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教授,爱好破案》
1. 帅哥加个微信
“……9月28日,星期五,我市上空暖湿气流被西北锋云吹散,将迎来难得晴朗的好天气……”
海盐冰淇淋,牛乳红茶,选哪个?
南涧站在奶茶店的玻璃橱窗前,眉心微蹙,如临大敌。
前者清爽,后者醇厚,夏日炎炎当然选海盐冰淇淋,可夏天似乎过了,秋日肃冷,牛乳红茶最宜,暖胃暖手,可天气还没那么冷,不抓住夏天的尾巴,吃一口海盐冰淇淋,天气再冷就更不会想吃了,这可能是今年最后一口,可秋天的第一杯,多少有纪念意义,怎么可以不合时令?
“……晴好天气持续一周的同时,空气湿度骤降,体感干燥,请大家注意补水保湿,火灾防范……”
桂花酒酿也很会撒娇,颜值顶格,小圆子软软糯糯□□弹弹,又是金桂时令……
年轻男人身影映在玻璃橱窗,清瘦修长,风拂过他的发丝,白色衬衫鼓动,领角微扬,温润眉眼变得朦胧,过于白皙的肤色也像蒙了层光,让整个人柔软蓬松,连腕间红绳上系的金色小葫芦都格外惹眼。
“不想点就滚开,好狗不挡道!”
南涧看了看自己站的位置,招牌宣传单的橱窗外,并没有挡柜台,再看来人——
他鸦羽长睫微动,唇角轻掀:“大喜的日子这么暴躁,是不是不太好?”
这人一愣:“你认识我?”
南涧:“面有红光,喜上眉梢,夫妻宫明润绽彩,必有新婚之喜。”
“你会……会……”
南涧不语,视线淡淡掠过对方发间的金粉,彩纸碎,颈间白色丝缎纹领结,手上过于崭新,但并不低调,几乎能闪瞎人眼的戒指,脚上款式特殊且异常干净的崭新皮鞋……
若有急事出行,新郎西装外套可以换,其它的,并不方便。
这人突然想起一件事,上下打量南涧,眼神轻佻了起来:“我爸请你来的?让你给我看姻缘?我今天结婚,他都不消停?”
他双手插兜,往前两步,微微倾身,对着南涧的脸,吹了声口哨:“我说大师,叫什么名字?加个微信?与其帮我看姻缘,找女人,不如……你把自己介绍给我?”
南涧撩眼:“你爸?”
“装什么蒜?你要是不知道我冯计周,不知道我爸冯成昌,会这么说话?”冯计周眯眼,“还是,这是你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南涧顿了下,仔细看了眼他的脸,意味深长:“你若聪明,该和你爸关系好点的。”
“你瞧不起我?”冯计周眼神逐渐危险。
“有吗?”南涧微笑,似春风拂面,月朗风清。
然而在先入为主的人眼里,这才不是什么惠风和畅,这是挑衅,是嘲讽,是不但还敢——
“你TM——”
“先生您的奶茶好了,一共六杯,”店员装袋递出,“这是您的小票。”
“不要了!”
冯计周收起手机,扔开小票,拎起奶茶,瞪了南涧一眼:“你给我等着!”
南涧抓住差点被风吹走的小票,在店员感激的目光下,放到桌上杂物小竹筐里:“不想出事的话,路口红绿灯,不要绿灯亮了就冲,在心里默数三个数。 ”
冯计周已经走远。
路口红绿灯很近,也就十米,他走到时,正好绿灯亮,他的车就停在对面路边。这两天事事不顺,很搞心态,他不可能听一个陌生人的屁话,可脚尖伸出去,莫名其妙的,他没立刻动。
三,二,一……
一辆车突然呼啸冲过,竟然闯了红灯!
不但闯了红灯,还开的非常野,市区的街道,普通的车型,开出了跑车的速度,还玩漂移加速,如果他刚刚往前走了,不可能走得到对面,半路就得被这车撞飞!
冯计周手心沁出冷汗。
更绝的是,这车后面,有一辆摩托车紧紧跟随,摩托车很帅,流线的车型,高级的哑光黑,路过时掀起风浪,低声轰鸣比跑车还酷,摩托车上的男人更酷,宽肩劲腰大长腿,薄薄衣料绷不住肌肉力量感,满满都是蓄势蓬发的荷尔蒙,就算看不到头盔下的脸,只看这速度,这追逐的角度变化,驱赶压迫感,都能感受到这人的凶悍。
冯计周看到了男人挂在肩上的警用对讲机。
是警察在追凶犯?
这警察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一个人在追!身边没有同伴不说,对讲机里不管谁说话,他都没理会!
胆肥狂徒,不要命的警察,自己要是卷进去……
冯计周冷汗涔涔,讶然回看奶茶店——
这个长相过分好看的帅哥,真的不是要和他纠缠偶遇,是老头子请来帮他避祸的?
南涧并没有注意到冯计周视线,因为不必再纠结苦恼选哪种,风替他选了。
摩托车掀起的风浪,拂过路边桂树,初开的金黄色小花迫不及待离开枝桠,翩翩起舞,旋转飞扬,最后落到橱窗玻璃,‘啪’一声轻响,砸到了牛乳红茶的宣传照。
“我要一杯牛乳红茶,谢谢。”
“请稍等。”
店员小姑娘脸都红了,这帅哥笑起来也太犯规了吧,人美还心善……要是顾客都是这样的小哥哥,这个破班她可以坚持上!
南涧走在路上,享受着难能可贵的灿烂阳光,教案夹在腑下,左手捧着牛乳红茶,右手回复手机消息:不是。
对方正在输入……
时间有点长,似乎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南涧直接打字:恰巧遇到。
对方这次回复很快:多谢。
聊天记录的上一条,是对方邀请他喝儿子喜酒,用词诚挚,他说这两天没时间。
……
好天气,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
从大学门口出来的时候,南涧手机响了。
“教授,大神!感恩的心,感谢有你!”凌子单热闹声音从对面传来,“还得是我们南哥,高风亮节,义薄云天,出差小一个月还不忘拉拔兄弟们,随便露一手指点,方向就有了,那个法外狂徒飙车贼抓到了!”
南涧顿了下:“你不是……住院了半个多月?”
“我是,但暖妹没有啊,她还得把我那份活一块干了,要不是你给的大方向,她光排查就得累吐血!你是不知道,我们那位新来的支队长有多凶残,话也不说,就一个字干,不开会不召集不叫后援,一个人就敢单枪匹马往前冲,嫌我们拖后腿,耽误时间!我们可是刑警,办案最需要协作的,哪能让领导一个人往前冲?暖妹拼了命的赶进度,争取能有用,都没时间训我了,还好你指点给力,暖妹一下子追上了进度,立下了汗马功劳!”
凌子单叭叭不停:“不过这位黎队实力是真顶,一个人能单挑一个犯罪团伙,打架侦查信息获取抓人布局,没他不擅长的,就暖妹那敲键盘的手速,都没来得及提供路线监控支持,他就已经擒贼先擒王了,帅的人眼珠子都能掉下来,怪不得那么狂,要我有这实力,我也狂,摇人组团多浪费时间!”
“唔,是挺厉害……”
南涧有点心不在焉,他在想下午见到的人,冯计周。
这人的面相,父早亡,夫妻宫明润是因今日有喜,新婚覆光,其实他的夫妻宫状态并不好,有刑克,这个婚,包括未来的婚姻,都不会好,命宫蒙尘,内神不清,运势不行,一定会有意外祸事来临,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是身边人。
气色也不好,脸上疲惫感很重,该红润的地方灰白泛青,有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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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的预兆,身体上也的确透支很多……会是什么祸事呢?
“……教授?哥你怎么了?”凌子单感觉他有点不对劲,“怎么欲言又止的?”
南涧垂眼:“没什么。”
凌子单:“那我挂了啊,我今天归队,得去领导跟前刷个脸,我还没见过黎队呢,净听暖妹把他吹上天了,呵,我这么厉害,今日龙王归来,必得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南涧:……
对方电话挂的太快,他只来得及叮嘱三个字:“别多话。”
别多话?什么叫多话?他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多话?
凌子单觉得他南哥想的有点多。
看看玻璃墙上映出的自己,嗯,肩宽腿长,身材倍儿好,浓眉大眼高鼻梁,帅小伙一个,寸头也这么能打,你可不能再帅了凌子单,让别的男人怎么活!
摸了下胸口的执法记录仪,拎好奶茶,挺起腰背,凌子单相当自信的走进楼,摁电梯——
电梯进来个男人,脸生,不认识,个比他高,肩比他宽,腿比他长,警服衬衫穿身上跟国际大牌走秀似的,妥妥制服诱惑,那手指一看就是拿过枪的,眉眼气质……不能说是气质了,得是气势,这哥们儿帅的有点过分啊,感觉看人一眼,就能让人立刻颤抖!
甭管是害怕的,还是被迷的。
综合打分,也就……比他差一点点吧!
凌子单不是嫉妒的人,他来局里大半年,早过了实习期,现在是个正经的二级警员,这里人头都熟,做菜鸟时受过不少照顾,现在也得反哺反哺新人,见这人扣子没扣好,小声提醒:“兄弟新来的?是要见那位空降的黎支队长?那可得小心一点……”
那位黎队不可能永远单枪匹马,身边总会需要队友,听说是可以自己挑人的……
凌子单想起南涧的提醒,只谨慎了一秒,他这又不是多话,是关爱同事,温馨提示,半年前要是有人提醒他,他也不至于处处闯祸。
“黎队人严格,要求高,你这扣子都没扣到第一颗,怕是会印象不好,还有警服,外套怎么没穿,就一件衬衫?不够重视,不过现在时间来不及了,你要不借一件?我工位那有多的……不用谢,小事,不值一提。”
凌子单骄傲挺胸,却没等来感谢,对方眼神不怎么尊敬的掠过他,淡淡扫过……他手里的奶茶。
哥们有个性啊,这么傲的?你来加入这个家,你还敢瞧不上前辈队友?我让我们黎头治你信不信!
心说南哥还没真错,交情没结好,怕是要结仇了。
不过他是谁,转正的二级警员!
凌子单挺直腰杆,眼神凶凶的迎上去:“看什么看?”
他迅速把奶茶藏到背后:“这个不能给你!”
暖妹今天工作高压一天,快爆炸了,他要是不上供这个,今晚值班没好日子过的!
黎曜只是认出了奶茶袋子上的‘D’字logo,想起今日午后追车,路过这家店,看到了一个正在选品购买的男人背影。
那是一个红绿灯路口,涉案车辆闯红灯,有巨大安全隐患,他当时担心有民众过马路受伤,幸而一切都没发生,他往侧看了一眼,记住了那个玻璃橱窗前的清瘦背影。
凌子单誓死捍卫奶茶:“你想给黎队送礼自己去买!”
黎曜:……
秋夜肃凛,夜深后,更显寂冷。
悠远古堡乐章浪漫,盛放玫瑰铺满殿台,藤蔓簇拥缠绕,每一朵,都是对爱侣的祝福。
新娘躺在浴缸里,红色玫瑰花瓣交织成血色,一点点把人淹没。
大理石台上放着一束花,代表纯真爱意的粉玫瑰,和淡紫色勿忘我。
——记得有人爱你。
2. 凶案现场
凌晨一点半,警车出动,开往案发现场。
支队长黎曜骑着他那辆超酷的黑色摩托车,比所有人都快,轰鸣声穿行在无垠夜色,城市光带撞碎在他身上,越发酷炫,帅的没边。
凌子单开着警车,戴着蓝牙耳机,往前方远处看一眼,心跳就漏一拍。
“你说我怎么想的呢……”
“是啊,怎么想的呢……”蓝牙那头,键盘声急促,女声清亮,“头儿要奶茶,你给就是了,我少一杯有什么关系?”
“也不是奶茶的事……”
“是啊,你还骂他了,”那头白暖暖嘬了口奶茶,“骂他龟毛,还是事逼?”
凌子单着急:“我可没这么说啊,我说的是严格,要求高!”
白暖暖:“都让人把扣子扣到第一颗了,还不事逼?”
凌子单叹了口气:“别说了,不值得一提。”
“我不都提醒你了老大不好搞,你说你惹他干嘛?”
“我这不是不认识他嘛……”凌子单委屈,“他要是治我一顿,我还松口气,起码这一趴算过了,可他什么都没表示,是什么意思?”
白暖暖:“就这意思呗。”
“这意思是什么意思?真不能给我意思意思吗……”
“咳,严肃点,马上到地方,你好好表现,到时候盘靓条顺,破案缉凶,帅与实力并存,头儿能小看你?”
“没错!生死存亡的时间到了,暖姐帮我!姑奶奶,爸爸——”
“行叭,看在奶茶的份上,全力辅助,200米后路口左转,进入古堡庄园,我已搜索了解到相关信息,接下来接入公共频道,你仔细听好了……”
远山古堡庄园,Y市著名打卡圣地,建筑风格看名字就知道,一年中对外开放时间有限,一般都用来出租,承接大型宴会活动,婚礼最受青睐,但它很贵,非常贵,一般人负担不起。
庄园是冯成昌的产业,冯董做酒店多年,全国各地都有他的豪华酒店,这次是他独子冯计周结婚,选择了这里做场地,庄园半个月前就在为此做准备,为保护隐私,临时拆了很多摄像头,除大部分公共空间外,内庭客人私密小聚不受限制,很多地方只有进出口通道留有摄像头,但这里服务人员足够,保证不管客人在哪里,只要喊,必有应。
四天前,这里不再接任何业务,五天后才会重新开放,整个婚礼持续时间很长,规模很大,宾客众多……
死者是新娘杨薇薇,被发现时,死在新房浴缸。
凌子单倒抽一口凉气:“那我们岂不是……排查工作很多?”
白暖暖暖心提醒:“恭喜你,今晚不用睡觉了。”
凌子单:“也可能……不只今晚。”
富豪婚礼影响不可能小,案子破不了……会一直没觉睡。
“行叭,咱们从哪先开始?”凌子单锁了车,没看到黎队,“你刚说为了保护隐私,摄像头被拆掉很多,我猜新娘那里肯定没有?”
白暖暖:“恭喜你,抢答正确!上把皮卡丘,把现场知识拿出来!”
凌子单迅速去往案发现场。
现场痕迹组的同事已经开始工作,他也收敛起开玩笑的心思,认真观察。
门窗完好,无破坏痕迹,房间内新婚气息很强烈,玫瑰,气球,布置的精心,有氛围感,却并不凌乱,整洁干净,像是主人还没回来,什么东西都没碰过。
可并不是,细看痕迹还是有的,一是沙发上新娘的手包,新娘明显在这里坐过;二是吧台上的酒杯,两只,都倒了酒,但看深浅痕迹,似乎并没有被碰过。
痕迹组同事正在测试鲁米诺反应……从客厅到卧室都很干净,没有血迹。
凌子单快速判断:三个要点,一,新郎还没回来;二,新娘并不放松;三,凶手可能是熟人。
一般男人对房间的随意性比女人高,如果回来过,这里不可能这么井井有条,何况本案新郎性格并不讲究,新娘应该在沙发上等了很久,只坐沙发,是对房间不屑,不愿享受,没归属感,还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待商榷,但凶手能进入这个房间,新娘主动开门,一定不可能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浴室就不一样了,浴缸前有血液喷溅痕迹,死者仰躺在浴缸里,右颈侧动脉处被利器戳了个洞,血把一缸水都染红了,水面飘着红玫瑰花瓣,以及散开的玫瑰花枝,玫瑰花瓣看上去像泡澡用的,至于散开的玫瑰花枝,则像一束整把的玫瑰花,是后放进去的……凶手吗?杀了人,还要送束花?
浴缸里的水略有些余温,死者却并不裸身,妆也没卸,显然不是正在洗澡时被杀的,颈侧动脉被戳破,血液大量喷涌,这个死亡过程会很快……
呃……好像也不那么快?
伤口很深,但并不宽长,凶器不是刀具类,有些小巧,应该很尖锐,便于携带。
死者的腿和胳膊姿势有些怪异,像是挫伤,还是骨折?这是抵抗伤?跟凶手发生冲突了?杀了人还要送玫瑰花,凶手是恨新娘,还是爱她,亦或是惋惜?还有凶器,凶器呢,为什么整个房间里都好像没找到?最最后——
头儿呢?他们英明神武的空降黎支队长呢,为什么不在?
“黎队去找别的线索了,”法医组师兄头都没抬,“你刚说的这些,他进来看一眼,就全明白了,我们温老大出差不在,尸体具体情况得回去仔细解剖,才能出具报告,我现在能告诉你的是,死亡时间大约在11点到12点之间,不会超过12点半,你加油。”
凌子单深吸一口气:“我刚刚……说话了?”
蓝牙耳机那头:“嗯,吵死了。”
凌子单臊红了脸,歉意的跟师兄们打招呼,退出房间:“那你都不提醒我!”
“呃……这个,我很忙,你知道的。”白暖暖的声音里,夹杂着急促的键盘声。
凌子单已经开始怀疑人生:“暖姐,我今年入职考试,是第一名吧?我是因为过于优秀,才被选入队的吧?怎么跟头儿比起来……好像有点蠢?这才几分钟,有十分钟吗,他竟然……”
很久,耳机里才传来白暖暖的声音:“你说你何必自取其……咳,我的意思是,人生不只有长度,还有宽度,咱们得跟自己比,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优秀,小子弹加油,你是最棒的!”
“那,那肯定!”凌子单立刻打了鸡血,“我这就开始排查嫌疑人!新郎冯计周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他问话!”
白暖暖:“我倒是知道,但是吧,他喝醉了,烂醉如泥,醒都醒不了,眼下应该没法问话。”
“喝醉了?”凌子单并不失望,反而更兴奋,“什么时候喝醉的,新娘死之前还是死之后?”
这个时间点就很关键了,如果是为了脱罪……
“正好去偷偷翻下他的手机,看有没有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公民有隐私权,他现在不省人事,最多是个嫌疑人,不是罪犯,你不能不问自取……”
“哦哦也对,”凌子单改了个方向,“那查查新娘的社会关系?”
这个更关键!
白暖暖:“杨薇薇社会关系非常简单,没什么朋友,今天来的都是男方宾客……”
“那岂不是凶手范围更窄了,好事啊!”凌子单快速判断,“寻找新郎新娘共同的社会关系,都认识的人,尤其这几天频繁打交道的,或者新郎家人,彼此交叉的行动轨迹,恩怨矛盾……暖姐?姑奶奶,爸爸?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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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话了?不是说给我提供技术支持吗,怎么掉线了!”
白暖暖:“呃……你说的这些,头儿正在查。”
凌子单:……
又被落下了?
没,没事,这么多方向,老大就是哪吒,有三头六臂,也一下子干不完!他选个方向专攻——就你了!新娘今天的时间线,遇到的人!
“呃……这个,我刚刚发给了头儿。”
“你怎么回事白暖暖!你还是不是我暖姐了!说好了配合我——”
“头儿都要自己黑监控了,我哪能让他干?必须得识相点,提前一步提供用处啊!”白暖暖也着急,手指在键盘上都飞出花来了,“周局说了,叫咱们加把劲,要是不能让头儿认可,成为他的团队,以后他都自己来,那没用的人……”
只能淘汰!
凌子单哪里不懂,可是这才十分钟!或许还不到!黎队能不能积点德,给小弟留点活路行不行!
他迅速思考:“杨薇薇手机破解了没?”
白暖暖一滞:“死者手机就在现场,是物证,现场侦查有权查看,我破解它做什么?现在手上事多,这件事并非优先级,不比你们翻看快。”
“对哦,我怎么忘了看!”凌子单终于意识到自己犯蠢,但是不对,“我刚刚看现场,并没有发现手机啊……”
白暖暖隔空翻了个白眼:“对,你没看到,所以它现在应该在哪里?”
在提前一步到达,又离开的,英明神武的黎队那里。
凌子单磨牙:“凶案多为情仇财产,我去排查财产线总不会错!你给的信息里,杨薇薇对比冯计周,可以说是全无家境可言,男方真能毫无保留接受?冯董对这个儿媳会十分满意?冯家生意的确做得大,可自家公子结婚,全国那么多豪华大酒店不选,选这个偏远三线城市的古堡庄园,难道一点问题没有?”
查!他现在就去,追着这一条线,查个底掉!
……
夜色阑珊里,南涧接着电话:“……嗯,我已经在路上了。”
“……新来的支队长黎曜,你今晚会看到,接下来会有不少合作。”
“黎队?”南涧眸底盛着夜色星光,“是个怎样的人?”
“他能力强悍,心理素质极强……”
庄园角落,黎曜坐在长椅上,面前两个手机,一个是死者杨薇薇的,一个是醉死新郎冯计周的,他眼底映着手机蓝光,手上戴着手套,翻刷的极为淡定。
“他注重效率,应该也会愿意关照手下……”南涧的电话对面,这话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黎曜翻看完手机,收起来,一排绿植之隔,凌子单正忙的团团转,他假装没看到,迳自离开。
“他很勇敢,敢于打破常规,”这句话,南涧电话那边的人就说的很笃定了,“不走寻常路,身手非凡,绝对靠得住!”
黎曜轻松点地跃起,单手撑墙而过,避过人,悄无声息来到冯计周醉死的房间,把手机重新塞回这人口袋。
他已经认出,午后路口红绿灯前的人,是冯计周没错,当时在赶时间,大概不会在绿灯前犹豫过不过,是谁触发了他的行为模式改变,是否……与案情有关?
他得把这个人找出来。
“……他很敏锐,但真的不凶,只要你好好跟他说话,他会……应该会讲道理。”
“好的,”南涧看到古堡庄园大门,微微一笑,“我很期待和黎队合作。”
迷乱的灯光,嘈杂的人群,鸡飞狗跳的菜鸟刑警,心思各异尚未浮出水面的嫌疑人,醉死的新郎……
从哪里开始呢?
秋时属金,肃杀,大利西方。
南涧抬脚,往西边走去。
3. 爱人如养花
南涧走过长长廊道,印象最深的,是花,各种各样的玫瑰,什么颜色都有,什么品种都有。
花这种东西,最为娇嫩,想要保持新鲜花期,最美的状态,时间很重要,这次婚礼持续时间长,花朵必定需要更换,不一样的品种,照料方式,新鲜花期都会不同,布置和撤下更换的时间必定也不一样……
是谁在照料这些花?
“先生也喜欢这种花?”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四十左右的年纪,仪态优雅,面带微笑:“这是艾莎玫瑰,看起来像粉玫瑰,实则比粉玫瑰名贵的多,深杯花型,花瓣粉白渐变,更为灵动。它是这次婚礼新娘最喜欢的花,花语是‘我的心中只有你’,寓意独一无二的爱情……她大概很想做他的一朵玫瑰,被小心珍藏,养爱呵护。”
南涧视线从粉白玫瑰上收回:“先生很了解新娘?”
“算不上,只是既然承接工作,总得尽善尽美,”男人递了张名片过来,“我是此次婚礼花艺师,愿有此荣幸,未来能接到您的电话。”
南涧接过名片,看到了上面的名字,高杉涵:“我看起来,像是有女朋友的人?”
“不像,”高杉涵微笑摇头,“但您的气质很特殊,玫瑰里有一种紫色品种,叫冷美人,高贵而神秘,珍贵而独特,它的魅力里,有种唯一挚爱的宿命感,寓意承诺和守护,很坚韧,也很浪漫,你很像它,大约不会轻易爱人,但被你爱上的人,一定非常特别,我很期待能见证。”
“这么专业,”南涧看着他,“所以这次婚礼用花,都是你在负责?婚礼概念布置,是和谁确定,新娘吗?”
“是,所有花品选择,布置,养护,运送,都是我在联系,男方不介意花费,婚礼花艺只为满足新娘梦幻呈现,我和新娘对接比较多,只是没想到……”
高杉涵垂眼,似有些惋惜:“爱人如养花,不知她后没后悔,选错了养花人。”
南涧看着他:“我看这些花品种不一,布置更换应该很耗精力?”
“谁能跟钱过不去?”高杉涵微笑,“客户给到位了,服务就得到位。”
“你看起来有些紧张。”
“毕竟不想砸了口碑,我们这行最忌见凶,影响赚钱。”
“但你刚刚给了我名片。”
“……我可以过后找大师化解,保证您婚礼时,至净至真。”
南涧:“这就不必了,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布置更换花艺,有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与新娘有关的事?”
“这……”高杉涵有些为难,“毕竟也没那么熟。”
南涧:“这里各种花更换的时间呢,记得吗?”
高杉涵:“事多琐碎,记的没那么清楚,不过我有工作排表,精准执行,全部有记录,是要提供一份给……”
“提供给警方。”
南涧从看到这些花的时候就在想,布置花艺的人时间很微妙,或许会无意中看到什么,如果凶手要避开所有人行动,就得避开能预见的时间点。
“那可能得等一会儿,”高杉涵看了眼远处,“警方正在了解在场人信息,马上就要问到我。”
南涧看着他:“问你时,把工作表同时提供就好。”
……
凌子单翻了冯成昌的房间。
这很正常,出了命案,所有线索关系都需要排查,不正常的是,他查就查呗,竟然顺手把柜子锁了,钥匙揣进了自己兜,还被路过的庄园工作人员看到了。
“子弹你在干什么!”白暖暖惊恐,“你半个多月前才这么干过,把周局柜子锁了钥匙揣你自己兜,周局还以为局里进贼了,差点报警!”
凌子单:……
完蛋。
“我这不是,被抓去兼职做防盗科普,习惯了吗,就顺手……暖姐,姑奶奶,亲爹,现在怎么办?我得怎么解释,这哥们儿才不投诉我以公谋私?”
白暖暖:“叫祖宗都没用!我又没跟去现场!”
“现场封存工作做完了?”门口过来一个人,宽肩窄腰大长腿,普通制式衬衫也穿成了男模走秀,不是救星是谁!
凌子单立刻敬礼,将钥匙递出:“报告黎队,已经封存,7日内检查无误即可开放!”
黎曜接过钥匙:“走吧。”
凌子单严肃的跟那个庄园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一身正气离开,心里感动的不行,耳机里也传来白暖暖赞赏的声音——
“子弹你可以啊!头儿都替你打掩护了!这是偏爱啊,明晃晃的偏爱!你这把稳了!”
凌子单也是这么想的,决定必须大展拳脚,让头儿刮目相看!
黎曜找到了婚礼花艺师高杉涵,问了几个问题。
高杉涵有些讶异:“……工作表,我已经交给刚刚问话的警察了。”
这个黎队的话,竟然和刚刚那个好看的年轻人一模一样!
黎曜也察觉到了,他对同事还没认全,这个人……比他快。
他接下来的脚步更快。
凌子单和耳机那边的白暖暖蛐蛐:“咱们头儿这是……好胜心挺强?”
“所以你要不要——”
不等白暖暖提醒,他就跑过去:“黎队,我知道那个问问题的是谁!”
除了大教授,谁角度能这么怪?
“闭嘴,”黎曜手指前方,“干活。”
凌子单就去了。
南涧这边,没能见到冯成昌,冯董现在情况好像不太好,在临时医务室,微信上的问候都是秘书代为回复的,为见不了面深表遗憾,说不只见不了他,刚刚负责案件的黎队过来,冯董都没办法配合,手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才找到,抱歉没能及时回复。
所以……冯董的手机,有很大概率被黎曜看过了?
看过,就会注意到自己的名字,黎曜为什么没找自己?
……只有怀疑,才不会想打草惊蛇。
南涧勾唇,这位黎队的确很聪明,走在他前面,只是,这次的聪明,恐怕用错了方向。
凌子单在黎曜指挥下,一次次发起冲锋号角,各种问话,施压,然后因为鲁莽,过于锋利,不知避讳,莫名其妙闯了不少祸,黎队总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帮忙收拾残局,话不多,冷酷的很。
他眼泪汪汪感动两次后,发现不对劲,黎队好像不是给他机会表现,帮他圆场助他成长,而是在他闯祸的时候,利用大家注意力被调来聚集的时间,悄悄去查了别的事,或者他玩过白脸,黎队就出来扮红脸,哪怕话不多,也能迅速打开别人心防,获得真实且重要的线索信息。
诚然,局里办事要走程序,人这么多的现场,信息排查整理很需要时间,而且人是会说谎的,不是谁都愿意配合,想要在短时间内拎出线头,凑出逻辑链,的确得稍微用点心眼,可这样……
“暖姐……我是不是被嫌弃了?头儿这是利用我呢!”
好坏好坏,还会阴人!把他当警犬遛呢,一点都没看重啊!
耳机那边回复很慢:“别烦我,忙着呢。”
“暖姐你也抛弃我了吗——”
“怎么会?”白暖暖放低话音,“你可不再是菜鸟了,是进击的子弹,有大用的,怎么能妄自菲薄!忘了教授指示了?”
凌子单想起不久前收到的信息,顿时信心又回来了:“没错,今日优势在我!”
被利用又怎样,你就说黎队有没有用他吧!目前整个局里,只有他有这待遇,难道不是另一种赢麻了!
当警犬又怎样,有用就行,更何况他有教授提点,必会立功……眼下没法赖上黎队,让黎队遛也是办法,只要能撞对方向,找到关键,何愁不被黎队收小弟!
而且这么玩虽然偷感有点重,不像正经警察……可有意思啊,他们查案什么时候这么有趣过!
凌子单开始发挥主观能动性,闹它个个鸡飞狗跳!
黎曜起先有点嫌弃,后来发现……这个聒噪菜鸟竟然有几分运气?
“嘿嘿我有高人指点!”凌子单就飘了,“就之前黎队想找的那……”
黎曜眼神已经锁定了新目标:“闭嘴。”
凌子单:……
垃圾桶里被扔掉的奶茶杯,满杯,没喝,吸管都没插,袋子上熟悉的‘D’字奶茶店logo。
黎曜知道,这是冯计周午后买的奶茶。
他很难不想起奶茶店玻璃橱窗前的清瘦背影,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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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冯成昌手机上的聊天记录。
某个人的存在很微妙,知道一些秘密,又不在现场,跟案件若即若离……是谁呢?又对这里知道多少?
凌子单难得长出良心,不想头儿以后尴尬,小声建议:“其实我知道……”
黎曜:“闭嘴。”
他快速巡视停车场,找到新娘的车……
发现又被抢先了,有人注意到了和他相同的事。
到底是谁……
凌子单举手:“报告黎队,我——”
“闭嘴。”
黎曜快速走过停车场,他现在脑子里信息很多,纷杂游走,需要整理,连路过的玫瑰花海都没心情看一眼,直到在花海边缘,看到一个人。
腰身清瘦,书卷气很浓,皮肤白皙,眉眼温润,白色衬衫领角被微风翻起,夜风似乎很喜欢他的头发,力度格外温柔,让它们柔顺地荡出涟漪,朦胧了眉眼,星光之下,玫瑰丛中,仿若遗世独立。
正是午后奶茶店橱窗前的身影。
黎曜迅速想起冯成昌手机里聊天对话框的名字:南涧。
“教授!”凌子单兴奋挥手,并给自家队长介绍,“这就是黎队想找的人了,南涧!”
南涧走过来打招呼:“黎队。”
果然很帅,身材差点直接写上荷尔蒙三个字,面相骨感很强,阔额高鼻,头角峥嵘,很有魄力,也很有魅力,眉眼气势尤其足,岳峙渊渟,极夜星阑。
黎曜没说话。
“新郎已经结婚,却对别的女人特殊照顾,点奶茶都记得口味,新娘应该不会开心,矛盾在所难免,”南涧也不介意,视线掠过停车场,“有人惦记新郎,也有人惦记新娘,泊车都特殊关照,小心翼翼收敛,看着心爱的人嫁给别人……黎队,我们是不是可以确定几个嫌疑人了?”
黎曜:“你认识我。”
南涧微笑:“黎队不是在找我?”
黎曜:“你不应该在这里。”
南涧:“我受邀而来。”
“宾客名单并没有你。”
“受到的邀请比较特别。”
答非所问,一语双关,三言两语里,整理出彼此心知肚明的信息,平静话音布满刀光剑影。
南涧并不想如此,可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他要是黎曜,此刻也会不爽,可……这样认识也不错。
“这是咱们局特聘顾问!”凌子单感觉气氛不对,赶紧发言提醒。
黎曜淡淡看过来一眼。
凌子单懂,让他闭嘴。
也是,头儿连手下都不想要,何况顾问?
南涧看着凌子单,突然皱了下眉:“你,往西走三步。”
凌子单:……
行,都是哥,说话都得听。
他默默往西走了三步。
然后发现,僵硬气氛没消失,他的小命差点消失,庄园的指示牌竟然掉了下来,正正好砸在他刚刚站的地方!
牌子断裂处生锈,痕迹非常明显,绝非人为,就是个意外!
“哥你……”
“我不知道会有东西掉下来,只是知道,你继续站在那里,会不妙。”南涧微笑。
微妙气氛中,黎曜手机响了,他接起,对方没说几句挂断,他看向南涧的眼神有了变化。
“黎队有没有兴趣,和我比一比,看谁更先发现关窍?”南涧建议,“分开问人,速度也会更快,前面往左找孙恬,往右是张坚,黎队选哪一边?”
