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剑修》 章一 异人 不想匆匆而至,封时竟却并未见她,只借由童子之口,说得几句老生常谈的劝诫话语,赵莼若有所思,便坦然承应下来,脚下步伐一转,已是挪动身形到了真阳洞天。 洞天内,亥清早已等着赵莼过来,先要她在身边坐下,这才询问起道图一事来。 赵莼自然毫不隐瞒,爽快把自身参悟了阴阳之道的事情向亥清一讲,后者便喜上眉间,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言道:“不错,我的徒儿正该如此才对!”笑罢,又沉吟道,“你既已迈出了这一步,日后成就怕还要胜过为师,可知寰垣一事实为灾劫,但于你而言,也未必不是一场机缘啊。” 赵莼亦正襟危坐,来时路上掐指一算,便知此时离自己闭关之际,已过去了一百二十年整,现还不晓得外界当中是何状况,但听亥清所言,只怕那寰垣帝君已经有所动作了,遂开口问道:“弟子闭关多年,还不知外头是个什么情况,还望师尊与弟子讲上一讲,也好让弟子早做打算。” “为师正有此意。”亥清把手一挥,天下舆图便详尽落于二人眼前,只见她并起两指在上头划过几下,所过之处就如裂帛一般撕开狭长隙口,由上至下,垂天接地,“莼儿,你且看这些裂隙。” 赵莼转动目光,一面看向舆图,一面听亥清将这近百年来的事情娓娓道来。 先要说的,便是分布在这大千世界四面八方的裂隙。百年前,太元诸派尚着手于对鬼域修士的清剿,正道十宗的大能修士,亦不得不移出心力去统筹安排各处小千、中千世界的生灵,是以这原本就存留在界内的后天神明,就被一并归由了太元道派处置。 寰垣现身后,此派便多有出头扛鼎之心,只待大道魁首落于昭衍门下,石汝成就知不能再等,必须得拿了生死功行簿出来,先把昭衍给压下一头去,才能阻止此宗再成气候。 此物原本掌握在昭衍手里,历代大劫之下,便全靠这件玄物赏分功德,大小宗门也愿为此暂时俯首,听昭衍安排差遣,所以对此物的来历与底细,各派修士也大多是早有听闻,而今见石汝成拿出此物,便不由有些疑心大起,不晓得这件东西是怎样落到太元手中去的。 有心思活络的人,当下那胸腔之内,就咚咚不停地跳了起来。心说此等要物都已落入太元之手,想必上头的名门正派也该要有一番变化了,何况天灾大劫之后,正是沉疴尽除,老旧之物被剔除干净,好叫新生力量借机涌现的时候,太元道派既是掌握了这一件功德名录,日后就必然要扶持自家势力上台分羹——何愁没有他们出头的好机会! 故而在这之后,太元便迅速笼络了一干北地宗门,其中被六族盘剥去一半,掌门一系又收去另外一半,酣畅淋漓吃下一通,竟无多精力分给零散在各处的后天神明。 只好是交给弟子们下去镇压收监,量他们这些失了香火神力的小神,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后续之事自然不出赵莼所料,这些山野小神虽不能与玄门修士匹敌,可一味被人族道修欺压,心底也早就憋足了一股气,现得知寰垣降临,神庭能复,又岂会没有倒戈外敌,来一个里应外合的心思,便等时机一至,就当机立断毁去神位,为寰垣撕开一道界壁的裂口。 若说这是太元的疏忽,其实也不然。 听亥清讲,那神庭的封神之法也确实玄妙,凡是受封神职之辈,不管你是人是妖,还是天地灵物生出的精怪,只要得了一卷敕书,立时便能白日飞升,褪去凡胎,从此享用香火,在一方地界内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不过在这以后,一地之神就再不能擅离职守,只因出了自身所辖之地,诸多本事便有大半取用不出来了。 昭衍祖师曾试图探其根本,猜测这些受封的后天之神早就与所辖领地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如要将之彻底诛去,就要连同那些山野河川、世俗城镇等一并摧毁。 这样,才好除了对方的神位。 然而山河易改,世俗城镇却不好处置,一个不慎,那就是成千上万,甚至是数十万计的性命,对此,昭衍尚不能轻举妄动,还未立下威信的太元道派,又哪里能够动用雷霆手段行事。 故将这些后天神明俱都收监看管,才是现下最为合适的做法。 寰垣选择从此处入手,也未必不是多加考量后的结果。 换言之,就算不是太元,将这事另外推给其余宗门,今日结果怕还是会照旧。 只是不论如何,此事终究是在太元手中出了差池,往后再有因此而生的波澜,此派到底难辞其咎。 “山河湖海处的裂隙还好,即便有几处势单力薄的宗门在那里立足,所成灾祸也远比不上生在世俗城池中的裂隙,这些东西来得突兀,等闲修士根本不得靠近半分,不然叫那乱流裹去界外,多少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是以倾力营救之下,诸地死伤还是不容小觑,我看麾下宗门,亦是有些人心惶惶。” 亥清所言也是正理,细看那舆图上的裂隙分布,便可发现多数裂隙都在南地,而越是靠近名门大派,如正道十宗的邻近地界,就越是不可能有这等异常出现。毕竟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势力稍大些的道修门派,手中都持了统辖一地的地符,境内山河神只早已清理的干干净净,哪里会留下后患来。 就只有实力低微,根基浅薄的势力,并无法重整一地之山河,只能与小神同卧。 从悬河往南,此般小门小派甚是不少,受此影响也是最大。 然而赵莼所见,那最大的一处裂隙,竟然是在悬河地界之上。 思忖片刻,她又恍然大悟。 因这界内最大的一尊山河神只,不正是悬河的河神? 亥清也是说道:“你可记得当年被寰垣夺去的半株古榕?如今他借了此物吞取天地灵机,不知又孕育出了什么东西来,虽不敢贸然进入北地,可是南地之中,却不乏那些东西在行走。又因体貌特征尽与我人族无异,为区别你我,便称他们作‘异人’。” 喜欢她是剑修请大家收藏:()她是剑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章二 授职 异人之说当真古怪,但一想到寰垣帝君实为天地间最后一尊先天神明,这些年来又不知在何处得了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手段,恐是与茫茫宇宙间的另一片天地早就有了联系也不一定,如此说来,便是拿出什么神通,都不会叫人感到奇怪了。 赵莼出了真阳洞天,方才回到洞府不久,便听到外头有人来访,至于所为何事,她从亥清处来,心中也是早就有数了。 来者一共六人,俱是形貌不凡,气势惊人,打头的女子身披锦绣罗衣,纵是神情和缓,眉眼间亦有一股颇为深重的煞气,可见是那杀伐果决,毫不手软之辈! 因是来客,她便先自报了家门,其名作邵怀青,师承象玄洞天门下,与那杭书白一般,都是陆望陆仙人的直系徒孙,只是邵怀青的恩师更甚一筹,早已是得了洞虚大能之位,是以她这一脉的弟子,论威名又要胜过其他。 除邵怀青外,另五人亦多是十八洞天出身,唯有个叫做武琮的,背后师门并不如何显达,便只怕今日成就全是靠自身进取得来,实在是小看不得。 “赵长老!”邵怀青直抒胸臆,取了枚铁色小牌递去面前人手里,沉声道,“遵奉掌门仙人旨意,这一枚庚金符便交由长老来掌管了,自此以后,凡执掌大人之下,镇岐渊一应长老弟子皆听候差遣,请!” 掌门有旨,要赵莼突破通神境界后,便调往镇岐渊任首座长老一职,如今她出关归来,邵怀青等六名长老前来见她,自然是为了把这首座长老的信物交到赵莼手上。 镇岐渊掌征伐外战,祖师在位时,此殿执掌便是太乙金仙陈横戈,时无首座长老,余下修士皆听此一人差遣,在这之后,才有了庚金符一物,用作传达剑仙人旨意的凭信,而今用以作首座长老的身份信物,自有其象征之意在。 赵莼接过此物,入手一片冰凉,心头亦适时升起一股神异之感,只是无法言说出来。而听罢这庚金二字,她也就晓得此符的来历大抵是与谁有关了。 “有劳邵长老了,”赵莼环看众人一眼,倒不曾因资历浅薄而在这几人面前露怯,当下收起庚金符来,口中已是问道,“镇岐渊诸位长老可都是在此了?” 邵怀青便道:“长老,我镇岐渊有通神修士十三人,除我六人以外,余下七人都领了命令镇守在魔渊一地,无诏不得擅离职守,是以今日只有我六人前来拜见。” 赵莼微微颔首,答她道:“原来如此,那七位长老既是身在魔渊,今后若非要事,便还是少请动他们为好。” 