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刀十二隐》 1、秋到人间 “你也是来杀我的?” 宋晚禔的声音随风响起,落到唐廷潇耳边却似滔天巨浪。宋晚禔盯着唐廷潇许久,才轻笑出了声,而后打趣地说:“师弟,别这么紧张,我又不会滥杀同门。” “我,我没有…”唐廷潇憋红了脸,忙低下头去,不敢看宋晚禔一眼。 宋晚禔见状,敛起了笑,轻叹一声,也不再看他,她根本不在意唐廷潇是不是来杀她的。 就在这时,耳边传入一阵脚步声,宋晚禔转过脸去,只见一名红衣女子不疾不徐地向前,宋晚禔赶忙开口喊了一声“姑娘”,那女子停住了脚步,缓慢回头看向她,宋晚禔接着说,“天色将晚,山高路险,姑娘孤身一人,不如就在此处歇歇脚,明日再启程?” 许是日落西山,一层绯红的暮色倾洒在那女子身上,殷殷扶光,寸寸不及。身旁的火猛烈炽热,树枝叶片沙沙作响,直至枯木烧尽,鸟越山林,宋晚禔也没有等到红衣女子的回答。可那女子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们互相望着对方,直到宋晚禔稍稍移开了目光,那女子才不急不缓地向她走来。 等那女子在她身边坐下,她才听到那人轻声道:“多谢姑娘好意。” 宋晚禔也不回答她,倒是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唐廷潇,语气温和:“师弟,回去吧,晚些时候师门的人该担心了。”唐廷潇没说话,泱泱地走了。 待人走远了些,宋晚禔继续道:“姑娘莫怪。这深山老林飞禽走兽多,我一个人难免害怕,所以才开口叫住了姑娘。” 徐初宁无意揣度这话的真假,只是紧盯着旁边的人不停地往火堆里添薪柴。火堆里的薪柴吱吱直响,火势越来越旺,看着树枝快烧尽时,徐初宁才微微侧头道:“你跟我来吧。” “去哪?” “往东南走走就是沈丘城,去那里歇一晚。” 语罢,二人扑了火,向东南出发。 二人到达沈丘已是亥时,街上行人稀少,灯火阑珊。徐初宁带着人轻车熟路去了一处院落,此时正与看门的人交谈。 两个月前,这间院落的主人找到了她,托她去寻一种草——青琅草。古书上记载,这种草只生长于大騩山,食之可延寿长生。若是青琅草真有这等功效,早就人人求之,可见,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青琅草真的可以长生。 “不知是徐姑娘到来,有失远迎。”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二人循声望去,来人正是院子主人陈青和,此人一身青衣,像玉瓶里的一朵栀子花,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碧清的一双妙目。 “两位姑娘请随我来。” 后厅内,侍女正在布菜,末了陈青和还不忘吩咐侍女准备两间客房。 “不用麻烦,就一间吧。”宋晚禔突然出声,随后抬眼看向旁边的人,徐初宁没什么反应,只是轻声附和,“一间吧,麻烦陈姑娘。” 陈青和愣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神色,她闻声望去,仔细打量了一番徐初宁旁边的人。此人一张寡淡而瘦削的脸,双眸深邃黯淡,如同枯井一般;她的嘴唇微微下撇,薄薄的唇过于苍白,没半点血色,穿着一身早已洗旧的麻衣粗布,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沉。 她见侍女布完菜,留下一句“我该去洗漱了”便匆匆离开,只剩徐初宁和宋晚禔。二人落座后,徐初宁在心里暗忖着如何跟对面的人开口。她抬眼望向对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反复几次,对方察觉到了她的迟疑。 “姑娘若是想问,何人在追杀我?恕我不便告知。” 宋晚禔直接了当,从深林至沈丘,幽静无比的道路,因暗中跟踪者的粗心而有了些声响。她可以断定,此人是为杀她而来。或许是玉虚宗的门徒,或许是别的人,这两年来,追杀她的人太多,她已无力去辨别。 徐初宁面露尴尬,堪堪回了一句“吃饭吧”,便低下头去不再开口。 造成这尴尬场面的人倒是坦然无比,她们不过是偶然相逢,想来也不会有下一次遇见,又何必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吐心吐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宋晚禔放下了碗筷,开口道:“宋某不告而别实在不妥,只是宋某并不想在此处生出祸端,烦请姑娘代宋某向陈姑娘道谢。”说罢便匆匆离开。 只一瞬间,对方就不见了踪影,徐初宁来不及做反应,直接起身追过去。 “阁主有令,诛杀宋晚禔。” “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逼仄的巷子里发出一声惨叫,宋晚禔手中的短刀刺中一位黑衣人的小腹。瞬间,其余的黑衣人围攻上来,宋晚禔紧握短刀,迅速攻击,她的刀法凌厉而精准,每一刀,都伴随着一股寒意。 敌人的攻势愈发猛烈,刀剑光影之中,她的手臂被刺,鲜血四溅。一个黑衣人趁机攻向她的要害,她侧身躲过,反手将刀刺进这个人的大腿,只见他向后倒去。宋晚禔看准时机,猛地冲出,夺出黑衣人手中的剑,给他致命一击。 巷子里还剩两个黑衣人,但宋晚禔已经精疲力尽,打算趁机逃跑,两个黑衣人紧追不放,她不得不继续迎战。 …… “这么残忍,全杀了。” 宋晚禔此时正在擦拭她的刀,听到声音头也不抬,淡淡回道:“你难道不怕,我把你也杀了?” 言罢,她将手中的刀往前一掷,刀尖划过来者的头发,刺进身后的柱子。 徐初宁微微侧头,伸手将刀拔了出来,双手轻抚过刀柄,而后向前走递给宋晚禔。 徐初宁道:“刀使得不错。” 宋晚禔这才抬眸看,对方语气轻柔又戏谑。她淡淡回了一句“多谢”,而后打算离开。 “姑娘!”她猛地回头,对方朝她扔了一个钱袋,“前路漫漫,怎可没有盘缠。” 她和眼前这个人素不相识,没有情亦没有理,还有那看不真切的神情。她掂了掂荷包的重量,连道声谢都来不及,便匆匆离开。 徐初宁望着消瘦的背影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敛下方才的柔和,蹲下去探察这些黑衣人的尸体。 是魔。 徐初宁先掐了个诀,清理这些尸体;又掐诀换了身素色衣裳。 “宋晚禔,交出水苍玉,可饶你一命。” 来了!出声的人正是她要等的人。 唐廷潇一行人见到不远处的背影,蜂拥而上。徐初宁无意与这群人纠缠,顷刻间就将来人杀了个精光,只留了一人性命。 她施法钳住唐廷潇,令他动弹不得,面上却没有任何波动,语气平静地问道:“水苍玉,是谁的?” 唐廷潇这才发现此人不是宋晚禔,是傍晚时分在林间见过的女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艰难地发出一些声音,他想逃,可逃不了,眼前的人不仅能顷刻间杀掉数十人,还能在杀完人之后一脸平静地问他。 徐初宁不满地蹙了蹙眉,答非所问,那就没必要留着了。 涂山狐族,真是越来越弱了。 …… 时值深秋,月光照在枯枝上,枯黄的树叶纷纷落下,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宋晚禔沿着河流不断向南,她再三确认无人追踪后,才在树下稍作停留。 她伸手摸了摸袖口的钱袋,心中懊悔不已,一时情急她迫不得已收下那人的银两,权衡之下,她决定换路返回。 “宋、晚、禔,对吗?” 宋晚禔听到来人的声音后,心中的懊悔瞬间烟消云散。她拔出手中的刀,快速朝对方刺去,一招一式都带了杀意。对方侧身躲避,下一刻,对方从身后制住了她握刀的手。 刀上倒映出徐初宁平和的双眸,宋晚禔试着从对方怀里挣脱,对方立刻放开了她。 徐初宁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绕道宋晚禔身前,才开口道:“徐某多有冒犯,望姑娘见谅。” 等等,谁冒犯谁? 宋晚禔正想开口,就被人用手堵住了嘴,她瞪了对方一眼,只见对方缓缓开口道:“吃下去,不准吐。” 她不得不张嘴含下了对方递过来的东西,随后又吐出来,心里盘算着如何摆脱面前的人。 徐初宁的手轻拂过宋晚禔干裂的唇,眼神黯淡下去,沉沉开口:“姑娘,难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人在追杀你?” “不想知道,来一个我杀一个。”话语落下,宋晚禔往前走,背对着徐初宁将钱袋扔给了她,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接住。 “可人,是杀不完的。”徐初宁看到落在地上的钱袋,暗叹一声,“不如……” “不如抽薪止沸,斩草除根。”宋晚禔挑了挑眉,嗤笑一声。 这两年来,她没有一刻不想将这些人赶尽杀绝,可她尚无一人抵千军的能力,如何能做到斩草除根……若是,若是给她足够的时间,她必将这些人诛尽杀绝—— 她不过是亡命之徒,踏过荒郊,满身泥泞,奔向黑夜的尽头。或许,她会死在寒冷的冰河上,埋在寂寥的荒原里,偶有路过的青鸟亦不会为她停留。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探清风来 乌云压顶,大雨滂沱。 屋檐下的青衣女子急匆匆穿过回廊,她的衣裙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步伐却未有丝毫的减慢,目光不断地望向回廊尽头。 徐初宁静伫在回廊之中,看着雨水疯狂敲打一株栀子。秋风瑟瑟,寒意降临,寻常的栀子早已不再开花,而院子的栀子却花开正盛,任凭风吹雨打,也丝毫不见残落。 莫非这是陈青和的本体?徐初宁正思索着,余光瞥见了一个人。 “劳君久等,是我之过,请君见谅。” 陈青和朝她拱手,满脸歉意。 她扫了一眼陈青和的裙摆,浅笑回道:“无碍,陈姑娘忙些是应该的。” “徐姑娘,请随我上楼。” 她跟着陈青和上了二楼,进了东厢房。 厢房内,陈青和端坐在茶几旁,她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茶壶,正为坐在对面的人斟茶,茶壶口微微倾斜,茶水缓缓注入杯中,一缕清甜的茶香弥漫开来。 徐初宁意有所指道:“这茶还真是独一无二。” 陈青和听了,放下茶壶,整理了一下衣袖,轻笑回道:“茶是我特意为姑娘准备的,姑娘喜欢就好。” 徐初宁听到回答也不恼,语气仍然平和:“徐某拿钱办事,陈姑娘有事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拿钱办事?”陈青和挑了挑眉,似是戏谑,“她们都是这么说的。” 徐初宁不由得想起一些事,她曾在一本奇闻异志上读到过,大騩山下有一座城—— 伏月城,于三千多年前焚毁殆尽。只是书上并没有记载伏月城因什么而亡……天灾或战乱,不得而知。 徐初宁道:“那不如让我来猜一猜?” 她唇角带笑,自信无比,似乎真能窥见几千年前的光景。 “大騩山下曾有一座城,那座城的人世世代代以采石为生,三千多年前,这座城灰飞烟灭。” 话到此处,徐初宁却停了下来,不再继续。昔日繁华的城池,留不下一片遗址,史书上更是毫无记载,那些奇闻异志里,也只留下了个名字,无论如何拼凑,都拼凑不出伏月城的过去。 这座城池消失得过于古怪,若是天灾人祸,史书必不可能毫无记载,那么…… 徐初宁饮尽了杯中的茶,话锋一转,道:“陈姑娘本就是长生之人,哪里会需要青琅草。” 见陈青和久久不语,她继续道:“騩山以北奇石遍布,騩山以南仙草葳蕤。可如今的騩山奇石不再,草木凋零。” 陈青和静静听着,过去如梦魇般缠绕着她,叫人一刻也忘不得。不过,这徐初宁前言不搭后语,她无法将过去和盘托出。 徐初宁斟酌再三,问道:“陈姑娘是不是出不了满月阁?” 踏入满月阁时,她便能感受到这院子的古怪,楼阁过道,皆是阵法。騩山一行,倒是叫她收获颇丰。 “我有办法可以破除此地阵法。” 此话入耳,如晴天霹雳,陈青和怔怔地望向对面的人,像失音了一般,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应答对方。 徐初宁看着陈青和的模样,轻笑道:“只是我需要知道你的诚意。” 陈青和这才缓过神,答道:“我被困于此地上千年,哪有什么可以给予姑娘的。” “过去。” 窗外仍是无尽的滴答声,急促的,迂缓的,滴落在素色的棉麻衣裙上。 宋晚禔昨夜原是沿着河流南下,不料半夜下起了雨,此时她正在一间破败的草屋避雨,只待雨停之时继续前行。 她想着昨日的事,和那个不知来路的徐姑娘。昨日暗中跟踪她的人里应当还有唐廷潇,她在巷子里与那群黑衣人交过手后,一路上便再也没有人暗中跟踪。 昨日那人看着自己与黑衣人搏斗,却不愿出手;在她离开之后,又帮她解决了唐廷潇……她的脚程不算慢,那人在杀了唐廷潇后还能追上她,绝非等闲之辈! 说到唐廷潇,彼时在玉虚宗之时,此人也算是天才少男,若是宗门的人知道,天才已命丧黄泉,又会是什么样。 她一想到此事,心里便觉得无比痛快。这唐廷潇知道她有那什么水苍玉之后,就已生出觊觎之心,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姐友弟恭”的模样,叫人恶心。 大雨愈发猛烈,未有停歇之意。 “宋姑娘!” 她的目光穿过如烟似雾的雨,望见了渐渐靠近的红衣女子。 是昨日那位徐姑娘,宋晚禔生出些许疑虑,难道这人竟然一直跟着自己? 只见徐初宁进了草屋,将油纸伞收起来。她身上背了包袱,手上带了另一把伞,随后悉数递给了她。 徐初宁笑道:“姑娘,山高路远,凶险难测。徐某幸得与姑娘相识,身上只一些无用之物赠与姑娘,望姑娘日后,布帆无恙,直取苍龙。” 宋晚禔坦然接下,对方冒雨送伞,她没有再拒绝的道理。昨夜她急于离开,又恼于此人跟着她,并未来得及细想。此人这番行径,让她的疑虑消了几分。 “昨夜…是宋某冒犯在先。”宋晚禔面露歉意,笑了笑,“姑娘冒雨前来,宋某感激不尽。” 徐初宁闻言,颔首浅笑,宋晚禔如今的境况,警惕些再正常不过,她并不介意。 宋晚禔面上闪过一丝窘迫,继续道:“只是我身无长物,姑娘莫怪,来日再相见,必定美酒共挥。” “无碍,宋姑娘不必道歉。”徐初宁看着宋晚禔的模样,不忍她为难,其后话锋一转,“再往南走十几里,过了桥,便是桐阳城。” “宋姑娘,眼前有路,切莫回头。” 话语中,她拿起了伞准备离开。 宋晚禔见状,一时情急,道:“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徐,徐初宁。” 渐渐地,渐渐地,大雨浸没了红衣女子的身影。 …… 桐阳城,某处客栈。 宋晚禔打开包袱,一件衣服,一件斗篷,还有一些干粮和银钱,以及……越国的通关符。 据她所知,通关符通常是权贵之人所持有。 “徐初宁。”她喃喃道,权贵、通关符,她不禁细想,眼前有路……越国,倒算个好去处。 “师姐,我们离开宗门后就去胤山吧。” 记忆中的红衫女子愈发清晰,过去种种,犹如滔滔江水,在脑海里不停翻滚。真是逢雨思故人,宋晚禔感慨道。 胤山乃越国国都,师妹离开玉虚宗后会去胤山吗?玉虚宗门徒年满二十,都需要离开玉虚宗独自下山历练,师妹今年正好二十。玉虚宗地处雍国尚邽,从尚邽至胤山,少说也要三千里。此时,或许师妹已经离开玉虚宗,从尚邽启程;而徐初宁如今身处郑国,恐怕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她越发觉得越国是个好去处。 宋晚禔又想到唐廷潇,他应是和师妹同岁。唐廷潇出现在此地,不论是历练还是杀她,师妹必不可能和他同路。 她沐浴后换上了徐初宁送的衣服,才发觉这衣服华丽繁琐之处。她和师妹参加雍国盛宴时,曾见过一次雍国公主,这件衣服同雍国公主当日穿的,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莫非徐初宁出身越国王室? 如今世道混乱,世家常将女儿送入宗门,师妹便是如此,徐初宁若真是越国王室之人,也算不上怪事,宋晚禔思及此,豁然开朗。 恰巧店小二来送晚饭,宋晚禔问了一嘴越国方向,得到的回答是大桥西侧有一家风来客,经营风来客的老婆子会制舆图,她又惊又喜,舆图算得上国宝,桐阳城竟有人会制舆图。她吃完饭后,拿着伞直奔西街口。 “那老婆子古怪得很,只在戌时后迎客,风雨无阻。” “我们掌柜去了好几次,都被老婆子赶了出来,说是不按她的规矩办事。” 宋晚禔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两句话,只在戌时过后迎客的古怪老婆子,她的规矩会是什么。绕了几个街口,她终于找到了藏在大桥西侧的风来客。 她推门进去,脚下的青板石铺满了暗黄的竹叶,四周挂了三盏暗灯,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景色,满院荒草,一派荒凉。 “姑娘,因何而来?” 她四周环顾,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姑娘,因何而来?” 声音再次响起,变得有些粗重。 宋晚禔确定,这是个活人。声音不在四周,而这院子又处处古怪,会不会是……阵法?她往前走了几步,脚下有些异样。她停下脚步,蹲下去探查,忽觉身后一阵狂风,回头望去,一切如常。 她从地上捡了一片枫叶,退回到刚刚的位置。又扫视了一番这个院子。三盏暗灯,却刚好照见四根狮子柱。她试着走向右手边的柱子,还未走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姑娘还懂阵法?” 是刚刚的声音!宋晚禔心中一喜,回头看去,想必这就是店小二口子的老婆子,她颔首道:“前辈,晚辈为舆图而来。” 老婆子道:“过来吧。” 宋晚禔把手中的枫叶收进袖子,跟在老婆子身后,老婆子进屋点了手边的烛台,屋内瞬间有了光亮。她被左侧的屏风吸引了视线,老婆子从身后递过来一支火折子。 她道:“姑娘若是喜欢,不妨过去看看。” 宋晚禔走近屏风,看清了屏风最上方的字——九州舆图志。她视线往下走,官庄镇,梅林乡……她十分讶异,这舆图志竟细致到如此地步!她在玉虚宗的书阁也曾见过舆图,不及此图的万分之一。 她在图上找到了胤山所在之处,又往西北方向找到了尚邽。崇靖云薄,遥望尚邽,她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只要站在崇靖山高处,就能看到整座尚邽城,感受到这座城的庄严宏伟,而坐落于崇靖山的玉虚宗,亦是如此。 “姑娘,姑娘。”老婆子见人痴痴往着西北处,出声提醒道。 宋晚禔回过神,自知失了分寸,忙躬身道:“前辈,是晚辈失礼了。” 二人于厅堂圆桌坐下,老婆子瞧这女子衣着华丽,心道又是权贵之人。 老婆子一边斟茶一边温声道:“姑娘自西北而来,只为舆图吗?” 宋晚禔听了,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回道:“前辈,实不相瞒,我被人追杀至此,此番前去越国,是想谋个出路。” 去越国,那里或许会有一条出路,或许可以见师妹一面,宋晚禔心想。 被人追杀?老婆子来了兴趣,借着昏黄的光,老婆子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此女虽身着华服,面上却蜡黄积瘦,确实不像养在闺阁的女子,老婆子对她的话信上几分。 老婆子是生意人,也不多问,直说道:“姑娘,到了这风来客,就得按照我的规矩办事,姑娘帮我取回一样东西,我自会奉上姑娘想要的东西。” 宋晚禔疑惑道:“我该去哪里,取什么东西?” 闻言,老婆子脸色变得温和,缓声道:“两日后,姑娘再来找我,那时我自会告诉姑娘。”她顿了顿,又道,“我姓闻,左邻右舍都叫我闻姑姑,姑娘下次来,也可以叫我闻姑姑。” ……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灵星高照 “景舟,出来吧。”徐初宁温声道,她在桐阳城足足等了两日,才等到了陆景舟。 一个灰衣女子出现在屋内,此人正是陆景舟。陆景舟恭敬地叫了声“帝君”,随后将身上大大小小的药瓶都散在徐初宁面前。 徐初宁看着药瓶,忽然道:“景舟,有一件事还需要你去做,查查水苍玉的下落。” 陆景舟道:“水苍玉?”她顿了顿,十分疑惑,“难道帝君对归墟境感兴趣?” 她早前听闻,水苍玉不仅蕴含着无边法力,还能打开归墟境,那归墟境内处处是宝物。 徐初宁模棱两可道:“如今水苍玉现世,决不可让此玉落入魔族手中。” 陆景舟虽未听到任何风声,但她对徐初宁的话向来都是深信不疑。她应下了这件事,二人交谈几句,她便离开了屋内。 徐初宁挑着陆景舟带来的药瓶放进盒子里,又从袖口中拿出一支簪子,思前虑后,她终究是没把簪子放进盒子。徐初宁带着盒子去找店小二,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回屋内。两日前,她跟着宋晚禔到了桐阳城,还堂而皇之跟人家住进了同一家客栈,宋晚禔警惕心太强,她少露脸为妙。 宋晚禔换了身简便的衣服正准备出门,便收到了店小二转交的盒子,店小二只说是一位姑娘所赠,她直觉是徐初宁,不再多问。 她打开盒子,看到满是药瓶,从治疗内伤到强身健体,应有尽有,最后在盒子底下看见了一张字条: “十月多雪霜,道路诚难当。” 这字条什么信息也没留下,她却更加肯定是徐初宁。宋晚禔心里发怵,被人跟踪了一路,她竟毫无察觉,现下只能确定一件事,徐初宁的修为远比她想得更深不可测。 既然徐初宁不愿露脸,那她就是翻遍桐阳城都找不到,前几日当真是徐初宁手下留情了…… 宋晚禔收住思绪匆匆出门,她必须赶在戌时之前到风来客。 时间退回两日前。 宋晚禔佯装起身离开,反手将刀抵在了闻姑姑脖子上,冷笑道:“老婆子?呵,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 说是老婆子,可这闻姑姑的声音和双手与这三个字没有半分关系,分明是个年轻女子! 闻姑姑害怕道:“大侠,饶命啊,放过我。” 宋晚禔手上的刀又近一寸,闻姑姑抖抖擞擞道:“我……我叫闻羡,今年二十有七,除了这个,别的我真没骗你啊大侠。” 宋晚禔吓唬道:“民间有人大张旗鼓私制舆图,该当何罪。” 闻羡心道,完了,这回真惹上事了,她这点三脚猫功夫可打不过人家。 她颤抖道:“大侠,你也知道,现在这世道乱得很,官家哪有人管这个。” 宋晚禔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说:“满嘴胡话,我需要知道那客栈老板为什么要引我来这?” 闻羡被吓得一哆嗦,宋晚禔见状,立刻放开了手中的刀,生怕真把人吓出个好歹。 闻羡摘下面皮,缓过来后,道:“我和沈清眠有些私仇,连带着那个常年跟在她身边的小二也看我不顺眼,她们可能觉得你这一身像官家的人,就把你引这来了。” 没等宋晚禔搭话,她急吼吼地道:“沈清眠真是把我往死里害。城中知道我有舆图的人很少,沈清眠和她那个小二算两个。你也能感受出来,院子里全是阵法,来找我的那些人,不是找我布阵就是找我破阵,你一开口就是舆图,我吓个半死,我知道这一定是沈清眠的手笔,要寻仇你找她去。我确实是开门做生意的,你接受的话,我们这桩生意可以继续做。” 宋晚禔对她们的私仇没兴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语气柔和许多:“好,那就按照你说的,两日后我再来找你。” “午时之前来。” …… 闻羡这两日火急火燎地准备一些保命逃命的物品,她可不想和宋晚禔一起把命折在照灵山庄上。 宋晚禔见这个架势,疑惑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去哪取什么东西呢?” 闻羡在桌上摊开一张图,指着桐阳城东南处,道:“出了城往东南走二十里路到桐柏山,山上有座照灵山庄,但是这桐柏山上戒备深严,阵法繁多,普通人只能在山下活动。每月月底酉时,照灵山庄会安排人上山送菜,我们跟着送菜的人混进去。” 她不等宋晚禔回话,继续道:“我们需要去取蕴魂铃。”她纠结了好一会,又道,“是沈清眠的。” 照灵山庄?宋晚禔有一瞬的恍惚,从前与师妹一起练武时,师妹似乎提到过照灵山庄。她瞬间恢复神色,轻笑道:“原来是沈清眠的呀!” “你只听到了这个?” 桐柏山下,红叶如灼。 二人跟着陆陆续续的行人往山里走,宋晚禔看这漫山枫叶,不禁想起前两日在风来客捡到的那片枫叶。今日去风来客时,院子里确实没有枫树。她忽然问道:“这几日有什么人来找你吗?” 闻颂不假思索回道:“只有你一个。” 