他长了双有情眼,这双眼睛微微弯起,盛满一个人倒影时,好像月光醉在了里面,有种令人目眩神迷的魅力,他的笑也温柔清润,春风化雨般和缓着僵硬气氛,所有锋利都藏在了弯弯绕的肠子里,窥之不见,你只会觉得,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黎曜看到了他腕间红绳,红绳上系着颗小葫芦,很小,也就小指指甲大,夜色很暗,星光阑珊,金色小葫芦却莫名闪耀,让人很想捏一下。
“你去张坚那边,”黎曜扔给南涧一个执法记录仪,并指凌子单,“你跟着他。”
很久之后,黎曜总会忆起这晚画面。
以为世间红尘烟火都错过,不曾想,会在一个开满玫瑰的星夜,遇到你的眼睛。
4. 你一定没有老婆吧
房间灯光明亮,孙恬坐在宽敞的沙发上,妆感柔和了眉眼,微卷长发慵懒随性,白色裙子温柔蓬松,蕾丝花边浪漫少女,氛围乖巧甜美,没一点攻击性。
衣服质感搭配都很讲究,家境明显很好。
白暖暖很敏锐,在黎曜自己动手黑网查资料前,先一步发送了孙恬的个人信息过来。
孙恬,26岁,商业大佬孙家的女儿,幼年经历有些坎坷,出生被换走,12岁养父母死亡才被找回来,孙家家底比不上冯家,两家有商业来往,关系还算不错,孙家曾有意子女联姻,冯家这边,冯计周没有答应。
最近半年,孙恬一直在家里安排下,和不同男人相亲。
黎曜坐在她对面:“说说新娘杨薇薇。”
孙恬:“我和她不熟。”
“所以和新郎熟?”
黎曜说话一点都不委婉,眉眼压迫,毫不留情。
孙恬倏的抬眼,唇边咬的发白。
“那就说说新郎,”黎曜盯着她的眼睛,“27号晚上9点25分,婚前派对,你和冯计周同时消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还问?”孙恬话音生硬,“不到15分钟,我们能做什么?”
黎曜:“15分钟,足够做很多事。”
“警察也骂人呢?”孙恬瞪他,“你到底有没有看监控!”
监控……
黎曜手指微动。
队内实时畅通路径里,白暖暖不等他指示,回复迅速:“收到,立刻排查隐蔽监控!”
她手心渗汗,黎队是怎么知道这两个人昨天晚上,不,应该是前天晚上,有事的?她这边排查监控,也只能确认两个人离开现场,但不确定她们去了哪里,是否在一起,现场宾客服务员口供都还没来得及汇总,黎队怎么就能……
难道之前沉默无声自己‘跑图’时,就察觉到了?
黎曜的确是在探查现场环境时,注意到了孙恬和冯计周的鞋。古堡庄园有针对贵客的清洁服务,冯计周是新郎,结婚鞋会换,孙恬是富家千金,鞋换的也相当随心所欲,庄园服务,服装类干洗会比较快,鞋子,就得等一等,婚前派对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婚礼举行,服务员们来不及,所以这两双鞋子,还在待清洗的柜子里。
它们的鞋底,沾有同样的痕迹:现在早已经更换,只婚前派对当晚庭外小亭才有的火焰玫瑰花瓣,以及不小心碾碎的香薰蜡烛。
此二人必在当晚的某个时间,共同走到了那个小亭。
还有——
黎曜:“在场的不只你和他。”
死者的某双鞋底,也有只有那时那地才会有的火焰玫瑰花瓣,但,并没有碾碎的香薰蜡烛。
“没错,有一场捉奸大戏,你满意了吧!”孙恬咬牙,“那个杨薇薇,自己干着捞女的事,却标榜真爱,嘴上说什么都不在乎,不要钱不要名不要利,为了老公什么都可以牺牲,其实还不是把男人看的死死的,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追来!她费尽心机勾着冯计周,说话做事,化妆打扮,全往这方向走,她现在穿衣风格都是学我的你知道吗,学我!”
“28岁的老女人了,恨嫁,好不容易抓着一个,怎么甘心放手!她改了穿衣化妆风格,辞了工作,专门去医美做了几次微调,还有新娘套餐,整个人往纯欲风好嫁风靠,还去学了话术,怎么给男人提供情绪价值……”
“说的好听,情绪价值,不过就是放低自己,去哄对方,嘴上说什么都不要,实际什么都想要,她有今天这下场,我只能说活该!”
孙恬明显对新娘非常不喜,话里情绪都压不住:“人总得看清自己几斤几两,真以为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你会需要提供情绪价值,而富家千金结婚,从来不考虑?”
“你倒是紧紧抓着冯计周,冯计周真的拿你当回事了吗?真要尊重爱惜,怎么可能单身派对上跟我出来?”
黎曜敏锐:“你的意思是,她有婚姻焦虑。”
孙恬冷嗤一声:“女孩子,谁不焦虑?为什么不谈恋爱,不结婚,是我不想吗?谁不想被宠爱,被呵护,有个靠谱的男人,谈甜甜的恋爱,可是条件不允许,出生,环境,认知,三观,时机……太多太多不适配或错过,能有个差不多的,都算是幸运了。”
“杨薇薇这种人,就该跟穷小子在一起,她不是愿意牺牲吗,穷人日子过得那么苦,多可怜,就该她去牺牲拯救,提供情绪价值啊。”
孙恬看着黎曜,眼神怪异:“你与其在这里审我,不如问问她的出轨对象?她奇奇怪怪的,经常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不知道见了谁……要说外面没人,谁信?”
另一个房间。
南涧带着执法记录仪,在黎曜派的‘监督人员’凌子单陪同下,问话张坚。
28岁,车库保安,在古堡庄园入职一个月,额头低窄后倾,鼻子不高,腮骨很强,眼里有浅浅水光,神很弱,有一种执。
南涧看过他的身份资料,结合面相,推测他的性格,思维方式——
早运不好,十几年前有过灾祸,受教育程度不高,不算聪明,但很能忍耐,也有执行力,生命里想要的东西不多,很多不会在意,但很在意的,一定会偏执,会挣扎。
“你调任车库岗半个月,已经对各个位置非常熟悉,什么时间哪个地方会被阳光晒到,下雨哪里会特别潮湿,哪个地方停车不影响别人,哪个地方倒车特别容易,你都知道。”
“他们给的工资还行。”张坚似乎无法集中注意力,有点敷衍。
“你前两份工作可没有这么认真,”南涧点开手机照片,是一辆停在车库西南角的白色轿车,“你只是对这里新娘杨薇薇的车格外关照,给她的位置易倒车,非必经进出路段,最不易发生擦碰,晴天不会被晒,雨天不会受潮,你甚至担心它被风吹到太多灰尘,将车库提示牌换了角度,帮它遮挡。”
张坚看着那辆白车:“工作而已,我照顾所有人的车,婚礼新娘最大,我也该配合庄园工作。”
南涧:“但你对别人的车,应该不会帮忙调后视镜?你知道杨薇薇的习惯,你对她非常熟悉。”
张坚抿唇:“我认识她,又怎样?”
“不只认识吧——你还扔了她新婚丈夫给她买的奶茶。”
车库垃圾桶里的奶茶,熟悉的logo,下午南涧才看到的手机点单小票,冯计周买了六杯奶茶,不管分别给谁,其中一杯必然是给杨薇薇的。
“为什么扔掉?是你不喜欢,还是杨薇薇,其实并不喜欢‘薇色霜糖’口味?”
张坚没说话。
南涧随手用手机发了个消息,双腿交叠:“那我换一个问题,张坚,你是希望这场婚礼办成,还是办不成?”
黎曜手机震动,收到了白暖暖转发过来的信息:记得问奶茶。
还有个附加的小tip:南教授没有您的联系方式,影响沟通,黎队记得加一下。
顺便推了南涧的微信名片。
黎曜按熄手机屏幕,看向孙恬:“我问的,是婚前派对夜,9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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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分后的事。”
“你这样的人,一定没老婆吧?”
孙恬差点都要怀疑自己的穿衣风格,温柔乖巧无攻击性的好嫁风啊,这男人竟然这么冷硬,不留情面:“跟你相处一定很累。”
黎曜眉宇庄肃:“我以为,我不是你的目标受众。”
所以怪她没演好,暴露了本性,并不温柔?可聊杨薇薇,她温柔不起来。
“我就是在撩冯计周,把他约到外面,想试试看这个婚,能不能不结,或者,换人结,”孙恬挑眼看黎曜,“你来问我话,肯定查到了什么,是,我跟冯计周一点都不清白,他虽没答应联姻,但跟我发生过关系,不止一次。”
“我家有意向,我对他也算满意,圈子里的二代们,谁婚前没养过小情,谁又真的跟小情结了婚?我本以为冯计周也一样,对我欲拒还迎,装的那么正经,不过是想让我家多出让点利益……谁知道他来真的,我不可能甘心。”
“婚前派对呢,多么重要的时刻,新娘该备受关爱珍视,我随便钓了下冯计周,暗示想来点刺激的,他就上钩了,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她杨薇薇的真命天子?杨薇薇嫁给他,不可能有好结局,我这也是,为了她好。”
孙恬闪亮美甲的手抚过微卷长发:“真以为装扮一下好嫁风,学会提供情绪价值,把所有自我放低,低到看不见,就能叫男人怜爱珍惜,不需要别的努力了?”
“男人至死是少年,他们要找的从来不是老婆,是妈,你让他觉得被照顾,被宠爱,所有需求得到满足,对他没有要求,做自己就行,他当然觉得你相处起来舒服,可以放心往下走,可你对他没有要求,他对自己也就没有要求——毕竟他妈,可是不会介意他玩几个女人的。”
“不过当时发生了意外,我只来得及在小亭子里和他接吻,解开他衬衫扣子,‘捉奸’的就来了。”
孙恬想起当时的事就恶心:“冯计周他爸冯董,冯董的秘书林静,还有杨薇薇,那么巧,都来了,冯董当场发了脾气,要不是林秘书劝着,迅速给喂了药,当时就得叫救护车。”
“婚礼前一天干这种事,冯计周倒是脸皮厚,只说自己喝多了,看不清人,连道歉的样子都懒得装,你猜杨薇薇怎么着?她哭的矫揉造作,可再伤心难过,也表示信任冯计周!冯计周衣角有我的口红,喉结有我的吻痕,我们俩刚刚激烈的把小圆桌上香薰蜡烛都打翻踩碎了,她竟然也能装作看不到!”
“你觉得这是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的表现吗?真爱一个男人,会这么大方?”
黎曜静静听着她说话:“所以你认为,杨薇薇嫁给冯计周,是为了他家的钱。”
“当然!”孙恬斩钉截铁,“她只是很会演,演的自己都信了,如果冯计周没钱,她会跟他谈恋爱?外面帅的身材好的会说话会哄人知道上进的那么多,穷人那么多,她怎么不谈?”
“我悄悄告诉你,冯董这两年医院进了不少次,谁知意外什么时候来,冯计周马上就会继承家业,甚至遗产……”
孙恬话渐渐慢下来:“杨薇薇不配,所以,她死了。”
“但你找我,是找错了人,”她看着黎曜,“我没做错过任何事,甚至不只一次提醒暗示过她,她一回都没听,她可能以为我只是玩玩,我终究会退让……可惜,她还不如婚礼花艺师懂我。”
孙恬视线落到茶几上的花,唇角微微掀起。
裸粉色的流沙玫瑰,复古优雅,楚楚动人,散发着淡淡的珍珠光泽。
——我足以与你相配。
5. 她不该被这样对待
“聊聊新娘吧。”
南涧递了杯水给张坚:“你和杨薇薇怎么认识的?在你眼里,她是怎样的人?”
张坚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我不配合,你们也有别的办法知道,是吗?”
南涧微笑:“社交媒体查到的信息太冰冷,我更想听当事人讲述。”
张坚垂眼,没说话,房间气氛凝结。
南涧:“你原本,并不是特别守规矩的人,对吗?”
张坚愣住:“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是脸,面相,八字,现在手上一切可以琢磨的信息。
南涧从张坚身上,看到一种很强烈的矛盾感,他极自卑,又自负,淡漠情感,却又有内心追求执念,耳相轮飞廓反成这样,必定叛逆急躁,自己认定的事,不管对错,都会一条路走到黑,不听任何人的劝。
他会工作赚钱,很能忍,但不会容许别人过分恶意欺负,被压榨的狠了,是敢掀桌撩架的,他拥有的不多,所以一旦底线被触及,很容易拼命。
“人人都有想守护的东西,再穷的人,都有自己的宝贝,”南涧看着他,“你深藏心底,不想让人碰触知晓的,是她,对吗?”
张坚:“薇薇……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好很好。”
他连念她名字,都低轻温柔,仿佛这两个字是什么符号,触碰到,整个人就忍不住柔软。
“她很温柔,敏感又心软,总会力所能及帮助身边所有需要帮助的人,她住的地方,流浪小猫小狗都比别处长的圆润。”
“她对任何事都很认真,生活认真,对朋友掏心掏肺,处处周到,工作认真,积极努力,对同事们都很友爱,调班帮忙这种小事,找她一定不会错,谈恋爱……她也很认真。”
张坚声音有些涩:“冯计周占有欲强,爱吃醋,不允许她跟任何外人联络,她竟真的删除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包括我的。她觉得那个男人尊重她,珍视她,满足她的期待,他也要尊重珍视这个男人,满足他的期待,她觉得,爱情,得公平。”
南涧注意到细节:“——冯计周曾为她,不顾一切过?”
“薇薇喜欢天空,又恐高,冯计周就去学了高空跳伞,为她拍摄专属于她的风景,因为心脏不怎么好,冯计周做这件事很危险,但他还是不顾一切去做了,也的确差点出事。”
“薇薇从小就向往滑雪,冯计周知道了,带她去瑞士,亲自教她,她不熟悉异国环境,不小心去到危险的地方,遭遇了雪崩,冯计周为了救她,又差点没命。”
“冯计周为了她,反抗他爸爸,说断绝关系也要娶她……”
张坚说这些话时,拳头一直紧紧捏着:“冯计周身上有很多缺点,她不是不知道,但她觉得,爱能克服万难,冯计周会改,她们会往前走,所有夫妻都需要磨合过程不是?她说冯计周本性是善良的,那些缺点,不过是原生家庭带来的阴影,是小时候没有被好好爱过,他爸养他只给钱,从不关心他快不快乐,他虽然看起来很富有,拥有很多,但灵魂上是缺爱的,她会给他很多很多爱,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不放弃,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
另一个房间。
“爱?”孙恬对这个字嗤之以鼻,“有钱,有条件实现你的向往期待,才叫爱,和穷人在一起,所有愿望都只是想象,每天发愁柴米油盐,焦虑工作朝不保夕,被房贷孩子压的瑟瑟发抖,什么破了坏了都舍不得买新的,特殊的日子也不配要个小蛋糕,什么浪漫,什么情绪价值,家里的一切东西都比你这个人贵重,这种时候,你谈爱?”
“——爱情这东西,从来都是奢侈品,她杨薇薇,不配。”
黎曜打开手机照片:“你是因为这个,觉得冯计周可能会爱你?”
那是一杯奶茶,喝过的,午后冯计周买的六杯里,有孙恬一杯,她喝了一半才扔掉。
她的装扮气质,看起来很爱惜身材,会喝一半才扔,已经是喜欢了。
“我喜欢芋香口味,只爱芋泥不爱芋圆,他再忙都记得,你敢说他对我没好感,不惦记?”孙恬笑了,“他连杨薇薇的喜好都没弄明白,以为人家名字里有个薇字,就真的喜欢‘薇色霜糖’……我都说了,杨薇薇是演的,在他面前所有的温柔体贴包容,都是装的,真的结了婚,相处久了,都会暴露,他们,好不了。”
黎曜:“只凭一杯奶茶?”
“只需要一杯奶茶。”
孙恬嗤笑:“杨薇薇连这都要演,可见野心有多大,她可太想牢牢缠住冯计周了,只要冯计周能舒服,离不开她,她能咽下所有委屈,她都能允许闹伴娘……能是什么好人?”
“不知你们查到没有,那个伴娘是职业伴娘,外面请来的,她杨薇薇一个闺蜜都没有,连结婚这样的大事,都得外面请,可即便是请来的,伴娘不也代表你新娘的面子?她被男人们那样闹,你能脸上有光? ”
孙恬说的讳莫如深:“果然出身不行,教养格局一个都没有。”
黎曜视线掠过手机备忘录里的名字,伴娘童昕:“你似乎不太喜欢这个伴娘。”
“当然不喜欢,婚礼上被男人们那样闹,揩油占便宜,还能笑出来,大方的游刃有余,也是人才。”
……
南涧这边,也聊到了闹伴娘。
张坚说:“薇薇纯真到有点傻,这不是她的错,想利用她纯真的人,才是罪人。她以一颗赤诚真心待人,想要的,也只是对方的真心,冯计周却PUA她,控制她,占有她……她那么好,怎么可能没朋友,要不是圈子被要求斩断,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会连伴娘都找不到,还得在外面请,受那么大羞辱?”
“他冯计周旁观起哄整个过程,事后做的,不过是在婚宴酒席上,当众给伴娘敬了杯酒,奖励了个包,这事就算过去了。”
话里话外,都是对冯计周的不满。
南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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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娘时,你在场?”
“怎么可能,我这种身份,怎么可能进得了别人的新房,参加这种接亲仪式?”张坚自嘲的笑了下,“我只是巡视的时候,隔窗看到,新房突然起哄大乱,有人对伴娘动手动脚,具体什么事,你们得去本问人,我并不清楚。”
南涧:“当时人很多?”
张坚:“不知道,新房门被冲开,又关上,接亲团进去了,房间再大又能进多少。”
南涧:“你没看到,但你反感这种行为。”
“你不反感?”张坚眉目淡漠,“婚礼这天,新娘是要和新郎上床的,所有仪式都在促成这个目的,她的装扮,她的身上,甚至身边的一切,在这天都会添上这种暧昧色彩,伴娘似乎都被赋予了特殊意味,可以被男人碰一碰,沾一沾,在我们老家,这种事情很多,没想到富豪办婚礼,竟然也是这种样子……女人,什么时候被他们真正珍惜,放到眼里过?”
南涧:“你很敏锐。”
很多人都会看到这些事,经历这些事,却并不会思考这么多。的确,婚礼仪式上很多恶习,闹新娘也好,闹伴娘也好,就是男性视角凝视下的‘性价值’体现,新郎可以占有新娘,同为男性的我,是不是可以占有伴娘?新娘梳妆打扮,只为被新郎脱去衣裳,承鱼水之欢,那伴娘这么打扮,怎么不是为了让我看的顺眼,玩的尽兴?
如果新娘势弱,没脾气,也会被人们‘开玩笑’,摸一下,碰一下,甚至起哄新郎你孝顺,是不是可以让你爸,你家男性长辈先享用一下?
婚礼这一天,因为和‘洞房’关联,某些男人的劣根性会充分展现。
“我不信吃了这么大的亏,那个伴娘能对薇薇没意见,”张坚微眯了眼,“我还看到过冯计周看伴娘的眼神,很不一样,比看孙恬都奇怪,伴娘会舒服才怪……薇薇根本不知道,这男人不值得她那样付出!”
南涧问:“那你呢,有没有对杨薇薇说过喜欢?”
“我不配。”
张坚陡然静了下来,声音很低:“我能给她什么?我只是,不想看到她被欺负,被抛弃,被轻视……婚前派对上,冯计周和孙恬干出那样的脏事,也只是局促了片刻,并不惊慌,是笃定她会原谅,她也真的原谅了,她根本不知道,她看起来越好欺负,别人越会欺负她。”
“冯董看上去把儿子训了一顿,实则不痛不痒,他一眼都没看薇薇,更谈不上认可,他根本没把薇薇当儿媳,连冯董那个秘书林静,都只是看起来尊重,说话阴阳怪气,骂人不带脏字。”
张坚垂头:“我比谁都希望她找到一个好男人……她过去太苦太苦,和我在一起,只会是持续的苦,我不能耽误她。她太傻,太单纯,对爱情有憧憬,对婚姻有向往,她没害任何人,只是想找到一个男人,给她依靠,把她好好珍藏,她只是想嫁一个给她足够温暖和安全感的人……有什么错?”
“她不该被这样对待。”
6. 我心甘情愿
黎曜和南涧分别在两个房间,听两个嫌疑人口供,聊起的分明是同一个人,本案死者杨薇薇,描述却截然相反,一个只有攻击,一个只有赞美,十分割裂。
白暖暖尽职尽责,把两边信息同步。
黎曜一心二用,竟然也能有条不紊,丝毫未乱,还在嫌疑人提及伴娘时,私发了信息给白暖暖。
白暖暖的回应有些虚:“报告黎队,闹伴娘这个事……的确有,现场口供陆续在汇总,有几个人提到了,但他们都很轻描淡写,好像这事没那么严重,只是小小开个玩笑,不重要,我找过监控,没有任何记录,按说结婚这么大的事,都有婚礼录像,但这次很奇怪,录像机的卡槽是空的,不知道是工作人员失误,没录上,还是存储卡被拿走了……现在正在查。”
黎曜想了想,继续问孙恬:“接亲仪式上,伴娘被闹,没有任何人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
孙恬笑了:“男人们玩的很嗨,婚礼气氛很热闹,我虽不喜欢这种事,可又不是我结,杨薇薇不作为,伴娘不值得同情,何必多此一举?”
凑热闹的事变成了起哄,起哄的事变成了揩油猥亵,有人就是觉得好玩,觉得在逗姑娘,看姑娘各种窘迫模样,并没有真的欺负,有人则是真的咸猪手占便宜,机会不可错失,能玩到什么程度就玩到什么程度。
她本人就在现场,看到的比张坚多的多。
黎曜:“那些闹伴娘的人,你都认识?”
“警官怀疑他们?我倒觉得不必,”孙恬笑容更大,“都是圈里的二少们,也有几个私生子,伴郎团,造气氛的,闹的有点过,他们可能也觉得心虚,中午酒席后就都离开了,有两个还是冯计周亲自送的,奶茶就是冯计周回来时顺便带的,杨薇薇晚上死的,应该跟他们没关系?”
黎曜:“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
“行吧,那稍后我好好回忆回忆,把名单发给你们?”孙恬顿了下,又道,“这个闹伴娘的过程,需要细说吗?”
黎曜:“讲。”
孙恬:“其实也没那么猛,到不了违法的程度,起初只是起哄新郎新娘,让他们激吻,跳贴面舞,杨薇薇有点害羞,她会装嘛,欲拒还迎的,大家就起哄让伴娘示范,伴娘不但得挑伴郎一块表演,还要替新娘进行接下来的小游戏——不心动挑战,要摆出各种性感妖娆的姿势,看新郎和伴郎团会不会动心,不动心,才能把新娘娶走。”
“但怎么可能不躁动呢?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们提议玩这个游戏,并不是觉得自己失败了,新郎就娶不走新娘,就是觉得好玩,还能占便宜,伴娘只要稍稍摆出一点点性感姿势或表情,他们就动了,上手摸,抱,什么擦边动作都有……”
“游戏不只玩了一个,全都不正经,一般小姑娘哪受得了?还得是专业伴娘,习惯于应对这种场面,被摸两下也不害羞,大大方方……”
孙恬嗤笑:“我听到她跟杨薇薇比嘴型说‘加钱’,她很聪明,知道分寸,也很会哄那些男人们,几杯酒敬下去,男人们高兴了,也没真拉她去别的房间。”
黎曜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有立刻说话。
“警官?”孙恬调侃,“怎么,意外这样的婚礼规格,也会有这种恶俗事?”
黎曜:“是有点意外。”
孙恬啧了一声,笑的意味深长:“不应该啊,外面那些穷人对富豪误解也就罢了,你们警察办的事,见过的世面,可丰富的多,那些违法犯罪的源头,那些危险上瘾的东西,都是谁在玩,穷人吗?他们有钱玩?”
什么这个趴那个趴,讲究的不讲究的,平地的公海的,富人玩的花样最多。
“不过这次的确稍微有点过,一般我们讲究你情我愿,还会搭块遮羞布,这次这么明显……是敲打新娘呢。”
孙恬眨眨眼,压低声音:“冯董什么都没说,林秘推波助澜,冯计周不但没有制止,还跟着起哄,杨薇薇不但孤立无援,还看不透,处理不了事,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她自己。”
“在这个圈子,你没钱,没本事获得资本,你就一无所有,我了解冯计周,他从来都是很挑剔的,日子长了,没他爸帮他保驾护航,吃够了亏,会后悔的。”
黎曜:“你最后一次见到杨薇薇,是什么时候?”
孙恬想了想:“应该是11点45?那时停电跳闸,突然一下全黑,什么都看不到,我吓得不轻,开门出去,听到了走廊里杨薇薇的信息提示音,她那个提示音是高空风啸,冯计周跳伞时为她录的,很好认。”
另一个房间。
“你还没回答我,什么时候认识的杨薇薇。”
南涧仔细看张坚的脸:“你曾遭遇过很难的困境,是那个时候吗?遇到了她。”
“这跟案子没关系,”张坚拒绝谈这件事,“你们为什么不抓冯计周!他狗改不了吃屎,都要结婚了,不但跟孙恬勾勾搭搭,看到别的漂亮女人也走不动道,对着伴娘流口水,不管他还是他家里,都对薇薇瞧不上,这个婚根本没诚心在结,是他杀了薇薇!”
南涧:“你说冯计周跟孙恬有私情,还对伴娘有意思……”
张坚:“我亲眼看到的!那个孙恬,到这的第一天,就跟冯计周眉来眼去,婚前派对还去外面小亭子乱搞!接亲闹伴娘,冯计周眼睛都快粘在伴娘身上了,一点都不阻止伴郎们胡闹,好像在等着伴娘求救,只要那姑娘求救示弱,他就会帮,可人姑娘硬气,愣是没看他!他在酒宴上给伴娘敬酒送包,说是致歉,奖励,还不是想勾搭!”
南涧静静听完:“你说,杨薇薇很善良,那她当时有没有试图阻止?”
“她人微言轻,想阻止又能怎样,被人拦住了。”
“谁?”
“那个孙恬,还有冯董的秘书林静,”张坚脸色紧绷到有些狰狞,“都是女人,何必呢?伴娘未必会怪别人,一定会恨薇薇……”
南涧:“所以你只是默默关注杨薇薇,不敢打扰她,只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帮助她,从没想过她任何回报?”
张坚垂头:“是,我知道自己不配。”
“你撒谎。”南涧眼底锋芒微现,“婚前派对小凉亭‘捉女干’,是你引杨薇薇去的,对吗?”
白暖暖分享的信息里,这一出捉奸戏,有主角冯计周孙恬,有杨薇薇冯董秘书林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地点偏僻隐秘,没有工作人员路过,也没有监控,为什么张坚会知道?
只能是他提前发现了什么,引杨薇薇去,自己却没有现身。
还有房间里的花。
南涧目光滑过桌上粉色玫瑰,这个品种叫安娜玫瑰,婚礼花艺师高杉涵的鲜花布置更换时间表已经给了警方,白暖暖一起同步了过来,这种花是婚前派对日新娘休息厅用的,只杨薇薇在的地方,才会有这种玫瑰,这朵花已没那么新鲜,也没开败,照时间推,张坚必然去过新娘休息室,花也是从那里拿的。
他并非如自己所言,真的只是在默默旁观,祝福,他内心深处,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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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杨薇薇嫁给冯计周,哪怕这是她的愿望。
“我希望她考虑清楚,有什么不对吗!也只有她那么单纯,真的以为爱可以改变一切!他们有钱人拥有的太多,什么都不会珍惜,到最后受伤的只会是她!”
私欲被揭破,张坚胸膛起伏,声音发紧:“她不想见到我,我知道,她不希望我破坏她的婚姻……她想多了,我怎么可能会阻止她过的更好,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希望她幸福的人,她可以跟男人结婚,生很多孩子,欢声笑语平顺一生,我会走得远远的,再不打扰她,可冯计周不是能托付的人!他不配!”
南涧:“你为了陪伴她,牺牲了很多吧?”
张坚抿紧了唇,没说话。
南涧:“你会在手机上,在现实里,留意她所有消息,看着她,护送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帮她解决麻烦,或送东西给她。”
“……我心甘情愿。”张坚声音微慢,沁出一抹带着苦涩的甜,“爱一个人,不应该就是这样?为她牺牲,为她奉献,保护她,陪伴她,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南涧:“但你会偷她的奶茶,背地里扔掉,在她表达不想见你时,仍然会悄悄跟踪尾随——你做的那些事,她是不是明确表达过,她不需要?”
“那是她太善良,不想给我添麻烦,”张坚迎着南涧的眼神,“她说过,我是她的朋友!我的保护可能让她觉得愧疚,亏欠,但她从来没有害怕过我!”
南涧:“你最后一次见杨薇薇,是什么时候? ”
“拿走她奶茶的时候,”张坚低头看着桌上的玫瑰,“我其实并不知道冯计周给她买了奶茶,是婚宴过后,大量鲜花需要更换,花艺师那边忙不过来,我被叫去帮忙,刚好看到了,她那时穿着白裙子,看着冯计周,眼里有光,很漂亮……我没跟她说话,只偷走了她的奶茶,扔到了垃圾桶。 ”
“之后没再见过?”
“没有……”话刚出口,张坚顿了下,想到了什么,“应该也不算见?11点45的时候,庄园停了电,一瞬间漆黑,我那时在内庭附近,听到了她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她应该刚好经过……我闻到了淡淡玫瑰的香气,还有酒的微醺,她好像,有点寂寞。”
南涧又问了几个问题,结束对话,顺便放凌子单离开,去忙更多该忙的事。
冯计周似乎对伴娘童昕有意……
南涧问白暖暖,有没有两个人同框的画面。
“往内庭走没什么摄像头,公共空间的监控也被人动过,缺失很多,”白暖暖手指快速敲动键盘,“如果只是同框画面的话——给你传过去了。”
南涧收到一小段婚宴视频,画面里冯计周看向童昕的眼神……的确微妙。
看完,他给白暖暖重新发了条信息,收起手机,慢慢往外走,大脑迅速转动,没怎么看路,无意识转入岔口,与另一个高大身影邂逅。
黎曜只能在他撞过来前,先打招呼:“南涧,想什么呢?”
南涧:“在想我们,怎样才能谈好一场恋爱? ”
黎曜:……
“嗯?”
“牺牲,奉献,理解,包容,享受,索取,要小心翼翼,还是……勇敢往前?”南涧是很认真的在思考案件里的人,情感于他们,是怎样的求索追寻,这些欲望,会怎样显现投射?
比如张坚从新娘休息厅里偷回来,小心养在玻璃瓶里的安娜玫瑰。
——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
7. 这么久了,还没学乖
“好家伙,我要有这审讯问话的本事,还愁什么升职加薪?”
凌子单一边奔走干活,一边汇总最新案件进展,为大佬们的表现瞠目结舌,信息不足,监控不够又怎样,线索这不就拎出头来了?
白暖暖:“加油吧,二级警员凌子单。”
凌子单:“共勉,一级警员白暖暖。”
两个人隔着耳机,齐齐叹了口气。
“好了干活,”凌子单鸡血打得贼快,拍了拍脸,“教授说让我往哪个方向来着?西南对不对?时间好像快到了!还有头儿指示,让我盯着……不行,我得再快点,不然一准来不及,暖姐救我!”
“有姐打辅助,包你飞的,”隔着耳机,白暖暖声音透着轻快,熬大夜也不减精神头,“我发现有处监控不对劲,你先去看看!”
南涧和黎曜突然开始同行,因为他们的下一个问话目标是谁,非常明显。
路有点长,谁都不说话的氛围也有点尬,见前方不远有一个饮料自助售卖机,南涧停下:“要不要来瓶水?”
黎曜没说话。
“别说你不渴,”南涧视线掠过他的唇,“喝口水不耽误。”
“你去买,稍后报账。”黎曜身影突然消失,身手矫健地爬上了旁边花墙。
南涧:……
所以刚刚不是不理他,是发现那里可疑?蹿这么快,还悄无声息,你是花豹吗?
他只能独自走向自助贩卖机。
除了咖啡果汁,里面有很多气泡水,白桃,青柠……都很清爽好喝的样子。
选哪个?
南涧蹙了眉,手指往左,又往右,腕间红绳微动,金色小葫芦轻晃,折射出淡淡微芒。
要不……西柚?颜色很好看。
南涧挑选的非常认真,脚步慢慢跟着往侧边移动——
突然,售卖机灯光熄灭,四外一片漆黑,南涧心头猛的一跳,觉得自己眼瞎了,下意识站好,脚却不听话,崴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倒向一边。
“小心。”
南涧不知道黎曜怎么过来的,天太黑,眼太瞎,花墙太远,他当下感觉根本避不开这一摔,摔就摔吧,今早起床出门并没有不祥的预感,肯定出不了大事,无非就是疼一会儿。
手腕被握住时,他心跳空了一拍,后腰被轻轻一撑,他站直了。
黑暗中没有视野,只耳畔掠过风的声音,对方掌心干燥,灼人微烫。
人类正常体温……可以这么高的吗?
南涧下意识按住那只手,骨节修长,皮肤触感不怎么光滑,似有青筋鼓起的跳动。
他看过黎曜的手,这人帅的没边,身材骨骼出色,手当然也是好看的……但不好这么碰。
“谢谢。”他立刻放开,往侧退了两步,看起来像要往外走。
“别动,”黎曜身影一晃,拦住他,“庄园今夜电压不稳,可能会再停电。”
电压不稳,可能会再停电……而在午夜之时,11点45,这里就因跳闸,停过一次电。
只是意外停电的话,没必要拦着他。
南涧很快反应过来:“你安排的?”
死者的死亡时间很微妙,与停电似乎有什么关联,就算没有关联,凶手有没有失误犯错,有没有处理好收尾,甚至有没有兴奋暗中观察……还有案件其他相关嫌疑人,似乎都有什么秘密,会不会也在等待时机,想要搞清楚,或掩埋什么事?
