安全。 另一边，梁悠悠在接到电话后马上联系了同事，附近的警察立刻赶到现场。 农场的工作人员十分配合，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只说老板傍晚是带了朋友过来，但是吃完饭就走了。因为老板和那位小姐都喝酒了，唯一知情的经理就被老板吩咐去开车。 至于为什么监控没有拍到车子离开的方向，毕竟新农场建好没多久，还没投入运营，监控设施不完善很正常。附近又是郊区，本身也没做到监控全覆盖，短时间还真没办法立刻找到人去了哪里。 先不说他们会不会去傅宣名下的地方，就算去了各种公寓别墅一个个找过去也得不少时间，更别说还有家人、朋友和助理名下的。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联系痕检科等相关部门来现场，同时协同交警大队查看附近监控，以期能找到涉案车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诗南乔怀疑自己是否判断失误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子匀速驶入别墅区。 是傅宣助理的车，她绝对不会认错！ 诗南乔立刻拨通报警电话，附近片区的民警让她保护好自己，并说他们会在十五分钟内到达现场。 随后她一边启动车辆跟上傅宣助理，一边联系梁警官向她告知此事。 诗南乔的车子死死咬在黑色车后，趁着升降杆还未降落，她一脚油门冲了进去，只听“咚”一声升降杆砸到了她的车尾。 这声响也引起了前车的注意，黑车停了下来，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人朝后张望，正是傅宣的助理。 诗南乔知道此人，他是傅宣母子最信任的助理，不知道什么原因十分缺钱，傅宣给他开了很高的工资，他便死心塌地给傅宣干各种拿不到明面上的事。 赌对了！ “看起来我还要多谢你了，傅宣……”诗南乔勾起一抹冷笑，转瞬故作气愤地摇下车窗对着走来的助理说，“哎呀，你这个车怎么开这么慢。我都识别成功了，都怪你们开太慢，害得我车子都被撞了。” 助理见到颐指气使的大小姐模样，想到下车前得了傅宣的吩咐，不欲多费口舌，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便赔笑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姐，我们车速是正常的，可能是感应杆出了故障，等下找物业来检查一下好吧？” “你什么意思？合着全是物业的问题，你们就一点问题也没有？”诗南乔趾高气扬地说，“我告诉你，我小姨就在5号别墅，这可是她最喜欢的车！现在车子成这个样子，你们要赔的！” “这样小姐，我们老板今天喝醉了，我也不能替老板做主。这些年您拿着先去检查一下车子，等明天我们老板酒醒了一定认真处理这件事情好吧。”说着，助理从怀里拿出一沓钱，希望能靠这些钱息事宁人。 诗南乔悄悄看了眼时间，才过去不到十分钟，不能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不行，明天找不到你们怎么办？这别墅区这么大，谁知道你们是哪家的。”她摆出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拉住助理的袖子不依不饶。 眼见时间越拖越久，助理也开始不耐烦：“这位小姐，请你放手，大家都是文明人，您再这样子闹下去我是要报警的。” “报警就报警，谁怕谁啊——”诗南乔直接泼妇发疯般大声吼叫。 助理无法理解怎么会在这里碰到这种疯女人，听到傅宣在车上不耐烦地按了两下喇叭，他冷静下来却发现女人有些眼熟。 不是老板之前的那些露水情缘，那些人他有专门记录，不可能认不出来。 那是在哪里？ 想到车里还有个大麻烦，要不是老板对他有救命之恩，他都想辞职不干了。 等等，想到温棠这个名字，助理突然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眼熟—— 夫人之前让他调查过温棠及其周围的人，医院那边的人说温棠有个同性爱人叫诗南乔，当时夫人还和他要了诗南乔的资料，他那时也是看过照片的。 可是，按照夫人的计划，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分手了，诗南乔也并没有熟悉的人在这里居住，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老板的事情要遭！ 助理下意识想到要把老板从这事里扯出去，农场那边已经有警察去了，他们追到这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想到这里，他用力把诗南乔推到一旁，快速回到车里，“老板，那个人是温棠之前的女朋友诗南乔，恐怕警察很快就要找过来。车里还有当时给温棠喝的药，您也喝一点，到时候就是我想绑架您和温棠。” “不行！”傅宣立刻反对，助理知道的东西太多，他也不能出事。 “没有别的办法了，老板！”助理启动油门，直接甩开后面的人，“您放心，您和夫人的恩情我记得，不该说的我死也不会说。” 傅宣暗骂一声，却也知道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拿起瓶子喝了一小口，一边给助理吃下一颗定心丸：“你妈妈那边不用担心，我安排人照顾。” “好，谢谢老板。”助理抓紧时间对口供，“到时候是我在酒和饮料里下药，在温棠昏迷之后，您也在餐厅那边失去意识……” 后面诗南乔被推后摔倒在地，眼看车子启动往里走，她顾不得磕破的掌心和肘部，上车猛踩油门跟了上去。 好在警方及时到达现场，截停车辆，控制住助理。 车里傅宣和温棠两人仍处于昏迷状态，急救车马上带着两人去了医院。 事已至此，已经无需再避讳两人的关系，诗南乔上了急救车，要陪在爱人身边。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温棠，平躺在那里那般脆弱无力。诗南乔握住了爱人的手，素日里灵活有力的手指此刻冰冷苍白，胸口的呼吸缓慢而微弱。 尽管车上的医生已经说了温棠生命体征平稳，但她只觉得心里针扎一般地疼。 诗南乔的额头轻轻触碰爱人冰冷的指尖，担忧凝结成泪水落在温棠的掌心。 距离最近的医院是华都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同为华大医学院的附属医院，但不是温棠工作的那一家。 急诊的医护接到病人了解病情后，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抽血、输液、监测生命体征…… 抢救室的大门打开，一位年轻医生高声道：“温棠的家属在哪里？” “这里！”诗南乔马上冲过去，“医生，棠棠怎么样？” 年轻医生耐心解释说：“患者目前生命体征平稳，我们已经采取了补液扩容等措施，家属先不要担心。这边有些知情同意书要签署，请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女朋友。”诗南乔知道这种时候签字最好有父母之类的人在，忙解释道，“棠棠的父母都不在本市，短时间赶不过来。” “这——”年轻医生犹豫了一下，“那你签吧。” 这时，走廊转弯处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穿着警服的身影。 两人分别向她出示警官证，梁悠悠问道：“诗女士，温棠医生情况如何？” “还在抢救室里，刚刚医生出来说生命体征是平稳的。”诗南乔抹了下眼角的泪水，努力恢复理智，“梁警官，你们那边有什么结果吗？” “我们的同事已经对犯罪嫌疑人展开审讯，傅宣先生的母亲也在来的路上。目前对方承认是见财起意，所以才绑架了傅宣先生和温棠女士，具体情况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甄别。” 放屁！ 诗南乔简直忍不住要爆粗口，傅宣的助理会见财起意绑架傅宣？ “如果是求财，傅宣的助理总得有个需要钱的理由，比如赌博、负债之类的。”诗南乔提出的疑问，“而且棠棠之前说过，这种镇静催眠药都是处方药，他一个小助理是怎么拿到的？” 梁悠悠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安抚道：“诗小姐，你的疑问我们了解。你放心，我们会根据证据办案，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相信你们，有什么需要的，我全力配合，拜托了。”说完，诗南乔深深鞠了一躬，事到如今她和棠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能看警方了。 第65章 11.3 温棠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华都的天还是那般闷热，没有一丝风，连空气都好像凝滞在原地不再流通。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中央空调疑似出了问题，连呼吸都那般费力。 查房、换药、手术、收病人、理病历、做实验…… 她看着“温棠”日复一日做同样的事情，苦涩的冰美式和清淡的食物顺着味蕾形成感觉，手术时每一步的操作都那么清晰真实，但她不能做出任何改变，就好像被困在这个名为“温棠”的牢笼里。 在她已经重复这样的生活到麻木时，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她顺着风离开了那个牢笼。 又一次失去意识前，她闻到了风中隐约有甜甜的水蜜桃的味道。 再次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她好像成了一缕风，随着气流的上升下降，飘过华都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到一片灯火通明的别墅群，清风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把她送到其中一栋别墅的门口。 这个地方有些眼熟，但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于是干脆直接穿墙而过，进入这栋豪华别墅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个巨大的露天泳池，深蓝色的池水随波荡漾，好似月光下清澈的蓝宝石。这本该是一幅美好的画，泳池旁跪着的女孩成了这幅画的败笔。 她头颅低垂，大片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上可见淤青和血痕，令人触目惊心。即便如此，女孩也只能小声啜泣，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她看到这一幕下意识觉得心疼，想上前扶起女孩，这时女孩姣好的容颜映入她的眼帘—— 诗南乔！ 是她的阿乔！ 女孩眼角的泪水化作珍珠滴落池面，渐起层层涟漪，也在温棠的心里卷起惊涛骇浪。她想起了一切，也在一瞬间意识到这是何时何地。 这是那本小说里原本的情节，阿乔为了母亲的救命钱，被傅宣当作金丝雀豢养在家中时。 理智被愤怒之火燃烧殆尽，此刻的温棠只想找到傅宣，然后狠狠咬断他的喉管，让他再也不能伤害心爱的女孩。 “恨吗？”突然，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温棠下意识回头，却看见一个骨瘦如柴的“她”。 另一个她伸出带着血痂的右手，“你好，我是温棠，也是另一个你。” “另一个我？”温棠有很多问题想问，“这里的阿乔是怎么回事？是梦，还是……”她不敢说出那个词，害怕听到那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答案。 “你可以理解为，前世今生。”另一个她轻轻挥手，一下子从盛夏到寒冬，“他恨我手术失败让诗南乔自杀，我以为一命换一命，我已经还上了。可谁知道，在我受尽折磨死后——” 另一个温棠盯着街头的两个雪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他没有放过我的父母，不仅让他们负债累累，还在大冬天把他们赶到街头，他们就活生生冻死在那里！” 也许是因为同位体之间的感应，此刻温棠也感到愤怒和莫大的悲伤。 她抬起另一个温棠的双手，一直引以为豪的双手此刻关节扭曲，十指指尖处被血污覆盖。她不敢想象，究竟怎样的折磨，才能让这双手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我从小成绩优异，家庭和睦，衣食无忧。”另一个温棠自嘲地笑了笑，“从国外留学回来听到傅宣说他一直在等我时，我真的以为，我的一生会这样幸福到老。诗南乔母亲手术的疏忽是我的问题，手术前一晚傅宣和我说他有办法让他爸在手术台上下不来，让我只当没看到。 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第一次见到傅宣的另一面，那时我为爱情昏了头，真的想上台后装作不知道。这件事让我神情恍惚，加上前一天晚上两人在一起喝了酒，给诗南乔母亲手术的时候我出现了重大失误，并致人死亡。” 说到这里，她苦笑一声，“说实话，我不如你，不管是在看人的眼光，还是个人的能力素养。” 温棠没有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说，事情已经发生，事后的评论再多也于事无补。现在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说前世今生，这是前世，我所处的就是今生吗？” “对，在我父母死后，我一直以这样的状态留在人间，我恨极了傅宣，一直在找办法杀了他。可是灵魂和人间好像真的是两个世界，自始至终我都未能再接触另一个世界。傅宣最后也没有好下场，他掌权没几年，国家开始严查，勾结黑恶势力、偷税漏税……傅家倒台，他被判了无期徒刑。” 说着，血红色的泪水从另一个温棠眼眶中涌出，她声嘶力竭地无力哭喊道：“可有什么用呢？我的父母再也回不来了。我看着他在监狱死去，然后我突然就以灵魂状态回到了还在克利夫兰的时候。” “那我呢？我记得我在原来的世界，应该是猝死？” 另一个温棠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我进不去我的身体，只能看着我自己一步步走向错误的深渊。后来我遇到一个人，她说我所处的世界只是一本小说，里面所有人的一言一行本该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走下去。但现在这个世界出现了bug，无法再按照原剧情运行下去，为了不让程序彻底崩塌，她给了我一个改变剧情的机会——” 扭曲的手指触碰温棠的脸颊，白皙的皮肤沾染点点血红，“你的原生家庭、求学生涯种种都不如我，知道了剧情的你又会怎么做？” “至少，我改变了，阿乔的母亲没有死亡。”温棠直面那抹审视的视线。 “对，到头来，我发现我不如你。这个世界有两处bug，一个是现在的我，另一个你知道是谁吗？”另一个温棠笑容玩味而嘲讽，“是你最亲爱的阿乔，你们第一次见面，重生的她就恨不得要杀了你呢。” 温棠对她的挑衅不以为意，冷静回应道：“设身处地我也会恨，但我相信现在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你不介意吗？一个曾经想杀死你的人，现在是你的枕边人。”她难以置信地问，随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收起了所有的利刺，“我忘了，你还给那个纪恒的女儿做手术。” 她一直以来对这个新来的温棠都是轻视的态度，她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在国内最好的大学、最好的医院读书，博士毕业后更是去了世界顶级的医院进修，她的父亲是教授，母亲是知名作家，导师是院长…… 她坚信如果不是自己不能进入这个身体，不然她会做得比现在的她更好。 直到现在她才恍然大悟，从前世纠结要不要帮傅宣的那一刻，作为一个医生，她已经不合格了，她背弃了希波克拉底誓言，更背弃了那个在阳光下立志要成为最好的心外科医生的自己。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人说即便她进入这个身体也不能修正bug了，这个世界不需要更多的恶意了。 另一个温棠像是收起了所有伪装，如释重负地说，“原来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温棠，就是我。现在，是你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温棠不得不承认，她松了一口气。她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不仅因为生命可贵，更因为这里有她爱的人。她觉得自己有些虚伪，因此更不好意思询问另一个她的去向。 