宋晚禔又问:“你那院子附近有没有枫树?” 闻羡仔细想了想,道:“没有,方圆十里都找不到一棵。” 她当即扯着闻羡往回走,好在她们走不远,一刻钟便回到了进山时的位置。 闻羡注意着周围的人,低声质问:“你干什么,错过了今日,我们很难再进照灵山庄。” 宋晚禔冷声回道:“你那风来客里死了个人,是照灵山庄的人。” 那片枫叶,应该是二人打斗从树上带下来的,还未见枯萎;而那阵诡异的风……是,有人死了。 闻羡低头不语,陷入了沉思,一来她现在无法完全相信宋晚禔;二来宋晚禔对照灵山庄不了解,她如何得知是照灵山庄的人。 她最终没压下心里的困惑,问道:“你从来没见过照灵山庄的人,你怎么知道死的人是谁。”更何况,死的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宋晚禔从袖口拿出一片枫叶,递给闻羡,似笑非笑地说道:“人,就死在院子的假山下。” * 闻羡现在正对着尸体来回踱步,思考着如何解决死者。死者身上的令牌和刀,无一处不昭示着他与照灵山庄有关,从死者的衣着打扮来看,死者身份不低。要是让山庄的人主动来认领,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那帮人不是傻子,一个人消失了几天,他们定然会有所察觉,所以她的动作必须要比那帮人快。 宋晚禔双眸盯着死者,她斟酌许久,才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给我足够的报酬。” 闻羡回头道:“你想要什么?” 宋晚禔坦然道:“钱。” 闻羡一时语塞,拿出了一块金条给宋晚禔,道:“这是定金。”她闻羡最不缺的就是钱。 宋晚禔仍盯着死者,眼底的淡漠一闪而过,许久,她抬眸看向闻羡,缓缓道:“你这么着急拿到蕴魂铃,是为什么?” 闻羡道:“我要离开桐阳,我必须在离开之前拿到蕴魂铃。” “你有没有去过照灵山庄?” “去过。” “如何进去的?” “扮成送菜的人进去。” “照灵山庄有什么人?” “有……”闻羡越听越不对劲,讶异道,“你审问犯人呢!” 宋晚禔唇角弯起,语气带了一丝俏皮:“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只能这样问呀。” 闻羡思忖片刻,摊开一张布局图,把自己所知的关于照灵山庄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宋晚禔。最后,二人合力将尸体搬去了柴房。 死者身上弥漫着腥臭味,而宋晚禔却在这个人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她瞧着闻羡捂着鼻子抿着嘴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告诉闻羡…… 入夜,一轮弯月悬挂天际。举目远眺,山峰重峦叠嶂,飞禽走兽的吼啸声此起彼伏,令人不寒而栗。山间的亭子站着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女子,手执长剑,白衣胜雪,与苍茫夜色相得益彰。 “少庄主,二公子已有两日没回山庄,是否派人去找?” 被称作少庄主的女子回头,看向说话的侍女,她缓缓道:“二哥行事自有他的考量,不必打扰。” 少庄主名为南星仪,在山庄排行第四。南星仪想起前两日后山的动静,吩咐道:“这几日让姐姐别往桐阳去。” 侍女道:“三姑娘,不在山上。” 闻言,南星仪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安,南星娩平日里爱往山外跑,或许这次也和往常一样,她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道:“后山的事不用再查,只修复阵法便好。” 如果照灵山庄注定不平,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愿这一切都不波及姐姐,南星仪轻抚过腰间的玉佩,默念道:“南星娩……” “南星娩!” 被唤作南星娩的黄衫女子奋力向前跑,她在急忙中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将她拉进路边的巷子。她不停挣扎着,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她听见那人压着声音说:“别出声。” 南星娩心中暗骂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当街截人?她既怕惊到追她的人,又怕激怒身后的人,她不得不顺着身后的人,不再挣扎。 这人带她绕了一个拐角,进了一处院子,随后迅速带她上了二楼的厢房。厢房内端坐着一位明媚张扬的女子,女子吃惊道:“你怎么带个人过来?” 说话的人正是闻羡,她和宋晚禔处理完死者后,她跟着宋晚禔离开了风来客,现在正在一家酒楼里。 闻羡心生疑惑,宋晚禔说要回客栈一趟,不到半个时辰,带个活生生的人回来,莫非是这女子身份特殊? 宋晚禔没搭话,朝南星娩问道:“南姑娘,饿不饿?” 南星娩道:“多谢好意,我……我不饿。”她心中欲哭无泪,现在是前有猛虎,后有豺狼,她应该提早两日离开桐阳城的。 宋晚禔继续道:“南姑娘,请坐吧。” 南星娩站了好一会,突然出手,试图袭击对方。对方似乎对她的行为早有察觉,当即攥紧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她抬眸望见一双冷冽如冰的眼,对方开口冷意更胜:“姑娘在巷子时就应动手,而非等到现在。” 南星娩挣扎着哼哼两声,对方立刻松开了手,她见无法逃脱,心底的怒火油然而生,可谓是敢怒不敢言。她瞪了一眼面前的人后,哼哧哼哧地坐到了闻羡身边。 闻羡仍旧是一言不发,宋晚禔带回来的人姓南,而照灵山庄庄主正是姓南,这绝非巧合,这女子是照灵山庄的人! 厢房内瞬间陷入了沉默,三人面面相觑。 宋晚禔率先出声,打破了诡异的氛围,她脸色变得柔和,道:“姑娘,我们并非有意与你为难,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人心难测 “二哥!”南星娩震惊道。 霎时间,她的脸色变得煞白,怔怔地盯着地上躺着的人,死的人怎么会是南霖泽?她慢慢地转头望向身后二人,眼底的神情逐渐冰冷。 她道:“什么时候死的?” 宋晚禔道:“两日前。” 南星娩踉踉跄跄地冲出柴房,还未跑到正门,就被宋晚禔拦下。 宋晚禔道:“姑娘何不明日再回照灵山庄?” 南星娩厉声道:“我等不到明日,让开!” 多耽误一刻,南星仪就多一分危险。她必须尽快赶到山庄,阻止父亲的人找到南霖泽。父亲生性多疑,又偏疼南霖泽,南霖泽消失了两天,他定会有所察觉。 她实在不敢想,若是父亲的人找到南霖泽,他会怎样迁怒于南星仪。 南星娩怒上心头,道:“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她先是一掌,直击对方肩膀,这一掌使上了全力,誓要击退对方。宋晚禔抬手抵挡,三五下就制止了南星娩。 宋晚禔淡淡道:“姑娘若执意回去,请带我们一起去。” 南星娩自知不是她的对手,也无心再折腾,瞪着宋晚禔道:“我只带你一个人。” 她又看向闻羡道:“她得帮我看着尸体,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她们二人想进照灵山庄,也必须要帮她做点什么,再这样折腾下去,她只怕要被气疯了。 站在一旁的闻羡忙应道:“我一定不负姑娘所托。” …… 宋晚禔和南星娩二人行至半路,宋晚禔忽然道:“既然姑娘不想让人发现尸体,为何不在山下守着,而是着急上山?” 不管南星娩出于何种目的,她并不认为此时上山是正确的选择。桐阳城就在山脚下,有心之人,不出几日就能找到死者。 南星娩此时已冷静下来,答道:“我回山庄找人商量对策。” 她们二人走的是与白日不同的路,宋晚禔压下心里的好奇,默默记住了这条小道,跟着南星娩穿过层层叠嶂,约莫寅时,她们终于进了山庄。 踏过铺满枫叶的小桥,便是南星娩居住的院子。 半夜三更,南星娩不便唤醒早已入睡的侍女,将宋晚禔安排进自己的房间,而自己则去找南星仪。 宋晚禔半宿未眠,困意袭来,身处陌生之地,她无法深睡…… 翌日。 她在院中见到了南星娩口中的妹妹,南星仪。 南星仪带着她穿过几个院子,去到了正厅,宋晚禔想起昨日闻羡给自己看的山庄布局图,她心里感慨道,要是闻羡在,那张山庄布局图应该能更完整一点。 仅仅是绕了照灵山庄的一角,亦能感受到山庄布局之精妙。想在这山庄里找出一样东西,可算不上容易。 宋晚禔扫了一眼正厅主位上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眉头一紧,她被人算计了……从她踏进桐阳城起,一直被人算计,这个滋味可真不好受。 主位上的男人出声道:“星仪,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吗?” 南星仪道:“此人擅闯后山,请父亲处置。” 男人咳咳两声,道:“这种小事,你处理就行,不用问我。” 南星仪只答了一声“是”,不再出声,带着宋晚禔离开了正厅。 病重的父亲,死去的哥哥,藏尸的妹妹,真是一出好戏,宋晚禔在心里暗讽,只可惜,她没有好心情看这出大戏…… 回到南星娩的院子,二人一踏进院子,就见南星娩站在树下,笑盈盈道:“宋姑娘住得可还习惯?”嘴上说着宋姑娘,她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南星仪。 宋晚禔不客气地回道:“我饿了。” 南星娩招来一个侍女,带宋晚禔去了前厅。 …… 枫叶,不停落着。 宋晚禔长长叹了口气,身旁的侍女见她百无聊赖,道:“宋姑娘,少庄主说,除了南边的吟星小筑和后山,山庄里其它地方,宋姑娘皆可随意走动。” 是了,南星仪并不限制她的行动。但她不是心急之人,她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去等待行动的时机。于是,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五天。 第一天,她吃饭,喂鱼,睡觉…… 第二天,她吃饭,喂鱼,出门,睡觉…… 第三天,她…… 这几日,宋晚禔走了一遍山庄,除了后山附近的湖,以及一些术法低微的精怪,这山庄没什么怪异的地方。那湖上,盘着一团怨气,湖底下多半是藏着一些东西,只是碍于她身边跟了个侍女,她无法探查一番。 侍女名为杓兰,自小跟在南星娩身边,如今十五六岁,正是藏不住情绪的年纪。 杓兰开心地问道:“姑娘,今日我们还出门吗?” 宋晚禔想起五日未见的南星娩俩姐妹,笑回道:“出,我们去少庄主的临风院。” 临风院里,南星娩面前摆着一盘棋,听着身后的南星仪和她的侍女对话。 南星仪问道:“父亲那边的人查到南霖泽的下落了吗?” 侍女道:“没有。” 南星仪道:“那我们就帮父亲一把,把南霖泽的尸首送到父亲面前去。” …… 南星娩听着心烦,胡乱放了几颗棋子,棋盘变成僵局,退一步或进一步,都无法破局。 就在此时,她被人从身后握住了执棋的手,只听见南星仪低声道:“姐姐,不要着急。” 南星娩怔了怔,道:“退一步是死局,进一步亦是死局,你要如何解开?” 南星仪慢慢握紧对方的手,勾着食指往下触碰到了对方手中的棋子,她轻笑道:“黑棋白棋都在我们手中,姐姐,我们不会输。” 南星娩悄悄缩回了手,冷冷道:“你有把握就好。” 南星仪目光微沉,仍笑着说:“姐姐,你不了解父亲,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南星娩冷哼一声,讥讽道:“我不了解少庄主。” 几日前,她连夜回山庄,怕父亲因南霖泽的死而迁怒于南星仪。南星仪表面上应着她,加派人手看守尸体,实则谋划着如何把尸体秘密运回山庄。 南星娩被她的好妹妹禁锢着无法离开,她一眼未瞧南星仪,直直盯着棋盘,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你不准进去!” 门外顿时传来一阵响声。 被拦在门外的宋晚禔无奈道:“麻烦你帮我……” 铃萝打断她,气鼓鼓道:“我说了,你不准进去就是不准进去,我不帮你!” 宋晚禔对这个声音很熟悉,这不正是前几日追着南星娩的人,她不免想到另一些事,还未将个中关窍连起来,思绪被人打断。 南星仪道:“铃萝,让宋姑娘进来。” 铃萝转过身,生气地跺了一下脚,大声道:“南星仪,你又凶我,我再也不喜欢你了!”而后小跑越过南星仪,扑向了南星仪身后的南星娩。 宋晚禔显然是看不懂这三人的关系,她抬脚踏入临风院的门,朝南星仪走去,笑道:“宋某不请自来,叨扰少庄主了。” 南星仪面露歉意:“怎么会是叨扰,反倒是铃萝不懂事,让姑娘看笑话了。” 宋晚禔微微颔首以作回应,她的注意力仍放在铃萝身上,不远处被少女紧拥着的人耐心地哄了她几句,铃萝不再叫嚷,于是南星娩牵着铃萝离开。 南星仪似乎已经呆住了,过了半晌,她恢复了神色,道:“宋姑娘,请随我来。”说着,她领着人去了后院。 刚一坐下,她立马跟人道歉:“宋姑娘,前几日事出情急,实在是抱歉。” 宋晚禔知晓她是在说五日前那一出,意味深长道:“少庄主的位置,坐得不够稳吧?” 南星仪手上的动作有一瞬的凝滞,随后抬眸应声:“宋姑娘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明哲保身吗?” 宋晚禔道:“不论是沈掌柜还是少庄主,应该都不会让我明哲保身。”从沈清眠引她去风来客起,已然是把她拉入局,现如今她人在照灵山庄上,没有人会让她明哲保身。 南星仪笑道:“宋姑娘是客人,山庄的事本就不应牵连姑娘。”除了几日前她利用对方,为后山的事给父亲一个交代,现在她还真不打算让对方掺和进山庄这些破烂事。 沈清眠疯疯癫癫的要找什么蕴魂铃,给死去的姑姑聚魂,简直是无稽之谈,如今还找了个人进山庄,她有些烦躁。这几日,她让杓兰盯着宋晚禔,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奇怪行径后,她才稍微放下些警惕。 宋晚禔瞧着南星仪,眼里充满了疑惑,过了半晌,她冷冷道:“少庄主这样的话,宋某恐怕是爱莫能助了。” 南星仪垂着头,似是在思考,好一会,她沉声道:“那,就让我试试你的身手。”说着,她抬手击向宋晚禔。 宋晚禔反应迅速,起身躲避,二人在后院里交手,有来有回,许久后,南星仪稍显下风,宋晚禔立刻停止了打斗。 宋晚禔道:“少庄主年纪轻轻,身手不凡,宋某佩服。”她这话倒是真话,南星仪比她小两岁,又明显地没有太多与她人交手的经验,虽然她并未使出全力,但南星仪仅仅只是稍落下风,确实令人佩服。 南星仪带着歉意道:“是我冒犯,姑娘随我来。” 宋晚禔跟着对方进了地下密室,室内寂寂无声,摇摇欲坠的灯火照着层层叠叠的书架。不多时,她们绕到了书桌前,桌上零星摊着几本书籍,旁边还有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 她直勾勾地盯着这盏油灯,似是笃定这油灯藏着什么,她回头看了看南星仪,道:“少庄主,桌上这盏灯可否借我一用?” 南星仪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坦然道:“这密室里的东西,姑娘随便拿,不必问我。” -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秉烛夜游 两个时辰前,宋晚禔带着一盏油灯从临风院回来。她坐在书桌前,笔下的墨迹还未干,烛火不停地在她脸上晃动。 纸上写的是“照雪”二字,还有她的生辰八字。据南星仪所言,南照雪是她的姑姑,二十三年前,遭人所害,死于非命。沈清眠想要拿到蕴魂铃,是为了给南照雪聚魂。 “山庄里有蕴魂铃只是传言,我找了几年也未曾发现任何踪迹。宋姑娘若是能在山庄里找到蕴魂铃,报酬自然是随姑娘提;若是找不到,也不必勉强。” 既然南星仪只说了这些,那便是不想她插手其余事,正合她意,她只需要拿到蕴魂铃交给闻羡,就算完成任务。不过,闻羡真是够愚蠢的,被人耍得团团转也不知道,宋晚禔轻轻叹了口气。 她将手里的符纸放在油灯上,手里顿感灼热,她忍着痛将符纸烧完了。这个南照雪,真是怨气冲天。 这时,油灯笼罩上一股檀木味,四周似乎还有些怨气,宋晚禔皱了皱眉,看来她得去一趟后山的湖。 趁着今日杓兰不在,她赶忙出门了,一路避开了山庄的守卫,来到了湖边。她朝湖里扔了一颗石子,湖中顿时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上盘起浓重的黑气,她快速飞过去,掐了个诀,底下似乎有一把剑,她试图抓住这团气,想要彻底看清,却传来几道脚步声。 “什么人在那边!” 巡山的守卫来了,她纵身跃进山林,待几个守卫离开了,她才重新回到湖边。湖里早已恢复平静,她又往里扔了颗石头,却没有再次出现漩涡。 宋晚禔心中暗喜,这团怨气竟然还活着,她必须得会一会这怨气的主人了。 可是南照雪会藏身在哪?这湖底好像不是她的藏身之处。 - 四更时,山庄寂静无声。紧闭的大门缓缓开了一条缝,宋晚禔提着油灯直奔南边。这几日,她把山庄里能去的地方走了一遍,如今也该探探不能去的地方。 她一路避过了巡夜的人,进了吟星小筑。入门后,只见地上铺着一张张纸钱。她沿着纸钱往里走去,没一会儿,便走到了一处光亮的、摆着火盆的地方。 火盆旁边坐着一个散着头发的白衣女子,女子缓缓回头,面无表情道:“姑娘,难道没人告诉你,这里不能来吗?” 宋晚禔往前走了几步,慢悠悠道:“南照雪。” 南照雪烧着纸钱,挑了挑眉道:“你认得我?” 宋晚禔走到火盆前,蹲下拿起纸钱,烧入火盆中。奇怪的是,这些纸钱烧不起来,触火即飞。她看着对方不停地往火盆里烧纸,纸钱一一被吹飞,蹙着眉头问道:“你在给谁烧纸?” 南照雪冷声道:“我自己。” 宋晚禔用手里的油灯烧纸钱,纸钱瞬间燃烧,周围的火盆、纸钱,还有南照雪这个人,也随之消失不见。 院子变得破败不堪,与方才的景象全然不同。她压下心里的疑惑,向正门走去,门上结着密密麻麻的网,她用油灯烧了一部分后,推门而入。 她扫视了一番屋内,都是些寻常摆设,只有一股药味浓得有些过分。山庄上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这种药味,那日在桐阳城,她也是靠着这股药味拦了南星娩,但她还没闻到过如此浓重的药味。 她继续往里走,从另一半门走出去,才发现后边还有一个小湖,湖边躺着一具尸体。她忍着刺鼻的药味和臭味凑近看,这不正是南霖泽的尸体? 姐妹俩商量这么些天,就商量出把尸体搬到这里来?她见着这院子没别的异常的地方,回去关了门迅速离开。 走了二十来步,瞧见不远处有巡夜的人。干脆又回到吟星小筑,弄出了点动静,等着那群人往这边来了之后,她才离开。 - “姑娘,都日上三竿了,你怎么才醒?” 宋晚禔见杓兰身着缟素,当即明了是昨夜的事,她佯装吃惊道:“山庄里发生了什么事?” 杓兰道:“二公子去了。”她左顾右看,随后凑到宋晚禔耳边,“少庄主说,让你去一趟。” 宋晚禔点了点头,随后问:“有没有吃的?” 杓兰沮丧道:“没有,我去少庄主那边和铃萝玩,和她们一起吃饭了。” 宋晚禔道:“现在你还要和我一起去那边吗?” 昨天她也带着杓兰一起去的,但杓兰半路上说要去找师母练武,于是她自己一个人到了临风院。 杓兰认真道:“我要练武,明天再去。” 宋晚禔起了点挑逗的心思,笑眯眯道:“小杓兰,不如你耍几招给我看看?” 杓兰拿出一把木剑,眼神变得凌厉,耍起来有模有样。 宋晚禔道:“还不错,就是差些力道,小杓兰好好练。”说着,她已经离开院子,奔向临风院。 “听说,二公子是被人毒死的。” “不对不对,我听说是被人杀死的。” “二公子好像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她们说尸体都是臭的。” 宋晚禔站在一群穿着丧服的人后面,显得格格不入。这群人看见她之后,立刻停止了讨论,她眨了眨眼道:“你们继续。” 等她慢悠悠溜达到临风院时,南星仪早已在正厅备了饭菜等她。宋晚禔吃得并不快,每一口都要细细咀嚼,像是吃到了山珍海味一样。 许久后,她终于吃完了,又跟着南星仪进了密室,她边走边问道:“少庄主,我送的大礼,喜欢吗?” 南星仪笑着回道:“多谢宋姑娘了。” 宋晚禔走到昨天的位置,看到书桌新添了一盏油灯,不由得想到了南照雪,她似是无意地提起:“少庄主去过吟星小筑吗?” 南星仪道:“宋姑娘对小筑很感兴趣?我一会正要去,宋姑娘今日还要去看看吗?” 宋晚禔挑了挑眉道:“感兴趣谈不上,只是想知道这小筑从前有没有人住过。” 南星仪道:“自我记事起,小筑一直是药房,前几年将药房搬去了东边的小院,那里便空着了,没有人住过。” 宋晚禔“嗯”了一声,又问:“那里没人打扫吗?” 南星仪站在书架旁,不知在想些什么,久久未作答,直到宋晚禔走近了些,她才缓缓开口:“药房一个老人告诉我,小筑是姑姑建的,前几年她去世,我们才将药房搬去了东边,老人家让我别打扫小筑,我应着她的话,没让人去打扫,久而久之小筑也没人去了。” 宋晚禔笑了笑:“原来如此,我当是什么禁地呢。”她眼神微沉,继续道,”那就再去看看吧。” - 二人到小筑时,外头围着一群男侍卫,里头才是南星仪的人。 “少庄主,二公子于五日前身亡,身上无任何伤口,是服毒而亡。”一个素衣女子向南星仪禀报。 南星仪蹲下去探查,心里暗道,做得还不错,至少明面上看不出南霖泽是被她人所杀。 这时,一个男护卫出声,朝南星仪拱手道:“少庄主,庄主让您带这位宋姑娘去一趟。” 南星仪淡淡道:“知道了,退下吧。” 宋晚禔看了一眼对方,轻笑道:“少庄主,能否让我看看这院子。”语罢,她也不等回答,自顾自的绕了一圈吟星小筑。 确认院子和昨夜的摆设一样后,她才回到南星仪身边,用身边几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少庄主,我们走吧。” - 时隔多日,宋晚禔终于在院子里又见到了那位病重的庄主,这位庄主似乎比前几日更加消瘦,他轻咳了几声,道:“星仪,带这位姑娘到这边来。” 南星仪直接拒绝:“父亲,人你见过了,女儿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 庄主道:“站住!”他咳了咳,又道,“你二哥刚走,你不在灵堂守着,天天与外人厮混像什么话!” 南星仪冷冷道:“女儿倒是想问问父亲,父亲为何如此着急将二哥下葬,莫非是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似乎耗尽了老庄主为数不多的耐心,只听见老庄主气急败坏喝道:“抓住她们!” 一群黑衣人现身围住了她们,宋晚禔勾了勾唇道:“庄主,那宋某可就不客气了。” 刹那间,她拿出短刀,猛然向对面的黑衣人刺去。她出手又快又狠,不出半刻,黑衣人只余寥寥几人,这时又有一群黑衣人现身。 宋晚禔心道,这老庄主善良得很,送了一群人给她活动筋骨。但是她并不想花费过多时间,于是她看准时机冲向庄主,哪知另一边的南星仪比她更快,先她一步挟持住了老庄主。 南星仪冷声喝道:“都退下!” 众人见这架势,不敢妄动,只有老庄主挣扎道:“杀了……她。”黑衣人得令后,一窝蜂冲向宋晚禔。 “自找死路。”宋晚禔缓缓开口,她不再恋战,半刻钟解决完了这群人。她仔细地擦拭她的刀,缓缓将刀收入鞘。她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是半年前还是一年前,她早就记不清了。 老庄主被女儿挟持着无法动弹,他双眼瞪着宋晚禔,嘴里只发出了几个音节:“你这个……妖女……” 宋晚禔一向是懒得理会这些话,她摊开双手道:“你自己解决,我先走一步。” 南星仪看着人走远后,才向自己的父亲询问:“父亲怎么如此心急,在山庄里就要杀了女儿?” 老庄主道:“我从没想过要杀了你。” 南星仪道:“不想杀我?”她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尸体,轻嗤一声,“满院的人等着我,父亲却说不想杀我。” 老庄主道:“你已经是少庄主了,为什么还不满意,还是要杀了霖儿?” 南星仪道:“我虽是少庄主,可山庄的生意与各国的往来,父亲全然交给了大哥和二哥,叫我如何满意?” 老庄主心虚道:“这山庄未来是你的,交给他们是怕你年轻气盛,这些东西迟早都会到你手上。” 南星仪已经懒得听了,自顾自说道:“父亲在等人么?大哥和吴叔在外地,不过应该回不来了,五弟不经事,管家在灵堂,都帮不了父亲。父亲想不想知道,为了除掉大哥和二哥,我费了多少心思?” 