这时候安排停电,许会有不错的收获。
黎曜已有部署安排,这个时候会动的人,必会重点观察,而拦了自己——
“我在你心里,并不可疑,对吗?”
星光微澜,眼睛适应了黑暗,好像也没那么瞎,或者因为距离够近,南涧看到了黎曜眉眼,月亮和星光很奇怪,再坚硬的东西,覆上它们的光,都会变的朦胧柔软。
“你想……给局里下属减少些工作量?”
去注意该注意的人,他这种不可疑的,不必耗费时间精力。
还挺温柔体贴。就是温柔的太隐晦。
黎曜眉目疏淡:“我只是不喜欢低效率。”
来电了。
明亮的光由点及面,像投入湖中石子荡起的涟漪,搅乱一池春水,让你看到大自然的动感之美,光影纤毫毕现,却独独看不清,原本清澈透明的水底。
南涧眼睛明亮灵动,像能映照人心的镜子:“可你刚刚扶了我。”
他眉眼弯弯,唇红齿白,寂寥秋夜里,竟笑出了四月暖阳的明媚耀眼。
黎曜低眸掠过这双眼,看向旁边重新正常工作的自助饮料贩卖机:“你之前不是想请我喝水,是想让我来买。”
南涧一僵。
黎曜:“你看起来不像小气的人,所以——是不大会选择,不知道买哪种?”
南涧眼梢眯起:“是人,就会有无伤大雅的缺点,黎队也有。”
我困难选择症怎么了,你等着的,等我发现你的短处,看我怎么嘲笑你!
不就是隐晦赞了你一声温柔,至于这么报复?
黎曜注意到对方因为动作,腕间微微晃动的小葫芦,金色小葫芦拴在红绳上,过于精致小巧,晃出几分可爱,他记得刚刚拽住他手腕,指腹曾滑过这颗小葫芦,触感微凉,滑润,像这个人的皮肤。
就是太硬,硌人的很。
“你腿部力量不够,手臂肌肉不行,核心不稳,肢体不协调,身体素质需要练习。”
还敢挑剔他?
“黎队眉压眼有点重,山根鼻子过于高挺,虽耳朵颧骨配合不错,仍然有些自我,性格锋利,自尊心太强,唇形如弓,唇珠盈丰,分明会说哄人的话,却不愿意说,”南涧微笑‘善意’提醒,“若不注意,这辈子人缘好不了。”
黎曜看不出丝毫生气:“不错,身体不好,嘴倒好使,还很会找地方。”
是说他哪儿危险去哪儿,人菜瘾大教人做事,还爱浪?
南涧微笑弧度完美:“比不上黎队会说话,还耐心做沟通工作呢。”
到底谁人菜瘾大?人缘不好还这么招摇,局里派你来四处树敌的?
黎曜锋利视线掠过南涧:“你左脚鞋子磨损略轻,左右脚受力不均,跟人说话习惯站在左侧,最大程度减轻左侧身体与人接触的可能性,你在有意保护左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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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器官,你多年前曾经伤在——这里。”
他目光厉如刀刃,烫的就像他掌心温度,犀利贴到南涧左腰侧,好像能切开那里的皮肤,灼热鲜血流出来,将经年创伤暴露在光线下,连同藏起来的脆弱,混乱,难堪。
“你的伤早已痊愈,心却没有,任由恐惧浸溺,如影随行……这么多年,还没学乖?”
南涧眯了眼,盯着黎曜的脸:“你天庭丰朗,额高额阔,命宫饱满明润,偏偏有一处凹坑,色泽青暗,十几年前必有过死劫,你家境运数头脑都不错,身强庚金日主,照时间推算,当时应该是你的正财年份,运势利好,没早恋就不错了,不该有大劫,你不该有,便是别人的,气运纠缠……你为谁拼过命,那人现在在哪里,可还记得你?”
双方被戳到肺管子,对视眼底有火在烧,气氛更加紧绷,仿佛一点就能炸。
周遭光线熄了一瞬,一秒都不到,复又恢复,电压不稳。
鼓噪到耳边的血液突然静了下来。
南涧觉得很幼稚,根本没必要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对方的聪明敏锐远超他的想象,他不该交浅言深,过线惹到。
怎么吵起来的?是夜色吗,怎么脾气突然就压不住了?可话赶话到这里,又说不出道歉的话……
他敛了眸,深深呼吸,睫羽微动:“黎队觉得这个案子,不太像为财杀人。”
黎曜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声音略低:“你觉得,不太像情杀。”
都是陈述句,都笃定自己的判断,且对对方的思考方向并不讶异。
南涧知道黎曜知道了很多,比如冯董手机里,和他的聊天记录。冯董有脑瘤,病情恶化,很快会做手术,但即便手术成功,预后也并不向好,他有意更改遗嘱,财产继承方向隐秘,黎曜虽然抓到了这条钱,去问话孙恬,但感觉更像认为这个动机方向有问题,所以去确定。
黎曜也知道南涧察觉到了很多,比如本案细节里的奶茶,玫瑰,南涧对于细微情感的感知很敏锐,解构方向抓住了‘情’这个字,但好像并不认为凶手动机单纯就是情杀,有很微妙的地方,需要确认排除。
总之这个案子,给他们的观感非常微妙,哪个方向都不能轻易下定论,有东西藏在层层水面之下。
可这么短的时间,双方能看到这么多,还能把原本陌生的彼此探索到这个程度,意外的默契……
右脸一凉。
“嗯?”南涧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发呆,还有点久,不知什么时候,黎曜已经在饮料自助贩卖机买了气泡水回来,递过来一瓶,贴到他的脸。
“不是渴了?”
南涧接过:“白桃?”
黎曜:“不想要?”
“不,我果然更想喝它。”南涧拧开瓶盖。
水水嫩嫩甜甜蜜蜜的桃子,关于夏天的气息和味道,当时不觉得什么,秋天来时,总会更怀念,更想体验追忆。
“你并不讨厌我。”
南涧唇齿间都是桃子的清甜,心情不由飞扬,看着黎曜,眉眼弯弯:“黎队,有没有人和你说过——”
“你表达友善的方式,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8. 你擅长的本领,很致命
“庚金日主是什么?八字?”
黎曜精准把空瓶扔到垃圾桶:“你怎么会知道我——”
“还不知道。”南涧低头喝自己的白桃味气泡水。
黎曜双手插兜:“还?”
“但可以推测。”
南涧眼底净澈:“八字讲究五行,五行分阴阳,衍十神,后面这两个不说,单说五行,木火土金水,即使不懂,黎队应该也听说过?”
黎曜颌首。
南涧:“五行呢,各有各的特点,增幅方向,入命盘,能量属性生合制化,影响造就人的性格,乃至生平气运,不同大运流年,增强或克制不同五行能量的同时,也往往对人在这些年份的思维偏向,心念欲望产生牵引,继尔影响行动倾向。”
黎曜:“可做心理分析?”
“有类似之处,比如你是庚金日主,金从革,主肃杀,庚金属阳,像一件兵器,锋芒,锐利,坚韧,你的性格里一定有坚毅,自信,棱角,抗压,勇敢这类特点,特点越明显,你命盘里金这个五行就越强旺,即便你不是庚金日主,八字金这么多,性格行为偏好已经可以推测……”
这些的确能看出来,但南涧也看到过黎曜的证件,白暖暖的内部分享资料里有,虽然只有年月日,没有具体出生时间,只六个字,也能大体了解很多了。
当然,这个事不用说。
“比如遇到火的年份,火克金,是你的官杀,你的事业心会变强,强自律,强规划,强思维,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一门心思混职场搞事业,会清晰地感觉到边界和规则制约,乐意挑战或构建,遇到木的年份就不一样了,金克木,木是你的财,你考虑会偏现实,会有一种……世俗的事业心,目标感更强,会有执行力,但更在意结果,迫切的想要得到很想要的东西,男人又以妻为财,你可能会想谈恋爱,流年桃花旺,遇到金的年份就不一样了,你会觉得身边想要赶超你的人太多,你会非常想竞争,把这些人都压下去……”
“八字原盘,决定了人的性格底色,大方向不会变,但流年引动,会增强某个部分,经历过后回头看时,会发现去年和前年选择好像不一样,为什么同样一个事,去年能忍,前年忍不了,诚然有在成长,认知边界不断拓新的原因,也有五行能量引动的因素,有些心理学上需要复杂模型,非资深专业,或资深专业也不能解释的东西,命理反而一目了然。”
南涧粗浅学过心理学,的确庞大深奥,对人性研究很深,可命理学也很好,二者都有自己擅长的部分,你这边深奥难解的地方,我这正好浅显易懂,互补使用,效果更佳。
“……命理能解释,就能观测预料,会觉得玄吗?”
黎曜:“还好?”
南涧:“我再给你举个例子,《黄帝内经》里,五天叫一侯,三侯叫一气,六气叫一时,四时叫一岁,我们所说的气候,季节,就是这么来的,中医看病研究风寒暑湿燥火,也是阴阳,五行引动的结果,不同的时节,环境不一样,常见病不一样,治疗方法也不尽相同,这个你能理解?”
黎曜:“嗯。”
“阴阳五行,同源同宗,是我们老祖宗几千年的观测验证,总结出来的方法论,概率学——这么说,是不是一点都不玄了?”
南涧和他并肩走在玫瑰枝蔓掩映的小路,这条路略长,正好也让这位新任的支队长认识认识自己,对方提起话题,本意就是想了解,全盘掌握——
不仅是对案件,嫌疑人,还有自己人。
黎曜:“听说你是大学教授,教的是这个?”
果然,他看过他的资料。
“《易经》,选修课,”南涧喝完气泡水,将空瓶放进路边垃圾桶,“还有别的,不过对案件没什么用,不值一提。”
黎曜:“你能算出凶手?”
南涧就知道他会这么问,这基本是所有人知道他做什么时,都会问的问题。
“一般人会卷进命案,一定运势交恶,互有因果,身上会有相似的气机,我的确能发现一些东西,确定一些范围,可人命关天,容不得任何含糊可能的概率,要的是百分百确定。”
“即便我能铁口直断,也需要找出证据,让所有人信服——如果算命就能定凶手,还要警察干什么?如果算命先生可以指鹿为马,不用证据就能给人定罪,那算命先生的水准,谁来评判,怎么判?问就是你别管,反正我算出来了,嘴里说一堆玄而又玄的判词,谁都听不懂,不能让大众信服,机关单位还非要这么干,社会不得乱套?”
黎曜:“也是。”
南涧微笑。
黎曜看他:“你选择困难时,为什么不算一算?”
南涧:……
看得出来,这人是真困惑,但也的确气人。
“并不是什么都需要算,”他深深呼吸,尽力保持微笑,“我们有三不占——不动不占,无事不占,不诚不占,黎队还有什么问题,一起问吧。”
黎曜话音顿了一瞬:“没了。”
你这个样子,是真没了?
南涧:“你问!”
黎曜转身,看着他,一脸‘这可是你让我问的’,眸底墨沉:“你后不后悔,午后救了冯计周一命?”
南涧微怔。
他不知道冯计周过红绿灯时,黎曜正好经过,但这个问题问出来,他已然明白,为什么初见时,黎曜对他的怀疑那么明显。
聊这么多,黎曜最想问的,其实就是这个吧?他会算命,会看运,午后提醒了冯计周,新娘杨薇薇死在夜里,如果冯计周是凶手,如果他不提醒,那杨薇薇……是不是不会死了?
救人和杀人,就在一念之间。
他擅长的这个本领,很致命。
南涧看着黎曜眼睛,这双眼睿智,深邃,明暗光影下,有种世事通达的洞明。
很好,就该这么磨合,大家彼此了解更多。
“黎队应该追过凶徒?”
“很多。”
“凶徒因为你的追捕,伤过人吧?”南涧迎着黎曜视线,不避不退,“黎队遇到这种人,难道就投鼠忌器,不会再追了?”
黎曜:“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会有遗憾,对吗?”
南涧:“黎队你呢,不也没正面回答?做决定时,心里可有波澜?”
气氛再次紧绷。
有夜风微拂,带来淡淡玫瑰花香。
“我以为做这行,最首要学会的,是不把别人的过错,背负到自己身上。”鼻腔肺腑被花香充盈,南涧缓缓呼吸,声音微低,“黎队有意多了解我,我以为,至少获得了你的信任,没想到,黎队记仇又小气。”
“现在不说我是好心,在宽慰开解你了?”
黎曜声音融在夜风里,让玫瑰香气都缠裹上肃冷。
南涧垂眼:“让别人把你当坏人,又到底有什么好处?”
“不要过界,南涧,这很危险。”
黎曜似乎在提醒之前,又似乎在说此刻。
他们的工作是破案缉凶,会周旋在泯灭人性的凶徒和规则间,要随时保持理性,保持客观,清楚的知道那条线在哪里,不被任何感觉情感支配。
认识不到一个小时,他似乎看穿了南涧骨子里的柔软。
……
“哇哦——”
凌子单全速干活,奔赴现场各个角落,收集并处理信息的时候,时不时会听到耳机那头白暖暖低呼的声音,并不夸张,甚至有意压低,但明显充满了兴奋。
“怎么个事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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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咳,你不觉得这里的玫瑰很漂亮?什么品种都有,浪漫神秘,对了,说到神秘……”
“姑奶奶,祖宗,求您就说了吧,我这抓心挠肝的……”
“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吧,咱们黎队,遇到……”
“遇到对手了?”凌子单直觉她在说南涧。
“呃,也可以是。”
宿命对手,不就是……
“找到了!”凌子单猛的停住脚,看着远处人影,眼睛瞬间犀利,“好像是冯董的秘书林静。”
“竟然是她!我马上同步给黎队!”
黎曜和南涧走到走廊尽头,伴娘房间的时候,听到了这个消息。
庄园西南角,有个小型垃圾焚烧炉,用以在忙碌期间,处理减轻垃圾清运的负担,因为很偏,只偶尔工作人员使用,没有摄像头,秘书林静出现在那里,是因为烧了东西——
监控存储卡,和一个小巧的手持婚礼记录仪。
她来这里,并不是拿着东西过来烧的,是突然停了电,她担心焚烧炉不再工作,之前放进去的东西烧不了了,过来查看,正好被执行任务的凌子单逮了个正着。
遗憾的是,焚烧炉开启在警方到来之前,里面的东西已经损毁,无法挽回。
林静,49岁,还没毕业就在冯氏集团实习,至今没去过第二家企业,25岁调入总裁办,之后做了冯董的秘书,直到现在。
她容貌秀妍,哪怕到了这个年纪,也没有中年女性的疲态,身材没有走样,气质优雅沉静,因为工作岗位特殊,她一直被外界传是冯董养的情人,冯董从未解释,她人前亦不张扬,遂并未受太多诋毁,闹出什么麻烦。
她所有工作都忠于冯董,任何事都未违背过冯董意愿,大多时候,冯董不在,她基本是他的决策代表人,看上去职级不高,实则权力很大。
她烧那些东西,是自己想去做,还是冯董意思?如果是冯董,不想有些秘密被知道,不想因为乱七八糟的事丢脸,或许会安排,可如果,是她自己呢?
这么多年的工作生活,她对冯家的感情必定很特殊,但毕竟不是利益相关人,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冯董儿媳的生死,跟她有什么关系?
“糟糕黎队,这个林静现在怕是没办法问口供!”凌子单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冯董病情突然发作,需要立刻住院手术,林静作为最了解他病史,和对集团工作最熟悉的人,必须陪同,这两个人现在都问不了话!”
黎曜:“公民有配合调查的义务,也有民主生命的权力,让他们去。”
不配合的问话过程,不一定能获得有效信息,而且人——是会撒谎的。
“简单问下时间线,开启绿色通道,直接送往医院手术,身份信息手机跟踪锁定,不允许她们离开Y城。”
案发前后动线了解,辅以现场调查到的线索,足够他们盘出很多东西,甚至还原现场作案过程,到时候再提审,未必效果不会更好。
“没错,现在最重要的是现场调查取证,兄弟们都很忙,我还得找凶器……”
凌子单在黎曜沉稳肃定的声音里,找回了冷静:“黎队!医院那边咱们也有人!解哥最近对医院最熟,天天都在,可以让他见缝插针,看能不能问到点……”
南涧看着黎曜结束通话:“还是先问这边?”
黎曜颌首,伸手敲门。
房门很快打开,伴娘童昕似乎并不意外:“猜到你们会来——请进。”
南涧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黎曜的耳机里,传来白暖暖的声音——
“报告黎队,南教授让我查的方向有了结果,伴娘童昕,是新郎冯计周的前女友。”
9. 总有人的真心被践踏
经过玄关,往房间里走时,黎曜看向南涧,眼底问题明显。
南涧微笑不语:忘了我会算?
其实是‘闹伴娘’事件有关线索收集,嫌疑人的口供,他突然有了联想,问白暖暖要了童昕和冯计周的同框画面,二人在视频里没有任何互动,童昕没往冯计周的方向看过一眼,可一眼都没看,却能精准避开冯计周蠢蠢欲动凑过来的每一个瞬间。
冯计周午后买了六杯奶茶,古堡庄园里什么都有,高档饮品酒水比比皆是,他去送客人,在外面买回来,东西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这六杯,他自己,新娘杨薇薇,有一腿的孙恬,这是三杯,加上孝顺冯董的一杯,四杯,剩下两杯在哪里,给谁了?
或许其中一杯,就是给这个伴娘的?
这两个人的面相,微表情,肢体语言,都很隐秘,也很微妙,遂他让白暖暖去细查二人过往,社交网络是否有重叠交叉。
不过更微妙的是……
南涧认真看向童昕,她坐在沙发上,没了特殊妆发造型,看起来跟婚礼上的甜美伴娘完全不一样,眼形偏细长,高鼻梁,薄唇,气质偏清冷,确切的说,有点酷,像个不太好惹的女孩。
白暖暖发给他的资料里,有童昕的身份证,出生日期里的八字信息,与本人面相性格经历,并不相符。
眼前出现一只手,是黎曜,他递过来一杯水。
刚刚喝过气泡水,眼下并不渴,南涧明白黎曜的意思,是发现他走神,问他怎么了。
“多谢。”他接过这杯水,放到一边,意思稍后再说。
黎曜便先按下,和南涧一起,审视坐在对面的女人。
26岁,职业伴娘,婚礼接亲时遭遇‘闹伴娘’事件,没有人帮忙,自己游刃有余应对,情绪平稳的参加接下来的婚礼仪式和婚宴。
“我们的人找过你。”
“抱歉,”童昕立刻道歉,“你们同事来敲门了解情况时,我正在吐,没办法立刻配合调查,只能跟他们说稍后整理好过去,没想到胃这么不舒服,直到现在才缓解,刚换好衣服准备走,两位就来了。”
南涧并未忽略空气中酒味:“你喝醉了?”
童昕:“是,婚宴上为给新娘挡酒,喝多了。原本行程里,婚宴结束,我的工作就结束了,当时就可以离开,但我醉的实在动不了,便要了个房间休息,晚上快8点才醒,头仍然昏昏沉沉,不怎么清醒,怕晕车,就决定早上再离开,又睡了过去,再醒来好像11点了,我随便找了点东西吃,没想到脾胃不适,没过多久突然上吐下泻……”
“倒是让我彻底酒醒了。”她脸色苍白,略有些尴尬。
黎曜:“认不认识新郎冯计周?”
童昕:“认识。”
“有多认识?”南涧双腿交叠,意有所指,“你知道我们在问什么。”
他在换姿势时,巧妙露出空间,示意黎曜去看——
沙发边的垃圾桶里,有没喝就扔了的奶茶杯,熟悉的‘D’字 Logo,正是午后冯计周买过的奶茶店。
南涧当时帮服务员把小票放到桌面小竹筐,便也看到了上面手机点单信息,这杯是酸奶紫米露,加了红豆,半糖,连小料都这么仔细,很明显是知道她口味的。
冯计周连要结婚的妻子杨薇薇真正口味是什么都不知道,却记得童昕的,显然很上心,或者过往记忆很浓烈,童昕一口没喝,也很明显,对他已经没有一点好感。
黎曜看到了,看得很清楚,也明白南涧有想法,干脆把控场交给他,低头滑开手机,手指快速敲动,一心两用。
童昕倒也干脆:“去年情人节,我和冯计周认识,交往了三个月,夏天没到就分手了,没想刻意隐瞒……也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认识的?”
“我在别人婚礼上做伴娘,他是伴郎。婚礼就没有不造气氛的,接亲时有几个小游戏,伴娘伴郎都要参与,他可能觉得我有趣,或者激起了征服欲,追了我,”童昕回想当初,“当时是我最后一单伴娘生意……我好像确实有点难搞。”
南涧思忖:“所以你觉得,他并不是真心喜欢你?”
童昕:“他这个人,怎么说呢,有点大男子,比起喜欢女人,他更喜欢的,应该是征服女人,狂妄自大,还有点痞,没什么真本事,倒挺会装的富二代,不难应付。”
“遂你对他,也没有真喜欢。”
“我这个职业伴娘,做了好几年了,去年起,有意想找点事自己干,换个方向,启动资金差一点,所以……”
童昕并不掩盖自己的欲望和过往:“其实他是一个还不错的玩伴,长得还行,出手大方,会玩,也会哄人,偶尔的痞和自大,甚至会让小女生觉得很有魅力,像个依靠,我那段时间心情也不怎么样,就跟他谈了,可人品性不行就是不行,偶尔一时的迷惑,经不住长久相处的难以理解,我们很快分了手。”
南涧:“你刚刚说,去年做伴娘,是最后一单生意。”
“是,我当时钱存的已经差不多,和冯计周分手后,直接够了,就从小型工作室开始做起,接婚庆公司的周边小活,慢慢攒客户资源,细水长流壮大,”童昕微笑,“一年下来,发展的还可以。”
南涧:“这次婚礼承办,是你接的单?”
童昕:“怎么可能,富豪婚礼,豪掷千金,这么大的盘,同行要抢破头的,哪里轮得到我们这种小虾米,人连婚礼花艺师,请的都是业界最有名的高先生呢。”
“你认识高杉涵?”
“嗯,听说他小时候就帮家里打理种植园,十四年前转行做婚礼花艺师,多年深耕,底蕴丰厚,是我们这种小公司梦寐以求的合作对象。”
“不是你接的单,你却来做了伴娘。”
“这边原本请的是我朋友,她过往帮过我很多,她妈妈突然急病住院,实在转不开身,求我救个场,我便来了,”童昕知道有点太巧,好像很可疑,态度直白诚恳,“我看到新郎名字,就知道这是谁的婚礼,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专业的业务订单该用专业态度解决,我对冯计周没有任何幻想,认为这只是工作一两天的事,并不影响。”
南涧看了眼黎曜,黎曜没说话的意思,便又继续:“我听说接亲的时候,闹伴娘了?”
童昕扯出一个笑:“例行小游戏而已,贴面舞,嘴传纸,起哄……婚礼上会出现的东西,我都习惯了,红包和酒量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不过如果某个地区的风俗习惯太恶心,我们不会接,接了,也会设置外援团队,紧急情况该报警报警,我们对自己的安全保护不存在任何幻想,毕竟真正新娘的闺蜜来做伴娘,有些事都不能避免得了,何况我们这种外面雇来的?真出了事,除了自己,不会有人上心。”
南涧:“所有你来之前,就有了心理预期?”
“警官是不是对有钱人有什么误解?”童昕唇角弧度别有深意,“有钱人,玩的更花,更知道怎样规避风险,把自己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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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只是这个群体普遍比较会装,显的很高大上,我到这里的时候,手机里呼救小程序已经准备好,好在这只是婚礼,不是那种‘趴’,这些人玩闹归玩闹,并没有到收拾不了的地步。”
“冯计周当时并没有帮你。”
“我知道他不会帮。”
童昕嗤了一声:“我是昨天,哦,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前天了,昨天婚礼举行,前天晚上婚前派对,我是上午到的,因为很多流程要过,得和新娘对一对,可能还需要几个小彩排,当时冯计周认出了我。”
“我这边只需要和新娘对接,没打算和他接触,他也没找我,他大男子嘛,很自负的。我去年和他分手时,为了快速斩断麻烦,故意做了一些让他讨厌的事,比如不懂事的纠缠,不分场合的作,只顾我自己高兴不顾他的面子,在他那,我应该是迷恋他,会对自己行为后悔,对这段感情追忆难忘的,可当天我没理他,没半点伤心难过……他大概劲又来了,想压着我求他。”
“人都是这样,贱骨头,被抛弃的人,和选择主动抛弃的人,是不一样的,总有人的真心被践踏,总有人,在践踏别人的真心。”
她说到这里,声音低轻,眼底隐有雾霭氤氲,似想起了过往,有些怀念,又不太想……有些痛苦,或许曾深入骨髓。
“我不可能求他,不可能让自己,再落入之前的境地,女人这颗心,但凡对男人有依赖,想依靠,这辈子就完了。”
房间再次安静,只有玫瑰香气静静在空气中流淌。
南涧又问:“你和新娘杨薇薇对接,对她印象如何?”
“蠢不可及,”童昕垂眼,视线落到自己脚踝纹身,“看不清手上的牌,不知道自己抛弃了多珍贵的东西,天真的以为爱能治愈一切,感化一切,改变一切,以为这世界上所有问题都可以沟通,所有人都可以彼此理解,但夏虫不可语冰,认为别人嘴上说不理解只是不愿意理解,本身就是一种病。”
南涧:“但你好像并没有怪她?她当时没出头帮你。”
“我很贵。”
童昕笑了:“伴娘突发意外,需要更换这件事,杨薇薇是知道的,换我得加差价,她也是付了的,我挣这个钱,相关工作自己处理,她帮忙,显的我这钱挣的虚,我们本就是雇佣关系,不是闺蜜,见面前就有约定,她不必为我做任何事。”
“你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停电的时候?”童昕想了想,说,“我听到了她手机信息的提示音。”
“你那时不在房间,出来是——”
“头疼,出来散散步。婚礼花艺师高先生业界口碑很好,对工作一向认真负责,在他的时间安排里,最后一批花的更换,会从11点开始,零点前结束,我不舒服,觉得闻闻花香会好一点……也不只我一个人这样想,我还看到了冯董的秘书林静,不过她跟我走的方向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去找谁,很快停电了,周边一片黑暗,我就谁都没看到了,杨薇薇的手机声音也有点远,大晚上的怪瘆人,我就不再想散步,折了一只我最喜欢的花,就着手机的光,回了房间。”
童昕目光落在岛台桌面,养在玻璃花瓶里的曼塔玫瑰。
颜色是一种莫兰迪色调的奶油灰紫,低饱和度,很淡很淡,比起其它玫瑰的张扬怒放,曼塔玫瑰低调,干净,有一种独特的,温柔宁静的力量,似乎能给疲惫的人以慰藉。
它的花语是——
梦开始的地方。
10. 六爻卜卦,包准的
“她脸上的宿醉疲态,不像假的。”
南涧和黎曜离开童昕房间,走在玫瑰花墙掩映的长廊,周遭寂静,花木扶疏,灯火阑珊。
“但你仍然觉得,她隐瞒了什么。”黎曜声音肃冷,像空中的星子锐芒。
南涧:“黎队不觉得,她对爱意的理解方向,不像是和冯计周产生的?她脚踝纹身明显有特殊意义,和冯计周锁骨上的,不成对,也无关联感。”
她好像透过桌上的曼塔玫瑰,看到了另一个人。
“爱意,最无法隐藏,喜欢一个人时,不用提及名字,只要想到他,眼神都会变得温柔。”
但偏偏,冯计周是她的前男友。
黎曜收起手机,看向南涧:“你想说的,应该不只是这个?”
“黎队英明。”
南涧又弯起了他那双有情眼,满满盛着面前人倒影,清澈灵动,水波荡漾。
黎曜想起在房间里,不方便说的话:“讲。”
“她的脸和身份证不符,”南涧收了笑,目光静锐,“出生日期的八字信息,身强辛金,今年是火年,该走官杀运,官杀是喜用神,流年运差不了,可她气色不对,还卷入了命案,甚至有可能是凶手本身,不应该,她的面相和此八字五行十神影响的性格也不符,我怀疑她的身份证有问题,或者——”
黎曜:“或者,整过容。”
南涧点头:“如果整容对骨相破坏不大,或技术很高,整的自然,非专业人士很难看出来,我只是觉得她表情有时候稍有违和,遂有这种可能,甚至——这两种情况都存在。”
她整过容,身份证也有问题。
童昕长相不差,但要说大美人,太过牵强,她本人似乎也没太强烈的展现欲,除了做伴娘时妆造完美,其它时间似乎并没有太过打扮,妆容,衣服,鞋子,都算随意,一个姑娘,整容却不是想变更美……
只会有两种原因,一,隐藏身份,过往有问题,不想被发现;二,不可抗力,不得已,比如受到严重的外伤,必须得修复,别人整容是为了变美,她做手术,只是为了和普通人差不多。
童昕,是哪一种呢?
黎曜墨黑眸底闪过锐光,滑开手机,手指迅速点动,似乎要做个什么小程序——
白暖暖的信息先一步跳出:我去查了!
速度快的,生怕黎曜不用她,自己先搞定了。
黎曜收手机,看南涧:“需要时间。”
他自己做小程序智能检索,也需要时间梳理。
南涧明白,注意力回归案情本身:“所以这次凶手作案,是停电后?”
黎曜:“目前看很像。”
“那停电时间就很关键了,”南涧若有所思,“真的是意外跳闸吗?”
听刚刚童昕的证言,婚礼花艺师高杉涵每天对花朵的更换工作,算是一个公知信息,不同的花有不同的时间,他会很忙,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不同的花卉更换现场,只要留意,获知这些信息不难,而凶手要作案,不想被目击,就得避开这些可以预见的时间线。
黎曜手机震动,是新的案件消息汇总,有警员提取到工作人员目击证词,说是11点20,看到新郎冯计周穿越前庭花廊,似乎去找什么人,当时状态清醒,完全不像喝醉的样子。
那他的酒是什么时候喝的?喝醉的原因,是因为新娘,命案,还是去找的这个人?
偏现在人问不了话,即便喂了解酒的东西,酒精也需要代谢,还是得等醒过来。
南涧看完这条消息,和黎曜短暂对视了下:“要不……去现场看看?”
他来的晚,还没去过现场。
黎曜获知了很多信息,也有了新的疑问,接下来的方向正好差不多,便颌首同路。
到房间时,现场勘察工作已经进行的差不多,正在扫尾,尸体由法医组带走,进行下一步的解剖检验,空间相对安静。
南涧先是看了现场存留照片,再慢慢走进房间。
“杨薇薇的八字,是个是个身弱癸水日主,财旺局,我克者为财,火是她的财,也是忌神,今年火年,加重财气,身弱更不担财……她想要的,注定得不到。”
“你之前说,”黎曜随南涧走过玄关,进入客厅,步伐微慢,眼神却洞明锐利,“财,并不一定是钱?”
南涧视线掠过沙发:“八字里的财是钱,也不是钱,性格里,它代表的是欲望,目标感,执行力,财星旺,会加强这些特点,流年引动,这类的‘世俗欲望’会更强烈,你会有非常想要的东西,或者以往想要但没那么迫切的东西,如今非要得到不可,钱也好,地位也好,排场,面子,别人的看法,别人眼里你成功的样子……你会很想要,且会为之付诸行动,甚至产生一种偏执,可她身弱,克不动,得不到,越沉溺陷入这种思维,越会内耗自苦。”
“她今年地支还有冲刑,引动七杀,女子以官杀为夫,正官偏正缘,性正有情,七杀偏桃花,性邪攻身,她流年财旺,财又生旺官杀……必生情劫。”
“她今年最想要的,就是爱情,就是婚姻,还有与之并存而来的利益,安全感,可她身弱不担财,更扛不住官杀来克,结果不可能好……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然没用,我们需要分析的是,此刻。”
房间里外都没有监控,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南涧推测杨薇薇的情绪状态:“婚前派对夜,她捉女干冯计周和孙恬,婚礼接亲,过分的闹伴娘,丈夫的三心二意,夫家的不重视,她是个癸水,那么聪明,怎会察觉不到?”
“她知道,只是她不甘心,她想成功,假装宽容也好,咬牙忍住也好,她想做成这件事,完成自己的目标,认为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她觉得自己的分量很重,冯计周不可能不在乎,她一定能挽回冯计周的心,毕竟——她们那么那么相爱,幸福甜蜜,冯计周曾经为她不顾一切,生命都可以冒险,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南涧视线掠过挂在衣柜里,理的整整齐齐,饱含珍惜的婚纱,满屋子气球拼出来的‘ Marry me’,浪漫的氛围,婚床上拼出心形的红玫瑰花瓣……
“新婚之夜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她甚至不忍心破坏一点,长长等待的时间里,只允许自己坐在沙发上。”
气球,玫瑰,甚至吧台上倒好的酒——
“她等的人,只能是新郎,冯计周。”
酒一口都没动,这瓶酒,甚至都可能有特殊纪念意义。
南涧笃定:“今晚对她这么重要,除了冯计周本人,她不会随意对任何人开门,让别人涉足这个房间。”
熟人也不行。
可事实是,房间门窗无损,从玄关到客厅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痕迹,凶手必是她允许进来的。
“凶手一定和她说了什么,”黎曜眼底墨色翻涌,“与冯计周有关。”
而谁会对冯计周那么了解,对杨薇薇心态也抓的那么准?