又让邵怀青等人依次落座,才点头继续说道:“我才出关不久,虽蒙受掌门仙人看重,领了这首座长老之位,但真要论资排辈起来,却不比诸位道友资历深厚,眼下对外头之事的来龙去脉,也不过才了解了个七七八八,攘外一事,还有望诸位扶助一番。” 此中以邵怀青为首,谁不是数千年道行在身的老练之辈,便是心浮气躁,眼高手低之人,也不能在亥清手下走到今天这地步来。 虽说在这几人心里,确是不曾想到首座长老之位会落到赵莼头上去,但此事毕竟是掌门仙人的安排,且赵莼又师承于亥清座下,从前只是修为不足,而今突破通神,也确实称得上名正言顺一说,是以可惜之余,邵怀青倒没有多少怨怼之心。 便与众人齐声言道:“长老言过了。” 赵莼只是点头,轻笑道:“既如此,我便要问问诸位,现下我镇岐渊在做些什么安排,当中有无棘手苦难之处,若有,我等也要尽快拿出一套章程来。” 这六人便顺理成章地答了一番话来,说道:“因那异人不好上来北地,只能在南地之中逡巡作恶,扰乱四方,我等便派遣弟子,将悬河以北的大小宗门联络起来,好成一条阻敌北上的连横脉络,除此以外,便是各地的界隙之中,不时会有些奇形异怪之物混入此方天地中来,因能横渡虚空,便至少是有外化修士的实力,一些不入流的宗门与势力就为此遭了殃,时常会向我正道十宗寻求援助。 “便如此,我北地仙山的景况也要远远好过南面了,听说那处异人泛滥,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竟游说了不少精怪异族倒戈过去,甚至有些玄门修士也变得心志不坚起来,与那些异人暗通款曲,也把自身称作天人来看。” 玄门道修称这些瓜熟蒂落而生的生灵为异人,对方却自有一套行事之法,号称为寰垣帝君御下,长生长乐天人。 从邵怀青等人口中得知,南地宗门本就积贫积弱,若非有云阙山与万剑盟扎根其间,此地情形怕还要一落千丈下去,只是这两处的修士本不算多,后者更不是宗门势力,仅是天下剑修论道修行之地,其中弟子一旦被宗门召回,所能调用之人就堪称是少之又少了。 何况天外巨影撞破界壁之后,盟内剑仙也不得不凝聚心神到天海中去,是以南地全境,多是要靠北面宗门支援。 众人亦何尝不知,若想将异人之害连根拔除,就必须先断去悬河之中,那日夜不休地在孕育异人的古榕,只是寰垣当初谋划了多年才取走此物,在这上面费下心血又何止一星半点,仙人之下,诸位大能修士不是没尝试各般手段,可惜都收效甚微,实在撼动不了此物。 赵莼持得庚金令在手,便知自己绝不能作壁上观,古榕既不好除,那就先从别处下手。 悬河以北,几处小宗并结一起,倒也摒弃从前恩怨,在这天地大劫之下苦苦支撑起来。 只是这等实力单薄的小门小派,即便有携手共进之心,也不过是能使实力相仿之人多上几名,宗门若不入流,门内便连个外化修士都没有,一旦有外敌杀来,多半就只有引颈受戮的下场。 喜欢她是剑修请大家收藏:()她是剑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章三 自顾不暇 虽说北地仙山并无多少山河神只存在,但因此方地界贫瘠荒远,再往南去就要靠近悬河天堑,是以没有多少大宗在此,只余几处小小宗门与一干不成气候的道修家族存在,平日里光是要抵抗北上而来的异人,便就用去了大半力气。 再说附近一道擎天接地的界隙之中,还不断有奇异之物穿梭而来,情形若此,要不是北边的地阶宗门愿意施以援手,此地哪还有人迹可见? 不过大劫将至,许多稍有实力的宗门,如今都是以自保为上,并不愿平白无故分出人力,浪费在几处可有可无的小势力之上,所谓驰援四方,也是在正道十宗的授意之下,才肯结作盟友,庇护周遭势力与世俗城池,不然今日之惨相,还不知要严重到何等地步去。 此日,那一片连绵百里的山脉之中,亦是齐聚了有七八个神色焦急,目光发颤的玄门修士在,言谈之间,语气慌乱不定,仿佛有何等恶兽在身后追赶似的,再是仓皇不过。 “齐掌门,凭你我多年交情,今日到底能不能给我等一个准话,便说半月之前,我等就已经递了消息给银海剑宗,怎的到了今日还没有音讯传来!”当中一人负手踱步于殿内,急得满面涨红,只恨不得要冲上前去,将此事质问得个清楚明白。 “是啊齐道友,如今这情形有多艰难,你难道还能一点不知?”又有一人瞪起双眼看了过来,愤愤不平道,“那些天外邪物可不等人呐,任它们多活一日,就不知有多少人会被吃去,那银海剑宗收了昭衍多少资粮,不是答应好了要庇护我等的吗,现在又怎能坐视不理呢!” “若再不来,我们就找临风谷,找碧心宫!等解决了今日之事,便向昭衍告它一状去,谁怕它呀!” 殿内你呼我应,顿时一片嘈杂乱象,齐掌门喘着大气,连忙呵斥一声,震服众人道:“胡乱议论什么!” 这齐掌门素重休养生息之道,即便本身寿元已经过了十之七八,脸上却还红光满面似壮年之貌,加之她又是方圆数百里内,诸位真婴修士中唯一铸就了法身的人,是以这几处小宗在摒弃前嫌,结作盟友之后,便多是以这位齐掌门为首,眼下见她勃然大怒,几个修士也是连忙住了口,却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齐掌门亦何尝不知道他们的难处,今日齐聚在这殿内的人,已然就是方圆数百里间,所有势力中的真婴修士了,至于那些没来的……乱局之中,有几个陨落的也不是奇事。 此方地界多山多岭,原本是有个山神在的,因神力低微,难是玄门道修的对手,他们也便没把此辈放在眼里。 可自打那山神庙中出了异象,开始有天外邪物从中渗出后,周边的势力便就接连遭了殃,齐掌门等人对此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龟缩在山门大阵内,一面用着浑德阵派赐下的守山大阵苦苦支撑,一面向北边传讯,等着银海剑宗、临风谷等地界宗门派了修士过来诛除此患。 可惜今日,那银海剑宗也是自顾不暇了! 齐掌门站起身来,两手往下一压,眉头已是皱起,道:“贫道昨日便得了银海剑宗的回书,只怕此宗的处境,并不比我等好过多少啊!” 殿内倏地静了下来,无人不为此露出惊容,忙问道:“怎会如此,银海剑宗可是有数位通神修士在,若连他们都自身难保,我等还能有什么活路?” “齐掌门,你快快说来,那边究竟如何了!” “还能怎样,异人上不来北地,不好对付的就只有那些来自天外的异邪之物了!”齐掌门自怀中取出传书,将之压在了众人眼前,并言道,“说是从东边过来的,不知是有些什么神通手段在身,一路上避开耳目,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却偏偏盯上了银海剑宗,连着周遭几处宗门都遭了殃,听说碧心宫的人,一夜之间就被那天外邪物吸走了大半去……如今,只怕也没有什么碧心宫了。” 这还是人阶宗门,竟然一夜之间就覆灭不存了! 几个真婴听得脸色煞白,霎时是神情灰败,难以言语。 又有人斟酌着问道:“那地界里不是有银海剑宗与临风谷两处地阶宗门吗,难道联起手来,亦不能将那邪物给诛除了?” 齐掌门摇了摇头,几乎是咬紧了牙关,目露恐惧之色,道:“不仅不能,反还折损了一尊通神修士进去,便叫银海剑宗也只能退守到山门之内了。” 竟连通神修士都陨落了一位! 须知这等修为之人,在地阶宗门内也是能够独力支撑一派的强大修士,如今骤然陨落,对银海剑宗何尝不是一记重创? 怕短时之内,此派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齐掌门低叹一声,心说银海剑宗本也有如日方升之势,怎奈门中那位有望成就洞虚的太上长老在突破上头出了岔子,一朝转生而去,叫此派至少是数千年内,都不可能有晋升天阶宗门的可能了。 现下又折损一尊通神进去,便是银海剑宗也经不起如此损伤,遑论分出人力,到此地来援救他等了。 自此北上七八千里,几乎不能看见半点人迹,原本零散在谷地、平原的大小城池,如今也大多废弃下来,城中百姓不是北上避难,就是被附近宗门接去山下施以庇护,只好在这些城镇都是后来兴起,没有城隍受封在此,不然死伤之数,就是翻个几番也填补不满。 今银海剑宗治下,早已挪来了方圆三千里的所有城镇,并大小修真家族百余支,即便是不再此派所辖范围内的势力,也有不少是听闻了此宗威名,这才千里迢迢前来投奔的。 至于在这些人上额外耗费的资粮,也不需银海剑宗承担,俱是两大仙门赐下资源,从世俗粮草到灵玉、丹药等,向来齐全周到,任谁也说不出怨言来。 