老庄主道:“你……你……你……” 最终,这位老庄主也未向女儿吐一句恶语,这或许是一个父亲最后的仁慈,可是在不公平里长大的女儿,并不需要这份恶心的仁慈。 就在这时,南星仪的人来了,她吩咐道:“带庄主回房吧,庄主因子离世,悲恸欲绝。你们守着这院子,别让任何人和庄主接触。” ……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心路无涯 又是四更天,宋晚禔决定再去一次吟星小筑,于是带着油灯出门了。说来也奇怪,昨日她烧过那张符纸后,这盏油灯似乎烧不尽。 小筑与白日没什么不同,看来南照雪没来,宋晚禔走到了昨夜摆放火盆的地方。她等了许久,就在她将要离开时,脚下出现了几张纸钱,一道声音响起。 “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宋晚禔这才发现,南照雪在她身后,她背对着对方,笑道:“自然是来看看,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南照雪道:“错了,这里没有人装神弄鬼。” 宋晚禔转身道:“你是想告诉我,你就是鬼吗?” 南照雪道:“姑娘又错了,我不是鬼。” 宋晚禔道:“非人非鬼。”话语中,她试图用手掐灭油灯,意识到这油灯掐不灭后,才缓缓抬眸,“那我是不是该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邪祟?” 南照雪顿时倒在地上,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她颤抖着发出几个音节:“把……油灯……给我……” 宋晚禔迅速走到南照雪身旁,因着油灯的靠近,对方看起来舒缓不少。看着对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她轻叹了口气,道:“地上凉,起来吧。” 南照雪自嘲道:“我哪里会知道凉不凉。” 宋晚禔蹲下去,伸手将对方凌乱的头发一点一点缕开,她语气柔和:“还不肯起来么?” 南照雪撑着地上缓慢起身,盯着宋晚禔手里的油灯,又说了一遍:“把油灯给我。” 宋晚禔将油灯对方递过去,顺口问了一句:“这油灯有什么用?” 南照雪道:“没什么用,我怕黑。” 宋晚禔无奈地笑了笑,一个只在夜晚出现的人,竟然说自己怕黑。 南照雪不解道:“你笑什么?” 宋晚禔道:“一只夜行的鬼说自己怕黑,难道不好笑吗?” 南照雪道:“我说了,我不是鬼。” 宋晚禔轻笑道:“我又记错了,是邪祟。” 这次,南照雪沉默了很久,她没有办法反驳,其实鬼和邪祟没什么区别,而她是一缕残魂,与这些也没有区别。 南照雪垂着头,低声道:"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宋晚禔道:“我听闻,桐阳城有一女子,名为沈清眠,此人为了给故人聚魂,多年来,四处寻找蕴魂铃;而我,也是来找蕴魂铃。” 南照雪道:“那是谁,我不认识,你说的蕴魂铃,我也不知道。” 宋晚禔意有所指道:“你不知道蕴魂铃,那你怎么在这?”蕴魂铃可以聚魂,而南照雪非人非鬼,应该是与蕴魂铃有些关系。 南照雪道:“我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 宋晚禔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南照雪道:“我都死了,骗你我能活过来吗?” 宋晚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南照雪和沈清眠说辞不一,显然,有人在说谎。但,沈清眠只是想要蕴魂铃,至于拿来给谁用怎么用,和她无关。她不再纠结这件事,想要再问南照雪一些事,才发现南照雪已然离去。 - “近日山庄进了刺客,为了姑娘的安危着想,请不要擅自出入。”一个男护卫拦住宋晚禔说道。 宋晚禔乐了,这话说起来好听,实则是软禁她。突然,男侍卫倒在了她面前,场面一度慌乱,院子里的男侍卫急匆匆围住了她。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刺耳的男声传来:“姑娘,杀气不要这么重嘛。” 一群人自觉的让出一条道,一声又一声的“万总管”,让宋晚禔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她握紧了手里的短刀,道:“宋某杀气还可以更重,万总管想不想知道?”她可以再帮南星仪一把,除掉这个万总管。 万总管翘着指头,尖声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杀了她!” 宋晚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利刃刺向万总管,对方连退几步,拔剑抵挡。宋晚禔连攻出了几招,万总管只能挥剑避开。 很快,他已经招架不住了,“叮”的一声,手中剑已经断成两截。他怒上心头,眼睛泛红,用他引以为傲的“神手”,直直攻向宋晚禔。 宋晚禔看清了这邪门的手法,一刀刺进对方的手腕,对方瞬间被击倒。她覷着倒在地下的人,语气冷厉:“下等的邪功,杀不了我。” 万总管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刀光,临死前都不肯相信这刀光出自一个女人之手。 一群男侍卫反应过来后,集体冲向宋晚禔,不多时,这群人已经倒了一半。 “放开我!”杓兰大喊道。 宋晚禔被这道声音吸引了视线,只见杓兰被一个男侍卫挟持着。就是这一瞬的分心,她的背后中了一剑。 她腾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救下杓兰,反手将刀刺进男侍卫的咽喉。剩下的男侍卫又冲向这边,宋晚禔顾不上背后的伤,一刀挥出,刀光剑影之间,只听见“唰唰”的响声...... 庭院深深,红叶纷纷。 站在院子里的人与这满地秋色融为一体。或许是她疲惫不堪;或许是她沉默不语;也或许是她杀了太多的人,流了太多的血。 终于,一片枫叶落在了她的粗布衣上,她抬手挥去肩上的落叶,向着不远处的少女走去。 宋晚禔疲惫道:“走吧,我们去找少庄主。” 杓兰道:“我......我......”她声音颤抖,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晚禔语气变得有些冷:“你很怕我?” 杓兰急忙否认道:“没......没有的,我......我们走吧。” 二人才出了院子,就看见院子外面围了一群男侍卫,一个带头的穿着暗红衣服的男人拦住了她们:“姑娘,请不要擅自离开院子。” 宋晚禔道:“找死。” 红衣男人道:“姑娘不要动怒,万总管死了是他愚蠢,我们还是可以好好谈的。” 宋晚禔冷声道:“我不是山庄的人,没什么好谈的。” 红衣男人道:“姑娘武艺超群,自然是谈武艺。” 宋晚禔道:“没兴趣,不想谈,让开!” 红衣男人道:“姑娘拒绝的话,恐怕是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宋晚禔挑了挑眉,回道:“那你说说看是什么?” 红衣男人心里暗自窃喜,还以为这女子有多大能耐,原来一个威胁就能吓住她,他得意道:“杀了南星仪。” 宋晚禔冷哼一声,道:“万总管死了是他愚蠢,你死了,也是你愚蠢。” 风吹过,天地间霎时充满了锐利的刀光。宋晚禔已将手中刀迎风挥出,也不知过了多久,刀光掠过了漫天红叶,红衣男人一声长啸。 风,越来越急,越来越冷,宋晚禔用刀划破手掌,鲜红的血滴在了刀柄,她握紧刀柄,一道赤橙的光芒震开了周围的男侍卫,无人能避开这一刀。 此刻,刀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个消瘦的身影。宋晚禔割下了衣袖的一角,咬住半边割下来的衣袖,静静地给自己包扎手掌上的伤。 杓兰望着宋晚禔,许久没有开口。 直到宋晚禔缓缓走到她身旁,轻声道:“我们下山。” 杓兰回过神,道:“姑娘,为什么要下山?” 宋晚禔道:“南星仪出事了。” 杓兰疑惑道:“少庄主出事?那我们怎么办,我……”她说着说着,声音带了哭腔,“我们怎么下山呜呜呜……” 宋晚禔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杓兰微微哆嗦着回道:“我知道。”随后她畏畏缩缩地挽上宋晚禔手臂,“姑娘,我跟着你。” 宋晚禔忽然冷声道:“你还是很怕我,为什么?” 杓兰一下就哭了出来,她胡乱擦着眼泪道:“我从来没见过别人杀人,也不知道姑娘会把他们都杀了。” 宋晚禔淡淡道:“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她顿了顿,继续道:“杓兰,今天那个人是怎么找到你的?” 杓兰道:“我不知道,我趴在门缝看,他一下子就进来抓我了。” 宋晚禔轻轻缩回了被杓兰挽住的手,道:“走吧。”她原来想问,是怕她杀人还是怕那些人……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她跟对方计较什么。 杓兰垂着头,吸着鼻子,慢慢地跟在宋晚禔后面走,那些人说要杀了少庄主,姑娘杀了他们没有错,可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一靠近宋晚禔,她就止不住地发抖。 虽然她与宋姑娘相处时日不多,但宋姑娘平日里都很温和,甚至还会跟她玩闹,她从没见过这么冷冰冰的宋姑娘。一定是今日的宋姑娘太冷了,她才会害怕,杓兰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跟上,别走丢了。”宋晚禔回头说道。 杓兰立刻跑到宋晚禔身旁,一刻也不敢耽误。旁边的人比她高了一个头,身上的冷意,压得她身上也发冷。 宋晚禔道:“会轻功吗?” 杓兰小声道:“会……一点。” 宋晚禔道:“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南星娩居住的院子在山庄的最北边,平日不常待在山庄,除了杓兰,这个院子几乎无人踏足。 过了小桥,那边会有不少男护卫在巡逻,依今日的情形,只怕巡逻的人会更多。好在,小桥挡住了那边巡逻的人的视线,也隔断了声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酒解千愁 南星仪此时正在院子里气定神闲地品茶,她对面还坐在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 这时,一个男侍卫跑进院子,不知在对面男人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大变。 男人恢复了神色后,道:“少庄主这么自信,原来是身边藏有此等高手。” 南星仪浅笑道:“李大人,这茶还要续上吗?”她昨日已经见识过了宋晚禔的身手,这会怕是宋晚禔把他们的人都杀了。 李珅愤愤道:“那边早已人去楼空,少庄主怕是等不到人来救命了!” “什么人去楼空,说来我也听听!” 宋晚禔喝着酒踏进院子,她明明头发凌乱,满身是血,却又声音清亮,看上去不像一个受伤的人。她原先是想带着杓兰下山躲躲,到了后山那边,看见有一些穿着不同于山庄守卫的人,似乎是官兵,她们不得不折返回来。 李珅转头看向宋晚禔,瞪大眼睛,惊讶道:“你......你不是离开了吗?” 宋晚禔看向南星仪道:“少庄主,还不动手吗?” 南星仪轻笑道:“人齐了就动手。” 李珅站起来,大声道:“你们敢!” 南星仪道:“李大人,我是说,等你的人齐了就动手。”语罢,她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李大人等的人还没来,对吧。” 李珅稍稍缓了口气,道:“只要少庄主愿意归顺楚国,我们自然会撤兵。当然,少庄主仍然是少庄主。” 南星仪道:“刚刚李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珅看着站在里的宋晚禔,心虚道:“只要少庄主答应,一切都好说。” 南星仪道:“李大人,茶凉了。”说着,她给李珅倒了杯热茶,她可不敢相信这什么李大人嘴里吐出的话,这群人迟迟不动手,也不知在后山准备做些什么。不过,五弟绝不能留着了,她一直以为五弟年少不经事,没想到已经大胆到勾结楚国的人...... 宋晚禔站在角落里,喊道:“少庄主,你这可有酒?我讨杯酒喝。” 南星仪对着坐在不远处的铃萝招了招手,道:“铃萝,带宋姑娘去换身衣服,再去给宋姑娘拿酒。”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终于,天就要黑了。 李珅已经坐不住了,频繁起身朝门外看,一直没等到他要等的人,他讪讪道:“少庄主,考虑得怎么样?” 还未等南星仪作答,院子进来一个高高壮壮的女子,她附在南星仪耳边道:“后山的官兵已经全部没了。” 南星仪听到消息,笑道:“李大人,既然来了照灵山庄,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李珅顿时大惊失色,他拔腿向外跑,高壮的女子第一时间抓住了他。他立刻开口求饶:“少庄主,我也是受人之托,我是无辜的,这件事和我无关啊少庄主。”他可是文官,被这群人抓住,那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南星仪道:“杀了。” 这次李珅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已经断了气。院子里守着的官兵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上前,直到有一个官兵大喊道:“快杀了她们!” 院子里二十余人纷纷冲向南星仪二人,宋晚禔听到声响,带着铃萝出门看着这群人,有个官兵注意到了她们,直直朝她们砍来。 铃萝眼疾手快劈死了这个人,而后跺了跺脚道:“哎呀,你怎么不躲呀!” 宋晚禔笑道:“有铃萝保护我,我躲什么呀。” 铃萝听了这句话,心情大好,她得意道:“那你不要离开我身边哦。” 宋晚禔道:“不会的,我一定乖乖待在铃萝身边。”她憋着笑,继续道,“我们铃萝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帮星仪姐姐。” 铃萝道:“南星仪和柳河姐姐可厉害了,不需要我帮忙。” 宋晚禔倏然回想起前几日的事情,笑着问道:“铃萝,平时你星仪姐姐是不是对你很凶?” 铃萝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嗯嗯,南星仪可凶了,每天都让我练功两个时辰,练不完她就不让我吃饭,所以我最喜欢星娩姐姐啦。” 宋晚禔道:“你星娩姐姐现在在哪?” 铃萝嘟嘴道:“星娩姐姐在给丑东西守孝呢!”说着,她又跺了跺脚,愤愤不平道,“丑东西平时最讨厌了,死了还要星娩姐姐给他守孝,活该他死。” 听到这里,宋晚禔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南星仪去哪找来的这么有趣的小孩。她又问:“因为星娩姐姐会带你出去玩,所以最喜欢星娩姐姐对吗?” 铃萝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的,我练不完功时,星娩姐姐总是偷偷让我吃饭,所以我才最喜欢星娩姐姐。” 宋晚禔点了点头:“哦,我懂了。”合着姐妹俩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哄小孩呢。她站在铃萝身旁,总是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檀木味,和那盏油灯的气味相似。照灵山庄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药味是为了避毒瘴,这股檀木味到底是什么…… 二人聊着聊着,南星仪那边也解决完了那群官兵,她叫了在门外守着的几个护卫来处理院子里的尸首。 这几个护卫随身带着一些药,她们将药洒在尸体上,不出半刻,尸体便消失不见。宋晚禔有些眼馋,她对着南星仪道:“少庄主,这些药可否给我一些。” 南星仪道:“宋姑娘想要的话,我晚些让人给姑娘送去。”说着,她又交代了几个护卫去处理南星娩院子里的尸体。 几个护卫离开时,宋晚禔也跟着离开了。 南星仪顿时坐了下来,整个人变得恍惚,柳河急忙扶住了她,安慰道:“少庄主,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三姑娘也没事。” 南星仪轻轻“嗯”了一声,强撑着吩咐道:“柳河,即刻封锁山庄,盯紧五公子的院子,别让任何可疑的人出入,若是遇到五公子,格杀勿论。” 柳河道:“是。” - 外面的尸体处理完后,宋晚禔一进房间,杓兰就扑上来抱住了她。 宋晚禔倒吸一口气,紧皱着眉头道:“别,别碰到背后的伤口。” 杓兰立刻把手往下移,环住了腰,一语未发。渐渐地,她的眼眶涌出了泪水,默默划过她脸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觉得和宋姑娘分开半天,自己已经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晚禔低下头,缕开杓兰遮脸的头发,轻笑道:“小杓兰,现在不怕我了?” 杓兰仍然不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深,抱得更紧。 宋晚禔轻轻回抱,温和道:“是我不好,我回来得太晚了,小杓兰别哭。” 杓兰带着哭腔道:“跟那些人待在一起,我很害怕。” 宋晚禔道:“我知道,别哭了好不好。” 杓兰轻轻“嗯”了一声,许久后,她才止住了眼泪。这时,院门传来一道敲门声,杓兰缓缓放开了宋晚禔,道:“我去开门。” 宋晚禔揉了揉对方的头,笑道:“我去吧,等我一会。” 敲门的人四十岁左右,她面容慈祥,背着一个箱子,笑道:“姑娘,我是无恙,少庄主让我来为姑娘医治。” 屋内灯火通明,伤口还未结痂,背上的皮肉被掀起,血淋淋的伤口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瘆人。 无恙道:“伤口比较深,可能会有些疼,疼了就告诉我。” 宋晚禔道:“开始吧。”她缓缓闭上眼,锥心刺骨之痛她也受过,剑伤又算得了什么。 一旁的杓兰也闭上了眼,室内只剩窸窸窣窣的声音,可这声音落到她耳边,却是飞瀑怒泻,震耳欲聋。她的额头冒了些汗,可是始终不敢睁开眼,彷佛睁眼就会要了她的命一样。 “杓兰,你来帮我吧。” 杓兰这才睁开眼,她缓缓上前,蹲在宋晚禔身前。 无恙给杓兰递过去一个药瓶子,温和道:“我现在有些忙,你帮她擦一下药,涂一下周围就好了。” 杓兰应声接过药瓶,轻轻握住宋晚禔受伤的手,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药涂在伤口周围。 宋晚禔安慰道:“别紧张,不会疼的。” 药很快就涂完了,杓兰轻轻吹了一下,问道:“姑娘,真的不疼吗?” 宋晚禔伸手摸了摸杓兰的头,轻笑道:“真的不疼。” 无恙带着纱布和药瓶回来了,杓兰给她让了位置,无恙把药撒在伤口后,给宋晚禔包扎。她的动作又轻又快,没有人会质疑她的能力。 最后,宋晚禔道谢,无恙留下一些药,就离开了。 - 夜深人静时,宋晚禔带着一瓶酒,来到了屋顶上。她一向认为,酒能解千愁,也能治百伤,所以,每次受伤时,她格外喜欢喝酒。只是这些年,她总是在逃亡中度过,也并不是次次都能喝上酒。 她一口一口喝着,喝得并不快,照灵山庄的酒实在不太好喝,不如她上次在路边酒肆喝到的那口烈酒。 有一道脚步声正慢慢靠近她,突然,来者拿走了她手里的酒瓶,真是讨厌。 徐初宁就着手里的酒瓶,喝了一口,淡淡道:“这酒不太好喝。” 宋晚禔听到熟悉的声音,笑了笑道:“那不如你请我喝酒?” 徐初宁道:“好啊。” 二人去了桐柏山不远处的一个村落,宋晚禔第一次见到半夜掌灯的酒肆。她心里正疑惑着,一道带着本地口音的声音传入耳。 掌柜热情道:“阿宁,你可有一段日子没来了。” 徐初宁笑道:“掌柜的,给我们上几壶酒。” 掌柜道:“好嘞,等着。” 很快,掌柜给她们送来了几盘热菜和几壶酒,她问道:“阿宁,今晚要喝到几时?” 徐初宁道:“掌柜放心去睡吧,保证你明天醒来,酒肆干干净净。” 掌柜道:“我放心你。”她看了看徐初宁身旁的人,又道,“姑娘,这几样可都是我的拿手好菜,别光喝酒,多吃点啊!” 语罢,掌柜离去,屋里便只剩徐初宁和宋晚禔二人。 -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陈伤难愈 宋晚禔眼神逐渐迷离,晃晃悠悠起身凑近徐初宁,眯着眼道:“你怎么喝不醉?” 徐初宁还未作答,对方又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像谢怀昭。” 徐初宁道:“那是谁?” 宋晚禔道:“我师妹。” 徐初宁笑了笑,道:“你很喜欢她吗?” 宋晚禔道:“她是个很好的人。”话语中,她用手轻轻点到了徐初宁的右眼尾下,道:“她这里有颗泪痣,你怎么没有?” 徐初宁道:“对,我没有。” 宋晚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怔怔地坐回自己的位置,闷头喝了几杯酒,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别人,也似乎是在回忆故人。 终于,她把自己灌醉了。趴在桌子上,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姑娘命不太好啊。”早已离去的掌柜又缓缓走进来。 徐初宁道:“什么时候改改你这爱给人算命的毛病?” 掌柜耸了耸肩道:“无聊啊,只剩这个能消遣了。” 徐初宁冷冷道:“无聊我可以送你去轮回。” 掌柜急忙道:“你都离开天界这么久了,还管这个?”她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人,又道,“我一只鬼哪算得准,听听就算了。” 她坐到了徐初宁身旁,给自己倒了杯酒,举杯道:“喝。”她是真有点怵徐初宁,对方第一次来时,扬言要收了她;后面又来了几次,并没有收了她,她这才敢跟对方套近乎。她可不能去轮回,她还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徐初宁跟掌柜碰了碰杯,道:“你等的人叫什么名字,改天我去地府帮你看看,对方有没有转世。” 掌柜叹息了一声,道:“名字?我记不得了。”她记性实在是不好,早早忘了那人的名字,也记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只记得自己要等一个人回来。 徐初宁凝视着趴在桌子上的宋晚禔,淡淡道:“忘了,挺好的。” - “喝了,解酒的。”徐初宁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递到一个人面前。 宋晚禔坐在床上,皱着眉头接过后,喝了一口,险些吐出来,什么解酒药味道这么怪! 徐初宁也跟着皱眉,伸手就要拿走对方手里的碗,说道:“这里偏僻,买不到糖,我去倒了。” 宋晚禔闭上眼睛,捏着鼻子,一口喝了下去,喝完后赶忙把碗递回去,她勉强发出了点声音:“多谢。” 不久后,徐初宁又拿出来一堆药瓶,缓缓道:“手里换一下药。” 宋晚禔伸出了手,对方蹲下后,轻柔地解下纱布。屋里光线暗淡,她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只能感受到对方挠痒痒似的给她换了药,又缠上新的纱布。 徐初宁起身道:“后背也换一下药。” 宋晚禔转过身去,缓缓解下了衣裳,露出了干瘪的背。对方似有似无地抚过她后肩上的一道旧伤疤,接着,才将药涂在新伤上。可她却怎么也忽略不掉,对方落在她耳边的温热呼吸。 她轻声道:“徐初宁……” 徐初宁道:“嗯?小禔。”她笑了笑,继续道,“我可以叫你小禔吗?” 宋晚禔道:“随你。”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好像找到了出口,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徐初宁继续涂着药,温声道:“小禔,疼不要忍着。” 