另一个她笑了笑，笑容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平和，“我确实不如你，温棠，你是个很好的人。我的父母也是很好的人，请替我照顾好他们，好吗？” 温棠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承诺道：“我会照顾好爸妈的。” “谢谢你，温棠，祝你在新世界生活愉快。”说话间，她的身影在一点点变得透明，“我要去支付报酬了，再也不见。” 随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彻底变成白雾消散，这个世界也变得四分五裂，好像有人把相纸撕碎，一把扬起。 “生活愉快，温棠。”恍惚间，她听到有人这样对她说。 另一边，听到女儿出事后，温父温母马上回了华都。 温母一刻也不想离开女儿，直接趴在女儿的床旁沉沉睡去。温父早起找值班医生了解完病情以后，默默去外面买了早饭回来。 此刻，温母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看向推门进来的温父。温父使了个眼色，温母轻轻起身走去门外。 待温父关上房门以后，她才急切地低声询问：“你也梦到了？” 温父点点头又摇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其实棠棠刚回国的时候我就有些疑问，只是那时候我以为她口味和性格的变化是因为在国外待久了，也没很放在心上。” “可是，我们的女儿……”温母一时间语无伦次，“还有玲玲和傅宣，他们……” 温父抱住妻子，两人互相倚靠在一起，“这也是我们的孩子，女儿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们不能辜负她的付出。这个孩子本来就是无辜的，又是因为女儿来了这里，我们不能伤了她的心。” “我知道，我就是……”温母伏在丈夫肩膀上轻声啜泣，“一想到女儿前世受了那么多苦，我心里就难受，我们做父母的什么也帮不上。” 温父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岁，“命啊！从小到大我们都想着保护好孩子，也以为我们能保护孩子一辈子。说到底，也是我们把孩子养得太单纯了，才让别有用心之人得了手。” 说到这里，温母眼里冒出怒火，咬牙切齿道：“那个陈玲玲，我从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她却纵容她的孩子害我的孩子，好歹毒的人。” “我们也有认识的朋友，正好趁着这事，给孩子们报仇！”温父此时不复平日的温文儒雅，神色狠厉，“我就不信，他傅家和傅宣一流就真的经得起查。” “好，我认识的记者多，我这就去联系！”说着，温母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眼病房。 温父握住她的手，“要是一时接受不了，你就先走，孩子也长大有爱人了，大不了以后少联系就是了。” “再给我点时间吧。”温母长叹一口气，“改天我想去庙里给我们的棠棠点一盏长明灯。” “好，我们一起。” 温母点点头，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身影，“我先走了，她醒了你跟我说。” 第66章 11.4 配合警方调查后，诗南乔先去华大附院探望自己的母亲。 母亲似乎还不知道这些事，正在护工的帮助下吃流质食物。看到女儿风尘仆仆地进来，她忙咽下口中的豆浆，惊讶道：“怎么大早上来了，今天不用上班吗？” “妈，棠棠出了点意外在医院，这两天没办法过来。事情有点复杂，有时间我再慢慢跟你说，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别太担心。” 一夜没怎么合眼，早上只来得及用清水洗了把脸，此刻素颜的诗南乔看起来十分憔悴。 诗静敏有些心疼地抱住女儿，可手术结束刚24小时的她还不能下床，只好勉强握住女儿的手宽慰道：“妈妈这里手术一切顺利，有护工在，你不用操心，有空多去陪陪棠棠。” 看着脸上没什么血色的母亲，又想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的爱人，更别提外面还有傅家虎视眈眈，诗南乔只觉得身上压了一座大山。 她真的很害怕，母亲和棠棠任何一个人出事她都会崩溃。这么多事情劈头盖脸地砸过来，让她手足无措。 可是现在她能全心全意信赖和依靠的人全都倒下，她变成了那个守护的人，要为她爱的两个人撑起一片天。她必须坚强，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 前世的教训还不够吗？ 诗南乔握紧双拳，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这一次，她会拼尽全力守护好她们，绝不让自己后悔。 “别怕，不管发生什么，妈妈永远是你的后盾。”诗静敏拍了拍女儿的手。 害怕碰到母亲的伤口，诗南乔只好趴在母亲的床边，感受头顶处母亲轻柔地抚摸，“妈妈，我能做到吗？” “妈妈相信你，我的阿乔是最棒的。” 静静在母亲身边休息了一会，她再次打起精神，同母亲告辞离开。她已经向台里请了假，之前攒的年假还剩不少，领导爽快地同意了。 诗南乔到的时候看到病房外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男性。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站起来道：“是南乔吧，我是棠棠的父亲。”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身上皱巴巴的衬衫彻底展露在外，看得出来晚上到现在也没时间好好打理一下。 “伯父您好。”她十分紧张，除去昨晚和温父温母在电话里的简单沟通，这是她第一次正式见到棠棠的家人。 现在一切都那么兵荒马乱，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坐下来好好认识一下，这实在不是一个见面的好时机，更和她预想中的场景天差地别。 “我夫人昨天一晚没睡，先回去休息了。警方那边你不用操心，傅宣既然有胆子敢害我们的孩子，我们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洗清嫌疑的。”温父揉了揉眉心，满脸疲惫，“我去见几个朋友，棠棠这边我请了护工，有时间也麻烦你照看一下，关于昨晚的事你有什么新线索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诗南乔感觉有些奇怪，如果出事的人是她，妈妈恐怕会跬步不离地陪在身边。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细节的时候，让棠棠早点醒过来是最重要的事。对她来说，爱人的安危比一切都重要。 “伯父，棠棠这边交给我，您放心吧。” 温父没有多说，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诗南乔推门进去，护工已经守在旁边，她的爱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嘀嘀运转的声音。 “阿姨，请问查房的时候医生怎么说？”她转头看向护工。 不愧是花高价钱请来的护工，她十分专业地回答道：“医生说犯人用的是镇静催眠药，不具备成瘾性，使用剂量也不会有太大危害。对于温小姐为什么还没醒过来，他们也很疑惑，白天会请其他科室进行专家会诊。” 诗南乔心中担忧更甚，现在连棠棠持续昏迷的病因都没找到，又怎么采取真正有效的治疗方法。 她在床头轻轻坐下，握住爱人的右手，上午阳光正好，给温棠苍白的脸颊染上一层金芒，也让她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阿姨，您*先出去一下吧，我想和棠棠说会话。” 护工点点头：“好的，诗小姐，监护仪出现异常会立刻通知护士站，有任何问题我就在门口，你喊我一声我就进来。” 待屋门再次被轻轻合上后，诗南乔抬起爱人的右手，缓缓触碰自己的脸颊，掌心干燥冰冷，感受不到一点鲜活气息，“棠棠，我好害怕。” “你不会出事的，对吗？”诗南乔喃喃自语，“如果重新来过，救下妈妈的代价是失去你，我无法接受。我知道你不是上一世的温棠，我不知道你在成为温棠之前是谁，可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重生导致了你的到来。 如果你没有来这里，你会不会一直平安健康地生活下去。如果痛失所爱是对我重生做出改变的惩罚，那能不能让我一人承担，你回到我们认识之前的时候，继续你安稳的人生……” 温热的泪水染湿了温棠的指尖，也一点点温暖了她的整个身躯。离开那个荒诞离奇的世界回到现实后，她就听到心爱的姑娘在说傻话。 “笨蛋阿乔——”她迎上爱人惊喜而充满爱意的眼神，虚弱却坚定地说，“我的生命本该早就终结，因为你才有了延续下去的机会啊！不管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好吗？” 诗南乔喜极而泣，忙按下床头的呼叫铃，泣不成声道：“棠棠，你，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温棠努力抬起双手，把爱人抱在怀中，怀里的爱人如一块上好的羊脂暖玉，把她冰冷的躯壳从死神手中夺回，“我在，我会一直在，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阳光穿过树影洒落进房间，也为她们交织在一起的长发和背影撒上灿金星芒。 很快，闻声而来的医生和护士为温棠做了相关检查。 主管医生也是华大毕业的，实习规培都在华大几家附属医院，听说过温棠的名字，看到她醒了笑道：“你再不醒过来，下午真要搞个MDT（多学科联合会诊）了。” 警方得知温棠醒过来的消息马上过来，和医生确认过温棠的身体情况后，两名警察将在场所有人员都请了出去。 两人分别将警官证递过去，然后看起来更加和蔼一点的中年女警问道：“温棠女士，请问你可以把周六晚上的事情跟我们说一遍吗？” 温棠点点头，从傅宣约她开始说起，到两人见面，开车前往农场，包括桌上当时的饭餐和那杯蔬菜汁，“我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害怕被他们察觉，就偷偷按了紧急求助按钮，后面很快就晕倒了，我失去意识前是傅宣把我抱在了怀里。” 旁边年轻一点的男警察认真记录，女警继续问：“那当时除了头晕，现场还发生什么别的事情让你觉得奇怪吗？尤其是傅宣的那位助理？” “傅宣的助理？”听到这个称呼，温棠十分疑惑，“现场只有傅宣和农场经理，没有看到过什么助理。”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男警察赶忙拿出一张照片递过去，“这个人你见过吗？” 温棠一看马上认出来就是那位经理，“傅宣跟我说，这就是农场经理，农场是他朋友开的，本来说周六晚上他还有朋友也在，大家一起玩。结果去了以后，这个经理说他们老板有事来不了，傅宣当时还打趣问是不是他们老板被家里老爷子叫回去了。” “你能确保你说的这些完全属实吗？”女警神色变得严肃。 她点点头，然后想到自己在车上开了录音，后面到农场还没关，忙说道：“我当时想着我有女朋友了，这样和男生两个人出去怕女朋友误会，手机就开了录音万一女朋友生气还有个辩解的机会。” “这样子，理解，年轻人嘛。”女警笑了笑，“怕女朋友误会，不去不就好了，为什么后面还是去了呢？” 闻言温棠露出苦恼的神情，“一来傅宣的妈妈和我妈妈是朋友，我跟傅宣小时候也认识，他几次邀请我不想闹得太僵。二来，傅宣的父亲自从到我们医院住院以后，又要请组里吃饭，又要请科室甜品，还特意去我的门诊挂号找我。我实在不堪其扰，也想趁机会把话跟他说清楚，不然他一直这样子我很难办。” 女警又问了几个问题后，便提出了告辞，“温棠女士，后面想起了什么可以马上联系我们，我们就先走了。” 走出医院，男警察终于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师傅，温棠说的和傅宣还有助理说的完全不一样，您怎么看？” 女警察若有所思道：“温棠那一瞬间惊讶的样子不像在说谎，要么她就是个极高明的演员。” “那怎么办啊？”年轻人沉不住气地问。 他的师傅敲了敲他的脑袋，“我们办案要讲究证据，回去再把现场和周围仔细过一遍。” “我知道了。” 另一边，诗南乔走出病房没多久，手机便出现一个陌生来电。 熟悉的女声通过扬声器传来，“你好，诗小姐，我是傅宣的母亲，我们之前见过的。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们见一面？” 第67章 11.5 “哦？傅夫人——”她神色一凛，“我觉得我们并没有见面的必要。” 傅陈玲玲的声音一改往日高傲，沙哑中带了些恳求的意味，“昨晚阿宣被绑架，我知道多亏诗小姐在现场阻止才救了两个人，希望能有机会当面致谢，还请诗小姐拨冗。” “抱歉，傅夫人，我以为我们没有联系的必要。”谨慎起见，诗南乔并没有应下。 挂断电话，她若有所思，案件还处于侦办期，按理说警方不会把任何细节对外透露，傅陈玲玲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她不知道傅宣的助理会不会死咬牙坚持是自己绑架两人，毕竟前世来看这位助理对傅宣非常忠诚，那关于昨晚的情况傅母到底知道多少？ 之前狮子大开口要了傅母几百万，虽然钱还没到账，但她在傅母心中的形象想必不会多好，世俗、贪财而且道德感也不高。 如果傅母对她仍维持着这样的印象，那知道她在现场却来找她是为了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傅陈玲玲知道傅宣的计划，找她来就是为了让她证明傅宣的无辜。 可是，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傅母知道详细过程，也猜到了她和棠棠从一开始就在骗她，那找她干什么？ 鱼死网破，还是有别的翻盘计划？ 最稳妥的方法是她不去，静等警察把证据搜集完整。但对手是傅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害怕短时间不能处理掉，会后患无穷。 “诗小姐，相信我，见一面给你带来的好处绝对远超想象。我听说华都电视台的主持一姐年纪也不小了，想必台里领导都在考虑继任者的人选。”电话挂断后，傅母又给她发来这样的信息。 诗南乔在小小的电梯间里来回踱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这时，来找温棠的两位警官走到电梯前，看到诗南乔，那位女警官温和地说：“温棠女士那边，该问的我们已经问完了，诗女士可以回去了。” “辛苦了，棠棠的事情还要麻烦两位警官多费心。”诗南乔收起愁容，微笑以待。 电梯很快就上来了，没有再多说什么，诗南乔回了病房。护工正帮温棠把床升高，扶她坐起来。 看到诗南乔进来，她眼睛一亮，“阿乔！” 诗南乔快走几步，坐到她床边。温棠一眼就看出女朋友有心事，转头对护工说：“阿姨，我跟阿乔想说点悄悄话，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护工没有多问，叮嘱几句便离开了房间。 她这才拉住诗南乔的手，认真地说：“阿乔，我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承担，好吗？” 诗南乔没有立刻回答，反抬起温棠的右手，蜻蜓点水般在她掌心轻轻画出一个又一个不规则的图案。她很喜欢爱人的手，修长、有力，又那般可靠。 刚刚警察来得太快，她们有很多事情还没交流。她抬头反问道：“棠棠，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温棠猜到了她说的是什么，抬手蹭了蹭爱人的脸颊，像在触碰失而复得的珍宝，“我看到了，你身上有很多伤，疼吗？” “只问这个吗？”诗南乔眼圈泛红，点点头又摇摇头，“现在不疼了。” “我刚刚没骗你，我是在快回国的时候来到这里的，如果没有机会到这里，我真的会猝死。”双目对视，温棠眼中写满了情愫，“所以，阿乔，于我而言能遇到你，真的是新生。 那个世界我的父母重男轻女，我上大学没给过我一分钱，还想让我为了家里的生意嫁给一个老男人。从那个窒息的家里逃出来以后，我不敢与人建立亲密关系，更遑论考虑走入婚姻的殿堂。那时的我，像设定好的程序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未来也是可见的一潭死水。” 温棠与爱人十指相扣，“见到你的第一面，我觉得你很好看，和你相处之后我才发现，你身上有一种色彩斑斓的感觉。” “喂喂喂，什么叫色彩斑斓！这词是这么用的吗？”诗南佯被逗笑了，装作不满地反驳。 她缓缓笑道：“就像阳光照在水面折射出的彩虹，很温暖，很有生命力。说实话，我碰到过类似很有活力的人，但你是唯一一个愿意把你的活力无条件共享给我的。”