南涧思忖:“可杨薇薇就算允许别人进门,也不会再往里走,不是对方会不会让她起疑心,有没有防备的事,是她精心准备的夜晚,她都不允许自己破坏,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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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
黎曜:“凶手必然有备而来,话题准备的让她拒绝不了……绝非激情杀人。”
“可为什么是浴室?”南涧看向痕迹复杂的洗手间。
黎曜:“整个套房里,这里隔音最好,不会传出去。”
凶手会很满意。
南涧:“杨薇薇为什么会允许人进来?”
花瓣,香薰,精致台灯……新婚之夜,除了床,这里是最暧昧的地方,很容易构享私密氛围,她的准备里,这一夜很可能包含浴室空间。
黎曜:“可见凶手的理由,足够切中她心田。”
“看痕迹,她是在这里遇害的?”南涧站在浴缸前。
“是,”黎曜左手伸过来,从背后‘勒住’南涧脖子,迫他的头往左偏,同时右手快速点了下他右颈,“凶器这样,扎进了她动脉处。”
南涧忍不住动:“她一定挣扎过。”
黎曜:“腿磕在浴缸上,骨折,手臂脱臼。”
“那这个过程有点长了,”南涧蹙眉,“凶手要么很享受这个过程……要么,也在挣扎,要不要这么杀了她。”
他视线滑过大理石台面:“相比婚礼上的花,这一束,似乎乏善可陈。”
非常普通的粉玫瑰,随处可见的勿忘我。
玫瑰代表爱情,勿忘我,就是不要忘了我,两种放在一起,共同凑出花语——记得有人爱你。
“这不是杨薇薇准备的,是凶手带来的。”南涧很快断定,这花和房间,浴室氛围,都不统一。
杨薇薇准备的东西都很精心,玫瑰花选取别有意义,凶手为什么要留下这束花?是送给杨薇薇的?是提醒她哪一份爱,谁的爱?
身置现场,把自己想象成杨薇薇,这段经历里在想什么,怎么一步步走到这种结果……
南涧突然心念一动,眼眸微阖,手指掐算。
黎曜:……
在严肃正经凶案现场作法的,这是头一位。
“我刚刚爻了一卦,本卦雷水解,变卦地水师,初六爻动,动化子水,杨薇薇这三个月内,必有物品遗失,被别人获取,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丢了东西,财爻伏藏于三爻辰土下,她身上,也有别人遗失的东西——”
南涧非常正经,不但正经,还很兴奋:“尸体身上的东西呢?是什么?”
“没有。”
“……很可能与凶手动机有关!”
“我说,没有。”黎曜亲自看过尸体,也看过现场侦查的结果,“死者身上,连凶手的皮屑毛发都没留下。”
“怎么可能没有?”南涧不信,他心有所感爻的卦,从没错过。
他看着黎曜,黎曜看着他,二人视线相对,慢慢变的,都若有所思。
黎曜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尸体解剖时,注意有没有特殊的,外来的东西。”
南涧看着他的眼睛,眼睛微弯:“你相信我,一定有。”
黎曜其实并没有太相信,八字五行影响性格的理论,与心理学有相似之处,他能尝试理解,但卜卦……是不是太玄了点?
可办案,就是排除所有可疑可能后,寻找到唯一真相,既有疑,就该排查。
“头儿——凶器找到了!”
凌子单兴奋蹿过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教授说的果然没错,就在西南边,繁复花枝花架缠绕的排水沟里!”
黎曜再次看南涧。
南涧眉眼微弯,似映皎月星辉柔情:“六爻卜卦,包准的。”
黎曜:……
11. 他的锁骨
凌子单手上的,是个一字螺丝刀,大号,长度足有300mm,顶端薄楔形刃口8mm,长且尖锐,铬钒钢质地,除了拧螺丝,它还可以用来撬东西,杀人,也不是不行。
它是在排水沟找到的,经水冲刷,上面的血迹已不明显,但仔细看,能发现部分残留。
“我现场看过尸体伤口,和这个基本一致!扔水沟里又怎样,哪怕水冲干净了,送到法医那一检测,就能知道是不是死者的血!”
凌子单兴奋极了:“内庭西南角,因为要做景观视野,花架搭的复杂隆重,手都插不进去,本来就很容易藏东西,底下还盖着排水沟,这谁能找着?还得是教授,说我跟它有缘,提醒了不好摸,得细心,不愧是我——黎队运数加身,福泽小弟!”
他骄傲挺胸,认为自己的彩虹屁相当自然淳朴,领导必然受用!
可好多秒过去,他都没有听到反馈,抬眼一看——
“为什么是这里?”
“卦象指引只是方位,我并不知是这里。”
黎曜和南涧已经眸带思索,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看都没看他一眼。
“古堡内庭房间环绕回字型,只东北角和西南角有进出口,只进出口有监控,一字螺丝刀被发现的位置——在西南角进出口附近。”
“内庭中空,中间是小花园,植物景观高低错落,还有个泳池,为营造氛围舒适感,视野受限,十步一景的同时,不同位置会看到不同的空间,可能有人离得很远,仍然能看到,有人离得很近,却看不到。”
“回字型房间结构,游戏健身棋牌私密会面厅,包括所有贵宾暂时休息的房间,都在这一圈,比如东北角出口侧,往北是新娘房,死者死亡的房间,往东的是冯成昌冯董的休息套门,进出最为方便,私密性也最好。”
“北面这一排房间,从东到西,分别是新娘房,新娘化妆休息间,新郎化妆休息间,几个空置房间小厅,到最西,是孙恬的房间。”
“东面这一列房间,冯董套房在最北,往下是秘书林静的房间,紧接着是书房,会客小厅,之后的所有房间全部空着,没安排任何宾客。”
“南面这一排就有点丰富了,不同客房,很多棋牌娱乐室,只最西,靠近西南口的地方,住了童昕。”
“西边更是如此,童昕住的南边一排还有商务会议厅,这边直接没了会议厅,全部是娱乐房……从隐密性来讲,西南角出去,是古堡更多景观,各种餐厅酒会的场所,人多,且易被看到。”
黎曜和南涧脑海里齐齐展开这里的地形图,一人接一句,明显想到了同样的方向——
“凶器扔在西南角,离新娘房最远,为什么?”
正常走回字型走廊得转半圈,从内庭穿过,也得走个对角线,如果是顺路扔凶器,为什么不就近处理,反而要到最远,最热闹,最容易被看到的地方?
“嗡——嗡——”
手机震动。
黎曜和南涧同时低头看,一个挑眉一个弯眸,表情不一,但情绪表达默契一致。
“当然是不方便再回去,”南涧眸底星芒闪烁,“新娘房那边人太多。”
这个凶器,凶手出于某种原因,带了出来,当时不方便处理,想处理时,已经回不去新娘房附近。
黎曜目光如炬:“凶手想误导人们,某个时间点,死者杨薇薇还活着。”
凶手有意,要做个时间差。
凌子单往左看,往右看,再往左看,往右看,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是,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黎曜淡淡撩了他一眼,好像在骂人。
还是教授好,微笑温柔提醒:“你看看暖暖同步的消息?”
凌子单立刻滑开手机,迄今为止,有四个人说停电时看到过杨薇薇,孙恬,张坚,伴郎童昕,秘书林静,确切地说,他们不是看见,是听到了杨薇薇独特的手机信息提示音。
“所以……不需要新娘本人,要是别人拿着她的手机走过,大家听到声音,也会以为是她!”
凌子单眼瞳震颤,故意搞这么一出,就是要让所有人认定,停电时新娘还活着!
“制造时间差,让别人以为杀人时间是停电后,其实停电前就把人杀了!”
“所以凶器才得是螺丝刀啊,”南涧再次提醒,“你想想,什么时刻,会需要用到一字螺丝刀?”
凌子单眯眼:“停电,需要检查电路的时候!不知具体停电原因,工具就得备足,用不上,也比再回来多拿一趟强不是?而且螺丝刀这种东西,不像开刃刀具那么吓人,正常人看到,也不会认为是用来杀人的!”
连这都想到了,好聪明的凶手!
“那婚礼花艺师高杉涵岂不是最可疑?这条信息是他发的啊!”
安排好的时间点,确保手机刚好能收到信息,只有凶手需要这么做。
南涧:“你再仔细看看。”
凌子单低头,把白暖暖同步的最新消息看完。
高杉涵是个非常负责的婚礼花艺师,从接这单业务开始,和新娘杨薇薇对接,除了日常工作沟通,固定会在每天晚上11:45左右,发送次日花束更换安排的最终确认,因之前商量过,杨薇薇并不需要回复,她有情绪变化,突然特别想要什么或特别不想要什么时,才会回消息,高杉涵也来得及。
最近几天更是如此,高杉涵兢兢业业,每天发信息的时间前后误差,不会超过两分钟。
“所以是有人要利用这一点?”凌子单头都大了,“那他发信息这事,都有谁能知道?他做婚礼花艺,换花换景的排表,倒是方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不打听,自己关注一下,也能得出规律,可私发信息这种事……新娘的手机,都有谁能看到?”
一般来说,必得是关系亲近,可办婚礼,新娘最忙,试个衣服捧个花拍个照,手机都会放到一边……
“暖姐快,”凌子单又兴奋了,“看能不能找到点监控内容!”
白暖暖那边手指都快打出虚影了:“在查了在查了——”
“停电时间很重要,”南涧若有所思,“黎队之前说是短路,这个‘短路’,可以安排吗?”
“可以是可以,但任何‘安排’,都会留下相应痕迹。”
还是得找证据。
黎曜提醒:“一个人可以撒谎,四个人同时撒同样的谎,不可能——凶手能促成别人证明这个时间线,自己也可以是证明的一员。”
未必说当时‘看到’新娘的人,就一定不是凶手。
南涧颌首:“有些人为什么会在停电时,刚好‘路过’,听到新娘的手机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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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他们不在自己房间,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又为什么讳莫如深,我们问话时,都刻意隐瞒?”
凶手对这些,又知道多少?
黎曜:“冯计周买了六杯奶茶,五杯已经确认归属,第六杯的空杯,在公共垃圾桶。”
他自己,新娘杨薇薇,有一腿的孙恬,伴娘童昕,还有父亲冯成昌,虽然冯成昌没有喝,这最后一杯,没有人认领,也没有独特痕迹。
南涧:“童昕的脸和身份证,张坚和杨薇薇的认识时间,过往共同经历……”
本案别的不说,人物关系有点复杂,不了解清楚,思维就会有局限。
新的排查方向,出现了。
凌子单就一个字:服!
他还在为找到凶器骄傲,以时间线为基准排凶,没想到这只是障眼法,凶手做了巧妙的时间差,他要真的一头撞进去,找到的一定不是真凶,而这两个人竟然你一言我一语就捋清楚了思路,真有人脑子这么清晰,这么快的吗!
凌子单迅速在手机笔记上写下接下来的安排,马上要做的事,一抬头,两位领导又对视了,眼神那么……火花四溅的?
到底又有什么他不懂的发生了!
南涧微微笑着,意味深长:“黎队思维很广阔嘛,古堡地图,时间线,人物关系……”
黎曜一个翻手,收起手机,姿势……像在耍帅。
南涧懂,他是在秀:你以为你刚刚主导问话时,我只是在玩手机?
某人其实是一心多用。
“都说了,”黎曜声音融在夜色里,低沉磁性,“我喜欢效率。”
南涧:“那还真是荣幸。”
黎曜:“嗯?”
南涧拉过凌子单,笑眯眯拍了拍小伙子的肩:“我们都很有效率。”
凌子单有点懵,但不影响自信,立刻骄傲挺胸:“那当然!”
黎曜:……
一个在凶案现场做法,一个靠做法,找到了凶器,你们是挺能的。
“……子弹,要不你还是跑起来吧。”
安静气氛里,白暖暖尤其冷静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凌子单直觉听她的话一准没错,立刻敬了个礼,撒腿就跑,跑远了,才有点小得意:“怎么样暖姐,我刚刚表现还行吧?黎队是不是看上我了!一定看上我了!”
白暖暖诡异沉默片刻:“……你加油。”
这边,黎曜和南涧并肩往外走。
“冯计周纹身在锁骨下,你是怎么知道的?”黎曜问的漫不经心,“算的?”
南涧:“我之前见过他一面,黎队忘了?”
黎曜:“买奶茶,能看到别人锁骨?”
南涧:“不能看到吗?”
黎曜倏然想起不久前的停电,饮料自动售卖柜前,来电的那个瞬间,他松开南涧的手,看到了衬衫滑动下,南涧的锁骨。
跟冯计周观感略脏,略粗糙的肤色不一样,南涧皮肤莹白光润,锁骨也格外精致,光影下凹出小小的窝,优雅秀美。
“今天太晚了,现场看的差不多,新方向线索需要排查整理,你先回家休息,”黎曜没看南涧,视线落往远处那片玫瑰花海,“需不需要我安排送你?”
南涧摇头:“不用,我家里还有绅士等着,比较爱吃醋。”
12. 他的温柔
灯火微阑,夜影扶疏。
南涧走过玫瑰花海,穿过枝蔓长廊,走向古堡大门的时候,被叫住。
“南先生?”
是婚礼花艺师高杉涵,捧着一束紫玫瑰,递了过来:“看,这就是我说的冷美人,冷若冰霜,又艳若桃李,神秘高贵,优雅浪漫,气质是不是和您很像?”
紫色沉静,冷香馥郁,水灵新鲜。
南涧低眸:“婚礼用花送给我,是不是不太好?”
“花了钱的,这么扔掉未免可惜,”新娘出事,婚礼不会再继续,有些东西得连夜收拾,高杉涵叹道,“花朵需要人欣赏,要是有一个懂它,配它的人,就更圆满了。”
南涧伸手接过紫玫瑰。
陡然一阵风起,不知从哪里,挟来一朵桂花,小小桂花飘落在紫玫瑰花瓣,灿烂的明黄配浓郁的紫,竟然撞出一种独特风情,明亮而静美。
高杉涵闻到了桂花的味道:“小小一朵,悄悄在街边枝头绽放,好像很低调,人们看一眼就能忘,其实香味最是霸道锋利,这么馥郁的玫瑰都压不下它的花香,被迫纠缠缭绕。”
“锋利啊……”
南涧想起下午橱窗前,帮他点奶茶的金黄小桂花,的确霸道锋利,只一朵,也能让人鼻息盈香。
高杉涵:“南先生……想起了谁?”
南涧垂目:“花就是花,不是人。”
小小桂花温柔芬芳,知情识趣,还能添秋色之美,人就算了,又臭又硬的脾气,好难打交道。
“高先生真是偏心,给谁都送花,就忘了送我。”
女人穿着柔软蓬松的白色连衣裙,微卷长发扎着浪漫的法式蝴蝶结,看起来温柔甜美,是孙恬。
高杉涵转身微笑:“孙小姐可是冤枉我了,听说您要走,最新鲜的流沙玫瑰我可都去妆点您的车了,裸粉色浪漫,珍珠光泽增辉,您一路开车回家,心情一定不错。”
“高先生挑的花,哪个女人拒绝得了,好想现在就得个缘分,能请你做我的花艺师——”
孙恬带着甜美得体,又满满暗示的微笑,走到南涧面前:“这位先生是……警察?”
“算是。”南涧捧着紫色玫瑰,白衬衫领角随风微扬,发丝柔软,眼眸却静深,气质有点让人分不清是干净清澈,还是神秘疏冷,但足够优雅,跟他手里的紫玫瑰很配。
孙恬:“我好像看到过你……就最近,好像是哪个大学生发的小视频?”
南涧:“我的学生有些过分活泼。”
“所以你是大学教授?”孙恬轻轻撩了下耳边头发,笑容更加明媚,“要是有机会旁听您的课就好了,我爸特别尊重老师,有很多和学校合作的项目,我要能跟着您熏陶熏陶,他肯定天天夸我。”
南涧:“有机会的话。这么晚了,孙小姐要走?”
孙恬咬了下唇,颇有几分楚楚:“本来是打算留宿的,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我有点害怕。”
南涧颌首,表示理解。
孙恬:“你也要走?这里不好叫车,要不我送你?”
“孙小姐不是还没有看到高先生送的花?”南涧微笑,“我想你们应该有话要聊。”
高杉涵:“差点忘了,之前孙小姐预定的金香玉玫瑰……”
孙恬:“真是的,高先生也不提醒我……”
二人可能是真有事要谈,也可能是知情识趣,总之没再打扰南涧,但孙恬离开前,冲南涧笑了下,笑的明媚可人,好像在提醒他——有些人如果错过了,是他的损失。
整个过程,黎曜都看到了。
从高杉涵送玫瑰,到孙恬来撩,他看了个全套。婚礼花艺师到南涧面前,笑容尤其真诚,还专门送花,富家女孙恬到南涧面前,跟在他面前完全不同,全无刻薄犀利,挑剔嫌弃,还笑的明媚活泼,眼睛里像带着小钩子。
可惜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人大教授家里,还有位绅士等着呢。
黎曜没过去帮忙,毕竟大教授看起来很擅长处理这些事……直到大教授在门口各种犹豫,迈不开腿,还双眉紧蹙看向远方的盘山路。
这是又选择困难了?
这么长的路,也用选?不找车离开,难道要用两条腿走?
优雅神秘的紫玫瑰,原本和年轻男人气质很配,现在就……一个人犯傻时,再好看,观感也会偏向呆萌。
天这么黑,夜这么晚,大教授这么认真的纠结选择,像攻克什么难关一样苦恼,多少有点让人于心不忍。
黎曜低头给自己的摩托车打火。
引擎启动的声音在夜里非常明显,南涧很快锁定了支队长……那辆哑光黑漆,流线型,超帅摩托车。
“黎队的车真好看……”
他甚至走过去近距离欣赏,眼底有光,或许,他是不是也该买一辆这样的摩托车?好酷好帅的样子。
黎曜直接大长腿一跨,利落扣上头盔:“我的车,不载任何别人。”
南涧:……
我并没有想坐你的车好吗?
“太晚了,不安全,”黎曜直接从警用频道调了辆车,“送南教授回去。”
交代完就走,超酷摩托车在夜色下掀起风浪,碾碎一地桂花,一点都不温柔。
南涧:……
不过,倒是不用选了。
“……目前消息线索整理如上,还在持续寻找汇总,黎队你需要休息,并不需要立刻回局里。”
黎曜的摩托在山路上风驰电掣,耳机里白暖暖的汇报也未停歇,她提醒线索收集整理需要时间,破案急不得,他没答复,只看着远方夜色,问了一句:“南涧……一直在Y市?”
“教授一年前搬来这里,但我们总觉得……他好像是本地人,”白暖暖见支队长想了解团队成员,上来就是一顿猛夸,从相貌品行到性格特点,没一点不好的,“……黎队加了他微信没?”
黎曜:……
“忘了。”
“那可得抓紧,”白暖暖操心道,“以后咱们工作沟通……”
“有电话进来,挂了。”
黎曜切断与白暖暖的连线,接入电话,是周局打来问进度。
“五天能不能破案?我知道案子才发生就催不太好,可马上就是国庆,三号咱们这有个面向全国的表彰大会,你得让我这张老脸好意思坐前排,就算我不要面子,这富豪办婚礼,上过热搜的,影响很大,办不好,你小子跟我一起吃瓜落!”
这点话给黎曜造不成任何压力,他还能气息寻常,情绪稳定的问回去:“为什么让不专业的顾问参与案子?”
周局知道他说的是南涧,语气陡变,笑得像只老狐狸:“问的好,当然是因为……小南并非不专业啊。”
……
南涧回到家,一室漆黑,没有动静,开了灯,换了鞋,走进客厅,仍然没有动静。
“小土?”
连叫三声,没有回应,南涧只好放柔声音:“绅士……乖宝……绅士?”
小猫才跳上沙发,慢悠悠迈着猫步过来,严肃的盯着他,像在质问——
去哪儿浪了?为什么现在才回家?
这是只橘猫,整个背部,后脑勺到耳朵眼睛,都是黄毛,脸,下巴,到整个腹部,爪爪,都是白毛,唯独脖颈这里,有两小片黄毛,像带了个领结。
南涧伸手给它闻味道:“没碰血,没碰脏东西,我们绅士不吃醋,好不好?”
小猫确认了他的安全,勉强满意,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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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味道太呛——
它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差点把自己打翻。
“抱歉,”南涧立刻退两步,“我把花插起来,洗个手。”
找到花瓶插好花,认真洗了手,南涧走回来,抱起小猫,掠了眼快光了的食盆:“这不是吃饱了,没渴着也没饿着,怎么心情不好,也不来迎接我,还要哄哄?”
小猫小时候一身黄毛,土土的,起名小土,它不喜欢,脾气傲娇又讲究,才改名叫了绅士,南涧爱逗它,经常叫它小土,把它惹烦了,不高兴了,才连声叫绅士乖宝,把小东西哄成胚胎,它才傲娇让摸。
“好啦好啦,我错了行吗?”
“喵——”小猫从他怀里跳出来。
南涧这才看到茶几下散落的黑白棋子,他之前匆匆离开,棋盘没来得及收起,棋子被小猫咪祸祸,全扫到了地上。
小猫咪一向这么霸道,分明自己做错了事,还要站到制高点:责任全在你,就算猫爪子痒,也是你先放出棋子勾引的!
“喵——”小猫咪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看他。
“好了,不怪你,”南涧一把把小猫咪重新捞进怀里,亲了一下,“小土乖,嗯?”
“喵嗷——”
小猫咪炸毛,粉嫩爪垫按上他的嘴,不许叫这两个字!
南涧笑出声,狠狠吸了会儿猫,才洗澡换衣服,上床睡觉。
他的居家服色浅绵软,暖光下透着别样蓬松感,跟窗外城市冷光一点都不一样,被子也是,蓬松柔软,好像整个人陷进去就能找不着,有种被包裹的巨大幸福感。
“小土……绅士,陪我睡觉。”
南涧抓住小猫咪强制陪睡,可纵使枕边有个温暖的小东西,他入睡仍然很慢,混沌梦境降临,又被火焰侵蚀,熊熊大火,带着焚尽一切的力量,烧掉所有他跟世界的连接,烧掉站在过往里的人,烧掉家,烧掉柔软的偏爱的不舍的情感,记忆……
“……不要抛弃……不要……”
“不要忘……不要!”
猛然惊醒时,身体蜷缩成团,一身冷汗,手紧紧捂着左腰侧已痊愈的伤口,大脑一片空白。
梦里的东西,永远混沌陆离,永远分不清是幻想还是现实,永远都记不住,记住片段,也想不起与之对应的真实过往……他只记得很痛,痛的要把自己蜷起来,痛的说不出话。
他似乎失去了很多,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他不该那么选择的,不该……
回忆是惩罚。
想不想得起,都是。
习惯性拿起床头柜上硬币,要卜一卦,手指一顿,又放弃了。
没用的,失去的已经永远失去,再也找不回,每次卜卦都是相同结果,这次也不会例外。
南涧垂眼穿上拖鞋,起床洗漱,走到客厅窗边,看到养在玻璃花瓶里的紫玫瑰。
有人爱你吗?
如果可能有刻骨铭心的情感,那我选择不要。
……
天光大亮,古堡庄园的新郎休息室里,睡不到两个小时的黎曜猛然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喘息不停,眼瞳震颤,过了很久,才慢慢平息。
他抹了把脸,从逼仄的沙发上坐起,发了个信息,给不经常联系的联系人。
对方回复很快——
【还没找到。】
【十几年前摄像监控太少,实在不好查,这么久都找不到,可能就……哥你确定,你当年在Y城,真的遇到过什么小少年?临床医生和心理医生不都说你的创伤性失忆不影响生活工作,真的还要找?】
黎曜面无表情,打了三个字过去:继续查。
他不是遇到过什么小少年,他好像是……
弄丢了这个少年。
13.这不是她能肖想的
上午9:30,微风温暖,阳光灿烂。
南涧抱着束花,穿越街道的喧闹和安静,在拂面暖风中,走进医院。
冯成昌的手术早已结束,没有推进ICU,而是进了VIP特护病房,人还没醒,头上绑着纱布,面色算不上红润,但也还好,看上去并没有生命危险,手术很成功。
“医生说可能中午前,再晚下午,一定会苏醒。”
一个中年女性走了过来,米杏色职业套装,半高跟皮鞋,戴着眼镜,玫瑰金边框压住不怎么明显的眼角细纹,头发随意挽在脑后,鬓边碎发编起来,一起藏进发髻,营造出一种超越年龄的优雅感,即便近五十岁,仍然有种独特知性美,是冯成昌的秘书,林静。
南涧微笑跟她打招呼:“冯董应该没事了?”
“脑胶质瘤切除有一定风险,冯董手术过程还算成功,但人没醒,不确定是否有后遗症,幸运的话,口齿清晰,四肢自如,休养几个月与普通人一样,但这种瘤易复发,冯董年纪,身体可能遭不住太多次手术。”
林静看南涧:“谢谢你来看他。”
南涧:“见到我,林秘似乎并不意外?”
“冯董前些日子,不是请你看过风水?”林静微笑,“他所有行程,都是我安排,抱歉没早点过来打招呼,我认识你,南教授。”
南涧想起手机里,和冯成昌的聊天记录。
他们当时在外省见面,很多话说的很隐晦,手机联络更是,面谈的敏感信息,没有写在手机上,会在手机里回复的内容,也不怕别人看,除非……碰上黎队那种,对案件体察过于敏感的人。
既然不会露馅,南涧当然大大方方,微笑从容:“风水批命问卦,都是为了子孙福,冯董一直想让我为冯计周算一算,他忧心儿子工作生活都太散漫,未来是不是不成器,可惜一直没机会见冯少……”
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林静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尤其眼神。
“好在昨天遇到了,比起不成器,冯少只是太年轻,需要历练。”
“承你吉言,”林静笑意微深,“原本只以为南教授是大师,没想到也在警局任职。”
手机嗡嗡震动。
南涧快速掠过消息,是白暖暖发来的,知道他来医院,把从这边调查到的消息与他同步,说是同事解荣在昨晚手术期间,卡时机问过林静的话,但林静警惕很深,不怎么配合……一并将口供记录附上,让他自己发挥。
不管林静信不信他,总之对他不反感,南涧心里迅速有了想法。
“林秘也信命理?”
“哪敢不信?”林静看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命里注定你该吃的苦,再怎么努力挣扎避过……最后还是要吃。”
……
警局,凌子单顺路回来上供早饭:“来吧暖姐,你最喜欢的红豆包和碱水球球。”
“放桌角!别来占我手边!我视频比对再一点点就能出结果了!”
白暖暖头都没抬,柔软头发扎成丸子头,额头光洁,不挡视线,不笑的时候酒窝很浅,戴上眼镜,圆杏眼都显的有杀气。
凌子单:……
大姐,你这桌子哪还有桌角啊,这不全被乱七八糟的纸张档案盖上了!
他认命的帮忙收拾,还不敢收拾太多,怕白暖暖着急时找不到,只收拾了一小片角落,把东西放上去:“再忙也得歇口气啊。”
“歇不了一点!黎队卷死了,回局里搞了点事,就又回去现场盯调查进度,觉都没睡,我猜他马上要搞那位新郎官了,我这就差一点点……”白暖暖手指在键盘上都快翻出残影了,终于猛敲一个回车,眼睛晶亮,“有了!”
凌子单:“有什么了?”
白暖暖目光灼灼:“停电黑一片,有不了视频记录,停电前还能没有?内庭没有摄像头,但每个宾客的手机都可以是摄像头,只要有人拍照或小视频记录生活,背景,玻璃,光亮的勺子面……我做了个小程序,自动比对,什么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我白暖暖的眼睛!我得立刻发给黎队和教授,还有别的……子弹到你表现了,出发吧皮卡丘!”
“祖宗!我还没吃饭呢!”
“吃什么吃,你路上捡两口不就行了!”
“我是人不是狗!诶诶你别推,去去去我自己动行了吧!”凌子单看着渐行渐远的红豆包,咽了口口水,“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吃饭和睡觉,现在想想当年还真是贱呐……”
“接着!”
白暖暖扔来一袋碱水球球,精准落到凌子单怀里:“这玩意儿得细嚼慢咽,你就口水,别把自己噎死了!”
凌子单看着白暖暖,一个在外面谁不夸两声气质甜美乖巧的酒窝女孩,在他们警局,沧桑成这样子,咬下红豆包时甚至带着霸道狠劲,跟汉子似的不讲究……
默默打开袋子,扔一颗碱水球球进嘴里……呃,是有点噎。
噎又怎样,黎队卷又怎样,能卷得过他?
老子年轻,命长,还拼不过你们这些年纪大的?
凌子单一如既往,给自己打鸡血非常快,嘴里叼着碱水球球,从警厅前台顺了瓶水,再次风驰电掣出发。
古堡庄园里,新郎冯计周终于醒来,头痛欲裂,撑着额头起身,发现不对劲,房间里有人!这人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气势威压,腿比他命还长……
好像在等着他醒,他再不醒,就要扇耳光伺候了!
冯计周吓的跌回去:“你,你是谁!”
黎曜的确耐心极将耗尽,按熄手机屏,凌厉视线锁住冯计周:“昨晚11点20左右,停电之前,你去找了谁,嗯?”
……
南涧收到了白暖暖的最新证据线索:昨晚停电前,11点20前后,林静去找了孙恬。
如果这两个人不是凶手,大概是完事后回房间的路上,遭遇了停电事件,听到了手机消息提示音,以为死者也在附近;如果是凶手,提前已有杀人计划,20多分钟,只要规划合适空档,也可以操作。
她们的见面时长很关键。
但南涧没立刻问,而是提起死者杨薇薇:“林秘觉得她怎么样?”
“是个傻姑娘,看不穿。”
“怎么说?”
“女孩成长中最大的错觉,就是认为爱和奉献能换来尊重和珍视,”林静唇角弧度略浅,“把自己养的漂亮温柔,纯真善良,真心实意为男人付出……的确是好姑娘,可社会的海量样本里,得到对方善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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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没有。大多数男人只会觉得自己厉害,自己太有魅力,并不会珍惜这段关系,珍惜这个人,持续压榨姑娘的价值,可人都是有心的,再傻的姑娘,被创的时间久了,都会难受,会想改变,可她们都还没开始反抗,男人就会觉得她们变了,不再听话,乖顺,温柔,奉献,他们甚至不会试图挽救,重新经营,他们会直接再换一个姑娘,一个同样被父母社会规训好的,同样模板的姑娘……这种年轻姑娘,外面一抓一大把,都不用怎么花心思找。男人想要的,永远都是便利,和利益。”
“杨薇薇想嫁个有钱人,没有错,谁不想争取更好的生活,可她使劲的方向错了,她藏起了一部分她自己,委委屈屈的装成一个新娘该有的样子……任何建立在表演上的关系,都像手中的沙,一定会吹走,她想要的婚姻,注定面目全非。”
南涧未料到,林静能如此‘交浅言深’,这段话,她好像在说死者薇薇,又像……在说自己。
他知道某种程度上,他获得了一些林静信任,可这份信任,并不到交心的地步,林静将近五十岁,在大集团做董事长秘书这么多年,也绝对不是不谨慎,随便就能和人交心的人。
所以一定有原因。
南涧没说话,静静等待。
“‘捉女干’和‘闹伴娘’时,我都提醒过她,”林静目光深静,“我是为她好。”
南涧:“整个婚礼期间,你对杨薇薇多有压制刁难,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林静:“她不应该吗?冯家集团,冯计周,不是她能肖想得了的。”
南涧盯着她,视线慢慢锐利:“你是为了她好,还是冯计周?”
林静神态略收敛:“冯少毕竟是集团继承人,我在这里工作半辈子了,以后能不能有好的退休生活,全靠他。”
“所以你更喜欢孙恬?”南涧点透她的立场,“富家千金联姻带来的收益,一个没有家世没有狠心手段的傻姑娘远远比不上,你更支持她,所以不管婚前交往,还是婚前派对的故意勾引,你都装作没看到,甚至帮忙遮掩,圆场,拉偏架……打压杨薇薇。”
一个在企业高层混得如鱼得水的董事长秘书,能使出的手段和话术,欺负一个年轻姑娘,绰绰有余。
林静面容平静:“作为董事长秘书,得董事长意志指引做事,职责所在,我也的确该为自己的退休养老打算,你刚才不也说了——冯少不是难成大器,只是还年轻?他需要长辈替他做打算。”
南涧笑了。
手机案件资料里,有林静的生平,她的原生家庭情况,什么时候上的大学,从实习到秘书的经历,彻底消失在人们视野里的年份时间……以及,和冯成昌的情人关系事实。
结合八字,面相,她现在说话的态度,藏都藏不起来的认知感觉——
“冯计周,是你儿子吧?”
你这些绸缪,策划推动,目的性表达,看起来很知道,你儿子是个什么东西。
南涧在奶茶店前遇到冯计周,对方自爆名姓,他当然立刻看了他的面相,父早亡,冯成昌肯定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冯成昌对此已有应对想法,连黎曜都能通过翻找手机信息猜到……
冯计周自己,知道吗?
14.男人,怎么可能只喜欢一个
“我去——”
丸子头萌妹白暖暖在警局电脑前飙出脏话:“这么刺激的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冯计周亲爹不是冯成昌,亲妈却是冯成昌秘书林静?所有信息线索里都没这条啊!
现场算出来的?
不愧是教授,厉害!
白暖暖脑子里快速转着人物关系,动机意图,该实时分享的线索队内频道实时分享:“……不过我们卷卷的黎队也很厉害,心有灵犀呀这是!”
