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我心莲》
7. 第 7 章
青衣也不急着他二人回复,自顾自继续,“其实今日献宝宴暗伏杀机,我早备好几位高手刺杀平等王。却未料这厮戒备心重,竟暗中把高手尽数除去……”
“如今昆仑雪绝不可落他手中,你二人沦为死囚,想必是那魔兽反将你们一军。如今你们也跑不出雀南阁,这买卖如何?做是不做?”
天香心中充斥着不安。虽是询问,但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若是不答应,就只能继续做死囚。况且青衣已将计划告诉他们,若是不答应唯恐泄露,怕是会当场杀人灭口。
游奕陵看着青衣,冷面道:“孤注一掷。”
青衣笑了笑,“反正你们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呢?”
远离僻静的角落里,远处却是杯觥交错。
宴会上,五官城主献上一颗玉瘴珠。这是南海玉蛟龙浑身鳞片和双眼炼化的魔珠,含有玉蛟剧毒,世间难寻解药。本是件稀罕物,又生的灵巧,适合当做法器。
五官城主谄媚道:“这玉蛟龙遗骸是我千年之前在人界一处大能飞升洞府内偶然所得,我用南明离火淬炼五百年而成,吾将此物献于平等城主,必定实力大增。”
但雷行只是看了一眼,挥一挥手,没有多少兴趣,便唤下属将珠子拿了下去。那五官城主吃了憋,只得灰溜溜回座。
衍决面色如玉,勾起嘴角,如闲花淡春。凤眸却幽暗,神色复杂,“不必扫兴,雷兄定是迫不及待见到昆仑雪了,我这就取来。”
雷行喜上眉梢,顿时饮下一杯,豪爽笑道:“还是衍弟懂我!”
正当众人静候转轮王献上传闻中的昆仑雪,青衣娘娘带着人走上廊桥前来,身后两名奴仆抱着一只漆黑长型木匣。只是这两名奴仆略显眼生,众人只知道山翠,这两位却是生面孔,从未见过。
但只是奴仆罢了,换一个也没什么,众人也未多想。青衣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平等王。衍诀一手轻轻托腮,面容柔和几分,淡淡望着那两个奴仆,等一出好戏。
很好,挑死囚干这件事,如果成功最好,失败也不可惜,还可以推脱到死囚身上。他扬着头,唇角一丝笑意,似是心情大好。
献剑只是个幌子,怎么可能真把昆仑雪给那个蠢货。衍决低声吩咐身后人,“将雀南阁外的人马调来。”
待到走至平等王桌几前,青衣摆一摆手,天香打开那只盒子。
昆仑雪真容显现,平等王大喜,正要上前。他身旁那位贴身下属先走上前来,低声禀告道:“城王,在下将剑取来。”
天香眼中闪过一丝无措,心中涌起惶惶。糟糕,若是剑被下属取去就没机会刺杀平等王了。她看向游奕陵,他面上平静,只是轻微摇头,示意按兵不动。
好在雷行此刻只想仔细瞧瞧这把绝世宝剑,按耐了这么久,终于能得到昆仑雪了。他不耐烦的让下属退后,自己直接上前亲自近距离观赏此剑。
青衣曲意逢迎的称赞平等王,为其介绍起昆仑雪来,“此剑名昆仑雪,身长约二尺,上刻古暗纹。剑柄是华英琬琰雕凿,剑穗是石榴金丝织就,实属罕见。”
雷行心满意足,光是看着这把剑,就仿佛回到上古开元,看出几分锐不可当的气势。
他离剑很近,正是看的入迷,欲拿起昆仑雪挥舞一番。
不好,若是剑被拿去,行刺就难了!青衣看向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催促。天香离雷行更近,此刻正是她下手的好时机!
天香心里打着鼓,看见青衣的神色,踌躇不敢向前。看一眼游奕陵,他微微蹙眉。雷行一双眼目不转睛正盯着昆仑雪,时机稍纵即逝,此刻不下手怕是没机会了。
游奕陵沉沉看着雷行,伸手欲向昆仑雪。但他的位子容易暴露,不是最佳选择,可时机耽搁不得。关键时刻,最终天香拿起昆仑雪,闭上眼一咬牙,向平等城王刺去!
游奕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在场众人无一不骇然。平等王身后的下属瞬间围上来,欲制服天香,宴会上竟有人胆敢行刺城王!
那奴仆离太近,他险些避让不及,还好他早有防备。雷行眼中闪过不屑,嘲讽笑道:“哼,青衣,我早知你意欲行刺。你找的那几个卖命魔修已被我杀了,原来是你又找了两个愿意送死的!”
雷行阴阳怪气道:“青衣许你们什么好处,不会是放你们一条生路吧,哈哈哈。这个女人的话半句信不得。”
天香一惊,一双手握着昆仑雪微颤。她修为堪堪,雷行轻易从她手中夺剑,边出剑划伤她手臂,天香受伤摔到在地。游奕陵本可将剑夺回,却选择抱住天香摔滚至一旁。
游奕陵上前抱住她,谁知触碰到血的一刻,二人身体又换了回来。他们对视一刻,才发现异常。天香瞪大了眼睛,难掩欣喜道:“我们,我们居然变回来了!”
雷行不知所云,只是心中嗤笑,这两人还玩起互帮互助那一套。一掌带风拍出,下令,“来人,把这两个刺客杀了!”
天香微微一怔,几名魔修围上前来。游奕陵眸中似有清辉闪过,抱着她躲过致命杀招。
她一晃神,明明是生死危机时刻,在他怀里竟有一刻忘记害怕。
若是平常,对战雷行他二人修为尚浅,怕是毫无胜算,插翅难飞。但今日雀南阁里突遭大便,雷行一心夺剑,没空管这两只老鼠。
转轮王眼看刺杀不成暴露,挥手让雀南阁外的下属冲进了曲径堂。雷行也脸色一沉,拍拍手涌上一群魔修弟子。
“怎么,堂堂转轮王出尔反尔,要夺回昆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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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转轮王不可能轻易将魔君位子拱手让人。他假装献剑实则借机除去平等王而已,如今败露,就直接挑明吧。
衍诀面若冠玉,表情看不真切。此刻忽的眸色一暗,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但他越是笑,旁人看了越害怕,“我反悔了,你能如何?”
然而此时,昆仑雪上沾染了那名奴仆的血,剑身缓缓发亮,居然开始微微颤抖。
一道血线陡然穿过剑身,将上万片鬼眼暗纹紧紧锁在一起。剑身原本暗淡无光,此刻萦绕黑气。
剑身微微颤抖,发出铮鸣。仿佛回到混沌初开,浊气中还没有生灵,彼时魔界一片魔障。
直到此剑摧枯拉朽般将魔障劈散,揉的粉碎,从此有了魔界。毁天灭地的气势让所有魔族都心神一震,而后一阵轻响,黑气散尽,这把剑又散发出淡淡白光,为数不多的原始清气在剑身流转涌动。
雷行大惊,此剑开形了,谁能料到,昆仑雪竟然在他手中重新认主了!
在做其余城主皆是大惊,无数人私底下窃语,平等城主竟引得昆仑雪认主!有人不信,有人畏惧。
更有甚者露出贪婪之色,企图趁乱夺剑。但雷行此刻手持神剑威风无比,雀南阁又本就是平等王的地盘。各城主无一人敢上前造次。看来这魔君位子,非他莫属了。
衍诀登时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不可置信。面上冷若冰霜,阴沉的要拧出水来,长眸透出冷峻之色,周身气息夹杂一丝霜意。
雷行满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神剑择主,众望所归啊!看来这把剑,只能是归我了。”
上万年过去,除了前魔君再无人能拿起此剑,今日他雷行不愧为人心归向,竟能让昆仑雪重新认主,还有谁比他更适合这魔君的位子?
衍决用力过大,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颤抖,单手几乎把翡翠盏捏碎。语气还是淡淡的,让人听了却陡然生寒,“杀了平等王,夺回昆仑雪。”
雷行为何能触发剑鸣,不可能,这把剑只认主无奕。他为什么能引发剑鸣,他一个不解大局的莽夫,自己都拿不起昆仑雪,凭什么?!
青衣大惊失色,看出他眼中仿若骤来的雨,似是有些担忧。急切走上前安抚,想触碰他,被面无表情将手打到一边。衍诀忽的把酒杯一摔,起身重重的哼了一声。
为什么他总是差人一步,千百年来,他无数次握这把剑,没有任何反应。既然,他拿不起来,谁也别想得到这把剑。
转轮城的弟子瞬间涌入雀南阁,曲径堂两芒交锋一触即发。衍诀手上魔息萦绕,天铩业火陡然而生。掌心魔焰在回廊中央划下一道纵横,那沟壑极深,几乎将回廊一分为二,令人看着怵目惊心。
他冷笑道:“把剑留下,否则今日谁都别想走。”
8. 第 8 章
天香和游奕陵此刻退于一旁观战,远处场面犹一团糟。
虽然刺杀失败了,但青衣现在无暇顾及他们。天香元神上的天魔符是山翠印下,而游奕陵也需要找山翠询问周术师兄下落,此刻只需要找到山翠......
远处,山翠正站在青衣身后。此刻正与平等王手下的魔修斗法,若是现在贸然将她带走,此刻入场容易遭受波及,不如再等一个合适时机。
雷行持剑扫视众人一圈,其余城主尚且不敢上前,既然衍决妄图夺回昆仑雪,那就分个胜负。
双方各自人马正在激烈交锋,雷行手持昆仑雪,细小的雷电附着其上忽闪而过,足底踏碎一节砖石,已闪身向前,向衍决攻去。
昆仑雪寒光凌冽,剑风锐利无匹。一出鞘,空中就夹杂了几丝风雪气息。鬼眼纹闪过暗红,不愧是饮血无数的上古神剑。长剑游走似蛟龙出海,飞快逼至衍决面前。
二人登时缠斗道一处,魔息震荡,整座回廊都被波及,击出道道裂痕,崩碎破石如同刀锋四溅。
衍决业火焚天,空中陡生股炎烈之气扑面而来。雷行躲避不及,长衣一角被炙烧化灰。又一道凌冽剑气直逼他面门而来,他闪步避剑芒,昆仑雪所过之处空中一道黑雾残影,夹杂几丝电纹。
他化业火为十尺圆形屏障,将剑气和飞石碎屑都阻隔在外,击撞在火屏上的碎屑都熔为飞烟。但剑气屡屡划破焰墙,终于已到极限,焰墙呈现破散之象。
忽闻“轰”的一声,焰墙破溃。衍诀退后,回廊下的一池碧水生股白烟。
雷行一心想夺剑称王,急不可耐。招招狠厉,要致人于死地。他一脚踏在碎石上飞身上前,继续节节猛攻。衍决被迫守大于攻,逐渐无暇反击,片刻过后已呈微微颓败之势。
几回合下来,衍决气息渐渐不稳,对敌昆仑雪他不敢贸然进攻,但再这样耗下去,他怕是胜算渺茫。
又是一剑迎面而来,他退无可退。衍决终于被逼出手,正面抬手一掌魔焰挡下寒冽剑气。此招铤而走险,结果他接下了。待烟灰散去,竟是毫发无伤,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怎么可能?这一剑他本不该轻易接下。
此刻衍决和雷行正过招夺剑,青衣带人与雷行下属的魔修弟子对战。正是捉拿那女妖的好时机,游奕陵未曾犹豫,剑气越发凌厉,那汹涌剑光直朝山翠面门而去。
山翠反应不及,面露仓皇。事发突然,这一剑她显然是化不了的,一时晃神不及闪躲。她生生被被逼的退后七八步,受下六分剑气。
她捂住胸口,咽下一口血,斜斜看向来人,“哼,你们的移魂术解除了?”
游奕陵双眸平静无波,淡淡道:“说出周师兄下落。”
山翠眼中似笑非笑,身旁几名魔修弟子上前掩护,“他已经死了。”
他脸色一沉,剑风挥开众魔修,直直逼近,剑尖已劈她面门,“你说什么?”
那几名魔修弟子均被剑气激荡开,她已是气喘吁吁,衣衫湿透,却仍是笑着,“怎么,不信可以去轮回司瞧瞧。”
天香追了上来,只见山翠正狼狈倒在地上。硬生生挨了一道剑气,被打的摔落在地,发出一声呻吟,周围的魔修也是倒得七零八落,地上积蓄一小滩暗红。
她仰着头,“哼,要怪就怪他轻信于我。”
游奕陵眸色一暗,继续出剑,寒光凛冽,一剑指她喉间索命。
山翠冷笑一声,她不会死,青衣夫人自是会保她。此地魔修无数,反观他一个人族还想逃出生天?果然又是几名魔修涌上前来,源源不断。
想要在魔界动她,他还差点本事。
彼时,远处回廊传来声声巨响,昆仑雪扫过的地方碎石遍地。
衍决暗道奇怪,他为何能正面挡下昆仑雪。他和无奕交过手,此剑威力绝不止此。再看那把剑,鬼眼纹暗淡下去,剑身原始清气逐渐散去。
他心有疑惑,念头闪动,犹豫片刻。雷行趁机运劲,昆仑雪寸寸向前,他被迫撤力闪身躲开。
雷行只道是他无计可施了,嘲讽笑出声,“你就只会躲吗?”
方才,为什么昆仑雪会有反应?难道是......他心下一惊,不可能,无奕已经死了。他扫视一圈曲径堂,这才放下心来,可能只是魔息无端波动的误会罢了。
衍决看透八分,虽没有十成把握,但已足够。他声音低沉,面上带笑,“只怕,昆仑雪并未认主于你。”
雷行大怒,此剑在他手中运转自如,方才更是暗纹闪动,清气暴涨。怎么可能没认主于他呢?他大怒劈裂石柱,整座回廊倾覆颓倒,继续攻上前,“哼,胡说八道!!”
或是被激怒,或是感到剑已经开始不听他召唤。他额间冒汗,感觉不可再拖,雷行此招使出了全部功力。剑身承受了太多魔息微微颤抖,陡然已至衍决眼前。
衍决衣袂猎猎,轻飘飘飞至倾斜覆倒的屋檐顶上,沉默不语。此招来势凶险,恐难避让开。
衍决面色一沉,糟了,没想到雷行急于证明自己,竟用了九成功力。此招虽能伤到自己,但雷行也再无力一战。
既然如此,不如借此机会夺回昆仑雪。剑伤虽难治愈,可能会伤及修为.....但他实在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今日拿回剑就可以除掉这个蠢货,统一魔界。
只是,就算能拿回昆仑雪,他也无力再对抗其余城主,其他魔族谁不觊觎此剑,舍身夺剑无异于置身险境,他今日怕是难再全身而退。
但只要能夺得魔君位子,别的都不重要,便是修为大损又如何?上万年来的梦想就将实现,他竟忍不住兴奋的微微颤抖,眸光微动,闪身上前。
天道何等不公,这个魔君的位子就该他来坐。指尖凝出魔息,黑雾萦绕的火焰陡然生起。
青衣见他身形,心中一颤,眼中流露出紧张。不知为何,刹那间她脑中一片空白,那一瞬间竟是不假思索。
碧波微漾,昆仑雪再起。
她替他挡下了此剑,衍诀不由得愣住。
雷行遭受反噬,再也握不住昆仑雪,被摔落打退。此番他已修为受损,短期无力再战,“你!”
他不敢置信的捂住胸口,这个妖女竟做出这等疯狂不要命的举动。
青衣面色苍白,腹中被昆仑雪刺穿的血洞涓涓。她咳出一口血,拔出沾血昆仑雪握于手中,歪着头笑道:“平等城主,是你输了。”
雷行不愿认输,但浑身散架般疼痛,气血逆行。只得气极打出一掌,愤愤道:“妖女坏我好事!”
衍决自是用魔焰挡下那掌,青衣见他眼中只有惊讶,却是无半分悲伤。她自嘲一笑,心中满是苦涩,浓烈到让人无奈。
曲径堂此刻围满了魔修,一众城主于其余弟子纷纷大惊。谁不知转轮王的青衣夫人生的美艳动人,虽然是个妖,却是个不好惹的主。不知道骗过多少人,如今居然为夺昆仑雪殒命。
天香吓了一跳,怔怔的望着青衣。没想到为了区区一把剑,这些人竟然不惜死斗。那把剑有这么重要吗?她只知道香溢斋的日子安稳而快乐,不知其他有何可图。
游奕陵一滞,神色仍是淡淡的。再转过头来,眼中杀意森寒,居高临下冷冷望着山翠,“你的主子死了,再无人保你。”
这下山翠是真的慌了,她神色惶然,指尖微颤。只觉自己浑身发冷,却一动也不能动,只得喃喃低语,“不,不可能......”
剑气如虹,白光骤然闪过。直逼她眼前,她翻身在地上滚一圈躲开,衣衫沾满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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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发丝微乱被汗打湿粘在额头。
山翠眼见青衣气数已尽,树倒猢狲散,再留转轮王身边怕是难有以前的好日子了。况且再待下去,这个难缠的死囚怕是要向她索命。
她退后一步,不再留恋,眸光微动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原地,远离人群,往雀南阁外飞去。
游奕陵神色冷冷追上,“徒劳。”
天香害怕一个人在这里,也只得跟他追了上去,“喂!等等我。”
远处青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虚弱的扶着胸口,昆仑雪支地,身躯慢慢落下去。直到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衍诀眸色沉沉,语气仍是寻常,“我对你无意,这又是何必。”
她苦笑,“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喜欢我,你心里只想要魔君的位子。娶我不过是为了更多依附的势力。”
妖的生命短暂,但她总是贪恋,想要更多。
她笑容温柔,眼中满是不舍,“只是我宁愿骗自己,也不愿信你对我无情。”
她像在明月如霜的漫漫长夜,荒野中穿梭独行。忽的有人站到她身后,轻轻拍她肩膀,抬起头,回眸即是初见。
朝夕相处不过转瞬,往昔似一场缥缈的春日旧梦,又如月下卷舒败落的灼灼之花,飘散在微雨清风里,从此杳无音信。
“衍决……”她眼前渐渐模糊一片,直到最后什么都看不清。
衍诀一怔,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只是静静看着她。
可惜飞花自散,如梦初醒。春光温情,再难回首。青衣就此香消玉殒,只余手中一把沾血昆仑雪。
远处那群被铁链束手的死囚,见回廊倾倒,此刻不跑更待何时。众人顿时奋力敲开铁链,冲倒狱守,作鸟兽散。起初几名魔修还去阻拦,后来发现双方都在对战中消耗极大,已无力阻挡。
死囚们纷纷团结起来冲出一条路,甚至活捉了五官城主威胁。五官城主一脸胆怯,吓的额头冒汗。大声呼喊命其余魔修弟子不要上前,场面乱成一锅粥。
正当众人感慨,青衣不惜以命夺剑,看来今日这神剑之争,总该落下帷幕了。却无人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名平等王的下属突然跳了出来,夺走青衣手中的昆仑雪,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
雷行率先发觉,顿时喜出望外,“快,快把昆仑雪给我!我许你万车上品灵石!”
那名下属却只是站着不动,静静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屑。
雷行继续带着催促,语气充满不耐,“还在发什么呆,速速把昆仑雪给我!”
青衣尸体连同妖丹消散,衍诀冷冷抬眼望去,只道是个跳梁小丑罢了,雷行无力再战,在场已经没有人可以从他手中夺剑,他正欲上前。
那名下属却紧握昆仑雪,蹙着眉头。脚底微微发亮,竟是个遁行阵,他是有备而来!
天踪遁行阵高速回转,他后退几步,站至阵眼中央。阵芒逐渐扩大,至直亮如白昼,将他整个人吞没。仅仅是一瞬间,他便带着昆仑雪消失的无影无踪。
坏了,竟是个贪图昆仑雪的叛徒。可恨!雷行双目泛红,支撑身体,冲上前欲抓住那名魔修。却扑了个空,阵眼只余一朵碧花。
指尖一凝,那朵碧花飞来衍诀掌心,他微微皱眉,恐怕不只是个贪婪之徒。
衍诀看着碧花出神,“是碧岚宫的人。”
雷行眼中满是恼怒,吐出一口血沫,“哼,碧岚宫如今只余一个死壳,他们夺剑也是无力自保,何必废此功夫。”
碧花是魔界特有的花,虽在魔界随处可见,但碧岚宫却是最多,花开漫山遍野。
碧岚宫是无奕的,只是他死后,碧岚宫的人也散的所剩无几。如今竟还有残党夺剑,意欲何为?
9. 第 9 章
阵芒消散,黑衣男子出现在碧岚宫中。殿前两名看守弟子上前行礼,“千里长老,代宫主大人在里面。”
他淡淡点头进殿,将昆仑雪呈上,代宫主余信接过剑,“好,好!可惜那几人斗的昏天黑地,昆仑雪还不是被我碧岚宫夺得。”
千里什么也没说,行礼起身,站到赤地身旁。他二人既为兄弟,也为碧岚宫长老。只见余信二指细细抚过宝剑,爱不释手,眼中满意带点狂妄。
殿上其余弟子都低着头,赤地默不作声看了千里一眼,千里朝他点了点头。
赤地长老看余信一眼,眸色暗沉,忽的咧嘴笑一声,“代宫主大人,既然佩剑已被千里夺到手,不如找一下那名献宝宴上的人族男子如何?”
“为何找他?”余信头也不抬,语气却微微透股不耐烦。
赤地长老看着他,缓缓说道:“千里说,那人族男子或许能操控昆仑雪。”
余信脸色一沉,而后又掩去眸中神色,旁人丝毫看不出。这几人分明是想让他快点找回无奕,自他费劲心思爬上宫主之位后,这两兄弟从未信服于他。
想必这两人是怀疑那名人族男子的身份,哼,无奕早就死了。这真是把好剑啊,偏生他拿不起昆仑雪,竟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他暗地攥紧拳头,可惜赤地、千里二人在碧岚宫地位极高。两人又是兄弟手足情深,互相通气,也使不了离间计,一时半会难以除去,他只能再忍一会。
“赤地长老所言极是,明日我便亲自带人前往寻找,届时这宫中事务还要劳烦长老了。”余信将昆仑雪放下,微微一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他亲自带人前去,那大概率只是个碰巧能操控昆仑雪的人族罢了,瞧着境界低微,抓来也可以当个傀儡。若真是无奕......想必千年之前那场大战后也元气大伤,他直接一剑杀了便是。
“是,代宫主大人。”赤地长老低垂下头,没再说什么。
雀南阁内,平等城主脸色一黑,愤恨不已。
此番几人明争暗斗,最后竟给别人做了嫁衣,昆仑雪被碧岚宫夺了去。
天铩业火乍现,碧花在掌心燃尽飞散。衍决微微垂眸,掩下眸中神色。如果剑真是碧岚宫夺的,只是取剑当真稀松平常,碧岚宫只剩下零散几个弟子,他一人前去便可轻易攻破。
可碧岚宫蛰伏平等城许久,为何要今日暴露?单单为一把剑,何必此时出手,不但会成为焦点,更难保下碧岚宫。而且那把剑,除了他,应该无人能拿的起来,难道......