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诗南乔嘴上说着，泛红的耳廓却暴露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永远没有那些阴暗的心思，人品高洁如玉，对伤害过自己的人都愿意伸出援手，我永远做不到这样的事。” “如果纪恒缺的是钱之类的东西，我永远不会帮他。但我是个医生，我不能借着专业技术挟私报复，这无关乎人品贵重，而是职业道德。” 诗南乔轻声笑了，“所以啊，我的阿乔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不爱呢？”说着，她起身凑近温棠耳畔，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她的耳垂。 柔软的唇瓣在耳畔停留的那一瞬，温棠整个人直接待在原地，等意识到发生什么后，她的耳廓也泛起粉红。 诗南乔趁热打铁，抬起她的脸颊直接吻了上去。温棠一开始生涩无措，没过多久便重新掌握主动权。 正午的阳光那般明媚耀眼，两人眼里都是亮闪闪的小星星，眼中的对方也如日光那般温暖明亮。 温棠毕竟刚醒没多久，诗南乔担心累到她，没一会儿就起来了，重新坐回床边的凳子上。 “其实，刚刚我接了个电话。”诗南乔打开手机把短信给温棠看，“是傅宣母亲，她说知道我昨晚在现场，想为我救下你和傅宣当面致谢，我拒绝了。” 听到这个名字，温棠下意识眉头一紧，又听到诗南乔说她拒绝了，她才微微放松下来。 “她和傅宣都不是好人，母子两个沆瀣一气，你千万要小心。” 诗南乔夸张地点头：“放心吧，我的温大医生，我都吃过亏了，肯定不能再被他们骗到。但是我在想，她联系我到底为了什么，我们能不能从中借机找到更多证据。” 闻言温棠眼睛一亮，看了眼门口确定没人，压低声音道：“好像有道理，你说说看。” 诗南乔也学着她的样子，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一起，窸窸窣窣地嘀咕，“傅宣也在这家医院，早上我打听了一下，他还没醒而且他母亲没来过医院，所以应该可以排除傅宣把事情告诉他妈妈的可能。 按理说警方是不会对任何人透露案件详细过程的，哪怕是家属，伯父伯母都知道怎么回事了，更不可能说。那你说，他妈妈是怎么知道我在现场救的人？” “你是说——”温棠瞳孔微微睁大，“警察局有内鬼？” 诗南乔扑哧一笑，“什么内鬼，温大医生，你警匪片看多了吧？但是意思也没错，所以我在想她到底知道多少，我们应该怎么拿这事做文章？” “你再详细说说，我们讨论一下。” “傅宣那个助理对傅宣很忠诚，这一点他妈妈大概率是知道的……”诗南乔把前世今生记住的所有事情一一道出。 温棠沉思道：“我觉得她知道傅宣的计划，之前她就一直通过各种方法撮合我和傅宣。花心的丈夫和亲生还算孝顺的儿子对比，我也会希望后者掌权。” “那她为什么联系我？”诗南乔十分不解，“她现在不是应该想办法证明自己儿子是无辜的，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助理身上吗？” 她一下一下敲击着床栏，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突然灵光一闪道：“她想证明自己儿子的无辜，我们两个的证词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如果我们坚持事实，傅宣助理说再多也没用。” “我们又不傻，怎么会改口？”诗南乔无所谓地耸耸肩，“华都这种地方，她能买通一个两个人透露消息也就算了，还能改变整个警局的办案结果不成？” 温棠却脸色一变，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看见屏幕上备注的“心外高行-洛冉”，诗南乔疑惑地看向她。 “小洛，是我，温棠。” 洛冉活力满满的声音传了出来，“小温老师，有什么事吗？早上组里老师来查房的时候说你昨晚出事了，我还想明天去看看你呢，现在还好吗。” 温棠没空和她客套，开门见山道：“我记得你今天值班，对吧？” “呃——”洛冉沉默了一瞬，“我朋友思文有点急事，我周末陪她回老家，今天的班我胸外科的同学替我去了。你有急事的话，今天病区值班老师是高轩老师，或者我让我同学加你微信。” 替班也好，卖班也好，温棠都能理解。毕竟总有突发情况，每个月的值班表是提前安排好的，为了一个人去特意更改也不现实，只要接班的有相应能力和证件，也没人能说什么，就是时间不太巧。 她没空和洛冉多说，一句“知道了，我先去找刘高轩”就把电话挂断。 “怎么了？”趁着另一通电话呼叫的时间，诗南乔奇怪地问，“这么着急？” 温棠犹豫了一下，仔细斟酌道：“我怕傅陈玲玲为了让我们同意作伪证用别的手段。” “你是说——”想到刚刚她联系的人，诗南乔面色大变，“我妈！” 她点点头，神色凝重，“准确来说，我爸妈和你妈。光天化日之下她不敢直接动手，我爸妈已经对她有警惕性，但是阿姨什么都不知道。” 诗南乔闻言起身拿出钥匙，“我现在就回去找我妈，可是你这边……” “我这边有护工在，而且我已经醒了，再观察一下午应该能出院，你先去阿姨那边。” “好，我们电话联系。” 第68章 11.6 温棠给刘高轩打第二通电话的时候，他才接听，“是我，温棠。” “温医生，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的人打了个呵欠，有些惊讶地说，“你不是昨晚住院了吗，不会今天还要特意打电话过来关心组里病人吧？” 她冷声问道：“不是，我记得今天你值班，还在科里吗？” “我24小时班呢，怎么敢不在，怎么了？” 温棠本来打算直奔主题，可是想到他和纪恒、纪恒和傅家那些不清不楚的事情，又有些犹豫—— 刘高轩可靠吗？ 她如果向他请求帮助，会不会反而打草惊蛇？ 温棠难得地迟疑了，犹豫再三方才说：“我一个朋友的母亲在科里住院，我今天去不了，想让你帮我看下她的情况。” “朋友母亲？”刘高轩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哪个病区哪床啊？” 她没有回答，突然话题一转，“明天我估计还得再请天假，可惜组里那位傅承宇的手术参加不了。” 刘高轩一头雾水，两人平时只能算泛泛之交，是以当温棠某天突然开始跟他闲聊时，他甚至认为对方是不是昨晚出事摔到脑子了。 “傅承宇？”刘高轩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字的相关信息，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昨晚出事，不会也和傅家有关系吧？” “他们有联系过你吗？”温棠没有否认。 刘高轩嗤笑一声，“联系我干吗？我兄弟已经为了他们进看守所了，我又不傻。” “但愿吧——”温棠还是决定赌一把，“心外一病区，42床诗静敏，我爱人的母亲。她对很多事都不知道，我怕有人从我身上得不了手去找她，我爱人已经在过去的路上。她手术结束刚48小时，不能受刺激。” “明白，你女朋友到达以前，我就守在病房门口，谁也不让进。”刘高轩一口应下，“放心吧，温医生，你不计前嫌救了纪初夏，就算为了这件事我今天也会保护好阿姨的。” “拜托了。” 挂断电话，温棠又给自己父亲打了电话，“爸，刚刚傅宣妈妈联系阿乔提出想见面，我们两个怀疑……” 另一头的温父听到，面色一沉道：“我知道了，棠棠，我和你妈妈这边你不用担心。我在华都也有认识的朋友，保证能让警方那边把这件事追查到底，给出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 “好，谢谢爸。”温棠心里颇为动容，有的父母能把女儿明码标价地卖出去，有的却又几乎把一颗心都给了孩子。 机缘巧合之下能来到这里，真的是一种幸运吧！ 温父并没有同年代人身上那种常见的大男子主义，相反可能是因为学历史的缘故，他既有理科生的严谨又兼具文科生的细腻心思，更多时候他才是那个絮絮叨叨收拾家的人，是那个站在背后默默支持妻子的人。 他继续细细叮嘱道：“我下午也会去找傅承宇聊一聊，毕竟现在他还是傅家的掌权人。你和南乔要小心，陈玲玲年轻的时候就有股疯劲儿，我怕她来找你们鱼死网破。” 温父的话提醒了她，“阿乔和她妈妈在一起，我妈那边我要不要回去陪她一下？毕竟她之前一直把傅阿姨当最好的朋友。” 想到妻子早上的态度，温父本想直接拒绝，可转念一想这也是个让妻子慢慢接受的好机会，便说道：“家里那边安全不用担心，你要是放心不下就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吧。她这两天因为这些事情绪不太好，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别放心上，给她一点时间。” “我当然知道，我怎么可能生自己妈妈的气。” 如果是原本的温棠在这，一下子就会发现自己父亲言语中的奇怪之处，但没经历过正常家庭模式的她并没有觉得奇怪。 先去办公室找主管医生商量下午出院的事情，都是同行也知道风险，温棠签字之后他爽快地开了出院单。 趁护工帮忙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她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怎么了？”温母接通电话的时候声音十分沙哑，还带着哭腔，“老温刚跟我说了，我一个人可以，你去陪南乔吧。” 温棠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之前温母每次来华都可都是恨不得抓紧一切时间来看她的，这次怎么有种把人往外赶的感觉。 是因为阿乔吗？ 她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妈妈上次回华都就知道阿乔的存在了，而且如果她不喜欢阿乔，更应该把自己拉在身边而不是往阿乔那边推。 想起对另一个温棠的承诺，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看一看。 多年好友背叛，还伤害了自己的孩子，换到谁身上都会很难过，这种时候如果有孩子陪在身边会不会好一点？ 对于这种亲情问题，温棠处理起来十分棘手，好在她现在有了可以商量的人。 “怎么了，棠棠？”诗南乔一手操控方向盘，一手点开外放，“我还在路上。” “医院那边我联系值班医生先帮忙去阿姨那边看一下，你慢慢开别心急，我有别的事情想咨询你一下。” “咨询我？哇哦——”诗南乔夸张道，“温大医生咨询我，受宠若惊啊！说吧，什么事？” 温棠把温母奇怪的态度说了出来，“你说，我是不是要去？” 比起情感处理能力一塌糊涂的温棠，诗南乔专业很多。她一下子就发现了奇怪之处，心中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棠棠，你去找一下阿姨吧，和叔叔阿姨好好聊一聊。”经历这么多事情，她知道坦诚沟通有多么重要，“我妈这边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好，但是，为什么？”温棠接受了爱人的建议。 诗南乔没有直接回答，“棠棠，你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是成年人了，你也和我说过你原本的父母。我想问一下，对于父母这类角色，你的需求程度有多高？” “什么意思？”温棠放下手中冒着热气的水杯，十分疑惑，“我答应过原来的温棠，会帮她照顾好爸妈的。” “可照顾也有很多种，给钱请保姆逢年过节探望一下，也算照顾。”诗南乔慢慢引导，“你想真的把他们当作自己的爸妈，还是只是为了履行承诺和法律规定的义务？” “我……”她沉默了，诗南乔说出了她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她与阿乔的相知相爱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从始至终和阿乔在一起的那个人都是她。 但是温棠的父母不一样，从怀胎十月到抚养成人，和他们在一起的始终是另一个温棠，她甚至不是共生的第二人格，而是鸠占鹊巢的异界来客。 疼爱的孩子一夜之间换成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他们能接受吗？ 她其实很羡慕这个世界的温棠，羡慕她有那么好的父母，和那么光明美好的过去，这越发显得她像个小偷，躲在阴暗的角落觊觎人家明亮的人生。 “我想，我其实一直梦想我也能有一对正常的父母。”温棠对爱人吐露心声，也把所有的阴暗面展现在她面前，“可是如果他们知道真相，会怪我吗？毕竟，是我抢走他们女儿的人生。” 诗南乔只觉得心疼，她从未想过自己心中百般美好的爱人会有这样的家庭，所以她更加希望能做些什么。她不能回到过去，改变温棠的少年时光，但至少能帮她弥补一些遗憾。 “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叔叔阿姨也会理解的，去好好谈谈吧。你说过，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一起承担，之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你在一起。” 阿乔的话如晚春裹挟花香而来的暖风，温棠穿上外套，轻轻说：“好。” 电话挂断后，诗南乔也差不多到了华大附院。 心外科的护士已经认全了本科室医生的家属，看到诗南乔立刻笑盈盈地说：“南乔来啦，小温医生还好吧？” “没什么大事，我来看看我妈。” “行，早上查房的时候说阿姨恢复得不错，你也不用太担心。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情尽管来说。”护士客套几句，便坐下忙自己的工作。 诗静敏的病房在走廊尽头，是个双人间，虽然位置靠里，但胜在清净，晚上能好好休息，即便比普通病房价格高一点也值得。 周末的医院人不多，尤其是午休刚结束没多久，也没什么人来探望病人，走廊上竟是难得的安静。 诗南乔走到病房门口，便看到尽头的凳子上坐着一位穿着蓝色洗手衣的男医生。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打了个呵欠道：“是温医生的女朋友吧，她拜托我在你过来以前照看一下阿姨。阿姨午睡刚醒，我先走了，你也记得给温医生发个消息。” 说完，他拿出手机给温棠发了条语音，“温医生，你女朋友来了，我让她给你发消息确认了。” 诗南乔点头示意，“谢谢，麻烦了，我和棠棠改天请你吃饭。” “没事，反正我值班。”刘高轩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 诗静敏听到推门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女儿这么快又回来了，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了，不是早上才说要去照顾小温，怎么这么快又过来了，不会又吵架了吧？” “怎么会，我们俩没吵过架好吗！”诗南乔耍小孩子脾气，坐在床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行，没吵过！”诗静敏见女儿这样，便知问题不大，玩笑道，“也不知道前两天晚上是谁哭唧唧地还要妈妈抱。” “妈——”诗南乔拉着妈妈的手不让她说，“哎呀，我来是和你说正事的。” “说吧，急匆匆地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第69章 11.7 诗南乔看了眼旁边病床，问道：“隔壁床的阿姨呢，还有护工怎么不在？” “隔壁床下午有检查，家里孩子临时有事不能来陪着，我想着我现在也挺好的，就让护工去帮忙陪她做检查了。” 她走到门口把房门关上，继续问道：“早上我走之后，有来什么人吗，没人来找你说些奇怪的话吧？” “除了医生和护士，没别人了。”诗静敏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看最奇怪的人是你！你们两个搞什么名堂呢，不是说小温住院了，到底怎么了？” 诗南乔微微叹了一口气，隐去重生和穿越这种离谱的事情，从头说起，“……傅宣昨晚贼心不死对棠棠动手之后，我们怕他妈妈狗急跳墙，你刚做完手术又在医院，是最危险的。” 听女儿说了二十多分钟，诗静敏拿起床头的水杯递过去，温声问道：“阿乔，妈妈问你一句话，你好好想一想再告诉我答案，好吗？” 看到那般郑重严肃的表情，诗南乔没敢多问，点点头应了下来。 “刚刚你说了很多，但是我知道，你还瞒了我些事。你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主意，所以你隐瞒的事情我不多问。”诗静敏看着女儿眼睛，“你就告诉妈妈两件事，第一，你和小温有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犯规的事情？ 第二，你和小温有没有误把危险情况下两个人之间的吊桥效应当**，如果后面你们的生活回归平淡的柴米油盐，你们还能这样子爱对方吗？” 诗南乔没想到母亲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印象中母亲上一次这么严肃，还是她高中坚持要走艺考这条路的时候。 她爱温棠吗？诗南乔问自己，答案毫无疑问。 