宋晚禔“嗯”了一声,原来徐初宁认为她在忍着疼痛,是她多想了。很快,那双手又轻轻拂过了她腰间,只听见身后的人问:“小禔,这里是什么时候的伤?” 宋晚禔呼吸开始急促,她双手紧握,闭上眼睛,决心不再感受。谁知,对方靠得更近,在她耳畔轻声呢喃:“小禔,不要忍着。” 逼仄的屋子里,只剩一道温热的呼吸在她耳边垂落。片刻后,一只白皙的手落到她面前,解开了她紧握着的手,那只手的主人自言自语道:“还好没有流血。” 接着,她又道:“我放了身衣服在这里,小禔换一下,我的衣服,别介意。” 对方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紧贴在她耳边道:“小禔,快点哦。”语罢,对方才彻底离开。 终于,她的所有欲望都在这一刻泄了气。 - 秋风乍起,天气寒凉。 宋晚禔出了屋子,迎面走来的徐初宁手里带着一件素白色的氅衣。随后,这件氅衣穿到了她身上。 她们身形差不多,对方稍稍低下头去系带子时,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眉眼凌厉,面容清疏,一身红裙,却像崇靖山上冬日的雪霜。 徐初宁道:“天冷,别着凉了。” 宋晚禔浅笑道:“谢谢。” 徐初宁整理了一下对方的衣领,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二人走到山脚时,宋晚禔停下脚步道:“就送到这吧,我认得路。” 徐初宁也停下,她凑到宋晚禔面前,在她耳边轻声道:“小禔,记住了,我是,徐初宁。” 宋晚禔眼底闪过轻微的疑惑,又隐隐想起昨夜的事。她再次看着对方离去,她已经忘记询问再见之期。对于那样的高手,永远都是来去自如,她想见面时就是再见之期。 譬如昨夜,徐初宁能避开山上的重重阵法找到她;也能在山脚下找到半夜掌灯的酒肆...... 她沿着之前南星娩带的路一路往前,在途中遇到了眼熟她的护卫,一个护卫一路护送她到了山上。 “姑娘,你去哪了?” 杓兰跑向宋晚禔,准备抱住她,一时想到宋晚禔身上的伤,整个人僵持住了。片刻后,她尴尬地笑了笑,又道:“姑娘,你回来了?” 宋晚禔主动牵起杓兰往院子里走,今日的杓兰话格外密,一路上净听了杓兰的吹捧。 “姑娘,你穿这身好特别。” “姑娘,你昨天特别厉害,她们都夸你!” “我也想像姑娘那样厉害!” 宋晚禔听杓兰一声声的“姑娘”听得头疼,但仍耐心哄道:“小杓兰好好跟师母练武,也会变得和我一样厉害。” 她想了想,决定纠正一下:“小杓兰,我不是山庄的人,又比你大了几岁,或许你可以叫我宋姐姐。” 杓兰高兴道:“宋姐姐?那我以后就叫宋姐姐啦!” 宋晚禔摸了摸杓兰的头,笑道:“小杓兰,你是不是很喜欢宋姐姐?” 杓兰点了点头:“宋姐姐很好,我很喜欢。” 宋晚禔半蹲下去,和杓兰对视,温和道:“那小杓兰帮我办一件事好不好?” 杓兰道:“宋姐姐说的,我能做到我都会帮。” 宋晚禔笑道:“今日丑时,小杓兰帮我给一个人烧纸。” 杓兰疑惑道:“宋姐姐要给谁烧纸?” 宋晚禔道:“姐姐的一个故人,今天是她的忌日,但她生前与姐姐闹了矛盾,现在还是不肯接受姐姐的祭拜,所以小杓兰帮姐姐烧一下好不好?”她顿了顿,继续道,“就在院子里烧。” 杓兰没给别人烧过纸,她有些害怕,可这是宋姐姐的请求,而且在院子里烧,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于是她答应了。 宋晚禔哄着杓兰去找师母练武,自己回房写了一些符纸带去临风院,她还有诸多疑惑需要在那里找到答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引魂入阵 临风院里,厅堂一重重,落叶一片片,衬得庭院里的声音更加冷冽。 南星娩被人紧紧勾着手,恶狠狠道:“南星仪,放开我!” 南星仪手上的力道不减,语气却柔和:“姐姐,再陪我几天好不好?” 南星娩软了下来,她总是不忍心责怪她的妹妹,即使缠在她手上的这双手,会在夜里同她荒唐,她也不忍斥责分毫。 她避开南星仪的目光,淡淡道:“二哥头七还没过,我会在山庄多待几天。” 南星仪这才松手,轻笑道:“姐姐,这次下山我们一起吧。” 南星娩轻叹了口气道:“山庄不忙的话,随你。”她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许本来就是她纵容。自有记忆起,她与母亲便待在最北边的小院,她与山庄里的姊妹兄弟都不亲近,与南星仪更不亲近。 十二岁时,母亲独自离开了照灵山庄,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于是小院只剩下她一个人。也是这一年,北边的小院多了一个人,南星仪每每练功累了,就会躲到她这里来。 她很早就知道,这个人会是山庄的下一代庄主,所以她总是带着愱蠹去讨好南星仪,所幸南星仪看不出她的愱蠹。她们愈发亲近,她也就愈发愱蠹,她想要取代她、成为她。 可是当她亲眼见识到,这山庄里对南星仪有诸多不公后,她只能心疼她。她人生的二十二年,十二年与母亲,十年与南星仪,这个人早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她想要得到她。 南星仪道:“那姐姐再多待几天,等我把山庄的事都处理完,我们一起下山。” 南星娩转过头来,收起往日的乖张,认真道:“南星仪,我不会离开的。” - 宋晚禔进临风院时,与南星娩在门口相撞。 南星娩低着头道:“抱歉,抱歉。” 宋晚禔关切道:“你没事吧?” 南星娩抬头看见是宋晚禔,急忙摆手道:“没事,没事。”话语中,她迅速跑出了院子。 此时南星仪迎面走来,缓缓道:“宋姑娘,请进。” 宋晚禔虽对南星娩的行为有些疑惑,但那是人家俩姐妹的事,还是找到她想要的东西要紧。她见到南星仪时,直接道:“少庄主,我想再进一次密室。” 密室里,宋晚禔拿起油灯,将准备好的符纸烧上去,这一次并没有闻到檀木味,也没有怨气出现。随后,她又用手掐灭了油灯,灯火已然熄灭,宋晚禔心底疑惑丛生,到底是她的原因还是那盏油灯有问题? 南星仪走到她旁边,问道:“油灯有什么问题吗?” 宋晚禔摇了摇头,道:“这盏没有。” 南星仪道:“你的意思是,上次拿走的油灯有问题?” 宋晚禔道:“我还不能确定。”她顿了顿,问道,“少庄主,能不能跟我说说铃萝的身世。” 南星仪虽然奇怪,却也如实回答:“铃萝是我在后山捡到的,估计是哪家在后山扔了孩子。” 宋晚禔轻叹了一口气,道:“少庄主有没有在铃萝身上闻到檀木味。” 南星仪道:“铃萝身上一直带着这个味,药味都遮不住。只是这些年她身上的气味越来越淡,我们就没有再管了,我很确定不是檀木味。” 宋晚禔又问:“少庄主知不知道断水剑?” 南星仪道:“那是姑姑的佩剑。山庄虽对姑姑的死讳莫如深,可出了山庄总能听到一些,断水剑早就与姑姑一起消失不见。” 片刻后,南星仪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来照灵山庄,是想要这把剑?” 宋晚禔“嗯”了一声,她当时答应闻羡来照灵山庄,正是为了这把剑。那五日,她把山庄走了一遍,只能确定山庄里确实有断水剑,就藏在后山的湖底下。 蕴魂铃、断水剑都与南照雪有关,晚上必须再见一次南照雪才行。只是她没有了那盏灯,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见到南照雪。 她心烦意乱,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里面竟然记载了南照雪的生平,唯有死因不详。 南星仪看穿了对方的疑惑,直接开口:“这是我这些年整理的,姑姑离去得过于突然,当年跟随姑姑的人更是所剩无几,我猜测是父亲的手笔,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一直没写上。” 宋晚禔惋惜道:“你没见过她吧?” 南星仪笑了笑,语气无比遗憾:“没见过,若是有机会,我也想亲眼见一见姑姑的风采。” 宋晚禔勾唇笑道:“我可以帮你。” 南星仪道:“你怎么帮我?” 宋晚禔一口气说道:“少庄主帮我准备一些纸钱、生米,还有密室里那个油灯,让人送到我住的那个院子去,交给杓兰;现在我需要见铃萝一面。” 二人出了密室,南星仪交代人去办这些事,又让人去找铃萝。不多时,铃萝和杓兰一起来了。 “南星仪,你找我有什么事嘛!”铃萝大声喊道。 宋晚禔道:“铃萝,是我有事找你。” 铃萝看到宋晚禔,神色稍微缓了点,她嘟囔着嘴道:“那好吧,你有什么事找我?” 宋晚禔和南星仪带着铃萝进了密室,铃萝突然变得很安静,不像往日一样吵吵闹闹。 宋晚禔顾不上太多,直接开口:“铃萝有没有去过吟星小筑?” 铃萝没有回答,反而是抓着南星仪的衣袖,软声道:“南星仪,我难受,我们快出去。” 于是二人不得不带着铃萝又出来,进了房间里谈话。 宋晚禔又问一遍:“铃萝去过吟星小筑吗?” 铃萝还是抓着南星仪的衣袖,小声道:“那里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晚禔道:“铃萝是不是在那里见过一个女人?” 铃萝“哇”地一声哭出来了,南星仪抱住她,耐着性子哄了许久,等她冷静下来后,南星仪安慰道:“铃萝,没事了,宋姑娘没有恶意。” 宋晚禔在一旁叹气,她没有料到,问了一句话,铃萝的反应会这么大,原先她只是想试探一下铃萝。 南星仪又道:“宋姑娘有话不妨直说,这里没有别人。” 宋晚禔道:“起初,我只是怀疑铃萝和南照雪有关,现在看来,她见过南照雪。” 南星仪道:“为什么这么说?” 宋晚禔道:“我从密室拿走的那盏油灯,有檀木味,我在铃萝身上也闻到了这个味道。南照雪似乎离不开那盏油灯,但我现在不能确定,今晚见了南照雪才能知道。” 南星仪道:“今晚我跟你一起去。” 宋晚禔道:“我正有此意。” 铃萝不知何时睡着了,二人将铃萝安置后,又带着正厅里的杓兰一同去往北边的院子。纸钱、生米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也已经送到院子里。 宋晚禔将准备好的符纸,也放进里面,南照雪拿走了油灯,她只能用一些别的办法,把她招出来。 她趁着天没黑,拉着南星仪去了后山的湖。有南星仪在,她的行动肯定方便很多。两人闲聊着,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到达后山。 南星仪很是困惑:“这个湖我让人清理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宋晚禔弯下腰捡了颗石子,随手扔进湖里,笑道:“看不见的才叫怪事。” 宋晚禔又问:“少庄主应该就是在这附近捡到的铃萝吧?” 南星仪道:“是,不过这附近偶尔也会有山下的村民闯入,也算不上稀奇事。” 宋晚禔不知何时抽出了短刀,轻踏上湖水,倏然间飞到湖的另一边。她用刀划开深处的漩涡,迅速拿出了漩涡里的东西,又回到了南星仪身旁。 她把东西递给对方,道:“打开看看?” 南星仪依着她的话,打开只看见一团黑漆漆的气,她吓得赶紧扔在地上,疑惑道:“这是什么?” 宋晚禔一本正经瞎扯道:“鬼气。”这方面她着实是个半吊子,她只知道那底下藏着东西。上次她来,都抓不住这个气,也不知今天是怎么,竟让她抓住了。 南星仪看向宋晚禔方才踏过的地方,已经平静如初,哪还能看见什么漩涡。她对宋晚禔这个人更加地好奇,也更加地相信对方能帮自己,她缓缓道:“难道山庄里有鬼?” 宋晚禔道:“少庄主不如请个道士来看看,我并不精通于此,这团气约莫是一些精怪留下的,这山中精怪可不少。” 南星仪缓缓道:“待山庄平稳些,是该请个道长。”她一直不太信这些神神鬼鬼,沈清眠说山庄里有蕴魂铃时,她认为是无稽之谈,难道人死了还能招回来?但沈清眠帮了她很多,她虽不太信,却也让人找了几年。 今日算是亲眼见到了一些东西,恰逢多事之秋,确实该请个道长去去晦气,尤其是去一些恶人的晦气。 - 入夜,杓兰一人在院子守在火盆旁,她很害怕,一直在祈祷宋姐姐回来。可是她等了几个时辰,只能自己生了火。她试着将纸钱烧入火盆里,纸钱却怎么也烧不着,明明没有风,纸钱还飞了一地,一定是因为还没到丑时,她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默将院子里的纸钱捡起来,边捡边安慰自己,在最熟悉的院子里,不会有事的。 杓兰双手祈祷,心道:“宋姐姐,你可一定要快点回来。” 这时,一阵风吹灭了火盆里的火,杓兰赶忙过去看,又冒了一身冷汗,她闭着眼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宋姐姐,保佑我”,才又重新点上火盆里的火。 夜更深,四下只剩“呲呲”的火声,杓兰蹲坐在火盆旁,她已经不似刚刚那样害怕,打起精神,等待丑时的到来。 - 丑时已到,小筑的大门缓缓打开。 “昨夜,你怎么没来?” 南照雪手里带着一盏油灯,踏着满地纸钱,迎面走来。 宋晚禔现下已经没有时间跟南照雪来回拉扯,直接开口:“在我老家,有一种说法,纸钱烧不着,是因为亡者还有心事未了,执念过重,因此不肯接受生人的祭拜,你有什么心事未了吗?” 南照雪沉默了很久,才冷声道:“我说了,难道你会帮我?” 宋晚禔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要断水剑。” 南照雪道:“前几天你说要蕴魂铃,现在又说要断水剑,真是贪心,什么断水剑,我可不知道。” 宋晚禔忽然笑了,道:“断水剑就在后山的湖里,对不对?” 南照雪皱了皱眉,淡淡道:“既然你知道,那你问我做什么?” 宋晚禔笑道:“再拖时间的话,今晚可要有一个无辜之人因你丧命了。”她特意找了杓兰,正是因为杓兰不够强,能被南照雪的怨气影响;换个人,她今晚就见不到南照雪了。 南照雪道:“你什么意思!” 宋晚禔意有所指:“你怎么不问我,没有这盏灯,我是怎么见到你的?” 南照雪脸色瞬间变了,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骇然道:“你竟然让活人给我烧纸,卑鄙!”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祭拜过她,无一不被她的怨气所噬,但是那些人的祭拜,并不会让她现身。也不知道这宋晚禔用的什么办法,竟然能看见她。 宋晚禔微笑道:“我只是试一下。”毕竟她常年与妖魔鬼怪打交道,她自然有她的办法见到南照雪。 南照雪瞧着对方这幅模样,冷哼一声,道:“断水剑我不会给你的。” 虽然这把剑她留着也没什么用,但她也不想给宋晚禔。 宋晚禔缓缓上前,轻轻拉住了南照雪的手,柔声道:“我说了,我可以帮你,让你杀了你想杀的人。” 她想,南照雪这么重的怨气,应该是与自己的死亡有关。 南照雪立刻甩开她的手,厉声道:“你都能让活人给我烧纸,我怎么相信你。” 宋晚禔笑道:“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她吧?” “姑姑。” 南星仪从宋晚禔的背后出来,恭敬说道。 南照雪满脸疑惑:“这是谁?” 南星仪道:“姑姑,我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不知道姑姑会不会厌恶她。 南照雪听到这声“姑姑”,心里也猜得差不多了,眼前这人是她那个便宜弟弟的女儿。南照仁害她身死,毁她心血,她一定要让南照仁下地狱,受尽千刀万剐之苦。谁知道他的女儿会不会跟他一个德行,南照雪沉下了脸,道:“她有那个爹,我有什么好相信的?” 南星仪苦涩道:“不是的姑姑,我知道是父亲害了你,可我找不到证据,我没办法为你洗清冤屈。” 南照雪嘲讽道:“证据?我的人被杀得一干二净,你还想要什么证据?”语罢,她看向宋晚禔,忽然改口,“你不是想要断水剑和蕴魂铃吗?我可以给你,我要亲手杀了南照仁。” 宋晚禔立刻回道:“可以,不过,我得见到了东西,才能帮你。” 南照雪继续道:“万一你拿了东西,不帮我呢?” 宋晚禔摊手道:“我一个外人,管不着你们的恩怨,只想要这两样东西,我没有拿了不帮的道理。” 南照雪沉默了很久,她半信半疑,可旁边的南星仪更不可信。这么多年,除了那个小女娃,宋晚禔是第二个能见到她的人,她似乎也只能相信她。 宋晚禔盘算着时间,又道:“从这里回到北边的院子需要一刻钟,你现在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做决定。” 南照雪正色道:“我答应你,明日湖边见。”话语中,她把手里的油灯给了宋晚禔,继续道,“不要再用这么危险的办法了。” 宋晚禔和南星仪回到院子时,杓兰已经倒在火盆旁边。南星仪迅速将她扶起来,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鼻尖气息,道:“她现在气息很弱。” 宋晚禔淡淡道:“死不了,休息几天就好......”就是得遭点罪,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被怨气反噬,无非就是病几天,至少她能保证杓兰不死。要是真死了,她还有点愧疚,毕竟杓兰对她还不错。 今晚,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一点。 - 清晨,无恙匆匆来为杓兰医治,她问道:“杓兰怎么会感染风寒?” 宋晚禔极其自然道:“可能是夜里着凉了。” 无恙想着,这天确实是一天比一天凉,也不再问了。她专心为杓兰医治,最后开了一些药,叮嘱道:“这几日注意些,你也是,背后有伤,不要着凉。” 她看着宋晚禔满口应承,又给她拿了一些药,才放心离开。 杓兰悠悠转醒,语气虚弱:“宋姐姐,我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宋晚禔柔声道:“没有,好好休息,我在这陪着你。” 不久后,杓兰似乎进入了梦魇中,嘴里一会喊着“阿娘”;一会喊着“姑娘”;最后喊了一句“宋姐姐”,随后她惊醒了。 宋晚禔关心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杓兰大口喘着气,道:“宋姐姐,我梦到有人要杀我。” 宋晚禔轻轻握着对方的手,安抚道:“没事,不会有人杀你的。” 杓兰点了点头,道:“嗯嗯,我知道宋姐姐会保护我的。” 宋晚禔微笑道:“对,我保护你。”说完,她又耐心地哄了几句,杓兰昏昏入睡。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吟星残魂 宋晚禔守着杓兰不久,院子里来了一个人,说是南星仪让她来照顾杓兰,于是宋晚禔又去了后山附近的湖。 这湖里,总是缠着一团怨气,她耗费了大半心神,才探出来底下藏着一把剑。怎么把这把剑取出来,她并不知道,不然也不至于去找南照雪。 她昨日虽答应了帮南照雪,让她亲自报仇。现下她却有些头疼,若南照雪真的是鬼,杀个人简单得很。南照雪非人非鬼,才让她不知如何解决。 南照雪只有怨,她伤不了人,别人也伤不了她。但南照雪的怨气能伤人,可是南照雪的怨气只能伤一些不够强的人。那日给南照雪烧符纸,虽然对方怨气很重,但也伤不了她。 让老庄主给南照雪烧纸?她瞬间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南照雪那么恨,肯定无法接受,只会让南照雪的怨气更重。 她在湖边恰诀,湖上笼罩起怨气,秋风吹过,泛起幽静的湖水,若有若无的檀木味传入她鼻息。 铃萝?她差点忘了,铃萝能看见南照雪,她们必然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只是她还需要再查探一番。 宋晚禔急忙去了临风院,铃萝把她拦在门口,生气道:“我讨厌你,哼!” 宋晚禔笑道:“所以我来给铃萝道歉了呀!” 铃萝神色稍稍缓了点,对于这个姐姐,她还是很喜欢的,因为这个姐姐会夸她厉害,她仰着头道:“那好吧,那你不准再问我了哦。” 宋晚禔保证道:“不会了,是我错了。” 铃萝扭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了,你现在必须说我厉害,我才能让你进去。” 宋晚禔很诚心地夸了一句:“铃萝特别厉害!”话语中,她揉了揉铃萝的头,又道,“真的很厉害!” 铃萝听到了想听的话,拉着宋晚禔直跑到南星仪面前,说道:“南星仪,她都夸我厉害了,我今天不想练功了!” 南星仪看到来人后,想发作又不能发作,只能勉强答应:“那就再练半刻钟,练完就不练了。” 铃萝得了准许,立刻跑去后院练功。 宋晚禔跟着去了后院,认真看着对方练功,心想,铃萝若是修道,必定是其中翘楚。 她眼色黯淡下来,主动开口:“铃萝,想不想打架?” 她倒要试试天才少年能有多天才。 铃萝本来想拒绝,但她又从别人那里听说,这个姐姐很厉害,她害怕自己输,又不想落了面子,眨着眼道:“我可是很厉害的哦,你会输得很惨很惨的。” 宋晚禔笑道:“好,你先出招。” 铃萝双手作揖,刀已伸出,指向宋晚禔,少女刀法迅疾,锐利的刀光直逼对手。宋晚禔此时还未出刀,只抬手避了几招。 铃萝刀法越来越快,她身子跃起,转身划过了对方的长发。 宋晚禔再也不敢分心,她终于出刀,只听“叮”的一声,两刀相交,院子的树叶簌簌落下。 二人打了半个时辰之久,才结束这一局。尽管是宋晚禔赢了这一局,但若是让十五岁的她和铃萝对战,十招之内,她必定会输。这一局,是她胜在了年长。 铃萝输得心服口服,朗声道:“我输了,你很厉害!” 宋晚禔紧紧盯着铃萝的眼睛,扯笑道:“再过几年,铃萝就比我厉害了。”不可否认,铃萝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铃萝听得心花怒放,跑过去抱住了旁边的南星仪,仰头道:“南星仪,我有没有进步?” 南星仪揉了揉她的头,给她递了一颗糖,笑道:“有,铃萝进步很大。” 铃萝拿了糖,跑向宋晚禔递给她,认真道:“你赢了,你吃。”说着,她又蹦蹦跳跳地跑远了,背影欢快,笑声连连。 “南星仪,我去找星娩姐姐噜!” 院子剩下的两人相视一笑,南星仪略微尴尬道:“她一直都是这样。” 宋晚禔道:“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多好啊。”她眸光幽深了几分,铃萝太像南照雪了,尤其是那双眼睛。 夜,幽静的湖边。 只有一盏油灯亮着。 宋晚禔静静等着,她剥开掌心中的话梅,在幽寂的夜里吃下了这两年来的第一颗糖。也不知过了多久,脚下出现了纸钱,宋晚禔走过去,笑道:“你终于来了。” 南照雪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拉着宋晚禔走到湖水边,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跌入湖水,她淡淡道:“你既知道湖底藏着剑,为何不自己去拿?” 宋晚禔还是笑道:“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没那么大的本事拿走二十三年前的剑。 南照雪眼帘抬起,盯着对方,良久,良久,她忽然笑了,道:“没那么大的本事,怎么会看见我?” 宋晚禔淡淡道:“是你选择了我。”那日,她烧着符纸,是那团怨气主动攀上来,是南照雪选择了她。 南照雪道:“我也只是想试试。”说着,她放出了怨气,湖底下的剑开始震动,片刻后,又归于平静,她也收了怨气,继续道,“我能维持人形的时间不长,赶快去拿。” 宋晚禔把手里的油灯递给南照雪后,双足一顿,毫不犹豫地跃进了湖里。秋夜的湖水冷冽如霜,漆黑一团,她凭着记忆迅速拿出了剑。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她深深呼了一口,立刻飞回湖边。 她抱着剑在湖边痴痴笑着,背后的伤隐隐作痛,她却只觉得欣慰,她终于可以,再见师妹一面了。 南照雪关切地问道:“这把剑对你很重要吗?”她很早就不用剑了,若是这把剑能在正义之人手里,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她也算做了桩好事。 宋晚禔缓缓道:“很重要。” 南照雪道:“你帮了我之后,我再把另一样东西给你。”话语中,她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盏油灯。 - 翌日,无恙在帮宋晚禔换药,感叹道:“姑娘的伤,恢复得好快。” 宋晚禔很快想到了徐初宁,也不知对方给她用了什么药,好得这样快。之前匆忙上山,她还来不及把徐初宁送的那些药一起带上来。 