最坏的情况,他们找到了碧岚宫之主。若真是这样,无奕为什么不亲自来取剑。想必是功力尚未恢复,那此刻再与平等王缠斗已不是最佳选择。
必须先除去无奕,那可是莫大的威胁。
衍决扫视一圈各大城主,忽的绽出一抹笑意,可惜笑意不达眼底,“只怕碧岚宫夺剑,没那么简单。不妨合作,先联手覆灭碧岚宫残党,如何?”
其余城主面面相觑,雷行满眼讶然。与衍决合作,无异与虎谋皮。但细细一想,碧岚宫威胁极大,此事值得考虑,他不得不认真思量起来。
山翠自墙上翻出,绕过几条窄巷,两旁光景飞快向后略去。她一路逃命,游奕陵紧追不舍至雀南阁外。
追出四五回运息的时间,此地离雀南阁已有不少距离,游奕陵一剑挡她去路。
他长眉微微蹙起,缓步上前,似要将她碎尸万段,“你当初杀害周师兄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
天香追了上来,她修为尚浅,跟不上二人,还有些气急。只见游奕陵拦住山翠去路,正在前方不远处。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游奕陵冷冷看着山翠,眸光锋利。心想若是他这般对着自己,只怕会被吓的呆在原地。
山翠死死盯着他,眼位透出几丝猩红,没想到今日怕是真要命丧于此,话语间不肯服输,“你以为,我拼尽全力战不过你吗?”
游奕陵声音冷冷,“何必多言,要战便来。”
山翠见天香赶来,看了她一眼。忽的不再闪躲,大笑起来,原来自己手中还有筹码,“哈哈哈,差点忘了。她身上还有我的天魔符。哼,你拿什么与我来战?”
“那又如何,杀你只需转瞬。”游奕陵面无表情,言语间寒意森森,杀意淋漓。
天香看着他执剑而立,神色冷淡。眉梢锋利,目光冷冽。一看这张脸,竟微微有些出神。
山翠面色微变,唇角勾起,咬牙切齿道:“好啊,那就来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咒快。”
天香心脏一阵抽痛,像被一只手凭空捏住。喘不过起来,冷汗涔涔而下,神智不复清明,天旋地转。她突然跪在地上,气急道:“咳咳,你......你做了什么......”
拿别人性命做威胁,他最是不耻。此妖修生性狡诈,残害多人性命,当除。
游奕陵眸色一沉,认真起来,“你心歹毒至此,害人无数还要拿她性命做挟,施这等阴险魔咒。她若死了,我要你付出千百倍代价。”
山翠笑的猖狂,周身魔息暴涨,“你少在口舌上逞威风,不出半柱香,她就要魂飞魄散。想救她,你就留不住我。”
游奕陵眼中尽是嗤笑嘲讽,“你尽可试试。”
他转身握住天香的手,一道护心真气注入她体内,气流犹如山间纯粹的清风,在她四肢百骸间游走,所过之处皆带来丝丝暖意,阻挡了天魔符发作。
他将她安顿好,一向冷淡的长眸显得温柔些许,认真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
天香只觉那股凭空而来的抽痛消失了不少,只余稍许阵痛。周身血液倒流的凉意也渐渐褪去,她神志恢复少许清明。
她不敢上前,怕打扰他战局,使其分心,只能有些担忧的望着他,“好,你也要小心。”
他不多言语,转身离去。她眼前瞬间落空,那个身影提剑远去,衣袂翩飞仿佛再也不会回来。那一刻,她忽的无端害怕。怔怔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他去路挡了光,而她恰好笼在那道阴影里。
她神色带些黯然,心中念头来回转过,忍不住唤他道:“你可不要输了!”
他一怔,神色仍是淡淡的,长睫微垂,“你也太小看我了。”
他手中剑光一闪,顿时散发白芒。只听极微的锐器破空之声,山翠右手臂闪过一丝血线,竟是被生生割下,她失了手臂,再无力结咒。
山翠止不住的发出一声惨叫,又很快左手止住右手气血经脉,将痛感强行压抑下去。
她眼中愈发怨恨起来。周身气息冰冷异常,魔息爆动混乱,语气染上几分凄厉,“我最恨你这种眼神,和周术那个牛鼻子如出一辙,既目中无人,又无比厌恶我。”
山翠边咳血边说,元珠已隐约有自爆之象。她开始止不住的哭泣,泪水簌簌而下,神色癫狂,面上血泪混杂,“为什么,为什么看不起我。我是妖道,那又怎么了,我喜欢他,他却是那般厌恶我。所以我把他杀了。”
“哈哈哈,你断我一臂,我已无退路,我自爆元珠也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游奕陵神色毫无动容,长眸尽是不屑,冷面道:“你没有机会了。”
白芒剑光闪过,不过霎那,山翠身形一颤忽的如风筝断线,再难自持。剑尖已经穿刺她的喉咙,从身后透出。
须臾之间,杀意凛然,一剑封喉。
彼时微风骤起,轻轻拂过,似带着无端哀婉叹息。她身形连同妖丹一齐化灰,散在风里。
如棠花飞散,春梦无痕,什么也没有剩下。原地只余一张褶皱橙黄符纸。游奕陵把符纸捡起,正是周师兄留下的那张。
如今山翠已死,事事尘埃落定。当初看湖脊魔布两界阵一次,他已记在心上,回人界不成问题。游奕陵收起符纸,他也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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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魔界向师父复命了。
天香身上的天魔符解除了,连那时不时的阵痛也一并消失。周身因游奕陵输入的那几道灵力,还因此爽利不少。她甚是欢喜,正要上前。但看他足底无端生起光晕,两界阵起。
见他即将离去,她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闷闷的,明知故问道:“你要走了吗?”
游奕陵神色淡淡的,一张纸轻飘落入她掌心,“嗯,这是驻颜丹的配方。”
霞光映得他侧脸面庞竟显得较平日柔和几分,天香微微一滞,原来他还记着这件事。她低头,或许是现在境界太低,还不能完全理解纸上文字。
下一秒,余光瞥见光晕散去,她心中涌起一丝失落。急忙抬眼,思绪翻涌间,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眼前却已空无一人。
脑中闪过一片空白,眼中无端落寞。明明只是一瞬,竟再也记不起方才想说的话了。
他离开她的世界,这方寸之间的天地,好像凝滞在霎那间,悄无声息。细想想,又觉得不必介怀。
她微微一笑,目光柔和。是啊,那句未说出口的话,便是记起来,也不知说与谁听了。
原来那方天地间,禁锢时间停滞不前的,是他们的缘。而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之时,缘分便消散在风中了。
她望向远方,此刻甚至有种微微错觉,自己是否真的认识过他。
转眼,已过三日。
天璇宗的主峰屋内,云天真人看着手中那道符纸。听完游奕陵一番讲述,点了点头赞许道:“此番魔界之行,当真万分惊险。好在已将那女妖除去,也不辜负周术在天之灵。”
片刻,云天真人又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可惜周术终究命丧妖女之手,魔族弟子大多心恶猖狂,妖族也不例外,需得小心为上。”
游奕陵静静看真人半晌,缓缓道:“师父,你为何不问与我同行的女弟子下落?”
云天真人双目湛然生光,微微一笑,“那日我隐约察觉她身上有一丝妖气,似又不像妖,甚是奇怪,但到底目光清澈心善。觉得你可以应付,便未曾点破,今日她并未一同归来,想必是有其他去处。”
游奕陵沉吟半晌,没再接话。
“啊嚏!”
天香揉揉鼻子,不知是谁在想她?害的她打断说话。见她楞神,旁边几个听众顿时催促道:“快说啊,之后怎么样了?”
只见香溢斋里,一众帮工正值无事,自从魔族战乱,店里来的客人也愈来愈少,于是他们便多出空闲,趁着斋主没人,几人闲聊起来。
自从魔族战乱,店里来的客人也愈来愈少,于是他们便多出空闲。
天香清清嗓子,面带笑意,继续道:“只见那转轮王和平等王打的那叫一个不分胜负,我看时机到来,便上前一剑除了那女妖,这才解除了天魔符。”
一只黑猫妖修尚未化形,名为乌星,跳上桌乖巧的蹲坐下,却已能开口说话,他满眼崇拜,“小香姐姐就是厉害。”
另一人脸上带道刀疤,看着唬人,却是个热心肠,名为贾勉。他将信将疑,“真是你杀了山翠?”
天香神色威风起来,拍拍胸脯,忙道:“那还能有假!”
贾勉继续问道:“嘶,那神剑呢,最后归谁了?”
这可把天香问住了,当时她为了追游奕陵,走的匆忙,记不太清当时的场景了,“神剑好像是被一个......黑衣男子夺去了。”
贾勉可惜道:“我仰慕平等城王的声威,没想到神剑却被碧岚宫阴险小人夺去。”
碧岚宫的人,竟忽的出现在天香面前。她凝神一看,碧花纹绣于衣角,双眼一亮,“对,对。就是这身弟子服,是他们拿走了神剑!”
众人眼看斋主回来了,连忙一哄而散各自干活,天香也要离去。
那男子却拦下她,浅浅笑道:“阁下就是那日的献剑奴仆?可否得闲,至楼上雅间一叙。”
10. 第 10 章
待至雅间内,一张梨木桌上已斟好两盏热茶。
闻着好香,天香记得这茶不便宜。再看他身上一件沧澜灰水貂披风已是罕见,值百余块灵石,她心中疑惑滋生,碧岚宫的人,找自己所为何事?
余信悠然一笑,直截了当的开口,“那日曲径堂上,我瞧见是阁下与另一名男子一齐献剑,他如今身在何处?还请阁下带我引见。”
天香轻轻捧起茶盏端详,觉得白瓷上的金纹精巧细致,可惜有些烫,只得悻悻放下。
原来,这黑衣男子是来找游奕陵的。奕陵已经回人界天璇宗去了,况且虽然她知他下落,但他却未必愿意见人。
天香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他已经回天璇宗了。而且,你想见他,只怕他不想见你。”
余信微眯双眼,原来他是天璇宗的弟子,听闻当年云天真人自天剑门脱离而出自立门户,但也不过是个没怎么听说过的小派。
他也不气恼,依旧很有礼貌,“无妨,请阁下带我引见,若是他不肯,我会自行离开。”
天香奇怪的看着他,想不通他为什么不依不饶。
日前与他分别,这些天,她一直待在香溢斋。虽说偶尔看到那张驻颜丹配方便会想起他。
但想想之前被迫绑定,不那么愉快的经历后匆匆分别。两人既然已无交集,再见又何必强求。
她垂眸,眼底一阵黯然一闪而过,念头瞬间打消,还是算了。
“他不会想见你的,此事,你还是找别人吧……”天香无奈拒绝,目光凝在那茶盏上。
她盯着那盏腾热雾的香茶,见里面茶叶由卷至舒,时辰一分一秒慢慢过去,回想起那几日。
心底不由暗暗有些讶然,几日过去,本以为淡忘了许多细节,却没想到,印象仍旧清晰。
“小香姐姐!来活了!”
楼下是乌星的声音,她瞬间便犹如被赦免般起身,只想快点逃离,边赔笑摸到门边,细声道:“我还有事,失陪了……”
黑子男子的下属却是脸色一变,毫不客气拦住她,语气中隐约带着怒意,“大胆,无名小妖怎敢对代宫主余信大人如此无礼?”
天香被拦下,额头冒汗。碧岚宫的事,她也只是听说,曾经的魔族首派,根基稳固,势力盘根交错。
如今的碧岚宫,虽已逐渐落寞,却仍比大多势力强上不少,底下高手不在少数。
今日他们找她只是为了寻人,一看便知,碧岚宫弟子从头到尾看不起她,方才只是掩饰的好罢了。
她和这些人天壤之别,无话可说,还是少接触为妙。就像游奕陵和她,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摇摇头,将胡思乱想自脑中抹除,只是垂眸皱着眉头。下属见她不语,愈发怒形于色,欲再度上前,却被余信拦下。
天香心中暗自盘算,若他们非要她带路不可,就以记不清地址为由推托此事。
那股凝重的气氛忽的无影无踪,余信话锋一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其实,我与天璇宗主乃是故友。”
天香微微一怔,眼中是将信将疑,沉吟半晌,思索他话中真假。
余信笑了笑,自怀中拿出一枚赤红色丹药。她定睛瞧那枚丹药,赤浓至黑,这是因为一味独特材料黑苗草造成,竟真是天璇宗驻颜丹。
她正犹豫着,余信边笑边说:“当年我去人间游历,碰巧救下了尚在天剑门的掌教人,他那时赠我几枚自制丹药答谢,没想到世事变迁,如今他已经脱出旧派自立门户了。”
天香一双眼瞧着他掌中驻颜丹出神,心中思索,他说的确实没错,云天真人原本是天剑门弟子,这些游奕陵都与她说过。
“那日见你朋友使得招式与掌教真人很像,发觉来自天璇宗,这才想请你带路,好助我寻得他,见见故友。”余信继续道。
她又看了眼余信,他笑容温和,举止大方,不似作假。天香转念一想,故友重逢,成人之美,本是件好事,只是让她再找游奕陵,还是有些抵触。
“可以是可以,但......”
余信看出她动摇,又见天香境界低微,他将驻颜丹放于桌上,缓缓道:“看你境界低微,尚未引气,不如这样。事成之后,我便收你入碧岚宫,这枚驻颜丹也赠与你。”
他见她眼中即刻闪过一丝欣喜,只觉得这只花妖真好骗,那不过是他在青衣尸体上摸来的一颗驻颜丹罢了,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又见她天资拙劣,根骨稀松,还竟妄想进碧岚宫,实在可笑。
天香瞪大双眼,她没听错吧?碧岚宫虽已落寞,却也是魔族名门望派。普通修士若是天资太差必是无望加入的。
她咽下一口水,只觉得机会不可错过,若是能进去,往后灵石仙草必定更容易获得,还有至高魔族功法。说不定,她就不必在香溢斋继续打工了。虽说不想再见那人,如今也只能忍一下了。
她慢慢挪回下楼的步子,将那枚丹药收入囊中,面露欣喜,即刻道:“好,一言为定。既然宫主大人如此诚心,我便帮你一回!”
随着两界阵光芒熄灭,天香已在天璇宗山门旁现身。
她一路蹑手蹑脚的摸到丹房,见门虚掩着,悄悄走进去。
只见守丹炉的外门弟子依旧是那几个,正困顿的不行。那只倾覆的铜炉已被法术修复完好如初,角落里堆着些劈木柴,甚至那本《启天记事》还丢于排木柜上。
见虚掩的门被推开,几名弟子陡然惊醒,满脸愕然,像见了鬼一样,“天,天香?!”
天香不好意思的挠头,轻声道:“嘘,我回来了,你们这么惊讶干吗?”
那几人纷纷异口同声,“我们都以为,你不再回宗门了!”
天璇宗对外门弟子的管理相对松散,他们大多不具备符修的资质根骨,也身无丹修的心性,胸无大志无心问道,为人懒散,便只能收为外门弟子。
世道剧颓波,谋生何其难。于是外门弟子中,也不乏有无处可去只是来图个生计的,他们有人一干便是几年,也有人吃不得苦,不足几日便自行离去。
于是天香几日杳无音信,众人便都以为她是不愿再呆天璇宗,不辞而别了。
天香凑近他们,随口找个理由敷衍,“怎么会,我只是出去办了点事,耽搁了几天。”
她今日是有要事前来,先找到游奕陵,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
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对了,近几日,你们可曾见过游师兄身影?我有事找他。”
那女弟子作思考状,“师兄他……我已是几日未曾在门内碰见,但明日梅溪镇上有拍卖市集,门内弟子大多一同前去,可以去那里找他,碰碰运气。”
天香陷入沉思,“梅溪镇......”
所谓拍卖市集,就是以天璇宗、弥恒派、抱元谷为首的几大丹宗,一年一度举办的易物集市。
市集原本是专为丹修弟子易物用,因丹修制丹时间往往很长,所得副产品无用,便拿去与其他弟子交换。后来越办越大,也会有其他宗派弟子前来购买珍稀法器丹符,便索性改为拍卖市集了。
远处的主峰上,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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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弟子洒扫道场。屋内香烟袅袅,云天真人正在授道。
天璇作为布阵依山而建的宗派,虽基业不过百年,但宗主尽心经营,地势得天独厚,已是丹宗新秀。
宗中弟子分为丹道和符道。其中丹道居多,而符道甚少。因丹道专攻凝丹制器,弟子心智聪慧,性情坚定即可。若是先天不足,后天也可修行弥补。
而符道偏向于用符咒阵法斩妖除魔,要求弟子天生资质,根骨上乘,否则难以领悟符道精髓,所画符咒也是法力低微,更难克敌制胜。
游奕陵正与一众弟子同坐,分明是一身檀紫隐纹宗门公衫,却让他独特于众人之外。半垂着长睫,眸似碧水幽潭。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些懒懒的。以手支颐,不知在想些什么,仿佛心智沉浸于开悟,微微出神,漠然与世界隔离。
他根骨清晰,天元开明,不但适宜修行符道,在丹道上也颇有进境。云天真人修行几十载,百余年前,自天剑门脱出而自立丹宗门户以来,竟再也遇不见第二个根骨似他这般清晰的弟子。
“奕陵,最近修为进境如何?”真人呵呵一乐,欣赏的看着自己的徒弟。
“一直停留在锻体境圆满,没有任何突破迹象。”冷淡的声音似银瓶乍破,带几分悦耳。
云天真人目中生慧,笑容不变,“奕陵,修为进境之事,不可操之过急。越是心有杂念,妄图精进,便越是适得其反。心有念而忽之,终日修炼,未必是件好事。”
游奕陵目光微微一动,垂首低眉,青丝落几缕身前,挂在肩头,“奕陵受教,谢师父指点。”
真人点了点头,继续说着,“明日,梅溪镇举办拍卖市集。若是修为难破困滞,不妨出去转转,一可放松心境,二可寻求其他突破机缘。”
“是,师父,奕陵告退。”他沉吟片刻,淡声道。
次日,梅溪镇上繁荣,不少丹修早早的支起了摊子,易物售卖各类灵丹妙药、奇花异草和秘宝神器。今天是拍卖市集开张的日子,除去各丹宗弟子,还有不少其他宗派修士蜂拥而至。
游奕陵在市集间不疾不徐的走着,一袭绛色锦衣,腰间缀一块南明玉,下摆墨竹晕染暗纹衬的他风姿清丽。他穿过众人,面容莹白如玉,仍是一副淡漠表情,长眸扫视,忽的眸色幽晦,定定的望着一处半晌。
只见一张不起眼的摊位上竟有丹道孤本《阴水录》,此乃水凝丹药之法,摈弃传统火炼术,世间罕有。他走近摊位,来了兴趣。
摊位主人是一位模样温婉的女子,她微微一笑。乌发别的玉簪上嵌着一颗沧浪寒石,灵息氤氲,有助凝气修炼之效,远远望去,流光温润,盈盈如水。
再看她一身茶白素雅弥恒派长袍,气质温婉几许,原来是与天璇齐名的弥恒宗新秀弟子孙昭。
游奕陵看那孤本,沉声道:“拍卖市集上,竟能见到《阴水录》,不知阁下如何才肯割爱?”
孙昭一怔,而后略带歉意的又温柔的笑了笑,“道友,实在抱歉,这是我弥恒派独门丹术,不外传。我一时大意未曾收起来,放在摊位上这才造成了误会。”
既是无缘,不必强求。游奕陵淡淡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他这一度停留,正欲离去。远处天香则终于在人群之中寻觅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天香眨着眼睛,不自觉的伸首,好在人群看清他踪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到他身后却又不敢说话。
直到他转过身来,她唇边才缓缓展开一抹笑意,脆声道:“当日一别,许久不见了。”
11. 第 11 章
游奕陵也是一愣,没料她突然出现,有些意外。
他细细打量她片刻,顿了顿,才淡淡道:“你为何来此?”
“我有些私事要与你谈。”她看了看四周,转念一想,自己毕竟要带碧岚宫的人过来,便又压低了声音。
“碧岚宫主想见见你,此地只怕有些不便,不如……”天香微微一笑,明眸善睐。
听到碧岚宫几个字,他只看她一眼,便拂开她的手,“那就不要谈了。”
游奕陵长发黑若流缎,依旧是熟悉的薄幸眉眼,如空中明月。
她笑容瞬间凝滞,片刻后,只觉面皮微微胀红。虽说被拒绝是意料之中,但没想到会如此彻底。
天香咬了咬下唇,“等等,你就不想听听是为什么?”
本以为再见,两人总能和气的说上几句,结果看他离去,才知道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心里好似饮水,有些寡淡无味。
心中来气,本想就此作罢,又有些不甘,她复追了上去,偏要他理理自己。
她边跟着,一边解释道:“碧岚宫主与云天真人是故友,但已多年未见,想请你引见叙叙旧,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说话。”
游奕陵长眸沉沉,突然停下,低声道:“不必了。还有,你还敢出现,此刻不比从前。你若有歹心,我不会放过你。”
她瞪大双眼,心头有些酸涩,又有些气闷,“为什么怀疑我,就因为我是妖吗……”
天香心头一沉,低垂下头。明知他从不在意别人感受,所以随便说些什么就言语刻薄,不该有什么侥幸。
但听他如此平静道出......还真是伤人。
他看她几眼,又撇开目光,继续走,“你和我不是一路。”
听闻此话,她心中涩意非常,直后悔不该来找他。
“你……”她气的跺脚,平日里从不会这样,见了他不知为何,就变得极笨,呆滞在原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没有再说,飘逸的衣角带过冷香,自她身边掠过。
她只是怔在原地,忘了要同他说什么,也忘了他方才刺耳的话,脑中只余下他那双眉眼。
又觉得自己不争气,心里委屈,眸色黯然,眼眶微红,低垂下眼,不知还要不要继续跟上去。
此时,余信站在不远处,目光望向这里。
他早就料到这只小小花妖恐怕完成不了任务,反正他也只是借她带个路,如今人已找到,她是去是留,都与他无关。
看模样那人族只是个锻体境,不成威胁。当务之急,他要尽快试试这个人能否拿起神剑。
“你去不远处江上备一艘画舫。”他低声吩咐下属。
市上修士云集,来来往往中,余信忽的上前,伸手将游奕陵拦下。
游奕陵停住脚步,此人虽是面带笑意,眼中却若有若无阴险之色。眉间有残存魔息,身上服饰是碧岚宫的花纹,他长眉微敛,不着痕迹的避开“碧岚宫的人?”