那这算是“吊桥效应”吗？ 她回想自己与温棠相爱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的抵触仇恨，到拍摄时认清棠棠后的动容。 剥去好看的皮囊，抛下世俗给予的名利与地位，如果要她选择一个人一起走下去，那个人只会是温棠。 想到这里，诗南乔坚定地回应母亲，“妈，首先第一件事我可以和你保证，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和棠棠都不会抛下作为一个公民基本的道德，更不会违反法律。至于我们之间的爱，我相信我的心不会感受错。” “这是你认真思考后的决定，那妈妈祝福你们。”诗静敏慈爱地看着女儿，拉过她的手说，“你和小温都是好孩子，两个人难免会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找一个双方情绪都还算稳定的时候，坐下来好好商量，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不然……” 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勉强说道：“容易抱憾终身。”说完，她便把脸别到一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的失态。 “妈——”诗南乔从身后抱住母亲，“想和我说说吗？” 二十多年了，诗静敏摇了摇头，“好久的事情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另一边，温棠熟门熟路地回了家。 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摊开了一本厚重的相册，上面有几张照片不见了，她记忆中那是本科毕业典礼时照的。 能进到这个家里，能找到这几张照片的人是谁，显而易见。还没待她细想，后院的小花园里传来声响，她忙走过去。 正值秋天，花园里到处可见簇拥在一起的小花朵，不见丝毫萧瑟之意。 温棠在小凉亭里看到了背对着她的母亲，石桌上摆着一个小巧的铜质香炉，温母手上拿了三支线香，袅袅白烟徐徐升起。 铜炉后方放了一个相框，温母站着对相框拜了三拜，然后把线香插到香炉里。 “棠棠，是妈妈没保护好你，是妈妈引狼入室。我一直把她当成那个毕业后愿意舍了全部身家帮我的好友，却忘了防人之心不可无，都怪妈妈……” 一夜之间，温母好像苍老许多，曾经不管遇到什么都挺直的脊背也有了弯曲的弧度。 她的声音里，是无尽的悲伤与懊恼，“我才是一切的根源，为什么要付出代价的是你，我多希望能用我和你爸爸的命把你换回来……”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 温棠站在原地不动，不知道应该装作没看到默默离开，还是上前安慰。想到阿乔的建议，她放重脚步声，慢慢走向凉亭。 听到身后的动静，温母回头看去，只见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的孩子，那是她的棠棠从来不会选择在日常穿的衣服。 一样的脸，却有着不同的气质，身体里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她的棠棠表面看着饮食清淡，喜欢喝清茶和美式咖啡，平常穿的也是简约风的上衣和裤子。可耳夹的款式，手上的手表颜色和项链的粗细长短都是精心挑选的，和衣服相得益彰。 是啊，她的棠棠沉稳的表面下还是一团孩子气，看着勤奋肯吃苦，其实最娇气了。不吃葱姜蒜，海鲜要最新鲜的，甜品要特制的减糖版，奶茶一定要买，但喝了一口就转手给了她爸爸。 一想到从小到大受过最大的伤是刀割破手的女儿，前世惨死在异国街头，她只觉得整颗心都在被烈火炙烤。 此时面对用着女儿身体，却仍好好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哪怕知道她是无辜的，她也*很难拿出好脸色。 温母转过头，避开那张熟悉的脸庞，淡淡道：“有事吗？” “怕您一个人太伤心，所以想着回来看看。”温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用了模糊的“您”字。 说完，她上前拿起三炷香引燃，双手高举至额前，同温母先前一样拜了三拜。 一拜来生路顺遂，二拜心中仇恨消，三拜…… “答应你的我会做到，温棠。”她轻声道，注视着照片上那个穿着学士服的女孩。夏日骄阳下，她比阳光还耀眼，和梦中见到的那个骨瘦嶙峋的样子毫无相似之处。 “你见过她？”温母有些诧异，随后自嘲一笑，“也是，你怎么会没见过她。” 这时，花园里忽然起了一股微风，白色的烟轻轻拂过两人脸颊，只留下淡淡的檀香。 “是你么，棠棠？”温母微微颤抖着向前伸出右手，“如果是你的话，能不能再碰碰妈妈的手。” 那阵风再度吹过，白烟轻抚母亲指尖，而后彻底消失。无论温母如何呼喊，只剩下燃烧大半的线香和随着气流四处飘舞的烟灰。 “棠棠——”温母凄厉地喊道，无力瘫坐在地。 温棠赶忙上前，把人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努力安慰道：“她和我说，希望我能替她照顾你们，你们要好好的，她才能安心。” 温母抬头看，泪水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却也让眼前人更像自己的女儿，她不忍心对这张脸发任何脾气，心里更是清楚她不该怨恨这个孩子。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只是还需要点时间来接受。”她稍微平复了下情绪，“还没吃午饭吧，我去做点饭。” “我帮您。”温棠扶着人往里走。 温父虽然最近在外考古，但是一直定期请家政上门收拾房子，顺便把家里临期的食物拿走，换上新鲜的，以免有谁临时回来连点吃的都没有。 来到厨房，打开冰箱一看，里面米面粮油样样不缺。 “没有菜，就简单做个清汤面吧。”温母说着又伤感起来，“棠棠之前高中的时候，每次压力很大没有胃口，我就会做一碗清汤面，一边陪着她聊天，一边看着她慢慢吃。” 手上拿锅接水准备下面，她一边说道：“温温，我可以叫你吗？抱歉，我想在心里给棠棠留一块地方。” “当然，不只是您，我们都会记得棠棠的。” 温母勉强笑了笑，怀念地说：“我记得小时候一家三口看电影，电影说，‘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棠棠看完以后说，我要记住爸爸妈妈一辈子，这样爸爸妈妈就一直和我在一起。”（1） 她抬头看向温棠，“温温，我们都记住棠棠，是不是她就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 温棠抱住她，轻声安慰道：“会的，所以我们要好好活着，才能不让她担心。” 面好得很快，温母端着两碗，素白的面条上各自卧着一枚荷包蛋，“本来该放猪油的，但是家里没有，我就加了点香油，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温热的面条入口很舒服，一点点香油恰到好处，香而不腻，温棠赞道：“很好吃的。” “那以后带着南乔常回来，我给你们做。你爸厨艺比我好，有好多拿手好菜，到时候让他一样样做给你们吃。”她笑着说道，眼里却又含着泪。 温棠看向她，眼里满是震惊，又低下头轻声说：“好，以后我带阿乔常回来，妈。” “好孩子——”妈妈把她抱入怀中，“以后我们就是你亲爸妈，你跟棠棠都是我们的孩子。” 二十多年来，温棠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被父母爱着是什么滋味，也红了眼眶。 两颗都曾支离破碎的心靠在一起，慢慢弥合心上的裂纹。 第70章 12.1 温父不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情，请几个朋友吃完午饭，就直接去了华大附院，直奔傅家掌权人傅承宇的病房而去。 病房门口有人守着，他自报家门后，很快就被请了进去。 傅承宇虽然在床上休养，可一身气势不减，问道：“阿宣助理的事情我很抱歉，两个孩子是一起出的事，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记得傅先生是明天的手术吧？”温父径直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一身气势竟不输给他多少，“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偏偏是在你手术的前两天，偏偏又是你的主刀医生之一，这都是巧合吗？” 傅承宇面色不改，“你什么意思？” “傅总这种财力的人，很少有在国内手术啊？华大附院的心脏外科是不错，但不是世界顶尖。凭傅总的财力，不管是请国外的专家团队来国内，还是亲自过去，想必都不是件难事吧，是谁让傅总改变了心意？” 闻言傅承宇心中一惊，可他毕竟是商场上多年的老狐狸，做出疲惫的样子说：“温先生，说话要有证据，阿宣可是我的亲儿子。我明天还要手术，想休息了，请你先离开吧。” “那祝傅总明天手术顺利。”说完，温父起身径直离去。 走到拐角处，他回头看，原本守在门外的助理进去以后一直没再出来，他轻声笑了。 “老板，您找我——”助理赵博远大学刚毕业就跟着傅承宇，算是他最信任的人。 “小远，这两天，玲玲和阿宣那边发生什么了？”一边问，傅承宇一边仔细观察助理的神色。 赵博远恭恭敬敬把查到的消息一一汇报：“夫人说小傅总喜欢温棠，所以才找机会约她出去，没想到小傅总的助理见财起意，但是……” 傅承宇看他一眼，“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我记得夫人每年都会打一百万到小傅总助理的账上，因为一开始走的是公司账户，您还让我问过夫人是怎么回事。夫人当时说，助理家里有人生病，那个人小傅总很欣赏，所以趁此机会买下他的忠心。” “每年都给钱？”傅承宇声音一冷，“确定吗？” 赵博远递上手中的档案，“是，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我就耳熟，后面夫人走的都是自己的账户，但财务那边还是有记录的。” “有查过阿宣那个助理到底怎么回事吗？” “已经派人去查了。”助理继续说道，“而且这次出事后，夫人通过常队长去见过小傅总的助理，具体说了什么不清楚。” 傅承宇揉了揉眉心，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狮子难掩怒火，“去查，我倒要看看他们两个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是，那您明天手术的事……” 傅承宇瞪他一眼，“还做什么手术？让公关部门也准备好，不管事情结果如何，不能对公司声誉造成影响，大不了——让国外那个回来。” 另一边，温父离开医院直接回了家。当他拎着一兜子菜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到母女两个正坐在一起看相册。 听到动静，两人一起向门外望去，温棠主动起身接过父亲手里的袋子，脆生生叫了声，“爸，你回来了。” “诶，你们俩挺好的？”温父笑着看向妻子，发现她状态比早上好了很多。 温母微微一笑，指着桌上的相册说：“我跟温温在看棠棠之前的照片呢，事情都办好了？” “温温？”温父有些疑惑，趁着温棠把菜放到厨房的时候问，“你……好点了？” “棠棠，温温，两个都是我们的孩子。”她苦笑道，“棠棠希望我们好好活着，我们不能辜负她的期望。” 温父把外套挂在一边，坐到妻子旁边搂住她，“好，我们以后一家人，带着棠棠的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嗯。”温母伏在丈夫肩头，两个人静静靠在一起。 温棠在厨房里听到外面没有说话声，这才走出来，“爸妈，晚上你们想吃什么我来做，你们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吧？” “哎呀，让你去做。”温母推了下丈夫，“都回家了怎么还用你做饭，咱家的厨房大权一贯是你爸掌管的。” 温父一边起身往厨房走，一边附和道：“就是，你还是孩子呢，不用你来做。对了，南乔和她妈妈还在住院吧，我早点做了饭你送过去一起吃，免得南乔还要下楼买。” “没事，我们医院患者有配餐的。” 温父瞥她一眼，恨铁不成钢，“患者有，陪护没有啊！而且南乔妈妈住院，作为爱人就是你表现的时候，那边晚上有请护工吗，还是南乔在陪着？” “一直有护工在的，阿乔工作也很忙。”温棠解释道。 “南乔工作忙，你在医院又是同科室的，有事没事多去看看。”温父细细叮嘱，“有护工在一般也没什么事情要你做，但你时不时去看一眼证明你在意，南乔妈妈好感度不一下子就上来了？当年我跟你妈结婚的时候，就是靠这些细节拿下你姥姥的。” 温母瞪他一眼，“跟孩子说归说，你还好意思提年轻时候的事，我爸住院，大冬天的你一天给他擦一次澡，硬生生给人家冻感冒了。” 说起这件事，温父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是，我年轻的时候不成熟，后面不是多亏了老婆大人教导吗！” 玩笑归玩笑，温母继续问道：“老温，傅宣这事你准备怎么办？” “关键还是得警方那边的证据，傅宣助理的口供是关键。”温父给两人说，“我拜托朋友去查那个助理了，也见了傅承宇，今天这一波在，傅承宇应该很难动用傅家全部力量去帮傅宣，陈玲玲一个人相对来说好对付很多。” 温母认同地点点头，“傅家现在是转型的关键期，十分重视公司声誉，我会联系媒体朋友的。”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温父继续叮嘱温棠道：“温温你别怕，和南乔保护好自己，傅家那块交给我们。” 温棠心头一暖，点点头说：“好，谢谢爸妈。我还想起个事，之前妈妈回华都跟我去和傅玲玲吃饭的时候，她提到过投资一家医疗公司，后面造谣我的那个人就是那家公司的。还有我们医院退休的老院长，家里有豪宅，新婚妻子还是娱乐圈的，而且前段时间刚好是我们医院招标的时候，郑院负责这事。” “你是说——”温父问道，“你们医院之前合作的企业是哪家？” “您猜得没错，我后面查了，就是那家。” 温父思索片刻，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要继续在医院工作，这件事我来举报给相关部门。他们举报你学术不端，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谁经得起查。” 温棠点点头，就听母亲又说：“温温，凡事有爸爸妈妈在呢，你不用害怕。” 这一刻，温棠真的很羡慕原来的温棠，这么大人了在父母面前还是和小孩子一样，多幸福啊！ 如果说诗南乔的出现填补了她心中成长过程中逐渐出现的那些裂隙，那这个世界的父母为她把出生时便从未弥合过的另一半补全了，这是她从前做梦也不敢想象的生活。 温棠走到两人面前，抱住父母，“谢谢你们，爸，妈。” “好了，我去做饭，你们母女俩歇着。尤其是温温，刚出院要好好休息。”温父大手一挥，转身时却见泛红的眼角。 “温温你回房间休息吧，我也去躺一会。”温母拉着她的手往楼上走。 温棠看见贴着可爱涂鸦的房门，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妈，棠棠的房间我们别动了，我换个房间。” “好，可是家里只剩客房了，你先去那边凑合一下，等过两天有空了妈妈再给你单独准备一间房。”她拉着温棠的手，“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啊？” “简单一点就好，颜色不用太鲜艳。”温棠说着低下头，降低了声音，“床可以稍微大一点。” 温母笑道：“放心，到时候准备挑一张你和南乔躺上去也不会挤的大床！” 虽然是客房，可床单被子都是新的，整体环境也十分整洁。温棠躺在床上给诗南乔发了条消息叮嘱她晚上别急着吃饭，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没有那些光怪陆离的梦，醒来时由于睡眠质量太好，看到时间她下意识以为已经过去一夜了。 天已经差不多黑了，远处市中心高楼林立，灯火通明，饭菜的香味顺着缝隙弥散到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温棠洗了把脸让自己更加清醒，推门往楼下走去。 客厅里，母亲坐在沙发上，父亲穿着围裙正夹着一块不知道什么肉喂给她。 听到动静，父亲转头笑道：“温温醒啦，菜都做好了，刚刚还想着让你妈上去喊你呢。” “醒来就闻到香味了，一下子更饿了。” 温拇指了指一桌子菜，“你爸最会做饭了，每次棠棠回来第一顿饭一定要是他做的大餐，你等会尝尝合不合你胃口，我们也不知道你的忌口。” 温棠看着他们，努力用最温和的声音说：“我不挑食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77 第71章 12.2 母亲指着桌上一个精致的饭盒说：“这是给南乔准备的，你看看有没有她特别忌口的。” “高热量的不要太多就好，她是主持人，要控制身材。” 母亲连连点头，“对，那晚饭还可以，除了红烧肉其他应该都还好。