便忽略了近来屡屡作乱的那只天外邪物,银海剑宗的日子实际上还是十分安宁的。 但如今,他们也不得不急书一封求援信,期望昭衍能够出手来助了。 喜欢她是剑修请大家收藏:()她是剑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章四 行路难 近来世道生乱,如齐掌门一般急传书信,恳求银海剑宗出手相助的自然不止一处。 然而一月之前,却有一只天外邪物前来作祟,一夜之间便人阶宗门碧心宫吃得上下一空,就算有弟子侥幸逃出生天,此派也因为死伤过重而分崩离析了。 事发突然,饶是银海剑宗也未曾及时反应,随后再要出手诛此邪物,竟然是难以寻到对方踪迹,只觉得此物虚虚渺渺不见形体,白日里升腾在云间,随气而走,今日还在这里,明天便不知道又在哪里去了,而每到无月之夜,这邪物就又如急风潜入,来去之间,修士便双目一瞪,霎时消弭了声息下去。 是以周遭宗门修士,便唤此物作“风邪”二字,夜晚间不论有无月明,皆不敢擅自离开山门大阵,唯恐被那邪物给“摄了魂”去。 山涧深谷,层层树影之下,却正有十余个赶路而行的人在,当中凭一真婴修士打头,余下之人便什么修为都有了,只都一样的神情惊惶,惴惴不安。 “吕长老,那银海剑宗真会放了我等进去吗,万一我等投靠过去,他们却坐视不理,这又该如何是好?”说话那人面色苍白,气息浮乱,显然是有伤在身,便除了走在前头的真婴,这一行人中,就以她修为最高。 吕琇闻言,默然转过身来,见这十余名弟子无不是惊慌失措,目光躲闪的可怜模样,心中也是长叹一声,言道:“就算如此,我等留在外头也是死路一条,只有是进到了地阶宗门的守山大阵之内,才能保下一条性命。至于银海剑宗……” 吕琇明白,这些弟子的担心不无道理,她们碧心宫和银海剑宗素有嫌隙,如非后者门中的那位太上长老突破洞虚失败,这附近的宗门怕早就被银海剑宗统统纳入麾下了,且此派弟子仗着宗门势大,也常有恃强凌弱,对看上之物巧取豪夺的事情发生。 现下碧心宫已亡,她们这些弟子就好似飘零无依的浮萍,也难怪众人担惊受怕了。 “别担心,”吕琇的声音沉了下来,先头还有些许犹豫,后面便孤注一掷,显露出几分决然来了,“出走之前,我已拿了大半传承在手,只要向银海剑宗献上此些功法典籍,左右是能得不少宽待的。” “这!” 这无疑是欺师灭祖! 一干弟子深知此举不可为,但一时间竟也无法说出来个不字,莫说欺师灭祖了,碧心宫上下长老弟子,到如今来怕也剩不下来多少,若是还做着重兴宗门的美梦,那才叫痴心妄想。 想到这里,众人心头那仅剩无多的希冀也彻底消散了,正待继续赶路之际,却是忽地一震,察觉到头顶之上有数道遁光一晃而过,又似乎在找寻着什么,在此地徘徊不去。 “这几人好大的胆子,是哪一家的修士?”先前那脸色惨白的女子再度开口,心头也是鼓动如雷。 自从有风邪在此作乱,附近修士便不大敢在云天之上飞遁行走了,唯恐是惊扰了那来去无踪的邪物,所以即便是身为真婴修士的吕琇,一路行来也是带着弟子们穿行在山林之间,往隐蔽地形中走。 何况除了风邪之外,这方地界内也有不少潜入过来的其他邪物,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对付,至少也要靠外化修士才能拔除一二。是以银海剑宗因风邪作乱而闭锁宗门之后,附近的邪物数量就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这些在云上行走的修士,一个个的都阵仗不小,可见是毫无惧怕之心,便不晓得是什么人在了。 “此处动静颇大,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邪物主动靠近过来,我等先躲去一边!”吕琇自不会认为她们这一干碧心宫弟子能有抵挡邪物的本事,故而当机立断,就打算先从这里退走。 话音方落,头顶上的动静就更厉害了起来,从遁光中显露身形的修士个个英伟挺拔,披就一身玄衣,忽地眼神一转,手上五指抓握,一缕青紫气息就无中生有地飘散出来,被此人狠狠抓在手中,另手便持起清辉湛湛的一轮宝镜,口中大喝一声:“哪里逃!” 青紫气息被宝镜神光锁住一截,竟当真是挣脱不去,在那修士手中扭动一番后,霎时间凝聚真身,便化作一条模样古怪的长虫来,此物蛇身人面,无鳞无爪,头颅上的面庞生有三双碧青眼眸,却看不见其他五官,仿佛连肉皮也是薄薄一层,里头就不知是些什么东西了。 吕琇见得那物,当即便忍不住浑身一抖。她是知道这种邪物的厉害的,风邪作乱之前,此物就已经吃了碧心宫不少长老弟子,门内一位外化修士,也是被这邪物咬去了半截身躯,显些丧命当场! 不过今时今日,这古怪之物却是半点反抗不能了,眼下落到这玄衣修士手里,勉强是尽力挣扎一番后,就被宝镜一照,顷刻间化作一道青烟,被此人收入了镜内。 “长老,此物已经伏诛!”玄衣修士微微颔首,复又将宝镜以双手拿起,好叫身边之人能够看得清楚。 “不错,算上这一只,此地的天外邪物便就只剩那行踪不定的风邪了。”同样是身披玄衣,肩膀,胸腹之处却有大团绣金纹路的长老,眼下只是淡淡瞧了一眼宝镜内还在不断扭动的怪虫,言道,“且收好此物,日后带回宗门,也好查探一番这些外来之物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吕琇心中好奇,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那些玄衣修士一眼,便在触及其中一人的面庞时,忍不住心潮激荡。 竟然是她? 这许多年来,此人也不过是她修行路上的过客罢了,只是对方声名太盛,到如今来已是云泥之别,再不是当初结伴同行的小小修士了。 吕琇不出声,一干碧心宫弟子也不敢妄动,只等那几名玄衣修士都离开了此地,才低声喟叹道:“真是厉害,竟治得邪物毫无还手之力了。” “天色尚早,我等尽快赶路,必要趁天黑之前到银海剑宗去!”吕琇直起身来,眉间愁闷已消解不少,并向弟子们解释道,“那些都是昭衍的人,他们唤长老的,便就是这一代的大道魁首,昭衍剑君赵莼。我等有救了!” 喜欢她是剑修请大家收藏:()她是剑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章五 死疑 吕琇等人行路之际,赵莼已是率了几名昭衍弟子回返至银海剑宗。 百年前,天下各处始有界隙撕裂,趁此危乱时分,自那界外虚空潜渡进入此方天地的妖邪也是数量颇丰,两大仙门以为,从前三千世界之外,倒也没有这么多妖邪之物徘徊不去,如今蜂拥而至,保不齐也是寰垣蓄意为之,意在消磨玄门道修一方的实力,叫他能够趁虚而入。 也是因那界外妖邪往往实力不俗,受此殃害的势力便很是不少,这才有浑德阵派施布下上乘阵法,好叫各大宗门可堪支撑一二,至少是等得到上宗修士驰援过来。 不过银海剑宗的守山大阵,与浑德阵派之间倒是没有什么联系。 此派底蕴深厚,未曾晋升天阶之前,即便在地阶宗门行列内,也要属头一等了,何况后来又得了位洞虚修士坐镇宗门,自此实力大涨,山门阵法亦有所改进,便取了万剑之阵,能守能攻,洞虚之下,自是没有修士能够力破此阵,所以也不怕那风邪之物找上门来。 只是此物一直守在外头,门下的长老弟子便再不敢下山而去,即便所辖地界已有众多邪物,一时间也不好出手剿灭。 如此一来,南边的小势力就更加苦不堪言了。 故听闻赵莼已携部下弟子将附近邪物剿除,此派掌门才难掩喜色,忙是大张旗鼓地将前者迎入殿内,又甚为客气地端起袖来作了一揖,颔首道:“有劳赵道友前来襄助,如今也是解了附近修士一桩心腹大患,贫道便代这大小宗门多谢道友了。” 除他以外,殿内还有通神四人,并上死在风邪手里的那位通神期修士,这银海剑宗全盛之际,门内通神就有足足六位之多,即便是天阶宗门之内,通神修士也不过这个数而已。 不过此等修为,若是放在昭衍、太元这样的名门大派之中,却只是卸下了弟子身份,勉强能领长老之位罢了。 赵莼却回了个稽首,笑言道:“魏掌门客气了,不过是剿了几只邪物,如何当得起这般大礼,况如今风邪未除,贵派弟子仍是无法出入山门,若要言谢,倒不妨等到拔除了风邪之后,再谢也是不迟。” 魏浮听罢这话,便难免暗自咂舌起来,心说此人名声虽大,修为却不比在座之人来得深厚,不过是才突破到通神不久,却不晓得哪里来的底气,就仿佛那逡巡在外的风邪,在她手里就是个任人揉扁搓圆的东西,假若要取其小命,便好似信手拈来一般。 