无恙走后,宋晚禔去看望杓兰,她脸色看上去比昨日好了些,但仍然很虚弱。宋晚禔见对方久久未醒后,起身准备离开。 杓兰迷迷糊糊道:“宋姐姐又要走了吗?” 宋晚禔温声道:“等我忙完了再来看你,好好休息,过几天就好了。” 杓兰道:“宋姐姐,我想你陪我。”她昨日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当她醒来时,却发现宋姐姐不在,她难过极了。 宋晚禔此时心里想着那把剑,面上却不显,替杓兰掖了掖被子,轻声道:“杓兰,我晚上回来陪你,好不好?” 杓兰没有回答,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刚刚装作没醒,想了很多,她的直觉告诉她,宋姐姐一定知道她会生病,可还是让她去烧纸。 昨日,她梦到有人要杀她,是梦到宋姐姐要杀她。可她没办法怪宋姐姐,如果再来一次,她仍然会答应宋姐姐。 宋晚禔轻叹了口气,道:“我会早点回来的。” 杓兰小声应答:“好。” - 宋晚禔端详起昨夜带回来的剑,她用油灯烧了一下剑的周身,房间内顿时充满怨气。她抽出符纸,掐了诀,怨气烟消云散,看来是南照雪愿意把剑给她了。 她拔出断水剑,剑气凌厉,剑锐如霜,当真是一把绝世好剑,沉湖二十三年,也未掩其锋芒,不怪师妹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她仔细擦拭着剑,剑上倒映出她的双眸,她看着剑中的自己,陷入了沉思,南照雪和铃萝那双眼那么像,或许她们是同一个人。她必须要让铃萝再见一次南照雪,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可是怎么让铃萝去见南照雪,却又让她头疼。南照雪总是出现在吟星小筑里,而铃萝似乎很害怕小筑,恐怕小筑里还有什么她没发现的东西。她赶忙收了剑,去往吟星小筑。 宋晚禔掠过高墙,避开守卫,直奔小筑。她骤然推开了门,才发现小筑已被人清扫过。她把小筑里的房间都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就只剩,小筑里的小湖。 小湖很浅,一眼见底。她绕到了小湖旁的树,捏了个诀,也不见怨气。地上没有,难不成在地下?她找了根木头,艰难地把小筑里能挖的地方全挖了一遍,终于在小湖旁挖出了一块墓碑。她拂去墓碑上的土,才看清写的是: “照灵山庄第二代庄主,南照雪之墓” 狂风骤起,天地忽变,院子里怨气四起,宋晚禔立刻拿出了符纸,准备镇压。 南照雪此时已现身,愤愤道:“你竟敢挖我的墓碑!” 宋晚禔被她吓了一跳,南照雪不是只有晚上才会出来吗?她愣在了原地,许久后,才反应过来,带着歉意道:“我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南照雪的墓碑在这。 南照雪收起怨气,冷声道:“快埋上。”白日她能现身的时间更短,这会出来只是为了让宋晚禔重新埋上墓碑。 宋晚禔依照她的话,快速将土重新填上,四周景色又变回原来的样子。她心神未定,慌忙地离开了小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故剑遗恨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亮着。 灯下的人目光闪动,忽然站了起来。妖可以附身在人身上,或许可以用这个办法让南照雪借刀杀人,铃萝和南照雪本就是同一个人。宋晚禔看着面前的断水剑,眼神变得深邃,这把剑,她还会再拿回来。 “姐姐,我今天还想打架!” 铃萝蹦蹦跳跳跑到宋晚禔面前,昨天和这个姐姐打架,她很开心。南星仪说,好好练功才能和姐姐打架,她觉得很对,所以今天很早就练完功了。总有一日,她会比这个姐姐还要厉害! 宋晚禔道:“我们一会再打架,我给铃萝带了好东西。” 铃萝左看右看,眨着眼道:“什么什么,我没有看见呀,我要打架。” 宋晚禔把手里的剑递给铃萝,道:“这就是我给铃萝带的好东西。” 铃萝乐呵呵地接过剑,又迫不及待地拔了剑,不久后,整个人变得恍惚。她不受控地挥了几招,随后扔下剑,大声道:“我不要用这把剑!”说完,她竟然哭了出来。 她这一声,惊得南星仪急忙跑了出来,她抱住铃萝,轻声道:“铃萝,怎么了?” 铃萝微微颤抖道:“南星仪,我......我不要那把剑。” 南星仪道:“不要就不要了。”看到铃萝这么大的反应,她已经猜到这是什么剑。 宋晚禔走过去把剑捡起来,俯身摸了摸铃萝的头,道:“铃萝不喜欢,那就不要了,是我不好。” 铃萝细声道歉:“姐姐,对不起。” 宋晚禔温声道:“铃萝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吗?” 铃萝陷入了沉默,良久,她才小声道:“南星仪。”话语中,她扯了扯南星仪的衣袖,继续道,“南星仪,我看到了很可怕的事。” 南星仪缓缓道:“铃萝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可以和我说吗?” 铃萝道:“我不想在这里说。” - “我看见,小筑里那个姐姐,抱着一把剑跳湖。” 宋晚禔和南星仪皆是一愣,随后宋晚禔先反应过来:“铃萝还能看见什么?” 铃萝摇了摇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看到了。” 宋晚禔试探道:“铃萝明天可以跟我去见一下小筑里那个姐姐吗?” 铃萝抓着南星仪的衣袖,低声道:“南星仪,我很难受。” 南星仪犹豫不定,她对宋晚禔深信不疑,但也不想看到铃萝难受,她有些为难:“铃萝......” 铃萝垂着头道:“我知道了,我跟姐姐去见她。”虽然南星仪对她总是凶巴巴的,但是她也不想让南星仪不开心。 宋晚禔轻笑道:“那我明天再来找铃萝。”只要铃萝见了南照雪,她就有办法让南照雪亲自报仇。 她想到今早答应了杓兰去陪她,安慰了几句铃萝后,又赶忙回了小院。 杓兰已经能下床,她站在门口,语气虚弱:“宋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宋晚禔带着些责怪道:“怎么不好好休息?” 杓兰道:“我想快点见到宋姐姐。” 宋晚禔笑道:“我又不会跑了。” 杓兰道:“我就是想快点见宋姐姐。”她语气中难得带了点嗔怪,借着病中跟宋晚禔撒娇。 宋晚禔道:“好了,回去休息吧,别着凉了。” 杓兰顿时变得失落,道:“宋姐姐又要走了吗?” 宋晚禔愣了一下,瞬间恢复神色,轻笑道:“没有,我陪你回去休息。” - 宋晚禔耐心哄着杓兰睡着后,才带着油灯去往吟星小筑。好在杓兰身边有人照顾,并不需要她耗费太多精力。 见了南照雪,宋晚禔直接道:“我有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才能帮你。” 南照雪道:“好。”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再隐瞒宋晚禔什么事情。 宋晚禔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认识沈清眠吗?” 南照雪道:“我生前不认识这个人,死后也没听过她的名号。” 那看来是沈清眠那边说了谎,宋晚禔继续问:“怎么死的?” 南照雪道:“我接任庄主位置之后,南照仁心存忮忌,联合了武林各派人士,将我诛杀,我走投无路,于后山,抱剑沉湖。”她语气愤愤,周围也笼起怨气,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宋晚禔顾不上这些怨气,继续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姑娘,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南照雪稍稍冷静了些,道:“三年前见过一次,别的我不知道。” 宋晚禔道:“我明天会带她来见你。” 还未等南照雪回答,她匆匆离开。明日,这照灵山庄不会再有前人的怨恨……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命如油灯 宋晚禔一宿未眠,她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画符,废了十几张符纸之后,她才画下最后的符纸。 天蒙蒙亮,她便赶去了吟星小筑,在小筑各个角落贴上符纸,她从前只听师娘说过如何借尸还魂,自己却还未用过此法。若是师娘知晓她欲将此法用在活人身上,少不得要骂上她三天三夜。 她心里忐忑不安,干脆拿出一张符纸烧给师娘,她双手交叠,嘴里念叨着“师娘护我,无畏无惧”。待符纸烧成灰烬,她定了心神,才离开小筑。 宋晚禔潜去了老庄主的院子,在院子周围贴上了符纸。她并不想去弄明白南照雪和老庄主的恩怨,人活一世,就知道很多事还是糊涂些好,知道得太多只会徒增烦恼。她一大早忙活,只是为了确保自己不会被反噬。 渐渐地,飘起了雨。 就好像在告诉她,今日会有人死去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睡梦中醒来。外面仍下着淅沥小雨,她背上断水剑,拿上一把油纸伞,匆匆去往临风院。 铃萝瞧见宋晚禔走进来,脸色变了变,低着头,小声道:“姐姐,我在等你。” 宋晚禔缓缓道:“走吧。” 她已经等不到半夜了。 从临风院到吟星小筑的这一路,很长,很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慢吞吞地走到了小筑。 天渐渐黑了,雨也变得有些大了,纸钱已经飞不起来了。 铃萝痴痴地看着南照雪,眼神呆滞,似乎连害怕都忘记了。 许久,许久,南照雪面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这就是那个小姑娘吗?” 宋晚禔没有回答,她慢慢收了伞,双手结印,指向前方,嘴里念道:“天地阴阳,荡荡游魂,以符为凭,万灵归心。” 霎时间,小筑里的符纸纷纷响应,宋晚禔忽然紧张了起来,她缓缓闭起眼睛。 院子雨声残响,风声簌簌,她终于听到了一道想要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铃萝,不,南照雪质问道。 宋晚禔笑了笑,缓缓道:“你不是要手刃仇人吗?” 南照雪道:“你这么做,万一她回不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宋晚禔淡淡道:“她就是你,你就是她。” 南照雪惊讶道:“不可能,我......” 宋晚禔打断了她的话,从背后解下了断水剑,扔到南照雪脚下,道:“我撑不了多久,快去快回。” 南照雪捡了剑,立刻赶往南照仁所在的院子。院子空无一人,南照雪直奔主院,终于见到了卧病在床的南照仁。 南照仁艰难地下了床,对着南照雪招手,慈祥道:“铃萝,你怎么来了?快来跟爷爷说说话。”自从病了以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铃萝了,他记得铃萝是个很活泼的孩子。 南照雪走上前,冷声道:“看清楚了,我是谁。” 南照仁眯了眯眼,也没想起来,他微笑着道:“铃萝,怎么了?”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和蔼慈祥的爷爷。 南照雪又往前走了几步,道:“南照仁,还想不起来吗?” 南照仁顿时瞪大了眼睛,惊恐道:“南照雪,是你!”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了他死去多年的姐姐。 南照雪忽然大笑了起来,原来她拼尽所有也要杀死的人,早已病入膏肓。杀了他,不费吹灰之力。 她原想再同她这个弟弟叙叙旧,眼下却觉得无聊透顶,不如一剑杀了痛快。 “雪儿切记,我亡之后,若是照仁有二心,可杀了照仁。” “是阿娘不够狠心,才将此等难题留给雪儿。” 年少时,她有着比母亲更仁慈的心,也不屑于杀了南照仁,没想到最后会死于南照仁剑下。 而今,她终于拔了断水剑。 一剑封喉。 入夜,雨越下越大。 宋晚禔已经在院外等了南照雪半刻钟,这才见到南照雪恍恍惚惚地从院子里走出来。 南照雪迎面走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她在仇人病入膏肓时,才能杀了仇人,怎么会不可笑,或许这一生,只能这样了。 宋晚禔叹了口气,道:“仇人活着才可笑。” 她也有她的仇,她也有必须要杀的人。 南照雪淡声道:“是我太过仁慈,没能在年少时杀了他。” 宋晚禔道:“不是你仁慈,而是他贪得无厌,本性恶劣。” - 回到了小筑后,宋晚禔强撑着结印,让南照雪的魂魄离体,小筑瞬间换了景象。她嘴里吐出来一口鲜血,果然还是受伤了。 看着南照雪越来越淡的怨气,她心里暗道,不好,南照雪马上要消失了。 南照雪比谁都清楚,她要离开了,笑着问道:“她叫什么?” 宋晚禔道:“铃萝,风铃的铃,女萝的萝。” 南照雪道:“那你呢?” 宋晚禔道:“宋晚禔,师从妙容道长,记得把功德记我头上。”这是她出门在外,第一次报师娘的名号,她还没怎么抓过鬼呢。 南照雪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铃铛,道:“没见过你这么贪的人,这是蕴魂铃,还有,让那个.....”她笑了笑,继续道,“帮我把碑立在母亲旁边,我不想做孤魂野鬼。” 宋晚禔道:“她叫南星仪。” 南照雪慨叹道:“星仪?星仪,真是个好名字。” 她轻叹了口气,又道:“帮我跟她说一声抱歉,那天是我冲动,她不像她的父亲,我相信她。” “我也相信你。” 她一点点消逝,不露痕迹地与这场雨一起离去。四周不再是二十三年前的景象,只剩一把剑,一铃铛,两个人。 宋晚禔抱着铃萝走出院子,走出破落的门,心里有些动容,这里不会再有烧不着的纸钱,也不会再有怨气冲天的魂。 - 又是一个不眠夜,书桌上那盏油灯,在天亮前,已经烧尽了。 山庄又挂上了丧幡,旁人都说老庄主是过于思念儿子,于是跟着去了。南星娩主持丧事,南星仪守着铃萝。 两日后,铃萝醒了,她看起来比往日清明许多。 “南星仪。”她顿了顿,认真道,“星仪,姐姐。”她好像,这样念过她的名字。 南星仪听到这声“星仪姐姐”,有些讶异,她笑了笑,调侃道:“铃萝转性了?” 铃萝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我觉得那样不太好。” 南星仪笑道:“嗯,什么不太好?”话语中,她用手轻轻点了一下铃萝的额头,继续道,“宋姑娘在外面等你,快去吧。” 宋晚禔这两日,总是在小筑和临风院来回跑。这会,已在临风院等了不少时间。 “姐姐,久等了。” 宋晚禔转身看见铃萝,道:“无妨,我不忙。”她瞧着铃萝的模样,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像失了魂一样呆傻。 铃萝道:“姐姐没事吧?” 宋晚禔有些疑惑,她吐血时,铃萝已经晕过去,难道铃萝有南照雪的记忆?她好奇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铃萝轻笑道:“感觉姐姐有事。” 宋晚禔被她逗笑,道:“没事,铃萝还要和我打架吗?” 铃萝眨着眼道:“真的吗?姐姐。”她确实还想再和宋晚禔打一场,这件事她已经惦记了好些天。 宋晚禔道:“真的。”话语中,她摸了摸铃萝的头,心里却在庆幸,还好铃萝没有南照雪的记忆。 两刀相击,二人速度越发迅疾,空气中充满了锐利的刀光。最终,铃萝稍落下风。 宋晚禔双手作揖,笑道:“承让了。” 铃萝夸赞道:“姐姐真的很厉害。”她近些时日练武,已经有些停滞不前,和宋晚禔打两场,让她有了新的领悟。 宋晚禔忽然道:“铃萝想去看看她吗?” 铃萝当然知道这个“她”是谁,她犹豫了许久,才道:“姐姐和我一起去。” 二人去往吟星小筑,南照雪的墓碑还没搬迁,宋晚禔也不避讳铃萝,拿出了她最后一张符纸,伸手结印,嘴里念道:“天地玄黄,日月盈昃,魂归于此,万物安宁。” 照灵山庄太费符纸了,宋晚禔心想,下山时一定要让南星仪赔她的符纸。 铃萝站在身后,认真问道:“姐姐,你还会驱鬼吗?” 宋晚禔轻叹了一声,道:“不会,她也不是鬼。” 铃萝急忙道歉:“是我错啦,姐姐。”她不知道小筑里那个女人是什么,宋晚禔说不是鬼,那就不是。 宋晚禔道:“记住这个位置,回头告诉你星仪姐姐,南照雪的墓碑在这里。” 铃萝点了点头,道:“好,我记住了。” - 当晚,她去临风院和南星仪辞别,没告诉铃萝,也没告诉杓兰,二人去了一趟密室。 宋晚禔看着书桌上的油灯,感叹道:“我之前拿走的那盏油灯,已经烧尽了。” 南照雪也不会再存在于这个世上。 南星仪惋惜道:“没能见到姑姑最后一面,我很遗憾。” 宋晚禔道:“南照雪说,希望少庄主把她的墓碑立在她母亲旁边。” 不等南星仪回答,她继续道:“她还让我跟少庄主说一句抱歉,那天是她冲动,她说少庄主的名字很好听,她相信少庄主。” 宋晚禔忽然想起,南星仪这里有一本书,她拿出那本书,指着死因不详的地方,道:“少庄主,现在我说,你写。” “我接任庄主位置之后,南照仁心存忮忌,联合了武林各派人士,将我诛杀,我走投无路,于后山,抱剑沉湖。” 南星仪写着,不知何时落了眼泪,她从未真正见过姑姑一面,却于她死后,撰写她的生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仙途难求 夜幕二更天。 宋晚禔独自前往吟星小筑,她来到南照雪摆放火盆的地方,给她烧了纸钱,这一次,纸钱没有被吹飞。 她一口一口喝着酒,眼看着纸钱被烧成灰烬,才叹了口气,喃喃道:“也只有你,才能滋养出铃萝那样的人,罢了,我再陪你说会话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 宋晚禔才从小筑离开,南星仪赶来送她,她往南星仪的身后看去,看见了远处的杓兰。 南星仪回头看去,道:“要不要和她说几句话?” 宋晚禔淡淡道:“就这样吧。”她一身酒气,也不好去杓兰面前晃悠,更说不出什么话来。 南星仪给对方递了一个包袱,道:“也不知姑娘缺什么。” 宋晚禔接过沉甸甸的包袱,道:“我就缺这个。” 二人相视一笑,宋晚禔又道:“少庄主,你们山庄的酒不好喝啊。” 南星仪道:“是我招待不周。” 二人交谈中,不知何时,杓兰走到了她们身旁。 宋晚禔注意到了她,道:“杓兰也来送我吗?”这几日,杓兰气色越来越好,她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下。 杓兰小声道:“宋姐姐。”她昨日看见宋姐姐背着包袱出了院子,急忙赶来正门,问了守门的人后,才知道宋晚禔没有离开。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宋姐姐今早会离开,所以才在正门附近守着。幸好,她等到了。 宋晚禔道:“杓兰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杓兰又喊了一声“宋姐姐”,支支吾吾道:“我......没有......”她想说,宋姐姐,你带我走吧。 宋晚禔无奈道:“回去好好休息,不要着凉。” 接着,她继续道:“少庄主,就送到这吧,后会有期。” 话语中,她已经转身离开,走了二十来步,身后跟了个憨厚的护卫,说是护送她下山。 她们穿过幽深的山林,宋晚禔忽然道:“近几日,山庄发生了什么,知道吗?” 护卫道:“听说二公子让人给毒死了,老庄主也跟着去了。”她顿了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继续道。“其实山庄换了庄主,也和我们这些人无关,谁能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就听谁的。” 少庄主在混乱的世道中,给她们一个安身之处,给她们一份活计,她们就会追随少庄主。 宋晚禔不禁道:“是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护卫护送她到了山脚,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也不无聊。拜别了护卫后,才算是真正离开了照灵山庄。 -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担心死我了,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闻羡大声哀嚎着,扑过去紧紧抱住宋晚禔。 宋晚禔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咬牙道:“放开我。” 闻羡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宋晚禔,委屈道:“你真的去了好久,这半个月,我都没有开门迎客。” 宋晚禔皱着眉头,道:“多谢关心,蕴魂铃我给你拿回来了,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她和闻羡好像没有这么熟悉吧?怎么会有人如此不知分寸,竟还委屈上了! 闻羡道:“早就准备好了。”话语中,她带着宋晚禔去了厅堂。 宋晚禔卸下包袱,把蕴魂铃拿出来给闻羡,闻羡当即惊讶道:“原来这个破铃长这样?”铃铛通体透明,散发着温润的光泽,看上去不像一个铃铛。 接着,她愤愤道:“沈清眠她骗我,我根本没见过这个什么蕴魂铃!”两年前,她和沈清眠在城外被人追杀,当时她随手扔了一个铃铛,沈清眠说她把蕴魂铃扔了。 那时沈清眠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沈清眠说那群人是照灵山庄的人,于是她寻遍机会进照灵山庄,一心找到蕴魂铃。 宋晚禔笑道:“现在才发现自己被人骗了?” 闻羡撇着嘴道:“你早就知道了?” 宋晚禔道:“比你早一点。” 闻羡在厅堂来回踱步,左一句“我要去找沈清眠算账”,右一句“我要去找沈清眠算账”,不久后,她哀嚎道:“我一定要去找沈清眠算账。” 宋晚禔蹙着眉头,想到是沈清眠引她来风来客,直接道:“我和你一起去。” 闻羡道:“我们现在就走!” - “沈清眠,快出来!”闻羡直闯了客栈二楼的东厢房,对着里面大喊道。 此时有一个年轻女子推了门出来,此人正是沈清眠,她伸着懒腰,微笑着道:“闻老板,有什么事吗?” 沈清眠看到了一旁的宋晚禔,又道:“姑娘也在啊。” 闻羡已经冷静下来,质问道:“为什么骗我说我扔的是蕴魂铃?” 沈清眠挑了挑眉,笑道:“这个很重要吗?” 闻羡道:“很重要,为了找到蕴魂铃,我在桐阳城待了两年。”两年,她可以去很多地方,去看很多不同的风景,那张舆图也会越来越完整。 沈清眠道:“这么说,你拿到蕴魂铃了?” 闻羡把手里的蕴魂铃给对方,冷冷道:“两年前,你救过我一命;现在,我不欠你了。”说罢,她迅速跑下了楼。 剩下二人在楼上面面相觑,相顾无言。许久后,宋晚禔先开口:“沈掌柜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沈清眠侧身道:“请进。” 她给宋晚禔斟了杯热茶,道:“我没看错人,姑娘果真厉害。”她找了那么多年的蕴魂铃,宋晚禔竟然能在半个月之内拿到。 宋晚禔缓缓道:“南照雪死了。” 沈清眠面上似是伤心,道:“她早就死了,我找蕴魂铃,正是为了她。” 宋晚禔道:“是吗?可我正是从她手上拿到的蕴魂铃。” 沈清眠手上的动作一顿,立刻恢复神色,笑道:“难道我就不能为了我自己吗?” 宋晚禔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问道:“为了,长生?” 沈清眠道:“修道之人,无人不向往长生。”人固有一死,可拥有了蕴魂铃,便能保证魂魄永世不灭。 宋晚禔冷声道:“我说了,南照雪死了。” 沈清眠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我,还是想试试啊。”接着,她继续道,“姑娘也是修道之人,难道不想长生,不想成仙吗?” 宋晚禔道:“不想,我只想当一个人。” 沈清眠喃喃道:“当人也好,当人也好。”她修了一辈子的道,求了一辈子的长生,可她终究是个凡人,无法登入仙途,只能另寻她法求得永生。若是她年轻时,也能有这般心境,或许现在也不会像这样执著。 宋晚禔仔细打量了一番沈清眠,才发现她头上已有少许白发,她说道:“沈掌柜求长生,亦是人之常情,我只想知道,掌柜当时为何引我去风来客?” 