饭菜是两人份的，我想着你应该想去医院陪南乔一起吃。” 温棠点点头，“我车还在医院那边，还得去开回来。” “那快去吧，你们两个都饿着。”父亲把饭盒塞进袋子里递给她，“晚上要是太累了，就别开车回来，家里离医院太远了。” “好，我知道了。”接过袋子，温棠和父母道别后便准备往外走。 开门时，温父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她说：“温温，明天我们去找个更可靠的护工陪着南乔妈妈，这样你们都能好好休息。” 手机上打的车已经到了，母亲把她送到车上，“温温，注意安全，别太累了。” 等温棠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夜班的护士看到她，还十分好奇，“小温医生，你今天值班吗？” 她举起手中沉甸甸的袋子道：“我爸妈给南乔做了晚饭，要我送过来。” “哇哦——”护士拍了拍她的肩膀，“都见过家长了，看起来好事将近啊？小温医生，到时候记得叫我们去喝喜酒哦！” “好。”温棠难得对她笑了笑，“我先过去了，辛苦了。”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她看到里面床帘已经拉上，天花板上的灯也没亮着，害怕里面人睡着了，便没进去在门外给诗南乔发了个消息。 诗母手术做完才48小时，需要多卧床休息，于是吃完晚饭一个多小时就睡了。病房旁边唯一一张折叠床给了护工，诗南乔正坐在床帘外面的板凳上靠着墙眯一会。 她没有睡得很沉，手机震动的消息一到，立刻就清醒过来。看到消息，她会心一笑，起身蹑手蹑脚地把床帘拉开一条缝，看到母亲在床上睡得正香，护工躺在一旁看手机。 给护工比画了一下，让护工在里面照看好妈妈，她便像只灵巧的小松鼠一般静悄悄地到了门外。 “棠棠！”一看到爱人，她咻一下便扑到温棠怀中，像一颗蓄势待发但毛茸茸的子弹。 温棠见到她早有准备，张开怀抱，虽被她撞得后退半步，但还是稳稳接住了她。 发丝划过脸颊，那一瞬间，整个空气都变得甜美起来。温棠对于香水没有太多研究，分不清前调中调后调，但嗅觉细胞比她先一步认出了这种独属于阿乔的味道。 “阿乔！”温棠把脸埋在爱人脖颈间，低声喃喃呼唤。 夜间病区的走廊很安静，安静到温棠能听到诗南乔略显急促的心跳。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好不容易各种琐事都有了解决的头绪，她要珍惜这个难得的夜晚。 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上午喝过一碗粥以后到现在都没怎么吃过东西的她顿感饥肠辘辘，想到阿乔忙碌一天，估计也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她忙说道：“先吃饭吧，等会就凉了。” “好，吃饭！”诗南乔头也不转地盯着她看。 一抬头，她便看到诗南乔笑意盈盈的脸庞，亮晶晶的黑色瞳孔好像两颗漂亮的宝石。 “阿姨里面要是有人照顾的话，我们去示教室吃吧。” 华大附院的示教室一般有三个用途，一是给规培生或实习生上课用，二是给独立办公室的规培生等人挂白大褂，放书包等私人物品，三是中午给学生吃饭、午休用的。 晚上值班医生要么在办公室，要么直接去值班室休息，那边一般没人，她们也可以不用特意压低音量聊天。 “我妈吃完饭就睡了，出来的时候睡得正香呢。”诗南乔挽住她的胳膊，“走吧，我们去吃饭，我也好饿哦。” 示教室被保洁阿姨收拾得很干净，诗南乔好奇地往后面隔间看去，隔间的墙上挂了一排白大褂，根据胸牌来看，都是规培和实习生的。 “哇哦——”诗南乔一进来就被半个墙面的白大褂震惊到了，“这些都是这个病区的学生吗，感觉平时好像没看到这么多人。” “手术日当天，规培生一般很早就下去准备了，毕竟要在主任查完房以前做好第一台的消毒铺巾工作，有些主任早上门诊，可能七点半就来查房了。” “这样子，好辛苦哦。”诗南乔探头探脑看了几眼，便乖乖关门回到外面坐下。 温棠在桌子上垫了一层纸，把饭盒里的菜一层层拿出来，香味瞬间传遍整个房间。 “好香！”诗南乔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了，桌上有红烧肉，黑椒咸香甜辣牛柳，莲藕排骨汤和凉拌西兰花，还有两盒满满当当的米饭。 桌上的菜不管从卖相还是味道上来说，都十分不错。温棠拆开两盒单独放的餐具，却发现两盒餐具加起来一共两双筷子，一个勺子，外加一个叉子。 叉子？ 她看着一桌子菜有些疑惑，不知道在已经有筷子的前提下，还有哪道菜需要用叉子，哪怕给一双筷子、一个叉子和两个勺子她都能理解啊！ 有些无语的温棠只好将叉子放到一边，又把勺子放到诗南乔眼前，招呼道：“好了，快来吃吧。” “好丰盛啊，辛苦叔叔阿姨了。”她迫不及待夹起一块牛肉吃了，咸香甜辣，非常下饭。 诗南乔竖起大拇指，“阿姨这手艺真不错，太好吃了！” 温棠打开两盒米饭，给她递过去一盒，一边笑道：“是我爸做的，记忆里他做饭一直很好吃。” 诗南乔用筷子扒拉一口米饭，又夹了一块红烧肉，顺序把桌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吃完连连点头。但是看了眼时间，又想到周四还有节目，她只好强迫自己把筷子伸向西兰花和汤里的莲藕。 温棠看到了，夹起一块红烧肉，细细剔掉上面肥肉的部分，然后放到诗南乔碗里，“纯瘦肉吃一点没关系的，还有牛肉，你要是觉得料汁热量太高，我搞杯水你在里面涮一下。” “没事，太麻烦了。”诗南乔夹起碗里的肉吃掉，然后继续吃菜。 见状温棠无奈轻叹一口气，不等诗南乔阻止，就起身去办公室拿了个杯子，在茶水间装满热水带回来。 “我不觉得麻烦，阿乔。”她继续夹了几块只剩瘦肉的红烧肉到诗南乔碗里，“你吃得好，吃得开心，比这些重要得多。” “好，谢谢棠棠。”诗南乔不再推脱，按照自己的习惯和喜好把肉过一遍水再吃。 温棠见她吃得嘴角带笑，心里也跟着高兴，自己也夹了一筷子牛柳吃配饭吃。大半天没吃饭，早就饥肠辘辘的她吃了第一口以后就停不下来，大口大口吃起来。 诗南乔本来一边吃，一边还在担心吃多了长胖，吃一口肉就在心里算一下热量。当她看到温棠专心吃饭的模样，突然觉得桌上本来就很好吃的菜变得更加诱人。 这时候她忽然想到距离周四还有三天多，只是一顿吃多了，完全可以靠后面三天少吃一点来弥补。于是诗南乔彻底放弃计算热量，和温棠一样闷头开吃。 “唔真好吃，红烧肉香而不腻，西兰花清脆爽口。”诗南乔边吃边夸。 温棠赞同地点点头，伸手碰了碰杯壁，感受到里面的水还热着，这才放心继续吃。 诗南乔见她这般心细的模样，暗戳戳勾起笑容，夹起一块肉递过去准备偷袭喂给温棠。 正好这时温棠准备抬头，那块肉一下子在嘴角与唇间擦肩而过，深色汤汁在脸颊上蹭出一道流星般的弧线。 诗南乔看到一脸茫然的温棠，忍俊不禁，一不小心又在另一侧画了一条线，这下子温棠彻底成了一只小花猫。 “哈哈哈哈——”这下子诗南乔再也忍不住了，放下筷子捂着肚子大笑个不停。 温棠又好气又好笑，拿起纸巾仔细擦掉脸颊上的汤汁，准备报复回去又看到诗南乔笑到肚子疼的模样，一下子没了脾气。 她坐到诗南乔旁边把她搂进怀中，一边帮她揉着肚子，一边耐心劝说：“刚吃完饭别笑得这么厉害，小心胃胀气。” “哈哈哈好……”诗南乔又笑了一会才止住。 看着碗里那块肉，温棠突然有了主意。她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把那块红烧肉夹到她碗里，又把两双筷子全都放到另一边。 这时她握住诗南乔的双手，挑眉轻笑道：“阿乔既然这么想把这块肉喂给我，那我给你一次表达歉意的机会，把这块肉喂到我嘴里，这件事就一笔勾销，好不好？” “好！这可是你说的，事后不许耍赖！”诗南乔一口应下，就当她准备伸手拿筷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温棠牢牢握在手中，压根挣脱不出来。 ？ 诗南乔看到温棠脸上无害的笑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棠棠，不拿筷子我怎么喂给你啊，你先把我松开好不好？” 温棠脸上笑容更盛，仍旧是那副有条不紊的样子，语速不疾不徐，“阿乔这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有别的方法，对不对？” 第72章 12.3 诗南乔再看向那个举止优雅端庄得体的人时，终于发现了眼前人的“恶劣”心思。 太坏了！ 是谁把她温文尔雅的温医生带坏的！是谁？诗南乔在心底呐喊，全然不顾这段时间和温棠相处最久的人其实是她。 “在医院呢，万一值班医生进来多不好。”她再次试图抬手，却发现温大医生不愧是干外科的，一双手修长有力，压根不是她能撼动的。 温棠身躯微微前倾，两个人的距离更加近了，近到诗南乔清楚感受到耳畔的温热鼻息，“我反锁门了，而且晚上没人会来这里的。我今晚又不值班，除非接到医院电话通知，不然这里只有温棠和她的女朋友诗南乔，没什么医生和主持人。” 诗南乔眼见劝不动，心想这可是棠棠自找的，俯身咬住米饭上的那块肉，慢慢往前送。 还带着些许余温的红烧肉触碰到温棠的嘴唇，看到诗南乔那双眉目含情的眼睛，温棠反而慌了神。她本来只是想借机报复回去，阿乔撒个娇就算了，没想到诗南乔来真的！ 慌乱之间，她手上的力道便松了，诗南乔察觉到立刻双手托起温棠的脸颊，然后轻轻让她张开嘴。 温棠下意识咀嚼几下把肉块吞咽下去，本以为就此结束，没想到诗南乔变本加厉，“棠棠，你脸上的汤汁没擦干净，我帮你弄干净好不好？” “还有哪里没擦到吗？”她正准备抬手，就感受到两侧脸颊来自诗南乔唇瓣的温热触感。然后诗南乔蜻蜓点水般吻过她的唇间，又立刻坐回原处装成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现在干净了！”诗南乔笑得像只计谋得逞的狡黠小狐狸，圆圆的杏眼乌溜溜地转着，让温棠有脾气也没地方使。 温棠自觉理亏，气呼呼地坐回去，嚷嚷道：“吃饭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那棠棠还要不要我继续喂你？” 她夹起一大筷子米饭，恶狠狠地嚼着，“不用！我自己可以吃！” 太失策了！温棠心中懊恼，下次一定要找机会“报复”回去！ 菜吃得差不多了，诗南乔开始品尝莲藕排骨汤，莲藕的清甜很好地中和了排骨的油腻，吃起来只觉得清透醇香。 这时她发现两人面前只有一个勺子，好奇道：“棠棠，你的勺子呢？” “我爸妈把另一个餐具盒里的勺子拿成叉子了，我们现在只有一把勺子。”温棠无奈地说，“你先喝吧，我也不是很喜欢喝汤。” “那怎么可以呢？”诗南乔灵机一动又有了一个好主意，“不如这样，我喂你喝吧！” 温棠十分好奇她的小脑袋瓜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放下筷子从她手里抢过勺子，先发制人，“我怎么舍得阿乔这么辛苦呢，还是我喂你吧。” 说着，她舀起一勺汤递到诗南乔嘴边，“温度正好，快喝吧。” 诗南乔趴在桌子上，扬起脑袋看她，红唇微张，轻轻叼住勺子。她今天穿了身印有草莓图案的白色连衣裙，像一块可口的草莓小蛋糕，让人忍不住想吃一口。 饭盒里的勺子并不是那种专门喝汤用的，小小一个明显更适合吃饭，因此就算满满一勺汤实际上也只有一小口的量。 温棠很有耐心，一勺一勺投喂。诗南乔就坐在对面，用手支着脑袋看着她，慢慢地一口口咽下。 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随着吞咽的动作，温棠可以清楚看到那口汤慢慢滑落的整个过程。 示教室的灯光好像坏了一盏，只剩一盏昏黄的灯还在勤勤恳恳工作，昏暗的室内让她无法分辨阿乔雪白的皮肤上的痕迹，到底是光线投射出的阴影，还是情动的证明。 温棠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用力吞了吞口水，然后又开始嫌弃示教室窗户太小，通风太差。 她把勺子放回诗南乔那边，起身走向窗户那边，一边给自己努力辩解道：“你喝吧，里面不开窗有点闷，我去窗边透透气。” 说着，她一把拉开那扇小小的窗户，任由带着凉意的夜风吹到身上。 温棠身材高挑，但不能说壮硕，更称不上胖，是以诗南乔坐在那里，便感受到凉风透过温棠吹到身上。 看到窗口的棠棠只穿了件薄衬衫，诗南乔不悦地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想，怎么温大医生都不知道照顾好自己，中午才刚出院，现在吹了冷风万一感冒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故意哎哟一声，捂着肚子伏在桌面上。 温棠听到声音赶忙回头，就看到阿乔难受地趴在桌子上，一个箭步冲过去问：“怎么了，阿乔，是不是肚子痛？” 诗南乔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她，虚弱地点点头，“突然有点痛，棠棠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好，我给你揉揉。让你刚刚别笑那么用力，现在知道了吧，痛得很厉害吗？”她让诗南乔调转九十度，自己坐到她身后，这样诗南乔可以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 温棠慢慢揉着，一边柔声劝道：“我先帮你按一按，要是一会还没好，你躺下来我给你查个体，不行去急诊检查一下。腹痛这个毛病，可大可小。” 诗南乔见自己好像玩脱了，吐了吐舌头，没过一会儿就直起身说：“好了，不痛了，真不愧是温大医生，立马见效。” “我又不是药，还立马见效。”温棠瞥她一眼，又在肚子上按了几处地方，一边按还一边问她痛不痛。 见诗南乔确实没事，她才放心下来，看到桌面上原本还冒热气的汤已经凉了，便说：“菜应该都凉了，你吃饱了吗？” 诗南乔又尝了一口汤，发现确实凉透了，颇有些遗憾地说：“吃饱了，好可惜棠棠没喝到汤。” “这样吧——”她半跪在长椅上，双手环抱搂住温棠的脖子，“等空下来，我给棠棠煲汤喝好不好，我妈最会做各种甜汤了，我到时候做给棠棠喝？” 温棠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好，那我就等着我们阿乔的甜汤咯。” 刚吃饱饭都有点懒懒的不想动，两人又在一起静静腻歪了一会，才起来收拾桌子。 “阿乔，你明天要上班吗？”温棠把装菜的盒子盖好放回袋子里，突然问道。 温母还在袋子里放了些洗好的葡萄，诗南乔嘴里吃着葡萄含糊回答道：“我请假了，我周四有节目，周一周二还可以请假，我在想要不要再请个护工，除非辞职不然我也很难一直陪着我妈。”说完，她打了个呵欠，脸上疲惫难掩。 尽管室内光线不好，温棠还是看到了女朋友眼圈下的青紫，她有些心疼，“我爸妈说明天他们请个可靠的护工来，这样你也能休息一下，昨晚一晚没睡吧。” “好，那今晚我留在这里再守一晚。”诗南乔没有拒绝爱人的好意。 “十点以后病区就会关门的，我和护士说一下，让她多注意阿姨，不会出事的。你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吧，大不了我留下来去值班室睡。” “不可以！”诗南乔立刻否决这个提议，“你今天中午才出院，最需要好好休息的人是你才对，你明天是不是还要上班？” 温棠点点头，突然想到下午群里的消息，“明天是手术日，手术都排好了，我肯定要来。不过，傅承宇本来排了明天手术，结果今天下午主任说他拒绝手术要出院。” “傅承宇？”诗南乔看向她，“你觉得，他对傅宣母子的事情知道多少？” 温棠耸耸肩，语气变得冷淡，“不管他想不想保下这个好儿子，舆论都会让他不想保的。至于他是不是傅宣母子背后的保护伞，就看他们在知道被傅承宇放弃后，会不会狗咬狗了。*” “哇哦——”诗南乔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温医生，你现在有种坏坏的帅气。不过言归正传，我们能做的都做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能相信警方了。” 温棠把桌子收拾好，这才看向她，发出邀请道：“那么，等会儿一起回去休息？你可以白天过来陪阿姨。” 诗南乔搭上她的右手，“好吧，那今晚还是先照顾可怜的、今天中午才出院的温医生。” 说完她从温棠单独放在外面的盒子里拿出一颗葡萄，递到温棠嘴边，“来，吃个葡萄，很甜的。” 温棠顺着她的手张嘴咬住葡萄，却装作意外连她的手指一起咬到。 她咬的力气不大，诗南乔并不觉得痛，却还是故意恶狠狠瞪她一眼，质问道：“你属狗吗？” 温棠推了推眼镜，看起来很是严肃，“我刚刚喂你喝了那么久的汤，阿乔是不是应该回报我？” “不好意思，我也要把车开回去。”诗南乔推开她，尝试开门，却发现自己好像不太搞得懂这个门的构造。 “没事，我车就在医院，明天早上送你也是一样的。”温棠从身后环抱住诗南乔的腰，右手握住诗南乔的右手在门上轻轻用力，“这个门之前坏了修过以后，锁门开门就有点问题，要再用点力才算彻底打开。” “走啦。”诗南乔瞪她一眼，往角落走去，“我再去病房看一眼。” 温棠转身去了护士站，夜班的护士还在忙碌。看见温棠，其中一人带着善意地调笑道：“小温医生，和你女朋友吃完饭了？” “对，吃完了。”温棠恢复到她一贯冷静的样子，扬了扬手机，“我给你们点了夜宵和奶茶，还有刘医生他们的，到时候你们一起吃，晚上辛苦了。” 