天香微微一怔,面上一僵,咽了一口水,“这是碧岚宫主余信,就是我方才与你说的,云天真人故友。”
糟了,不是说了等她先说好吗,这下余信直接现身,恐怕游奕陵不会搭理他了。
碧岚宫主是何等高手,魔族修士中仰仗于此宫的也不在少数。她知他性格有些孤僻,说话刻薄,一心都在修道和宗门上。此刻二人直接见面,但若是得罪了余信,只怕够喝上一壶。
他这样这般不客气,一定会被人整治。不对,他方才那样对她,就是死了,又和她有何干系,可她……
她心焦了半晌,他只是眸色淡淡,声音无甚起伏的回道:“从未听师父提起,你算哪门子的故友?”
余信仍是笑着,“既然这样,我直接找云天真人便是。天璇宗所在我还是知道的,与贵宗掌教也许久未见了,现在是早课的时辰,山门弟子众多。”
他也懒得浪费时间,游奕陵如果不肯与他谈谈,他就直接去天璇宗,至于门内弟子的安危,就无法保证了。
天香看着余信的笑容,没读出其中深意,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小声道:“便是去天璇宗山门也不一定见得到掌教人,他有时不在门中。”
她有些后悔答应余信此事,但如今骑虎难下,也没别的办法。
游奕陵脸色登时有些难看,忽的站定,眸色微暗。长眉一簇,还未动手,肃杀之气陡然凛冽。远处树影稍晃,惊起枝头栖鸟。
他脸色冷冷,“碧岚宫主,这是欺负我天璇宗无人。”
孙昭坐在摊位上,看着远处那名离去的男子。她的目光忍不住被他吸引,仅是一眼便挪不开视线,不由得出神。
他认得《阴水录》,应该是丹宗弟子,见他根骨不凡,或是符修,不知是哪位高手。
她远远看着,脸上渐渐露出疑惑的神情。方才他面上没有表情,即便被回绝也毫无反应,此刻不知被何事缠上,惹得他这般生气。
天香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奕陵就要拔剑,忙作安抚,“......碧岚宫主只是想见见故友,你何必如此为难呢?”
她只觉得气氛的压抑要命,若是他因此与碧岚宫结仇,出了什么事,她可就真的对不起他了。
见天香帮自己,余信微微挑眉,觉得好笑,这只花妖单纯的很。又看游奕陵一眼,面色有些不善,“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余信望了一圈附近摊位,唇角微微勾起“我只是觉得,今日与阁下有缘,请前往附近画舫一叙。更何况贵宗掌教此刻不知在何处,还需要你带我见见他。”
游奕陵长眸冷凝,淡淡扫过四周,见起码有五、六名境界不低于藏胎的弟子藏于暗处。余信见他发觉,也不做掩饰,面上笑意更深。
天香站与二人之间,游奕陵身侧。眼中露出担忧,只觉得这碧岚宫主像个笑面虎,但如今仍不知他目的,况且当初只和她说是为故友相见,如今怎的......
游奕陵微微垂眸,过了片刻,才抬眸缓缓道:“走吧。”
一声脆响后,细雨连绵而下,雨声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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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清江画舫之上,余信和几名下属正坐等来人。雨水敲打在画舫屋檐,又落在檐角上,积蓄出一个浅洼缓缓滴下。
自江上远远向岸边望去,竟有朦胧之感。岸上,雨水隔离于一个淡淡光晕罩外,并不影响市集。
“坐。”天香与游奕陵一同来了,余信心情大好,吩咐下属招待。
天香依言坐下,游奕陵定定的看了几人一会。仍是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长睫半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才几名碧岚宫高境弟子都站在一旁,因为要拿出昆仑雪,人多眼杂,肯定不便在市集,但此地只余他二人,若是出事也会孤立无援。
余信微微一笑,和颜悦色,直切正题,“你便是那日堂中献剑之人,请问阁下,还记得那柄名为昆仑雪的神剑吗?”
游奕陵面色淡淡,微微点了点头。
余信面带笑意,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这把剑本是我碧岚宫所有,由宫主传承。但神剑择主,鲜少有魔族能拿起这把剑,我看你与此剑有缘,不如试一试。”
他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淡淡扫余信一眼,“既然如此,宫主何不自己持剑。”
余信面色微变,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拿不起此剑,若非赤地千里那两个老妖怪难斗,他也不必寻此人带回去当做剑侍了。
罢了,先留着那两个老妖怪替碧岚宫卖命,此刻境地还是莫要节外生枝为妙,他就再忍一忍。
他眸色一暗,“怎么,你不想试试神剑?”
天香听着他二人对话,心中疑云满布,本该是求他带着见一见云天真人,为何话题扯到了昆仑雪上,献宝宴既然已经结束,剑也被碧岚宫所得,与奕陵又有什么关系。
画舫外细雨绵绵,虽是一派清幽美景,雨声却听的人莫名心焦。
她忍不住出言道:“既然是请他引路寻云天真人的,和这些事又有何干,宫主大人难道不想早日见故友?”
余信面上笑意不减,“他与我相识已久,心灵相通,不需我去找他,他自会来见我。”
天香听得云里雾里,但觉得此人心有其他盘算,恐怕不为见云天真人而来,她不由得闷闷,只知碧岚宫在魔族中算排得上名号的大派,却从不知宫主竟是这般。
这样想想,她还是不要去碧岚宫了,否则以她小身板,进去可能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余信见奕陵皱眉不语,反而哈哈大笑,“你与此剑有缘,若能通剑意,我便请你去碧岚宫做客。赠你仙草灵石,珍稀功法,你自可取了回到天璇宗。”
他一番话平和道出,心中却冷笑,如果此人能通剑意,便抓回去当个助他坐稳位子的傀儡,先抛出诱饵,想必作为一名人修,这等条件无法拒绝。
天香闻言一怔,原来碧岚宫主根本不为见天璇宗掌教人,分明是要奕陵入宫试一试昆仑雪。那日她与他一同献宝,那把剑确实有异样之色,引发剑鸣。
听闻神剑择主,莫非......他是剑主?
游奕陵却面色冷然,“消受不起。”
12. 第 12 章
天香有些意外,这等丰厚条件他居然拒绝。碧岚宫是魔界大派,根基稳固,势力盘根错节,其中珍藏仙宝也数不胜数。
况且人族天生短寿,要在问道之路上有造诣,需快速突破境界。境界共分引气、锻体、炼骨、养神、藏胎、窥虚、混元、开天、合道九种,每种境界又分三个小阶段。
路漫漫而进境难,这等好事,旁人都强求不得,他若是答应去这一趟,想必能得到不少提升。
余信微微一笑,也不惊讶,“可惜了,你虽与神剑有缘,却是不够审视时度。”
他也不强求,此人不多锻体境,区区天璇宗乡野修士,心高气傲,软硬不吃,不适合当傀儡,他直接一刀杀了便是。
虽然不知他到底能否操控神剑,但也绝不能留与赤地千里两人,否则若是被他们寻得,届时万一影响自己宫主位子,后患无穷。
余信话音一落,四周碧岚宫弟子便缓步靠近,似有若有若无的斜风吹着细雨进窗,江面出现道道波澜,那是掩盖不住的魔息激荡所致,几人将天香、奕陵包围在中心。
……
魔界转轮城,观澜阁内。
紫阁丹楼,茂林修竹,湖面无波似镜,正是清景无限。
衍决坐在湖中亭上,执杯独饮。远远看去,移步换景,彷佛一幅不断变化的山水墨画。
一个魔修弟子上前,“城主,碧岚宫的人带着昆仑雪往人界梅溪镇去了。几人在清江一艘画舫之上,已停留许久。”
衍决点了点头:“即刻通知平等城,可从水路包围,前往夺剑。”
他举起一杯酒,微酌一口,周身萦绕淡淡棠花香。细看双眸闪过一丝凌厉,只有长长的睫毛垂下时,才掩去了寻常人少见的锐光。
……
余信一挥手,宫众一齐上前,刚走出几步,突生变故。
只听江中由远及近传来一声闷响,画舫板木弯曲,逐渐不堪重负,最后竟生生从中折断裂开!水中出现一个漩涡,从中跳出几名魔修,正是平等王手下之人。
那几名魔修头领上前喊道:“余信,你这个卑鄙小人!献宝宴上夺走昆仑雪,别以为逃来这里,我们便寻不着你。”
余信听了也不由得怒从心起,他分明是为找此人修而来,此行秘而不宣,他们到底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果然,他早知宫众对他不服。
这暂且不说,如今只得先将此事放在一边,将平等手下的魔修打退。
余信立于江上,嘲讽道:“是你们功法不行,没认出千里,反倒怪我头上来?妄想吞并碧岚宫,简直痴心妄想。”
“哼,碧岚宫不过苟延残喘,待我夺回剑,便踏平此宫。”
两队人马说了几句,便剑影纷飞,魔雾陡显,在江上缠斗打了起来。
天香骇然,这些人总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她弯腰堪堪避过魔刃,却是不慎落水。慌乱之中忙不迭抱住半块浮木,不肯松手。她不会御水术,若是掉入江中......
游奕陵提气御江上,侧身避开无眼剑锋,衣袂不曾沾水。细雨夹风,他高束的发丝被微风吹起,长眉斜飞入鬓,眸光锐利,这个角度露出略有些纤细的下巴弧线。
只见江水沉浮,她抱着浮木飘摇不定,眼看就要落水。她吓得紧闭双眼,双手使力,身子再往上缓缓挪半分。
游奕陵垂眸看她一眼,御气上前将她抱起,远远离开纷扰之地。天香微微一怔,觉得有些难堪,悄悄躲开他的视线。却又不得不的抱紧,怕摔下去。
别过脸,下巴轻轻搭他肩头,这才发现沾湿的衣衫早已被施法重作干透,心头不知为何竟跳的有些快。
远处,拍卖市集上。
不少修士见江面上波浪翻滚,似有魔息陡增。逐渐三五成群聚集起来,要去江面上探探情况。几名身手不凡的修士以孙昭为首,一同闻声往江心飞来。
孙昭远远看见江上魔息萦绕,面露忧色。她本长得温婉,此刻微微皱眉,显几分娇柔,“糟了,果然有魔族出现,远处天璇宗两位道友受困,我们还得速速前去营救。”
可她也不是什么头领,不过这么喊了一句话。再加上看她也不似会打架的人,几名修士纷纷不愿,毕竟那魔修厉害得很,万一贸然前往丢了性命。
“道友,我等境界低微,还是先观望为妙,已经有弟子传音去喊其他高境修士了。”
孙昭本是一副婉约的面孔,见这几人婆婆妈妈的,连这都不肯。她气上心来,竟忽的柳眉横折,与方才两幅面孔。
她几乎是愠怒道:“等别人前来万一来不及,再说了,就只是在周围探查,你们这便怕了,那我一人前去!”
众弟子皆是一愣,面面相觑。没想到她一身素白衣衫,说话轻柔。看着温柔美人,脾气却是几分暴躁。
孙昭一时心急,见几人神色,察觉自己失态,清咳一声,忙收敛神色,目移道:“你们几人,还不速速跟上来?”
说罢她御剑而去,剩下几名人修怕她一人出事,也没再说什么,只好一起尾随。
余信一看人愈来愈多,不光有平等王部下,现在不少人族修士也掺和了进来。当下还是先撤离,明哲保身,但今日他一定要完成此事,不想再拖。
他施法在江心布下一个法阵,那漩涡再次出现,且愈演愈烈。
为防止这几名人修不识好歹阻止他离开,他淡淡扫视四周,见游奕陵怀中的天香,那名花妖境界低微,正是下手合适人选。
不带犹豫,余信隔空一掌向天香袭去,掌风凌冽,逼迫人退后。游奕陵面上冷淡,双眸微眯,侧身欲躲。
这一掌下去,他即刻狡猾的后退入阵。游奕陵则微微皱眉,正欲躲开此掌风,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持剑挡在自己面前。
孙昭面露急色,持剑上前。见游奕陵怕是躲开不及,受此一掌必然带伤。她凝气为光,欲挡下魔掌。
谁知那掌风刁钻,破光而出,一把扼住她咽喉,大力将她拽走。孙昭来不及呼喊出声,便被余信带着,几人一同飞入江心阵漩涡淹没,身影消失不见。
平等王手下的人一看对方布阵逃跑,便紧随其后,也一并跳入水中不知去向。
远处孙昭师父,也是弥恒派掌门嵩山道长正与云天真人一同赶来。云天真人如临大敌,神色冷然,“这魔族气焰太嚣张,竟敢掳走弥恒派弟子,我探查他们去往何处,众人即刻前去救援。”
嵩山道长望着远方,语带愤恨,“你我晚了一步,害得昭儿糟逢此劫......”
“魔界如今动荡不安,势分多股。听闻都是为了夺取一把神剑昆仑雪,想必日后人界、仙界也会受波及。”
嵩山道长点了点头,“嗯,还请各派修士出门都多加小心,人界近来不甚太平,莫再滋生事端。”
云天真人掐指一算,正色道:“那只是个小型挪移阵,他们往西南边去了。”
“西南方向,不正是天璇宗所在地吗?”嵩山道长缓缓道。
游奕陵带着天香回岸上,眸光幽晖,未等她站定便出口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如今事态失控,天香知自己理亏,声音低几分,“他说与云天真人有几分交情,找你是为了见见故友,没成想......”
见他冷着脸不说话,虽说她有错,可他们毕竟相识一场,也不该这么对她。她压下心中情绪,撅着小嘴道:“再说了,他堂堂碧岚宫主,手下高手无数,让我带路寻你,我又有何拒绝的余地?”
本来她对碧岚宫尚且抱有几分幻想,想着若能借此事成为宫中弟子,她的修炼说不定就有救了。如今宫主竟是骗她一场,她心中也低落几分,看来这碧岚宫不去也罢。
况且他二人许久未见,本以为重逢总能说上几句好话,谁知他根本不想见她,枉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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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念他,倒是她自作多情,不如回香溢斋。
想到这里,她就心头涩意突生,不觉间眼眶微湿。
“你每次出现就没好事,这等拙劣的借口也就骗你。”他声音冷淡,又有丝不屑,只听得天香怒从心起。
她知他瞧她不起,如今再见,倒是她强求了。可如今这般局面,也不是她想的。偏生他眼中不掩冷淡,看她就像个陌生人。
原本她心中还有几分歉意,如今却也愤懑不已,念着他救她几次,此刻也压不下火气,冷笑道:“师兄好大的火气,我已经说过了,此般境地非我所愿。”
游奕陵冷着脸,懒得再回话,准备随众人向西南方追随魔修,竟仿佛将她当成了个隐形人,“莫再多说,你去岸上找那群修士,我要去救那弟子。”
“你!”
说几句他就要离去,似是一刻不想与她废话。
天香忍无可忍,只觉气血直冲天灵盖,牙根痒痒,“好啊,既然你这么不想见我,我走就是!”
她这就回香溢斋,日后他的事情与她再无半点关系,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只怕把她当成什么居心叵测的妖修,她也不必在此自讨没趣。
只是她正要走,他却上前,一把攥住她手腕,微微用力,“你去哪里?”
“自然是回香溢斋,你放开我。”她吃痛却甩不开手,气的面色微红。
他只是定定看着她,手也不松开。僵持半晌,她压抑怒意,半晌,被他盯得有些害怕,心生怯意,只得先妥协,“你攥的太紧了,放开我吧......”
天香心中仍有气,但此刻她脱身不得,只能先说几句软话,待他前去救援弟子,她便回香溢斋,到时候山高路远,就是再有一万个碧岚宫主找她,她也不可能再来见他。
他竟垂下长长眼睫,松开了手。
怕他再度反悔,她又只得揉着手腕,耐着性子道:“你既然不想见我,又何必强留?我这便回香溢斋去了,你去寻那弟子吧,听闻那是弥恒派女弟子,早日找回也可确保她安危。”
他忽的不回话,天香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境界低微,去了也是拖后腿。还是你一人前去较为稳妥,你自己小心,我先告辞了。”
说完,她转身便要走,去寻附近秘点。此刻也有些落寞,恐怕他心里永远没有自己的位置,还是早日划清界限为妙。
只听他淡淡道:“慢着。”
她有些不解的回过头去,却发现他竟离的极近。较她高出许多,此刻抬头一下子望进他眼中,只觉得长眸深邃,她一下不安起来。
心跳莫名加快,她被他冷冷盯着,心底一阵慌乱。
“还有何事?”
他忽然上前,伸手扣住她腰,揽着御上一柄飞剑,他离得极近,那声音就在耳边:“我怎知你与碧岚宫是不是共谋,你与我一同去。”
说着,他也不问她是否同意,径直抱起她,便往西南方飞去。
此人真是莫名其妙,她本可以回香溢斋,再也不必见他,岂料他忽的变卦。
要她走便走,要她留便留,当她是随口呼唤的仆役?
还怀疑她与碧岚宫是共谋,她只不过是轻信了宫主的话,三番五次解释,还要她怎样。再说了,他既然不信,说再说也是无用。
天香觉得心中来气,又怕他几分。心中怒意发泄不得,简直快要七窍生烟。她也不管会不会落水,怒骂道:“游奕陵,你放开我!”
破空江上风大,她胡乱拍打在他身上,他依旧无动于衷。
孙昭醒来之时,心中闪过一丝惊讶。本以为她凶多吉少,谁知浑身上下竟完好无损,没半处伤口。
她抬头,看屋内装饰,分明是寻常人家。周围灵息正常,一点不像在魔界。她闭上双眼,放出神念探查周围,此地居然仍在人界。
而且在天璇宗附近,竟是无相山脚底下!
13. 第 13 章
她身上虽没有伤口,此刻却被捆绳制住,乱动不得。远处正是余信和他手下几人,坐着谈论什么。
碧岚宫弟子见她醒来,出言警告,“别乱动。”
他不说也就算了,一说孙昭便忍不住了。
“我看你们也聪明不到哪去,跑到这天璇宗山脚不是自寻死路?哼,等师父赶来,你们想跑也晚了。”
孙昭骂的对方愣住,没想到她性子这般急躁,半点不像看上去的温娴。
余信没搭理她,淡淡道:“一阵慌乱,抓错了人,不过是谁都一样。”
他本想以天香为要挟,让那帮人追上来,将此事了结,一举两得。
虽抓错了人,也没什么影响,只是人质而已,那帮人还是会追来。
弟子上前,“代宫主大人,人族修士距此地已不足百里。”
“嗯。”余信望向远方。
不需一炷香时间,云天老儿便会赶到这里,也好,许久不见,先会一会他们。
平等王下属本以为余信会逃回碧岚宫,结果却扑了个空。
无奈,他们准备向平等王汇报情况,见雷大人正与转轮王在路亭中交谈,雷行听完后挥手让那几人下去,背手而立。
“如今碧岚宫藏胎境以上修士不足三人,余信又不在宫中,残兵不足为惧,一周时间便可拿下。”
衍决白衣半落委地,身侧萦绕淡淡棠花香,四肢伸长,坐姿惬意,似笑非笑,“这帮人不好降伏。”
碧岚宫如今式微,但剩下的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如何收并这些魔修为自己所用,也是个难题。
衍诀手持玉骨扇,面容柔丽,长眸流转,眼底隐约可见赤黑焰纹流光火印。
他静静看远处碧岚宫,微微挑眉,玉骨扇一下一下在身旁沿栏上轻敲。
这股残余的势力最终会被谁收入囊中,就未可知了。
二人无端陷入一股静默。
一名下属忽然上前通报,片刻后,一名黑衣瘦长脸男子出现在眼前。
他长相普通,但右脸上一道深刻刀疤自眉间跨眼眸一直延伸到腮边,乍一看肃杀之意明显,实则是个忠厚老实人。
刀疤脸行礼下跪,不卑不亢道:“城王,我是香溢斋一名帮工,名唤贾勉。境界不过锻体,但仰慕您威名已久。若是可以进入平等城,我愿做任何事!”
雷行凝眸看他,又摇摇头,“境界太低,你还是修炼几年再来吧。”
他摆摆手,兴趣索然,正欲让下属将他带下去。
贾勉眉头一皱,眼看就要失去自荐机会。
衍决扫他一眼,忽的起身,玉骨扇一挡,制止了雷行。
他唇边带上一抹笑意,端详那个男子半晌。
衍诀眸色幽暗,将玉骨扇一折,指向远处,缓缓道:“修为不足,但为人忠实可信,或许可以干别的事。”
雷行愣在原地,思索他的话,“什么意思?”
衍诀打开玉骨扇,扇沿可见流光青红焰纹。长眸虽是温和,却让人看了无端生出寒意。
对视半晌,他收起折扇,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孔,仿若方才是假象。
他笑着径自向外走去,“雷兄自行决断即可。”
待他走远,雷行沉默片刻,回忆刚才,他用玉骨扇指的地方是碧岚宫。
雷行终于理解他话中意思,低头吩咐贾勉。
“既然如此,你就埋伏去碧岚宫,何时夺取他们信任,我便收下你。”
贾勉感激不尽,低头行礼,“是。”
……
人界,无相山脚。
嵩山道长与云天真人已带着一众弟子追到山脚客栈外。
天香觉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发作不得,被游奕陵一路强带着与众人来到此地。
此刻各门派掌门齐聚,若是和他吵起来,无数双眼睛看着,万一被看破妖修身份……
无奈,她只得咽下这口气。
她忍耐一路,郁着一张脸。刚一落地,便从他怀中跳开,躲远远的。
游奕陵凌空而落,足底剑影消散,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向云天真人走去。
天香心中奇怪,他怎么和方才两幅面孔似的。细想想,或许是因为正事要紧吧。
游奕陵长眸微垂,拱手道:“师父,孙道友可有性命之忧?”