古堡庄园新郎休息室里,黎曜问题不要太精准:“你买的第6杯奶茶,是给谁的?”
虽是问话,眼神却十分笃定,心中早有了答案。
冯成昌的手机里,有和南涧的聊天记录,有关风水的话题云山雾罩,很隐秘,但他还是解读了出来,冯成昌怀疑冯计周不是亲生儿子,因为身体病情,也担心之后运势,找南涧来看,南涧给了他一些建议,同时在几天后,笃定回复了他的疑虑——冯计周,的确不是他亲生儿子。
一个陌生婴儿,是怎么成功做了他儿子,还让他信了那么多年呢?
孩子有生父……就有生母。
冯计周眼神防备,没说。
黎曜也不着急,总有他不能不说的:“你妻子杨薇薇死了。”
“死了?”冯计周表情剧烈变化,从难以置信,觉得荒唐,到惊讶意外,最后平静抹了把脸,迅速明白面前的是警察,收起不配合的姿态,看上去很惋惜的样子,“怎么就死了呢……我们才办过婚礼……”
黎曜:“别演了,你也并没有很尊重她,新婚之夜,你直接醉死,连新房都没回。”
“没办法,得应酬,我们的日子又不差这一天,她向来懂事,会理解的。”
冯计周从桌上拿了瓶水喝,看似在解释,实则满是敷衍,和对新娘的不在意。
黎曜:“你不喜欢她?”
“当然喜欢,不喜欢为什么要娶回来?我不只喜欢她,”冯计周朝黎曜眨了下眼,暗示你懂的,“男人嘛,怎么可能只喜欢一个?”
黎曜很知道他在说什么:“杨薇薇的穿衣风格,和孙恬很像。”
“她以前不这样,后来改的,大概是知道这样有用,”冯计周下巴微抬,唇角挂着迷之微笑,“我就喜欢这种风格,她这么打扮能吸引我。”
“所以杨薇薇早知道,你出轨孙恬。”
“都说清楚就没意思了,她们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为什么不娶孙恬?你们还门当户对。”
“漂亮的玫瑰,养在精心打造的阳光房,品种名贵,花形妖娆,谁见了不想摸一摸,折来下做口袋巾装饰?”冯计周抬手,把喝完水的空瓶投向垃圾桶,偏了,空瓶撞出声响,飞砸到柜子边,“啧,可惜是朵难养的花,有底气,未免多了挑剔,只是表面上看着乖巧,野地里喝西北风都能长大的野蔷薇呢,温柔听话,不需要我花心思,就已经揣测到我脾气喜好,把自己养成了我喜欢的样子,我为什么不选?”
“女人就那么回事,天生弱小,社会上抢不走男人资源,男人吃肉剩的汤,随便给她们点,她们就以为自己争了气了,有本事了,男人随便做点类似付出的事,她们就能感动的不得了,下定决心要嫁给你,谁都劝不住……”
大概喝了瓶水,头没那么疼了,冯计周洋洋洒洒,唇角弧度轻慢:“女人就该花尽心思让男人舒服,就该听话,懂眼色,知情趣……我是冯成昌的儿子,生下来就配得到这一切,有什么不对?”
黎曜:“你一点都不在意她,她丢了东西,你肯定也不知道了?”
“丢了东西?”冯计周嗤笑,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鄙夷,“原来她还悄悄藏起来了什么,我早说了,她那个圈子不行,太low,上不了台面,都给我断舍离,她竟然阳奉阴违?她藏起了什么?旧娃娃,破衣服,廉价掉了色的礼物?”
黎曜:“她的死,你一点都不惋惜?”
“刚才有,现在算了,她都不听话,还想要我可惜?”
冯计周哼了一声:“她傍上我,当然有面子,以前梦寐以求的一切,想要的东西,外界的吹捧,人生的高度,全都有了,我可不一样,带她出去,哪哪帮不上忙,到哪都丢人,拿不出手——我是她的勋章,她却是我的耻辱。”
他说话的时候,黎曜一直在观察他,从语言习惯,到微表情变化,他似乎并不介意暴露自己本性,或者,他认为这个遮掩不住,警察但凡细查都会查出来,所以说的毫无心理负担。
黎曜大概了解到他的情感态度,继续问:“昨晚11:20左右,有人看到你走过廊道——你见了谁,说了什么,什么时候分开的,酒是跟他喝的?”
“没见谁……”
冯计周突然意识到:“你们已经查到了?”
“张坚。”黎曜眉目淡淡,“我们问过他口供——”
冯计周冷笑:“呵,少骗我,他没跟你们说吧?”
黎曜手肘随意撑在椅靠,长腿交叠:“他口供里是没有,但如果我想知道——就会知道。”
冯计周:……
“行,还是你们当警察的厉害,我也不怕丢人,就告诉你,我去找他,是要问他,是不是跟我老婆有一腿!我和杨薇薇交往时,大概知道她没有父母,是个孤儿,曾经过得很苦,她和张坚在那些年月里来往很深,她故意瞒着,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也是最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婚礼这两天算是看出来了,我给杨薇薇留面子,才去找了张坚,问他是怎么回事!”
“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杨薇薇有意思,想破坏我们的婚礼,他看杨薇薇那眼神,我一个男人看了都臊的慌!他可能也知道自己否认不了,当我的面承认了爱慕杨薇薇,但过往年月的事,一字不提,他没说要放弃杨薇薇,他还觉得我配不上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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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计周想起当时就生气:“……他算哪棵葱,在我面前装什么蒜!过去的事全部藏着掖着,好像说出来就不是他自己的宝贝了似的,一个字都不跟我提,肯定也不会跟你们说!我知道了这个事,能不气闷吗?还跟他喝酒,我恨不得酒瓶子砸他脑袋上!”
“我娶的女人,今晚躺在我床上的女人,未来要给我生儿子的女人,竟然跟别人藕断丝连,指不定什么时候绿帽子就戴我头上了,我还回去,她也配!”
“我不想上那个女人,没心情,回来的路上就找酒喝……这个房间,酒最多。”
黎曜:“你知道杨薇薇在等你?”
“她当然会等我,我对她这么重要,她得费尽心思讨好,抓住一切机会绑住,是那个穷逼比得了的?她一定会精心准备好自己,精心准备好房间,花啊气球啊精油什么的,没准还有匈牙利贵腐酒……”
冯计周挑眉:“我带她去北欧玩过一圈,她很喜欢这种酒,因为我点这个酒的那天,跟她求了婚,她觉得很有纪念意义,央我买来收藏很多,说以后每个纪念日都要用。”
黎曜看过死亡现场的酒,小吧台上倒了两杯,都没被喝过,的确是匈牙利贵腐酒。
“你和张坚聊了多久,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不确定,大好的日子我也不想打人,狠狠骂了他一顿就走了,中间喝了酒,不过停电的时候……”
“停电的时候?”
“我嫌房间里的酒不够劲,开门想去前台多拿几瓶,没想到突然停电,一片漆黑,我听到了杨薇薇手机消息提示音……她肯定出来找我了,我不想和她上床,果断关门回去,酒不够劲,多喝几瓶不就行了?”
冯计周长长叹了口气:“她本该是我的夜莺玫瑰,纯真浪漫,为爱,为我不顾一切——可惜,回不去了,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手机嗡嗡震动,是白暖暖转来,发自南涧的一条信息,请他帮忙确认件事,最后的PS,是白暖暖本人的附加请求,一人血书请他们互加好友。
黎曜全当没看到最后几个字:“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第6杯奶茶,给谁买的?”
冯计周:“你烦不烦,这跟案子有什么关——”
黎曜目光逼视:“秘书林静,对吗?她是你什么人?亲生母亲?”
冯计周瞬间紧绷,眼瞳震颤。
黎曜眸底了然,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打字,发给白暖暖,让她同时分享给南涧——
【他知道】
白暖暖震惊。
原来冯计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那他就是和秘书林静一起,想要得到冯成昌的家产……或者遗产?
那为什么死的是新娘杨薇薇?冯董知道吗?又是怎么个打算?
贵圈好乱,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弯弯肠子绕啊……
不是,你俩一直不加好友怎么个事,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15.狗血身世局
南涧手机震动,来自白暖暖转发分享的,黎曜的信息。
冯计周知道,林静是他的生母。
对比手上已经查实的消息线索,外界并不知晓此事,这两个人也从未在人前表现亲近,母子相称……所以应该是彼此心知肚明,但没真正相认公布,只是做一些事时会有默契,毕竟血缘关系斩不掉,太多方向利益一致。
比如——对杨薇薇的恶意。
林静不满意杨薇薇,因为她不但不能帮助冯计周的财产继承,还有可能造成巨大影响,孙恬就不一样了,如果冯计周娶了孙恬,集团联姻,冯成昌就是知道替别人养了儿子,不想冯计周继承自己打下的江山,也不能轻易动,多少得看孙家的面子,得慢慢的,圆缓的去处理……可冯成昌的身体,已经没有这个‘圆缓’的时间了。
冯计周为什么不听林静的话,非要娶杨薇薇呢?
手机再次震动,仍然是是白暖暖转发,黎曜的信息:【冯计周对杨薇薇态度极为恶劣。】
可婚前并非如此,线索资料显示,两人高调秀恩爱不止一次。
南涧心思快速转动,不动声色看着林静:“鲜奶的茉莉奶绿,是不是味道很不错?”
冯计周买的第6杯奶茶,被喝完扔在公共垃圾桶里,无人认领的空杯,口味就是鲜奶茉莉奶绿。
“这种口味很多人钟爱,我喜欢,也不过是普罗大众里的一员。”
林静不直面有关冯计周和她关系的任何问题,是不是生母,冯计周是否照顾她,她们是否有往来默契,都不说。
南涧已经了然,也不纠缠:“昨晚11:20左右,你去找孙恬,聊了什么,聊了多久?”
“不过是些安抚她的话,你知道,我为集团利益,不想她对冯家失望……果然她不太开心,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我们算是话不投机,没怎么聊。”
林静避重就轻,远远看到有集团员工过来,立刻微笑致歉:“我这边还有工作要忙,稍后有什么需要配合的,你们随时派人来就是。”
她转身离开。
配合是配合,配合多少,就不知道了,警方已经查到的东西,问她确认,她都可能避重就轻,何况没查到的?
南涧低头,细看手机里,昨夜林静的口供记录。
昨晚黎曜设计停电时,林静去小型焚烧炉确认东西是否烧毁,她的回答是,冯成昌让她烧的,她只是执行上司命令。
有医生团队过来,打开病房门,原来是冯成昌醒了,按了呼唤铃。
他的情况很不错,医生简单检查过后,交代康复事宜,说话氛围轻松宽慰,离开时脸上都带着笑。
南涧把花放到柜子上。
冯成昌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和护工们都离开,看向南涧,以及他的花。
金色海岸玫瑰,明亮的金黄颜色,不规则的波浪花瓣,让人看一眼就心情愉悦,内心充满欢畅和轻松,寓意着财富,繁荣,生机,高贵,明亮,尊敬,孝心……
“我是不是……还算懂您?”南涧微笑。
冯成昌眼睛半阖,缓缓呼气。
年轻时意气风发,觥筹交错,创下商业帝国,未料被岁月催白了头发,倏然回首,发现错过了很多,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被时光抛弃,越发显得珍贵,他开始恐惧死亡,想要感受普通人家的温暖和爱,左看右寻,却找不到支点。
南涧轻轻按住想要起身的老人:“您需要休息。”
冯成昌眼睛朝门口看了一眼。
南涧:“有集团的人找林秘书谈工作,她大概不会很快回来。”
二人视线相撞,很有些意味深长。
南涧意有所指:“您……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
冯成昌眼神立刻深邃锐利。
南涧知道他在考虑什么,拿出自己的警局证明,给他看:“我现在在查案,有纪律,与你的谈话内容,不会透露给第三方知晓。”
冯成昌不再紧绷,苦笑道:“我的事,大师不都知道?”
南涧垂眼:“我出差,您在别的城市约我面见,请我看风水批命,但您真正想知道的,是冯计周,是不是您亲生儿子……您刻意挑林静不在的时候与我点明这个问题,微信回复讳莫如深,我猜您怀疑了什么,而且是最近才怀疑?您不太方便立刻对这二人进行DNA检验,林静一直在您身边,工作生活全天照应,您做任何动作都很难避开她,而且您现在身体状况不好,稍有纰漏……别人很可能会立刻让你出事,鸠占鹊巢。”
一个身体健康的年轻人猝死,外界一定会查,可一个病情严重,年事已高的老人死亡,本就在人们预期中,做手脚会容易得多。
这么多年一路走下来,冯成昌对林静付出的信任太多,绑定也太深,冯计周这个儿子,他以前从未怀疑,就是照儿子养的,可能因为工作太忙疏忽了亲子时光,但该给的物质资源,一样不少,最近这些年更是亲力亲为在集团里力捧,帮冯计周获得股东支持,培植势力网络,做出交接继承姿态……
没想到最终回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
“您为冯计周培养的势力,利益导向,已经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现在突然改变主意,把他撤下,这些利益相关人都不会答应,这绝非一蹴而就的事,更不是改遗嘱就能解决的问题,您需要时间策划,徐徐图之,但您的身体和心情都无法承受,才找到了像我这样的人——帮您确认或否定心中疑问,看未来气运,是否有扭转乾坤的可能。”
南涧讲说自己猜测,冯成昌一言不发,分明默认。
“我偶遇冯计周,看了他的面相,父早亡,与您气机纠缠的方向感不对,手机上回复您说他不是,您便确定,林静一直在骗您,有没有 Dna证明已经不重要,那个早做晚做都没关系……我比较好奇的是,昨晚11:20左右,您去找了婚礼伴娘童昕?您之前似乎并不喜欢新娘,与杨薇薇相关的一切,您都不喜欢。”
白暖暖分享的最新线索里,秘书林静在那个时间段去找了孙恬,冯成昌当时身体情况也还行,便顾自出门,去找了童昕,为什么?他们在婚礼前,从未有过任何交集,除非——
南涧视线倏然锐利:“您是不是,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孩子?”
冯成昌震惊。
但只是惊讶,意外,并未否定。
南涧立刻回想婚礼过程:“您最近才怀疑冯计周,在此之前,对他寄予厚望,他娶杨薇薇,您是不同意,不喜欢的,冯计周能力不足,有点扶不起来,再娶一个没有助力的妻子,以后发展堪忧,这两天您有所怀疑后,冯计周娶谁不娶谁,您已经无所谓,但不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不可能突然看着顺眼,杨薇薇和她的伴娘童昕,您并未放在心上,接亲闹伴娘那么荒唐,您也没管……是婚宴上,您看到了什么吗?”
“大师……果然厉害。”
冯成昌刚做完手术,气息有些短促:“她酒席上被灌酒,领口湿了,从包里拿出一方旧丝巾系在胸前,做饰物,也做遮挡,那方丝巾……丝巾扣,我认识。”
“童雪……我二十多年前偏爱的女孩,送过她……很特殊的丝巾和丝巾扣,童昕长的和她有点像,我之前没认出来。”
“我有……弱精症,很难有孩子,林静和我在一起后怀了孕,我很惊喜,以为命里只有这一个孩子,并不知道后来童雪也……”
冯成昌的风流史,和他的商业能力一样出名,他没结过婚,和秘书林静的关系被外界广为猜测,身边女伴不停的换,从没缺过。
但现在他病的太厉害,刚刚手术后苏醒,说不了太多话。
南涧已经捋顺逻辑:“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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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上认出童昕,顿觉柳暗花明,鸠占鹊巢的林静母子,你不会再容,但您也需要亲自确定童昕是不是您想的那样,遂您昨晚去找了她……林静母子不太好处理,得瞒天过海,慢慢来,但还能用,婚礼录像,包括太多人当时对童昕的态度,闹伴娘的事,都让您很愤怒,您不想以后再看到任何此类画面,所以让林静去处理那些视频记录。”
林静刚好也不想冯计周太过丢脸,不管是和孙恬偷情,还是和杨薇薇的亲密,稍显过分不太好看的闹伴娘……她很乐于去做这件事,一举数得。
而所有人里,她也是权限最多,能知道所有稳秘摄像头的人。
冯成昌阖目叹息。
南涧注意到他的心跳监测:“您先休息,身体康复后,还有很多事等着您去做。”
转身离开病房,南涧发消息给白暖暖——
【冯计周不是冯成昌亲子,冯成昌已经知道,但林静并不知道,他已经知道——PS:此条转发给黎队】
不需要说太多,他能分析到的一切,黎曜看到这条消息的同时,一定也能分析到。
果然,接下来的字还没打出去,黎曜的回复已经由白暖暖转来:【林静烧东西,也是在帮孙恬。】
她想为冯计周遮掩,孙恬又是她看中,想为儿子娶的妻子,而作为富家千金,孙恬的脸面也很重要,或许昨晚见面,她就卖了这么一个功劳。
南涧继续打字:【冯成昌认为童昕是他女儿,很大几率做了什么】
黎曜:【冯计周对童昕的欺辱】
不管是闹伴娘时的好整以暇,还是曾经的感情经历,亦或是婚宴上的灌酒,哪怕为保持风度,送了个包,都会被冯成昌认为是羞辱。
一个替别人养了多少年儿子,好不容易找回亲生女儿的愤怒父亲,心性再好,也很难不漏端倪。
南涧打字速度极快:【所以冯计周察觉到了,才对杨薇薇态度变化。】
冯计周可能很久之前就知道林静是他生母,因为冯成昌的态度,他们不能明面上认,只日常生活工作渐有默契,但冯计周并不知道,他不是冯成昌的亲生儿子,是林静早年布局,才有如今的一切,所以他底气足,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自己的富二代生活,认为自己会继承富豪亲爹的一切,才随心所欲游戏世间,违抗父母意愿娶杨薇薇,可一旦他发现拥有的一切,构建在谎言之上,是空中楼阁,随时可能塌,想法就会不一样了。
他会后悔娶不能给他助力的杨薇薇,会想办法怎么稳住现在的一切。
黎曜也很快:【童昕身份,需要确定母子俩是否知晓】
如果知道,这二人不但会对杨薇薇起杀机,还会十分迫切。
鸠占鹊巢计划,也更紧急。
二人信息一条一条的发,全部通过白暖暖中转,白暖暖弱弱要求:【两位加个好友可好?】
南涧:【加不加,信息线索不都得跟你同步?通过你转,还减少了你的工作量。】
原来是为我着想啊……
白暖暖十分感动,然后打字:【我们真不能建个群吗?】
南涧:【案件侦查期间,杜绝一切泄密可能】
黎曜:【累就找人交班】
白暖暖:……
南涧:【不过黎队,我想你需要一个提醒——今天务必小心,注意小人。】
黎曜:【我想我也提醒过你——】
南涧:【不要过界。我尽量,黎队可要守住底线,千万别听。】
白暖暖:……
也行,都不把她当外人,那她可就肆无忌惮的开始……
“叮——”
设置的比对模型示警,白暖暖不再看乐子,立刻起身去看——靠!
她马上接入凌子单的蓝牙频道:“十万火急!子弹你在哪里!”
16.你们……叫我去丢人?
知道黎队重回庄园,凌子单就去了冯氏集团,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比如冯成昌遗嘱修改方向,股权分配,最新项目重点……纸面上的流程证据,永远最有力。
而且冯家的关系矛盾,集团里必有所体现。
他知道有人去了医院找林静,或告状或提醒,原本没考虑跟,白暖暖这一摇人,立刻警觉:“怎么回事?”
“是张坚!他带着刀到医院了!”白暖暖话间夹杂着疾速敲击键盘的声音,应该是在快速切换各种监控定位。
“卧槽他怎么敢的!”
死者杨薇薇的案子在查,没证据证明张坚就是凶手,他当然有人身自由,只是会有所限制,比如不能出Y市,他们这边警力有限,不可能每个人都贴身监察跟踪。
可带刀还是太过分了!
“他好像在找冯成昌病房,”白暖暖很急,“教授脑子厉害,身手不行,我看过所有人,就你最近,你快点过去——”
“在跑了在跑了!”凌子单风驰电掣,眼神逐渐锐利,“他想杀董成昌?”
“未必,”南涧接入通话频道,“也可能是林静。”
张坚对杨薇薇有一种偏执感,她的死对他冲击很大,很有可能不会放过杀了她,或者欺负过她的人,如果认为谁的罪行不可原谅,过激行为是有概率发生的。
而杨薇薇希望的婚姻里,冯成昌和林静一直都是最大阻力,他们一向不喜欢她。
冯成昌住院手术,秘书林静陪同,不管想找这两个之间的谁,都得来医院。
“联系到医院保卫科了?”
南涧情绪稳定,不带一点慌乱的声音,让白暖暖也没那么急:“联系到了,正在沟通紧急预案,今天是周末,医院人多,无法立刻全部疏散,我们不能刺激张坚,最好别让他发现在针对他,如果他随便抓个普通人挟持……后果不堪设想!”
凌子单看着一点一点接近的医院,一边催促自己死腿快跑,一边脑子也没停:“所以现在,咱们必须同时办三件事,一,阻止张坚,二,疏散人群,三,不能引起恐慌?时间这么紧,摇人都来不及,怎么办!”
南涧听到他的声音,快速转动的大脑突然有了落点,轻轻一笑:“你不是办法很多?”
“啊?”凌子单懵逼,“我?”
通话陷入沉默,耳机里诡异的安静。
白暖暖懂了:“教授说的是。”
凌子单:……
你也懂了?不是,整个团队就我跟不上趟呗!
白暖暖暖心激励:“上把子弹!放心,没有你搞不砸的事!”
这回凌子单也诡异安静了,显然明白了:“你们……叫我去丢人?”
“说什么丢人那么严重,”白暖暖温言安抚,“你上回帮忙记录缉毒小队行动,不小心把缴获的‘麻饼干’当节礼送给周局,说感谢领导栽培,周局都没生气,只是禁止你再学人家搞人情世故那套……只要活儿好,能平事,谁敢说你丢人!”
凌子单:……
暖妹你骂的有点脏啊。
他决定这回好好发挥,千万不能再丢人,给大家笑话集锦再添一条:“我马上接入医院安保部门,做疏散工作,可张坚带着刀……”
南涧轻笑:“瞧不起我?”
“不敢!”
凌子单汗毛差点炸起来,教授是没什么身手,挡不住脑子好使啊,会观察,会算计,还会卜卦,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场子,半年前他曾被挟持为人质,叫匪徒带上了车,都有本事让车过弯时角度清奇慢开,跳车落地毫发无伤,匪徒却连人带车撞了个实在重伤,乖乖等他们追上……
“这里交给陛下了,微臣告退!”
他走进医院大门,看了一眼三楼的位置,给黎队再次发了‘速来’两个字,注意力回到现场,快速跟医院保卫科联系确定方案,执法记录仪装备好,开启直播——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朋友小凌,现在在医院,参与演示一次消防演习……”
这个账号是警局宣传部门的,原本是为了普法,加强精神文明建设,同事们都太忙,都卷‘正经’工作去了,他实习期被拎过去客串了几天,爆火,一周达成了别人一年的 Kpi,部门领导当场就要把他抢过去,奈何他心在刑侦,两个部门领导协商后……他就多了一份兼职。
领导说了,不需要他经常播,他们这种单位,也不需要过于大的流量,日常工作加班能录的录点,时不时剪一剪做引导普法向小视频就好,但要注意内容,得严肃,不失活泼,要亲民,也要注意保密……就差没提五彩斑斓的黑了,谁来干都头大,偏他从一个‘没我闯不了的祸’赛道出圈,愣是圈了一堆粉。
每次发小视频也好,即兴直播十五分钟也好,都会立刻有人跑过来看,摸鱼社畜,赛博青年,大爷大妈都有,这回也一样。
【小伙子还没被开除啊】
【你当面蛐蛐领导,还活着?】
【你家领导怪好的喵】
【快点上供照片!腿比我命都长的领导照片!!】
凌子单假装没看到弹幕。
第一次见黎队,忘了关掉执法记录仪,黎队个子比他高,他镜头最多掠过黎队下巴,没露脸,这个号上,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露脸,白暖暖挟私报复揍过他那么多回,他都没让她露过脸……总之上一个小视频的主题,是论职场菜鸟怎么丢脸,当面开大,顺便普个法,让警察感觉接地气,和普通人一样,又不失严肃,他就知道会被调侃,现在果然。
回复是不可能回复的,黎队除了帅,还凶啊,谁敢惹!
【咦,你这个定位,我也在诶】
【医院也有消防演习吗】
【你等着我马上到】
“越是人流量大的场所,越要注意火灾防范和预案,当然,由于各科室工作安排,此次演习会范围内批次进行,”凌子单工作时还是有模有样的,见医院保卫科的人已经过来,急急冲了比了两根手指,懂,再拖延两分钟,“演习时认真,遇事才能不慌乱,请大家注意,千万不能当成游戏玩闹,会被我同事当扰乱现场逮抓的哦,被抓到会被强制隔离,演习结束才会放出来……”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散了把消防宣传单。
【这是什么……母猪的产后处理?】
凌子单洋洋洒洒讲了一分多钟,才发现又闹笑话了,他的宣传单里,什么时候混入的这种东西?就说不能紧急这样子开展工作吧,容易出错!
现场有个大爷很认真,老花镜都带上了,认真研究:“请问在哪里领猪崽?”
凌子单:……
好了,知道了,小丑永远都是我自己。
他一边面不改色,掩饰红温状态,一边‘从容有序’开始……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人。
他现在不方便发消息,知道白暖暖必然同时在监控辅助,就抬了手,轻轻敲了两下蓝牙耳机。
“我看到了!”白暖暖立刻分析路线,通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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涧,“童昕也来了,现在就在医院,目标好像也是冯成昌病房,她和孙坚可能会撞上!”
她还手指飞快,转了份未收集完成的资料给他。
“您昨晚说童昕面相和身份证对不上,我立刻去查了,但时间太晚有些信息获取得走程序,还没凑齐,这些刚刚到——”
南涧快速掠过文档。
童昕的确整过容,整容原因是火灾,十三年前街口快捷酒店失火,多人受伤死亡,她是事故幸存者,伤疤严重,后续做过多次植皮手术,她在那场火灾里失去了妈妈,成为了孤儿,而她妈妈的名字……正是童雪。
童雪是单亲妈妈,独自一人抚养女儿,上户口的过程比较艰辛,落定下来比较慢,童昕上幼儿园的时间也比别人晚,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也可能比真实生日晚。
还有,在那一年,童昕曾经和张坚,杨薇薇一起,共同住过一个临时安置大院……
她们三个认识。
张坚和杨薇薇,也是当年火灾幸存者,也都失去了家,失去了父母。
“张坚的表现,像是不记得童昕,笔录里多次表达对伴娘的不满,”白暖暖有点担心,“他现在要是撞到了童昕,会不会动手!还有童昕,她来医院是想做什么!”
南涧回想问话童昕时,她的表现。
她的确醉过酒,身体不舒服,按照时间线,她已经被冯成昌找过,身世信息也已对过了,可面对他和黎曜,做笔录时情绪很稳定,言语间没有对谁特别亲近袒护,也没有很浓烈的情感色彩,她似乎接受生命里一切发生。
“有没有可能……她是来看冯董的?”
既然聊开了,很多事就会有立场,不管她在不在意,都要面对,她对财富有什么想法,对生命中缺失的生父是什么态度,眼下态势想管还是不想管……
总要表态的。
“教授小心!”白暖暖思维有点乱,顾不上想了,“张坚和童昕都离你很近了,一左一右,他们会在走廊角拐过来,差不多同时看到你,倒计时十,九,八,七……”
“我四分钟后到,”黎曜接入通话频道,语速极快,“木仓支权限开启,频道通信开放共享,突击备……”
南涧:“没必要。”
黎曜那边似乎噪音很大,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不必着急,支队长,”南涧微笑,“您放心慢来,我一准拖到你到。”
白暖暖:“三,二,一——”
“张坚。”
南涧叫住瞬间应激的张坚名字,遮挡角度,没让后面经过的人看到他的刀:“你不想参加杨薇薇葬礼了?那可是她在世间的最后一刻。”
犯了事被抓,可就再无机会。
童昕身影同时在拐角出现,看到张坚手里的刀,两个人距离很近。
张坚神色开始挣扎,眼底狠意重新弥漫。
“童昕,”南涧看过去,“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过往是斩断,还是了结,想必早有决定。”
童昕微讶。
这是提点,也是了然,说的是十几年前的少年往事,也是现在的复杂关系,有些话能不能说,是不是方便说,现在必须得说点什么,才能避免糟糕的事发生……
刀刃反射的寒光里,她看向身材清瘦的年轻教授。
他面对着她们,背后是冯成昌病房,好像并不高大强壮,也没那么狠的威压气势,却充分表达了对峙与守护。
心如山海,静而无边。
17.那晚的月光
空气凝滞,紧绷,白暖暖透过监控摄像头看着走廊画面,心都要跳出来了。
医院工作人员已被通知,不会靠近这片区域,普通人流都被凌子单吸引走,这里反而成为了最安静所在,南涧站在张坚和童昕面前,独自一人,在他背后,是特护病房。
他的话显然极有分量,然而张坚手里拿了刀,情绪很不稳定。
“我想你大约会愿意和旧人一起,追忆过往时光里的杨薇薇,”南涧看了看张坚,又看童昕,“你应该也不介意?”
童昕视线越过他肩膀,看向后面病房——
南涧微微冲她点了下头,示意冯成昌没事。
“小薇姐姐,的确可惜,”童昕闭了闭眼,深呼吸,看向张坚,“还记得我吗,坚哥?”
张坚皱眉,眼底探究:“你……”
南涧却挡住童昕身形,微微一笑:“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里毕竟是走廊,不知道什么时候医护人员就需要紧急通过,被集团同事叫走的林静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来,并没有那么方便。
“棒!不愧是教授!”白暖暖手指一动,立刻发了个定位过去,是大家一起通力合作,目前为止腾出的相对安全也足够隐秘的空间。
可还是不行,教授毕竟一个人……
白暖暖看了眼黎队位置,还好……太棒了!这什么速度,竟然马上到门口了吗!
南涧带着张坚和童昕走了3楼露天小平台,有个供人休息的白色小圆桌,还有三把椅子。
张坚配合坐下了,也收起了刀,但状态仍然紧绷,眼神掠过童昕和南涧,并没有开口说话。
南涧知道是为什么。
他做笔录时,张坚不愿意和他聊过往,尤其和杨薇薇怎么认识的,有过怎样的经历;新郎冯计周之前找过去,质问有没有暧昧关系,张坚无法不承认对杨薇薇的感情,却仍然不说那段过往……
一如预料,张坚认为这些羁绊很珍贵,只属于他和杨薇薇,在很认真的收藏,不想让人窥探。
可现在杨薇薇死了,如果有故人从时光深处走来,知道他喜欢的人,杨薇薇的美好,他也很难拒绝追忆。
“我能知道你今天为谁来的吗?”南涧看到他掩在袖间的刀有多锋利,想再压一压他的矛盾心理,不确定性,“冯董,还是林静?”
张坚看到警察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今天跑不了了,也很直接:“林静,她最讨厌薇薇,天天都针对欺负,薇薇是被她害了。”
“林薇薇应该不愿意看到你杀人?你在她面前……一向很规矩,不是吗?”南涧意有所指。
张坚眼瞳微震。
“而你,对此似乎并不意外。”
南涧看向童昕。装作不认识,像陌生人一样来往,不想和任何人提起过去,冷眼旁观着故人经历,很可能不是没有任何情绪,而是——
“那是她们的羁绊,不是我的。”
童昕掀唇,勾出一抹自嘲的笑:“那年火灾,我们都失去了很多,父母,家,亲戚突然变得不熟,朋友有等于没有,被迫同住一个临时安置点,大人们很忙,有更多难事要联络解决,有生病的老人和更小的孩子需要悉心照顾,我们这些十几岁,半大不小的学生,难免有顾不上的地方。”
“抱团取暖,互相帮助,顺便帮大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几乎是顺理成章的。十来岁的孩子保持着小孩的赤诚纯真,多了少年的勇敢理想,现在想起觉得很苦的日子,当时竟一点都不觉得苦,大家脸上总是带着笑的。”
“当时年纪最大的小哥哥和小姐姐……很照顾大家,小姐姐细心温柔,笑起来很好看,总是能很快哄住哭闹小孩,品种价格不一的糖果,她来分,大家都会听话,不觉得不公平;小哥哥不爱说话,可什么事都肯做,谁找他他都会帮,大人们忙起来注意不到的地方,他也会主动去做,从不嫌弃脏,不觉得累,偶尔上下学遇到黄毛堵路,为了保护大家,架也是会打的。”
“所有小伙伴都喜欢他们,包括我。”
童昕看着远处天边,眸底映着蓝天白云,话音和思绪一样悠缓:“小姐姐的手很巧,当时没那么好的环境,没那么多工具,我不记得她怎么做到的,能做出小动物形状的小饼干,分给大家做零食,很香很香,会在谁过生日时变出没那么漂亮,但足够香甜的小蛋糕庆祝……Y市雨多,人人喜欢太阳,都快变成向日葵了,来个晴天像在过节,她偏偏喜欢下雨天,说很安静,好像一下子世界上的人变的很少,大家都来去匆匆,身边没有人陪也没关系,没人会笑话,说雨点撞到水洼上的涟漪很好看,像妈妈微笑时的酒窝,想到就暖暖的。”
“她喜欢粉粉嫩嫩的花,安置点有个阿姨养了盆月季,花苞是粉色的,她天天去看,帮忙浇水,盼着花开,知道有一种玫瑰叫艾莎玫瑰,颜色粉白渐变,喜欢的不得了,说等长大工作了,要每天买回来布置屋子……”
“不知什么时候起,小哥哥总是会看向小姐姐,很久很久,眼睛里有光,每每小姐姐看过来,他又会转头避开,装作在忙什么的样子。他不说话,但会悄悄接小姐姐晚自习,如果有坏男生,就默默打跑,不让小姐姐知道。”
“小哥哥从未向小姐姐表白,小姐姐只当他是朋友,分不开的好朋友,每一天都在充实自己的手账,每一天都构想自己的未来,长大后或许也是,没有任何拘束,小哥哥眼里却只有小姐姐,看不到任何别人,偷偷看他的女孩,悄悄给他准备的小礼物,和他对视会脸红会逃跑的身影,他都看不到,慢慢的,时光忽尔过去,小姐姐忘记了当年无足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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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的小屁孩们,小哥哥眼里,仍然只有小姐姐一个。”
小哥哥和小姐姐分别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你……你是小昕……”
张坚瞳孔微颤,试图从童昕脸上看出当年的模样,脸上的烧伤疤不见了,人漂亮了很多,当年总是缩在角落,谁都不靠近,谁都不说话……她原本长这个样子的?