护士懂得拿人手短的道理，道了声谢便说：“放心吧，阿姨那边晚上我们会多注意的。” “麻烦了。”温棠点头致谢，正好诗南乔也过来了，打了声招呼两人便手挽着手下楼。 第73章 12.4 温棠带着诗南乔找到自己的车，上车后刚准备启动车子，就感觉准备挂挡的右手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她疑惑地向下看去，看到一颗水灵灵、圆滚滚的紫色葡萄。 “来，棠棠，张嘴——”诗南乔捏起那颗葡萄。 温棠吃掉葡萄，一边开车往回走，“回去吃，好吗？” “好，温大医生好好开车，我们回去慢慢吃！”诗南乔说话的时候，特意加重“慢慢吃”三个字。透过视线余光，温棠只看到她满脸的坏笑。 她回道：“好，回去慢慢吃。”心想在医院她不好意思，回去还能让这小丫头翻了天。 刚一回家，温棠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便问道：“阿乔你要不要先洗澡？我去把饭盒洗了，不想留到明天。” 诗南乔把装葡萄的盒子放到温棠手中，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唇瓣，笑容灿烂，声音轻佻，“好呀，棠棠等我哦。” “嗯。”温棠低下头，不敢直视她，拿着饭盒去了厨房。 厨房的水龙头哗啦作响，温棠用洗碗布一遍又一遍擦洗同个部位，心思早不知飞到了哪里。 浴室和厨房的热水是共用的，于是每次那边开了热水，都能感觉到厨房的水温明显降低。不过现在也不是冬天，常温水也不会觉得冷，甚至于温棠觉得自己有点热。 浴室水声渐停，她把手里最后一个盒子放到一旁沥干水分，然后就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棠棠，我好了，你去洗吧。”诗南乔高声喊道。 “哦，好，这就去！”温棠随口应下，趁着阿乔在客厅吹头发的时间，先去卧室的衣柜里拿了条浴巾和睡衣。 在厨房的时候她能听到浴室哗啦的水声，在浴室里又听到了外面诗南乔走来走去的窸窣声，温棠第一次思考这个房子的隔音有那么差吗？ 快速冲了个热水澡，用浴巾擦干身上，准备穿上睡衣出去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 她随手拿的这件睡衣不那么正经！ 平时她对睡衣的要求以舒适度为主，于是买的大多是些宽松的棉质睡衣，但那几件睡衣的图案都是些小狗小熊小兔子之类的，她感觉太幼稚了，于是拿的时候就在睡衣区挑了手上这件纯黑丝绸的。 直到把睡衣整条抖开，看到那少得可怜的布料，她才反应过来这件是之前内衣店家赠送的，到手后她嫌穿着不舒服就塞到柜子里没管，谁知道今天这么巧正好拿到这件！ 现在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裹着浴巾出去重新挑一件睡衣，要么干脆就这件，可她哪个也不想选！ 裹浴巾也好，穿这种睡衣也罢，跟她直接向阿乔发出邀请有什么区别？ “棠棠，你还没好吗？”卧室里传出诗南乔催促的声音。 温棠眼一闭心一横，套上了那件睡衣。不知道是不是店家发货的时候没注意赠品的尺寸，对她来说，那已经不是睡裙了，裙子下面再短点可以直接当吊带衬衫穿了。 她只好把湿漉漉的浴巾在外面松松裹了一圈，准备还是继续穿那件小狗图案的睡衣。 “你在干吗，cosplay吗？”诗南乔看到肩膀处露着吊带，身上裹着浴巾的温棠，有些疑惑。 温棠背对着她打开衣柜，闷声解释道：“我睡衣不小心弄湿了，重新拿一件。” 但是她刚刚嫌浴巾太湿会把衣服也弄湿，所以浴巾系得很松，随着她踮脚去拿放在最高层的睡衣的时候，整个浴巾直接滑落在地。 “啊！”温棠小声尖叫，慌乱之下竟不知双手到底该去遮住哪里，毕竟这件衣服上面是深V领的，下面又短到只到她的大腿根，就连本来用鲨鱼夹固定的头发也来添乱，一缕缕散落在肩上。 温棠觉得有些尴尬，但这一幕在诗南乔眼中却截然不同。 爱人裸露在外的大片白皙皮肤因为热水而变得红润，黑色丝绸睡衣泛着光泽，虽然把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但若隐若现的痕迹无疑是一种邀请，耳畔垂下的几缕黑发为那份羞涩增添几抹风情。 诗南乔眼前一亮，如见到食物的幼虎猛扑上前，把温棠捂在胸口的双手挪开，硬把人拉到了床上，两眼放光，“这睡衣哪里不好了，这多合适啊！”、 温棠又羞又气，却又怕真用力伤到诗南乔，只好顺着她的力气躺到床上，见眼前人玫瑰粉的睡衣倒是一点不露，瞪了她一眼道：“你自己倒是挑的好睡衣。” “哎呀——”诗南乔在她身侧躺下，枕住她的手臂，“穿睡衣还要浪费时间，明天要早起我这是节约时间呢。来你躺好，我喂你吃葡萄，我们吃完就休息好不好？” “好你个……”话没说完，温棠的唇间就被一颗冰冰凉的葡萄堵住。 诗南乔拿起一颗葡萄喂下去后，用食指堵住温棠的双唇，“嘘，安心吃葡萄好不好，棠棠乖，来再吃一颗。” 温棠双手高举被按在床头，挣扎了几下，诗南乔怕她挣脱，特意用双手去控制。这也导致如果诗南乔想继续喂葡萄，必须换一个方法。 好在装葡萄的盒子就在旁边，聪明的诗主持人随机应变马上有了好主意。她像一只八爪鱼把温棠牢牢压在身下，扭头努力用嘴去叼起一颗葡萄，然后跨越重重障碍送到爱人嘴边。 诗小姐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感动，一次次跨过起伏的高山为爱人带来甜蜜的水果。 可惜再聪明的猎人也有失手的时候，更别说诗小姐是第一次做搬运工。这一次，那颗紫色的小圆球不慎掉落，顺着山峰之间的峡谷慢悠悠向下滚去。 冰冷的葡萄接触到温棠刚洗完热水澡的皮肤，刺激得她失声叫道：“呀！”、 “对不起对不起，抱歉啦棠棠，我马上拿走。”可不服输的诗小姐决心苦练搬运技术，放弃双手，选择继续用嘴去拾起那颗葡萄。 葡萄一路向下滚，诗小姐的头也跟着下去了。 大地女神不堪其扰，决定好心帮助调皮的诗小姐练习，她一翻身便把诗小姐压到了山下。 “哎呀，怎么天黑了？”诗小姐突然感觉眼前变得漆黑，强壮的大地女神只用一只手便让她的所有挣扎都无济于事。 “亲爱的诗小姐，现在就由我来为你传授一下经验吧。”大地女神的声音听起来庄严肃穆，“想要运输一颗葡萄首先要让你自己对它非常熟悉。” 好心的大地女神捏起一颗表皮还带水珠的葡萄，尝试一点点教会诗小姐，“告诉我，这颗葡萄现在在哪？” 被大地女神突然的动作吓坏了的诗小姐乖乖地回答：“脸上。” “错了，这是颊肌，想要运输葡萄，这里是很重要的一个地方。”大地女神原谅了她的无知，继续耐心教导，“这次又在哪里呢？” “锁骨。” 诗小姐再次回答错误，大地女神有些不悦，却还是耐心纠正了她的错误，“这是锁骨上窝，锁骨是下面的骨头。亲爱的诗小姐，你已经回答错两次了，如果再答错一次，我不介意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哦。” 第三次，当大地女神再次问出同样的问题时，十分害怕的诗小姐颤颤巍巍地说：“腹，腹部” “唉——”大地女神深深叹了一口气，“怎么又回答错了，看来我不得不小小惩罚一下诗小姐，让你长长记性了。” “哪，哪里错了嘛？那你说，这是哪里！”诗小姐哭唧唧地质问。 仁慈的大地女神决定在给这个胆敢冒犯自己的小小人类教训以前，为她解惑，“那是剑突，宝贝。” 诗小姐不服气，“都是一个意思，凭什么你说的就是对的，我说的就是错的。” 神明的尊严不容侵犯，大地女神直接施以惩罚。 可怜的人类，可怜的诗小姐—— 她顾盼神飞的美目被神器遮挡，再也无法瞧见阳光与人间万物，她在人类中称得上矫健的身姿面对神明，却是那般弱小。 善良的、高贵的大地女神即便对诗小姐施加惩罚时，也不忘教导她的重任，“诗小姐，请记住这颗葡萄行动的路线。” 那颗小小的紫色圆球在大地女神的法力加持下，重新变得凉凉的，一碰到诗小姐温热的皮肤便激得她一哆嗦。 可神明的惩罚从不会戛然而止，忠诚的葡萄坚决履行女神的意志，在诗小姐的身躯上滚过一圈又一圈，惹得诗小姐连连求饶，“呜呜呜，我错了，棠棠……” “棠棠是谁？”大地女神的声音变得尖锐，“诗小姐，和神明在一起，你还在想别的女人？” 诗小姐如小兽般啼哭讨饶：“我错了，女神，饶了我吧……” 知错能改的诗小姐让女神十分满意，很快便终止了她的惩罚。 尽管想让这个误入神明禁地的人类永远陪着她，但大地女神十分清楚，人类不属于这里。慈爱的女神决定为人类赐予神明的祝福之后，便送她离开。 已经许多年不曾遇到人类的大地女神，对于如何赐予人类祝福一事变得有些生疏，好在小人类的学习能力很强，扭动身姿配合她完成了这场仪式。 “诗小姐，你该离开了。”大地女神深知神明禁地人类不可久留，赐予祝福后很快便准备送小人类离开。 诗小姐不舍地拉住女神的衣领问道：“我们还能再见吗？” “我们每天都会再见，大地的孩子……”女神的声音渐渐消散，离开禁地的诗小姐终于重见阳光。 第74章 12.5 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渐松，诗南乔立刻摘下眼上的眼罩，气鼓鼓地看向温棠，“坏棠棠，你太过分啦！” 温棠枕着手臂侧躺着看向她，轻笑道：“明明是你先动手的，我只是合理反击罢了，怎么阿乔翻脸不认人，下了床就贼喊捉贼？” “说不过你，哼！”诗南乔瞪她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温棠。 温棠起身出去倒了杯温水，回来跪坐在诗南乔那一侧的床边，忍着笑道歉，“对不起啦，我的好阿乔能不能原谅我？” 诗南乔噘着嘴看向她，却还是没压住嘴角的笑意，她故作生气地说：“那下次要换我在上面，你全程听我吩咐。” “好，下次都听阿乔的。”温棠把水杯递到诗南乔嘴边，“喝点水吧，刚刚喊得嗓子都哑了。” 诗南乔这才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随后便感觉自己身上刚刚出汗以后黏糊糊的，嚷嚷道：“我要再去洗个澡，洗完以后我想喝热牛奶！” “要不要我帮你？”温棠尾音上翘，配上她现在跪坐在地的姿势，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 果然诗南乔耳垂一红，又像只虚张声势的小兽一样张牙舞爪道：“我自己可以！而且，你不准换衣服，我就要看你穿这件睡衣！” “好，都听阿乔的。”温棠把水杯放到一侧的床头，然后在诗南乔的一声惊呼中把她直接抱了起来。 “你干嘛！”诗南乔深感温棠被带坏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纯良人了。 温棠一脸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无辜，一本正经道：“抱你去浴室啊，阿乔今天太辛苦了。” 到了浴室门口，诗南乔又瞪她一眼，跳下来立刻把门反锁。温棠也不恼，回卧室找了件薄外套披在外面，现在的温度只穿个吊带确实有点冷。 冰箱里还剩半瓶牛奶，她看了眼日期，还在保质期内，就倒了两杯放进微波炉加热。 等诗南乔洗完澡擦干身上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爱人笑盈盈地靠在餐桌前玩手机。 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黑色丝绸的映衬下更胜白雪，肩头随意搭着的白色外套为她添了几分随性慵懒，黑色长发随意挽起，露出圆润的耳垂。 听到动静，她抬眸望去，瞬间冷淡的面容染上笑意，圆滚滚的杏眼也多了几分鲜活气息，如冰雪中探出头来的白梅。 “洗完了？”温棠端着两杯牛奶走过去，“这杯没加糖，要我喂你喝吗？” “当然不需要。”诗南乔喝了口牛奶，娇声娇气地说，“但是我的头发弄湿了，需要有人来给我吹一下。” 温棠闻言，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诗南乔面前单膝跪下，“那在下可否有这个荣幸服侍诗小姐呢？” 诗南乔冲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就给你这个机会咯。” “不胜荣幸。” 温棠去拿了吹风机和一条干毛巾，先用干毛巾把她还在滴水的发梢擦干，随后才拿起吹风机一点点吹着头发。 刚刚在床上说了那么多话，又在浴室里洗了热水澡，诗南乔确实渴了，没一会儿就把整杯牛奶一饮而尽。伴着吹风机工作时的嗡嗡声，她的睡意也渐渐涌起，没过一会儿就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睡着了。 温棠还在吹着头发，就发现手上扶着的脑袋一沉，低头一看椅子上的人眼已经完全合上了。她笑了笑，无奈地扶着那个沉甸甸的毛茸茸脑壳，将吹风机的风速调低，努力不打扰诗南乔的睡眠。 等她彻底吹干头发，诗南乔似乎已经睡熟了。温棠一手扶住诗南乔的脑袋，另一只手悄悄把吹风机放下。 “阿乔？”她轻轻喊了声，得到的只有诗南乔模糊不清的一声“嗯”。 温棠好笑地点了点她的脑袋，便把她直接抱回卧室放到床上。给诗南乔盖好被子，她回到客厅，把没吃的苹果盖上保鲜膜放进冰箱，杯子洗干净，吹风机放回原处，毛巾晾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再度回到房间，换了件睡衣后把原本身上这件塞到洗衣机的角落。 卧室的床头灯昏黄，本来打算再看一会儿书的她，没翻几页就彻底困了。 爱人在灯光下的眉眼更加柔和，温棠心中一软，躺下来对睡梦中的诗南乔轻轻说了声，“晚安。”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只余两个规律的呼吸声，熟睡中的两人浑然不知网络上即将出现的血雨腥风。 傅陈玲玲的私人公寓内—— 她愤怒地摔碎手中的酒杯，破口大骂道：“混蛋！废物！平时有求于傅家和要好处的时候，一个来得比一个勤，阿宣出事了就都装死人！还有温家三个混蛋和那个姓诗的傻子，都给我去死吧！” 亲信在一旁劝道：“夫人，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不管怎么样，要先把小傅总保下来。” “警方已经找到阿宣清醒着上车的监控，那个温棠和诗南乔又死不改口，我还能怎么办？”傅陈玲玲瞪他一眼，“你还有别的主意？” 亲信给她倒了一杯水，“傅总不是还没出手吗？” “哼，傅承宇——”她冷笑一声，“他怎么可能现在还没得到消息，那些天天从傅家拿好处的混蛋现在敢对我避而不见，你以为背后没有他的暗示？” “夫人，不好了！”这时一个年轻女子急匆匆地跑进来，“刚刚张妈说傅总带回来一个年轻男人，说是他的小儿子，过两天还要带他去参加董事会！” 闻言，傅陈玲玲彻底疯狂，把桌面上的所有东西一扫而空，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是她歇斯底里的声音，“傅承宇！好狠的心，才出事就要把我们母子彻底抛弃！” “夫人，您现在要冷静下来！”亲信蹲到旁边努力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关键是要把小傅总保释出来。只要小傅总还在，他就永远是傅家的继承人之一。” 年轻女人也劝道：“是啊，夫人，现在小傅总只能指望您了。” 傅陈玲玲双眼满是红血丝，咬牙切齿道：“傅承宇不就是觉得阿宣出事对公司声誉有影响，所以才急匆匆地把私生子接回来。你们去找媒体把这事给闹大，说傅家继承人涉嫌违法犯罪，傅家私生子浮出水面。” “我倒要看看——”她的笑容彻底疯狂，“他是准备承认这二十多年营造的恩爱夫妻人设都是假的，还是咬牙保下阿宣？” 亲信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迟疑地问：“如果傅总坚持放弃小傅总，那怎么办？” “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哪个没经过我的手。结婚时候说得好听，什么傅家都给我的孩子继承，所以我才替他办那些脏活，现在想摆脱我和阿宣，来不及了！”傅陈玲玲坐回沙发，“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们做过婚前财产公证，公司破产他得拿全部身家去填补，我跟他一起进去，婚前财产足够阿宣生活。” “是，我这就去联系。”亲信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傅陈玲玲很快便恢复成往日气定神闲的模样，对年轻助理吩咐道：“明天早上，记得帮我和傅总约个下午茶。” “好的，夫人。” 深夜，活跃网络上的吃瓜网民们没有辜负熬夜的时光，很快一条条前面标注着“爆”的热搜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某知名紫微星导演被拘 #傅氏集团紧急修改官网继承人信息 #傅家私生子现身傅家老宅 这一串涉及娱乐圈和豪门的大瓜瞬间吸引了大部分网友的注意力，他们激动地刷着前因后果，也看到了傅陈玲玲雇佣的水军爆出来的消息。 网友A：“继承人前脚出事，后脚就把信息撤了，又把私生子接了回来，动作够快啊！” 网友B：“不撤下来干吗，等着和犯罪分子共沉沦吗？我倒是觉得这波大义灭亲傅氏集团做得不错。” 网友C：“拉倒吧，没出事的时候就是紫微星导演，前途光明的继承人，一出事立刻甩开接私生子回来，我看傅家上下都一样，蛇鼠一窝。” 网友D：“我记得我女神之前不是还营销恩爱夫妻和和谐家庭吗，现在看来果然豪门无真话啊……” 眼见舆论导向越发不对，赵博远也顾不得自家老板还在休息，直接来到傅家找到老板，“老板，出事了，小傅总的事情网上闹出来了。” 