真人点了点头,“不必担忧,嵩山道长探查过了,她暂无大碍,此刻就被困在这客栈之中。”
正当众人商讨营救大计,客栈屋内,忽的飘出一道传音,正是余信的话语。
“让天璇宗弟子,游奕陵一人进来,不得有其余修士靠近。否则,你们就只能见她尸身。”
余信边传音,边闭上双眼,探查周围。
门外修士虽然人数众多,但高境者不过寥寥几人。只要避免正面冲突,将那个人族修士杀了就行。
云天真人眉目凝重,出言阻止,“魔修阴险狡诈,万不可孤身前往。”
嵩山道长也一脸严肃,“嗯,此事有待商榷。”
游奕陵缓作一揖,“师父不必忧虑,此刻危急,需快点救出孙道友。魔修不过几人,若有意外,我发号施令,众人一齐攻入便是。”
天香混在弟子群中,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听游奕陵和那几个老头子商量如何救孙昭的事。
他长睫微垂,虽仍是一副淡漠表情,眼神却略有复杂,口中说着什么,隔的有点远,只隐约听见,他要孤身前往。
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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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去,他身姿高挑拔挺,头顶青丝若流缎,束进竹玉冠,冠上有侧卧半弦月,似破流云而来。
雕竹是通透无暇的墨黑,泛着莹莹冷辉,并非凡品,还凝聚着一团灵息。
天香出神,若有所思。
这枚竹玉冠衬的他端方清雅,可真好看。可惜他一张俊逸出尘的脸,脾气却是臭极,还总透着不耐烦。
听闻他要孤身入客栈屋内救孙昭,想必没有功夫管她,那她直接回香溢斋不就好了。
可是他怀疑自己和碧岚宫是共谋,若是此时逃走,岂不坐实?
但仔细想想,他的想法又不重要,自己何必如此在意,被他牵绊......
越想越心里烦乱,罢了。
此事因她而起,将孙昭救出再离开吧。几番思索,天香终是打定了注意。
游奕陵看她一眼,她正暗自出神,忽的对上他的眼睛,心头觉得莫名难捱,天香忙别开脸去。
……
前堂,客栈小二心中是叫苦不迭。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大帮修士,将此地团团围住,白白阻了生意。
听闻里屋还躲了几名魔修,没见过世面的他顿时连干活都有些畏手畏脚。
他正小心翼翼的向后院偷望,忽的被猛拍后背,吓得他摔了一跤。
天香一张脸出现在他头顶,狡黠的笑道:“后头那间屋子,有没有后门可以进入?”
他愣住,这个姑娘看着有些熟悉,明眸皓齿、眉目清秀,眼中似有盈盈秋水。
他半晌才回过神来,指了个方向。
天香道谢一声便离去。
小二心中纳闷,他记起来了。算上这次,这姑娘总共来了两回,却次次没好事。
第一次喝酒到半夜,还没钱住店。如今第二次,直接带来一帮修士,她到底是什么人……
……
天香顺着小二指的方向一路绕到那间屋子后,远远的只听见有刀剑相交的响声。
屋子里白茫茫一片,又像有魔雾升腾,想必是游奕陵正用御剑之术与余信相斗。
碧岚宫主藏胎境修为,而她尚未引气,天香心底泛起一股害怕。
脑中只想着余信传音的那句,不得有其余人族修士靠近,一边说服自己,她既不是人族也不算修士,怕什么?
边走着,她悄悄打开后门进入,低着头尽量不发出声响。
只见不远处就是被捆绳制住的孙昭,她屏息凝神,慢慢挪动到她身后。
又听见一道重物摔落的声响,黑雾散去。
这时,她才看清屋内情景,只见余信站着,眼底闪过一丝杀气,袖袍一展,数张桌几倾倒。
他愤愤下令,“把这小子杀了。”
14. 第 14 章
趁其余修士还在外面,手中又有人质,今日就把这人族杀了。
游奕陵不敢大意,丢出一张金紫防御符。符咒顿时散发化形,一分为六束金光,又织成一座浮空巨盾,盾上隐隐现紫光。
金紫防御符本是普通符咒,但极少人能发挥其全力。若是施法者技巧高超,浮盾上便会出现紫纹,所以名唤金紫防御符。
谁知连紫纹浮盾也只能勉强挡住掌风,他眸色微沉,随时准备通知师父等人。
余信却忽的停止了攻势,碧岚宫弟子一齐围上来,露出饶有兴味之色,“你叫他们也没用,若你乖乖就范,我就放其他人一条生路。”
在场几人境界都很高,对敌恐怕死伤惨重,游奕陵传音的动作一顿。
孙昭气愤的喊,“谁放谁生路还不一定呢!”
余信哈哈一笑,不理她,看着游奕陵,“既不愿和我回碧岚宫,我也不会留你性命。”
余信出剑,丝丝黑雾舔舐剑身,这么近的距离,魔息直逼颜面,映出游奕陵长眉微蹙,双眸沉郁。
孙昭正盯着游奕陵余信相斗,心焦几分,天香偷偷替孙昭解开捆绳,“……是我,天璇宗的弟子天香,嘘,我替你解开。”
余信正当胜券在握,此刻掉以轻心。谁知下一秒,他身后弟子忽的神色一变,夺剑上前,反手刺向他!
“我是雷城主的人,余信,受死吧!”
剑光凌冽,冲向面门,夹杂魔息而来,余信闪身避开,反手拍出一掌,声带怒意,“凭你也想杀我。”
那人受伤,哼了一声,眼中惊愕一闪而过,几名碧岚宫弟子瞬间围攻上去,然而敌人十分棘手,那人也身手不凡。
余信面色一沉,原来他此行的行踪暴露,是因为有平等王的人混入其中,也不知是不是赤地、千里那两人联合外部为了压他。
方才要不是他及时躲开,现在已经身中一剑。若稍有偏差,轻则重伤,重则丧命,余信愤愤的手握拳。
天香稍稍检查孙昭伤势,料想并无大碍,将她解救出来。却见一道黑雾朝孙昭袭来,直逼颜面,眼看就要划伤,情急之下忙将她扑倒在地,这才躲了过去。
黑刃自头顶飞过,在后方墙壁划出一道深痕,透着黑气,看着可怖。
天香见她无碍,此刻众人无暇顾及她,低声道:“那几位魔修不好对付,你师父等人已经来了,现在就救你出去。”
孙昭心存感激,但此刻仍未脱离险境,几人不敢大意,她边点了点头,边观察战局,“好。”
那边碧岚宫众弟子正对敌叛徒,忽的一群修士闯了进来,竟是客栈外的云天真人、嵩山道人等人。原来几人见屋内魔息暴涨,便不等信号闯入其中。
一见众人无碍,竟是两名魔修缠斗夺剑,云天真人放下心来,嘲笑道:“魔修心性果然不稳,临阵内斗不免荒唐。”
嵩山道长眼中有轻蔑之色,“众人随我一同施法,救出受困弟子!”
——为何不跑?
天香骇然,谁在说话?她巡视整座屋子一圈,才微微一怔,转头看见游奕陵面色冷冷,眼中似有讶异,挑眉看着她,才发现他是传音入密同她说话。
她修为不及引气,不会传音密话。不知他又要说什么,只怕没什么好话。便只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难道,余信许你什么好处?可惜你计谋没能得逞。
他定定望了她半晌,深深皱眉,眼中带着探究,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笑意。
天香瞪大双眼,他心里竟是这样想她的。她瞬间面色微红,气急几分。手将解下的捆绳捏的死紧,扭过头去。
孙昭滞住,不知发生了何事惹的她这般气愤,出言小声问道:“天香,你怎么了?”
天香闭了闭眼,那声音在脑中扰乱心神,又强去不掉,她低下头,压下情绪,闷闷回道:“我没事。”
——你方才若是出手帮他,便坐实了与魔修共谋的身份。
他神色中仍带嘲讽之意,静静看着她。
天香却索性不再受撩拨,怒形渐渐淡去。无妨,云天真人就在外头,孙昭已经脱离危险。
她本就想离开,是他强留,如今局面混乱,顾不得其他,正是她脱身的好时机。否则,再多见他几次,她就该被气的驾鹤西去了。
天香蓦然起身,径直向屋外走,一时没看招,刚一松懈,剑风便朝着她飞驰而来,直逼她身侧。
孙昭一骇,忙上前制住她,“天香,小心!”
余信眉头紧锁。眼看人族修士都攻了过来,局势渐渐对他不利。屋内道流光闪过,魔息灵息交织。桌凳皆被劈为碎屑,烟尘四起。
情急之下,孙昭想保护天香,上前出剑抵挡招式,但她才刚被魔修抓去,从中脱困。灵息运转稍不通畅,霎自己反而不慎受伤。
她低头,只见伤口在左臂,剑伤处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痛感传来,原是皮肉之上,顷刻缠绕一层黑雾。
只见她一条细白胳膊上出现一道血色划痕,孙昭怒上心头,“竟敢划伤我手臂,我绝不会放过你!”
余信眼看众人混斗,不能再拖,一掌将那叛徒拍出,漆黑如墨的瞳孔微缩,“走!”
他与几名弟子瞬间于原地消失,那雷城主的叛徒被拍出,摔倒在地,身上都是伤口,云天真人借机上前一掌隔空拍他天灵盖,他嘴角流血丧命。
天香未曾顾及身旁,眼看那道剑光离她越来越近。游奕陵凝气为风,一道白光疾驰而去,与剑光碰撞散雾。
余信等人离去,却是不曾带上天香,游奕陵眸色微动。
云天真人皱眉,“又让这魔修逃了去。”
嵩山道长上前搀扶孙昭,“昭儿,你可有受伤?”
孙昭这才感觉左臂渐渐有钝痛袭来,只觉额头细汗密布。
她默默运息,定住心神,反复运行了几个周天,一边吃痛忍耐,慢慢回道:“除了左臂有伤,其余并无大碍。”
嵩山道反复观察伤口,目光略有些复杂,“这是魔息所致,需以灵丹辅助,再细心照料,半月才可治愈。”
“你身手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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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何这次大意受了伤?”嵩山道长心有疑惑,便顺口问道。
天香心有愧疚,孙昭姐明明是为救她才会受伤,她本是想直接离开,谁知却连累了她。
“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伤。”天香站了出来。
“你是?”嵩山道长从没见过她。
“弥恒宗主,这是我宗外门弟子,天香。”游奕陵淡淡回道。
孙昭受了伤,面色有些苍白,仍是勉强道:“师父,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别人。”
云天真人上前插话,“不必担忧,既然你因救我宗弟子而受伤,我们自然会照顾好。这道伤口魔雾就交由老夫去除,此地离天璇宗不远,天香,她是因救你受伤,孙昭起居就交由你照看了。”
天香看游奕陵一看,见他仍是面无表情,恐怕心中还是怀疑她,正想出言拒绝,又怕游奕陵暴露她妖修身份。
此刻场面上,她没得选择,“是,掌门。”
嵩山道长眼中一丝喜色,碧岚宫主境界颇高,除去伤口的魔雾也需损耗不少丹药修为,便也没有推脱,“既然如此,就劳烦各位。”
孙昭唇色虽仍是苍白,神色也放松自然许多。
“山顶便是我天璇宗辖地。你们几人,先回宗门,备些上等疗伤仙药,我稍后便来替孙昭除去伤口黑雾。”云天真人转身吩咐道。
“是,宗主。”几名天璇弟子离去。
嵩山道人则暂别众人,吩咐赔给店家一些钱财,又嘱咐孙昭暂且好生在天璇修养,若有事宜及时传音于他,便带领弥恒派弟子先行回宗门。
“孙昭,你随老夫一起。”云天真人又带着孙昭离去。
如今只剩游奕陵、天香与其他几名弟子。她虽身无修为,无法御剑,也不想求助于他,既然已经答应照顾孙昭,天香转身便走向石阶,徒步上山。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身上似乎有道目光。看游奕陵时他却只是望着远处,面色冷淡,“看来你与他们并非一路,是我错怪你了。”
天香微微一怔,没想到这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一抬头望见他眼睛,长眸沉静,眼睫长长,让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她不知该回答什么,只是心里有种淡淡情绪,想忽略,又做不到,最终只能将目光撇开。
游奕陵顿了顿,继续道:“那两个魔修绝非善类,远离为妙。”
她只是轻声道:“嗯,我先回宗了。”
他们间的气氛有些难捱,天香不想多留,想来他并不愿与她多交集,二人也不必一同回宗门,低头从他身边经过。
那几名天璇弟子相继御剑破空而去,只剩游奕陵。
晚霞映射在天香被风吹起的发丝上,几缕投射出淡淡微光,显得她侧脸柔和几分,头顶那朵重瓣朱瑾,有很淡的香味,又一带而过。
他忽然发现,无法不去看她。
他默片刻,忽的回头,向她伸出手,“走吧,回天璇宗。”
天香脚步一顿,微微一怔,本想当做没听见。最后还是回头看他,没有拒绝,“好。”
15. 第 15 章
转眼孙昭在天璇宗已经修养多日,伤势好转许多。
回宗门后,天香在香溢斋学的技巧都派上了用场,她拿些灵田产出的瓜菜稻米稍稍加工,便成了一道食之大补的菜肴。
她忙前忙后,将孙昭照顾的很好,孙昭脸色好看许多,手臂的伤口也渐渐有了起色。
天香心想,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日,孙昭就会痊愈,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回香溢斋。
今日,守丹房的弟子与她闲聊,说是药材不够了。天香歪着脑袋想了片刻,门内虽然有灵田,许多药材却是灵田里不曾种植的。
闲来无事,她决定下山帮他购买。便沿着石阶,一路至山下。
“大伯,紫芍草、金钱参各给我十株,再来二十株青羽花。用荷叶包着分开装,别混了。”天香在街上寻到卖药民,对他说道。
“好嘞。”药农收了钱财,将药草区分开细细包好。青羽花娇嫩,不得直晒,他特地包两层荷叶,防止枯萎失药效。
天香接过荷叶包,往回山门的方向而行。
出了街巷,往后是一排民屋,再拐两次弯就到山门石阶了。她正走着,遥遥听见身后有村民道:“最近夜里怎的有小孩哭声?这般骇人。”
“是啊,昨晚我起夜时也听见了。”
天香却摇了摇头,只当是风言风语,继续走着。
迎面,游奕陵一身星冠羽衣向她行来,腰悬长剑、俊美潇洒,神色却是一贯的冷淡,眸中无端带点冷冽。
她今日一身棠色弟子常服,梳个单螺鬓绑着一根白丝发带,垂下半截,也是清新可人,与他相比,却是少些风采。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天香吓了一跳,才奇怪道。
他也并不在意,淡淡点了点头,“购置考核所需的药材。”
天香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几日后确有弟子考核,所有人都要参加,既可以督促弟子勤学苦练,也可以使外门弟子晋升内门。
她若真心想深造炼丹术,这便是个机会,但她只想等孙昭痊愈就离开,此事也不放心上了。
既然碰巧遇上,便一道回宗。只是当初二人有互换身体这层阻碍在,强行绑定在一起,如今没了束缚,不免相互疏远。
加上游奕陵已和孙昭有道侣之约,她的心境也已改变,如今强凑在一起,除了古怪外,实在无法形容。
她望着他背影,长衣无风自动,发丝如墨,不知说些什么。一路无言,一直到了山门。
谁知山门口竟有数名弟子把守,天璇宗不比天剑门那等大派,管理相对松散,山门顶多站两名弟子值守,却是从未见过今日这般。
那几名弟子将他们拦下,天香愣住,只见众人面色凝重,不知发生了何事。
游奕陵停下脚步,疑惑的向弟子询问,“这是为何?”
“奕陵,你回来了。半个时辰前,宗内的上品金妖丹失窃了。”云天真人不知从何处出现,面上显出几分忧虑道。
游奕陵缓作一揖,面色淡淡,只是长眉微微蹙起,“师父可是在封山巡查?”
天璇宗只有一枚上品金妖丹,是当年云天真人云游偶然所得。
妖丹当做材料,炼制高阶丹药并不少见,如今失窃不免怀疑偷盗者也是窃去炼药的。
“不错,盗窃者修为不高,我布下一座大阵封闭宗门上空,又让弟子严加看守山门,金妖丹的气息还在不远处,不知是何人胆大包天,竟敢盗窃。”
游奕陵沉吟半晌,长眉皱起,“盗窃者仍在天璇宗内。”
云天真人点了点头,继续道:“自你二人下山后,金妖丹便失窃了,至此未有人出入山门。交予他人不免有嫌,妖丹便由你们与本座一同负责寻回,若有异常及时通报。”
天香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她要同他一起寻回妖丹。
只是勉强一笑,推脱道:“宗主大人说笑了,弟子天香道行尚浅,不过刚引气,难有助力不免累赘,此事让师兄一人前去即可......”
游奕陵垂眸沉思,脸上没有表情。真人则微微一笑,也没有强求,“嗯,既然这样,你便留下负责看守山门吧。”
天香闻言欣喜,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弟子听凭宗主安排。”
游奕陵抬眸看她一眼,面色如常,微微颔首,“看守弟子已然足够,若是强推不愿前往,反倒有疑。”
天香讶然抬起头,正欲反驳,却听一道密音入耳,声音低沉。
——妖族能感应妖丹,你随我走。
云天真人微微一怔,作思考状,依旧笑道:“嗯,也可。”
天香再欲说什么,却是无用,眼中闪过一丝不情愿,心中又怄气几分,旁人再说什么,已无心理会。
弟子见到游奕陵抓住天香的手几乎是拖着走了,心中不免奇怪,这天师妹到底有什么本事,让游奕陵非带上不可。
明明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偏生不让她如愿。
他面无表情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她几度想要挣开,他眸光深邃,长眉一皱,她不敢再动。
“半个时辰前正值守炉弟子换班,先从丹房查起。”游奕陵在前面走着,面无表情道。
天香不愿答话,只顾心里愤愤,怄的心烦,此刻忍不住嘴上赌气,“你放开,我自己会走。”
她一路被拉着走,等了片刻,却没听见游奕陵回话,她气的直接甩开,慢慢跟上几步,对上一双深沉的眼眸。
天香吓了一跳,退后半步,仍是不服气的瞪回去。
他却只是脸色没有一丝波澜,淡淡看她,“附近有妖气,天璇宗或许混入了其他妖族。”
天香顿了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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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游奕陵并不理会她的话,只似平常一样冷静,朝着丹房走去。天香反驳不得,只能跟上。
天璇宗不大,山门石径曲折,沿途景色倒也雅致。
两旁五、六竿修竹,几株野花。山中云雾较多,空气潮湿,呼吸间带股清新凉意。
他们走了一阵,到丹房前,几名守炉的外门弟子见了走出来迎接,恭敬道:“师兄,我等未曾离开丹房。”
他神识散出,扫视四周一圈,并未发现异常,说明这几名弟子并未撒谎,点了点头,“嗯。”
天香也未感受到妖丹气息,可见盗窃者并不是这几名守炉弟子。接下来,他们又依次找了一些内门弟子、高阶丹师、宗门长老、一圈查下来,皆是一无所获。
既是偷去当制作丹药的材料,也可能不是本宗弟子盗窃的,如今天璇宗内还有一人来自其他宗门,便是弥恒派弟子孙昭。
他们来到孙昭居处,天香靠近上前,轻轻扣门,“孙昭姐,我等可否入内?”
屋门自动打开,孙昭的声音缓缓传来,“原来是天香,怎么了?”
游奕陵看她一眼,“宗门内的上品金妖丹刚失窃不久,师父命我二人寻回。”
孙昭意会的点了点头,面色仍有些苍白,温柔的笑道:“我听说了,你们是来检查的吗?妖丹失窃一事与我无关,屋内可随意探查。”
他们进入屋内,陈设简单,角落里一盆幽兰,散发淡淡清香。几人简单环视了一圈,却是没有任何收获。
途中天香也未曾感受到异样,说明妖丹不在此地,否则她作为妖修,天然可与妖丹形成感应。
看来盗走妖丹的人,可能不为炼丹材料。
上品金妖丹除了炼药,还有一种用途,那就是可被妖修吸收。妖修功法同源,可将残余妖丹吸纳转化妖力,为己所用。
妖修也分三六九等,最高明的妖修道法,法力高深到能收敛妖气,旁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妖是人,混在人群中也难以分辨。
他们寻不到妖丹下落,据云天真人所说,此物又仍在天璇宗,那或许就是被大妖偷去采补为己用了。
若真是这样,那就糟了。门中藏着这么厉害的妖修,还吸收了上品金妖丹,对付起来颇为棘手。
游奕陵望向远处,微微蹙眉道:“顺着妖气,往这里走。”
他一袭飘逸长衣,一路上门内弟子颔首打招呼,他只是淡淡点头回应。此事耽搁不得,他走的快,天香有些踉跄跟在他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他脚步停在一扇房门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眸色深暗,低声道:“就是这里。”
天香大吃一惊,眼中带着不信,又看他面带几分严肃,不似作假,才转过头来,怔怔望着那扇木门。
妖气停滞的地方,竟是游奕陵日常居处。
16. 第 16 章
“小香姐姐......”
床上就是那颗失窃的上品金妖丹,散发阵阵浓郁香气,旁边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幼童抱着这颗妖丹。
他虽然看着是只小妖,才刚刚化形,却已经会说话。见忽的有人开门进来,缩在一旁。头上还有对黑色猫耳,身后还露出一条毛绒尾巴,想必是还未化形完全。
无暇的大眼轻眨,长睫扑扇,雪白的脸细腻而软嫩,五官虽圆钝少些精致,但十分显质朴可爱。
说起化形,在各族修士中,只有妖族需要化形。说来奇怪,天香虽然修为停滞不前,极难精进,化形却是初生自通。
天香微微一怔,听见这熟悉却怯怯的声音,不禁问道:“你是谁?”
“小香姐姐,一化形,你就认不出我了?我是小黑猫啊。”他走上前来,完全化形成幼童。身上是一件和天璇宗弟子款式相仿的小道袍,神色和语气看着与小黑猫有几分相似。
游奕陵沉着一张脸,抬剑直指乌星咽喉,“你便是那窃贼?”