沈清眠道:“我当时在二楼看到姑娘进了客栈,便断定姑娘是修道之人,而闻羡着急离开桐阳,一定会跟姑娘做这个交易。” 宋晚禔想到了一桩事,道:“照灵山庄二公子是你杀的?”能把尸体藏在闻羡的风来客,估计也只有眼前这个人。 沈清眠坦然承认:“杀个男人而已,那是我给南星仪的谢礼,谢她多年照拂,只不过我没想到,是你们先发现了尸体。” 宋晚禔喝了茶,起身缓缓道:“多谢掌柜款待,祝掌柜得偿所愿,得以永生。”虽说是沈清眠利用她在先,但她也在照灵山庄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这一点上没必要和沈清眠为难,她来只想问清个中缘由。 至于沈清眠如何识得南照雪,拿了蕴魂铃有什么用,那都不关她的事。沈清眠倒是误打误撞,算到了她一定会上照灵山庄。 宋晚禔出了东厢房,才发现闻羡在后院等着她,一见到她,立即凑近道:“你和她聊了什么,聊这么久?” “闻老板有意见?” 沈清眠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闻羡撇着嘴道:“没有,只是想到某些人满嘴胡话,我很讨厌而已。” 沈清眠道:“闻老板要离开桐阳,就是这样跟我告别吗?” 闻羡道:“那你想怎么样?”她现在看到沈清眠就来气。 一旁的宋晚禔听她俩吵架,听得有些烦躁,或许是酒意上来了,她叹了口气,道:“我去收拾东西,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沈清眠凑近闻羡,挑眉笑道:“自然是,想听闻老板说点好话。” 闻羡不耐烦道:“有病。” 沈清眠道:“闻老板怎么这么无情,好歹我也帮过你不少次。” 闻羡想着或许日后真见不到沈清眠了,忽然软声道:“那你保重,有缘再见。” 沈清眠笑了笑,道:“嗯,你也是,一路顺风。” 她看着闻羡远去的背影,心道,她们不会再见面了,她已时日无多,而闻羡还有漫长的余生。 风来客。 闻羡急急忙忙地收拾行囊,一边收一边问道:“我们明天离开怎么样?” 宋晚禔道:“谁跟你是我们?” 闻羡道:“你跟我啊,不然你跟我回来干嘛?” 宋晚禔道:“我去越国,你也要去吗?”她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懊恼,她自己也弄不太明白,为什么跟闻羡回来。 闻羡道:“我也可以去越国。”对她来说,去哪里并不重要,离开了桐阳城,去哪里都好。 宋晚禔一脸困倦,道:“那就明天出发,我要休息了。”随后,闻羡带着她去了一间客房。 - 宋晚禔在风来客门前看到一辆马车时,心里万分讶异,直到闻羡从马车探出个头来,道:“你护送我到越国,怎么样?” 她笑了笑,道:“闻老板给我多少啊?” 闻羡朗声道:“只多不少,你的东西我也放进来了。” 宋晚禔道:“好,那就走。” 二人驱着马车顺利出了桐阳城,直到天黑了,她们也没到汝阴城。 宋晚禔在河边起了火,道:“我去抓几只鱼。” 闻羡连忙拒绝,道:“我可以不吃东西的。”她以为她们今日会到汝阴城,没想到,原来坐马车这么慢。 宋晚禔道:“我吃。” 夜幕低垂,寒风吹过,河水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宋晚禔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水中,冰冷的河水瞬间浸没了她的身躯。她凭借敏锐的知觉,从河里捞出了几条鲜肥的鱼。 宋晚禔踏上河岸时,浑身已经湿透,她从四周捡了些枯枝,架上了鱼,又钻进马车换了身衣服。 一刻钟后,火边的鱼基本熟了,她递了一只给闻羡,笑道:“尝尝?” 闻羡皱着眉头接过,道:“这怎么吃啊?”她看着眼前,焦黑一团,实在难以下咽。 宋晚禔调侃道:“要不要我帮你切开?我的刀杀过很多人。” 闻羡被吓了一跳,立马咬了一口面前的鱼,好像……没有到难以下咽的地步,于是她又吃了第二口,最后她以极快的速度吃完了这条鱼。 宋晚禔笑道:“不是可以不吃东西吗?” 闻羡一脸无辜,眨了眨眼,道:“有吗,我说过吗?” 两人分完了几条鱼,宋晚禔又去拾了些枯枝,才将昏昏欲睡的闻羡赶去马车上,“别在这杵着,去睡觉。” 闻羡打了一个哈欠,道:“我跟你一起守夜啊。” 宋晚禔淡淡道:“不需要,你去睡,我守着。” 闻羡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道:“那我去睡了。” 宋晚禔看着闻羡进了马车,轻叹了口气。这两年来,她夜里总是睡不着,于是她将火挑得更大了些。 她怕黑暗,怕永不止息的追杀。 每当夜幕降临时,她只能拼命地奔逃。 忽地,只听山林沙沙作响。她现在已经学会了辨认他人暗地追踪的声音,或是风吹的声音。确认四周无人后,她才放下心来。 河面上浮起的烟雾,减薄了几分,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一抹淡淡的微光渐渐蔓延。 宋晚禔唤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闻羡,道:“出发了。” 闻羡迷迷糊糊应了一句“嗯”,又睡过去。 宋晚禔顾不上闻羡,驱着马车出发。午时,她们在湖边稍作停留。 闻羡下了马车,感叹道:“碧湖青山,风光无限。” 宋晚禔的目光却始终留给湖边的树林,许久,她忽然作声:“何人在此!” 闻羡应声,立刻躲到宋晚禔身后,道:“哪里有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归,行,雪。” 只听“簌簌”的响声,一个身着藕粉色衣衫的少女快步走来。 接着,她眼睛直勾勾盯着闻羡,道:“这里有妖,我来,捉妖。” 闻羡仍然躲在宋晚禔身后,道:“那……那你看着我做什么!” 宋晚禔不知何时已抽出了短刀,冷声道:“她现在是我的雇主,得先问问我的刀同不同意。” 归行雪笑了笑,道:“开个玩笑嘛,别动刀。”在活命面前,妖也不是非捉不可,她可不敢跟眼前的女子硬碰硬,保不齐她会变成刀下亡魂。 宋晚禔收了刀,轻笑道:“现在这里还有妖吗?” 归行雪连忙摆手,道:“没有了,没有了。” 闻羡道:“吓死我了,这里肯定没有妖嘛,这里哪里有妖。”她顿了顿,从宋晚禔身后跳出来,道,“你这捉妖功力不行,下次别出来捉妖了。” 归行雪碍于持刀的女子在场,心道,得寻个二人分开的时间,非捉了这只妖不可。 宋晚禔给闻羡扔了一个水壶,道:“去打点水,我们走了。” 归行雪忙问道:“二位要去汝阴城吗?正好顺路,我们一道过去,如何?” 宋晚禔淡淡道:“你问她。” 说着,归行雪自顾自上了马车,不久后,听见马车里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 “啊啊啊,宋晚禔,她怎么在这!” 宋晚禔坐上了马车,道:“放心吧,有我在,她不敢抓你。” 闻羡继续道:“可我不想和她待在一起。” 宋晚禔掀了帘子,进了马车里,对着归行雪道:“你去外面。” 归行雪道:“行,到汝阴城啊。”她利落地出了马车,一路向东。 约莫酉时,三人顺利入了汝阴城,闻羡使唤着人,驱车到了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她大手一挥,包下了附近客栈的两间上房。 小二道:“姑娘住几日?” 闻羡想了想,道:“五日。” 小二又问归行雪,道:“这位姑娘也住五日吗?” 归行雪道:“对,她们住多久,我住多久,我要间普通客房就行。” 闻羡覷着眼,道:“没钱啊?小二,再来间上房,我付。”虽然归行雪讨厌了点,但她年纪小,马车也驱得不错,她还不缺这点钱。 小二连忙应声,又叫了另外一个人,带她们去房间里。闻羡闲不住,放了随身包袱后,赶忙拉着另外二人去找酒楼。 进了酒楼,宋晚禔忽然道:“被人跟踪了。”刚刚一路走来,她便察觉身后有人,进了酒楼,她才确定这人是谁。 闻羡又躲到她身后,道:“在哪里?” 宋晚禔轻笑道:“没事。”她顿了顿,继续道,“小二,一间厢房,把你们店的招牌菜都上上来,对了,我们四个人。” 闻羡和归行雪左看右看,皆是满脸疑惑,她们并没有看到第四个人在哪里。最后,闻羡噤声道:“你别吓我。” 就在这时,徐初宁出现在她们身旁,道:“我在这。” 闻羡看了眼身旁的红衣女子,缓了缓道:“还真有第四个人啊。” 厢房里,四人默不作声,最吵闹的闻羡也安安静静吃完了这顿饭。 每当闻羡要找宋晚禔说话时,就会被徐初宁用眼神警告,几次后,她便放弃了。归行雪与她们不熟,更是无话可谈。宋晚禔耳边终于落个清静。 结账时,闻羡欲掏出银子,宋晚禔拦住了她,“这顿饭,有人请我们。” 接着,宋晚禔又道,“你们先回去。” 闻羡没回答,拉着归行雪迅速离开了酒楼,这红衣女子太可怕了,她心道。 宽敞的长街上,楼阁林立。街道上行人已不多,只剩三三两两的叫卖声。 宋晚禔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徐初宁缓缓道:“因为,我想见你。” 宋晚禔道:“下次不要跟踪我。” 徐初宁道:“小禔会发现的,不是吗?” 宋晚禔笑了笑,道:“是,但我希望你不要。” 徐初宁轻声道:“不会了。” 也不会再见面了,她今晚是来跟她告别的。 “小禔,我要离开了。”说着,徐初宁扯下腰间的玉质令牌,道,“小禔,到了胤山以后,拿着这块令牌去找玉真公主,若是小禔有志于天下,她会是很好的朋友;若是小禔志不在此,越国上下也不会有人为难小禔。” 宋晚禔接过令牌,道:“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去胤山吗?” 徐初宁道:“我不知道。”但这是她最后能给宋晚禔的东西。 宋晚禔却从这些话里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徐初宁喜欢她。她戏谑问道:“你喜欢我,为什么?” 徐初宁缓缓道:“或许,是前世有缘吧。” 宋晚禔漫不经心道:“我师母说,我前世是一片飘零的落叶。” 徐初宁默不作声,良久,良久,她才道:“后会,有期。” 宋晚禔缓缓凑近徐初宁,贴在她耳边,轻笑道:“我很期待下次见面。”语罢,她已经走远,没入了黑夜中。 徐初宁一遍遍告诉自己,凡人命数,不可干涉。可如今,她还是想,为她改命。 - “你为什么一定要抓我?”闻羡欲哭无泪,昨日她还在感叹湖边风景好,今天就被绑在这,早知道这样,她就死跟着宋晚禔。 归行雪冷声道:“因为你是妖。”虽然她暂且看不出来闻羡是什么妖,但闻羡一定是妖。 闻羡冷哼一声,道:“你等着吧,宋晚禔马上来救我了!”要不是她多年只学了如何布阵破阵,现在怎么会落到归行雪手里。 归行雪笑道:“一个晚上了,她也没有来救你。”说着,她给闻羡递了一只烤鱼,继续道,“吃不吃?” 闻羡道:“你把我手绑住了,我怎么吃,喂我。” 话语中,归行雪已经剥开鱼肉,递到闻羡嘴边,道:“吃。” 闻羡立刻咬住了衔肉的手,听到一声惨叫,她心里才舒服些。 归行雪赶忙抽出了手,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属狗的啊?” 闻羡撇撇嘴道:“是啊,我属狗的。”她是狐狸,也算是和狗同宗同源了。 归行雪又把肉递到了闻羡嘴边,道:“爱吃不吃。” 这次闻羡张嘴含下了鱼肉,她作出一副极其无辜的表情,软声道:“行雪道长,放了我好不好。” 归行雪正欲将绳子解开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我的好徒儿,千万不要被女人蛊惑。下山时,师母对她耳提面命,她可不能忘了师母的话。 于是,她的手僵在半空中,远远看去,像是在抱着闻羡。 闻羡心急如焚,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要杀便杀,要放了我也快点。”这个归行雪,抓了她之后,既没有要杀她,给她解个绳子也是磨磨蹭蹭,此番行径,着实让人看不懂。 就在这时,远处缓缓走来了一个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夜游长淮 宋晚禔找到闻羡时,她正与归行雪在湖边拉拉扯扯,闻羡眼尖,大喊道:“宋晚禔,快救我!” 归行雪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立刻解了闻羡身上的绳子。 闻羡得了自由,当即奔向宋晚禔,紧紧抱住她,委屈道:“宋晚禔你怎么才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宋晚禔把对方从身上扒下来,重重叹了口气,道:“归行雪不会杀你。” 闻羡当即反问:“你怎么知道?” 宋晚禔道:“你现在死了吗?” 闻羡气急道:“那我也被抓了!我不管,我现在是你的雇主,你就应该向着我。” 宋晚禔道:“是,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闻羡道:“还没想好。” 宋晚禔轻笑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出了这口恶气。” 闻羡来了兴趣,忙问道:“怎么做?” 宋晚禔附在闻羡耳边说了几句话,闻羡大惊失色,急道:“你怎么这么坏!” 宋晚禔只是笑了笑,问道:“这就算坏了吗?” 闻羡朝湖边看过去,归行雪早已不见了身影,气愤道:“把她抓回来,就按你说的做!” 宋晚禔道:“抓不回来了。” 闻羡道:“你不是很厉害吗?” 宋晚禔伸出了手,笑道:“钱。” 闻羡咬着牙道:“回客栈就给你。” 宋晚禔道:“闻老板,我去去就回。” 话语中,她纵身跃入山林,追着归行雪而去。 霎那间,万籁俱寂的山林里,刀剑相击,只听“叮”的一声,树叶纷纷坠下。归行雪稍显吃力,却仍与宋晚禔有来有回,她身形展动,疾攻过去。 宋晚禔连避几招,眼见时机,迅速到了归行雪身后,片刻间,树上的枯枝震得落了下来,山林也恢复了平静。 归行雪被人从身后制住,冷冷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宋晚禔笑道:“见你身手不错,试试罢了。” 归行雪冷哼一声:“既如此,方才二位商量出了什么?” 宋晚禔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我们要去越国,你跟我们走一趟。” 归行雪挣扎道:“那放了我!” 宋晚禔微笑着道:“可以,不过我的刀可不给你第二次逃跑的机会哦。”话语中,她放开了归行雪,慢条斯理地将刀收起来。 一刻钟后,二人回到了湖边。 闻羡跑到宋晚禔身边,牵着她,得意道:“还是你厉害。”她顿了顿,看向归行雪,冷言冷语地嘲笑,“有些人啊,功力不行,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归行雪冷声道:“妖就是妖。” 宋晚禔道:“别吵架,回去了。” - 闻羡没有心情再停留在汝阴城,于是三人提早了两日出发。两个多月后,三人终于出了郑国地界。 一路上,闻羡和宋晚禔有说有笑,归行雪默默赶马车,三人相处也算融洽。此时,三人正在路边一家酒肆稍作歇息。边界的酒肆总是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宋晚禔一身素色麻衣,倚靠在角落里,正细细品尝这山间烈酒,酒入咽喉,可以让人忘却所有烦恼。 闻羡瞥了一眼,伸手夺过对方手里的酒,皱着眉头道:“真是没喝够。” 这两个多月,她才发现,宋晚禔离不开酒。若是酒不好喝,那她喝了一口,是绝不会再喝;若是遇到好酒,宋晚禔一定要喝到半醉,才肯罢休 好在宋晚禔算不得酒鬼,嘴上说什么,好酒就像人,遇不到便不强求。 宋晚禔也不生气,只是盯着闻羡,笑道:“阿羡,怎么不让我喝?” 闻羡不情不愿又把酒杯递回去,偏过头去,冷冷道:“喝醉了才好。” 宋晚禔抿嘴笑道:“阿羡,你知道的,我不会喝醉。” 酒肆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时两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坐到宋晚禔三人的前边,背对着宋晚禔的女子把剑放到桌子上,又要了几样菜。 宋晚禔喝了一口酒,轻声道:“阿羡,我们走吧。” 闻羡抬眸问道:“怎么了?” 宋晚禔道:“没事,再晚些我们就进不了城了。” 闻羡虽不喜欢宋晚禔喝酒,但对她的话不疑有她,收了包袱起身离开。她看了眼纹丝不动的归行雪,拉了她一把,急道:“走啦!” 归行雪仍坐着,淡淡道:“前面就是越国地界,我不跟你们去了。”跟这两个人相处,她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一个想一出是一出,一个月的路程能走两个月;一个甩手掌柜,所有的事情都扔给她,还动不动拿刀威胁她。 现在出了郑国地界,她终于可以摆脱掉这两个人,归行雪内心狂喜。 闻羡道:“行,那我们走了。”她有点舍不得归行雪,对方做事实在,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她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一个人。 马车上,闻羡已经等了半刻钟,她掀开帘子,问道:“不是急着走吗,怎么还不出发?” 宋晚禔盯着酒肆里的两个年轻女子,含糊其辞说道:“再等等,马上就走。” 师妹果然来越国了,宋晚禔心道,可她落魄,羞面见人。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戴上斗笠,仍然注视着客栈里的人。许久后,客栈里的人走了出来,那二人说说笑笑,离开了酒肆。 宋晚禔这才驱着马车跟上她们,不远不近。从郑国边界前往越国,只有这条官道可走,任谁来了,都不会怀疑。 到宁康城时,那二人被拦住,无法入城,宋晚禔也将马车停在了附近。她掀开帘子,对闻羡道:“阿羡,你去邀请前面两位姑娘过来,我们一道入城。” 闻羡疑惑道:“你认识她们?她们进不去,恐怕我们也进不去。” 宋晚禔道:“我有通关符,你去邀请她们过来就是了。”她总是不忍心看师妹为难。 闻羡下了马车,走到前面,对着那二人道:“两位妹妹。”她顿了顿,指着不远处的马车,继续道,“我的马车在那边,不如与我一道入城。” 谢怀昭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去,傍晚时分,她只能看清一个身影,斟酌着道:“这,姑娘若是能带我们进去,我二人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太麻烦姑娘了。” 闻羡微笑着道:“什么麻不麻烦,要带你们进去的是那个人,不是我。” 谢怀昭又看向那个身影,那人静静坐在马车上,远远看去,像是浪迹天涯的侠客,她却想到了一个人,喃喃道:“师姐......” 直到同伴忽然出声:“怀昭,你在想什么呢?” 谢怀昭反应过来,道:“没什么,我们去跟那个人道谢。”话语中,她已经朝着马车走去,靠近了,她才确认那人真的是宋晚禔。 她迫不及待喊了一声“师姐”,小跑到宋晚禔身边,惊喜道:“师姐,真的是你!” 宋晚禔摘了斗笠,轻笑道:“上来吧。” 不多时,三人一起上了马车,宋晚禔驱车到了城门。她从包袱里拿出了通关符,递给守城的官兵。 那官兵确认了通关符没问题后,又检查马车,她看见刚刚在城门的二人,面露难色:“姑娘,这......” 宋晚禔无暇与她交谈,拿出一块玉质令牌,笑道:“大人,这次可以放行了吧。” 不知怎的,那官兵忽然拱手道:“属下眼拙,请大人恕罪。”越国上下持有此令牌者,不出五人,也不知眼前这位是哪位大人。 接着,官兵继续道:“大人请稍等,属下这就去告知将军。”语罢,她已离开城门。 不久后,那官兵跟着一位魁梧的女子回来了,她恭敬道:“将军,这就是那位大人。” 那魁梧将军又仔细看了看令牌,才道:“不知大人是?” 宋晚禔道:“徐初宁。” 魁武将军立刻道:“原来是明越大人,不知大人来宁康城,是否有要事?”她顿了顿,继续道,“大人若不嫌弃,可去府上歇歇。” 宋晚禔笑道:“我不日便离开,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 魁梧将军退了几步,大声道:“放行!” 宋晚禔几人终于顺利进了宁康城,她们寻了一处客栈落脚,闻羡跟往常一样,住了五日,师妹二人也跟着她们住了五日。 - 夜色渐深,月光洒满长淮河,河畔灯火通明,照见河面上缓缓行驶的船只。 靠近长淮河的酒楼上,坐着一个身着青衫的女子。她对面有个紫衣女子,散着头发,面无血色,看上去不像一个活人,此女名为朝羲,乃女娲之后。 朝羲笑着问道:“明越,今日怎么有空约我来这里?” 徐初宁从窗户往岸边看,岸上一个青衣女子被人紧紧搂着,旁边站着两个人,她神色微沉,勉强笑道:“美景佳肴自然是要与好友共赏。” 朝羲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下去,也不知对方在看什么,轻笑道:“你呀。”她顿了顿,抬眸道,“沈丘城那阵法怎么样?” 徐初宁道:“没什么,阵法早已破除......”还听了一桩很有趣的旧事。 朝羲不再问这件事,她对凡尘之事都不感兴趣,转而问道:“景舟和我说,你让她去找水苍玉的下落,我记得这块玉一直在你手里。” 徐初宁淡淡道:“嗯,丢了。” 朝羲道:“想从你手里拿走一样东西并不容易,除非是你自己给出去,所以是丢了,还是送人了?” 徐初宁垂着眼道:“什么都瞒不过你,送人了,丢了。” 朝羲噗嗤一声,道:“说真的,你现在就打算一直在人间吗?”几年前,明越从她身边借走陆景舟,她还以为明越有重回天界的打算。 徐初宁道:“人间有什么不好,有好酒,有美景。”话语中,她盯着对方,认真道,“朝羲,别笑了。” 朝羲道:“我为什么不能笑?” 徐初宁道:“有点渗人。” 朝羲迅速敛起脸上的笑,面无表情道:“哦,下次可以不见。”语罢,她起身离开了酒楼。 徐初宁仍然看着窗外,直到岸边的青衣女子和同伴进了一艘画舫,她缓缓闭上眼睛,饮尽了杯中的酒。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献上一吻 画舫里,闻羡一直贴着宋晚禔,问道:“宋晚禔,徐初宁是谁?” 宋晚禔如实道:“在汝阴城里见到的那个红衣女子。”她想,这并不是一件需要隐瞒的事。 闻羡道:“那天晚上,她把通关符和令牌给你了?” 宋晚禔道:“可以这么说。” 闻羡闷声道:“没想到她身份如此贵重。”王公贵族她也见过,只是她不知道宋晚禔和那个女子是什么关系。 一旁的谢怀昭蹙着眉头,这个闻羡好生烦人,怎么一直贴着她师姐,害得她想和她师姐叙旧都不行。 宋晚禔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师妹,她察觉到师妹的不悦,悄悄缩回了被闻羡缠住的手,轻声道:“阿羡,江南好景,专心些。” 说着,她递了一块糕点给谢怀昭,笑道:“师妹,尝尝?” 谢怀昭接过,脸上的不悦烟消云散,语气柔和:“多谢师姐。” 宋晚禔顺势问道:“师妹是何时离开玉虚宗的?” 谢怀昭道:“七个月前,幸好,在这里遇到了师姐。” 宋晚禔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师妹。”她今日是想,入了宁康城后再见师妹,可看到师妹被拦在城外,她终究是不忍心。 她想起那把剑,恰逢师妹生辰在月底,她在那日可以把断水剑送出去,当作师妹的生辰贺礼。 谢怀昭咬了一口糕点,似乎有点甜了,随即放下,想到是师姐递给她的,于是又拿起来。 宋晚禔无奈笑了笑:“师妹不喜欢吃就放下吧。” 谢怀昭尴尬道:“师姐,我没有不喜欢。” 宋晚禔道:“师妹刚到这边,口味不同也正常,或许我也吃不惯。”话语中,她也拿起了一块糕点,吃了一口,随后也放下。 谢怀昭被逗乐了,笑道:“太甜了吗?师姐。” 宋晚禔道:“有点。”接着,她继续道。“师妹来越国有什么打算吗?” 谢怀昭道:“母亲有一位至交好友在胤山,我打算先去见见她。”她来越国,有一半是为了母亲的这位好友,有一半是为了师姐。 十五岁时,她和师姐说,待她们离开了玉虚宗便去胤山。多年过去,她不求师姐能记得当年随口说的话。幸运的是,她在宁康城遇到了师姐。 随她而来的同伴姒霄云忽然道:“怀昭,我家在胤山,去了胤山就去我那里吧。” 谢怀昭道:“霄云,你之前只说,你要回家。” 姒霄云忽然笑了笑,语气俏皮:“哎呀,之前不想暴露身份嘛,明越大人我也认识。” 宋晚禔来了兴趣,挑眉问道:“明越大人,她是做什么的?” 姒霄云迟疑了一会,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只知道明越大人和玉真公主关系很好。”