傅承宇接过助理手中的平板，才看到几条热搜，只觉得头疼，“能压下去吗？” “现在热度很高，而且知道人很多，压下去要费很大力气，就算压下去了也不敢保证效果。” “混账东西！”傅承宇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就着助理的手吃下速效救心丸，“让公关部门立刻处理，决不能影响公司的股价。” 赵博远恭敬应下，“是，小傅总那边，集团是尽量撇清关系，还是……” “还撇得清吗！”傅承宇把手中杯子重重放下，“这一看就是傅陈玲玲的手笔，先不要激怒她，消息尽量往下压，但是要给她一种我们在保傅宣的错觉，等我会会她再做决定。” 傅承宇十分后悔，为自己当初贪图美色把人娶进来，也为自己早年太过信任妻子，以至于现在他不敢轻举妄动，豪门夫妻利益纠葛太深，牵一发而动全身。 现在傅宣口碑败坏已成既定事实，最佳方案就是妻子愿意和他一起放弃儿子，作为补偿，他可以和外面的女人断干净，包括处理了那个给自己生下小儿子的女人。 小儿子也成自己和妻子名义上的孩子，想必妻子可以接受，公众的接受程度也会更高吧。 想到这里，傅承宇觉得自己有了一个绝佳主意，连忙找来助理吩咐下去。 第75章 12.6 良好的生物钟让温棠在闹钟刚响的时候，就成功清醒过来并关掉了闹钟。她转头一看，乱裹成一团的被子里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睡得香甜。 就当她掖了掖被角，准备起来的时候，诗南乔眼皮微颤，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唧哝。 “阿乔，醒了吗？”温棠轻声问道。 “早，棠棠——”诗南乔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几点了？” 温棠看了眼手机，支着头在她身边侧卧躺下，“不到七点，你再睡会吧，我去做早饭。” “再陪我躺会嘛。”诗南乔拉住她的手臂撒娇，睡眼惺忪却熟练地把她的手臂伸直，躺在上面。 “好，再躺会。”温棠没被压住的那只手环抱住她的腰，玫瑰味的洗发露顺着发丝把幽微的香气一点点传到鼻子里。 半睡半醒之间，诗南乔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被人一点点理顺，可那力度很轻，一点也不痛，甚至还有些舒服，她便由着温棠去了。 “阿乔，阿姨应该这个周就差不多能出院。”温棠把玩着爱人的秀发，一边将自己的打算娓娓道来，“出院以后有很长的一段观察期，我在想要不要留阿姨在华都长住，毕竟我们俩都在这里，方便也安心。” 诗南乔闭着眼睛，声音里满是慵懒，“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我怕她不同意。” “老家那边有什么人吗，还是有什么阿姨牵挂的事情？”温棠问道，“阿姨平时喜欢干什么，这边好几个小区，总能给阿姨在这边找到新朋友的。” 诗南乔心里觉得这些都不是重点，“我慢慢跟她谈吧，这几个月肯定是要她留下来方便复查的，后面再说。” “好，都听你的。”温棠又想起一件事，“住这边你上班会不会通勤太远了？” 诗南乔抬眸看向她，挑眉笑道：“大早上问这些，来查户口啊？” 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直接让温棠面红耳赤，她闷声说：“这些都是婚后要面对的问题，我这个房子本来就偏向单身公寓，离你工作的地方又远，一年半载倒也算了，长久住这你每天都要额外早起。” “婚后？”诗南乔一下子被这个词语刺激蒙了，她没想到两人还没讨论结婚的事情就先开始讨论婚后了。 “我的温大医生，这也太早了吧。”她在温棠脸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还没求婚呢。” 说完，她起身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我先去洗漱了，从今天早上这顿我要正式开始减脂。” “遵命，我的诗大小姐。” 诗南乔先去洗漱，温棠就去厨房把鸡蛋和玉米放进蒸锅，在往杯中倒牛奶的时候，她想到诗南乔刚刚的话。 确实，她还没有正式向阿乔求婚呢！ 可是求婚都应该有什么流程，从未在现实中见到过求婚的温棠陷入苦恼，应该向谁请教，父母的经验怕过时，同龄人里结过婚的她都没那么熟。 餐桌上，诗南乔看着心不在焉的温棠，递过去一块苹果，问道：“想什么呢？” “嘘，秘密——”温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转移话题道，“你今天什么安排？” “白天去医院陪下我妈，今晚我做饭？”诗南乔期待地看向她，“允许某人点菜哦。” 温棠张嘴咬住她手上的苹果，含糊道：“今天排了好几台手术，正常做应该也要七八点，出点意外就不知道几点了。” “那我给你留饭。”诗南乔拍板决定，“既然你不点菜，我就随意发挥咯。” 我好像还没来得及点菜，温棠腹诽道，但是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她顿时只知道点头应声。 “对了，我早上在微博看到几条热搜，你好不好奇？”诗南乔一边啃着玉米，一边冲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什么热搜，和傅宣有关？” “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诗南乔把手机递过去，“看起来好像傅家想和傅宣分割，但有人不想让他们如愿。” 温棠嘲讽一笑，“那不正好？看他们狗咬狗。” 诗南乔起身站到她身后，捏了捏她的肩膀，声音里满是笑意，“快结束了，对吧，棠棠。” “对，很快一切都会结束，我们头上不会再有那个庞然大物压着。”温棠和爱人紧紧相拥，互相给对方以勇气和鼓励。 把诗南乔送到住院楼以后，温棠自动切换到严谨的心外科医生模式，跟在主任身后从查房开启一天的工作。 和其他家属一样在病房等查房的诗南乔，在一众戴口罩的白大褂里，立刻辨认出自己的爱人。 明明都是医院统一发的白大褂，但穿在温棠身上却显得她如挺拔的雪松，大雪覆盖周身仍不弯不折。 组里医生都知道诗南乔和温棠的关系，主任高行检查完病人的基本情况便笑道：“状态不错，争取周末或者下周一二出院，小温你自己关注点。” “好，我知道的。”出门前，温棠偷偷对诗母和诗南乔眨了眨眼。 诗静敏一边喝着粥，一边同女儿闲聊，“小温看起来状态不错，身体没事吧？” “棠棠身体挺好的，没什么大事。妈，倒是你，棠棠说你出院以后还要定期复查，你先在我这住着吧，等身体彻底养好了再说。” 看着满脸担忧的女儿，诗静敏纵使有再多话也说不出口，“好，那就得辛苦我的女儿再多照顾妈妈一段时间了。” 诗南乔俯身趴到她的膝盖上，感受母亲的爱抚，“妈，你好好地比什么都重要。” 由于温棠一直在想求婚的事情，一早上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第一台手术快结束，洛冉才在手术室一众人的鼓励眼神下问道：“小温老师，有心事？” 温棠抬眼见到她古灵精怪的样子，微微勾起唇角说：“小洛医生，你又猜到了？” “嘿嘿——”洛冉傻笑几声，头转了半圈，“大家都看出来了。” 对上一双双不含恶意的探究眼神，温棠垂眸道：“在考虑和我女朋友求婚的事情，没什么经验。” “要求婚啦？” “恭喜恭喜！” 惊讶之后几人送上祝福，结婚半年的麻醉医生给出建议，“同事里面结婚的不少，你问问他们。我先给你说说我，我爱人也是本院的，是在毕业典礼上求婚的，当时准备了戒指和鲜花，还有一群群众演员。其实本质上就是准备好戒指，然后表达自己的心意，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时间地点没那么重要。” “小温老师，你要是想浪漫一点，我倒是有个主意。”洛冉提议说，“你可以带着南乔姐把你们相识以后的重要地点重温一遍，然后每个地点备下小礼物，在最终目的地求婚。” “好，多谢你们。”温棠有了大概的思路，但随后又提出下一个问题，“戒指应该准备什么样的，钻石、黄金、翡翠，还是其他的？” “这个很看个人喜好啦，黄金保值，但钻石在年轻人里面寓意不错，主要看你和你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 手术室里一片和谐，一整天都非常顺利，华大附院永远不缺病人，傅承宇的手术取消马上就有另一位病人被安排进来。 但是华都另一边的傅家，两位主人之间的气氛却凝重到让人不敢呼吸。 “我说过了，小晏的生母在国外，而且我会派人去处理的。以后小晏的母亲只有你，你的地位不会有任何影响！”傅承宇无法理解妻子到底在想什么，“甚至我可以把手里的股份再给你5%，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傅陈玲玲死死看着他，冷笑道：“然后呢，阿宣就这么被抛弃，如果温棠坚持起诉，他甚至可能要坐牢！” “傅家会保证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但是为了公司的声誉考虑，他不可能再当傅家的继承人。”傅承宇坐在沙发上，心中烦躁万分。 傅陈玲玲把手中的杯子狠狠往墙上摔去，正好把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砸出一个坑。她指着丈夫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傅承宇，你做梦！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只有阿宣一个，我不会认下那个私生子的，我倒要看看让私生子上位公司声誉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宣之前在娱乐圈干的那些事你以为我没出力去压吗，我也不想放弃他，谁让他正好撞到警察头上。”傅承宇厉声道，“你要是能把你那个朋友劝住，达成私下和解也就算了，偏偏你这个蠢妇把这事在网上闹开了。” 傅陈玲玲看着陌*生的枕边人，反而冷静下来，嘲讽地勾起唇角，“我要是不闹，恐怕今天都见不到您吧，傅总？” 傅承宇只觉得眼前人不可理喻，“傅宣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你当家主母的位置不会动摇，我甚至给了你股份，你到底还要什么？” “恐怕前脚那个私生子当了傅家继承人，后脚我就得在精神病院度过下半生了吧？”傅陈玲玲坐回丈夫对面，“到时候股份还是会回到你们父子手里，我跟阿宣就彻底成弃子了。傅承宇，我不是刚嫁给你的那个天真小姑娘了，这些手段恐怕我比你还清楚。” “你到底想怎么办？” 傅陈玲玲成了在场唯一那个气定神闲的人，“我要阿宣平安无事，不然我拖着你和整个傅家去地狱陪儿子。” 她清楚儿子身上绝对不止温棠这一件事，甚至说**未遂这件事是最小的。她清楚儿子的性子，如果阿宣一直待在里面，难保不会在压力下把所有事情都抖搂出来。 在生下孩子的时候她就发誓，她会做一个合格的母亲，绝不让儿子经历自己的曾经。 第76章 大结局（1） “好，玲玲，我会努力保下阿宣的。”傅承宇看似妥协道，“但是这事不是我一个人努力就够，那个女生那边需要你去谈，让她达成私下和解的协议，网上的舆论也需要我们配合一起压下去。” 傅陈玲玲好像相信了他的话，“可以，我今天就可以配合你召开记者发布会。还有那个私生子，24小时以内我要看见他踏进离开国内的飞机。” 在只有两个人的客厅里，这对结婚二十多年的夫妻不约而同戴上了假笑面具。 两人分道扬镳之后，傅陈玲玲坐在车里，转动着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嘲讽地笑了。结婚时傅承宇花大价钱在拍卖会上买下的珍贵宝石，现在只会让她感到恶心。 “盯着傅承宇，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她对着亲信吩咐道，“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温棠今天手术日，预计要晚上才结束，诗南乔在华大附院陪她母亲。” “先盯着，我去见见老朋友。”傅陈玲玲在亲信面前反而没有刚刚癫狂的模样，不过是比起清醒理智的她傅承宇会更害怕疯子，因为只有疯子才会豁出一切。 温母拒绝见到这位昔日挚友，只是托助理转答：“我相信警方的处理，双方私下见面并无好处。” 即便她通过警方联系受害者家属，见到的也只有带着律师的温父，温父和她可没有什么早些年的交情可言，这让她试图打感情牌的谋算彻底落空。 借着送衣服的理由见到儿子，憔悴的面容和恳求的神情让她心痛万分，亲信带来的最新消息更是雪上加霜—— “你是说，傅承宇带着那个贱种私底下见了董事会的几位元老？”傅陈玲玲猜到了会发生这一幕，但事情真的发生还是让她难以承受。 她看向亲信，像落水的人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对于阿宣，他有没有做什么？” 没关系，事到如今，只要孩子平安，剩下的她都可以不在意了。 “傅总下午是和几个政界的朋友见了面，但是我们安插在傅总旁边的人说——”亲信吞吞吐吐道，“对于小傅总，他表态说支持法律，绝不给国家添乱。” 傅陈玲玲坐在车上，泪滴一颗颗滑落，“猜到了，可惜早就来不及了。你说她的命怎么那么好，大学刚毕业还要靠我支援，可现在多幸福啊！” “夫人，为了小傅总，您得打起精神。”亲信也是从年轻时跟着她的，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她轻笑一声，“万一我最后真跟傅承宇鱼死网破，找到你们，不用替我瞒着，所有事情都往我身上推，你们和阿宣争取戴罪立功。” “夫人，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亲信在一旁劝道。 “叫我玲姐吧，像咱们刚见面的时候那样。”陈玲玲拉住两人的手，“也是我对不住你们。” 华大附院手术室里，也许是因为有洛冉这颗“小平安果”在，温棠竟然比预定时间还早便结束了手术。 “下班咯！”目送最后一位病人前往复苏室，洛冉欢呼道。 年轻人独有的活力感染了手术室里的其他人，结婚了的早早收拾走了，留下单身的几人慢慢磨蹭。一助向留下用电脑查看病人的温棠发出邀请道：“温姐，一起吃晚饭不？” “家里今晚有人烧饭了，就不参与你们的聚会了。”她看似一如既往平静的语气里满是炫耀，“我请你们喝奶茶吧，顺便给我爱人也带一杯回去。” “好哇，有家室了就是不一样。”一助冲洛冉挤眉弄眼，“小洛啊，以后想讨好温医生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洛冉打一个响指，龇牙笑道：“明白，今晚就买礼物上门送给南乔姐。” “看我们小洛师妹多聪明！” “少贫嘴，一个个倒是闲得很。”温棠瞥他们一眼，也不见生气，往外边走边说，“走啦，你们慢慢吃，奶茶快到了记得分一下。” 离开手术室以后，温棠按惯例先把当天手术的病人全部看了一圈，确认术后签字都签了，又去诗母的病房看了眼。 诗静敏正在吃晚饭，见到温棠脸上的笑容压根止不住，招呼道：“小温刚下手术吗，吃饭了吗？” “刚下手术，还没吃呢，阿乔说晚上她下厨。” 正在照顾诗母的是新来的护工，三十多岁的年纪，感觉身上肌肉满满，看着很有安全感，诗母介绍说她姓杜。 “快回去吃吧，这里有小杜呢。”诗静敏把人往回赶，“我说那丫头怎么不到五点就急匆匆走了，原来晚上早有安排。” 温棠客气地同两人招呼道：“行，我先走了，阿姨您好好休息，杜姐这里就拜托你了。” 刚到楼下，便看到窗口透出厨房和客厅暖黄色的灯光。万家灯火通明中，竟有一盏灯是为自己而亮。这是件很神奇的事情，但温棠觉得心口暖暖的。 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诗南乔立刻跳了起来冲向门口。温棠刚一推门，怀中便扑进一个毛茸茸的大家伙。 “棠棠，你回来啦！” 她在一旁挂钥匙脱外套，诗南乔便端着果盘一口一口往她嘴里喂，连她去洗手也要跟在旁边。 “够了够了，再吃就要吃不下了。”温棠吃了几口就忙拒绝道，“晚上做了什么好吃的？” 听到她提起这个，诗南乔视线狐疑地看向天花板，“面，面条。” 温棠专心洗手没注意她的表情，连连点头夸道：“面条很好诶，一碗下去热腾腾得很舒服。” 听到这话，诗南乔更心虚了，就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拯救了她。 “诶，来了。”去客厅放下手中的果盘，她立刻跑向门口。 温棠正在擦手，就听到诗南乔气愤的声音：“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她立刻来到客厅，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房门口，把阿乔护在身后，示意她去拿电话，她这才看向傅陈玲玲疑惑道：“傅夫人，有事吗？” 穿着一袭黑色长裙的女人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摘下墨镜，露出水肿的眼睛，陈玲玲带着哭腔说：“棠棠，阿姨实在没办法了，阿宣他对不起你，但要真让他坐牢他就彻底完了。