乌星被吓得化回原形,惊叫一声,黑影自床上一跃而起,躲到远处柱后才幻化回来,小手顺着胸口,探出个脑袋,“小香姐姐,他是谁?我就要被他吓死了。”
游奕陵心冷无情,随手出剑就是凌冽扑面,别说乌星了,她与他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仍是觉得那剑峰寒意森森。
天香心下一惊,忙上前隔开他的剑,轻声道:“莫急着动手,妖丹并未被他吸收,先问问此事来龙去脉。”
乌星瞪大眼睛,试探的看了一游奕陵,见他神色无恙,这才点了点头。
天香也只是出言询问,若是游奕陵要一剑斩了他,她也阻拦不下。好在他淡淡看了小黑猫一眼,收剑入鞘,没再说话。
乌星挠了挠头,从藏身柱后走出来,娓娓道来。
原来,他曾是青衣在观澜阁内养的小宠物,由于不小心误食灵草突生灵智,碰巧成了一名妖修。青衣死后他便无家可归,只得到香溢斋做帮工,认识了天香。
前些天他感到自身即将化形,却因没有法力根基而举步维艰,加上他没有修炼经验,毫无破关技巧,乌星想起小香姐姐化形无师自通,便想找到她询问一二。
借着其他魔修布下的传送阵来人界后,他就嗅着天香的气味一路寻来此处。就在他快找到天璇宗之时,却因无相山灵息氤氲,周身供给灵气源源不断,竟提前化形了。
“原来山脚村子里谣传的有孩童哭声,便是你造成的。”天香哭笑不得。
乌星不好意思的讪笑,又歪了歪脑袋,认真道:“或许是变作原形时吓到了村民的小孩吧。”
游奕陵长眉一挑,眼中不知是什么神色,缓缓道:“既如此,你为何窃取妖丹?”
“因为化形时妖力不够了,我便就近偷了这颗......谁知金妖丹妖力太过磅礴,我也吸收不了,最后只得化形了一半。”乌星一幅受挫的样子,低下头去。
“别怕,化形很简单,妖族和其他族不同,只需将妖息化入神志中,渐渐开悟心智就好了。”天香轻抚他头顶,眼中带着明艳的笑。
乌星依样画葫芦,将仅剩妖息尽数拿去领悟心智,瞬间便当真对化形之术操控更为自在。
他心中不自觉得意,笑了笑,见游奕陵不再为难他,天香也柔声哄着他,不愿搭理游奕陵,便放大胆子。
缠着天香手臂道:“小香姐姐,还是你厉害。你陪我一起回魔界吧。”
“我看你还是不够怕我。”游奕陵神色冷冷,作势要拔剑。
乌星险些又化回原形,眸中却有委屈之色,躲到天香身后,他又朝着游奕陵做起鬼脸。
天香有些无奈,将他从身后轻轻拉出来,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渡你一些妖力,你且化形完毕。”
乌星乖巧的点点头,又警惕的偷看游奕陵一眼,低声对天香说:“小香姐姐以后还是远离这种人为妙,他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还动不动就拔剑......”
天香又安慰他道:“好,你先回去,待几日我便回香溢斋。”
游奕陵将金妖丹妥善收起,却冷哼一声,“就算妖丹无碍,他也盗窃在先,需得听从门内发落。”
乌星神色一变,左顾右盼,眼珠子提溜转,急忙道:“不行,若是其他人不愿放我走......我如何回得去魔界?”
天香走上前,耐着性子道:“你放他走吧,妖丹毕竟归位,宗主给我们的任务已完成。”
游奕陵似是懒得与她废话,冷着脸,手中捏决,一道金光罩笼下,乌星就要被禁锢其中。
天香急的要去阻拦,“你这人怎么无法沟通,又没有人受伤,为何抓他!”
见游奕陵不理她,天香无法坐以待毙,决心帮助乌星,她上前两步,却被他另一道施法金屏隔开。
天香难免心头怒起,捶打那屏幕几下,发现纹丝不动,冷笑道:“师兄好快的动作。”
乌星心中骇然,四周张望,眼看无处可逃,天香也帮他不得。情急之下化成原形,灵活的从一个角落冲了出去,一抹黑影自窗台跳出,即刻钻入树林消失不见。
游奕陵眸色一暗,追了出去,天香只得跟上。
可惜乌星不过刚化形,身无半点修为,自是跑不过他的。天香和他也都不会布两界阵,片刻过后,他便被逼到一处墙角绝路,步步后退。
游奕陵神情淡淡,垂眸看他,“你跑不掉。”
乌星面上露焦急之色,也不愿被抓,只是定定看着他。就在此刻,他不认命的往墙角后一拐,竟见到隐隐有白光散出,中心地面是一处布满符咒的阵法。
这竟是一座两界阵!
乌星不知为何此地有两界阵,还是通往魔界的,但已来不及细想,他不再迟疑,直接跳入阵中。
游奕陵微微滞住,想上前施法已来不及。眼看阵法白芒渐起,将要发动。
乌星转头看他,脸上一抹笑意,却是沉思道:“你是消失的吾君吗?你身上的味道很强烈,小香姐姐没有这种味道,所以我喜欢跟她玩。”
他没有回答,白芒散去,乌星消失不见。游奕陵一张脸阴沉似水,眼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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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却没有再追。
天香追上的时候,云天真人也来了,带着几名门内弟子一同前来。
“奕陵,本座见此处有妖气波动,妖丹可已寻回?”真人正色道。
游奕陵将妖丹取出,眼中无一丝波澜,“师父,金妖丹在此,弟子已寻回。”
见妖丹原物回归,云天真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缓缓笑道:“好,妖丹颇为贵重,幸得无碍。不过,这道两界阵是怎么回事?”
天香听闻宗主询问乌星下落,不由得紧张,心神一动。却又不敢看他,只是微微低着头,立于一旁。
游奕陵垂下长长睫毛,淡淡道:“有一妖物作祟将妖丹偷走,但被我制住,可惜妖修狡猾,方才布阵逃脱了,不知去向。”
云天真人眼中露出一抹担忧之色,也没再多问,感叹道:“嗯,看来宗门的守山阵法需得加固了。”
天香讶然的看向游奕陵,只见他面色如常,眼中却不掩冷淡。
他几人离去后,妖丹存放之处才出现一名黑衣魔修,方才凭空出现的两界阵就是他所布下。此魔修潜入阁内竟无一名弟子察觉。他将金妖丹放入囊中,又留下一颗假的在原位做掩护,便消失不见。
魔修将妖丹带至观澜阁,连带取出许多妖丹元珠,这些皆是提升修为的上乘补品。他交予衍决,“城主,这是近期搜罗来的。”
衍决只是淡淡扫过一眼,将这些金妖丹收起,却是面色柔和,微微笑道:“辛苦,下去领赏。”
待下属离开后,空中传来一道心急如焚的声音,似是忍着不耐,但极为客气。
“你看,这些灵宝收集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将我复活......”
衍决却长眸幽深,脸上笑意渐渐褪去,“还需一段时间,只怪你当初技不如人,对敌身陨。”
原来,这道声音来自当年清虚境身陨的天极之一,名摩妙。他死后,衍决将他残魄收集起来,借复活威胁他交出仙族不传秘法。
这些四处搜罗的灵宝,便是拿来给摩妙天极重塑肉身用。
可惜摩妙无论生前多风光,如今也只剩魂魄,只得被衍决牵着鼻子走。
摩妙像是很憋屈,“若不是那个侍女偷来了封脉丹解药,我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衍决神色阴郁,在石登上缓缓坐下,四肢舒张。那身暗色长衣的褶皱里藏了零碎的淡白花瓣,散落几片,他身上都沾染了淡淡海棠花的香气。
他一手轻托腮,看着远处池塘鱼簇团成群,互相嬉戏,若有所思,“你太过轻敌,即便封脉丹下,你也不是他对手。”
摩妙不在反驳,又急得很,半晌憋出一句,“唉,莫多说了,你早日将我身躯炼好吧。”
衍决只是静静看着鱼群,饶有趣味。微一摆手,下人托盘上前,他投下几粒鱼食,那鱼群瞬间互相争抢起来,几乎跃出水面,与先前抱团嬉戏的场面大不相同。
他唇角微微勾起,面若冠玉,一言不发。一双眼明明生的清亮柔丽,却偏生看着没有丝毫温和的感觉,对视片刻便叫人胆寒。
17. 第 17 章
天香照顾着孙昭,孙昭的伤一天天好起来,她一晃又在这里耽搁数日。
原本等孙昭的伤彻底好尽,天香便决定回去,谁知现在又冒出个弟子考核,她不免有些闷闷。
但内心深处竟然也有些窃喜和放松,难道她心里竟有些不愿离去?
今日无所事事,天香为了转移注意力,便与孙昭闲聊几句,“孙昭姐,你皮肉白细,看着不像寻常人家出生啊?”
似是没想到她这样问,孙昭低头笑了笑,和天香熟悉了,她也没打算隐瞒,便低声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以前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天香心底一骇,孙昭却继续出神道:“我的家族富裕,天璇宗的大阵乃是由一块璇玑石作为阵眼,这种石头稀有难得,一块便价值千金,我家族牌匾却是整块璇玑石雕刻。”
天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又十分不解,“那你为什么跑来弥恒派......”
孙昭无所谓的笑了笑,“我不喜欢那里,母亲说我生来便没有大小姐的样子,父亲也不喜欢我。我便离家出走跑出来当个修士,也好过闷在那宅子里。”
天香一双眼瞪的老大,见她这般模样,孙昭忙食指压唇瓣作噤声状,“可别与旁人说,我对师父说自己是孤儿,我也不会再回家了。”
听闻,天香只得点了点头,她正欲替孙昭更换缠裹纱布,忽的听身后一道清脆敲门声。
原来是天璇掌教云天真人前来探望孙昭,天香便先退至一旁,静静听他们说话。
云天真人微微颔首说道:“孙昭,近几日恢复的如何?”
孙昭忙从床榻上起身,“天璇宗主光临,有失远迎。至于剑伤,孙昭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云天真人点了点头,声音不疾不徐,“你如今是什么境界?”
“回天璇宗主,锻体境中期。”
“好。”云天真人微微一笑,似是很满意,“你可愿与我徒儿游奕陵结为道侣?你二人修为相仿,天资相当,来日可相互扶持。此事我已与你师父嵩山道长商讨过了。”
天香的心忽的有些停住,觉得突然。
孙昭吃了一惊,而后低垂下眼。没有回答,但粉面微微泛红,又很快褪去。她平日里温柔沉稳,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一瞬间竟娇艳非常。
只见云天真人边笑边缓缓道:“哈哈,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言罢,云天真人离去,天香则呆滞在原地。
“天香,你怎的沉默不语?”孙昭见她默不作声,靠近与她平视,关心的问道。
天香微微一怔,似乎没听到一般,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孙昭姐,你喜欢游师兄吗?”
孙昭脸色一红,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但还是解释道:“他为人正直,境界又与我相仿。既是求道,也可携手同行。况且那日他还冒着危险,独自前来救我。这样的人,我喜欢他也不稀奇,更适合结为道侣.....”
说着孙昭声音渐渐低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天香楞了楞,只是看着她,感觉心中没由来的空荡荡。半晌过后,天香拘束的扯了扯袖口,才缓缓回复。
“啊,是的,很合适。”天香脸上露出茫然表情,恍惚了半晌,心中胡思乱想。又撇开脸去,眼睛望着天边起伏流云。
天璇宗的日子在云天之下山雾之中好像永远安稳平静,让她觉得,真这样永远都到不了头,似乎也不错,可惜她和他终究无法同行。
“孙昭姐,我还有事,今日先行别过。”她垂眸,徐徐行了一礼,旁人看不出异样。
她神情似乎有些失魂落魄,又很快掩去,定了定神,径自开门,转身离去。
孙昭点了点头,想来她有自己的事,这些天也多亏她悉心照顾,没有多问,“好。”
恍惚出神间,天香走到了丹房。
她神色平稳了些,几名守炉弟子见了她,便兴致勃勃提起之前说一半的事,“天师妹,你说你之前消失了这么久,是去哪了?”
天香脸色顿时又苍白了几分,只是垂头不语。
之前发生的事,便是她与游奕陵一同绑定去了魔界,又在献宝宴上九死一生,最后解除了天魔咒,双双脱离险境,她都记得。
可她什么都没说,最终轻轻一笑,语气却有几分淡然,“不过是随便找几个地方观山玩水,不愿回宗门,没什么好说的。”
那几名同门见她神色平静,便出言问道:“师妹,过几日便要弟子考核了,要不要一起修炼丹术?”
因为弟子考核,她又必须待在宗门等考核结束,想必面不了又要与他见面,这考核反倒成了牵绊。不知怎的,她又有些怅然,心中淡淡酸涩。
但转念一想,见又如何?他就要和孙昭姐结为道侣,自己总是要走的,何不坦荡些。
天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垂眸道:“待考核结束,我就离开天璇宗。”
弟子吃了一惊,不解道:“为何又要离开?”
对方继续问着,天香虽低头没回答,情绪却已褪去,仿佛无波的湖面被石子惊破涟漪,只是一瞬,却终至无痕。
“外门弟子的杂活多,又学不到什么本事,师妹不想待也正常,这有什么好问的?”一旁插嘴弟子道。
孙昭的伤还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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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几日恢复,到时候她作为天璇弟子,就必须参加考核。再者就算离开,她也该和游奕陵做个道别。他们相识一场,离别不该草率。
几名弟子见天香一个人出神,似是懒于回复,自讨没趣,也没再多说什么,各自散去。
天香则沿着山门上那条绵延的石凿台阶,边朝着外门弟子通铺屋舍走去。想起她刚来天璇时,不慎与游奕陵互换了身体,还是在此处被罚挑水的。
她脚步虽然很缓,但这微一沉吟之间,未曾发觉,竟已走出去甚远。
论立场,她是妖族,论修境,她至今未引气,也不算个修士。这里确实不是她该呆的地方,只是她一直不明白罢了。
她低垂着头,不置可否地轻轻一笑。
不觉间天香已经走到了屋舍,面前木柜一排排弟子可翻阅的炼丹入门书,她回过神来,入天璇宗一月有余,学会的丹术却寥寥无几……
不知几日后的考核,该如何应付是好。当务之急,应该先多看些书,说不定还能突破境界,自己要努力振作起来。
魔界碧岚宫的烟启阁建在半山腰上,面对一片花海湖泊,碧花常开不败,簇簇引蝶,远处湖水更是一片澄澈。阳光下跳跃如金,碧波荡漾,令人看了心中爽朗。
此地已多年未有人踏足,虽如此,却并未积蓄灰尘,而是常年有弟子打扫驻守。阁内幽静,四壁如刀削平整,天花板也是一整块白玉雕凿,光滑如镜。
唯有地面上嵌着一面幻镜,四周无壑,浑然天成,仿佛天生就在此处。周围有白雾腾起,低头能清晰看见镜中倒影。
余信将昆仑雪插入镜中,幻镜表面泛出一丝波澜,如同水面上的涟漪,缓缓将剑吞没。赤地、千里二人站在他身后。
此处是存放神剑的最佳地点。此境本是天地之间罕见的灵宝,名唤浮华幻镜,即便修为高深之人也难撼动幻镜分毫。
而且既然是他将神剑放入,取出也只有他能做到,旁人极难盗剑,可防赤地千里二人。
他眉头紧锁,又想起另一件事,上次未能将那个人族除掉。如今反而与天璇、弥恒两派树敌,好在都是没什么威胁的小门派。
不过,听闻几日后天璇这个小宗要举办外门弟子考核,届时那花妖和人族男子都会参与其中,或许可以做一做文章……
等昆仑雪全部没入其中,他才沉下脸来,微微皱眉吩咐身后,“将那名雷行的叛徒是怎么进来的,彻查一下,该除去哪几人。”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烟启阁,两名弟子看守门口。随后千里也面无表情,神色不豫地离去,赤地则留在原地,面上似笑非笑。
18. 第 18 章
这几日,天香都在准备外门弟子考核。
她虽然已经背下了配方,但丹炉火候掌握、注入灵力时机都有讲究,每位丹修的习惯各不相同,依然要自己慢慢领悟。
她法力低微,引气入体时妖息微乎其微。运气在经脉中行走之时,如同泥浆滞留,寸步难行。将妖力融入丹药时更是选不对时机,时常凝丹艰难。好在她考核结束便离开天璇宗,至于结果也没那么在意。
今日她心中烦闷,再练习制丹已是无用,几炉下来皆是废品,只能产出一些丹砂。索性离开丹房,在附近四处走走。
不觉间来天璇宗已许久,山门周围景物都已熟悉,她顺着石凿台阶便上了山道。
多年前她还在魔界转轮城时,曾听一位魔修说过,天资绝佳的人制丹炼器就像顺手而为,无需刻意,物随心动,凝丹通常也是上品。但对她来说,修为不够暂且不说,那种心境也难以揣摩,而这种心境又反过来影响修为,环环相阻。
如此说来,她天生花妖,倒是可以先试着感悟天地间花草树木,或许能突破引气境。
她走到一处重檐四角亭,顺势坐下,树林的阴翳恰好将她笼在阴影里。天香盯着足底几丛虉草,思索其中玄妙,领悟天地,恍然出神。
渐渐地,她竟幻化出原型融入了四周的环境中,感知这山中的一草一木,微风轻拂过脸颊,日光和煦,石头缝下传来蟋蟀鸣叫。
隐约可听见有人说话,天香不为所动,天璇宗弟子百来号,路过几个也没什么奇怪的。她只当自己是一株林间花草,或是一缕清风,自由的在山间穿行。
谁知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听着愈发清晰,还有几分耳熟。
此人是谁?
“没想到天璇宗还有这种地方,此处亭景雅致,山风拂过,满目尽是青翠树木,令人心旷神怡。”
天香一激灵,心底骇然,瞬间滞住,这不是孙昭的声音吗?
游奕陵慢慢走入亭中,挺拔的身影随之出现在她面前。身着一件鸦色长衣,无其他配饰,立于孙昭其后。凤目冷淡无情,清秀的眉峰微微蹙起,面上没什么情绪,长眸微垂,静静的望着远处。
天香的手指都在颤抖,目光紧紧地看在那人身上,无法移开分毫。一瞬间忘记离去,却是失了机会。
“嗯。”游奕陵只是神色淡淡,仿佛对此话题并不十分上心。
她猛然间心潮起伏,额间冷汗冒出。心神波动,胸口忽然又有血气翻涌之感,更添无措。
他二人,正在一同赏景。
天香心中念头闪动,心中复杂难言,一股莫名的酸楚忽然涌上心头。她只想逃离此处,无奈当下幻回人形恐怕面对他二人更是无言以对,也会暴露她是妖修。几番思索,只能等他们离去。
她化形时与天地浑然一体,游奕陵自然没有发觉,但此刻心神动荡,念想一动,便已被他知晓。
他垂眸看一眼丛中一抹红,眸色一沉,却是没有多说,而后抬眼望向远处。
“这几日多谢照顾,我的剑伤好的差不多了。过几日,待我回弥恒派一趟,我想和师父说,将《阴水录》赠与贵宗。”
他视线转回到孙昭身上,讶然道:“《阴水录》乃是一本丹道奇书,也是弥恒派绝学,交与天璇宗有些不妥。”
孙昭一张脸仍是单纯温和,眸光微动,柔情一片,“我与师父说便是。”
游奕陵神色莫名,神色依旧冷漠,只是静静看着她,半晌摇了摇头,“不可。”
天香闭了闭眼,心头万千情绪,不由得对自己疑惑。游奕陵寻得道侣,她又何必在意?相反,她应大方相贺才是。
孙昭微微一怔,而后收敛下神色,露出一抹笑意,更添几分温柔,“你我即将结为道侣,一本《阴水录》算不上什么,再者,须知天下修道者千万,当年师父嵩山道人,收集天下丹符经卷,择优者授徒,渐渐兴旺,才创立了如今弥恒派。所以弥恒天璇本是同源,并没有什么区别。”
游奕陵闻言皱了皱眉,本想继续拒绝,忽的看到虉草丛中那束彼岸花,微微一犹豫,若有所思。
天香的修为止步不前,难以引气,若是用元气丹堆砌也可突破,但丹药食用太多容易致使丹毒淤积,之后修炼只会越来越难。
况且修炼之事强求不得,不如顺其自然,再给予她一件容纳充沛法力可使用的灵器。
而《阴水录》记载的水炼之术不仅可制丹亦可制器,她是花妖,天性喜水,用水炼法制成的灵器,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游奕陵不知沉思什么,眸色深沉,出神片刻。而后神色柔和下几分,淡淡颔首,“如此便多谢了。”
孙昭没想到他会收下,面上欣喜之色显露而出,竟露出一丝羞涩之意,“待痊愈我便回弥恒派取书录,今日光景无限,可否陪着我逛逛天璇宗?”