可若当真如此,银海剑宗的通神修士又怎会丧了性命? 掂量着赵莼乃是仙门来使,魏浮倒不曾将质疑摆露到脸上来,当下眉头一扬,已是笑道:“道友既如此笃定,想来那风邪一物,也定然不是道友的对手了,只是此物行迹飘忽,便使得找寻真身成了现前的一大难题,就不知赵道友有无办法能够找出此物的踪迹来。” 座中一人接话道:“这可恨的妖邪杀了我派一位通神,如若道友能有法子找出它来,我等自当鼎力相助,早些诛除此害!” 言语之间,自然是对那风邪恨到了极处。 不过赵莼却未回应,反是若有所思地垂下眉眼,随后往魏浮身上落去目光,点头道:“风邪一物,我自有法子能除,只是另有一事,还得请教一番魏掌门了。” 不知怎的,魏浮心口一跳,脸色已有些许不好,迟疑道:“道友有何疑问,尽可道来无妨。” 赵莼便抬手指了指天上,两眼徐徐扫过这殿内几人的面庞,道:“这界外妖邪从是东部海国之上的界隙潜渡而来,一路上吞云吐气,早就与此方天地呼应一体,是以才能躲过我玄门道修的耳目,跑到这处来做乱。” 东部海国? 众人不禁愕然。 又听赵莼话锋一转,声音骤然沉下,道:“之所以是选了此地,想必也是因为贵派当中,有什么东西颇为吸引那物,这事,怕就只有魏掌门能够知晓了。” 心中所想被一语戳破,魏浮目光凝起,连忙要开口否认,不想赵莼目光如电,仿佛早就已经洞察清楚,叫他再不好出言隐瞒,不得不斟酌一番之后,才暗暗咬牙道:“此事不曾早些告诉道友,却是因为我等自己也摸不大准……” 原这也与银海剑宗那位已经身死的太上长老有关。 当年银海剑宗正如日中天,魏浮的师伯,即此派太上长老,其虽道行深厚,俨然已至圆融无缺之境界,但距离那自成一界的洞虚之境,却总是差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为此更蹉跎了不少岁月,以至于不踏出这一步来,恐怕过不了一两千载就要坐化身死了。 此后过了不到百年,这人却将魏浮召至跟前,声称自己得了一番机缘,连那洞虚境界也是指日可待。 说完这些,便宣布闭关突破,之后果然顺利无比,出关时已然就是那大能之身了。 但是好景不长,银海剑宗才借由这位太上长老之名,晋升天阶宗门不到五百年岁月,此人就骤然身死道消,叫魏浮身为一派掌门,也不知如何对门中众人有个交待。 而待赵莼将这件事情仔细一听,也就与魏浮等人一样,明白了此人的死,必是与对方那道突破洞虚的机缘有关。 于是便问道:“敢问魏掌门,这机缘究竟是?” 话已说到此般地步,魏浮更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只是叹气道:“是息土,太上长老说他得了一粒息土。” 殿内众人不见惊讶之色,可见是早就晓得了这事。 赵莼也并不意外,心道,通神修士要想顺利突破洞虚,若是能寻到一粒息土,就自然能够凭借此物,将突破化为水到渠成之事,像从前厚颜朝她讨要过息土的耿弘之,就是存的这个主意不假。 至于凭借息土成就洞虚的修士,虽会在得道成仙上难如登天,但像此人一般身死道消的,还从未有听说过。 而银海剑宗的太上长老又绝非是那根基不稳之辈,此中差错,就只能是存在于息土之上了。 喜欢她是剑修请大家收藏:()她是剑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章六 息土 连那风邪在此徘徊不去的原因,也颇有可能是与这有关。 魏浮此刻心虚不已,一是为着门中隐秘之事突然被赵莼这一外来修士所戳破,二则是因那位太上长老陨落之后,其意外得来的息土,竟然是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如今都还在银海剑宗内安放着。 身为通神修士,魏浮又怎可能不了解此物的珍贵,只一粒息土,就能供养出一位洞虚期的大能修士来,而天下道修,又有多少人能触及此般境界? 便哪怕是正道十宗的弟子,见了此物都要忍不住出手抢夺,可知银海剑宗拥有息土的消息一旦传出,将会引得多大一番阵仗! 即便今日是赵莼站在他的面前,魏浮亦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就怕对方恶念突起,做下那强取豪夺的事情来。 而赵莼只消一眼望去,便就晓得魏浮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虽说银海剑宗那位太上长老就是死在了这粒息土之上,但只要此物还留存一日,想借此机缘参破洞虚大关的人就永远不会断绝。 纵是眼下无人迈出这一步来,也不过是因为此派修士当中,还未有道法精纯,业已达到了通神圆满的人在。 假若是到了那时,亦有人像那太上长老一般,多年求索而不得寸进,只能眼睁睁看着岁月虚度,逐渐行将就木,寿元凋枯,便恐怕是九死一生的机会,也会有人愿意赌上一赌的。 “魏掌门,”赵莼微微颔首,神色坦然道,“不知贵派那粒息土,可否借我一观?” 可见是早已料到当初的息土还留在魏浮手中了。 但这话未免太过直白,仿佛是把暗地里的心思突然铺就在明面上,莫说是魏浮听后脸色一变,就是在座的其余几位通神修士,也不禁大为光火,叫这大殿之内,骤然冷若冰窟。 “道友慎言!” 魏浮还未开口,列座当中就有一道声音传出:“此是我银海剑宗太上长老传下的秘宝,怎可轻易借人观之?” “师姐所言极是,此物遇气而增,一直被掌门师兄悉心保存,丁点气息都不泄出,怎可说风邪一物是因我银海剑宗才在此地作祟的,我看赵道友还是莫要在人前说这些离间道修诸派的话了。” 殿内几人皆是银海剑宗门下,两三人便可呼应起来,断言赵莼是冤枉了他等,而话语之中,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魏浮交了息土出来。 赵莼却不为所动,复又重新问了一道:“魏掌门?” 魏浮神色一凛,就在这短时之内,心头早已是千回百转了许多遭。 眼前这人出自真阳洞天门下,又得了那大道魁首之名,便论前途之广大,已然是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而似此等天骄,若是用了息土等外物来突破境界,却是与自断前程没有差别了。 魏浮要防她,无非是赵莼不屑此物,其身边之人却未必如此,要是有人想借赵莼之手前来抢夺,他又当如何是好? 此外,今日要是不答应了她,后者也还有其他法子能够了遂此念。 只消把那风邪一事加诸银海剑宗之上,她便能正大光明地带了昭衍之人来此,以清剿邪物之名义,随手把那息土攫取而去。 魏浮想,此真当是进退维谷之难事。 为今之计,却只能拿出息土来赌,就赌赵莼会不会见利起意了。 他道:“赵道友若要一观,贫道又怎敢推辞,只是那息土一物还存放在地脉之下,道友若不嫌弃,贫道愿为道友引路,请!” 殿内本还是一片人声鼎沸,此刻却因魏浮之言而寂静下来,赵莼目不斜视,未曾在意除魏浮这一掌门之外的其他人物,只点了点头,道:“那便有劳魏掌门了。” 二人遂离了大殿,经由魏浮亲自引路,来到一处两山夹谷之间,自低洼地界的石洞进入,一路畅行无阻,只觉得万籁俱寂,唯有地气幽森,才在眼前瞧见一处正不断向外喷流着雪白水花的泉眼。 魏浮略微吸了口气,并指望前头一划,那泉眼便纵横开裂,一粒黄豆大小的珠子趁势跳了出来,就此落到两人跟前。 “道友,这便是息土了。” 息土是什么模样? 见多识广如赵莼,其实也并未真正见过这等奇物。 唯一知道的,是师尊亥清曾经得到过一粒息土,宗门内的日中谷秘境,即是这粒息土衍化出的洞天小界。 但亥清的一身修为却是实打实地修行得来,成就洞虚也和此物之间没有关系,便有人曾道,这粒息土落至亥清手里,实在是暴殄天物无疑,只是谁又能从这等凶人手里,把那息土给夺了过来呢? 便也不了了之了。 是以赵莼今日,也确实是首次见得那传说中长息无限的息土了。 粗看去是没有任何光亮的砂砾,只隐约透出几分灰黄颜色,但若细细凝看过去,便能发现这一粒黄豆大小的珠子,其实是数不清的、细细密密的尘土凝聚一起。 有几十万数还是上百万数? 竟连修士眼力都无法察觉清楚,仿佛那渺小的尘土无时无刻都在增长似的,倒当得起古籍中的长息无限四字。 但就是这样一粒黄豆大小的东西,轻易葬送了一位洞虚修士的性命! 赵莼定了定神,竟觉那息土之上传来些许灰败的死意,当下便记住了此事,欲等回到宗门之后,再仔细向师尊亥清问问这上头到底有什么古怪。 “此等奇物,当真不可捉摸。”