家里私生子虎视眈眈，一旦他成了继承人，我和阿宣就彻底完了。” 没等她说完，温棠垂下眼眸道：“傅夫人，你不应该私下来见受害人，有事情请找律师，这里不欢迎你，请离开吧。”说着，她便要推开来人关上门。 陈玲玲死死抓住门框，直接跪下哀求道：“棠棠，阿姨求求你了，看在小时候阿姨照顾过你，也看在我和你妈妈交情的份上，你就帮阿姨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绝对不让阿宣再来找你，而且钱什么的随你开口！” 地上的女人不复昔日的高傲，苦苦乞求的模样看着十分可怜，让人很难不心软，不愧是影后出身。 一瞬间的动容之后，温棠想起了梦中那个鲜血淋漓的身影，和两个抱在一起死于寒冬街头的人。她没有资格替前世的温棠和父母原谅，更何况如果傅陈玲玲真的在意和母亲的情谊，前世又为什么要对母亲惨死街头视若无睹。 想到这里，温棠硬下心肠，指着门外说：“傅宣最后会怎么样自有法律决定，来找我没用，请离开吧。” “就是，你这样直接上门不会准备棠棠不同意和解，就采取强迫手段吧？”诗南乔来到背后捏了捏温棠的手臂，示意她安心。 陈玲玲哭得梨花带雨，倔强地看向温棠，“棠棠，你不原谅阿姨和阿宣，阿姨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温棠闻言觉得头大，现在本来就是小区下班回家的高峰期，她可不想再上一次热搜，尤其是因为这种原因。 诗南乔本就在强压怒火了，此刻冲到前面嚷道：“来玩道德绑架这一套吗？我呸！” 陈玲玲抬头看向她，冷笑一声，“诗南乔你算个什么玩意，温棠知道你拿钱准备分手的事吗？” 眼见阿乔越发生气，害怕她忍不住动手，温棠连忙上前抱住她，“阿乔，冷静，别被她抓住破绽，真动手打人了还得扯皮。” “放心，我知道。”诗南乔小鸟依人地躲在温棠怀中，嘲讽道，“可是棠棠就是喜欢我，不喜欢你那个好儿子，怎么办呀？” 温棠笑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宠溺地说：“对，最喜欢你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我眼又不瞎。” 陈玲玲看着言笑晏晏的恩爱情侣，恨不得冲上去把她们撕碎，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来这里的目的。 就在她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几名警察。 他们向在场几人出示警官证，然后问道：“谁是诗南乔？” “我是，是我报的警。”诗南乔装作害怕的样子说，“我女朋友之前遇到一个男人对她图谋不轨，这是那个犯罪分子的母亲，她私底下过来一定要我女朋友原谅她儿子。她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好可怕，我怕她伤害到我女朋友，所以就报警了。” 温棠配合她的演出，掩面哭泣装作心理创伤很严重的样子。 诗南乔立刻指着她说：“您几位看看，我女朋友好不容易从心理阴影里走出来，又被她吓到了。” “我明白了。”警察转头对地上的陈玲玲说，“这位女士，请你先和我们离开这里，想要与受害人和解需要在警方的公证下进行，你这种做法是违法的。” 这时，其中为首的那位警察接到了一个电话，只听他说：“明白……我知道了。” 第77章 大结局（2） 随后他神情严肃地对陈玲玲说：“傅陈玲玲是吧，局里有一个案子需要请你配合我们调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陈玲玲猜到了事情不对，但现在这里好几个警察守着，她不能做别的，只是笑着问：“好的，但是我能不能先跟我助理说下公司的事情，毕竟晚上有个和投资人的饭局。” “抱歉，不可以。”警察生硬地拒绝，“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电子设备需要上交。” 温棠和诗南乔意识到气氛的微妙，对视一眼，正准备开口问的时候，几位警察交代几句，便带着人一起离开了。 目送傅陈玲玲被警察带上警车，诗南乔松了一口气，却又好像眉毛微蹙有别的心事。温棠没有注意到这么多，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便关上屋门。 诗南乔笑了笑，恢复到刚刚的样子，仔细打量温棠，夸张地赞叹道：“棠棠，没想到你还有这表演天赋啊，可惜埋没了。” 温棠配合她演出，“不不不，我的演技一般，多亏了主持人小姐从旁斡旋，才没让人看出破绽来。” 没互相恭维几句，两人便一起破功，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也成功把刚刚傅陈玲玲上门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紧张的情绪过去后，饥饿感重新占据主导地位，温棠忙说道：“好饿，我要吃饭了，让我看看你做的面条在哪里。” 诗南乔再度想起厨房那碗奇怪的东西，正准备拦住温棠，但是受饥饿驱使的温棠的速度远超她预料。 “嗯——”温棠闻着厨房里还未彻底消散的焦味，看着厨房里两碗清水面条，第一次昧着良心夸诗南乔，“汤色纯白，想想就应该很鲜美，我要尝尝了。” 吃了一口以后她松了口气，本来已经做好不管味道如何都无脑夸好吃，亲亲女友爱的晚饭必须肯定。现在发现味道还真不错，至少比她在原世界刚开始自己做的时候好吃很多。 清水把面煮熟，加一点调味料，把烫熟的生菜放进去，然后水煮蛋一切两半，对饿的人来说这就是一顿不错的饭。 “味道真的还不错，没想到阿乔做饭还可以嘛。” 看着大口吃面的温棠，诗南乔狐疑地尝了一筷子，寡淡的口感让她皱着眉勉强吞下面条。 母亲做饭水平一直在线，就算前世被傅宣豢养，至少吃喝也有厨师负责，现在她自己平时就在外面吃，真的很少自己做饭，许久没下厨几乎已经忘光了。 诗南乔难以置信地看向温棠，“你，真的不觉得难吃吗？” “嗯？”埋头苦吃的温棠抬头满脸疑惑，“不能算山珍海味，但也不至于到难吃的地步，就是很正常的面条味道。” 看着大口吸溜面条的爱人，诗南乔再次鼓起勇气尝试一口，突然发现好像也没那么难吃。 “要不还是再点个外卖吧，你辛苦一天就吃这个我不好意思，我们又不是吃不起别的。”说着，她就要拿起手机点外卖。 温棠握住她的手，眼里满是真诚，“没关系，我真不挑的，而且晚上吃太多也不利于消化。要是真心疼我，明天下班我们去吃大餐？” “好，那明天吃大餐。”诗南乔支着头看爱人吃饭，一片岁月静好。 饭后，温棠主动把碗收拾进厨房，诗南乔也没闲着，端着果盘站在一边。 属于温棠的修长的手指拿着洗碗布擦拭碗沿，洗洁精与水作用变成一堆堆泡沫。她是个在方方面面都很细心的人，从手术室的每一步，到生活中厨房的小角落。 把碗筷放进消毒柜，温棠习惯性统计厨房的剩菜，把不新鲜的处理掉，顺便在备忘录上记下差了什么，“蔬菜只剩胡萝卜了，葱也没了，酱油也只剩一点，下次做饭前要记得买。” 就在她准备打开冰箱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时候，诗南乔一个箭步过来拦住了她。 “呃，厨房剩下的我来收拾，你快去洗漱准备休息吧。”说着，诗南乔就把她往厨房外推。 直到被推出门外温棠都还处于迷茫状态，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装作听话往外走，实则趁诗南乔没反应过来立刻抢先打开冰箱门。 看到上层保鲜那盘被保鲜膜裹住的黑色食物，她猜到了阿乔异常行为的原因。 “哎呀，都说了让你不要看！”诗南乔看起来真的生气了，皱着眉都瞪她一眼，便跑回房间把门反锁。 温棠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谁都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呈现出最好的一面，她既然进厨房的时候就闻到烧焦的味道，垃圾桶里又没有任何东西，在阿乔拦着不让打开冰箱的时候就应该猜到。 她十分懊恼，走到房门口轻轻敲响屋门，想给爱人认个错，“阿乔，对不起，我不该不顾你意愿去开冰箱的，可以原谅我吗？最美丽的诗南乔小姐，愿意赏脸给我一个表达歉意的机会吗……” 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温棠无奈地笑了笑，去厨房拿起那盘黑乎乎的菜，夹起一口尝了尝。 应该是可乐鸡翅，但是表皮糊了，里面的肉还半生不熟。 她坐在门口的地板上，靠近房门故意放大声音，很用力地咀嚼道：“嗯，这个鸡翅外表很焦香嘛。” 话音未落，便见到红着眼眶把房门打开的诗南乔，“你是不是傻，什么都吃！” 温棠抬头眼巴巴地看向她，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狗，“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肯见我，阿乔，我知道错了。” “你没错，是我太矫情了。”诗南乔语气一如往日，如果没有声音中的那点嘶哑和泛红的眼睛，可能温棠才会真的觉得无事发生。 温棠站起来，一手拿着盘子，一手拥抱住爱人，轻声问道：“怎么了，愿意和我说说吗？” 对面的人儿低头看向地板，不肯给她一个眼神，声音闷闷不乐，“没事，是我耍小脾气了，可能生理期快来情绪不太稳定。” “你的生理期我记得还有两个周，这次怎么提前这么久？”温棠摸了摸她的头，弯下腰来迎上她下垂的目光，“阿乔，我们是恋人，有什么事情一起解决，不只是那些人生路上的重大挫折。你任何的情绪问题，哪怕只是一点小问题，作为你的爱人，我都有义务而且很荣幸和你一起承担。” “可是你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吗？”诗南乔眼眶红红的，像只委屈的小兔子。 温棠笑了，把她抱起来坐在沙发上，试图用这种亲密接触让她心安，“你觉得自己情绪出了问题，所以我才有了用武之地啊，不然我也会很失落，因为觉得我帮不到你。” 诗南乔仔细端量她的神色，确定看不到一点不耐烦，才低声说：“你那么好，作为医生很厉害，生活中也是样样全能，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和谁一起，你都能生活得很好。” “先听我说完，棠棠。”带着花香的手指堵住她的嘴唇，“今晚那位傅夫人被带走，你应该也猜到了，那不是对嫌疑人家属的态度，傅家要完蛋了，至少傅宣和他母亲要完了。 如果他们不再是威胁，如果生活恢复到平常，你是光芒万丈的心外科医生，前途一片光明，性格好人也好，谁都会喜欢你……” 诗南乔抬起温棠的脸颊，泪眼蒙眬地说：“棠棠，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温棠从未想过理由会是这个，那一瞬间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让阿乔没有安全感。 “可势均力敌不是爱情的必要条件，只要我们相爱就够了。”温棠是第一次谈恋爱，更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恨不得把整颗心都剖出来给诗南乔看。 她虔诚地捧起诗南乔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阿乔，你是这颗心重新跳动的原因之一。你也教会了它爱情。永恒太久远，但这一世我想与你偕老。 而且我们已经改变前世的结局，现在的你是华都电视台的主持人，在自己的领域也是很优秀的人，我们只是各有所长罢了。” “你真的不嫌弃我吗？”诗南乔反复确认，“哪怕我不能成为你的后盾，我做饭永远这样子，我永远收拾不好家，甚至你很忙碌的时候还要来顾及我？” “可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应该干的，也没有什么是我不应该干的。我们决定组成家庭，那其中的一切就应该我们一起承担。没道理我拼工作就要你为我让步，我心中最美的你永远是那个因为做想做的事情而开心大笑的阿乔。” 诗南乔听着，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又扑哧一笑，缩进温棠怀中拿她的衣服抹眼泪，“我爱你，棠棠。” “我也爱你，阿乔。” 那一刻，诗南乔感觉自己终于彻底放下前世的种种苦难，可以毫无负担地奔向新生活。 她不会再患得患失，更不会沉溺于昔日的梦魇，她会继续自己的梦想，也会和棠棠一起好好经营未来的人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78章 大结局（终） 第78章 大结局（终） 如果说在律师告诉陈玲玲傅氏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介绍新的继承人，并宣布与陈玲玲母子断绝关系时，她还抱有一丝希望。 那么当傅承宇的助理赵博远拿着离婚协议书来探视她的时候，还假惺惺地承诺说“傅总要先保全自身，才能想办法救夫人和小傅总”，她便彻底明白自己被放弃了。 她笑了笑，平静地说：“我知道了，夫妻情分已尽，让他珍重自身吧。” 这几天在看守所的生活，虽然没有名贵的化妆品和补品滋养，但她的心却冷静了很多。 陈玲玲经常会想，这一切怪谁呢？ 她知道阿宣的性格，对儿子扛不住压力把她供出来早有预料，但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又亲自照顾大的孩子，她不会怪阿宣。 阿宣干的所有事她都知道，甚至早些年是她借傅家的势摆平的。她不顾一切为儿子善后，何尝不是想补偿童年的自己。 审讯室里，陈玲玲看向对面的两位警察，释然笑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她把从嫁入傅家以后的所有事情全部道出，只是在傅宣的那些事上避重就轻，把主要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没那么有担当，这么说反而应该能对上他的口供。果不其然，警方对这些事情没有再过多追问。 主责都在她身上，亲信应该没有大事，儿子将来出去至少衣食无忧，这是她作为母亲能为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没把孩子教育好是她的错，但她应该已经来不及弥补了，只希望阿宣的未来至少能平安。 傅家的倒台出乎意料却又合乎情理，在温棠出事以后的下个周末，秋高气爽的早上，温棠从睡梦中醒来，便看到傅氏集团董事长配合调查、傅家彻底宣告破产的新闻。 那天，温棠带着鲜花和戒指来到她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咖啡馆，在一众特意排班休假的同事的注视下，单膝跪地：“阿乔，我爱你，可以给我一个和你白头偕老的机会吗？” 诗南乔早就从小内应洛冉那里知道了今天的安排，却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惊喜地由爱人为她戴上戒指，笑道：“我愿意。” 说完，她便掏出自己准备的同款戒指为温棠走了同样的流程。 温棠已经顾不得去找“间谍”洛冉的麻烦，拉上诗南乔去见完诗母，又见了自己的父母，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这个好消息。 可惜事情的发展并不完全如陈玲玲所预料的那样，傅宣远比她以为的还要无法无天，温棠不是他强迫的第一个女生，他甚至把娱乐圈及相关行业当成自己的后花园。 至少傅承宇和陈玲玲还有出来的那一天，但傅宣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再次见到自由的蓝天了。 傅承宇的那位私生子在傅氏集团刚清算的时候便回到国外的母亲身旁，冷眼旁观偌大的家业被人瓜分殆尽。 当然，一个大型案件的侦办、一个集团的破产清算都需要很长时间，久到温棠已经在和诗南乔商量新房子怎么装修的时候，这些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是的，温棠和诗南乔一起重新在华都电视台和医院的中间位置买了一个更大的房子，之前温棠的那个小公寓她们决定留给诗母住。 新小区刚建成没几年，绿化很好，物业公司也很负责，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上班的通勤时间都比较短。 诗南乔拉着温棠在毛坯房里，指着这里说要给两人做一个超大的衣帽间，那里要放运动器材，那个房间可以留作客房，那个小角落适合养只小动物…… 最后，在夕阳洒进毛坯房的水泥地上时，诗南乔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郑重地伸出右手邀请道：“温医生你好，这里有一份纪录片的策划案，请问你是否愿意成为这部纪录片的特邀专家，为我们提供专业知识的指导。” 温棠仔细地看完方案，然后笑着同诗南乔握手，“我的荣幸，诗导演。” 她们还有整个余生去一起实现未完成的梦想…… ——END——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