从另一个角度重温当年记忆,初恋女孩的美好,他很难不触动,对隐藏在记忆角落,终于想起来一点,却从未关注的,当年的小女孩,他也很难不惭愧:“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我……”
童昕轻轻摇头:“你没必要道歉,是我在还不懂得爱情的年纪,有了小朋友般的幻想。在一个月亮很圆的夜晚,做了恶梦害怕,跑出来抓住路过的小哥哥陪我,聊了很久很久的天,真的很久,久到让我错以为,我们对彼此很重要。”
她看着张坚:“你不是我的月亮,但的确有一刻,月光照在了我身上,我很感谢你。”
那个会害羞偷看男生的小女孩,那个纠结送男生什么生日礼物,夜很深了都睡不着的小女孩,那个不被看到,总是会默默离开的小女孩……
是只属于她的,没有任何人知道,没有任何人记得的记忆。
那晚的月亮也是。
于别人而言,只是普通的小事,连交情都算不上,没必要记住,再见面时目光都很陌生,她又何必提起。
“你们的故事,我本就没必要参与,参与了,自己却忘不掉,多傻。 ”
过去是,现在也是。
“你有珍贵的,独属于你的宝贝,我也有,我没有被你选择,点滴时光也被你们抛弃,我不觉得可惜,或怨怼,”童昕声音很安静,“我不后悔在过去喜欢过一个人,我珍惜的,也只是当时,天真,稚嫩,一点都不好看,但有点可爱的,我自己。”
南涧看着她,想起她房间里放着的,她喜欢的花。
曼塔玫瑰,低调的莫兰迪裸色调,花语是:梦开始的地方。
他理解了昨晚问话时,童昕为什么要说那句话:总有人的真心被践踏,总有人在践踏别人的真心。
她说的是别人,也是自己。
曾经的遗憾不是谁故意伤害,发自内心的喜欢或不喜欢,谁都没有错,没谁想错配,自己找苦吃,现在也能云淡风轻的提起了,可当时,正在经历的小女孩,难过却是实打实的。
那些日子,对她来说都是细节,每一个,都痛彻心扉。
你在别人的故事里是配角,难过或伤心,无人在意,可你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主角,任何一点点伤害,都是巨浪滔天。
我们所有人都被时间洪流裹挟,在烟火尘世间形成羁绊,没有人喜欢辜负——
但总会,有人被辜负。
18.不对我说声谢谢?
“她的葬礼,我会去的。”
“如果你需要,我也愿意分享她当年的美好,让所有人知道,”童昕眼眸微垂,“不过,别人未必会喜欢听。”
与己无关,顶多叹一声可惜,日后成为和别人聊天时的谈资。
“你恨她吗?”
张坚声音有些紧:“当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薇薇也没看出来,她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肯定也没有对你特殊照顾,看到你的敏感,你那时总是一个人,不怎么合群……”
童昕突然低低笑了:“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不值得记住也就罢了,还会恨,或者杀一个,帮过我的人。”
张坚:“可婚礼上她对你并没有很照顾……那些人,闹的太过了。”
新房闹伴娘的过程,他并没有全部看到,可只看到一些,就足够觉得恶心了。
“所以我帮她扛下了所有啊,全当当年的一点回报——她付的钱,可不够我那样付出。”
童昕看着张坚:“你也说了,她当年并没有对我特殊照顾,我虽不合群,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没帮过我一点,过去的帮助和我现在的回馈,我不好衡量是否对等,但至少我此刻,问心无愧。”
张坚紧紧盯着她:“所以你没有杀她,没有欺负过她——你不会,是不是?”
童昕脸突然冷下来:“你非得怀疑我,也不是不行,毕竟我心眼小,丑人多作怪嘛,记恨了那么多年,什么事干不出来?我还是她花钱请的伴娘,见了面,对接那么多天,她愣是认不出我来,还让我遭遇那么多羞辱……随便你怎么想,都可以。”
“我不是这意思!你知道的,她对我很重要,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你知道的! ”
张坚情绪起伏下,又下意识亮出了刀。
童昕闭了闭眼,长长呼口气,看向南涧,眸底满是歉意。
南涧懂,青春被辜负的时光,谁都没有错,理智上不该怨怼,但毕竟是根刺,扎的很深,被这么激,很难没情绪。
还好这地方是白暖暖精心找的,不会有普通人过来。
他扬声制止:“——张坚!把刀收起来!有些事你真做了,就万劫不复了!”
“我去陪她也很好!”张坚丝毫不顾他的话,执刀走向童昕。
比起凶戾杀意,他这个行为更像吓唬,好像只想听她一句真话,一句笃定的,保真的,不会欺骗他的话,只要她肯说,他就信。
童昕早就站起来,往后退:“你别冲动!我真没动过她!”
有些事,就是这么寸。
这个小平台偏僻,私密,可供人休息聊天,但这里是医院,为了方便轮椅病患通行,无障碍通道很多,就并排在上下行的台阶一侧,童昕刚好退到了这里,没注意看,脚没刹住,迅速往后滑——
张坚也没刹住,人往前冲,刀尖紧紧跟着她,根本控制不住!
电光火石间,南涧指尖微动,大喊:“童昕往东斜!”
童昕下意识往东面一倒——锋利刀尖堪堪掠过她肩膀,划破了衣服,差一点就刺中了。
手臂激起鸡皮疙瘩,瞬间汗毛倒竖。
她身体没平衡好,跌出了无障碍通道的小滑坡,但没受伤,很快站了起来,看着张坚刹不住脚,一路往下冲。
南涧松了口气。
一切发生的太快,还好卜算没出错,东方属木,青龙位,主仁,正于此刻童昕大利,但他也只能卜算出有利,利多少,保命,还是不受重伤,不一定,要看当事人自己发挥,现在看,结果还算不错。
可世事无常,避得了这一关,顾不到下一关。
张坚身形趔趄,执刀俯冲,根本停不下来,小滑坡尽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孩,三四岁的样子,穿着小病号服,吓的呆住了,根本走不动道。
而一切发生的太快,南涧看到时,就算能立刻卜算,小孩也听不到他说话!
“啊啊啊啊哪蹦出来的小孩!”白暖暖在监控另一头,要疯掉了,“不是全部安排到位了吗……靠!她好像和小朋友玩捉迷藏,之前就在这附近的!”
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此,南涧眼底变的锋利,抄起装饰花盆里的鹅卵石,抬手——
黎曜突然从天而降!
南涧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一瞬间,冲到这里的,分明刚刚出现还在楼梯那边,突然开始快速攀爬,不走寻常路,抓栏杆,撑手跳,冲刺跑,越障碍……
猝不及防,潇洒迅捷,超人一样,黎曜抄手把小孩抱到怀里,一个旋腰拧手,干脆利落打掉张坚的刀,拽住人往地上一跪一扣,把人制住了。
那叫一个拿捏。
又酷又帅,帅的没边。
南涧默默把鹅卵石放回花盆,拍了拍手上的灰。
算你来的及时。
频道通话有些嘈杂,警员跟着赶到,押走了张坚,带着往下走时,‘消防演习’的大爷大妈们看到,直接当着他的面笑话他——
“演习不知道什么意思吗?还敢瞎闹,被逮了吧?”
“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轻重,什么都不往心里过,就该让政府好好教育教育!”
“来来来,咱们继续,看今天能逮住几个不听话不配合的!”
张坚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眼神都浮了。
凌子单赶紧招呼大家:“叔叔阿姨们往这边来啊,演习归演习,咱们别耽误医生们的既定工作,把通道让出来,手术床还得过呢!”
“对对往这边来……小凌啊,所以到底在哪领猪崽?能说了吗?”
拿着《母猪产后护理手册》的大爷,仍然不厌其烦的问,态度认真极了。
凌子单:……
大爷那宣传单我也不记得从哪顺来的了,真的领不了啊!
南涧这边,问已然平静的童昕:“昨晚11:20左右,冯董是不是去找你了,和你说了什么话?你来是想——”
童昕微怔:“他醒了?他跟你们说了?”
南涧微笑不语。
“他突然找过来,怀疑我是他的亲生女儿,我当然觉得奇怪,不可能信,我要真有个还活着,对我很牵挂的亲生爸爸,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没出现过?但他说的很多事,和我妈去世前的话,很像,很多经历或私密,都对得上……”
童昕声音里带着嘲讽:“我从小就是我妈一个人带,她命不好,死在了当年火灾,但她活着时也很天真,我长大后回想,总觉得她是恋爱脑,年轻时被男人骗了,但她总是怀念那段所谓的爱情,一直记挂着,虽从不和我提起我血缘的爸爸,不说他是谁,什么工作,现在在哪里,说起时也总说他的好,恋情的美妙,总归……她是记着这男人的,我从没想过要找活在象征意义里的生父,但他既然找过来了,我也不介意知道当年真相。”
“冯董和我说了很多他和我妈妈恋爱时的事,说不知道我的存在,说他的遗憾和错过,说林静母子的母子鸠占鹊巢……他说亏欠我,想让我继承他的家业。”
“我觉得很荒诞,很可笑,去年我为了自己事业开启,还在和他儿子谈恋爱,从他儿子手里骗钱,今年我给他儿子婚礼做伴娘,受尽委屈,他却说,这一切原本应该是我的。”
南涧:“你今天是来看他的?”
童昕神情没什么波动:“听说他做大手术,很危险,我妈记挂了那么多年的人,我总得替她看看。”
南涧:“有关他说的话,比如冯家产业,你是什么想法?”
“财产?”童昕笑了下,意味深长,“他能保得住再说吧。”
是个聪明的姑娘,已然看清了冯成昌和林静母子,集团势力的博弈。
“如果没其它事,我先走了?你们有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感谢。”
南涧目送童昕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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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觉得今天这医院真没白来,算得上收获颇丰。
“哇——”
被抱在黎曜怀里的小孩哭了,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撕心裂肺。
南涧看过去,一个小脸都憋红了,愣是不敢动,一个不知道她哪里不舒服,愣是不好放,一大一小互相嫌弃,又不得不克制。
他很难不笑出声。
堂堂黎队,搞得定危机,搞不定小孩。
黎曜啧一声,略不满:“这就是你算出来,让我注意的——小人?”
南涧垂眼看小姑娘,三四岁的小豆芽,眼泪蒙蒙的好不可怜,怎么不是小人?
黎曜:“还不过来帮忙?”
“帮帮帮。”
南涧抬起脚往前……又放下了。
往前走有两条路,一个斜坡,一个台阶,一边速度快,一边能走稳,选哪边呢?
刚刚和童昕说话,童昕主动过来,他没选,现在……
南涧选择困难症又犯了,他也想快一点,小孩哭的很可怜,可又不确定选哪条路走,一着急一抬腿——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劈了个叉。
一只脚在小斜坡,一只脚在台阶,小斜坡微滑,好在台阶阻力够,稍做分力,摔不了,但姿势架在这里,实在难看。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回轮到黎曜笑了。
连小姑娘的哭声都顿了一瞬。
南涧:……
认识不算久,但这是第一次,他看到黎曜的笑,那么强硬庄肃,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笑起来竟然是这个样子,眉梢锋利感淡化,眼眸变得柔软,唇边法令纹开阔,像个对称的小括号,这样的笑容,是开朗明亮的,有阳光般的治愈感。
“我知道我很好笑,但你先别笑。”
他嘴比腿快,话说出去,腿还没收回来,黎曜能忍得住笑才怪。
小孩被抱着,看不到黎曜的笑脸,只听到他的笑声,更害怕了:“妈妈妈妈——呜呜哇快来救佳佳!佳佳遇到人贩子了!呜呜呜人贩子力气好大,佳佳挠不开—— ”
这次轮到南涧笑了。
叫你装,吓到小孩了吧!
虽然我出了丑,但你也社死了啊,你搞得定的我搞不定,我搞得定的,你也搞不定不是?
南涧淡定下来,选了能走稳,肯定不会摔跤的台阶,过去伸手,温柔抱过小姑娘:“哎呀,这是谁的小辫子散了呀?”
小姑娘呆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更想哭了:“佳佳的……”
“那佳佳想不想拥有一个公主头?”
“想!”
“那叔叔帮你编一个漂亮的,好不好?”
“嗯!”
小姑娘一听编辫子,也不哭了,还特别乖,动都不动的配合,南涧也有点水平,竟然真的会编辫子,修长手指在小姑娘细软发丝上不知道怎么翻的,漂亮的小辫子就成了形,从两鬓到脑后,汇出爱心形状,再用小姑娘发绳绑了个轻盈的蝴蝶结,非常漂亮。
小姑娘在玻璃门上照了照,开心的摸了摸头发,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见了,正好看到远处大人走过来,蹦蹦跳跳跑过去——
“妈妈快看!大哥哥给我编的辫子,漂不漂漂!”
年轻妈妈找不到女儿,急得快哭了,立刻抱住她,深呼吸两口,红了眼睛,这才过来道谢:“抱歉,这孩子皮,我跟医生在门口沟通手术择期,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跑出来了,给二位添麻烦了……”
“没事就好。”
南涧笑容温润,劝走了年轻妈妈,才又回来,微微倾身,看黎曜:“黎队不对我说声谢谢?”
可他今天运气是真不怎么好,就这往前走的一步,脚底又滑了下,被黎曜拽住。
年轻教授手腕皮肤微凉,腰身削瘦单薄。
黎曜指腹摩挲过他腕间金色小葫芦:“教授不对我说声谢谢?”
19.我敢说,你敢信吗
教授失去了优雅微笑。
他就说刚刚怎么张坚一路往下滑,怎么都控制不住,原来除了坡度,这一小片地方也的确有点滑,油油的,还有点味道……
像是早上谁边走路边吃早餐,油条掉到地上了,捡起来处理掉,地上没有残渣,油却没清理过,还不到下一轮保洁整理时间,这里就始终有些滑。
南涧不想再进行无意义的雄竞,比尴尬社死,赢了好像也没多开心,他若无其事站好:“关于案子最新进展,黎队什么看法?”
严肃认真,神态庄重,好一个端正负责的学术教授。
黎曜掠过他眉眼,很给面子的放过:“看来教授很有想法。”
通信频道寂静安澜,警戒已经撤除,黎队现在很放松,率先抬腿往外走。
“等下——”
南涧清了清嗓子,刚要提议买水,黎曜已经停在一台自动售卖机前,买了气泡水回来,递给他。
这么快的吗?都不需要挑的!
南涧道谢接过,这次不是白桃,是青柠味,很舒服,之前又是紧张又是动,来点清爽的的确更对味……
黎队可以啊,分明这么体贴,却不欲人知晓,正经的敌我不分,相当有水平了。
南涧看着黎曜,对方手上是纯净水,不是气泡水,仰头喝水时喉结滑动,阳光照过窗子,明暗光影里,他从锁骨到肩膀腰身,侧影线条完美,像在拍什么画报。
黎曜很快干掉一瓶水,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没什么,”南涧轻轻敲了下自己的耳机,“暖暖,这边安全吗?”
白暖暖:“角落偏僻,无人经过,可小范围信号屏蔽,安全。”
那就好。
正好旁边有个供人休息的排椅,南涧走过去,坐下:“本案凶手动机,得从两个方向,两条时间线排,情,或者财,十三年前的遗憾恩怨,现在的纠缠执念。”
黎曜没去同坐,而是手插兜随便一倚,靠在了墙上,微微颌首,表示认同。
男模身材就是不得了,随便一靠也赏心悦目。
不跟这种人同框也挺好,南涧继续:“张坚对杨薇薇的爱意从13年前开始,共同的遭遇磨难,过往岁月的羁绊,如今的守护,张坚不肯说,但他和杨薇薇的相处细节必然很多,比如可能当年火灾现场时就碰到了彼此,或互相救助过,之后成长境遇相似,生活和工作环境类似……”
黎曜:“你认为,他一边自卑,觉得自己能力不足以匹配杨薇薇,始终不敢开口言爱的同时,一边又忍不住过线,行为失控,不愿意杨薇薇嫁给别人。”
“很明显不是吗?不然他今天根本不会来。”
他的面相,行为模式,心理驱动,都指向了这一点,他的执念,很重。
南涧:“他会看不惯所有欺负杨薇薇的人,会恨夺走杨薇薇的人,杨薇薇决心要嫁给别人,他没立场反对,可这个时间越临近,他越会受压,会产生杀机——用另一种方式完全拥有杨薇薇,不是不可能,杀了人不想承认,各种给自己找原因,推到别人身上的,我们都见过,他的嫌疑,似乎不能完全排除。”
黎曜已经看过了白暖暖共享的最新进展:“童昕跟他们认识,13年前的磨难境遇,他们都类似,她还多了一条,伤疤毁容,她那段时间必然难熬。”
何止难熬,还会刻骨铭心,可以说是人生至暗时刻,人生中哪段记忆或情感都可以忘,唯独当年,不可能忘。
南涧沉吟:“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在婚礼上与故人重遇,冷眼旁观新一轮爱恨,是不是会代入当年情绪,对杨薇薇有杀机……她还有一点,她获知了重要信息——身世。”
如果她产生杀机,可能与情有关,也有可能,与财有关。
黎曜:“她是冯成昌想认回来的女儿,如果为了财产,是不是应该冲着新郎冯计周?”
“我只是先把所有东西点出来,”南涧也不觉得她会为财杀人,刚刚谈话间童昕的表现,对冯成昌本人,他的财产,都没有很高的信任度,占有欲,“从这个方向看,嫌疑最重的是林静母子。”
黎曜颌首:“林静和冯计周利益一致,不管前期有过怎样的想法,博弈,现在,她们都不想要杨薇薇这个新娘,不但帮不上任何忙,还是个累赘,除去的心很迫切,他们更想要……孙恬。”
南涧:“目前的消息线索里,孙恬似乎对这些一无所知?”
“如果她知道冯计周并不是冯成昌的亲生儿子,不能继承集团产业,她不会想联姻,”黎曜眸底墨色沉浮,“她言谈间提到‘穷’这个字时,处境描述用词精准,似有感而发,她是十二年前被找回家的,在此之前,她的日子,必然不怎么好过。”
南涧:“她不想再过苦日子,对钱财有超出寻常的渴望,被找回来时又是青春期,肯定经过很多认知的架构重建,她的八字全盘性格,不想被人摆布拿捏,又没有拿捏摆布别人的没事,有点小聪明,但不足以跟兄弟姐妹争,有真正的富二代身份,却因为整个童年时期的缺失培养,没有富二代的底气——她给自己找到的路,就是找个能力没那么够的圈子里二代联姻,能给家里创造价值,家里为了这个,也会帮她拿捏住丈夫。”
她非要和冯计周纠缠,不是因为有多爱,单纯是,这个人很合适。她今年一直在迫于家族压力相亲,时间有限,人选也非常有限,如果短期内物色不到更合适的人,冯计周真跟别人结婚,她未必不会产生杀机。
但所有一切的前提是:冯计周得是真真实实的富二代,冯董的亲儿子。
黎曜突然道:“——12年前孙家找回来,和13年前火灾,只差了一年,或者,不到一年。”
南涧立刻领悟:“这个失火的快捷酒店,有没有可能是——”
冯家产业,一直都是酒店相关!
“暖暖——”
“在查了在查了!”白暖暖现在屏幕上已经堆叠了一堆当年资料,新文档也陆续传入接进,信息太多,她看不过来,可要是按特定名字搜索……倒也没那么难!
也就几秒,她惊讶出声:“还真是!孙恬是被当年辞职的保姆换了的,想让自己生的女儿做大小姐享福,孙恬一直跟着她和赌鬼丈夫生活,日子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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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火灾烧了的,除了街口快捷酒店,还有紧挨的民宅,她们一家就在其中,夫妻俩没了房子,又失业烂赌,活不下去,这才不得已打起了亲生女儿的主意,几个月后,当年的事就露了……”
黎曜眯眼:“查查这件事,和林静有没有关系。”
涉案年轻人不是同样的年龄,遭遇却相类,是不是巧了点?林静是怎么维持儿子地位这么多年,怎么处理冯成昌外面接连不断的女人的,为什么能把孙恬拢住?
她当年一定干了不少事,获知了不少事。
“火灾是线路意外,但这酒店,的确是冯成昌产业,当年处理火灾事宜的,正是林静!”
白暖暖都要尖叫出声了,怎么黎队和教授只要一起出现,一起讨论,效果都这么炸裂,案情推进速度像坐了火箭!这样的话,破案岂不是指日可待!
她已经看到奖金朝自己飞来,目光越发坚定:“我现在就细查细捋,把整件事搞清楚!”
耳机那头突然安静,这边跟着空气变的沉默。
南涧看黎曜:“你之前觉得不像为财杀人,现在还这样觉得吗?”
黎曜迎上他的视线:“你之前觉得不像情杀,现在呢?”
与上次一样,都没有正面回答,可见心中仍有疑虑,无法笃定确认。
比如还有一个嫌疑人,婚礼花艺师,他看起来和哪条线都不相关,不应该列为嫌疑人,可婚礼过程中与新娘有交集的人实在有限,能获知那么多关键信息,能看到她手机,知道她时间线,了解她性格的,更是屈指可数,高杉涵现在的时间线以及信息,更像是佐证他人的工具……为什么别人需要佐证时,他就能佐证?怎么谁都可以在他的时间线上,找到支点?
他是否知道什么,做了什么,或者帮谁隐瞒了什么?
还有,冯成昌,他是后半夜忽然病发手术的,前半夜呢,行动自如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会想亲手做什么事?
“案发现场,尸体是仰躺在浴缸水里的,”南涧站起来,看着黎曜眼睛,“按照当时黎队复原的凶手杀人动作,死者应该面朝下扑向浴缸,为什么是仰躺?是意外,还是凶手刻意帮她调整过姿势?”
黎曜眸底这次是真的惊艳:“昨晚你没说,我以为你没发现。”
南涧只是不理解这么做的意图,多说无益,现在感觉这个方向似乎很重要:“还有死者的骨折,那么严重,真的是剧烈挣扎能造成的吗?会不会有其它原因?”
黎曜:“也可以是凶手‘不小心’踩的,比如死者倒下时腿搭在浴缸边缘,凶手看着不顺眼——”
南涧:“如果凶手就是要让她骨折,必须得是腿骨,又是为什么呢?”
这种行为,具有相当大的感情色彩。
可惜时间太短,法医的验尸报告还没出具。
黎曜看着光影里的年轻教授,阳光似乎格外偏爱他,灿灿金芒跳跃在他指尖,发梢,长长睫羽如蝴蝶振翅,静幽灵藏。
“教授心里,有凶手人选了?”
蝴蝶翩跹,金芒漾波,南涧倏然笑了:“我敢说,黎队敢信吗?”
20.他的话,你最好听
“我说!我知道!肯定是新郎冯计周!”
凌子单怀里抱着一堆色彩斑斓的小东西,满头汗的跑过来:“这又是感情又是财产的,他疑点最大啊!必然是后悔了,要杀了杨薇薇这个累赘新娘!”
他看看看家头儿,再看看教授,简直要操碎了心。
一个男模的身材冰冷的心,一个优雅的外在看似随性的脸,前者直接脸上写着我不好惹,后者……你惹一个试试?
这两个人从穿衣风格到性格做事,都大相径庭,看起来就很像不对付,凌子单好不容易忙完事赶过来,实在不想团队气氛不和谐,在努力圆缓。
未料两人一起看过来,一个挑眉,一个微笑,神态不同,表达的意思似乎非常一致——
不想跟笨蛋说话。
凌子单:……
他强行微笑,为团队感情做最后努力,举了举怀里的东西:“……来点?”
五彩斑斓的小包装袋,大大小小,品种不一,全是零食。
黎曜:“哪来的?”
“不知道怎么了,路过的人非要给我塞东西,”凌子单也一头雾水,但不影响骄傲挺胸,“肯定是咱们工作太出色,人民群众喜闻乐见!”
“噗——”
南涧笑出了声,把手机屏幕亮出来——
凌子单的最新主页发表里,贴着张悬赏照片,是刚受某位阿姨所托,帮她找狗,描述很仔细,多高多重眼睛鼻子长什么样,什么样的毛发什么样的性格,但照片,贴的是凌子单的警官证照片。
文字描述最后除了必有重谢,还加粗写着:【此狗嘴馋,见到请投喂小饼干】
凌子单:……
“啊啊啊我马上删掉!”
怎么能犯如此愚蠢的错误,丢人丢到黎队面啊前了!
凌子单一边手忙脚乱的删,小零食掉地上都没顾上捡,一边控诉白暖暖:“暖妹你也不告诉我!”
“噗哈哈哈哈……”白暖暖憋了半天,终于能痛快笑出声,“你居然现在才发现!”
凌子单:……
“你——我正式通知你,断你两天口粮,奶茶今明两天,你别想有了!”
放完狠话后,他看了眼看他像看傻子的黎曜,手机里打字给白暖暖发消息——
【还有头儿,他得罪我了!我要对等报复,绝对不告诉他,他惹着教授了!教授整人老有一套的,有他不爽的时候!哼哼,我要等着看笑话!】
南涧看了眼时间:“今天先这样,我下午有个会,先走了。”
黎曜抬眉:“你不是破案顾问?”
“所以说,只是顾问,”南涧眸底笑意流淌,意味深长,“兼职而已,黎队加油,有了新进展,就能看到我了。”
黎曜:“我并没有期待见到你。”
“是吗?”南涧转身,伸手摆了摆,离开了。
凌子单:“那我们……”
黎曜:“把你这些口粮捡起来,继续查案子。”
凌子单:……
说话就说话,别人身攻击行吗!
接下来,大家各自忙碌,跟踪追查新方向线索,该走访的走访,该做笔录的做笔录,全力推进。
30号晚上的警局,灯火通明。
国庆节前一天,放假的气息吹满祖国大地,仍然撼动不了这里一点,周局的命令早已下发,3号前必须破案,破不了,他这张脸没地方搁,所有人的脸也别想要了。
十点半,新任支队长黎曜回来了。
认识小一个月,大家对他算是有点了解,有点独,有点高冷,没必要不爱说话,不太好接近,但活儿是真漂亮,有事人是真能干成啊!
所以现在过来,是不是有成算了!大家能不能放假,能放几天!七天不奢望,五天不敢想,三天……要不一天也行!
黎曜在众人‘火辣’的视线里,去了法医室。
法医温尘,最年轻的主任,扣子扣到衣领最上面一颗,戴着金丝眼镜,身材清瘦,做事讲究效率,见黎曜过来,眼睛往桌边一扫:“你要的验尸报告。”
黎曜拿起,仔细翻看。
死亡时间与当日现场判断相符,无异议,晚上11:00~12:00之间,被发现时尸体仰躺,经现场痕迹比对分析,不符合自然倒下规律,必然被重新摆过,左腿骨有两次伤害痕迹,一次是骨裂,死者剧烈挣扎,踢到浴缸边缘,形成的抵抗伤,二是骨折,施力方向痕迹表露不同,应是死者被摆到浴缸仰躺后,腿搭在浴缸边缘,被凶手踩过,右腿仅有一种伤害痕迹,是与左腿相同的外力踩踏骨折……
“……凶手这么作案,似乎有明显感情色彩,具体是什么,得看黎队的证据支撑,”温尘简单讲解了下报告内容,“还有凶器——”
黎曜看到了验尸报告凶器鉴定那一栏:“一字螺丝刀上血迹确认为杨薇薇本人的血,但你认为,它不一定是凶器?”
温尘推了下眼镜:“痕迹比对的确匹配度很高,但也只是高,非百分百,完全符合,且一字螺丝刀上沾到血的位置,浅了点,照杨薇薇的伤口情况,不应该这么浅,或者黎队也可以认为,是排水沟脏水污染了凶器,致使部分痕迹缺失,但法医工作要求严谨,任何一点点偏差,都需要证据支持——我观黎队对此,似乎并不意外,是否也有此怀疑?”
黎曜眉目沉吟,没有说话。
“如果不能解释这个点,案子破不了,”温尘话音不疾不徐,“凶手这么杀人,不管小心还是熟练,都有很大概率,做到鞋上不沾血,随便走出去不留下任何脚印,身上,却不可能一点血都沾不到。”
活人颈侧动脉被切剖,血液飙溅,多多少少,一定会落到凶手身上。
“就算凶手提前做好了所有计划,用了防御措施——这个防御措施上沾的血,在哪里?”
手套也好,衣服也好,总得有。
“没找到。”黎曜当日在现场耗费了那么长时间,天亮了又继续,为的就是找这个,可惜没有任何结果。
但是,庄园有个小型垃圾焚烧炉,能烧垃圾,能让林静处理那些摄像视频存储芯片,也可以烧衣服……就算不是这个,凶手也一定有确凿可行的,处理衣物的办法。
“还有一点,我认为应该特别提醒黎队,”温尘指着报告里的玫瑰花枝,“很奇怪,浴缸里的玫瑰花枝,是冻过的,不是全部被冻过,大概一小半?”
如果是为了仪式感,如果是为了送给死者,为什么要冻过,为什么只冻一小半?
数量也很微妙,不加这些冻的,这一把玫瑰显得很少,加了,视觉效果才看起来更和谐,是……原本拿不到这么多花吗?需要提前准备?
什么人,悄无声息拿到花朵的概率很低,需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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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偷的?从哪里偷的?有必要如此吗?死者是在办婚礼,婚礼上的玫瑰花多到数不胜数,估计连花艺师高杉涵本人都没数量概念,想拿到点不是轻而易举?
黎曜大脑快速滑过一些信息,又快速否定,重新寻找方向,同时还能把验尸报告详细看完:“我之前请你帮忙确认,尸体身上是否多了东西……”
“不是你打电话,非要我亲自来解剖看看,下面同事可能真会忽略,”温尘戴上手套,取出一个证物袋,用小镊子夹出里面的东西,“黎队看看。”
是一个圆圆的,很小,小指指腹大的东西,外边缘看起来有点软,有点Q弹,里面颜色不一样……
黎曜:“夹心软糖?”
“这是一颗清口丸,约会神器,吃了它,嘴里会持久保持香气,给予伴侣愉悦的接吻体验,”温尘指着剖开的小圆球,“不用嚼,个头小,咽下去毫不费力,原本也没有这么软,是被消化道□□泡过,才有此变化,只软了这一点,显然死者吃下去的时间很短,也就几分钟,就被杀了,至于这夹心——黎队仔细看看?”
黎曜低头看。
黑色,细细的小小的圆环,看上去有弹力……
“发绳?”
黎曜想起南涧给医院小孩编辫子。
这东西像是给小孩用的,或者大人分出小股发量,编小辫子会用的东西。
“新娘妆发与平时不同,这种弹力算大,又很小,易隐形的黑胶小发圈,经常会被用到,但新娘应该不会误食,或者说,不会把它做成清口丸,自己吃了,”温尘眼镜框反射着白炽灯锐光,“死者身上衣物,发饰皆没有异常,黎队怀疑她身上有多的东西——只能是这个。”
而这个也十分不起眼,很难会注意,看到了,也很难有更深层次的怀疑,毕竟零食里都有可能吃出蚂蚁腿呢,清口小糖丸出现点脏东西,不也挺正常?
所以这东西……是谁给杨薇薇的,谁知道她一定会吃下?
“至于你说丢的东西,我这里倒没发现,死者身体器官完好,连阑尾都没有丢,除非你说的是剪掉的头发和指甲,”温尘有些意外这个方向,“黎队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黎曜:“顾问教授提醒。”
“哦,南涧说的,”温尘显然对他很熟悉,微微一笑,“那黎队最好重视,一定有用。”
黎曜:“你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我感觉……”
温尘微微摇头:“有哪里不对劲,但尸体检验并无错漏,暂时也联想不到其它,我会再谨慎斟酌,有新发现通知你,凶手杀人手法,黎队跟组员再推敲推敲吧。”
黎曜颌首:“报告发我一份。”
温尘:“不用了。”
黎曜:“嗯?”
“黎队不是没加顾问好友?”温尘晃了晃手机,微笑,“我已经分享给白暖暖了。”
白暖暖知道,该知道的人就都能知道了。
黎曜:……
所以你们所有人,都跟大教授熟,除了我?