赵莼慨然一叹,旋即又向魏浮言道,“只是有前人先例示警,还望魏掌门能够谨慎待之,莫要重蹈覆辙才是。” 魏浮诧异道:“赵道友难道不是为了——” 便闻赵莼无意于此,他这心间的阴霾顿时就荡去一空,连忙道:“贫道却以为赵道友是想借了息土来引出风邪,若如此,我银海剑宗也是愿意拿了息土出来,只为还附近修士一个安宁。” 谈话间,赵莼已是拂袖往外走去,声音淡淡从石洞上方传来: “魏掌门有心了。只是我除此物,尚无需借力而为。” 喜欢她是剑修请大家收藏:()她是剑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章七 收服 山门外,云天下,林海莽莽,四处皆静,难见一道人影。 盖因风邪作乱,便连银海剑宗这等地阶宗门也要闭锁山门,依靠守山大阵来躲避界外妖邪,又何况是附近的其余势力。 赵莼御风而起,数息之间就已踩上云头,而眼下将至正午,确是天际晴朗,日光大盛,乃是一日之内阳气至盛的时候,此时,一切阴邪都当退避三舍,诸多邪祟之法亦不好施展而出。 但那界外之物虽被此间修士称作妖邪,可究其根本,此物却并不与阴邪一道相关,只是偷渡到此的异种生灵罢了。 所以昼夜阴阳之变,也完全不能让此物为之触动,银海剑宗那一干搜寻之法,最后便做了无用功。 而赵莼到此地来已是有了一段时日,亦摸索出了几分风邪的底细,发觉此物能与云气相感,只怕是没有什么具体形态的,白日里,此物与腾升的清气交相呼应,由此便能自如地去向天地各处,且还不易被修士们察觉。到了夜间,天阳渐退,地阴之气浮出,此物便顺势混入阴浊地气之间,在苍茫大地上长驱直入,无人能阻。 尤其是到无月之夜,阴阳二气交织不清之时,此物踪迹就更难寻,趁乱掳掠神魂,谁又能反应过来呢? 赵莼默念一声,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跃出守山大阵,一步迈入层云之中。 随后又挪动身形在此观察片刻,心中逐渐有了把握。 对于这只风邪,她既能够找出其所在,便就料定对方还在自己能够对付的范畴内,左不过是通神修士的层次,再不能高到其它地步了,不然银海剑宗的守山大阵,还不一定能保下此派来。 “你既藏身在天地二气之间,那我便挪了这两气走,看你又能躲到什么地方去。”赵莼淡淡一笑,凝神运气间,一片晦暗不清的幽深景象便显现在了她的身后。初看并不觉得引人瞩目,但只要两眼一移过去,却就再不能从上头离开了。好似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有许多捉摸不清的意味藏在其中,甚是高深莫测。 魏浮等人见此,自然便知此情此景是与赵莼的道图有关,但后者毕竟是以剑修身份扬名,如今法相浑浊,并不如寻常剑修锋芒毕露,就委实是有些难以琢磨了。 只是风邪的本领颇为奇异,这昭衍赵莼可当真能够对付此物? 魏浮若有所思,不觉皱眉思忖,脸色端凝。 便说那浑浊隐晦的道图法相显现出来后不久,赵莼就拂袖一揽,把这方圆近百里的云天锁在了手里,在这上面,便就是大千世界的三重天域,此物很有几分谨慎,知晓其中不乏厉害之辈,是以躲在三重天下,才久久不曾叫人察觉。 赵莼倒也要庆幸对方不曾进入三重天内,不然同样是挪动天地阴阳之气,在三重天内还不知要难上多少。 她一点头,身后法相也应念转动起来,此时,在赵莼这等阴阳一道的修士眼中,面前的云流与霞光,顿时就被分作阴阳两气,在天地间按一定规则涌流奔走,变化不休,是以凭借人力无法掌控,即便是如今的她,所能做到的也只是窥测。 不过这已是完全足够了。 便看见那阴阳两气之间,附着流动的有一层难以察觉的异物,许是并非此界生灵,它亦不曾真正地融入天地之间,只是栖身此处,借以藏踪匿迹罢了。 既是找到了风邪所在,现下之事便不再艰难了。 随着赵莼催转真元,天地间的阳清、阴浊两气即缓缓受得牵引,开始往法相之中流动而去,藏身其中的风邪立时便有所察觉,趁势想要脱身而去,赵莼却大喝一声:“往哪里逃!” 霎时间,那一尊浑浊不清的法相就暴涨数倍不止,若另一片灰天似的压了下来,其中亦有阴阳之气,能与外界的两气交相呼应,成一道圆融无缺的运行周天,风邪身处其中,只能随气而走,若阴阳两气不能往外流去,它也就彻底走不脱了。 以这等法门,赵莼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此物,而若要彻底诛除,则就是另外一番手段了。 她道这些界外妖邪来历不清,且个个本领奇异,令人咂舌,与其将之杀死,倒不如捉回门中严加看管,看能否从中摸索出什么新的东西来。 自然,这也是宗门的意思不假。 风邪一物甚是奇异,一旦混入气中,等闲修士就再不能有所察觉,这样的神通,的确是赵莼出关之后,所见妖邪当中的唯一,是以其余人等也无力捉拿此物,只能是暂且收入她的手里,看日后带回门中处置。 便把此物收起,赵莼又将附近山林都细细看过一道,笃定了没有其余妖邪藏身,这才往银海剑宗落去。 魏浮等人早已做好久等的准备,却不想赵莼回来得这般快,况她在天上除了凝聚法相之外,一时也没有什么大的阵仗放出,如今独自归来,便叫魏浮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当下又不好直接揭破,只得低声问道:“赵道友,这……” 赵莼阔步行到众人跟前,笑着作了个稽首,言道:“魏掌门莫要担心,那界外妖邪现已被我捉去,贵派弟子尽可放心在这处地界行走了。” 魏浮一惊,心中仍有怀疑,轻呼道:“此言当真?风邪已是落入道友手中了?” 也怪不得他半信半疑,毕竟银海剑宗内,已是有一位通神修士死在风邪之下,想来就是赵莼出手,也要经历一番苦战,或是拿出什么不得了的手段来,才能够将此物收服了去。是以如今之景象,倒实在是与他心头设想的不符。 赵莼并无不忿,眼看众人脸色迟疑,却仍是语气沉稳,颔首道:“此事关乎万千性命,又怎能拿来作假。眼下既降服了此物,我也就不必在此久留,须要继续南下,瞧瞧那南地境内的情形了。” 她自出关以后,便有心要往南地一行,这一路上途经银海剑宗,正好也收到此派求援,于是才来了此地。 喜欢她是剑修请大家收藏:()她是剑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章八 追寻 非是魏浮不知赵莼是那大道魁首,只是她夺得此名以来,才不过一百多年岁过去,也便是说,赵莼突破通神乃是近些时候的事,到此境界或还不足几十年的岁月。现下便能将那杀死了一名银海剑宗通神修士的风邪给降服下来,就实在是叫人讶异了。 且在先前时候,魏浮听说是赵莼来此,心中所觉得宽慰的,便是此人背景颇厚,即使是对付不了那风邪,也能够借托情面,将昭衍门中的大能修士们给请来,不想风邪到她手上却没撑过多久,如今祸患已除,魏浮惊诧之外,也便缓缓放下心来。 毕竟似赵莼这等身份,定然也不会拿话来诓他。 便干笑两声,把双袖向前一拱,言道:“赵道友所言极是,现下风邪一物已然伏诛,我等修士也好安心在此行走往来了,这也要多谢道友仗义出手。” 赵莼颔首,并不在此事之上做多理会,只嘱咐了句:“大劫当前,你我自当共渡难关,若再有界外妖邪作祟,就如今日这般,魏掌门自可来寻昭衍相助,便是有那不好对付的大妖邪,我派洞虚修士也不会坐视不管,魏掌门放心就是。” 魏浮听得这话,岂能不笑逐颜开,连忙道:“我等能得仙门庇护,实在是安心不少,往后若有差遣之事,我银海剑宗自也义不容辞。” 赵莼一概应下,又将带至此地的十数名昭衍弟子留了下来,因他们本就是要被派往此处驻守的人,赵莼也不过是顺路捎上一程,至于南地当中,自也有从前就到了那方地界的昭衍弟子在。 如今异人一事愈演愈烈,南地之中势力复杂,便不光是散修云集,且若静山鬼域的邪修想要潜逃,也定然是往鱼龙混杂的南地落脚,赵莼此番过去,也是欲往那处瞧瞧情况,再好把门中弟子都召集起来,多少是要把有关异人的事情探查清楚,总不能两眼一抹黑了。 有这些昭衍弟子驻守此地,魏浮脸上的笑意便愈发加深了许多,又闻赵莼即将南下,立时也不敢继续拖延,忙将其送至殿门之外,才见她略一挥手,纵身已去向云中。 随后过得几日,山门附近果真如赵莼所言,再不见什么界外妖邪作祟,魏浮对此人便愈加钦佩起来,暗道这大道魁首果真是与众不同,实在不能以常理论之。 南下越过悬河,便就要进入南地境内了。 