游奕陵定定看了她半晌,却只是转过了头,长眸依旧沉静,淡淡道:“你剑伤未愈,不宜走动。”
天香偷听着他们的对话,竟有些魂不守舍的,沉默许久。听闻天资相仿的人结为道侣可在修炼上一日千里。如今更有稀有经卷助力,二人便可远踏修途,从今往后是两个世界,离她不知几何远。
孙昭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神色略有黯然,沉默半晌,却还是柔声道:“既然如此,便等我痊愈,你要准备考核内容,我们可以改日再叙。”
却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她等了片刻,只见游奕陵不知盯着什么微微出神,唇角竟有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再一看时已隐去了。
天香从初见他二人心中难捱,到如今已是被刺眼日光晒得头晕目眩,只想快点离去。彼岸花喜阴,如今她在此处呆了不知多久,已是微微发蔫,一分一秒都过得无比煎熬。
听闻“改日再叙”这几个字她简直如蒙大赦,只道终于能离开此处。
他却神色淡然,漫不经心道:“不必这么急。”
孙昭忽的面色一红,垂眸露出一个笑,不知为何竟有些柔情蜜意,“你的意思,是再与我一同呆一会。”
游奕陵撇开眼,长睫微垂,眸色略有深意,竟在石凳闲坐了下来,一腿支起,“嗯。”
天香只觉气血翻涌,脑中昏昏沉沉,差点气晕过去。早知如此她死也不会来此处感悟化形,现在这两人交谈甚欢,她竟是无法离去。
难道,只能当面化形?不行,这样会暴露她是妖修的事,游奕陵会毫不犹豫拔剑,她就只能一命呜呼。
孙昭也顺势坐下,仪态温柔沉静,一张白皙的脸蛋微红,“你在修道上颇有造诣,日后我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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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关,还需你点拨一二。”
游奕陵竟微微勾了勾唇,“你天资聪颖,不需点拨,循序渐进便可修炼的好。”
他向来面无表情,此时唇边一丝笑意,竟显得绝丽非常,天香不由得微微一怔。可惜顾不得其他,她修为尚浅,于此地伫立半个时辰已至极限,若是再这样,她便会当场晕过去。
孙昭抬起头望向他,面容温柔解意,轻声道:“你过奖了。”
他忽的站起身,没有再说什么,慢慢独自走至角亭一旁的树林。
天香忙收回思绪,打起精神,定定的看着他靠的越来越近,心中直呼完蛋。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株彼岸花,神情却是带一丝温和。
孙昭没想他突然起身,忙跟了过来,这时她才注意到那株彼岸花,觉得有些怪异。她眉头微蹙,手中运决,正想出手采撷一探究竟。
却见游奕陵凭空召出一幅空白画轴,徐徐展开,一道白光显现,那朵彼岸花被卷入其中,画中一闪而过,卷面已多出一道芳花之影。
这是储物画轴,乃是高阶灵器,可以储存一切花草树木生机之物,进入此画轴便可吸收天地灵气恢复元气,逐渐复原生机。丹修弟子通常对炼丹材料颇有要求,自然越富有生机越好,所以是一件丹修不可多得的宝物。
孙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解道:“方才那是?我瞧着有些像妖物。”
游奕陵淡淡看她一眼,将画轴收起,神色与寻常别无二致,“这是茑火,不可多得的制丹材料,我恰好有一味丹药需要,便先收下了。”
他随口一诌,孙昭却心头一凛,只觉他面上又展现出冷漠的气质,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知为何,只得道:“好,你拿去便是。”
“就此别过。”他轻一颔首,不愿多说。轻轻摩挲了一下画轴,转身便离去,眨眼功夫已是不见身影。
孙昭神色露出一丝失望,但一想到他可能是急于制丹,合情合理,便压抑下情绪,只是怔怔望着远处出神。
入了画轴禁制后,天香已是精疲力尽。全身像是被温暖的灵力包裹,呼吸间都透着通明,隐隐有白雾散发柔和的光芒,悄然无声。
直到后来她感到体内像通入一股真气,在四肢百骸游走了一遍,又沉入丹田,化散不见。加上之前感悟天地所得,心境更加沉稳。
她隐约看见那白光愈发刺眼,但睁开眼又什么都看不清,到最后白光愈演愈烈,直至布满整个世界。
白芒闪现,她自画卷之上跃然而出,才发觉已至引气境。
她正在游奕陵屋内,抬眼便看见他。天香来不及欣喜,登时大惊,不由得脸色苍白,后退半步。
他仍是一幅冷淡面孔,玉白面容,长眸微垂,“你步入引气境了。”
天香闻言一怔,心中有些激动,本想多说几句,一想到他与孙昭的事,便兴致索然,只是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谢谢。”
游奕陵淡淡扫她一眼,收起空白画轴,径自推开门离去。
天香低着头,也没再追出去,如今境地,他二人还是少说话为妙。她暗骂自己真是哪根筋搭错,说好的离开天璇宗,如今竟萌生一丝悔改之意。
一定是他助她引气,若是直接离开,未免显得她太过绝情。这样想着,心中才好受些。
19. 第 19 章
初涉引气境后,天香就炼制了几炉丹药,色泽成品说不上绝顶,却也是中规中矩,没出其他纰漏。
几日下来,她也渐渐想通了。孙昭也想要和游奕陵结为道侣。也对,二人确实般配。她比不上孙昭,其实心里清楚。
结道侣通常都是两位境界相似的人,强求不得。她与他也不过是遇上的事多些罢了,没什么特别。况且他的性子冷情,向来如此。想着她也清醒了许多,将精力投入到精进丹术上去。
将来她若是离了天璇宗,回转轮城也可以去卖丹药,又多了一项营生技能。
又过几日,孙昭的剑伤已痊愈。这天,天璇宗主峰大殿上,众弟子聚集一片,嵩山道长也到场了,准备传授《阴水录》于天璇宗。
游奕陵站在云天真人身后,一身干净的弟子白衫,发丝束在玉冠中,露出白皙端丽一张面容,长眉斜飞入鬓,微微蹙着眉头,神色淡淡。
天香则混在弟子群中,由于个子不高,被遮了个严实。好在她对几人的聊天不感兴趣,也不懂什么经书符箓,只想着考完事后何时离开天璇宗。
云天真人面色十分欢喜,眼中满是期待,“《阴水录》乃是绝佳的丹道经书,也是弥恒派当世绝学,弥恒派竟愿慷慨相授,天璇宗感激不尽!”
嵩山道长一听,不由得微笑,“贵宗出手相救于我徒儿,贫道还未曾感谢。再者,这也是昭儿的意愿,吾将赠《阴水录》与天璇宗。”
他伸手打出了四道屏障,隔绝外界,自储物戒中拿出一卷通透发光的玉简,浮在半空中。
云天真人惊喜的看到玉简上的文字,那些文字幻化成白芒,散在空中。他一听,便知是无上水炼丹法,当下闭上双眼,展开神识记忆,只需一遍,就已烂熟于心。
“《阴水录》已全部传授完毕,我等要回弥恒派了,今日便先行告辞。”嵩山道长微微颔首,伸手一挥,四周的屏障即刻撤去。
“且慢。”云天真人见嵩山道长与孙昭就要离去,忽的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出言阻拦。
“真人还有何事?”孙昭笑着问道。
“今日,正是我天璇宗外门弟子的年度考核之日。为得是从外门中筛选晋级内门弟子,望各位准备充分,表现出众,给我天璇宗带来新的契机。”云天真人借机对着大殿宣布,虽然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接着他转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继续说道:“嵩山道长,本座想请孙昭一同参与监督外门弟子考核,不知可否同意?”
嵩山道长哈哈一笑,“好,昭儿的伤也已痊愈,便听从她的意思吧。”
孙昭不知为何楞了一愣,想到外门弟子考核是游奕陵负责的,此番是让她协助他一起。她看游奕陵一眼,见他只是面色淡淡,眸中若有所思。
她芙面微红,又很快散去,掩去神色,再抬眼时仍是一幅温柔的样子,轻声道:“自然是可以。”
接着,云天真人面色爽朗,也不多废话,号令众人来到殿外,所有考核丹炉用具都已准备完毕,宣布道:“下面,考核开始。”
人群哗啦一下子分成几波,各自开始现场借炉炼丹,还没有轮到的弟子便在一旁安静等待。
考核的项目是炼制大通丸,这是一种入门级丹药,可以强健修士筋骨。
天香忐忑的站在等待的弟子行列里,只见一众外门弟子炼丹,虽炼不出成色上品的丹药,却是个个有模有样。
当世丹道并不出色,即使是天璇宗这般丹宗魁首,考核场地上也仅几只凡品丹炉。
且外门弟子大多法力不够深厚,还无法释放出稳定的灵火,故云天真人施法召来一道熊熊地火,弟子皆可取用。
根据弟子的修为高低,控火能力,可以炼出不同层级的丹药。考核结果,便由门内长者,看诸位弟子炼出丹药的色泽品项层级来决定。
若是成功便晋升为内门弟子,反之则只能继续当外门弟子。
场地上,不少弟子正在炉前奋力控火,她只看见众人口念仙诀,那炉中火明灭的更彻底,颤抖的也更频繁。
眼看一批批弟子考核结束,很快到了天香。
但她炼丹技术堪堪又未曾勤加练习,如何能练出色泽成效上品的丹药?好在她已至引气境,也可释放出带有法力的炉火,来增加药效。
天香控制着那炉火,眼看火侯过高,药材就要煮沸过度,在这样下去,丹药效果便会减弱甚至失效,她急忙收了一些回去。
谁知她不过刚引气境,对妖息的把握不够纯熟,火侯收的太低了些,最终一颗完整的大通丸出现在炉中,但因火力不足,没有将药材效果充分激发出来,只是枚中品丹药。
可惜大通丸只是炼丹术最入门的产物,即便大部分外门弟子,也可以炼制出上品,少数炼制出绝品,故天香的表现并不出色。
游奕陵缓缓走近,宣布她的考核结果,他虽英俊,却是个冰山美人,眼中不掩冷淡,长眸冷冽,又鲜少笑,旁人看了只想离的远远的。
“资质平庸,丹术低微,不思进取,辱没我天璇名声,考核失败。”游奕陵扫一眼那枚中品大通丸,神色淡淡道。
失败也就算了,她忽的被说一句,没由的心头火起,只觉牙根痒痒:“我知你瞧我不起,我还不想呆天璇宗呢,你倒是送我回魔界啊。”
他却只是看她一眼,面色无波,仍是一副不动如山的神色,好像半点情绪也无。
“你说话啊,怎么不理人。”
天香生着闷气,又激他几句,他仿佛没听到一般,转身便去宣布下一位弟子的考核结果了。
再看远处孙昭面上笑意盈盈,指尖凝火,轻轻拂过炉前,正教导弟子如何运用合适火侯炼化出药草全部效力。
“待青羽草尖部微微泛红之时,收神,行三周天运转凝灵火灼其根部,直至通草泛红化灰,这样炼制的大通丸至少有上品。”她手一抬,那株青羽草顷刻化灰。
整座炉中顿时清香气扑鼻,闻之静心。
“受教了。”那弟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忍不住看孙昭一眼,只觉的这位弥恒派师姐温婉如玉,气质非凡,对丹术更是颇有研究。
孙昭精通丹术,又为人和善,天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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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弟子们都很喜欢她,天香见了,又不再说话,面色一黯,微微出神。
她到底与孙昭资质相差甚远,况且她是妖族,总是要离开这里的。罢了,他怎么想也与她无关,反正日后二人也没什么交集。
眼看考核结束,这批外门弟子中选出了十余人可晋升至内门,云天真人正打算当场宣布。
倏忽间,却见一阵狂风吹过,风势太大,地上丹炉都倾覆了一只。
地上除了赤砂还残余着几粒丹药,树丛摇晃,流云翻滚,众弟子当场戒备,正不知发生了什么。
云天真人面色一变,大声道:“好重的邪气,有魔修!所有弟子小心。”
天香心底一骇,退后几步。孙昭结起一个巨大的防护罩,自带白光,容纳进不少弟子。
游奕陵则将天生罡气外放,形成一个透明坚硬的护罩,一手持剑而上,向狂风原始处飞去。
又一阵狂风袭来,云天真人布阵法护弟子。天香法力低微,靠自身抵挡不住,大惊失色,正要往阵中避难,那道狂风却偏阻她道路,好像有了生命一般。
她便觉一股大风刮来面前,站立不稳,登时滚落不知何处,也忘了外放妖气护体,摔的鼻青脸肿,晕了过去。
渐渐的,魔息凝结成一道屏障幻境。
嵩山道长与云天真人正聚于此,将弟子护于身后,奋力破除魔障,二人皆面色凝重。
“今日我两派掌门人皆聚于此,魔修还敢来犯,不免太过猖狂!”嵩山道长怒形于色。
云天真人凝罡气也刃,仍是破不开那迷雾幻境,“众弟子中唯有奕陵、天香消失不见,不知那魔修打了什么主意。”
“我用神识探查过了,这两名弟子是被隔绝进魔息幻境内了,不在别处。”
“我等速速破除此幻境!”云天真人眼中露一丝焦急。
魔息萦绕,直冲云天。更有修为低的弟子,已遭受侵蚀晕了过去,或是还在勉力抵抗,但也撑不了多久。
“师父,我先将这些天璇弟子疏散离开此地。”孙昭禀告一声,不敢耽搁,便带着众弟子离去。
云天真人则与嵩山道长对视片刻,点了点头,不敢大意,一齐施法向屏障弱点攻去。
幻境内,天香醒过来,她顾不得身上疼痛,只想快些离开此是非之地,连忙起身,却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四周被黑雾笼罩。
身后肃杀之气扑面,她转头望去,竟是一惊。
余信不知为何再度出现,此刻静静站在原地,手凝魔息黑雾,似是有话要说。
而他对面,站着一人,一袭白衣弟子服,头束明玉冠,长眸冷冽,面色沉沉,右手长剑拖地,泛着幽幽寒光,正是游奕陵。
“只有一人,你还敢来。”游奕陵眼中杀意必现。
余信并不恼怒,眼中几分猖狂,反而笑道:“便是天璇宗掌门人,我也不放在眼里。”
天香微微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余信又杀上天璇宗来,只是自己颇有些倒霉,也被这狂风卷了进来。
游奕陵眼中露出一丝不屑,“那就试一试。”
20. 第 20 章
若是单打独斗,游奕陵不敌余信,但如今师父与弥恒派掌门都在场,众人一起上,只要破除幻境,就有机会。
余信挥舞魔息攻来,他却侧身避开,意在攻击幻境护罩。余信招招刁钻,似要一招将他毙命。奈何他多次躲过,似乎都就差一点点。
一团黑雾中,他罡气化剑的白芒虽不曾黯淡半分,却也无法突破而出,一时僵持。
游奕陵眸色一沉,面容冰铸,依旧是冷峻的眉眼,白衣被剑气吹动而起,黑发若流缎束在冠中,单手持剑施法。
剑锋便执着着攻击着面前的魔障,只是那障雾似极难缠斗,当剑光逼近,便向后退去,剑光一敛,就再次涌上前来。
眼看破除不了迷障,游奕陵又得先应付余信。光剑飞纵而起,锋利的剑锋有清脆破空声,剑气凌冽,锐利如天外惊雷,入云破霄。
余信的身影自原地消失,四周黑雾上前淹没他的身形,又在不远处重新聚集,待雾气散去他便在其中显现。几番下来,游奕陵近不了他身,反自己挂伤。
天香眼看二人缠斗,知此刻应先脱困,否则她今日也得折在这。
趁着他二人斗法,她便触摸上那团黑雾屏障,寻找破绽攻出。
半晌后,当真让她在其中一处找到了薄弱点,只要在此处集中猛攻,与外部掌门等人里应外合便有机会突破。
天香催动妖息,尝试攻击那处,趁着他二人相斗,她争分夺秒破开幻境。
游奕陵丢出一道符纸,符火燃尽,顺着咒法扩大数倍,幻化成几座五丈高的金甲神人,挡住了黑雾幻化的去路。
余信冷哼一声,便不再闪躲,挥出一道魔息避开前方金甲神人,而后凝聚一道魔气为盘蛇状自行与甲人缠斗,自身则化气为刃向游奕陵袭来。
这张金甲幻化符是师父给予的上品密符,原以为就算不能突破幻境,也足够纠缠余信片刻,让他有破开迷雾的时间,谁知对方不愧是藏胎境以上魔修,竟牵制他不得。
游奕陵一边闪躲招式,边凝出几口光剑反击。他不由得面色一变,眸光微暗。符咒就算再强,他身上也就剩余几张,这样下去……
当金甲神人的生机渐渐变淡,金光黯淡下去时。
那条魔息凝成的盘蛇看准时机,一跃而上,盘踞在甲人脖颈处,骤然收紧。
甲人先是攻击盘蛇,谁知蛇太灵活,他几次扑空,最终甲人力竭,挥舞四肢,挣扎片刻不得,最终轰然倒下,化为灰烬。
远处,天香使出浑身解数,攻击那处破绽,好在余信太过轻敌,并未搭理她,竟让她钻了空子。又过片刻,那处迷障逐渐变淡,眼看就要攻破。
她朝着外部大喊,“有人吗!此处有破绽,来人与我协力攻击里外突破。”
余信顿时脸色一紧,没想到他未曾注意,意外卷进来的小花妖却险些坏了大事。他朝着那处挥出一道掌风,她毕竟已经引气,五感敏锐提升,已知晓杀机避开。
但她侧身避开,动作却是慢了半分,那掌风凌烈至极,沿途将黑雾也击散,破空有尖锐声响,飞速向她袭来。
天香一阵茫然,脚步一乱,跌坐在地上。掌风已至身前,不由得吓得闭上双眼,她等待的一刻却迟迟没有到来,身上也无其他痛感。
睁眼一看,原是游奕陵一手揽住她退后几步,另一只手施法攻去,挡开了那道掌风。
游奕陵转身,一改往日冷淡之色,眉心微簇,长眸幽幽深暗,似乎已压抑着怒意,“你今日别想离开。”
“哼,你们所有人都不是我对手。”却见余信笑了笑,反而不再迟疑,节节猛攻,巨大的魔息冲的游奕陵只得放下天香,屡屡退后。
余信冷冷道:“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一个人死,要么带她一起死。”
游奕陵又是几道光剑飞去,身上符纸已然所剩无几,不可再拖,转身便向迷雾薄弱点攻去。
余信闪身避开,面孔微微扭曲,不再拖延,掌心空凝,指向游奕陵,只见一道附着符纹的黑雾疾光朝他而去。
若是有藏胎境修士中了此剑,也要去掉半条命,何况对面二人的修为都没有到这个地步。
天香还待掌门等人进来救他们,却已是来不及,不由得指尖微颤,这招若避不开,他二人都得死。
游奕陵眸色沉沉,此招虽凶险万分,也不难破解,这是魔息凝针法,那道黑雾凝炼无比,故威力巨大。
若要破解,则需要借化剑符,召来数把剑逐渐削力,将这道黑雾打散,后方则凝结剑气为盾,做防御状,最终挡下化散雾气。
可惜他身上虽还有几张符纸,却没了丹砂,情急之下,他咬破指尖,用血随手画了一道符。血符瞬间化为一道红色邪光,召剑而来。
情急之下,丹砂已经用尽,顾不得许多,只能先借血画符。
世间除了符修用符咒外,其他修士偶尔也会用。只是通常不得技巧精髓,威力不如符修使用的大。
然而,寻常符咒都是以丹砂来画,若以鲜血为引,引动天地之玄机,颠倒山河万物,符咒威力便能扩大数百倍,即使是寻常人,也能让修为高深者不敢大意。
但以血画符,凝聚修士的精气,若有偏差,轻则重伤,重则丧命,因此血画符很少见人使用,大多只是被逼上绝路之举。
然而此刻,游奕陵别无他法,只能以血画符召开几口红光飞剑,挡开这道黑雾。
余信侧身堪堪避开,掌风呼啸,黑雾团聚,将红光飞剑都击散,眼中似有讶异,这个人族怎会血画符?
游奕陵却并不理会于他,神色冷冷。顺势召唤那几口红光飞剑继续向着他攻而去。
正当余信想继续阻拦,却见一人忽的出现在他身后,居然是一名碧岚宫弟子。
弟子跪下,“宫主大人,赤地长老将昆仑雪从浮华幻境中取了出来。”
他正微微一怔,没反应过来,昆仑雪不是被他亲手放入浮华幻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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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怎么会被赤地取出来。想必赤地是想夺剑篡位,他眼中即刻怒意难掩盖。
本来距离杀掉这个人族就一步之遥,又突生变故。
“到底怎么回事!”
那弟子被迁怒,有些不敢说,支支吾吾,正欲解释,却见赤地长老竟然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我只是替宫主大人送剑,昆仑雪自浮华幻境中脱出,若是被其他人夺去可就糟了。”赤地双手献上昆仑雪,面带笑意。
余信眉头深蹙,此剑分明被他放于浮华幻镜之中,如何会平白无故脱出。想必多半是赤地千里搞得鬼,已经迫不及待想夺剑篡位了。
奈何弟子先一步将此事通报于他,赤地这厮只得委曲求全先把剑奉上,否则就要正面撕破脸。
余信一言不发,气氛凝重之时,赤地忽的瞥见了地上那张血画符。
昆仑雪认主,想必是受此符召唤而来,不受余信控制,自行从幻镜中脱出了。如此说来,那个年轻人......
天香此刻也是呆愣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忽的出现两名碧岚宫的人,又见其中一人盯着游奕陵丢出的血画符看。
他略一施法,那张符纸便化为灰烬。
赤地兀自出神,想起传闻血画符牵动天地,符咒威力扩大数倍,自然会不远万里召来本命佩剑。难道他的本命佩剑是……
只要能操控昆仑雪,无论实力如何,对余信都是莫大威胁,难怪他一心除掉此人。
此刻余信正是眸光莫测,本想将游奕陵一剑杀了,可惜忽的出现变故,本以为是赤地夺剑,谁知此人又突然带着诚意将剑献给他。余信眉头一皱,此举假惺惺,不知有何意图。
他本想探究方才游奕陵使用血画符,画的究竟是何种符咒,却发现符纸已不见,在打斗中烧灼成灰。
昆仑雪释放剑气,四周都被极寒笼罩。
剑身尽是流光,暗纹尽显,相隔甚远已有极寒之气扑面而来,只让人觉得置身寒冬腊月。
天香心中惊讶了一会,便挨不住身上的寒冻,觉得好冷,忍不住跺脚,哈气在掌心一边搓手生热,“这也太冷了!再呆一会我就要冻死了。”
她伸出手心放于空中,似懂非懂的听他们对话。感受着掌心不断吹过的极寒剑风,微微出神。
天香只觉得这把剑也太吓人了,还没正式交锋,便要被剑气冻死了。
她倒吸一口气,将掌心收回。不过片刻,就面色发白的浑身发起抖来,她不过引气境,自然抵挡不了昆仑雪的风寒。
但即便冻的手僵,她也从未停下。趁他二人对话,摸索到黑雾的薄弱处,继续施法突破,只求快点逃离此地。
游奕陵暗中辅以施法,几番周折,他们终于劈开了幻境。
黑雾消散,云天真人等人奋力攻入,罡气化白剑飞袭而来,碧岚宫等人只得先行离去。余信接过昆仑雪,面色看不出情绪,转头对游奕陵低声道:“算你走运。”
21. 第 21 章
“奕陵,天香!你二人有没有受伤?”孙昭面色焦急,安置完弟子便回到此地,与众人一齐攻破了幻境。
云天真人眼见他逃往魔界,施法布阵正要追去,“哼,这魔修跑的倒挺快。”
他正要离开,却被嵩山道长拦下,“云天真人,如今魔界局势混乱,既然没有弟子受伤,还是勿以身犯险。”
云天真人也不是冲动之人,愤愤收起阵法,点了点头。
众弟子虽无人重伤,但方才的邪风来的太过突然,几名境界薄弱的弟子被伤到晕了过去,身上几处轻伤,休养几天便好。
嵩山道长叹一口气,沉吟半晌,“听闻魔族正在为夺权而动荡,各方势力涌动。近来屡犯人界,或许是为了掠夺资源。”
前几日在拍卖市集上开始,直至今日,魔修已出现数次,且次次搅得大家不得安宁。
“可是我天璇不过百年小派,稍有崛起的苗头。单为了灵石仙草,为何不去找傲立数万年的天剑门?”云天真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谈及此事,他顺势向游奕陵问道:“奕陵,这魔修境界颇高,难以看透。哪怕与我、嵩山二人同时对战也不落下风,为何将你与天香抓去,此刻又独自离去?”