“黎队慢走。”
温尘送走黎曜,瘫在椅子上。
出差外地被催着回来加班,马不停蹄干活,铁人也会累……很需要放松一下。
他伸手扯松衣领,滑开手机,打开某个游戏界面,戳好友——
【来,开个房间,哥疼疼你】
21.真正的凶器
冯家别墅。
深夜树影婆娑,灯光闪烁,冯计周嘴里叼着手机,手机手电筒的光只能照亮身前,他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满头大汁:“在哪呢……放哪去了……”
“啪”一声,墙壁开关轻响,灯光大亮。
林静皱眉看他:“你干什么?”
“你来的正好,我的护照呢,放呢去了?我记得分明……”
“我问你,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出国!”冯计周不满她把灯开得这么满,按熄了几排,声音压低,憋着愤怒,“你没发现吗?这案子越来越不对劲,警察那话问的,好像认定了凶手是我!她杨薇薇只我一个熟人吗?活着是累赘,死了还给我找事,我凭什么由着他们欺负!”
林静:“案子没破,你走不了的。”
“为什么不行!我姓冯,是冯氏集团继承人!”冯计周呼吸急促,“明天就是国庆节了,哪哪都是人,他们怎么找我!我冯氏集团海外一堆项目,帮国家纳税挣钱,老冯动不了,我替他出去办事理所应当,天经地义,他们敢拦!”
林静定定看着他:“你是吗?”
冯计周陡然安静。
“冯成昌遗嘱内容只有对接的那个老律师知道,有没有改,怎么改的,我至今探不到,你之前又不争气,为了锻炼你,给你吊根胡萝卜,公司的股权变更程度非常小,你现在有的,只是‘继承人’三个字,至于集团最新的项目推进方向……”
林静一字一句地说着,走到沙发前坐下,姿势优雅,不疾不徐:“冯成昌只是老了,不是傻了,他在商场叱咤几十年,怎么可能没防心?”
这人永远最相信的,只有他自己,跟古代帝王似的,不想老,也不服老,就算允许她早晚跟随十几年,也只是因为她好用,她权限的确很多,在外人面前很受尊重,但最核心的部分,她始终隔了一层,也就是最近,他身体情况不太能支撑了,才开放了一点点给她,偏偏,这紧要关头,出了事。
冯计周懂她的未尽之言,眼底情绪翻涌,有忿有恨,也有怨。
林静唇角掀起:“你怨我?不当这个冯少,去过别人的苦日子,没房子住,没车子开,没有人鲜花锦簇的吹捧,你就愿意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老头不见我,警察又苍蝇似的烦,”冯计周心眼转起来,“要不,利用一下那个大师,叫南涧的?老头好像很信他……”
林静:“他是警察,不行。”
冯计周暴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现在怎么办!”
“现在,肯听我的了吗?”
林静站起来,她个子远没有冯计周高,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童昕,孙恬,你挑一个。”
冯计周没懂:“挑一个?”
林静:“童昕很不错,拎得清,对自己也狠,往极限里逼一逼,几年就能教出来,你只要在这几年的窗口期里,让她离不了你,她就一辈子离不了你。”
冯计周懂了:“你让我跟她过?”
“这世上表面上的规则道德都是狗屁,想要成功,不管男人女人都一样,都得是个狠人,资源有限,你一回抢不到,就回回抢不到,别人越来越肥,你就越来越瘦,逐渐滑落——童昕,可以成为你最大的助力。”
林静眼底精光闪烁:“孙恬胜在有家世,资源条件是现成的,没脑子,也好哄,你也已经知道了,她并不好拿捏,有底气的人是会傲一些的,装甜美乖巧,也装不了多久,你需要改变对待她的态度。”
“你让我去做舔狗?”冯计周难以置信,想起之前的事,又嗤了一声,“说的好像舔就能舔到似的,童昕傲着呢,去年我跟她谈那一段,始终没有真正得到过她,还有婚礼上闹伴娘那些脏事,你觉得她会不介意,转过头就不觉得恶心了?孙恬那,我也瞒不了太久了吧,案子一破,她还会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抱希望:“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就算强了她们……大清早亡了,这对她们来说也不能算是威胁,不可能屈服跟我。”
林静:“她们不怕你强迫上床,未必不会怕小视频。”
冯计周眼瞳一颤:“你是说……”
“如果连小视频传播都不怕,花费心思布局,让她们怀孕……她们总不能连孩子也不管?”
林静话音意味深长:“总之,只要想做,方法很多,要会压,也会哄。我有办法给你安排时间地点,准备好工具,但办不办得成,得靠你自己——最好能一次搞定。”
“记住,好日子不是白来的,得努力。”
……
黎曜走向办公厅,除了加班那一片地界,大厅其实很安静,灯开的也不多,尤其玻璃窗前的小沙发,因映着外面霓虹灯,壁灯都没开,有些昏暗。
夜色深浓,那里本该和别的地方一样安静,此刻却并不,坐了一个人,身影清瘦,柔软发丝乖乖贴在耳边,腕间红绳上的金色小葫芦光泽闪耀,不是大教授是谁?
大教授在玩手机,似乎有点着急,嘴唇贴近手机话筒,声音低轻催促:“哥哥快来,咱们开房间去!”
开房间?
黎曜眉头狠狠一皱。
对方没有语音,似乎打字说了什么,南涧:“一回就不行了吗哥,你这肾有点虚啊!那下回我开好房间等你,就等你一个,你不许不来……”
黎曜:……
南涧听到动静回头,才意识到刚刚糟糕的对话,他也没解释,只微微一笑:“抱歉,忘了黎队并不期待见到我。”
黎曜已经看到了他手机上的游戏界面:“你玩这个?”
“下棋嘛,国男逃不过的宿命,”南涧晃了晃手机,“黎队也会?”
黎曜拿了瓶水,坐到他对面。
南涧说这个围棋app:“古早的小程序,方便时间没那么多的棋友,开个独立房间,一局未完成,可保持现状退出,对方可以在方便的任意空闲时间,上来下一手,自己空了也可以过来回一手,棋局未完,只要不强行结束,就会一直延续,不需要双方都空,当然双方都有空最好,能杀的更爽……”
他被放了鸽子,刚好走过来的支队长好像也会,支队长看起来不见疲惫,但思绪很需要整理的样子……这不正好适合开房间!
黎曜房间开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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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手机网速了得, App下载迅速,还是原本也装了,上来加了好友邀请,执黑子下在角落:“怎么这么晚,来局里了?”
南涧执白,下在斜对角:“工作完了,过来看看最新进展。”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一颗颗落下,贴近,打吃,包裹,进攻,交锋,掠夺……夜色似乎都变得锋利暧昧。
“最新进展,看到了?”
“嗯,刚看完,”南涧低眸落子,“黎队找到了凶手制造停电的方法。”
黎曜:“很简单的短路,单一插座串联电磁炉,微波炉,电热水壶,吹风机……不用全都用,只要组合功率超过2500W,立刻会引发线路过热跳闸断电,变形的插头塑料已经找到。”
是在一个轮班服务员的休息间,这一轮岗位的服务员下班时间,是11:40,回到休息处放松,差不多就是在11:45左右,可能会用到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原本电路是分隔开的,这一天被凶手提前做了手脚,所以会停电。
这里是公共空间,工作人员上班时,会空置,没有人,只在门口通道有摄像头,但要避开,也很容易。
南涧落下一子:“所以这个时间可以控制预料,误差不会超过5分钟,但是凶手沾了血的衣服一直找不到,必然是处理掉了,是在小型垃圾焚烧炉?林静去过那里……有没有可能,她烧的东西,不只一样?”
黎曜跟了一手:“你在考虑,她和凶手配合的可能性?”
“她的确有掩饰一些东西的目的,黎队设局只抓到了她一个,怎么查找对比,别人都没丝毫痕迹,要么,她做这件事时刚好顺便帮了别人,要么,”南涧再落一白子,“她是自己有意安排,去做这件事的。”
这个案子里的信息,有些对大部分人来说是秘密,都不知道,对某些人,可未必。
但是凶手,会这么轻易信任谁,让谁帮忙办事吗?
“还有凶器,那个一字螺丝刀还是很奇怪,”南涧已经看过验尸报告,“我当时就觉得它藏起来的莫名其妙,为什么非要拿出房间,藏在别的地方,看上去就透着心虚,原来还真是心虚,并不是真正的凶器。”
黎曜:“浴缸里的玫瑰花枝大半被冻过,也很奇怪,婚礼用花那么多,玫瑰花哪儿都能拿,为什么要提前冻过——”
“冷冻!冻的梆梆硬!”南涧突然停手,抬手看黎曜,“你觉不觉得——”
黎曜眸底闪过锐光:“冷冻过后的玫瑰花枝——”
南涧:“和一字螺丝刀很像!粗细,长度,尺寸大小,要是冷冻时有模具辅助,可以做到一模一样!”
当然冰冻过的东西,常温下会慢慢融化,但只要凶手注意时间作案,未必不能成功,验尸报告里,死者伤口和凶器的吻合度有问题,除了血迹深浅,还有伤口底端微妙的模糊感,如果是冰冻后的‘凶器’,就说得通了!
至于花枝上的玫瑰花瓣会不会落,浴缸里都是玫瑰花瓣,水浸后又掉落了多少,不是很正常的事?
黎曜看着南涧,手机屏幕光下,他的眼睛格外深邃——
“你对爱情怎么看?”
22.有人把我们当耗子逗呢
黎曜的问题,并没有让南涧意外:“看来上次医院未尽的话,黎队觉得现在有必要讨论了?”
其实不只在医院,还有初次见面的犯罪现场,他们的讨论都没有深入到这一层,是很多线索自己都还没捋顺,也是彼此关系还没到位,交浅言深,未免加重误会。
黎曜看着他的眼睛:“本案的玫瑰元素,极具感情色彩。”
南涧毫不避讳迎上:“人也是。”
现实生活中,真正喜欢花,懂花的人比率其实并不高,这个案子里却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玫瑰花品种,花语还和本人心境十分相符,会这么巧吗?
还是婚礼的浪漫仪式,玫瑰花海,催发了这份喜欢,也催发了内心不为人知的欲望?
黎曜:“他们都不是强钝感的人,对人生,爱意,都有自己的体悟。”
做笔录时,情绪起伏和表达都略特殊。
南涧赞同:“比如冯计周,他傲慢,挑剔,评价孙恬是朵难养的花,喜欢夜莺玫瑰,想要一个乖巧听话,为爱,也就是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女孩,当然他自己珍不珍惜是另一回事,他理所当然认为他本该享有这些,就该有女孩为他趋之若鹜,为他奉献……无知的人,给出的爱永远是打压。”
“现在他高高在上的空中阁楼已经崩塌,不知他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我猜——”
“他如果聪明,不会走到这一步,他大约在找挽回局势方法,一条道走到黑,”黎曜抬眸,“林静对这个儿子,似有愧疚。”
“那肯定有啊,她喜欢金香玉玫瑰,这种花典雅高贵,花语有友谊和祝福,也有道歉的意思,求谅解。”
南涧忽然想起一件事:“案发那夜,我离开庄园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孙恬和高杉涵,高杉涵说孙恬要的金香玉玫瑰很快到,可孙恬并不喜欢这个品种,所以当时并不是她自己要的……是给林静的?她们两个不仅关系不错,联系还很紧密?”
黎曜:“童昕比冯计周小两岁,当年童雪怀孕,冯成昌不知道,但作为成功把儿子送到他身边鸠占鹊巢,接下来人生规划都很清晰的林静,未必不知道,他为儿子创造的生存环境非常来之不易,不可能允许别人破坏——她当年,一定做了什么事。”
南涧:“比如从做朋友,处境共情开始,算计,引导,归劝……比如让童雪打胎,到另一个地方生活。”
当年的事过去太久,不太好查,大方向行动轨迹能找到,细节却难探知,童雪已经死了,当年的爱恨纷扰,也跟着再寻不到,但林静这些年对冯成昌历届‘女友’都是这路数,明面上从来不会有负面情绪,都耐心照顾,尊敬有加,甚至还帮她们在冯成昌面前说话,得到更多的钱或礼物,处的和朋友似的,这些女人们和冯成昌分了手,没人说林静不好。
“总之当年,童雪是离开了,但没打胎,在别处悄悄生下了童昕,同一年,孙家保姆搞事,刚刚出生的孙恬被换掉……”南涧突然想起了什么,“白暖暖中午分享的最新资料里,林静好像在同一家医院出现过?”
黎曜很快意会:“快捷酒店火灾后续事宜,也是林静全权负责,孙恬在灾后很长一段时间,身份慢慢浮出,每个时机都控制的很好,很难说没她手笔。”
“所以二十多年前林静干了不少事,童雪是她逼走的,鸠占鹊巢也有了经验,孙家孙恬被保姆偷换丢失,没准她就是知情者,更甚至,是机缘巧合下的推动者,火灾后,她处理后续,布局促成孙恬身份回归,现在看,她和孙家关系很好,促成儿子和孙恬联姻孙家没人反对……她是不是,手里拿了什么把柄?”
有钱人家的争斗,从来都是刀光剑影,不留余地。
南涧心思不停转:“林静一直都很有耐心,慢慢布局,做自己想做的事,让自己的秘密不被知晓,拿捏了很多人,但她应该用的很谨慎,如非必要,不会随意动用。”
所以孙恬会给她面子,也愿意维持关系,或帮忙做什么事。
黎曜:“但孙恬如果知道了冯计周的身世,一定会不爽。”
“自私的人,给出的爱是筹码,她自己当筹码,想要的也是筹码,她计划挑拣什么人什么事,是她的自由,可别人蒙蔽她,给她塞一个没用的东西,她能高兴才怪,”南涧浅叹,“奈何林静对儿子有愧疚,就想为儿子筹谋一切,包办一切,婚姻大事,当然也不例外。”
黎曜:“张坚一边自卑,一边自负,偏执到时时跟踪杨薇薇,所有行为基于火灾摧毁一切后的匮乏,他一直在自我牺牲,并且认为这是对杨薇薇的爱。”
他喜欢的安娜玫瑰花语也是。
生活被摧毁,新芽永远不能生发,他认为杨薇薇是他生命中仅能握住的,知道有些事不应该做,还是会忍不住去做。
南涧:“童昕倒是个很有趣的姑娘,她很勇敢,尽管过程很难,当年的月光对她而言几乎是救赎的存在,她还是愿意放手,跟她喜欢的曼塔玫瑰一样,记住梦开始的地方,记住当年的自己,而非不对的人。”
黎曜:“杨薇薇,她喜欢的花,包括她自己,似乎一直在期待。”
南涧有些遗憾:“她的能量似乎耗尽在了少年时光,没给自己找到更多的滋养,一直很虚弱,所以用友好的态度对待所有人,期待别人给予回馈和爱,可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用讨好的方式乞求爱……运气不好的时候,遇到的只会是渣男。”
这个案子里的人,包括住在病房里的冯成昌,都有自己喜欢的花,都有自己的欲望求不得,这些欲望纠缠连接成网,汇集到意义非凡的婚礼上……端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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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受不了。
情绪,情感,欲望,具有诡异美感的现场……现在感觉,怎么看凶手怎么像新郎冯计周,或者林静。
可真的是他们吗?
为什么要让死者骨折,这个方向有什么情绪意义?是不想让她再走路,还是觉得她挡路了?
还有验尸报告里,死者胃中清口丸夹带的黑色发圈,是谁的?无意,还是有意?
另外,他算出死者不仅多了东西,还丢了东西,丢了什么,不好查,新郎冯计周不知道,张坚的口供里倒有新增,说记得她钥匙扣上有个玫瑰花瓣的小挂件,非常小,像是用凝胶自己做的,不怎么起眼,丢了也很难发现。
……丢的这个东西,又在哪里呢?
玻璃窗映照城门霓虹,光怪陆离,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气氛似乎变的沉凝。
南涧低头看手机上的棋局,很久都没动。
黎曜也在看,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纠缠出不同的地盘路径,攻守变换。
“黎队的棋……很狡猾啊。”
南涧指着一个地方:“这里明明可以贴,你却跳了一步,让我看到有空隙,只要立即侵占,就能把这一片收入囊中……”
黎曜:“但你没这么做,只要你做了——”
“就会发现被我截的这个位置,其实还有气口,你会再下子挣扎,我会不满你还想反抗,越发坚持追截,把你往前赶,觉得尽在掌握,稳赢,”南涧眯眼,“但你其实一直在配合我演出,你故意把自己的棋路走的笨重,看似被我拿捏操纵,到最后我会发现——”
他指尖一点:“我最终吃到的,只是这一片角。”
黎曜:“经典的黑棋骗局,十八步半。”
南涧:“我吃到了角,却失去了向中间,这一大片区域发展的机会。”
黑棋最后会像个袋子一样,把白棋套牢,白棋自负聪明,身为局中人,不知道已经上当。
眼下要破的命案是不是也这样?
“有人把我们当耗子逗呢。”南涧生气。
黎曜倒很稳:“当局中人足够聪明,猫也只会是,自以为是猫。”
谁是真猫,还不一定呢。
南涧眼梢微眯,眸底隐有微澜:“黎队有没有觉得,或许我们要办的案子,不只这一个。”
黎曜:“凶手故意一层层遮掩,引导,是觉得我们会被骗到,发现不了那些藏起来的东西。”
手机突然震动。
是法医温尘打过来:“黎队,我刚刚觉得不对劲,没想起来的点,是我在别的省市,看到过类似感觉的案子,悬案,凶手没找到,看上去似乎和本案不相关,也没有社会关系相交,但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南涧站了起来:“还真是连环凶杀!”
23.失踪
连环凶杀案五个字一出来——
得,小游戏也别玩了,想下班的也别下班了,没加班的过来加班吧,全都找起来!
法医温尘研究过很多过往案件验尸报告,也经常出差和外省市联合协助破案,看过的死者遗体不计其数,但外省市警务系统毕竟需要权限,只凭记忆能想到的有限,所以,需要时间。
白暖暖这两天直接睡警局里了,接到任务立刻过来,进行大数据搜索对比,需要权限的立刻打报告,范围没那么明显的,心机绕开迂回……
该打下手的打下手,该帮忙的帮忙,杨薇薇命案线索也得推进,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
整整一天,到了晚上,找出了三个过往未破的案子,分别在十年前,五年前和两年前。
只说找出,不说锁定,是因为看上去关联很浅,跟本案没什么社会关系相交,死者年龄,外形特点,性格表现,职业,都没什么共同点,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女人,且是成熟女人,全部在二十五岁以上。
死亡方式也不同,有溺死的,有爬山不慎跌落摔死的,也有偏僻公园夜跑被刺死的,看不出凶手一以贯之的手法和意途。
如果只这样,就定性为连环杀人案,实在有些牵强,否则很多伪装意外或自杀的案件都可以这么归,但法医温尘把这几个案子拎出来的原因是——
她们身上,都多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像杨薇薇吃的清口丸一样,她们或是胃里,或是暴露的伤口里,都有明显不属于她们的东西,比如不明颜色小亮片,流苏线,但溺水者在呛水时,会吞进大量的水,河水里的东西难免会在体内找到,而从山上跌落,或夜跑被刺死,身上都是有伤口的,伤口里夹杂一些碎石,草屑,路人不小心遗落的极小物件,似乎也很正常,单看不算特殊疑点。
可南涧曾经卜过卦象——
死者丢了东西,身上也有别人丢的东西。
黎曜看着面色严肃的法医,十分郑重的说出以上的话,面色有些难辨。
局里两个小孩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也就算了,你以理智严谨著称的法医,竟然也信?
温尘偏头看他,金丝眼镜上反射者睿智的光,深凝沉稳:“黎队有什么问题?”
“没有,”黎曜不会因为偏见,放弃寻找可能性,“想办法确定她们身上多出来的东西出处,案件立刻明朗。”
比如杨薇薇清口丸里的细黑发圈是谁的,她丢的玫瑰凝胶叶子又去了哪里。
“连环凶手作案一般都有自己的标志印迹,动机就藏在行为里,找不到联系时,做什么都不能锁定,只要找到了联系,拎出这根线头,凶手便无处可藏。”
南涧走过来,晃了晃手上档案资料:“十三年前火灾遇难人,又多了一个相关者——本次婚礼花艺师,高杉涵的妻子。”
黎曜快速看过:“尸体没有找到?”
“处于灾情最严重的区域,又有坍塌,”南涧指着一行字,“高杉涵跟他的妻子感情很深,当年找了几天都无所得,说是消沉很久,此后也再没有恋爱结婚。”
所以十三年前的灾后,高杉涵也在,杨薇薇张坚童昕这些少年人的成长酸涩,他是否在旁见证?林静对灾后事宜的一系列处理,包括对孙恬的身份找回,他又是否看到了,看到了多少?
可他在婚礼前后的表现,像完全不认识这些人一样。
为什么避而不谈,是创伤还在痛……还是当年,他的妻子遭遇了不同寻常的事,除了他,无人知晓?
过往岁月和现在交织,恩怨纠葛的情仇,和仿佛恰巧入局的连环凶手,到底哪一种,揭示了真相?
黎曜:“第一个,如果是连环凶杀案,第一个受害者是谁,非常关键,我们得找出来。”
那是一切的起始。
南涧:“火灾资料,也得继续往下挖。”
十三年前各种技术还不成熟,想要全部查清楚很难,但本案太多指向当年,难,也得查。
“如果凶手作案过程已经有10年,”凌子单从小山一样的资料里抬头,“那嫌疑人岂不是年纪得大一点?像是童昕孙恬是不是可以排了?她俩最小,今年才26。”
白暖暖一边手指飞快敲击键盘,一边鄙视他:“为什么要排?排除也要根据证据来好吗,怎么能只靠年龄,少年犯你见的少了?”
凌子单点头:“也是……”
“怎么案子查着查着,突然连环了?”大厅里转过来一个人,个子不高,有一种厚重威严感,宽脸方额,走得飞快,是周局,显然是很不放心,这么晚了还要过来看一眼。
白暖暖和凌子单瞬间不敢说话。
南涧倒是笑眯眯打了个招呼:“您往好处想,这案子要是破了,可是连几个省的旧案都一块破了,得是多大的功劳?”
“这倒是……”
周局啧了一声,指了指南涧,差点被带偏,淡淡扫了黎曜一眼:“可现在还是被坑了啊,新闻瞧见没,热搜都要爆了!”
黎曜一如既往,面无表情,不爱说话。
周局才不怕这刺头,这狗脾气就得捏一捏,激一激将:“所以咱们黎队什么时候能破案?明天能行吗?一定行吧,不然3号表彰大会,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黎曜:“我先跟您汇报一下案件进展。”
“行,去办公室,你俩都来。”周局指了下南涧,背手转身,率先走向办公室。
门关上,黎曜也不废话,知道周局一直同步关注案件,不多赘述,把案子最新线索说了,并理清逻辑,还原整个作案过程。
“……当日11:20前,凶手完成所有准备工作,比如对短路断电的确认,凶器的制作。”
“安排短路在公共空间,可掌控预计,冷冻玫瑰花枝也很方便,庄园为方便客人,冰箱到处都是,至于模具制作,不管厨房还是用来做装饰的手工工具,手巧一点,都可以做到,婚礼用花也多,很多花艺造型精巧特殊,需要用到泥模,这些都不是昂贵东西,很容易悄悄获得,不被人知晓。”南涧补充。
黎曜继续:“凶手选在11:20,开启行凶过程——这个时间,林静去找了孙恬,冯计周去找了张坚,冯成昌去找了童昕,凶手知道其中某个人,或某些人的动作,有意利用,做不在场证明。”
“或者,凶手就是短暂的做完见面说话这个动作,立刻去敲杨薇薇的门,在11:25左右,捧着准备好的玫瑰花敲门,走进杨薇薇房间。”
“那晚对杨薇薇非常重要,她不会愿意请任何人进房间,但如果凶手是带着花,说要帮忙布置房间,能让气氛更浪漫,更让新郎愉悦,她大概不会拒绝。”南涧继续补充。
黎曜:“凶手大概率会把话题引到花瓣浴上,比如加特殊玫瑰花瓣可以提升香气,促进氛围感,让新郎着迷,得以顺利进入浴室,同时还拿出一颗清口丸,建议杨薇薇服下,亲密时会暗香浮动,让新婚之夜更为缠绵激情,杨薇薇当晚所有布置准备都是为了夫妻亲密,不设防的情况下,很难拒绝,尤其清口丸很小,像颗软糖,不存在负担。”
南涧看着他,微微一笑。
这些推理,他们没有具体讨论到细节,但很显然,不需要讨论,逻辑证据整理,只会是这样的走向。
黎曜:“这个时间不会很长,不会超过10分钟,11:35左右,凶手用提前冷冻好,包裹在玫瑰花最中间的花枝,杀了杨薇薇,出于某些心理原因,让她翻身仰躺,踩断她的腿骨,扔下所有玫瑰花瓣以及玫瑰花枝,这个画面具有暗示意义,对凶手来说很重要。”
“凶手放了很热的洗澡水,”南涧补充,“现场浴缸的水还有温度,不是想混淆死者的死亡时间,就是预防冷冻玫瑰花枝被发现。”
玫瑰花枝需要融化,最好被发现时所有花的状态一样。
黎曜颌首:“杀完人,凶手身上必会沾到血,这些也没浪费,蹭在了随身带去的‘凶器’,一字螺丝刀上。”
南涧:“一字螺丝刀不留在现场,应该多少有点心虚,哪怕是用模具1:1比例,做好的冷冻玫瑰花枝,走过来的时间总会融化一点,法医检验如果仔细,会发现伤处并不百分百匹配,凶手希望这件事慢一点被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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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所以选择藏起一字螺丝刀,但也不能太久,万一找不到一字螺丝刀这个凶器,警方想到玫瑰花枝,就危险了,所以凶手必须时刻关注案件,如果警方不能发现,应该会想办法提供线索——”
凶手的目的是想让警方认定一字螺丝刀就是凶器,只要合适的拖延,合适的时机抛出,让警方着急——人对努力之下终于找到的方向,一定更为笃定。
黎曜:“凶手杀完人,拿着死者的手机往外走,这时时间必然已经过了11:40,11:45,短路断电,四周一片漆黑,死者手机会有新信息,附近的人会听到提示声音,刚刚11:20在忙的人,现在差不多会回来,凶手并不需要所有人都听到,只要有一两个,能佐证这个时间线,就足够了。”
凶手想做的,就是混淆死者的死亡时间想让所有人认为,死者是在11:45后被杀的。
“至于身上溅了血的衣服,也不怕,停电了没人会看到,只要立刻处理就行,庄园内有小型垃圾焚烧炉,凶手只需要走过去,把衣服手套烧了,再把一字螺丝刀藏好,把手机扔回死者房间——”
黎曜顿了下:“来不及做所有,也可以等尸体被发现,大家一起过来看时,再把手机扔回死者房间。”
“正如黎队所说,庄园突然停电,工作人员不可能不检查确认情况,先恢复用电,再一一敲门确认宾客状况,”南涧道,“因为新娘房在最远的东北角,过去的最慢,过了12:30才打开杨薇薇的门,发现出事,惊慌出声,一堆人前去围观,再讨论商量,决定报警……”
最后是警察赶到。
周局沉吟:“如果是个连环凶手,此人行动相当缜密,什么都想到了,这样的手法,情感影射很深啊,凶手是吃过什么爱情的苦吗?”
黎曜的手机突然震动。
周局:“看。”
是白暖暖发来的:【林静失踪了!】
林静现在是警局重点关注对象,但她的工作范围很广,每天都很忙,出入不同场所,不可能实时监控,手机监听也需要流程批准,没有证据证明她是凶手,只是案件嫌疑人,警局能使用的权限没那么大,分了自己人去跟查,但她的工作环境……只要愿意,随便使个心眼,就能避开所有视线。
南涧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她还真帮过凶手的忙,用小型垃圾焚烧炉烧的,不只她想烧的东西,还有凶手的衣服!”
黎曜眯眼:“凶手也并没有真的相信她,让她帮忙办事,是把她放在了死亡名单上,所以不怕她以后会不会反水——”
林静,就是凶手下一个目标!
让她失踪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还真是不把我们警局当人看。”
周局哼了一声,目光牢牢锁住黎曜:“我知道你小子的本事,这回给我好好卖卖力气,把她找出来,连带凶手一起!大家都在欢度国庆节,外面到哪儿都是人——你给我记住了,尽量降低焦点,不要影响公众度假!”
黎曜立身敬礼:“是!”
……
林静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时,被绑在一个椅子上,椅子吊在空中,缠绕着绿色藤蔓,周围是一片玫瑰花海,她最喜欢的郁金香玫瑰。
“怎么样,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一个身影逆着光,站在她面前,声音里透着傲慢和嘲讽:“做过那么多亏心事,有没有想过这一天?”
林静瞳孔震颤:“你……”
“哦,应该是想过的,所以为你儿子铺路,包办一切,根本不考虑他是否需要你这样做,也不介意他至今仍然纨绔长不大,什么事都需要长辈擦屁股……你只觉得对你儿子不够好,愧疚,想补偿,没觉得也对不起别人,应该给别人道个歉?嗯?”
“我帮了你!”林静意识到此刻状况,又惊又怒。
“你是帮了我点忙,可你不也帮了警察?帮我烧衣服的事,你跟他们说了?”
“我没有!我没有说跟你有关的任何一个字!”
“是吗……有没有都没关系,你的命,和这些漂亮的花,我都要了。”
24.凶手
案子进展到最关键部分,很快就能拨云见雾,看清真相,结果这个节骨眼,林静失踪了。
该查的还是得继续往下查,分出的人手,全部出去找人。
同事们的反馈很快,本案其他几个嫌疑人都在正常生活,孙恬宿醉正在睡觉,童昕回自己的工作室正常上班,冯计周正在扮演孝子,医院病房陪床冯成昌,高杉涵还在忙婚礼花朵转运安排,花实在太多,他舍不得浪费,不想随便丢弃,正在给所有花寻找绽放舞台。
而张坚,因为医院执刀之事,现在正在看守所接受教育,不可能出来干这事。
每个人看上去都没有可疑的地方,像是不知道林静已经失踪。
那她又消失去了哪里呢?难道并没有被劫持?
黎曜快速翻检相关信息。
林静平时工作很忙,现在董事长卧床,她的工作量更大,连冯计周不能保证随时能找到她,一两天看不到人都很正常,没有消息,不会认为是失踪,警方反应快,是因为一直在跟查,消失在视野里的时间超过两三个小时,都不算正常。
所有追踪到的监控画面,林静似乎是正常工作,消失在跟查警员视野后,独自开车驶离市区,上了高速,某个路段转弯离开后,就再没见了,她的车在一段国路弯道找到了,人却不见了。
车子周边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应该是自主停的车,自主离开的,可那个路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下了车能去哪里?只能是被另一辆车带走了……
但附近路段偏僻,少有车辆经过,也没有摄像头,汇入高速路,车就太多了,不确定林静是在哪个时间段下的车,不确定带她走的人有没有故意拉长时间,车辆信息就很难查。
没有线索,往哪里找呢?
黎曜不只在车子周边观察,他还略走高了一点,往下俯看,这个地形……
山路看上去障碍重重,不管去哪里都要绕很远的路,但如果直线距离看的话,这里离古堡庄园并不算远,古堡庄园建在远郊山上,背靠山势绵延,有很多没开发的地方!
他立刻骑上摩托车,去确认自己的想法。
国庆假期的确人很多,路上车也多,时不时便能遇见车辆追尾,交通堵塞,而这条又是必经之路,没出什么大事,黎曜不会管,但有突发紧急危情,他不可能没事人一样穿过,行路过程中救下一个孕妇,拉回两个小孩,但都没有浪费太多时间,捎带手的事,他的摩托车很快,穿梭比别人方便多了。
但他没留意到,手机在这个过程中掉了,等发现时,人已经到了目的地山间,决定先粗略检查看看。
南涧并没有加入搜索队,他没受过警员训练,妥妥一个体能废柴,还是不给人添麻烦,但他会算卦,可算卦这个事,讲究一个缘分契机,依过往经验,他情绪稳定时随便算一把,不是没准过,是准确几率不够高,可如果因为什么心血来潮,心间一动,这时候算,就没有不准过。
怎么样能心血来潮呢,得有新信息,新气机,新线索暂时没找到,那就四处溜达看看,万一想到什么,灵光一闪,不就能行了?
他根本都没有选方向,由着腿自己走,累了就打车,随便师傅往哪开,坐疲了就下车继续走,这个时间很长,过了中午,他有些浮躁,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电了,决定返回。
刚有这个念头,突然心弦一震,觉得不对劲,迅速卜了一卦——
难道就在近处!
不能回去,他眼神逐渐明锐,用手机仅剩的电量给白暖暖发了信息,走向山上。
他很快看到了黎曜。
这男人的确是头独狼,山野行进速度极快,想跟上他非常难,与其说他是一个刑侦警察,不如说像个特种兵,随时都在准备战斗,且不管什么样的战斗,都能接得住。
南涧当然追不上,他离的有点远,周围还有溪水瀑布,喊的再大声,这人也听不见,但——他会算啊。
接下来他一路绕堵,长久失去黎曜背影后,又猝不及防看到,每次看到,这人都找到……排除一个假地方,遇到点小坑小危险,继续往前。
一个坑是坑,这么多坑……很可能就是别人安排的陷阱了。
黎曜倒是分析准确,目标精准,像一把亮出锋刃的尖刀,前路无人可挡,很快找到了一个密林边的废弃厂房。
厂房大门前停了车,有脚印,明显,里面是有人的。
南涧惊讶观察四周,这里像是被弃置了很久,没人知道,也没什么动静……
颈间突然一凉,他发现门口黎队的身影消失,贴到颈侧的手温度很熟悉,立刻伸手:“黎队别——是我。”
黎曜刀架过去时也觉得不对了,熟悉的身高,熟悉的味道。
阳光下,他看到了大教授的招牌笑容,温润优雅,眉眼含情:“黎队,现在期待见到我了吗?”