此条如同天堑的大河确有三段,一段横在镇虚神教与万剑盟的中间,便不知在多少万年以前,就已脱离了河神炬霭的辖制,成为一条奔腾不息的激流,另一段穿过蛟族的栖身之地,自此一分为二,将云阙山拦在北地仙山之外,另一边则接入东海,与海族诸国毗邻。 是以云阙山起势之后,真正被河神炬霭掌握在手中的,也就只剩下了东面入海的一段河流。 那株被寰垣夺去,现下用以孕育异人的古榕,亦是存在于这一段河流之中。 盖因此物阻挡前路,从这一段悬河已然是无法顺利南下了,便好在云阙山北面的河流并无异样,修士若从此宗借道,一样是能进入南地。 当然,这是南下之法,而非北上之路。 此时南地势力混杂,屡有不平,修士若想逃上北地仙山避难,亦只有两条道路可走。 一是借道云阙山,叫此派好生探问一番,确认无疑才能放去北边。 二则是经过万剑盟,到镇虚魔渊之北再渡海而行,与从云阙山借道相比,此路自然要艰险许多,而即便是渡海到了北地,临海之地也早已被一玄剑宗牢牢把持,只若是沾染了邪魔外道的,此派弟子便一个也不会放过。 何况如今还有异人之患,听说此物神通广大,便连许多道行深厚,见闻广博之辈都遭了此物毒手,剩下自忖实力不丰,傍身手段不够的,又哪里还敢在外头赶路行走,生怕是遇上了异人,从此便回不来了。 而接入东海的一段悬河,其南边就是毒瘴多生的蛇沼,此类妖物甚喜潮湿隐蔽之地,上有层层密林遮蔽天光,下又聚集湿气,糜烂成沼,是以不止蛇虫众多,诸多险恶毒物也会栖身期间。 此时在那阴气森森的密林之中,正是有一队修士谨慎行走,看他们人数多不过五六个,且个个气机纯正,眉目间饱蕴一段熠熠神光,就知他等不仅出身宗门,且还必定是那修行了上乘道法的大宗修士,不然小门小派,是绝无传承与底蕴,能够养出这样的弟子来的。 不过在这时候,这几名修士的脸上却不见有多少从容,反都是皱起眉来,面上一片凝重之色。 为首那人白面无须,颇有几分出尘俊秀,眼下蹙起眉头,暗自将周遭情形打量一番,这才穿过身来向其余之人说道:“诸位道友,自我等进入这蛇沼以来,已是有三日还多了,依在下愚见,恐怕那方建元早已脱身而去,并不在这蛇沼之中了。可恨他将我等引来,害我等白白耗去多日功夫。” 说罢,其中一身量中等,面貌清秀的少女便开口道:“说不定他早就被异人夺舍,皮还是那身皮,人却不是那个人了……只是如此一来,他便是有心要把我等引来这蛇沼,此地于我等来说,也怕是危机重重了。” 余下之人连连点头,可见是信服此话。 唯有一相貌刚毅,体态挺拔的女子沉默不言,叫那白面男子神情一顿,问道:“秦道友以为如何?” 忽遭这男子点了名姓,秦玉珂才略微抬眼,随后点了点头,言道:“两位道友所言俱有道理。” 她一向是很少与人争辩的,又贯是个寡言少语,内敛刚直的性子,纵是看出这面貌白皙的男子存有私心,秦玉珂亦不想在这旁门左道的事情上浪费心神。 她此行是为方建元而来,是以赶紧寻到此人才是最要紧的。 但显然白面男子心中,还有另外一份心思。 这一行共有五人,除却先前说话的少女出身浑德阵派,剩下两人便都与这白面男子一样,乃是太元门中弟子,俱是为了追索其口中的方建元才来到此地。 至于那方建元,却是一名云阙山的真传弟子。 喜欢她是剑修请大家收藏:()她是剑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章九 蛇窟下学人之辩 假若要追溯方建元之事的来龙去脉,到底也说来话长。便只晓得这人原本出自云阙山中,上拜有通神长老作恩师,又凭借一身外化修为,堪堪跻身于真传弟子行列。此前曾远赴界南天海问道天元,可惜未有结果,但在云阙山门下,已然是一尊声名不小的天才人物了。 据秦玉珂等人所闻,方建元因在修行之上遭遇瓶颈,便自从大劫降世,异人现身之后,就毅然决然下了山去,意图在这乱世之中磨炼自身,以求打破原本的桎梏。 只是十余年前,此人突然音讯全无,连素来与之亲近的同门友人都不能得其消息,还以为他是得偿所愿,自寻了一处清静之地修炼去了。 便又在数月以前,方建元忽然现身南地,信誓旦旦说自己发现了一处藏匿有邪魔道修士的地界,并借由除魔卫道之名义,带走了三名云阙山的外化期弟子,自此不知所踪,再无音信。 连这蛇沼之地,也是秦玉珂等人打听得来。 如今一看,却更可能是方建元有意为之,要将这几人引入险地了。 虽如此,以那太元弟子为首的几人,倒也没有露出什么惊慌失措的姿态来。他们此行几多波折,又是主动进入的蛇沼险地,可见是早就有了猜测,对那方建元遭异人夺舍的事情也有所预料了。 如今面色凝重,却是担心对方会来一手金蝉脱壳,趁他们困在蛇沼之际,先一步脱身而去。 这也正是秦玉珂所担心的。 以她的眼力与心计,自然不会看不出这几日里来的异常,只是故意引诱也好,深入险境也罢,能够将那方建元捉到手中,再顺利救下其余的云阙山弟子,便才是当前真正紧要的事情。 除她以外,其余四人敢于深入蛇沼之地,也是深信自己人多势众,且个个出身名门,即便对方设有埋伏,他等也不会毫无反制之力的缘故。 “秦道友若也这样以为,在下也便要多言一句了。”这面貌俊秀的年轻男子自称作苏琰,旁人只听这一名姓,就知他与太元六族之一的秘河苏氏关系匪浅,更大有可能是直系弟子出身,是以与众人客气交谈时,亦总有一股世家大族的骄矜之气。 他暗暗打量一眼秦玉珂,心说此人道行在今日一行人中,固然算不上是数一数二,但要论起这人背后的师门,那可真是如雷贯耳了。 周氏一族的周擒鹤,锦南萧氏的萧麟,百多年前一死一废,便就是其师赵莼动的手,故这两族之人,对此脉修士说是深恶痛绝也不为过。 好在他苏氏一族,对此倒没有多少介怀,反是因为这两人的败落,叫萧、周两族颜面大失,族中长老提起此事来,也未必没有几分窃喜在心。 然而六族之争,终归只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而若是自据一族,将异姓之人不分敌我地视作别类,又如何能使宗门走向中兴之日? 如今的一场乱世,却不问修士出身如何,任你是鱼虾、潜蛟,还是不世而出的真龙,都可纵身跃入这片汪洋之内。 苏琰以为,这当是绝无仅有的真正良机。 于是道:“诸位,今日我等若空手而归,便实在是可惜了这段时日以来的辛劳。好在我族之中还有一部寻踪觅迹的神通,还可用以找寻那人的下落。如若方建元还在此地藏着,我等就能找出他来救下那三人,若不在,我等就此打道回府,也胜过继续在此白费苦工。” 又说那寻踪觅迹的神通不好施展,此前赶路而行,外头行走之人总是鱼龙混杂,不好辨清敌我,如今到了这蛇沼之地来,除了他们五人还在,方圆千里怕再没有半个人影,就只需秦玉珂等四人为他护持一番,好让他布下法坛,借用神通来找寻方建元的下落。 事已至此,秦玉珂等人自然没有二话,但若那方建元还留在蛇沼之内,他们便是用尽办法,也得将这人给揪了出来。 有这四人护法,苏琰顿时放心,当即取出几件样式独特的摆件,找了一处气机尚算清明的地界,就开始布起神通所用的法坛。 却不知这蛇沼当中的幽深阴暗之处,一道目光横掠而过,只看这几人的布置,便知晓他等意欲何为,又是向着谁人而去。 而从秦玉珂等人所在之地,西行至三百里外就是一处潜在沼内的地下深穴,其间幽幽绿眼若烛火般悬在阴影之中,已然是数不清其中数量,恐怕成千上万也是有的。便只要有人进得这处地穴,腥冷妖气就必然会扑面而来,叫人知晓这地早已被群蛇所占,乃是大妖栖息之地。 幽幽绿火中,一道挺拔身影垂袖而立,若秦玉珂等人能够到此,便可认出这男子就是他们要找的云阙山真传,方建元。 “我虽答应了你,要将这几人全部困在沼中,但我也得提醒你一句,这些玄门道修俱都出身不凡,尤其是有两大仙门的弟子在,你若不能尽快动手,等这两派有厉害之人进来,我却不会出手保你。” 这道从地穴深处传来的声音低沉沙哑,好似一双粗糙大手摩挲在土地之上,略有些叫人不寒而栗的阴森。 方建元却浑然不觉,淡笑着打了个稽首道:“老祖所为对我已是助益良多,岂能再奢求其他?最多不过十日,我就能将‘方建元’全部吃尽,届时再吃一人,化出仙门弟子的躯壳来,也就能把方建元之事给抹平过去。待到那时,余下三名云阙山弟子的性命,老祖若尽都要收去,也大可以全部推脱到前者身上。” 那地穴中的老祖沉默片刻,忽地讥笑两声道:“我要如何行事,也不需你一个妖邪来多嘴。” 因看他身为异人,行为举止却像模像样地学起道门修士,老祖心头更是浮上几分讥嘲,言道:“纵是化了那方建元的躯壳,你也做不成真正的玄门道修,眼下又何必在此装模作样,瞧着实在恶心。” 