游奕陵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沉默片刻,神色淡淡,“回师父,弟子不知。”
“那魔修可有说些什么?”
天香想起方才幻境中经历的事,只觉游奕陵的身份恐怕没那么简单,为何余信三番五次要杀他,但转念一想,他的事又与她有何想干?
就算需要帮助,也轮不到她出手,孙昭姐身手境界皆高于她,想必应付碧岚宫那帮人更得心应手。
既然考核已经结束,她就要离开天璇宗了。天香垂眸,一言不发,有些落寞。
其实她对这里也没有多讨厌,这里有平淡且日复一日的月落日升,云聚云散,倒也安稳。只是她就要离开,终究不属于这里。
“碧岚宫主想利用我帮他夺取天璇宗的灵丹宝器,我拒绝,他便要杀人灭口。他境界颇深,我堪堪躲过招式。好在天香联合外力,将幻境及时破除,碧岚宫只得离去。”
嵩山道长摇头,“唉,果然是盯上了我丹宗小派,资源虽少,却也无镇门高手,他一人便可应付。”
云天真人面色凝重,只觉十分不妙,眉头深皱,“魔修太过嚣张,丹宗在人界势单力薄,虽可求助修盟之首天剑门,但求人低头三分,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嗯,既如此,择日便举办昭儿与奕陵的道侣大典。你我两派联合御敌,壮大丹修符道,万不可让基业断送你我之手。”
云天真人目光深远,转头看向游奕陵与孙昭,“言之有理,此事便定于天璇宗三日后举办,届时通知各派,昭告修盟。你二人觉得如何?”
孙昭雪腮微红,眉目间无限柔情,"弟子无异议。"
游奕陵也神色淡淡,长眸沉沉,并未作声。
天香默默站在一旁,垂下头去,不知思索什么。只觉指尖寒凉,心中千头万绪,可众人都在,不好径自离去,只得静静望着地面,怔怔出神。
她明明初涉引气境,却不知为何,近来心性相较以前还愈发不稳,云天真人稍几句便激得她心绪起伏,难以平静。
本想让自己不介意此事,可到底越是不想,就越在意,越陷越深,心中也干涩得说不出一句话。
她轻叹一口气,这般下去,只怕自己困于此事,境界也别想再有提升。
好不容易掌握一些修炼窍门,如今却心性不稳,万事都进行不下去。莫名有些心灰意懒,还是早日离开此处为妙。
游奕陵见她神色,忽然开口道:“你怎么了?为何还愣在原地。”
原来是云天真人一众行人早已离去,原地交由弟子洒扫,而她仍呆愣在原地,挡了弟子的道。
“对不起,是我走神了。”天香忙面带歉意的说道。
两日如淌水而过,天香又是一夜无眠,独醒到天亮。
明明已至辰时,天光却灰蒙蒙,透着窗户微微感到初晨的凉意。
天香推开门,起身一看,原来是天边下起了细雨。遮云蔽日,山门葱郁似笼在一层纱中,雨雾氤氲,平添朦胧。
她仍是披一件外门弟子常服去丹房,就像来时一般。
守炉弟子们无事闲谈的也不过那件事,明日便是举办道侣大典的日子,云天真人已将此事千里传音告知修盟。
短短几日,此事便已传遍修盟各派,天剑门一方显赫盟首虽告知有事不便前来,却也送上祝福,赠与不少灵石大礼。
其中还有一柄名剑清梦,当年天机阁内有人万两灵石求购不得,今日作礼赠出,不愧是修盟之首,出手大气。
再说那弥恒派颇有诚意,将镇宗之宝《阴水录》赠予,这水炼丹法世间罕有,乃是丹修无上绝学。
二人又皆为资质上乘,郎才女貌,天赋无限,实为般配。
弟子津津乐道,天香只是默默听着,也不搭话,如往常一般。待守炉结束,她便回通铺上收拾起行李。
算起来,距她来天璇宗,已过去两月有余,来时还是夏日,如今已至中秋,天泛凉意。
明日她便要离开这里,回往魔界,只需像上回一般,寻秘点回去即可。这次她再三查验,不会似从前再误入陷阱。
她一边收拾,一边出神,却发现自己在此地生活不过月余,也没几件行李,三两下便收拾好了。
一同守丹房的女弟子见她收拾起东西,疑惑道:“天香,你在干嘛?”
“我明日离开天璇宗,收拾行李,不好意思打扰到你,很快便好。”天香笑了笑,也不打算隐瞒,手中却并不停下,只抬头回道。
女弟子点了点头,“嗯,你未通过考核,外门弟子离开门派也不稀奇,但为何明日就走?”
那女弟子似是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忽的会心一笑,继续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舍不得游师兄结新道侣,这才想离去。”
天香手中动作一顿,明知对方只是调笑,她也强扯嘴角,只是摇摇头,并未答话。
她转头向外看去,窗外细雨夹风,拍打在窗楣上,淡淡化开一抹轻愁。这般景色天气,除了带些凉意,与初来时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同。
天香忽的想起她是被余信所骗而来,本来以为误会解开她就能离去,谁知中间总有事情耽搁,逗留到如今。
早知如此,她是死也不来天璇宗掺和这一出。她摇摇头,收敛思绪,手上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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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行李。
“我只是不想呆了。”天香垂下头,淡淡道。
那女弟子见她情绪低落,正想出言安慰。却见天香掌心一枚漆黑的丹药,看着像是失败品,既没有掌握火候,也没有充分发挥药效,不知留着作甚。
以前她不知如何突破修为,那日阴差阳错进他的灵器画轴中才突破的引气,当时便领悟了那张纸上的文字,炼了几枚驻颜丹。
可惜毕竟境界限制,炼不出成品驻颜丹,残次品倒是有一堆,这是其中最好的一枚。她留了下来,不过这终究不是成品丹药,没什么药效,只能做个纪念。
她盯着这枚丹药恍然出神。日后,她不会再来人界了。
他们因驻颜丹相识,天香便将它放进包袱,决定明日送给游奕陵,正式做个道别。
那女弟子不解道:“只是一枚残品丹药,为何还留着呢?”
天香将包袱打上结,只是低头不说话。
女弟子沉思片刻,见她心中难过,还将残品丹药留下,以为她是难过自己境界低微,练不出成品丹药。不比孙昭师姐,更配不上游师兄。
女弟子不忍看她,将储物袋打开,拿出一样东西交给天香。
“别难过了,这是玲珑盒。那日我下山采买药材,碰巧遇见修士售卖得来的,你打开这个,用里面存放的法力突破引气不成问题,说不定就可以炼出成品驻颜丹了。”她柔声道。
天香微微一怔,连忙拒绝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自己也能用,我不能收下。”
女弟子笑道:“你忘了,上次的外门弟子考核我已经通过,如今已是内门弟子,初涉引气境了,玲珑盒只对未入门的弟子有用,听说你没有引气,给你正是合适。”
天香微微滞住,原来是她还不知自己已引气,不过,此事她确实未与旁人说道。
天香绽出一个微笑,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却只得拒绝“你将这般宝物赠与我,自当感激不尽,可惜你有所不知,其实我早已......”
女弟子竟然十分主动的将盒子放在她手心,“天香,你莫要推脱了,大家相识一场,如今你就要离开,朋友之间送个饯别礼都不行吗?”
天香再度推脱,她却不肯听她解释。被她这样一说,天香反而无法拒绝,只得无奈收下。
天香依言接过玲珑盒,只见淡黄色的荧光下,木盒上纹理细腻光润,雕花精美,只是接过便灵息四溢,空中还有淡淡芳香。
女弟子说的没错,这确实是玲珑盒,不可多得的宝物。
天香将它放进包袱中,仍不住面露欣喜,褪去愁颜。那女弟子见她终于不再难过,放下心来,便告辞离去,准备参与午课了。
只是那女弟子离去后,沿着山门明明是前往主峰,却走了另一条小道,至僻静处,摇身一变褪去伪装。变成了一名魔修,即刻下跪道:“代宫主大人,玲珑盒已给她。”
见事情已办成,余信点了点头。
望着远处,他心中暗想,三番五次被阻挠无法达成目的。既然他难办这件事,不如就从亲近的人下手,这只花妖和人族男子很熟悉,借她之手,便减少了怀疑。
就算这次被他识破,还是不成功,他也准备了后手,绝不会再失败。
22. 第 22 章
碧岚宫中已是亥时,月至中宵,窗外能看见碧花沐浴在月色下,静谧幽丽,可惜夜有点冷,除去明月只剩满庭风凉。
夜深人静,赤地对面站着千里,二位宫中长老正探讨要事。
“你的意思是,献宝宴上清晰看到是那人族操控起了昆仑雪?”赤地先行开口问道。
千里点了点头,夜色下几乎快看不清他的动作。
赤地眸光一沉,正色道:“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里顿了顿,才缓缓道:“那日我在宫中巡查各司,忽的感到一股强大法息震动从烟启阁传来,便来到那里一探究竟。”
“难怪,因为那日昆仑雪自浮华幻镜破出,所以造成了魔息波动。”赤地站在月光投射进屋的窗前。
“嗯,我快速赶到那里,将弟子屏退,进入烟启阁,只见昆仑雪浮空于镜面上。”千里的声音低沉。
赤地嘶了一声,“昆仑雪仅受剑主操控,更何况那日余信甚至不在宫中......”
“如今碧岚宫到处都是余信那厮的眼线,盯着我们的魔修太多,不容乐观。”他脸上露出忧虑之色。
二人沉默许久,千里看着窗外,转回话题,“你也觉得那个人族有问题?”
赤地偏过头看他,“嗯,说起来,血符箓也极少有修士使用,想必不是天璇宗主那个老头教他的。那日我去找余信,瞥见那个年轻人用了召唤武器的血符箓。”
千里望着中庭碧花,沉吟半晌,“......不如,你我兄弟二人,同舍命赌一场如何?”
庭中碧花被微风吹得轻轻摇摆,风灌进屋子有些泛冷意。
“太危险。”赤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还不能确定那个人族身份。”
沉默片刻,千里才继续道:“其实不必太过担忧,余信本就想除去你我二人,若不下手,死的就是我们,索性将计就计,他不会怀疑。”
赤地陷入沉思,而后缓缓点头,“嗯,既然如此,也别无他法,便试一试.....”
天璇宗,翌日却是不再下雨,天公作美,风光大好。
山门俊秀,修竹成林,白鹤逡巡,云雾缭绕,天璇宗主峰大殿前更是热闹非凡。
天璇宗与弥恒派弟子无数,站立左右两侧成行,一左一右各是两派长老,往中则是掌教嵩山道长和云天真人,再前便是游奕陵、孙昭二人,远处还有一些无相山脚受宗门照拂的寻常百姓徒步上山前来相贺。
碰巧的是,除了游奕陵,孙昭也是嵩山道长捡来的孤女,无凡尘牵绊。既然如此,二位师长说的话便如同父母之命了。
天香背着个灰布包,一路避开众人沿着石阶上山。一路有人偶尔相互道喜,她也只是敷衍回应,好在她朋友不多,与她打招呼的也没几个。
来时一身轻,走了也是一样。
她要离开宗门的事无几人知晓,门内却是早已传开她与游师兄关系非凡。她虽已避开众人,仍有不少人的目光打量过来,或探究,或感叹,或意味深长。
或许是见她独自一人背着包袱上山,低头不语,面色黯然,也不似去贺喜,好奇她要去殿上有何举动。
该不会是用情至深,去打搅游师兄与孙师姐的好事吧?
天香只是默默走着,一路上至殿外,见无数人上前赠礼相贺,太多人来来往往,远远望去,一切竟有些影影绰绰。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殿前,见今日来宾云集,满是修士。抬眼寻了很久,终于看见他身影。
远处,他于众人簇拥间,身旁是笑意盈盈的孙昭,此刻正忙于应付他人,便闲闲的侧身站着。
一身锦绣华服,墨发若锻,戴着华美罕见的独玉冠,青丝一丝不苟束在玉冠中,露出白皙冷淡的一张面容,长眉舒展,神色却无甚波澜,微微扬着下巴,不知与旁人说些什么。
说什么也不要紧,大抵总是相贺道谢。
虽已入秋,今日的微风却柔软了几分,吹得他衣袂扬起。只是站在那,周遭其余都失了颜色,仿若入画。
明明作为他的同门,她也该祝贺其结得道侣,不知为何,她却不敢上前,更说不出口。细细想来,这般场景见面实在是尴尬,倒不如就此离去。
谁知他的目光忽然看向此处,天香心中无端瑟缩一下。
已被发现,无处遁形。她微微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抹笑意,却呆愣在原地,只是张了张口,半天才想出几句寒暄话,“几日不见了。”
说完她又自己笑笑,微微垂下头去。
“天香,你不祝福我们吗?”孙昭感到气氛微妙,面上有些疑惑。
她沉默不语,他微微颔首。天香轻掩去眼中情绪,缓步上前,虽是几步路,却不知为何走的极慢。
至他面前,想来礼节不可丢,便跟着他人模样,学着勉强行了一礼,低头艰涩道:“恭喜师兄喜结道侣.....”
游奕陵没有避开,生受她这一拜。看到她手中包袱,有一种莫名恍惚,“你要离开天璇宗?”
天香低下头去,也不知说些什么,淡淡笑道:“嗯。”
她没有抬头看他,也看不见他表情。只觉得似乎他沉默了许久,能感觉到他视线一直盯在身上,上上下下似要将她看透彻。
仿佛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一般,也不知有什么可看的。
他收回目光,眸色微沉,却并未说话。
几位弥恒派道友上前恭贺,二人相对无言,他已耽搁许久,今日却出奇的有耐心,仍是停留此处,也未离开。
天香受不了这沉寂的气氛,摸了摸脑袋,忽的出言道:“对了,还有一事。”
她自灰布包袱中翻找片刻,将那枚漆黑的驻颜丹交与他手上,扬起一个笑颜,干净而纯粹,“这是我炼的驻颜丹,虽仍是残品,但是我炼制最佳的一枚。”
游奕陵只是看着掌心,有些不敢看她清凌双眸。
她咬了咬下唇,心中涌起不甘。一想到终究殊途,早晚而已,又觉得不必纠缠,像一根线凭空断了。
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淡淡道:“你若是不喜欢,就丢了吧。”
空中似有鹤影浮略而过,修竹轻晃。明明人群攒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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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无数,霎那间却寂静无声。
他们之间隔着一些距离,相对咫尺,离得岂止天涯。
天香心中有倦意浮现,该说的话也全部说了,她轻声道:“就此别过。”
游奕陵脸色微微一变,眸光微动。看她过于平静的神情,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藕粉色衣角被风吹起,因为近来睡眠不好的缘故,脸色有些憔悴苍白。
天香唇角勾起一个释怀的微笑,转身离去,不再留恋。
希望这次重逢,如同船过水无波,不会再留下什么痕迹。
她解下包袱,有些酸痛,换个肩头,慢慢下台阶。
他想追出去,理智又促使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快他又淹没在众人中,道友拱手相贺,宾客面露喜色,独她的背影有些落寞。
恍然出神间,天香一步步顺着石阶下山去,他们已离的很远。
浓密的竹林山色间是压的人喘不过气的青色,她再走远一点,大概连山雾间唯一一点粉色裙摆也看不到了。
他仍站在原地,向那处遥望,一种类似遗憾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不知从何而来。
有一瞬间,他竟然怕再也见不到她。
山路崎岖,天香走得缓慢。
自山门沿石阶离开,最近的秘点也不远,往东边走两个时辰山路即可到达。
到了秘点,她就离开此处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越往山下走人越少,便逐渐冷清,看不见鹤影,只见小路尽头隐匿进茂林修竹里。
天香边走着边恍然出神。
想起天璇宗这段日子,不觉间也经历了很多事,结识了许多人。
她微微一笑,若是忽略掉最终离别的结局,过程还是很美好的。
她借他的画卷一用成功引气,如此一来她也算是一名合格的修士了。
又想起那一次宗门妖丹失踪,她与他费一番周折,最终一同将妖丹寻回。
那颗妖丹已经被掌门拿回,妥善安置,现在应该完好保存在藏宝阁吧。
还有那日凭空出现的两界阵,令人疑惑,难道当日宗门内除去她和乌星,还有其他妖族作祟?
不过那天真是吓人,若是她不及时出手,恐怕难以从奕陵手中救下乌星,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不知道乌星回魔界后怎么样了,她歪了歪脑袋,暗自出神,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也没那么难过了,等她回去便找乌星。
她走了很远,直到两侧再也没有什么来人,参加道侣大典的都上山去了。
天香就要走到山底,离开天璇宗主山石阶,却不知遭遇了什么。
明明走在石阶上,两侧竹林光景突然扭曲,修竹竿子都歪了形。
天香揉揉双眼:“我看错了?”
直到脚下台阶都开始虚化,四周渐渐迷雾重重,看不真切。
一阵邪风吹过,她只觉头晕目眩,明明能听见不远处山顶有各式杂乱人声,却听不见来人的任何声息。
可见对方境界莫测,非她能招惹。
她眼皮沉重,晕了过去。
23. 第 23 章
天香醒来之时,摇了摇头,看周遭景色,见自己还在天璇宗。
熙攘吵闹之声就在不远处,远处可瞥见几名弥恒弟子,眼前苍翠兰竹一角红檐都无比熟悉,像在主峰殿后。
她怎么会突然被送回来了?不知此刻道侣大典有没有如时举办。
身上并无束缚,只是平白无故被人送回丢在此处。她心中暗道奇怪,却也不打算过多逗留,正起身准备离开。
一阵黑雾猛然聚散,余信忽的出现在她面前,天香吓了一跳,顿觉不妙,下意识稍稍退后。
“是你将我抓来的?”她面色一僵,瑟缩后退,先开口道。
余信只是冷哼一声,并不作答,“再帮我做一件事。”
她深吸一口气,不打算纠缠,知道对方的目的是找游奕陵,与她无关,况且她已经决定离开这里。
可是碧岚宫不是她惹得起的,她不想继续耗在这里,却也只能好声好气道:“碧岚宫主,不知有什么忙是我能帮的?”
不知为何,天香感到一股来者不善的气息。余信明明语气平平,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沉声道:“稍后你就知道了。”
天香额间溢出几滴汗,觉得不对劲,余信不肯放她走。
对方境界高深莫测,她根本不是对手。以往,明明他目的只为游奕陵,自己在他眼里无足轻重,好歹不会对她出手,如今却......
不知他到底在盘算什么主意?
“宫主还是找其他人吧,我不过初涉引气境的小花妖,宫主手下高手无数,我远排不上号。”她强装镇定,一把推开他,不愿多说,脚步飞快,径自离去。
余信只是挥一挥袖子,天香顿时被掌风击倒在地,手上摩擦出血。
他冷冷看着她,右手魔息萦绕,一脸肃然,“如若不肯,我也不强求。只是你既然说自己没用,那就干脆做碧岚宫的花肥,不过片刻,我就叫你解脱。”
天香惊觉瞬间他眼中杀机浓烈,这是真的想杀她,天香指尖微颤,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她皱起眉头,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轻信于他搅这趟浑水,如今小命不保,只快把肠子悔青。
气氛凝重起来,她低垂下头,生死攸关,强迫自己冷静,心中飞快思量起来。
虽说她不敌余信,但今日举办道侣大典,这厮先前又与天璇宗各位结仇,此地修士众多,或许可以借助他们的帮助。
不知他要她做什么事,可决不能坐以待毙。
她一边缓声安抚道:“我只是个小小花妖,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是碧岚宫主做不成的.....”
说着她手中暗自捏法决,只待发出声响,吸引别的修士过来。却被余信立刻发觉阻止,他脸色渐渐阴沉,一掌贴住她的背后。
余信看穿她的想法,冷声威胁道:“别想耍花招,你若想搬救兵,即刻我就送你去轮回司。”
他顿了顿,笑着又补充道:“若你还是不肯,那么乌星也.....”
这厮竟卑鄙到用乌星要挟她!天香眼中闪过一丝愤恨,面色微变,微微攥起拳头,却又别无他法,眼下情形,她竟只能照做。
她沉默了半晌,面色紧绷,终是艰难开口,“说吧。”
余信似是很满意,微微一笑,“我早说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只需要,按流程办事。”
他一阵施法过后,天香眼前黑蒙片刻,身上衣衫幻化,似乎面容也改变了模样。
不待她反应过来,余信便施力将她推了出去。
天香眼中一片茫然,只见众目睽睽之下,她忽的被一阵法术推至了殿前,不少弟子看了过来,她不免一阵呆滞。
方才已经向众人道别,如今再度出现,不免奇怪,她尴尬的笑了笑,正准备解释。
一旁弟子却是一幅心中大石落下的脸色,忙上前道:“孙师姐!你人去哪里了,到处寻不着,道侣大典就要开始了。”
他喊了什么?天香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脸庞,再见身上衣衫,确实有些眼熟,是方才孙昭的一身飘飘欲仙的素白长裙。
见她一幅暗自吃惊样子,周遭人反而露出诧异神色,不知怎么了。
天香这才想起余信口中所说,按流程办事,终于明白过来,竟是让她顶替孙昭参加道侣大典!