她虽见过明越几次,却也不了解明越做什么,大家似乎只知道明越和姐姐交情匪浅。 宋晚禔轻轻“嗯”了一声,她之前猜测,徐初宁出身越国王室,现在看来,还真让她猜对了一半。 两岸灯火渐渐熄灭,四人回了客栈。宋晚禔去了趟谢怀昭房里,她还有一些事想问谢怀昭,方才在画舫上,有好些话都不能说。 谢怀昭掌着灯,轻声道:“师姐,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从前的师姐,绝不会允许有人靠她那么近,唯独她可以。 宋晚禔眼神暗淡了下来:“师妹,人都是会变的。”她不知道谢怀昭说什么,她的一切都变了。 谢怀昭淡淡道:“师姐还像从前那样喜欢我吗?”话语中,她凑近了宋晚禔,烛火之下,她终于看清了宋晚禔现在的模样。 宋晚禔道:“师妹,四年不见,你只想和我说这些吗?” 谢怀昭语气慌乱:“当然不是,我……我还想知道师姐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如何从寄雪崖上逃出来,师姐都可以跟我说吗?” 宋晚禔顿时感到疲倦,她以为她会有就别重逢的喜悦,没想到,却是疲倦。她收住了心绪,安慰道:“我也想知道师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如何一人从玉虚宗来到这里。” 接着,她继续道:“我只是来看看师妹,若是没有别的事,师妹好好休息。” 她无法和谢怀昭再谈下去了,过去种种,她不愿面对,也不愿袒露。 谢怀昭一时情急,抱住了宋晚禔,不安道:“师姐,我很想你。” 宋晚禔暗叹一声,道:“师妹,你也变了。”从前的谢怀昭,不会这样惊慌失措地抱着她。 谢怀昭缓缓放开了宋晚禔,满脸歉意:“师姐,是我唐突。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师姐从我眼前消失不见。” 这一路上,她从不奢求会遇到师姐,现在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不真实。 宋晚禔握住了掌灯的手,柔声道:“师妹,不要着急,我们有很多时间慢慢说。” 爱上谢怀昭似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谢怀昭会在她被人嘲讽时,挺身而出;会在她落难时,冒死送来她的刀;也会在冲动抱了她之后,跟她说一句唐突。爱上谢怀昭再正常不过了,可她的人生,偏偏不需要爱情。 不可否认,谢怀昭对她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她可以为了谢怀昭,在深秋入湖取剑;也可以为了谢怀昭年少时的一句话,只身来到越国。 谢怀昭不是她的同路人,她早就知道的。 - 冬夜漫长,风雪漫卷。 长淮河岸边还有零星几家酒楼客栈点着灯,宋晚禔提着灯,沿着河边行走,她不知道这条路何时会走到尽头。 前方一个撑着伞的女子迎面向她走来,终于,女子在她面前停下。 徐初宁缓缓道:“小禔,前面没有路了。” 宋晚禔抬眸看向对方,轻笑道:“好久不见。” 对方的声音温和、悦耳,正如林间穿过的一缕清风。倦怠之意如薄雾般从她身上缓缓消散,紧绷的心得到舒缓。 徐初宁将伞向对方倾斜,握着手里的酒壶道:“我曾听过烹雪煮茶,不如今夜试试烹雪煮酒。” 宋晚禔这才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挑眉问道:“喝酒了?” 徐初宁道:“没醉。”但也足够让她丧失理智,来见宋晚禔一面。 宋晚禔笑道:“烹雪煮酒,以后有机会再试吧,今天想......”今天想在雪夜里亲吻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好是徐初宁。 她凑近徐初宁,一只手慢慢攀上她的脖颈,下一瞬,薄唇贴在对方唇角。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人措手不及,徐初宁怔怔看着那双唇离开自己,然后停留在她眼前,轻声细语: “徐初宁,去你那里吧。” 宋晚禔想,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在雪夜里亲吻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女人。可看到徐初宁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毫无理由的,她想亲她。 不多时,她们到了一处院子。屋内有人点了几盏烛火,让宋晚禔刚好看清那人的脸。 她借着昏暗的烛火,靠近了徐初宁。慢慢地,慢慢地,她吻上了对方的唇,伴随着轻微的酒气,温热的气息开始交缠。 她用舌尖划过她的唇缝,轻轻撬开对方的唇齿,把舌尖探进去,与对方的舌尖舔舐纠缠。徐初宁一定没和别人接吻过,她想,可她也是第一次,她只是靠着本能做出了这些。 徐初宁才知道原来吻会让人喘不过气,她小心翼翼环住对方的腰身,努力回应着,她脑袋逐渐发昏,感觉自己真的喝醉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宋晚禔放开。 随后,宋晚禔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徐初宁……” 徐初宁这才找回了点清晰的意识,柔声道:“小禔想做什么都可以。” 宋晚禔道:“我是说,你帮我,可以吗?” 徐初宁道:“好。” 她伸手解下对方的衣带,这件衣服是她送给宋晚禔的,她再熟悉不过。她带着人进入了帷帐,心里却在苦苦哀求上苍,茫茫苍天,她欲渡凡人成仙。 夜色吞噬了每一寸肌肤,霎那间,浓重的、孤寂的,散落一地。她轻抚到了宋晚禔锁骨上,早已结痂的伤疤,然后轻轻咬到了那上面。 宋晚禔急道:“你做什么?快点。” 眼见徐初宁解下自己身上最后一件衣裳,一只手绕过她的侧颈,细碎的吻落下,和刚刚的吻不同,徐初宁的吻温柔而又杂乱无章。 她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缓缓闭上了眼,加深了这个吻。除了唇上的触感,她什么也感觉不到,犹如风雪静止,封存在寒凉的夜色里。 在短暂分离的时刻,徐初宁在她耳边低语:“小禔,我说过,不要忍着。” 轻轻的喘息声终于打破了寂静的夜色,她与她在汪洋中沉沦,浪潮迭起,屋内微弱的光,都被卷进这激流中。她不停吮吸着,不受控的颤动,四周涌来的海水将她吞没。急切的、温和的,一切都归于平静。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屋顶,落在地面,也落在她身上,那是滚烫的、炽热的雪。无数片雪花轻轻覆盖了她,温柔地轻抚她每一寸肌肤。 指尖离开时,她缠上对方的脖颈,紧贴着温热的身躯,轻声唤她的名字,“徐初宁……” 她有些懊恼,冲动之下竟和徐初宁这样交缠。可唯独这个人,不问她的过去和将来,在她疲于奔逃的人生中,给了她一条可以往前走的路,让她得以喘息。 只听见徐初宁轻声道:“小禔,我一直在。” 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得到了安抚。于是,她甘愿献上一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凌烟湖下 晌午,宋晚禔醒来时。才惊觉这屋子异常暖和。徐初宁进屋给她递了一碗黑漆漆的药,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当时那碗解酒药。 徐初宁心虚道:“应该没有上次难喝。”这次她特意放了糖进去。 宋晚禔轻笑道:“不是解酒药吗?我可没喝酒。” 徐初宁道:“补药。” 宋晚禔接过,一饮而下。确实没有上次难喝,但糖味难以掩盖药味。这时,一颗糖递到了她嘴边,她张嘴含下。 徐初宁道:“时间不早了,洗漱完我们走吧,我备了一套新衣服,再不走你师妹可要担心了。” 宋晚禔笑道:“某些人跟踪了我两个月,现在才舍得出来见我一面,倒是好意思说。” 那群黑衣人几乎每半月出现一次,这几个月她都没有遇到,而会帮她解决这些事情的人只有一个,徐初宁。 徐初宁嘴角微微上扬:“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她顿了顿,附身凑到宋晚禔耳边,继续道,“你情我愿的事不算。” 接着,她拿过碗,离开了屋子。 不多时,宋晚禔洗漱完,换了衣服。对方抱着一件氅衣披在她身上,这会,徐初宁正帮她系带子。 她盯着徐初宁的双唇,戏谑道:“明越大人什么都不缺,想让我怎么报答?” 徐初宁道:“你再想想。” 话一落,宋晚禔双唇覆了上去,她耐着性子轻轻吻着,舌尖细细扫过对方的唇齿,直到徐初宁主动迎接她的吻,两人的唇舌交织在一起。她一点点地将滚烫的气息,渡到对方的嘴里。 许久后,感觉到徐初宁快要喘不过气,她才放开,嫣然一笑:“报答。” 徐初宁轻轻“嗯”一声,接受了这种报答方式,她实在是太喜欢和宋晚禔唇齿相交的感觉。 接着,她缓缓道:“走吧。” 二人一人一伞去了城南的客栈,宋晚禔走在前面,她身后跟着一个女子。 余光中,她瞥见一袭红衣踏过白雪,留下清浅的痕迹。裙角已经被打湿,但红衣女子仍走得不缓不慢。 她又看向自己身上的红裙,她鲜少穿这些艳色衣裙。在崇靖山时,只有师妹整日一身红裙,后来在山林里,遇到了同样爱红衣的徐初宁…… 她有几次想回头,让徐初宁跟上,又觉得她们现在的关系实在奇怪,她暗暗叹了口气,沉默地向前。 闻羡几人团团围在了客栈大厅,好在,冬日的客栈没有什么人。最先开口说话的是谢怀昭,她喊了一声“师姐”,大家纷纷向宋晚禔投去目光。 谢怀昭看到师姐一身红裙,讶异道:“师姐,你昨晚去哪里了?” 还未等宋晚禔作答,客栈又进来了一个人,她说道:“师姐?我与二位也算师出同门,那我唤小禔小师姐怎么样?” 闻羡和姒霄云二人皆是一惊。闻羡惊的是,怎么又看见这个人;姒霄云惊的是,明越大人怎么会在此地,明越不会去找姐姐告状吧? 谢怀昭也蹙着眉头,看着来者与师姐皆是红衣,她难免多想,师姐从前可从不穿红裙,那是她爱穿的。在玉虚宗里,她也从未听说过此人。 宋晚禔难得生出了一丝尴尬,勉强笑道:“随你。”上次她把徐初宁误认成谢怀昭,是她有错;这次,徐初宁在和谢怀昭较什么劲? 最后,闻羡化解了尴尬:“宋晚禔,现在太冷了,我想等到开春再去胤山。”话语中,她上前几步走到宋晚禔面前。 宋晚禔顺势牵起闻羡的手,空出手去整理对方额前细碎的头发,温和道:“开春再走,那我们是不是要去租个院子?” 闻羡神色放松下来,轻笑道:“对,我想在宁康住上几个月,这几日我们去看看院子。” 徐初宁忽然出声:“我那附近倒是有个空闲的院子,不若二位去看看?” 闻羡本想拒绝,又想到徐初宁身份贵重,她斟酌道:“还请帮我们留意一二。” 徐初宁直勾勾盯着宋晚禔,笑道:“这是自然,小师姐的事便是我的事。” 一旁的姒霄云问道:“怀昭,你要与她们一起,还是有别的打算?” 谢怀昭道:“师姐在这多久,我便在这多久。” 姒霄云道:“怀昭,我与你一起,不如我们也租个院子?”她其实是有些私心,谢怀昭自从见了她师姐,整颗心都挂在她师姐身上,她并不希望谢怀昭这样。 徐初宁皱着眉头道:“公主不回胤山,在这做什么?” 姒霄云硬着头皮道:“我想在这多久,就在这多久,况且明越大人也不回胤山。” 徐初宁道:“那公主和谢姑娘去魏将军府住。” 姒霄云立刻拒绝:“不要,就不用麻烦魏将军了。” 徐初宁道:“公主是要自己找院子,还是我帮公主找?” 姒霄云道:“也不用麻烦明越大人,我和怀昭自己找就行。” 徐初宁道:“公主有事的话,可以找我。” 姒霄云道:“我知道了,那我和怀昭先走了。”话语中,她拉着谢怀昭离开了客栈。 闻羡几乎贴在宋晚禔身上,道:“宋晚禔,我听说,这条街有家很好吃的酒楼,我们去看看。” 徐初宁善心大发,提醒道:“那家酒楼的招牌菜是狐肉。” 闻羡立刻反驳:“哪有酒楼的招牌菜是狐狸肉。”她们狐狸肉又不好吃,她只当是徐初宁吓她。 闻羡不顾阻拦,拉着宋晚禔去往街头的酒楼,徐初宁跟在她们身后。进了酒楼,店小二上前招待,念了一大串菜名。 闻羡听到“野狐肉”时,两眼一黑,语气虚浮:“还真是狐肉啊。” 没一会,闻羡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 徐初宁一本正经胡诌道:“我前两天刚吃过,肉质细腻,口感甚好。” 闻羡立刻躲到宋晚禔身后,道:“宋晚禔,你看她!” 宋晚禔道:“你别吓她。”她顿了顿,回握住闻羡的手,柔声道:“阿羡,其实狐肉也没什么,你可以吃,你看,猪也吃猪肉。” 闻羡道:“你更吓人。” 三人杵在酒楼里,被店小二赶了出来。 雪渐渐停了,三人绕了两条街,进了一家极为冷清的酒楼。这酒楼靠近凌烟湖,坐在二楼厢房里,能看清凌烟湖全貌。 徐初宁从窗户看去,湖面上泛起一层白雾,在桌底悄悄施了法,那湖面上的气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桌上出现了白雾。 徐初宁看着闻羡大口大口吃着,皱着眉头道:“别吃了。” 闻羡一口菜还没咽下,抬头道:“怎么了?我没吃饱。” 徐初宁道:“小心吃到妖气。” 闻羡道:“我本来就是妖,吃到妖气怎么了?” 徐初宁道:“恶妖的气你也吃?”这湖底竟然藏着如此强大的妖,直接挑衅到她面前来,不过她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作恶或向善,皆与她无关。 闻羡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碗,不再吃了,生怕这妖气影响她的功德,她还要积攒功德去天界。 最后,徐初宁提议去看看院子,三人路过凌烟湖上的桥时,她竟在那桥底感受到了妖气和鬼气交杂。她怕这些东西缠上自己,给自己添些没必要的麻烦,不敢再施法,沉默不语。 到了空院子后,闻羡绕了一圈,对这间院子的布局连连称赞,和院子的主人签了四个月的时间。她转头对徐初宁道:“眼光挺不错的,怎么整天这么吓人。” 徐初宁脸上露出了一个很诡异的笑,道:“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不瞑目。” 闻羡觉得上次是自己输了气势,所以这次绝对不能输,她躲到宋晚禔身后,硬气道:“你敢你就来。” 徐初宁道:“别黏着她。” 忽然间,宋晚禔抽出了刀,在手上转了转。 闻羡急忙道:“宋晚禔,虽然她讨厌了点,但还不至于拿刀出来。”她可是见过宋晚禔怎么威胁归行雪的。 宋晚禔冷声道:“你俩可以一人一刀。”好吵,一人一刀是她仁慈。 接着,她收了刀,一只手轻抚上闻羡的脸,软下声来,哄着闻羡道:“阿羡,别说话好不好。”她实在太喜欢闻羡这张脸,每次都不忍心对闻羡说什么重话。 闻羡得到了安抚,神色也松懈了点,询问道:“宋晚禔,我们今天来住,还是明天再来?” 宋晚禔道:“阿羡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闻羡道:“那明天来吧,我找几个人打扫一下院子,买一些东西。” 宋晚禔道:“好。” 一旁的徐初宁频频皱眉,实在不想再看见这两个人腻歪,急忙告辞:“二位慢慢聊,徐某有事先走一步。”话语中,她已经迅速离开了院子。 闻羡看着对方走远,蹭着宋晚禔的手,脸上都带上了一些欢快:“宋晚禔,好冷。” 宋晚禔笑道:“你想要我身上这件氅衣?” 闻羡点了点头道:“可以吗?” 宋晚禔伸手轻轻摩挲着闻羡的嘴唇,轻声道:“狐狸精。” 闻羡张嘴轻轻咬住了那只手,只听见宋晚禔说道:“记得还给我。” 宋晚禔将手退出来,解开闻羡身上的披风,随后解开自己身上的,和她换了衣服。这两个多月,许是天气逐渐寒凉,闻羡总黏在她身上。 算不得反感,很多时候,她也乐意去亲近闻羡。 闻羡满足道:“你身上这件好暖和。” 宋晚禔牵住闻羡的手,笑道:“走吧,我们回客栈。” 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狭长的巷子里,伞下的红衣女子也只是轻轻叹息,又转身进了自己的院子。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夜色暗涌 “昨夜,李家男儿没了。” “这是第几个了?” “八个吧。” “这都快过年了,真是......” 近几日,城中接连有人死去,往日热闹的酒楼变得冷清了许多,隔了几桌,也能清晰听到那两人妇人的唏嘘声。 宋晚禔夹了菜进谢怀昭碗里,轻声道:“师妹,吃饭。” 自客栈那日后,谢怀昭二人在城中找了个院子,离她们算不上远,谢怀昭又跑得勤,四人经常一起吃饭。 谢怀昭心不在焉道:“多谢师姐。”近日,因为这件事,她辗转难眠,她和霄云想要查出幕后之人,却又无从下手。 不多时,那两位妇人的声音又陆陆续续传来。 “郡守大人贴了悬赏令,赏万金呢。” “大冷天的也不知道谁会去。” 宋晚禔听到赏金才来了兴趣,起身径直朝那二人走去,问道:“二位说的可是真的?” 其中一位妇人道:“那还能有假?悬赏令就贴在郡守府门口。” 宋晚禔笑道:“多谢。” - 郡守府门零零散散围着几个人,最瞩目的当属一个玄色衣裳的女子,原因无她,在寒冷的冬日穿着单薄的衣裳,背着一把伞,确实是位奇人。 这女子与宋晚禔几乎同时揭下了悬赏令,只听“啪”的一声,屋檐上的雪被震了一地。玄衣女子凌空飞起,这会,她背后那把雾蓝的伞已经展开。她身形晃动,转起长伞,眼睛都眨也不眨地盯在宋晚禔手里的短刀上,瞬息间,漫天的刀光化作虚无。 宋晚禔退了几步,她的招式狠辣凌厉,却始终到不了玄衣女子周身一寸之内。此前,她也见过用伞的人,只是还未见过将伞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的。 长伞一卷,短刀相迎,“嗤”的一声,悬赏令已裂两半。 下一刻,宋晚禔落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有人上前给她递了一块手绢,只听见那人淡淡问道:“没事吧。” 宋晚禔接过手绢,擦了擦唇角的血,喘着气道:“多谢。” 玄衣女子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刀法不错,但还不够快。” 宋晚禔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裴慈音道:“裴慈音。”她顿了顿,认真道:“这个人你对付不了。” 宋晚禔握紧了手里的刀,冷声道:“我既拿了一半悬赏令,自然能做到” 裴慈音凝视着眼前的人,那些伏诛在她伞下的妖物和恶人,他们的眼睛,或贪婪,或恶毒,或狠厉,至少是活的。 而眼前这双眼睛,却是死的。 她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眼睛。 最后,她淡淡道:“随便你,谁先捉到赏金归谁。” 若不是她怕下死手出人命,这女子绝不可能在她手下拿走半张悬赏令。 围在郡守府门前的人,早已散得干干净净。裴慈音走到闻羡面前,蹙眉道:“妖?” 闻羡立刻反驳道:“我不是,我没有。”她欲哭无泪,上次遇到一个归行雪,这次又来一个裴慈音,这些人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裴慈音忽然笑出了声:“像你这种术法低微的妖,我一般不抓。” 闻羡低下头去,小声道:“哦......不抓就行。” 语罢,她迅速跑过去扶住了宋晚禔,满脸关切:“宋晚禔,你没事吧。” 宋晚禔缓缓起身,长舒一口气,道:“没事。”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你们也不过如此嘛。” 闻羡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归行雪,愤愤道:“狗仗人势!” 裴慈音赶忙拦住了归行雪,斥责道:“行雪,不准无礼。” 归行雪气势弱了下去,委屈道:“知道了,师姐。” 宋晚禔看向归行雪,满脸歉意:“之前是我二人对不住道友,还望道友多多包容。” 归行雪无意与她们计较,毕竟是她有错在先,现在只想把之前的情绪发泄出来,她仰着下巴道:“那就算扯平了。” 几人道别后,宋晚禔才松了口气,她牵起闻羡的手,轻声道:“阿羡,对不起,是我不够强大,她有没有吓到你?” 闻羡道:“没有,真的没有。”她顿了顿,试探道,“其实我们也没必要一定拿到这个赏金,我......” 宋晚禔打断了她的话,道:“你不是说缺钱吗?我们一定会拿到赏金。” 一旁的谢怀昭急说道:“师姐,我跟你一起查。” 姒霄云也点了点头,这件事,于公于私,她都不会坐视不管。 宋晚禔轻笑道:“好,今天先回去吧,我有点累。” 四人一起离开了郡守府,闻羡扶着宋晚禔,内心疑惑无比,她并不记得自己说过缺钱,或许是她忘了...... - 昏暗的天空,雪花纷纷飘落。 吱呀—— 宋晚禔推开了一扇半掩的门,穿过长长的廊道,她终于看见了站在亭子里的女子。 徐初宁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慢慢转过身,一双枯井般的眼睛与她对视。她走出亭子,扯下了发带蒙住眼睛,缓缓道:“出刀。” 刀笔直刺出,她不偏不倚迎上这刀光,枝头的雪落了下来,顷刻间,刀光已碎。 徐初宁道:“太慢。” 持刀之人一语未发,她又向徐初宁刺去,招招急攻,伤人伤己,实乃险中之险,世上如她这样走偏锋的人并不多。 徐初宁感受到对方狠辣的刀法,她身形展动,迅速握住对方的手腕,手中刀“嘭”的一声,落到地上,她轻叹口气道:“心太乱了。” 宋晚禔没有作声,她知道,刀已无法再出手。 漫天的雪落到她身上,大些,再大些,掩盖落败的刀,和她流泪的眼睛。 眼前之人松开她的手腕,蹲下身去捡那把刀,拂去刀上的雪,递到她面前,轻声道:“收好。” 直到,徐初宁又出声:“小禔,我看不到,带我进去。”她才回过神,继而收了刀。 她牵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再次踏入了那间暖和的屋子。 徐初宁解下缠在眼上的发带,给对方递了一颗药,轻笑道:“吃了,这次不准吐。” 宋晚禔噗哧一笑道:“还记着呢。” 徐初宁道:“好好休息。”说着,她已经离开了房间。 看着人走远,宋晚禔才松了一口气,她缓缓闭上眼,想着今日的情形。无论对上裴慈音,或是徐初宁,她都毫无招架之力,她已经许久没有碰到过这样的高手了。渐渐地,她那双暗淡无光的眼,变得晦暗不明...... - 入夜,寒风凛冽。 城南某处院子里,一个穿着绿罗裙的少女站在院子的假山附近,脚下横尸遍地。桑萤今夜本想像前几日那样,只杀一个人,偏偏有人看到了她,她不得不将这间院子的所有人全杀了。 不久前,一个神仙似乎发现了她,她寻遍宁康城,都没有发现那个神仙的踪迹,怪自己那日太心急,没看清神仙的模样。她只能制造出一些动静,引来神仙。 杀了那么多人,神仙应该会来的吧? 她已经几百年没遇到过神仙了,上次遇到的神仙太无用,一怒之下,她把那个神仙杀了。 咚!咚! “天寒地冻。” 桑萤才出了院子,看到一个女子敲着响锣,只要那个女子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她。 “姑娘,赶快回家吧,近日城中不太平。” 桑萤看清了女子的模样,年纪不大,骨瘦如柴,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她手上凝起的妖气,在这一刻消失无踪。 她今夜不想杀人了。 桑萤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道:“谢谢。” 咚!咚! 打更的女子往前走了,没有朝那院子多看一眼,桑萤松了一口气,心底却生出了死而后生的庆幸。 “姑娘,我的家人都被妖怪杀了,我可以跟你回家吗?”桑萤没多想,跟上了前面打更的女子。 打更女子看见桑萤衣着华丽,斟酌道:“我家贫苦,姑娘跟我回家要受苦的。” 桑萤挤出了几滴眼泪,扯下头上的发簪道:“我不怕苦,只求一个栖身之处。”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叫桑萤。” 打更女子心软,不忍心看一个女子在外孤苦伶仃,柔声道:“那你跟我回家吧,我叫许鸢,你也可以叫我阿鸢。” 桑萤道:“阿鸢。” 雪,仍然不停得下着,夜色渐渐吞没了二人的身影。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今日此门 “死人了!死人了!” 