而听闻这话之后,‘方建元’却不恼不怒,反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笑道:“我等天生地长之物,出生以来便蒙昧无知,但只要吃下一人,霎时就像开了智般,许多从前不懂之事,学着学着也都明白了,而玄门道修灵慧天生,恰恰又与我等相反,乃是真正的补全之物,我既想吃他们,又怎能不懂他们呢?” ‘方建元’抿起双唇一笑,颇有那清俊儒雅之风,却叫那老祖长久地没了话语。 喜欢她是剑修请大家收藏:()她是剑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章十 现身 秦玉珂这头,等苏琰凝神坐定,就已是半日时辰过去,其余四人守御护法,一时也不曾有什么风吹草动。 是以又过一日,苏琰才睁开双眼,脸上略微有些自矜之色,并向众人言道:“诸位,我已探清那方建元的方位,眼下正可杀上前去,不叫此人从我等手下逃脱。” 众人中出自浑德阵派的少女,一听闻苏琰已用神通寻到了方建元所在,立时也是松了口气,稍稍卸下心中防备,轻笑道:“既然苏道友已有把握,我等也便听候差遣就是。不过方建元此人狡兔三窟,实在有些不好对付。好在我还通些圈禁之术,届时便由我去堵他后路,其余之处,也要有劳诸位道友出手了。” 此话却不是在推脱,而是浑德阵派以诸般阵法见长,纵有杀阵之术能够习以傍身,但若要与秦玉珂这等剑修相比,手段就委实不能说是出色了。 不过苏琰等人愿意与之结伴,也正是看中了她这一手圈禁之术,最好是能把那方建元活捉了回去,看能否再挖出些什么事情来。 因而对这话不大在意,摆手一笑道:“徐道友不必自谦,我等若能活捉那人,道友当居首功。” 徐蓉亦摇头道了几声不敢,这才与众人一齐起身,朝着苏琰所指那处赶往过去。 间歇时,又不禁往身边凛然正气的女子身上看了一眼,心下暗自有些诧异,倒不想这大道魁首的弟子,竟是个颇为沉默寡言,不好与人争高低的性情。 与这几人同行已有多日,苏琰的表现又这般明显,她岂能看不出此人的争先出头之心。 只是浑德阵派向来与太元同进同退,她肯答应苏琰同路而行,也正是看在两派关系之上,一路由苏琰布置安排,倒是不曾有过什么屈居人下的感受,毕竟阵法一道本就不能与诸多大乘道法相比,在这些仙门弟子身边,则更像是锦上添花的陪衬,便连其身后的浑德阵派,对太元也颇有些唯首是瞻的意味。 然而秦玉珂却有所不同,此人虽不多话,看似听由苏琰差遣,实则却自有一套主张,一旦与众人有了分歧,便是不由分说地从心而行,苏琰对此略有苦恼,却也无计可施。 只得庆幸自己还带上了族中两名旁支弟子,此行三人联手,定是不会将这功绩拱手让人了。 蛇沼之中瘴气甚重,肉眼所去,几难视物。 秦玉珂施展剑遁,自然畅行无阻,利光若电闪劈开前路,霎时就把阴暗湿冷处的蛇虫妖物惊得往地下窜去,再不敢上来露头。 饶是徐蓉早已看惯了这手遁术,眼下也不得不赞叹一番,心道天下剑修,果然都不容小觑,便不论其他的傍身手段,只看这显露出来的剑遁之法,对付起来就称得上一句难缠了。 几人走了有个半时辰,忽见苏琰身形一晃,两眼往前处一扫,脸色便陡然严肃下来,当即大声喝道:“方建元,你还敢逃!” 话音方落,手上法诀掐起,便是一道金光湛湛的圆弧脱手飞出,在空中形似一条游蛇落向前方,霍然把那堆叠起来的野草藤蔓尽数扫开,就见个身着石青色衣衫的青年男子不急不忙地露出身形,而后肩头一甩,就从那圆弧下脱身而去,晃身到了众人正前,端袖稽首道:“有劳诸位四处寻人,贫道在此有礼了。” 苏琰紧皱双眉,眼神锁向面前之人,冷声道:“方建元,你诱骗同门,屠戮我人族道修,而今我等正是要将你捉拿回去,你亦不必在此惺惺作态,还是赶紧束手就擒的好!” 众人自然知晓,方建元既已选择做出如此恶行,今日便多半是不肯引颈受戮的,是以苏琰这番话,也不过是做些表面功夫,好察看对方是否真为方建元本人罢了。 而对面那人思忖片刻,一时却并未应答这话,反是徐蓉皱起眉来,心下有些急切,忍不住催促道:“苏道友,我看这方建元神情古怪,怕不是早就被异人给夺舍了,我等还是不要与他废话,早些将之拿下为好!” 徐蓉口称夺舍,实则也是拿了玄门道修自家的说法来看待这些异人,只是道修的夺舍之谈,指的却是元神侵占,乃以抢夺躯壳为主,所以那被夺舍之人的修为,向来都是远远不如施术之辈的。而至夺舍成功之后,也自然是后者来主宰这具躯体,一应手段功法,亦是在于夺舍者自身。 对此,异人的夺舍确实大有不同。 虽不能知晓他们是用了什么法门来夺占修士躯体的,可一旦事成,便能够自如施展原先那人的一切神通法术,甚至连传承道法亦不在话下,是以叫人难以分辨,即便其同门在此,也怕不能指认出对方的真实身份来。 故徐蓉以为,方建元已然是彻底被异人占下了身躯,不然也不会做出那诱骗同门的事情来。此外,因那异人的夺舍之术实在怪异,他等目前还不能加以辨别,假若“方建元”趁乱夺舍,混在了在场众人之内,再要想抓出对方来,艰难程度便可想而知。 她一个眼神投去,苏琰便领会了话中之意,霎时间脸色微变,已然对那方建元的打算有所觉察,当下便断去了和对方虚与委蛇的念头,改将袖袍一甩,登时就有两道暗色玄光先后放出,原是两柄泛着冷辉的短叉,一上一下交替而行,便搅弄得周遭气机开始胡乱涌流起来。 苏琰既已出手,徐蓉也便闪退身形,并不像其余两名太元弟子那般径直迎上,因她擅长圈禁锁困之术,真要上去与那方建元正面斗法,反而十分不利,倒不如先出后手,将对方去路给拉断。 思虑时,身侧一道矫如惊鸿的剑光已是劈了出去,徐蓉这还是头回见到秦玉珂动起真格,霎时体躯一震,看那剑光分裂若影,一瞬之间就变作密雨,将那立在半空的方建元给搅了进去,比苏琰那三人又何止快上一筹! 喜欢她是剑修请大家收藏:()她是剑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章十一 僵持 苏琰见此亦是面露惊容,心下略微感叹,倒是很快平复下心中涟漪,沉下语气嘱咐道:“诸位道友切记小心,万不可让此人给钻了空子!” 又道今日有多人在此,任那方建元有千般本事,也定不能从此脱身而去。 即便不能活捉,就是杀了这人,亦可算作功德一件。 说罢,另两名太元弟子也得了号召动起手来,左边那女子体态瘦削,神情倒是凝重万分,一得苏琰眼神示意,便挥袖放出一团色如天青的烟煞来,须臾间弥布四方,竟是数息工夫不到,就把方圆百丈之地给围了下来。 这烟煞形如薄雾,是为精纯法力所凝,所以一旦罩下,甚至连气机涌流都无法从中穿行,遑论是修士起用遁法脱身。 而若说她这边只是设法围困,另一名颔下蓄须的太元弟子便算是杀机尽显了。 此人约三旬相貌,容长脸,两眼吊梢,一路上言语不多,向来是闷声只听苏琰吩咐,而今祭出法器,双眼亦迸射而出两道精光,仅看这架势,便知晓这人是直指方建元的要害而去! 只是苏琰此行,是有意要活捉了方建元回去,此人虽听候前者差遣,却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不容变通之人。 先不说方建元是否已被异人夺舍,便没有,那也是云阙山名声响亮的真传弟子,凡正道十宗之内,又有哪一派的真传不是实力过人?今日若不是苏琰、秦玉珂等五名外化修士在此,只凭他的本事,对付方建元一个,怕还是有些艰难的。 是以竭力而为方才是上上之策,假若方建元招架不住,此番为他所斩,苏琰亦不能因着这事怪罪下来。 何况在他之前,还有秦玉珂在! 他并不是毫无察觉,叹说此人的飞剑实在太快太疾,且又不像他与瘦削女子一般,行事之时要多看几眼苏琰的脸色,后者才不过话音方落,秦玉珂的剑气就已逼近方建元面门,眼看着利光斩下,长脸道人目珠一颤,登时却不曾瞧见血光迸现,反倒是方建元一分为二后,一左一右化为两道残影,若游蛇般向着两边而去了。 这两道残影各去一方,等露出真身之后,却是两个一模一样,没有丝毫不同的方建元。 他才受了秦玉珂一道剑气,神色当中倒是不见有多惊惶,反而是将眼皮敛下大半,做出副若有所思的姿态,一时竟忘却了自己还身处在什么境地当中,好似笃定了面前几人并不能拿他怎样。 秦玉珂一击不成,也便察觉出了几分异样,当下按兵不动,自有些瞧看端倪的想法在。不过她虽不急,却不意味着旁人心头不急。 那长脸道人见方建元半分未损,心中便有了几分窃喜,暗道秦玉珂要是照面就将这人斩下,此时还哪有他们出手的余地?这一行追赶数月,要不是为了在今世大劫当中磨砺自身,积攒功德,他们又岂会鼓起胆量深入蛇沼,若如此,还要被秦玉珂一剑夺去首功,实就与那竹篮打水无异了。 