那弟子一直等着她回复,天香忙别开眼,不自然的笑笑,“啊,我马上便来。”
见她无碍,弟子放下心来,这才点头回道:“好,孙师姐别误了吉时就行,两位掌门人都在殿前等着了。”
天香轻回一声好,整理了一下衣衫褶皱,心中愈发紧张,不知余信这厮的化形术是否牢靠,若是走出去后,被几位掌教人或是境界高深弟子一眼看穿该如何是好。
只怕她会暴露妖修身份,当场毙命,把天璇宗的脸丢尽吧,不过如今她已从天璇宗辞别,倒也不算弟子。
但若是他发现了此事,想必会面色冷冷,对此事极为气愤,非要提剑第一个戳她窟窿,想着她心中便已惴惴不安。
“你在想什么?”游奕陵面色淡淡,声音低沉。
她楞了楞,没有到他来的这么快,想假装没听见,又避开不得,只得转头望去。
天香不敢看他,只盯着足尖,又觉得不免奇怪,只得微微抬起头来,干笑道:“没什么,这就来了。”
她忙走出去,他淡淡点头,站在一侧,眉目端丽清秀,一身华服,颇有君子之风。
天香勉强系了系衣衫纱带,静静站定。心中暗想,好在她与孙昭身形相仿,否则怕是更容易暴露。
殿外一片议论之声渐熄,今日天璇宗、弥恒派,修盟几位道友都在,除去天剑门有事不便到场,山门人流如潮,皆为参加道侣大典。
她方才站定,抬眼见众人各自作礼贺谢,并未发现她异常,这才放心些许。
“趁今日诸位道友在场,吉时已至,我修道之人也无甚繁琐礼节,此刻便行结道侣仪式吧。”云天真人喜笑颜开,捋过胡须,缓缓道。
嵩山道长点了点头,“说的对,我修境之人,不管俗家出生,首先需要师长认可,但此事本就由贫道与云天真人提出,故免去此环。”
道侣大典一般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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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流程,分别是获得宗门师长认可,通过姻缘石获得天道认可,最终再交换信物。
而他二人已经过了师长这关,便可直接试触姻缘石。
云天真人也对结道侣一事颇为满意,自掌中变化出一枚石头,落地陡然增大,“这是我十年前,在外游历,自蓬莱仙岛求得的九转姻缘石,通体呈羊脂白玉之色,中有红润细线穿过,乃是上乘仙宝,你二人便用它试天缘吧。”
天香垂眸而立,听到试天缘这几个字,心中急的要命。
方才只是说几句话也便罢了,如今要触摸姻缘石,这可是算命格的东西,她总归是冒牌货,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游奕陵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淡淡扫她几眼,微微蹙眉,低头看她,“莫要走神。”
她呆愣在原地,低垂下头,只是盯着素白衣衫裙底绣上的金丝棠花,双手搅动着系带,面露不安,不愿上前。
殿下几人起哗然之声,不知她杵在原地所为何事。
“昭儿你怎么了?”嵩山道长发现她的异样,面露担忧,忽的开口。
游奕陵缓缓靠近,双眸中倒映出她的紧张神色。却又转身离开,朝二位掌教行了一礼,为她的异常举动开脱,“她从未算过命格,许是有些担忧。”
云天真人明白过来,闻言笑道:“不必忧虑,本座与嵩山道长早已算过你们命格,乃是天作之合,姻缘石不会有错的。”
“哈哈,昭儿,话已至此,你还不快触石试缘?”
天香心中一沉,更是冷汗涔涔,却只得对着嵩山道长微微颔首,勉强笑道:“是,师父。”
她一触上那块白润的石头,便像瞬间失神,魂魄被抽离,有奇妙的感觉涌上心来。
此刻不远处,天璇宗山门之外,余信集结了几名碧岚宫弟子。除此之外,赤地、千里二位长老也一齐来了。
余信遥望天璇宗山门,淡淡开口,“我已探查过,今日殿内,藏胎境以上修士仅二人,养神境修士仅五人,其余都是小辈,不足为惧。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将天璇宗屠尽,拿走所有仙丹灵宝,明白吗?”
明面上,今日他只带了几名弟子,但还有一批高境魔修藏在暗处,等杀上主峰他们便会现身。
这个理由是最掩人耳目的,趁着赤地千里还没有发觉他的真正目的。实际上,他想杀了游奕陵。
这是其一,另一个目的便是借这场屠杀,干掉赤地和千里。届时他们杀上山门,那群人族修士必定奋力反抗,正是趁乱解决内患的好时机。
赤地长老摇头叹息,“山水清秀,宗门好光景,只可惜明日便看不到了,实在令人扼腕。”
“今日恰逢道侣大典,主峰殿上修士众多,恐怕我们也无法全身而退。”一名弟子低声道。
“那又如何,我等也非惧死之人。”另一魔修不以为然。
余信闻言哈哈大笑,“好,我碧岚宫幸得诸位鼎力相助,今日众人先随我杀上天璇宗主峰。”
几人互相点头,虽同为碧岚宫效力,却各怀鬼胎。打个照面,所有魔修便朝着山顶飞掠而去。
24. 第 24 章
触及九转姻缘石的瞬间,他看了天香一眼。
她微微一愣,只觉时间好像停滞在他眼中,跨过星河壮阔,穿越红尘滚滚,看着她,又像看另一个人。
这里明明是天璇宗,殿上正举办道侣大典,四周弟子无数,又好像空无一人。身体仿佛虚无,连他的模样也在眼前逐渐模糊不清。
天香只见重重迷雾将自己包围,烟云遮天蔽日。白雾散开之时,回过神来,猛然抬头,才发觉自己处在一座陌生的仙岛上。
她睁开眼,见自己身旁无人。正值夜半,仙岛之下流云滚滚,天上满月如银,星河霜斗分明,岛上灵息氤氲。
伸手可及淡粉的棠花,花瓣轻软,一碰便散在徐徐夜风中。
一树开的最盛的棠花,就于不远处独立,花瓣散在柔软的风中,密密麻麻的粉团簇簇,透过枝头,可见一轮满月,流泻若华。
海棠芬芳,月下随风飘散,那淡淡香气也很熟悉。树前立半块石碑,其上刻着古旧的几个字。
紫胜岛?好熟悉的名字......
天香不敢乱走,此地她从未来过,若是触碰了什么五行八卦阵,或是灵巧机关,想必也没人来救她。而且正是半夜时分,虽无阴森诡异之相,却也让人心生戒备。
她只是顺着如水月光走出几步,再回头时,光景似已变幻,竟生出恍然之感。
棠花深处,面前竟是一套玉石桌凳,其上有一盘未完的残留棋局,只是在那棋局上多看了几眼,便好似陷进去。
像看到两个虚幻人影正在对弈,但只有落子之声,却无半点交流。那棋盘随着棋子变化下,世间山脉移动,鸿海枯萎充盈。似乎蕴含了无穷之力,参悟不透。
有时一颗棋子落下,甚至还有骤雨突来,惊雷闪过。只是微微闭眼,再度睁开,便没了这些景象,仿若方才只是幻象。
明明只是片刻,时间又好像已过去许久。
“哼,他二人棋下的也太臭了些。过于稳妥,反倒畏手畏脚,不如放着我来。”
是谁在说话?
她只觉声音在耳畔,回望却怎么也寻不着人,她好像听见自己怔怔的回复,又好像是别人在说话。
奇怪的是,她竟然觉得说话声音从棋盘中来。那颗棋子也颇为眼熟,像是……她想起来了,雀南阁献宝宴上,转轮王手中拿着的那颗。
“好啊,何时我们对弈一场,如何?可惜,我就要离开紫胜岛了,只能等以后。”
对面忽然不说话,取而代之是良久的沉默。
“阿泽,你要去哪里?日后是否......再也不能见你了。”
被称作阿泽的女声似乎沉了下去,“我要去镇守魔珠,天道说了,此物太过强大,无论被任何人得去,都会影响各族和平。”
但只过了眨眼功夫,她又开朗笑起,“待我完成天道的任务就会回来,不用担心。”
对方也笑了一笑,“好,那我们可还算知己?”
那女声爽朗一笑,“自然算的,算是天底下最好的知己。”
男声:“我会一直等着你。”
男声中依旧带着遗憾,女方折来一只海棠花,放在棋盘上。
她安慰道:“紫胜岛生出了一株棠树,那日我见到,觉得芬芳清丽,喜不自胜。你没能见到,实在可惜,我折了一枝,便以此信物约定我们再见吧。”
天香一边听着对话,一边在棋桌四周逡巡。
却再无法走出这附近,料定又是一个迷踪卦阵,可她并无破解之法,只得继续呆在原地。
那些对话都像是近在耳畔,又像相隔很远,隐隐约约,十分不真切。
夜风下棠花轻轻摇摆,暗香袭人。似是过去了许久,沉默无言,感受到那人的失落神色,才听见男声继续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阿泽。便等百年之后相见,再用其他棋盘痛快下一场吧。”
女声似有无限歉意,又不知该如何安慰,过了一会,才柔声道。
“有了,这枝棠花送给你,我不在的时候,就用它怀念我,待我完成天道的任务,就回来。”
男声笑了一下,“好,我会一直等着你。”
她闭上双眼,深感遗憾。心中回忆这段对话,却发现没有任何记忆。可为何,她心中总是波澜不断。
再睁眼时,她忽的发现迷踪卦阵自行消散,可她也被迷雾淹没。四周光景飞速变化,再也不是什么仙岛花阁,像是变成了一片莽荒之地,偶有妖魅魍魉,或是鬼火流灯经过,令人惶惶。
一片漆黑中,隐约有一道流光溢彩的金色微光。
无数精怪妖魔都企图靠近这道金光,又碍于阻拦只得远远看着。
她微微一愣,向前几步,迷雾深处是一颗微弱光亮的圆珠,珠子发着冷彻的光芒,悄然无声,却照开一团迷雾,安静悬浮在半空中。
天香好奇的缓步上前,这毕竟是漫无边际的黑雾里,唯一的光。
难道这就是方才那两人口中所说的,那颗魔珠?
可她就要触及那枚珠子的时候,四周光景又变了,她像是沉眠了很久很久,早就忘记了紫胜岛,忘记了夜风中的一枝棠花,忘记了未完的棋局。
她也从头脱胎换骨,成为了另一个人。
又不知今夕几何,某年某月。
隐约可觉春风吹过脸颊,碧花簇簇如梦似幻,同弟子服上绣的一样。有的散在风里,有的吹落在粼粼湖面上。
天香微微一怔,碧花只有魔界有,面前几人服饰上都带着碧花,看四周光景竟有几分熟悉,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是哪里。
“你这仙族余孽,别人跟你说话,发什么呆?偷来碧岚宫真不知有何居心!”
“算了,听闻她是一朵仙界金莲化形,碰巧因君上精血化形,神志初开,不免痴傻。反正也没有法力,你二人且紧盯着她。”
碧岚宫?对,她差点忘了,碧岚宫弟子服饰就是这般。
眼前两名弟子似乎对她颇有敌意,她好像做了很久的梦,刚初化人形,就看见一人,生的很是漂亮,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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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冰的,她不敢靠近。
但心中实在喜欢的紧,便偷偷跟来此处,可是他在哪?
天香只觉头很痛,被灌入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隔着飞散碧花,看见远处而来的那人。
他前后有弟子簇拥,位高权重,华服美冠,名剑负手,腰间佩着的好像是昆仑雪。就是那张冷冷清清的脸,眼中带着丝不耐烦,和记忆中重合。
昆仑雪不是魔君所持佩剑吗?难道他就是失踪几百年的前任魔君。
她面前几名弟子即刻下跪行礼,不敢迟疑,独她呆愣的站在原地。不知何人踹她膝窝一脚,冷哼一声,她吃痛踉跄被迫跪下,倒吸一口凉气。
那几人恭敬道:“见过君上,此仙族余孽......如何处置?”
碧花美艳,春风柔软。却因为他的到来空中平添肃杀之气,让人不禁畏惧。
但他靠近了些,才发觉身姿高大挺拔,虽没什么表情,神色却很无趣,可见他眼中是藏不住的厌恶。
那几名弟子就要动手。
她抬起头,心中忐忑无比,眼中茫然而单纯,提着一口气,轻声道:“我什么也没干......”
他微微低着头,光洁面容没有一丝瑕疵,瞥她一眼,长眉皱起,声音就像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未察觉的漏网之鱼,杀了。”
他只是看她一眼,她就觉得心中有些慌乱,不知是怕死还是其他。
她又吸了一口气,低垂着头,小心翼翼道:“我只是想跟着你......”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可能无法挽回,难逃一死,当初从仙界偷偷跟来此地,她就觉得自己得失心疯了。
但还是想跟来,哪怕搭上性命,反正自己的命本就是他给的。
这么想着,便也做了……
他只是淡淡看她,眼中带着探究,眉间仍是皱着,却不说话。
她就这么无措的跪着,不知能否逃过一劫,却也无其他想法,只是有些说不清的委屈。
明明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想和他待在一起……
“我,我......”她支支吾吾,手心攥紧。
他又打量她几眼,微微挑眉,觉得奇怪又莫名,“你不知魔族与仙族有仇?”
她眼中闪过一丝懵懂,只是傻傻的抬头看他,“我不知道,我灵智初生,是没有记忆的......”
他沉吟半晌,静静看着她的模样,像是打量着她话语真假,无奈看不出任何破绽。许久过后,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微微一笑。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仙族。”
她望着他微微弯起的眉眼,只觉艳丽过整片碧花之海,叫人溺毙其中,不能自拔。
她好像忘了他方才还要杀她,只是傻傻望着他眼睛,不知是不是春风太过柔软,那双眼也显得有一丝温柔。
可惜其他弟子都低垂着头,无人看到这一幕景象,她怔怔望着,脑中只剩下当天远处的飞散碧花和那双带笑的眉眼。
25. 第 25 章
她好像深陷其中,从未走出牢笼。
那双眼和现实中游奕陵的眉目重合,顷刻间,花散梦醒,天香神识从九转姻缘石带来的幻象中离开,睁开双眼。
他正看着她,长眸微垂,看不出眸中情绪,淡淡道:“该下一个环节了。”
仍是天璇宗主峰大殿上,云天真人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本以为随心之举,没曾想这九转姻缘石测出你二人竟是前世姻缘,除了天道庇佑外更有月老庇佑,二人修行是益处加倍。”
嵩山道长也颇为惊喜,连连点头,“如此看来,你们结为道侣乃是天道的授意。”
本以为是无心之举,不过二人天资道缘也是处处般配,没曾想连前世都有纠葛在前,一时间在场修士都纷纷送上祝福。
云天真人微微一笑,“我们修行之人自当抛弃凡俗礼节,既然姻缘石都认可了你们,最后便只剩下互换信物了。”
天香手心全是汗,细不可见的微微一僵,却不敢暴露异常,只是轻低着头。她哪有什么信物啊,浑身上下别说法宝了,连件值钱的东西也无。
游奕陵低头看她片刻,见她呆愣的样子,有些无奈,拿出一只白色玉笛,上有暗紫流云纹路,散发莹莹流光。
灵息萦绕,鹤是智长之物,于是天上的白鹤纷纷靠近过来,有的干脆落在周围,还有一些不知品种的鸟儿也跟着聚集了过来,更有一只小小雏鸟落在天香肩头。
他将玉笛递过来,嘴角竟带了微微笑意,“这是流云紫纹笛,可储存千年法力,对修行大有裨益。”
天香微微眩晕,她伸出手,又微微瑟缩回来。她不喜欢这样,这笑容就和之前无数次相救危急时刻一样,就好像,他在乎她......
可既然他无意,她又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此呢?
他甚至不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孙昭,而是她这个冒牌货。
那双眼和微微勾起的唇那样温柔,就和姻缘石幻境中看见的如出一辙。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其实她还是什么都没有,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她缓缓闭上眼,不敢张开,怕一睁眼就无法克制,不知道余信为什么逼她做这件事,也不知孙昭现在下落如何。
张了张嘴,又不敢多言,只怕反倒暴露自己身份,一来二去,她内心只剩煎熬。
“怎么了?”他的声音就在她耳际。
那只玉笛飞过来,停在她身前。她肩头的雏鸟忽的飞起,盘旋几阵后也随着白鹤跌跌撞撞飞回天际。
她不想收下这只笛子,这本来也不是她的东西,如果所谓的感情可以代替,如果以前他们经历的什么也算不上,那为什么还要让她收下这件东西。
天香眼中充斥黯然,边将那只笛子握在手中,边想这件事被他知道后,恐怕他会很生气。明明是精巧罕见的法宝,她却提不起兴趣。
不知余信究竟打的什么注意,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再看殿上无数双眼睛看着她,雕梁画栋,来客无数。她却有些淡淡心慌,只觉得有阴谋即现。
嵩山道长呵呵一乐,出言打断了她的出神,“昭儿,快将你的挚宝信物拿出交与奕陵吧。”
天香这才从思绪中回神,不由得紧张几分,对,现在该她交换信物了,但她浑身上下只有那一件姑且还算宝物的东西……
云天真人见她呆愣在原地,眉目间透出一股疑惑,缓声道:“可是不喜欢这流云紫纹笛?”
“没有,我十分欢喜。”天香咬了咬下唇,无奈,拿出了玲珑盒。
众人皆是滞住,虽说这也不是一件凡物,但结道侣互换信物大多还是给法器灵物,方便助力修行,用玲珑盒这种低阶弟子常用宝物交换的还是头一次见。
此刻,嵩山道长也哑然,好在云天真人打圆场,不在意的笑道:“这玲珑盒乃是绝佳的炼丹素材,也并非无用之物,奕陵,还不快收下。”
“是,师父。”游奕陵面色淡淡,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正要接过。
下一秒,天香就听见脑海中一道熟悉冷冷的声音。
——是谁逼你这么做的?
天香正硬着头皮继续不知改如何进行,这一道密音险些让她吓的变脸色,她被发现了。
——我方才用神识探知,发现孙昭安然无恙就在这附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姻缘石?他是何时发现的,她发觉自己被看穿,只得微微低下头。只是来不及考虑这些,既然已经暴露,天香忙贴近他,一边低声道:“是余信。”
他策划了这一切,但如今道侣大典已近尾声,就快结束,余信还是未曾露面,不知他谋划着何事。
正当游奕陵接过的时候,玲珑盒忽然开启,盒中哪有什么灵息,只有一团黑雾,从中射出一道暗红色光刃,直袭他眉心。
魔界,观澜阁。
远远的只听见落子声,衍诀一身淡色长衣,一手微微托腮坐在棋盘前,正自己与自己对弈,虽是坐着,却也看出姿态风雅,面色沉静,眉目间带笑意。
今日,他似是心情不错。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复活我?”一道暴躁的声音质问。
“你先将仙族术法传授于我。”他头也不抬,专心下棋,缓缓道。
“哼,你真不愧是一代枭雄,青衣为你死了,你便踏着她的尸体走过去,如今为了提升实力,甚至学习仙族术法。”那声音毫不掩饰的嘲讽。
“摩妙天极,是你太狭隘。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有什么要紧?”他笑了笑,眉间舒展,低声道。
自他百余年前,在清虚天被无奕重伤身陨之后,便一直将神志寄托在此,等待衍诀把他复活。
“看来,你想要的不只有一个碧岚宫啊。”摩妙天极冷声道。
衍绝笑而不答,又听落子声,棋局正至半途,如画卷徐徐铺开,精彩纷呈。
摩妙天极实在无聊,看了一眼棋局,不屑道:“只可惜,没有想要将天下收入囊中哪有那么容易,万一无奕并没有死,只怕他回来后,你又要功亏一篑。”
衍诀忽的皱眉,面色一沉,指尖发力捏住棋子颤抖,又微微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就算他活着,也来不及。”
说着他冷哼一声,起身挥手间,棋盘消失不见,他白衣飘飘,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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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轮廓风流俊美,气质华贵,相貌却是周正讨好,长眸若水,施法一道水镜凭空出现在面前。
平等王正在攻打碧岚宫,经过上次的内部渗透,碧岚宫负隅顽抗数日,气数已尽,今日便可攻破。
“今日过后,碧岚宫就是我的,至于他,不过是个被我利用的棋子。”衍诀眸色冰冷,看向平等王,声音像一杯浓醇的酒,沉重而醇厚。
摩妙天极一阵骇然,皱眉道:“速度真快。”
下一刻,水镜中有弟子通报平等王,“吾王,碧岚宫中四处都找不到余信,昆仑雪也不在。”
衍诀微微一怔,似是出乎意料,而后深深皱眉,余信怎么会不在宫中?还有那把剑,怎么回事?
那弟子继续道:“不光如此,赤地、千里二位长老也不在宫中。”
糟了,所有境界高深的主力魔修都不在,碧岚宫竟只是个空壳子,他们去哪了?他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长眸微沉。
此刻,天璇宗上,突生变故,玲珑盒中射出一道红光,游奕陵险些躲不过去。
好在云天真人一挥袖打掉那道暗红光刃,大喊道:“盒子有问题!”
下一刻,余信带人出现在殿内。
来者不善,又是上次逃脱的那名魔修,真人一脸肃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绝不是此魔修的对手,他虽修行百年,但比起真正的高手,还有很远的距离。
和此人缠斗,他恐怕撑不住太久。好在今日道侣大典,殿内修士众多,但对方也带了不少高手。
余信大笑,“不光玲珑盒有问题,她也有问题。”
他一掌带风拍出,天香瞬间褪去伪装,众人大惊。大殿之上,一名身穿湖蓝色纱衣的妙龄少女忽的出现,头顶簪一朵重瓣金花茶,面若芙蓉,清丽非常。
这清秀面容,分明是已经离开宗门的天香,哪里还有孙昭的身影?变故来的突然,殿内众修士皆大惊。
花丛里蜻蜓的翅膀动了动,一只白鹤蓦的飞远而去,打破一阵沉闷诡异的寂静。
碧岚宫弟子没有犹豫,手刀拍出,伴随寒光一闪,大殿的牌匾顷刻跌落。象征宗门颜面的牌头在众人的惊愕目光中,不堪重负碎成两半。
顿时烟灰四起,溅起一地尘土。
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听异响看向门口,只见碧岚宫的人缓缓走了进来。
余信冷笑,踩上残匾,“听闻今日贵宗举办道侣大典,喜事一桩,春风得意。只可惜,我与贵宗有仇,偏看不得你们好,今日率宫众路过此处,不免心生厌恶,只好把牌匾砸了,出口恶气。”
此番言语挑衅十足,嵩山道长面带怒意,“你分明是借玲珑盒杀害奕陵不得,便决定来硬的,但今日,在场修士无数,你可想清楚了。”
赤地、千里二长老也走入殿内,一女魔修柳腰纤细,轻声嘲笑道:“犄角小派百年基业,半壶晃荡。丹修符道,对敌乏力,我看,你们无人能接我百招。”
“要么交出他。”他看向游奕陵,又看向众人。头一次见他展露这种凌冽桀骜、使人畏惧的气势,“若不然,我余信今日,就血洗天璇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