黎曜收起匕首:“能找到这里,教授果然与众不同。”
南涧见他一直在观察厂房内外,里面情况不明,手上没有设备,身后没有队友,工作不好展开,笑了下:“如果条件不够……要不要试试运气?”
黎曜:“运气?”
南涧活动手指:“外围埋了那么多坑,里面的人防着外人来呢,往里走不知还有黑手,我帮黎队算算?”
“不必了。”黎曜更相信自己。
南涧也没强求,压低声音:“我给白暖暖发了信息,手机就没电了,他们要是够机灵,不会比我们晚太久,黎队注意时间,能拖延就拖延下。”
黎曜:“多谢。”
他短暂整理后,观察厂房墙头,跳了进去——
南涧听到了一连串的细微声响,里面果然有小陷阱,黎队身手了得,看来躲的不错……他走到大门口,等人过来开门。
黎曜把门打开:“这是你算的……运气?”
南涧眉眼弯弯:“黎队非要给我制造运气,我不搭个便车,傻不傻?”
“不要再往里走,危险。”
黎曜放下一句话,转头往里走。
南涧当然不听,但也不会坏事,给自己算好利好方向,并没有和黎曜一起。
厂房非常大,高矮排列不同的房子像迷宫一样,让你想找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开始,里面的人果然设了很多障碍,最大程度利用地形,比如会发出巨大声响的设置,突如其来冒出的摄像头,有点原始的捕猎钉坑……
大概也是因为地方太大,想要放监控都没办法布全,只能用各种方式补充,一则迷惑来人视线,另一则,也能制造提醒自己的声音和画面。
黎队当然艺高人胆大,绝佳的观察力和身手,足够他在危险场穿梭。这些地方的确很危险,而设置危险的地方,必然是凶手在意的地方,分析解构,就能了解其意图,追踪方向,就能找到凶手。
南涧就不一样了,他用算的,悠哉悠哉绕过所有危险,时不时就能与黎曜贴脸偶遇,他还非常幸运的,找到了一个充电宝呢,充电宝没满格,但他刚好能用!
黎曜:……
“你算的是我要走的方向,还是凶手所在?”
“不都一样?”南涧笑着伸出大拇指,“黎队厉害!”
黎曜:……
手机能开机了,南涧调成静音模式,联络白暖暖,还不忘跟黎曜说话:“凶手真的很喜欢猫和老鼠的游戏啊。”
作案杀人是,引导警方破案是,现在还是,傲慢又残忍。
黎曜:“他应该知道我们要来。”
“或许,”南涧目光隐动,“他快等得不耐烦了。”
黎曜:“他很喜欢跟我们交锋,也享受这种交锋。”
南涧:“所以林静此刻,一定还安全。”
黎曜:“继续走?”
南涧收起手机,往黎曜左耳塞了颗蓝牙耳机,微笑:“都听黎队的。”
二人继续往前,队内频道开启共享。
“……终于联上了,可吓死我了,”白暖暖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快速汇报现在情况,同步信息,“……子弹他们早就出发了,估计还有20分钟能到你们那边,教授放心,我会提供全方位地图引导服务,催他们快点到位的!”
南涧笑意微深:“好啊,但也别太着急,林深不好走,都别受伤。”
白暖暖懂他的安慰,任务该做还是得做,但是气氛可以不用太紧绷,缓缓松了口气:“那要是我们这回反应迟了,黎队要罚,您可得帮忙说好话。”
“黎队……会罚你们?”南涧向黎曜。
黎曜没说话。
白暖暖:“那可说不准,黎队好严格的,我们还想给他做队员呢……不过哥,你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逗黎队?黎队像冰山一样……”
南涧:“就是这样,才好玩啊,你们是不了解庚金人,别看你们黎队这么冷漠,拒人千里,其实最耐不住别人缠,要是哪天他看上个人,都不用那人做什么,跟他撒个娇,他就从了,越撒娇歪缠,他越受用……”
“哇——”白暖暖的兴奋从耳机里窜出来了,“真的吗?黎队这样的人,竟然喜欢爱人撒娇?”
南涧叹气:“是吧,很让人没办法吧?我建议下回要是有类似会所钓鱼,需要男模的任务,就让你们黎队上,他其实很知道自己的魅力在哪里,真想勾引谁,一勾一个准,还不用那种暴露的俗套手段,赏心悦目。”
“哇——”白暖暖差点要尖叫,瞬间捂住了嘴。
黎曜挑眉,侧眸看南涧。
南涧食指竖在唇间,让他噤声,用口型比:放、松。
前面明显有硬仗要打,所有人都需要一个精神按摩般的放松,他需要,队友也需要。
说完才假意咳了一下:“暖暖,我要把另一个耳机塞给黎队了。”
早已经在耳朵里稳稳的黎队:……
白暖暖已经恢复正常,音调甚至比平时更兴奋:“报告黎队,凌子单即将就位,目前距离您872米……”
“草,我不能去找黎队了!”凌子单的声音突然出现,非常急切。
白暖暖:……
拆我的台?还敢违抗任务?
“早先确认过各个嫌疑人状况后,局里人手都出来找林静了,没人再使劲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人动了,我现在看到了冯计周,就在他家庄园的最北角,封起来在建中,没人进出的地方,”凌子单声音又急又快,“还拖了个昏过去的女人,远远看过去不知道是谁,看着像童昕,又像孙恬,我必须得立刻过去阻止!”
黎曜瞬间想通了凶手计划,立刻下令:“我这里一个人就行,用不着你,首要救人!”
“是!”凌子单跑了起来,“黎队你就瞧好吧,这活儿我肯定干好,让你下回一定用得着我!”
黎曜放轻了脚步,不再说话,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厂房,南涧和他一起,同样收起了散漫表情,小心往前靠……
终于,确定了凶手房间大概位置。
南涧除了指身后,又指了指房顶,意思让黎曜潜伏,伺机而动,让他过去,和凶手直面,寻找时机缝隙。
他们现在只有两个人,分工合作是最好的办法,虽然直面凶手很危险,拖延时间寻找机会也需要很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语言技巧,可寻机偷袭制服那一套,南涧实在不会,武力值不行。
黎曜眼神有些复杂,但在南涧笃定微笑的眼神中,慢慢点了头。
“自己小心。”
他留下了四个字,就重新观察,身形快速在廊角屋檐飞跃攀爬,南涧很快就看不到他了,大约两分钟后,听到耳机有声音,那是指节轻叩的声音,是黎曜在告诉他,已经到位。
同时手机嗡的一声轻响,是白暖暖分享过来的最新信息,来自她的查找,法医温尘的最新资料与分析……
南涧眼瞳微缩,倏尔笑意漾开。
还真是及时啊。
他理了理头发袖口,信步往前,朝一个房间走近。
这段路很安静,好像周边没有人一样,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风吹枝摇,树叶沙沙,有一种别样的惊悚感。
他伸手敲门——
无人应答。
他等待片刻,伸手推开——
不大的门里,是不小的空间,空置厂房并不逼仄,只是各种弃置机器杂乱蒙尘,看起来很乱,也很脏,可若视角放在高处,会觉得很宽很宽。
一眼看不到头的棚顶上,被吊了很多钢丝线,细细钢丝连结成网,向中间集结,绑住了一个椅子,椅子上坐了个人,手脚四肢被固定绑缚,脖子上绳结系环,嘴被绳子勒出了血,能让她发出一定声响,却说不了太清楚的话,正是林静。
椅子并不很大,往上往外绑系了很多藤蔓,看起来生机盎然,往下,在各种形状,高低起伏的机器上,铺满了玫瑰花,金香玉玫瑰。
美丽干净,富有生命力的鲜妍,和蒙尘脏旧,刀刃锋利的机器对撞出相当特别的视觉效果,明亮而……恐怖。
可以想象吊在空中的林静视角,是何等恐惧煎熬。
她眼瞳茫然看过来,定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意识到来了人,身体下意识扭动,嘴也要张开说话,但很快她痛苦闭眼,不敢再动,手腕嘴角的疼痛,让她连挣扎都不太敢了。
“呃……我……”
南涧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在求救。
五米外,有人站在高大机器平台上,不满的啧了声:“来的有点慢啊,一个人?”
是高杉涵。
他似乎并不意外警察会来,南涧也不意外,会在这里看到他:“慢吗?没有吧,你不也才到?”
高杉涵眯了眼。
南涧淡笑:“林静突然失踪,你们所有案件嫌疑人却都在正常生活,看不出异样,把她绑来这里,避开警方视线,又重新回到这里……没忙的腿软?”
他和黎曜一致认为,本案凶手和林静有秘密联络,但林静不说,凶手不现,所有找到的线索里都没有确凿证明这一点,凶手必然很谨慎,还很会装,但诱导林静来这里,自己在外面装正常,直到此刻……完成必然也不轻松。
“冯计周那边,也是你安排的吧。”
凶手看上去没有别的外援了,想要在警方手里寻找机会,南涧猜,必然会做其它扰乱的事。
高杉涵没否认,笑的饶有兴致:“南先生果然聪明,我一点没看错。”
“所以你行凶当晚,不退不避,饶有兴致观察让着警方动作,选择找我说话,并不是想营销自己的花艺,是试探,也是干扰,”南涧透过午后光线,看到了高杉涵的瞳孔,和之前温暖的琥珀色不一样,瞳仁小了很多,是极暗的黑,无情冷漠,“你很擅长营造自己形象,还戴了美瞳。”
瞳孔颜色会给人造成不一样的记忆点,也非常不利于看相,面相重中之重,是眼睛,甚至其它部分可以不看,看懂了一双眼,就能看懂这个人,性格,运势,可能会有怎样的坎坷磨难……如果当时看到的高杉涵是今天这双眼睛,他必会提防,不可能忽视这么久。
但高杉涵应该不知道他会看相,是真巧合。
高杉涵居高临下看着他,笑容更大:“没办法,干服务行业,最重要会讨好客人。”
“为什么找上我,不找黎队?”南涧毫不客气,“是觉得自己玩不过,会很快被抓吗?”
“看来你是想玩点有趣的。”
高杉涵从兜里掏出一个遥控器,随便按了一下,空中吊着的椅子突然动了,林静发出惊恐尖叫:“啊——不——不要——”
他慢条斯理又按了一下,椅子停了。
“你可能不信,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好好说说话,”高杉涵看着南涧,眼神变得很深,有些奇怪,忽尔又笑了,“不过你好像不太想跟我交心,不如这样,你知道我多少……说说看?”
“让我满意一处,我就松开一处林静的挟制,如何?”
南涧看向林静。
她现在和椅子一起被吊在空中,钢丝线很多,有的系的是椅子,有的是系的是她,手脚,腰腹,脖子……不管是突然所有钢丝松掉,她掉下来,还是所有钢丝绷紧,她身体被扯开,都会是生命危险。
“好啊,我跟你玩。”
反正黎曜就在附近,队友支持也很快会赶来,他的任务本来就是在保证人质的情况下,尽量拖延。
尤其他现在看到了高杉涵的眼睛,看懂了更多,还有进来之前,手机里刚刚收到的同步线索信息,白暖暖的,温尘的。
南涧微笑:“那咱们说说案子?”
高杉涵加码:“说错了,我就随便按一下——让头顶这个,为你付出代价。”
林静瞬间惊恐:“不……唔……”
她编起束在发间的小辫子早已解开,散乱的头发盖住脸,全无在医院里见到时的优雅得体。
南涧视线掠过她的头发:“你哄杨薇薇吃下的清口丸里,有个细小黑色束发胶圈,是林静的吧?”
林静睁大了眼。
“你竟然发现了这个……”
高杉涵似乎很意外,笑容更大:“没错,是她的。”
南涧:“所以你的杀人偏好……杀这一个时,已经确定下一个杀谁了,对吗?林静丢了一个用来编发的小发圈,在杨薇薇身上,那她现在,身上多了什么,谁的东西?”
林静立刻低头看自己身上,奈何钢丝绑的太紧,她根本看不到自己全身。
“唔,我很惊喜,”高杉涵按了下遥控器,“值得奖励一下。”
‘嗒’一声清响,林静左手腕锁扣弹开,她的左手可以离开椅子,自由活动了,但她之前被勒得太狠,手腕上血肉模糊,就算重得自由,也没什么力气,颤抖个不停。
南涧心内微松。
温尘还是很有本事的,不仅下棋擅长挖坑,心眼贼多,工作也极出色,任何蛛丝马迹只要意识到了,就会一查到底,不翻出东西不罢休,这么极限的时间,已经找到了杨薇薇丢的手工玫瑰叶子,就在上一个死者体内。
按这个逻辑走,凶手杀人模式立刻清晰。
“你杀过很多人,这次杀杨薇薇,对你来说并不难……”
南涧之前和黎曜把行凶过程仔细推演过,重新讲说非常流畅,从凶器准备,到时间差计划,完美脱身,他说的很仔细,对方没有任何反驳,显然都对。
“说的很好,我就是这么干的,”高杉涵兴致寥寥,“警察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别干了,这种程度没什么难度,应该要惩罚你——”
他指尖一动,遥控器拉动钢丝,林静脖颈被勒紧,发出痛苦惨叫。
明暗光影下,有一个身影悄无声息潜伏腾挪,寻找控制钢丝的机器和程序……可以用遥控器控制,就可以找到关窍反控制或拆除。
南涧看到了黎曜身影,他真的很大胆,也很厉害,自己这边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仍然沉稳,庄肃,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各种在高杉涵视觉盲区跳跃,也没让林静看到,以免人质在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下露馅。
“我有点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要杀杨薇薇?”南涧皱眉看向高杉涵,似乎有些苦恼。
高杉涵笑容更兴奋,眼底滑过奇诡的光,看向南涧:“当然是她老公求我的……婚礼那天下午,冯计周买奶茶回来,哄完想哄的人,却不想回房间,见我忙着布花景,停下来抽了支烟,跟我聊了几句,说做男人挺烦的,富二代也不自由,结个婚没人看好,有点后悔不想娶了,可婚席都已结束,说什么都晚了,要是新娘能自己消失就好了……”
“我一向乐于助人,当然愿意帮他个小忙。”
“你撒谎。”
南涧目光锐亮:“……停电时杨薇薇手机里的信息是你发的,只有当时在场,拿着杨薇薇手机的你,最能精准掌握这个时机,但为了不让警方怀疑,你提前很多天就开始布局,每天晚上这个时间都会给杨薇薇发信息——既然早就有了计划,怎么可能是下午临时产生的杀机?你不是下午听到冯计周诉苦,才一时兴起想杀杨薇薇,你在婚礼进行前很久,就想杀她了。”
高杉涵叹气:“也是,我怎么忘了呢?那应该是这样——”
“是林静吧?你沾血的衣服,是她帮你处理的,烧在小型垃圾焚烧炉,”南涧看着他,“你和她认识,但从不直接联系,有需要时,会避开人短暂见面说话,如果不方便,就用中间人——比如那夜我离开庄园时,你和孙恬的话。”
“当时你为林静准备的金香玉玫瑰,就是用在这里的,但当时的林静并不知道,孙恬就更不知道了,她只是有东西被林静挟制,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帮她些忙,维系还不错的关系,你和林静的事,她并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但她是媒介,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帮你们带了话。”
“林静为什么帮你?是你拿捏了她什么短处,还是——帮她做了什么事?”
“唔,不错,”高杉涵鼓掌,“这个值得再松一个扣。”
他指尖轻点,林静从左腿到左脚所有禁锢消失,重得自由,但这个自由并不是什么好事,她之前整个人被固定在椅子上,和椅子一起悬在空中,反而能稳一点,现在随着左手左腿左脚,半边身子突然松开,她得靠自己躯体肌肉用力保持平衡,可她手腕脚腕磨出了血,精神也巨大消耗,根本没多的力气,想侧过左身抱住自己右边身体都做不到,吊的更下,更为难看,偏脖子上又有钢线,必须得努力维持往上一点……
之前如果高杉涵不动,她还能维持久一点,现在,如果不帮忙,她没多少时间了。
“林静不满意杨薇薇做儿媳,你们警察不应该都知道了?”高杉涵微笑,“她请我杀的人。”
“你还在撒谎。”
南涧控制住,不去看高杉涵背后盲区下动作的黎曜,将视线直直落在高杉涵身上:“她应该请不动你杀人吧?你知道她很多秘密,比如十三年前,乃至二十几年前的脏事……母子俩现在应该是知道童昕身份了?你露给她们的?所以冯计周现在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正在帮你拉开警方的注意力。”
“我早知道你很聪明,没想到你这么出乎我意料,”高杉涵睁大眼睛,笑容诡异,“没错,这对母子,当妈的自认聪明,当儿子的连自己傻都不知道,但我只告诉了她们童昕身份,她们接下来怎么做,冯计周要干什么,可是她们自己的事……他们非得自作聪明搞事,还选了我这里附近的地方,觉得安全,我又为什么要拒绝这份‘助力’?”
南涧:“所以十三年前街口快捷酒店火灾,对你印象极为深刻,你记得所有事,认得所有人,你故意和林静接近,是因为——她知道你的秘密吗?你杀了你妻子的秘密。”
高杉涵身体一僵,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南涧知道,又对了:“你不确定林静是否知道,从来往中试探这一点,并让她加入你杀杨薇薇的计划……杨薇薇,是不是也知道你杀妻的秘密?”
“杨薇薇当年年纪小,火灾又太乱,她可能无意中看到了什么,转眼就忘了,但近来重逢,你担心她认出你,或者,她在无意之中说了什么话,让你觉得,她是个风险,得处理掉,至于林静,她是当年火灾后的处理负责人,胆大心细,脑子还算好使,很可能发现了点什么蛛丝马迹,近来重遇,因为正在想办法处理杨薇薇,又对上你的试探,她很难不打什么主意,只要有了这个想法,就会用各种话术来试你,只要她来试——在你心里,她就是一个死人了。”
高杉涵:“很不错。”
他又松了根线。
林静右手上的线松开,猛地往前一扑,只有脖子和右腿还在椅子上,差点被勒死,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南涧加快语速:“十三年前,是你第一次作案,漏洞百出,经不起查,可刚好有了那么一场火灾,帮你毁尸灭迹,也放大了你的恶意和野心,对吗?”
最新资料里,没有任何高杉涵杀妻的证据,但有夫妻二人的生活状态,日子细节。
“你的妻子,是你的初恋,你们从校服走到婚纱,曾经感情很好,是所有人羡慕的一对,可生活中充满柴米油盐,意外的大小祸,人是会变化,会成长的,学生时期有情饮水饱,被社会毒打后,方觉想维持体面的生活,稍微得一点别人尊敬,抬头活下去,是很难很难的,你的妻子变了,她开始忙于事业,想要更多的抗风险储备,不想任何时候再陷进那种无能为力的处境,你却仍然留在原地,觉得上学时一个馒头能吃饱,现在仍然可以,为什么要变得那么物质,都不像她了。”
“她做得很好,短短时间获得了极大的关注和薪水,当然也越来越忙,在家的时间几乎没多少,她可能跟你吵过架,也可能从没嫌弃过你,但你觉得,被冷落了,被抛弃了……”
“你认为她出了轨,不只一次,她认真和你沟通了的,可一次觉得离谱,两次有耐心,三次四次……她累了,也终于真的出轨了。”
“你一直不肯和她离婚,又改变不了感情和婚姻破裂的事实,你挽回不了她的心,拿她在外面的情夫没办法,所以——你杀了她。”
南涧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高杉涵表情,这个推测方向不算大胆,但没有证据,全靠蛛丝马迹猜测背后的逻辑行为,是有点大胆的,他很幸运,似乎全部猜中了。
“你狩猎的,一直是对男人没那么‘忠贞’的女人,对吗?”
他往前一步,眼神锐利:“用花朵这种女性易接受的符号靠近,试探哄诱她们说出你想听的话,对男人或对感情失望,有那么一点点后悔的话,从而决定她的死期——你在审判所有出轨,或者试图出轨的女人,像猫抓老鼠一样,不那么着急动手,而是在寻找到下一个目标后,偷走她身上一样东西,杀死现在的目标,把这东西放在她身上,你拉长整个杀人布局过程,是因为想要尽情享受,你甚至加了换东西这种‘趣味小环节’,你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对吗?”
高杉涵是婚礼花艺师,但并不是一定婚礼,才会需要花艺,他有太多机会接触到情感,夫妻相处的事,他本人也对这些事非常感兴趣,还有足够的口才话术深入了解,创造机会,比如第一次见面,他就给南涧递了名片,说希望有朝一日婚礼花艺,能找他。
所以,死者都是25岁以上的女性,往上的年龄跨度没有规律,大数据里,这些女性更多面临婚恋问题,恋爱分手,结婚离婚,成年人中并不鲜见。
“这不是她们自己想要的?”
高杉涵目光掠过脏污机器上摆的玫瑰花:“她们毕生渴望,不是想做一朵花,被男人呵护娇养,一辈子珍藏?可凡事都有代价,你已经承了我的雨露,接受了我的供养,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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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敢肖想外面的阳光?”
南涧眼梢一凛:“所以你折断了杨薇薇的脚,让她不能走路,让她仰面躺在浴缸,面部鲜妍,为她装满水,献上玫瑰花……”
“你知道收到花,该怎么养护吗?”
高杉涵看向他:“第一步,就是剪断花枝最下方,一到两厘米,去除多余枝叶,加深水醒花,然后加一点营养液,84也可以,能延长花期,让它们开得更美,更漂亮。”
所以他杀杨薇薇的过程,模仿的是养护花枝的过程。
南涧看着高杉涵,他过往的杀人手法并不如此,可见杨薇薇是一个她很满意的范本,最值得这么做。
“既然她爱了我,就该至死不渝,就该永远站在我身边,我会把我的忠贞,我的热烈,全部奉献给她,她也应该一样,”高杉涵眸底燃起诡异的光,“她该明白,爱和死亡一样伟大,她毁灭了我,就该被我毁灭!”
“我也不想杀她的,可她不认错,非要跟我离婚,只有杀了她,她才会永远属于我……”
“外面火燃起来时,我手上还有血,杨薇薇从楼梯间跑过,这次婚礼接单,初次对接,杨薇薇言谈间就提起了卡罗拉玫瑰,那是我妻子最喜欢的花……她在暗示我,她看到了当年的事!”
“还有林静,当年处理灾后事宜,婚礼期间找到我,各种言语试探,又不说清楚,暗示拿了我的把柄……”
高杉涵表情慢慢变化:“正好她们都不是什么好女人,嘴上说着爱情,实则都有自己的打算,和身边男人一起,根本就不是为了爱!”
所以他要杀了她们。
“你都说对了,所以现在,我给你奖励!”
他手中遥控器按动,解开了林静和椅子的所有束缚,椅子在空中吊着,一点事没有,但林静,只有脖子还连接着顶棚吊来的钢丝,她勉强伸手试图把自己往上用力,不让脖子受力,但太难太难了,她开始呼吸不畅,面色胀红——
千钧一发之际,南涧看到黎曜扑了过去!
……
另一边,凌子单追踪着冯计周,发现了现场大量拍摄视频的装备,以及孙恬,他刚刚拖着的人,是童昕,他似乎打算把两个姑娘一起欺负了,还拍小视频!
凌子单当然立刻带人行动,按住冯计周,唤醒两个姑娘,同时也没忘记探查四周,这一查发现不对劲,有安全隐患!
白暖暖一直在终端监视配合,充当gps定位,帮忙指挥传话各种共享功能,发现不对立刻上报,黎曜的命令下的简短有力,凌子单的执行不打折扣,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纪律严明,令行禁止。
周局这边,也在随时跟进进度,同时关注社交媒体舆论,各种调整下发命令配合……很快太阳就会落下,离第二天的表彰大会没多久了,但之前总是着急催促的周局,这时却稳得很,别人问,他还笑呵呵,说急什么,孩子们都在努力……
他怎么能拖后腿?
黎曜这小子有冒进了,要是叫左右领导都知道,后续报告不太好写。可这怎么能叫违规呢?分明是事态紧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要追责……让这群老东西晚点知道不就行了?
周局迅速打了几个电话,约老朋友出来打麻将——天还没黑呢,不太合适,于是变成了求救。
“唉呀我家水管爆了,被水淹了,这放假期间找人都不好找,兄弟们帮个忙?”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朋友圈,领导有领导的社交网,帮忙什么的不说……这热闹必须得看啊!
大家迅速跑到周局家里,想要看看这狗东西有没有泡成落汤鸡。
周局笑眯了眼,只要你到我手里,还想跑出去?
……
黎曜在千钧一发之际,解除掉了这个钢丝装备,踢开椅子,接到从空中坠下的林静。
他早已发现,高杉涵根本没打算放过杀人计划,椅子和人质看似能分开,实则互为威胁,椅子上安装了定时小范围□□,林静不被吊死,就会被炸死,他解开这个花了点时间。
他也知道,时间有点极限,地面并不软,他能接住林静,却不能保证她不受伤,高度太高,他自己胳膊都有可能因为受力受伤,所以提前做了一个小布置,没让自己直接承力,而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支点,接到林静的一瞬间,往前一送——
林静摔进土里,声音听着有点重,但其实缓冲已经做到了极限,地面的土有点松,她很疼,只是之前的伤疼,并没有新增的伤。
椅子钢丝突然松开,因黎曜这一脚,重重撞到机器上,轰一声,火光开始蔓延。
燃烧的火苗一点点扩大,一点点成势,映照在瞳孔,南涧下意识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哈——”
高杉涵笑的疯狂:“死吧,都得死!”
他突然从机器上跃下,扑向南涧,速度很快,南涧跑不过他。
但南涧很快发现,高杉涵并没有第一时间想杀了他,而是……想抢他身上的东西?他今天穿着有点简单,没有太多饰物,高杉涵想抢他腕间的红绳小葫芦,或者,抢不到的话,衬衫扣子也行。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下一个目标……是我?”
那林静身上,又有谁的东西呢?
“你跑不了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的机器荒废多年,没有人碰过,里面机油也没被处理,还有空气泵,古堡庄园的打卡点,就在几百米外,国庆假期,女人们疯了似的拍照打卡……”
高杉涵眼底映着疯狂火光:“你猜猜,会死多少人?”
南涧在火光下挣扎,说不出话。
高杉涵更兴奋:“怎么,你也怕火?”
南涧:“放……放开我……”
“我早看出来了,你跟我是一类人,执拗,倔强,学不会洒脱……南教授,你经历过什么,是不是很痛苦?挣扎没什么意思,会让你越来越难受,所以何必要挣扎,何必要走出来?”
高杉涵笑声愉悦:“记忆是惩罚,惩罚自己,不如惩罚别人,你说是不是?”
‘砰——’
是黎曜过来,撞开了他。
南涧踉跄扶墙,大口喘息,他颤抖着手,不敢看火光,想跑出去,但腿脚实在发软,挪的很慢。
高杉涵不是黎曜对手,不可能打得过,他也很快认识到了这个事实,被打倒在地后就势一滚,再站起来,‘哗’一声撕开自己衣服,里面是一排炸药。
“小心——”
南涧看到了这一幕,也看到了黎曜未能及时停止的打架动作,黎曜正在挥拳朝高杉涵,脚的发力方向往前,根本回不来!
他想都没想,直接跑过去一扑,把黎曜扑倒在地,滚出去老远。
能绑在腰间的炸药数量有限,否则不可能他们看不到,只要不正面面对,即便受了伤,也有限,高杉涵就不一样了,他直接炸死了自己。
爆炸冲力掀起气浪,机器上铺的玫瑰花漫天飞舞,落在他身上。
而远处林静正因为各种冲击,长时间吊着,头晕恶心,撑地呕吐,吐出的东西里……有两片圆圆的,薄薄的东西,好像是美瞳,高杉涵之前戴的那种。
“所以他……今天想杀的人,有他自己?”
南涧眯眼,至于过来抢他的东西,是‘恶趣味小游戏’瘾作祟,想要临死前再顺一个?
黎曜把他牢牢护在怀里,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白暖暖分享的最新资料里,他罹患淋巴癌,活不了多久了。”
爆炸和火光一起,加助火势,南涧有点站不起来。
黎曜看着他的眼睛:“一瓶水要什么口味,你不知道怎么选,这么害怕的危险,你竟然扑过来?”
“那能一样吗?这个又不用选。”
南涧是真的有点站不起来:“黎队行行好,扶我一把?”
黎曜眼神很深,但没立刻动。
南涧:“黎队再不快点,火都不知道会烧到哪里去,国庆节上这种热搜,合适吗?”
黎曜扶他站起来,往外走:“警局的人已经到位,古堡庄园正在进行消防演习,这里的火,当然也会控制住。”
南涧松了口气,但现在这样子显得自己好像很弱似的:“所以我是不是很有用?我的话,以后黎队听不听?”
黎曜:“你想让我听?”
南涧:……
他偏头看他:“我让你听你就会听?”
废弃厂房果然环境恶劣,对火势蔓延极为助势,火一时半会扑不灭,消防车到位也没那么快,黎曜得迅速组织大家一起救火。
南涧没参加,看到了被凌子单一起关在车里押过来,没来得及送出的冯计周等人。
孙恬知道警察在旁边看着,还是忍不住,踹了冯计周好几脚,恨不得上前撕过去:“你TM离老娘远点!我算是知道了,你和你妈一块搞我是吧!我小学没毕业就当小太妹怎么了,随便她说出去,老娘还真不怕了,除了败坏点名誉,还能怎么着我?我就不该受她拿捏,还过来见你,想强了老娘?呸!鸠占鹊巢的狗东西,手里一分钱没有,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要告你强女干,你等着坐牢吧!”
之前有多想把冯计周勾到手,现在就有多嫌弃。
果然不出所料,没了钱,没了身份,他在孙恬眼里就没了价值,弃如敝履。
冯计周知道她性格,忍下几脚,没说话,只直勾勾看向童昕:“你看,外面的坏男人那么多,随时都有杀妻的,跟我在一起吧,我保护你,你喜欢过我不是吗?我以后会好好珍惜你,不辜负你。”
“呵。”
“我外婆生前,还说天底下狗男人全都不得好死呢,世界如她意了吗?”童昕冷笑,“冯计周,你的吓唬pua,对我不管用,你也没什么脸,替好男人代言。”
冯计周:……
“我这不是为你好,你总是要结婚的……”
“结不结婚,谈不谈恋爱,生活是想放纵,还是自苦,每个人有选择的权力,每个选择背后,也会有相应承担的缺失和疼痛,成年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也是,该长大了,冯计周。”
童昕怎会看不明白冯计周打的小算盘?她去年就没有真正看上过这个人,现在更不会。
冯计周知道,所有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他失败了,以前的富二代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他看到被放在单架上,抬过来的林静,仍然意难平:“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养成这个样子,为什么那么多事不提前告诉我!”
“我要是提前告诉你……你还能这么跋扈嚣张……理所应当做富二代?”
林静声音很弱:“你三岁尿了裤子假装不知道,去外面玩了一圈回来,我就知道你装不了。”
而一旦‘儿子’开始小心翼翼,不敢理直气壮享受身边的一切,最先怀疑的,会是冯成昌。
“哟,你妈都这样了,你只关心你自己?”孙恬幸灾乐祸,“有没有想过你在隔壁精虫上脑,想干那些脏事时,你妈都快被弄死了?”
“吵什么吵,都安静点!”有分派好任务的警员过来,开车拉她们回去,送医院的送医院,做笔录的做笔录。
消防车不久后也到位了,只是废弃厂房面积太大,与古堡庄园的隔离带也没那么好做,等大火扑灭,所有后续事宜做完,天都快亮了。
市区,周局雄赳赳气昂昂出发,意气风发参加表彰会,别人礼貌问候他一句,他直接笑眯了眼:“我这局里年轻人刚破了桩连环凶杀大案,您就听说了?嗐,案才才几天就破了你说,太能干,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坐坐,您往前坐,别别别这样,您别客气,您先请——”
不怎么漫长的干燥暖阳天气结束,天色如以往一般灰蒙蒙,风里吹来潮湿气息,云里积着雨。
黎曜看着一直在外等待,直到现在都没离开的南涧:“你早知道凶手不是冯计周?或者……你早猜到凶手是高杉涵,但是没说?”
是什么时候有这个猜测的?虽然没有证据导向,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太信。
“你猜?”南涧打了个哈欠,懒懒挥手,转身离开。
凌子单跑了过来,顶着一脸黑灰,报告支队长后续全部处理好,可以收队了,看到南涧背影,想起一件事:“婚礼那天,教授好像提醒了冯计周注意安全,没让他过红绿灯出事?为什么啊?”
本案凶手如果是冯计周,杨薇薇岂不是……
黎曜勾唇:“某些人注定还有几十年的苦要吃……死了多可惜。”
他不会算命,但是通过性格处境判断,也知道冯计周不可能过的好,他会为曾经做下过的事,付出代价。
凌子单挠头:“啊?”
黎曜追上了南涧。
“加个微信?”
大教授只是顾问,不是局里每个案子都跟,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会见不到……
白暖暖说的对,他这个支队长,是该负起团结队员的责任。
南涧大大方方打开二维码,让黎曜扫。
黎曜操作很快:“送你?”
南涧:“不必了。”
“哦,你家里有绅士等着,绅士还爱吃醋。”黎曜话说的似乎随意,语气却并不随意。
南涧微笑,弯弯眉眼似融入浮世繁花:“黎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