心念此,手上紫光流转的滚雷珠也是脱手而出,一连有五枚丹丸大小的紫珠围起阵来,待他掐起法诀,嘴上念过短咒,两道旱天惊雷就从那五枚雷珠当中劈落下来,伴着一声震破耳膜的巨响,当场就把方建元的两道身躯给慑住不能动弹,随后雷光落下,此二者便应声化作青烟,霎时飘散而去! 这阵仗实在唬人,长脸道人强自按捺住心中喜意,正欲查探一番再向苏琰邀功,不想身形才动,一道劲风便向自己扑面扫来,叫他两眼一瞪,心头莫名起了一丝惊慌,忙要回身避躲,后心却骤然一寒,转头撇去,便看见方建元那张波澜未惊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掌中捏握一柄拂尘,左手屈指一弹,一道金光便径直打了过来。 他猛吸一口凉气,胸膛往前鼓动,即从丹田内外放出一层泛着莹光的真元,好叫这真元来把自己护住,这才有心思分出去,细看那金光当中藏匿的几个字符。 云阙山不比其余几宗底蕴深厚,在诸如太元、月沧这等传承悠久的宗门眼中,此派不过是因着周朔升仙,才一时跃入龙门的后起之秀,是以在道统功行之上,亦远不能与两大仙门,或是一玄、月沧这些名门大派相提并论。即便是周朔的存在,意味着云阙山内,已然有了一部直通仙人之境的道法传承,除此之外,此派弟子也再不能以其他路径求得道果,只能是前仆后继地走在这一条道上。 然而人本各异,周朔能将这条路走通,其座下弟子却未必能够如此,眼看有三万载岁月过去,云阙山中连洞虚修士都还寥寥无几,便可知此派之中,仍还是周朔一家独大的局面,远称不上百花齐放。 诸弟子克己复礼,守律清修,也多是为门中道法所限,而不得不压抑了自身,这也是为何云阙山内,多数弟子都会在突破前遭遇瓶颈,致使多年不得寸进,甚至郁愤而终。因那本身就是一条只要少数人才走得通的路数。 正因如此,云阙山的招法在长脸道人这等大宗弟子眼内,也尽是那不消几眼就可以辨认出底细的手段了。 此道金光暗含篆字符文,自然便是此派弟子用惯了的咒术,看字符不同,其间效果也自是不尽相同,忖度起来,与那存纳修士法力的符箓也有些相似之处,只是云阙山的咒术与此派道法相系,威力自不是符箓外物可比,任是长脸道人自恃有护身法宝,此刻也不得不避上一避。 闪躲间,此人呼吸一滞,却是自脚底升起一股为人拿捏住了的紧迫感,待垂眼一看,竟是两只玉环一左一右,牢牢地圈在了他脚踝之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中的圈套,等发现已是来不及了! 苏琰对此岂能坐视不管,当即挥出法力,就要先把长脸道人给挪转过来。 便在这时,那瘦削女子却突然大喝道:“师兄小心,有人来了!” 看那天青色的烟煞之中,竟摇摇晃晃多出许多人影,连她也有些始料不及。 喜欢她是剑修请大家收藏:()她是剑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章十二 吃人 苏琰手上一顿,俨然是慢了半分,叫那长脸道人不得不自己拧动身躯,并把体内真元向下沉去,噼啪两声,将那玉环给震成了几截! 然而此方事了,再要去躲闪方建元的咒术就已来不及了,那金光倏地一跳,随即就是咻地一声,自长脸道人胸膛穿入,惊得他眉头上挑,脸色霎时就有些难看了。 好在他颈上挂有一圈璎珞,见势则亮起几道熠熠神光,末了应声而碎,显然是为这长脸道人挡下灾劫去了,此也使得这人肉痛之际,还伴随有些许后怕,心说他这螭云宝圈乃是族中赐下的护身好物,便就是危及性命的一击也能化解八分,一向是他行走在外的依凭倚仗,如今用来挡下此术,难免是叫人觉得可惜。 可待转念一想,方建元这一手咒术竟是连他的护身宝物都给激了出来,若不是有法宝挡灾,他现在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长脸道人不由冷汗涔涔,再不敢因人多势众而对那方建元有所轻慢。 他这处借由宝物,勉强是成功脱身,彼处布下烟煞,适才又出声喊住苏琰的瘦削女子,此刻却已是提起全数心神,默然屏息,纵着那烟煞在人影中徐徐穿梭而过。 如此五六息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又不曾探查到烟煞中真有人在,这瘦削女子才微微转动眼珠,暗道其中人影只怕是方建元使的障眼法术,为的就是声东击西,好在长脸道人那处动手。 她正缓了口气,抬眼向苏琰瞧去,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骤然心中一慌,一股凉意直从脚底冒起,冲向天灵! 便看这些虚虚渺渺萦绕在四周的天青烟煞,忽而急流向上,有如碧水波涛,盘旋间,一串墨色字符就从其中沁出,用不过眨眼功夫,那一团烟煞就悉数转为黑沉沉的鸦青之色,团团转转向瘦削女子笼罩过来! 此景象看似阵仗不小,实则却是瞬息变化,瘦削女子目瞳紧缩,当即就要运转丹田,好放出法力来将面前烟煞逼退。然而不远处的苏琰却看出不,双眼略微眯起,一道浑厚真元便已化作劲风,把那黑沉模样的一团烟煞给兜拿住了。 并厉声叱道:“你且退至一旁,休叫这东西染上身去!” 只看他脸上分外凝重的神情,瘦削女子也知方建元这手段不好对付,于是面带惭色退去旁处,小心观望着被苏琰兜住的一团烟煞,见之如黑水流动,仿佛无孔不入的模样,心头亦有所触动。 因她也不是什么浅薄之辈,适才情急时刻,亦不容她细细分辨,现下留出心神一看,便只有劫后余生一般的感受了。 方建元擅使咒法,她先前布下的玉璧罗烟会变成此般模样,也必然与这人脱不了干系。只是烟煞虽有变化,凝成此物的却仍是她的法力,亦因如此,方才若不是苏琰将她打断,待她催动丹田,把体内真元放出,这同根同源的两道法力便会自然而然交融一起,方建元藏匿其中的咒术,也就会顺手推舟直入她丹田之内。 这当是道家修士的要紧之处,一旦有所损伤,便连根基都可能不保,瘦削女子又怎能不怕。 而由苏琰将之挡下,方建元也就不能如意,须得要改行它法了。 “本事不算惊人,心思倒是刁钻得很。”苏琰冷哼两声,翻手握起一只巴掌大小的净瓶,待指尖在瓶身上一敲,瓶口便翻起一层水光,将那黑水一般的烟煞给分毫不剩地吸纳到了瓶内。 方建元毕竟当了云阙山数百年的真传弟子,他带来的这两个苏氏族人才不过中上资质,平日里要是遇上对方,方建元怕还能以一敌二,不落下风,而今此人却选择装神弄鬼,隐于暗处…… 便不论打着什么主意,他到底还是有所忌惮的。 见两只玉环皆不曾把长脸道人给制住,方建元也是半挑眉峰,眼神在对方脖颈处的璎珞宝圈上兜转一回,顿时心头了然,一语不发地抖了抖袖袍,放出柄碧光灿灿,伴有莹润光辉的细长戒尺来。 方建元不是他吃下的第一个人,早在遇见方建元之前,他就已经吃下了可堪两手之数的玄门道修了,只是这些修士大多出身平平,身家不够丰厚,道法也远远称不上精纯上乘。 可谁叫这些平平无奇的修士在南地遍布四方,几乎随处可见呢? 他浑浑噩噩地诞生,等到吃下第一个人后,方才有了灵慧,懂了世间道理。然而当他吃尽了那人后,那股叫人害怕的浑噩感,竟又再次浮上他的心间,这驱使着他不断地找寻着下一个人,好能够一直拥有这样清醒的,独特的智慧。 一开始时,吃下的修士只能维持个三五年,因他们的修为太过低微,道法也十分粗浅,好似个装不了多少水的酒碗,一口就喝尽了。 再然后,就是略微有些身家的宗门弟子,此类修士的修为或在其次,所习道法与心中体会,却着实要叫人仔细参透一番,才能理解其中玄奥。 直至成了这方建元,他才知晓什么叫灵台清明,明白了何为大道,其所修习的道法直指极境,初领会时,便好似一束天光扫落下来,除去了一切使人蒙昧的垢物。 亦叫他逐渐明了了他降生于此世的使命。 可惜此人不曾登临到那般境界当中,现在他成了他,困住方建元的桎梏却并未有丝毫松动。 是人却非人,他无法以玄门道修的身躯,叩开这道恢弘沉重的巨门。 但他也并非全无办法。 方建元深暗的目光越过长脸道人,略微在秦玉珂的身上扫过,却不曾停留多久。 那人太过敏锐,一丁点的留心也会使之察觉。 可她又是极好的一个人选! 方建元心想,仙门弟子,大道魁首的亲传,若是能够化成此人,有朝一日,是否就能借以此身,接近赵莼……天下异人、邪祟,道门的,妖族的,有谁不想“夺舍”此般人物? 若能成事,则人族道修之势可去三分。 喜欢她是剑修请大家收藏:()她是剑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