一个小二装扮的人踉踉跄跄向郡守府跑去,路上撞到了一个人。那人什么也没问,小二却像是丢魂失魄,“全死了,全死了。” 小二从雪地里爬起来,继续向前跑。 “死人了!死人了!” 宁康城的雪一日一日下着,淹没了戚戚的叫声,就连美酒倾入杯中的响声,竟也听不清。 大雪纷飞。 徐初宁刚拿起酒杯,背后传来了一道声音,令她愉悦的声音。 “你倒是悠闲。” 声音的主人已经款款走到她面前,微微理了衣裙坐下,她面上带着微笑。 徐初宁给面前的人递了一杯酒,抬眼笑道:“世事浮云,不如酌酒自宽。” 宋晚禔轻笑道:“有明越大人这般心态,何愁事不成。” 徐初宁道:“不是想要赏金,一点也不着急?” 宋晚禔道:“明越大人都不急,我急什么。” 徐初宁道:“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宋晚禔挑了挑眉道:“帮我?”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挽着衣袖将酒杯递回去,才继续道,“大人真会说笑,九日前,我们在酒楼,大人说酒楼里有恶妖的气,那日之后城中有人接连死去,大人难道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吗?” 徐初宁淡淡道:“我当然知道她是冲着我来的。” 宋晚禔道:“我相信大人也想知道此妖藏着什么目的,我与大人只能算是合作。” 徐初宁道:“合作,你觉得我会需要吗?” 宋晚禔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话,语气讥讽:“大人既不需要我,那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语罢,她起身离开。 “小禔。”徐初宁顺势拉住了对方的手,许久后,才沉声道,“要命的买卖,也做吗?” 宋晚禔笑了,道:“我这个人做事,向来只问钱财,有没有命花,不试试怎么知道。” 徐初宁眸光深邃,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道:“好,我们先去凌烟湖。” - 凌烟湖上的妖气早已散得一干二净,水底下只剩一些术法低微的精怪。二人蹲在湖边探查时,一只缠着水草的手从湖里伸了出来。 徐初宁迅速施了法,把水鬼从湖里拖到岸上,那水鬼躺在地上,颤颤巍巍道:“道长,我从没害过人,别杀我。” 徐初宁蹙着眉道:“没害过人?那湖底有只妖,你知不知道?” 水鬼急忙道:“知道,知道,不久前那妖来找过我,不过她已经好几天没来了,道长你们来得有点晚。” 徐初宁道:“那妖长什么样?” 水鬼道:“湖底太黑了,我哪看得清,应该是个很年轻的姑娘。” 接着,她继续道:“道长,我先回去了,有事再来找我,我真的没害过人。” 话一落,水鬼立刻钻回了湖里。 看着水鬼离去,宋晚禔走到徐初宁面前,调侃道:“来这里问一只水鬼,看来明越大人是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徐初宁道:“我查过那几个人,死亡当日都去过檀溪庙;今日郡守府的人来报,城南有一处人家,无一活口,那家人昨日也有人去过檀溪庙;可是檀溪庙人来人往,下一个要杀谁,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话语中,她抬眸看向宋晚禔,目光深邃,询问道:“小禔要不要和我去一趟檀溪庙?” 不等宋晚禔回答,她转身朝湖面施了法,封住凌烟湖。 宋晚禔走上前,问道:“这是做什么?” 徐初宁道:“防止湖中这些精怪去通风报信。” 宋晚禔道:“想得挺周全。” 徐初宁笑了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宋晚禔道:“如此小心谨慎,怎么不封锁檀溪庙?” 徐初宁道:“她是想找我,封住了也没用,她依然会杀人。” - 二人前往檀溪庙的路上畅通无阻,除了—— “阁主有令,诛杀宋晚禔。” 一群黑衣人蜂拥而上,还未等宋晚禔抽出刀,黑衣人已经全部倒下。 徐初宁甩了甩手说道:“麻烦。” 宋晚禔蹲在地下给尸体撒药,不到半刻钟,地下的尸体消失无踪。她心里暗道,该问南星仪多拿点药,这药比她烧符纸好使。 徐初宁忽然道:“他们每次只会说这句话吗?” 宋晚禔耸了耸肩:“对,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两人不再言语,相视一笑,带着默契与了然继续前行,于一个时辰后,终于到达檀溪庙。 宋晚禔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庙堂,心里不免有些欣喜,她在殿门外拜了拜,又拉着徐初宁进正殿。殿内香烟缭绕,烛光摇曳,她虔诚地叩拜,双手合十,嘴里喃喃着“生财有道”、“多钱善贾”。 当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门外的徐初宁,视线措不及防地相遇。今日此门,风雪乱舞,就连她的心,也乱了。那一刻,她竟分不清,门外是谢怀昭,还是徐初宁。 风雪中,那个身影格外孤寂,她匆忙地收回视线,努力平静下来,给谢怀昭求了个“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宋晚禔起身走到门外,问道:“怎么不进去拜拜?” 徐初宁笑道:“我不信鬼神。”她可不敢拜这庙里的神,少不得雷声大作。 接着,徐初宁又道:“小禔许了什么?” 宋晚禔道:“没什么,只是拜一下神女,求个平安。” 徐初宁温声道:“嗯,我知道了,我们快些下山吧,天要黑了。” 天色渐暗,风雪不止,山间的路被雪覆盖。山路不算狭窄,能容许她们并肩。 脚下踏过的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宋晚禔的心绪还停留在庙中的那一瞬,说不清道不明缘由。 走到山脚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个粗布麻衣的小姑娘急匆匆地撞到了她身上,小姑娘身形瘦小,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嘴里连连道歉,“对不起,我没看清路……” 宋晚禔微微皱着眉头,还未开口。 一旁的桑萤赶忙上前扶住了许鸢,关切地问道:“阿鸢,没事吧。” 许鸢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上的雪,道:“没事,我们快上山。” 宋晚禔匆忙瞥了一眼,也没再管她们,和徐初宁继续向前走。 - 夜,雪越来越大。 房间里敞着门,门口里坐着两个人。 宋晚禔面前摆着一杯温酒,她端起来一饮而尽,不忘夸道:“你这酒不错。” 徐初宁给对面倒了一杯酒,笑道:“不要贪杯,今夜还有要事。” 宋晚禔喝到好酒便什么也不管,只顾着喝,好酒难得。 许久后,她眼神渐渐迷离,意识却算得上清醒,缓缓起身,走到徐初宁面前,伸手解下徐初宁的发带,而后缠在对方那双细长漂亮的眼睛上。 她的手常年握刀,生了茧子,并不细滑。这双粗粝的手轻轻摩挲着对方的后颈,她听到了徐初宁急促的呼吸声。 徐初宁陷入了黑暗,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此刻她心底却慌乱无措。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担心着夜里还会不会有人死去,可她不舍离去。 许久后,她平缓了自己的呼吸,轻声道:“小禔,你喝醉了。” 宋晚禔另一只手轻抚着对方的脸颊,唇角微微上扬:“你不喜欢吗?” 徐初宁道:“喜欢。” 下一瞬,带着酒意的唇落了下来,呼吸交错,她被对方的气息裹着,任由柔软的舌尖探了进来。唇舌交缠漏出喑哑的喘息声,全都被门外的雪淹没。 宋晚禔察觉到了她的不专注,唇瓣分离,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脸上,柔声道:“徐初宁,不要分心。” 于是,细碎的吻又落下,温酒里独有的甘洌送入她的唇里,那么轻又那么密,她甘愿沉浸在这个吻里,什么妖魔,都不关她的事。 在黑暗里,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耳畔只剩簌簌落雪声,和她的心跳声。 宋晚禔此刻瘫坐在徐初宁身上,双手攀上她的脖颈,低语渴求:“徐初宁,就在这里好不好?” 徐初宁双手慢慢环住对方的腰身,她不知道这样也会...... 门外雪落纷纷,她耳畔的呼吸声却越来越灼热。她看不见,险些溺在这热潮里。良久,良久,她终于找回了清晰意识,“太冷了,会生病。” 门窗紧闭,却关不住落雪声。 徐初宁正要解下眼上的发带,一只手拦住了她,“别摘,我来。” 宋晚禔双手掠过她的腰间,衣裙散落,她顺势拥住宋晚禔,紧紧贴着。她像山谷里失控的鸟,振着翅膀跌入深渊,终于在黑暗中找到温热的风。 她小心翼翼地在宋晚禔唇上落下一吻,轻轻掠取着她唇里的气息,彼此气息交融,周遭的一切,她看不见,也听不见,彷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直到,宋晚禔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这个吻才停止了。 宋晚禔勾着人落入了帷帐,在昏暗的光线里,她看清了徐初宁那张无措的脸,伸手去缕开对方凌乱的头发,轻声道:“那日在客栈,你叫我什么?” 徐初宁呼吸急促:“小师姐。” 听到回答,宋晚禔笑了笑,那时在客栈,她只觉尴尬;如今听到,却又是另一番心情。她一只手扣住徐初宁的脖子,贴在她的耳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悄声道:“我和谢怀昭不会有什么,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徐初宁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宋晚禔语气带着醉意:“想起来就说了。” 话语落下,轻轻吻到缠着发带的眼睛,又向下吻到了唇角,身子慢慢贴在徐初宁身上。 徐初宁得到了极大的安抚,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迎接着宋晚禔的吻。 好一会,她们才分开,徐初宁勾着宋晚禔的手,轻笑道:“小师姐,快点啊。” 霎那间,花心轻拆,一寸一寸吞没夜色的寒凉。她在黑夜里攀爬上了一棵树,贪婪而又疯狂地攫取这棵树的温度。 最后,剩一个急切的、凌乱的吻。 房间弥漫着淡淡的酒味,宋晚禔借着昏黄的烛火,狠狠咬在徐初宁的锁骨上。 徐初宁忍着痛,轻声问道:“小禔,怎么了?” 宋晚禔摘下了缠住眼睛的发带,笑道:“你上次咬我。” 接着,她又俯下身,落下一吻,犹如蜻蜓点水,语气近乎渴求:“徐初宁,再对我好一点吧。” 她躺至徐初宁身侧,紧紧贴着,又一次嗅到了徐初宁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就像是这气息能抚平她所有的不安。 徐初宁眼底还有未尽的缱绻,她伸手缕开宋晚禔额前的一绺头发,“小禔,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知道她虚伪、恶毒,可她甘之如饴,直至她们密不可分。 宋晚禔得到满意的回答,才缓缓闭上眼,道:“徐初宁,我累了。” 徐初宁轻轻起身,将人抱起,窗外仍是无尽的落雪声,她心里却在祈祷,但愿今夜无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冬日卖扇 又是晌午,宋晚禔坐在铜镜前,才发觉自己,与身上的绫罗绸缎竟是如此不合适。 并非不合身,她与徐初宁身形相似,再合身不过,仅仅是不合适。 可是这衣服暖和,穿上了,她就再也舍不得脱下。 这时,徐初宁端来一碗熟悉的汤药进屋,递到宋晚禔面前,温声道:“趁热喝。” 宋晚禔果断接过,闭着眼睛一饮而下。 徐初宁轻笑出声,又给对方递了一颗糖到嘴里,说道:“今日难得天晴,我们出去走走吧。”不止是天晴,就连那妖,昨夜也没有杀人。 宋晚禔道:“好啊,我们叫上闻羡和师妹,两日不见,她们该担心我了。” 徐初宁无奈地摇了摇头,拿着碗离开了房间。没一会,她带着一件灰蓝氅衣又进了屋子。 给宋晚禔系带子时,她胸中有些透不过气。那双淡漠的眸子似是在啄着她的手,不知是催促她快一些,还是叫她再慢一些。 宋晚禔勾了勾唇,轻笑道:“系个带子,这么难受?” 徐初宁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垂着眼睛道:“没有,走吧。” 宋晚禔伸手勾住了徐初宁的手,一点点掰开,指尖慢慢攀上对方的手掌心,轻轻摩挲着。 徐初宁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阵阵痒意,用力握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抬眸道:“还不走吗?” 宋晚禔将手退了出来,才笑道:“走吧。” - 闻羡见到宋晚禔,便快速跑过去抱住了她,语气似是怨怪:“宋晚禔,你坏死了,两天没回来。” 没一会,她松开宋晚禔,轻轻拉起对方的手,问道:“你怎么又跟她在一起?” 宋晚禔抬手一点点捋开闻羡耳鬓的碎发,轻笑道:“我们去查案了。” 闻羡蹭着这只手的温度,抬眸看向旁边的徐初宁,“我也要跟你一起查案。” 宋晚禔道:“那今天我们一起出门。” 徐初宁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不再看这二人腻歪。 这时,谢怀昭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喊了一声“师姐”,又继续道:“你回来了?” 宋晚禔听到声音,立即放下了手,笑道:“回来了,师妹这两天可有查出什么?” 谢怀昭一身红衫,盈盈走到宋晚禔面前,微笑着道:“没什么,不过昨夜没有死人。” 宋晚禔用余光瞥了一眼徐初宁,才发现她今日穿着一身蓝衣,却比往日的红裙更显清艳。 徐初宁总是让她想到崇靖山上终日不化的雪,寒冷的,也热烈的。 她想,徐初宁和谢怀昭很像,也一点都不像。 谢怀昭凝注着宋晚禔,缓缓道:“师姐,怎么了?” 宋晚禔这才回过神:“没事,幸好没有死人。” 一旁的徐初宁忽然道:“小师姐,我饿了。”语气半是撒娇半是埋怨。 宋晚禔偏过头,蹙眉道:“别闹。” 徐初宁轻笑道:“都听小师姐的。” 宋晚禔心里生出了几分后悔,不该让徐初宁和谢怀昭见面的,回去一定要问问徐初宁,她并不记得她们从前和徐初宁有过交集。 谢怀昭也不顾其中的弯弯绕绕,主动开口:“既然如此,师姐,我们去长淮河吧,今日天晴,河上风光定然与往日不同。” 宋晚禔忙应道:“听师妹的,去长淮河。”此刻,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把徐初宁支走。 - 长淮河畔,某处酒家。 宋晚禔懒懒倚靠在栏杆上,向远处望去,河面上静如明镜,倒映着两岸重重叠叠的酒家。岸上行人不多不少,时不时有叫卖声传来。 以及,身旁的闻羡叽叽喳喳:“宋晚禔,你吃这个,还有这个,这个,这个,都好吃。” 她面前的碗,已经被闻羡夹满了菜。 宋晚禔轻叹口气,给闻羡夹了菜,轻笑道:“阿羡,好好吃饭,你吃饱就行。” 闻羡笑嘻嘻道:“你也要吃饱,太瘦了。” 徐初宁捧着丝毫未动的碗饭到宋晚禔面前,恳求道:“小师姐。” 宋晚禔给对面的人夹了菜,又给旁边的师妹也夹了菜,微笑着道:“师妹,多吃点。” 好在,有闻羡在,这顿饭吃得也算尽兴。 除了—— “师姐。” “小师姐。” 宋晚禔忍无可忍,当街拉着徐初宁进了一处无人的巷子,语气带着怨怪:“你别总是针对我师妹。” 徐初宁忍不住反驳道:“我没有。” 她从前,一直唤宋晚禔唤作小师姐,只是小禔忘了而已。 宋晚禔道:“你还没有?” 徐初宁巴巴道:“我不会了。” 宋晚禔再次确认四周无人后,抵着徐初宁在墙上,双唇凑了上去,好一会,她才结束这个不可理喻的吻,冷声道:“不要让我为难。” 徐初宁垂着头,低声道:“小禔,抱歉,是我冲动。” 宋晚禔注视着对方,垂下来的眼睛压在根根分明的睫毛下,微微颤动,仿佛黑夜里摇摇欲坠的烛火,她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我没有怪你。” 徐初宁不再说话了,她的愧疚化作一片枯叶,重重坠入狭小的巷子中。 …… 二人从巷子里出来,在街口遇到了昨日的小姑娘。小姑娘大冬天卖着扇子,宋晚禔心生好奇,拿起一把扇子,问道:“这扇子怎么卖?” 许鸢抬眸看,发现是昨日撞到的姑娘,笑道:“姑娘眼光真好,这把扇子出自名家之手,要十两呢。” 宋晚禔打开扇子,才发现这扇子与寻常的折扇不同,扇子散发着淡淡的竹木味,扇面上刻着的鸢尾花栩栩如生。 她转头去看徐初宁,问道:“你觉得这扇子怎么样?” 徐初宁接过,看向那卖扇的小姑娘,笑道:“这扇子是不错,就是不知出自哪位名家?” 许鸢一时慌乱,结巴道:“是……是我自己做的……”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坑骗人的事,实在是家里贫困,她没有办法。 桑萤说,反其道而行之,或许能赚到一些钱,她这才想到在冬天卖扇子。 宋晚禔忽然笑了笑,说道:“不用怕,这扇子我买了。” 许鸢立刻改口:“姑娘给我五十文就行。” 宋晚禔道:“你说名家之手要十两,你现在还不是名家,那我给你五两怎么样?” 许鸢面露愧疚:“姑娘,刚刚是我骗你的,不用给我这么多。” 宋晚禔拿出了五两银子递给小姑娘,才道:“这扇子值钱。”她顿了顿,又道,“怎么在冬日卖扇子?” 许鸢垂着脑袋,小声道:“我朋友说,这样做,可以吸引一些富贵人家的人……” 徐初宁忽然道:“你这个朋友倒是大胆,难道不怕招来一些不怀好意的人?” 许鸢连忙解释:“不是的,她说要是有坏人,她会帮我打跑。” 话一落,她左看右看,没找到桑萤的人影,喊道:“桑萤!” 没多久,一个绿罗裙的女子出现在小铺里,揽住许鸢的肩,笑盈盈道:“怎么样,我就说这样能赚钱吧。” 说着,她看向对面的二人,目光一直停留在徐初宁身上。 徐初宁迎上这道目光,笑道:“我身上有东西?” 桑萤道:“没有,我瞧姐姐生得好看,多看几眼。” 徐初宁笑了笑,朝宋晚禔道:“小禔,走了。” 桑萤看着二人的身影没入人群中,心里感叹道,真是一对璧人。 只可惜,这位神仙不死也难活了。 许久后,她才淡淡道:“阿鸢,我们收摊回家,这几日都别出来了,天冷。” 许鸢边收摊边夸道:“桑萤,你好聪明,我们才出来一会就赚到了钱。”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也淹没了二人的身影。只知道,她们与刚刚的人,是相反的方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快刀斩雪 岁末,家家张灯,户户结彩。那妖连着几日不生事,城中开始热闹起来,宋晚禔和闻羡在院子里挂上了灯笼,院子也有了些过年的喜庆。 此时,闻羡正在画桃符,等到晚上便挂到门上去,以驱鬼辟邪。 宋晚禔在一旁道:“阿羡,再多画一副,我们送给师妹她们。” 闻羡满口应承:“她们的我肯定会画。” 接着,她继续道:“你不准去找徐初宁,她太讨厌了。” 宋晚禔轻笑道:“我去找她做什么?” 自那日后,闻羡看她看得很紧,几乎是寸步不离,正好她没什么要紧事去找徐初宁,便也随着闻羡去。 没多久,闻羡将桃符到画好了,转身拿起一件氅衣披上,又拿起桌上的桃符,轻轻吹了两下,道:“我们现在去送给谢怀昭她们。” 宋晚禔替闻羡理了理氅衣的毛领,调侃道:“阿羡,你知不知道你身上这件衣服是谁的?” 闻羡急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许去找徐初宁。” 宋晚禔微笑着道:“好,我不去找徐初宁,走吧,我们去找师妹。” 二人这才出了门,经过一家酒铺,酒香四溢,宋晚禔进去买了一瓶酒解馋,一炷香后,二人才到了谢怀昭居住的院子。 此时,谢怀昭和姒霄云正在院子里挂着灯笼,见了宋晚禔,谢怀昭就从梯子上跳下来,满脸笑意:“师姐,我和霄云正想去找你们呢。” 宋晚禔轻轻点了一下谢怀昭的额头,笑道:“我来找你,就这样开心?” 谢怀昭挽住对方的手臂,道:“开心,师姐第一次来找我。” 接着,谢怀昭带着二人进了屋,又唤了姒霄云出来,几人寒暄一番,闻羡将桃符给了她们。 宋晚禔跟着谢怀昭去了屋子外挂灯笼,好一会,她们才挂满了院子,谢怀昭主动开口道:“师姐,今年我们一起过年吧?” 宋晚禔道:“好。” 谢怀昭附在宋晚禔耳边,小声道:“师姐,明日是我生辰。”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宋晚禔轻笑道:“我怎么会忘了师妹生辰。” 她早早备好了生辰礼,只待这一天的到来。 入夜,雪落纷纷,满地银白。街头巷尾的炮仗声和叫卖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宋晚禔和闻羡贴了桃符,随后又邀请闻羡一起喝酒。 闻羡蹙着眉头道:“你真是离不开你这个酒。” 宋晚禔举着酒瓶道:“那我可要自己喝了。” 闻羡忙道:“你给我留点,我倒要看看有多好喝。”话语中,闻羡夺过了酒瓶,喝了一口,呛个不停。 就在这时,院子的枯枝忽然落了下来,发出“咔擦”的响声。二人皆朝角落望去,好一会,宋晚禔才道:“有人来了。” 闻羡语气带着担忧:“我知道,我的阵法破了,现在怎么办?” 宋晚禔正色道:“我去看看。” 一听到声音,她脸上的懒散就会变得警惕,不会放过任何异样。 宋晚禔刚走到枯枝掉落的地方,眼前出现一道暗红的光芒,这道光直直奔着闻羡而去。 她迅速追上,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现身,男人直直瞪着她。她抽出短刀,向这男人刺去,刀法致命而狠辣。不出半刻,鲜血四溅,男人已倒在地上,再也无力反抗。 闻羡急忙走到宋晚禔身边,长舒一口气,道:“还好没什么事。” 宋晚禔“嗯”了一声,蹲下去欲要处理尸体,一道清亮的声音阻拦了她。 “姑娘且慢!” 宋晚禔抬眸,看见裴慈音出现在院子里,她身后还跟着归行雪。她起身给二人让了位置,由着她们处理尸体,只见裴慈音拿出了伞,收了尸体。 随后朝她拱手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宋晚禔淡淡道:“谈不上,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我才能杀了他。” 裴慈音又道:“此妖是我和行雪在城外遇见的,一路追杀至此,不曾想惊扰了二位,实在是抱歉。” 不等宋晚禔回答,闻羡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二位斩妖除魔,实乃天下幸事,就是我这个阵法,能不能......”帮我修复一下,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料这两个人也不会。她布一次阵,就耗费她大半心神,次次都要休养几日。 裴慈音面露歉意:“姑娘抱歉,在下虽学过阵法,远不如姑娘精通,恕裴某无能。” 说起来,若是没有这阵法,她不一定能追上此妖。 闻羡道:“算了算了,我就当做善事吧。” 一旁的归行雪向前道:“你怎么跟我师姐说话呢!” 裴慈音拉住归行雪,斥道:“行雪,出了一趟门,怎么变得如此无理取闹。” 接着,裴慈音又道歉:“我师妹不懂事,还望姑娘不要计较。说起来,姑娘这般精妙的阵法,我曾在善溪前辈那里见识过,不知姑娘师从何处?” 闻羡惊喜道:“你认识我阿母?” 裴慈音道:“早年游历四方,结识了善溪前辈,我的阵法便是跟她学的,不过自锦官城一别,便再也没有见过前辈,不知前辈现在是否安康?” 闻羡道:“原来阿母说的在锦官城遇到的捉妖师是你,阿母她几年前已经逝去,不说这个,明日就是除夕,你既然认识阿母,我们一起过年吧?” 她又转头问了宋晚禔:“你介意吗?” 宋晚禔理了理闻羡额前的一绺碎发,笑道:“阿羡,介意的人不是我。” 闻羡仰着头,声音大了些:“那位道友介意吗!” 归行雪道:“我师姐都没答应你。” 裴慈音笑道:“我现在答应了。” 归行雪低着头道:“师姐在哪我在哪。” - 次日,宋晚禔练功时,竟然发现闻羡没有黏着她。她一时不太习惯,练完功便出门去找徐初宁。 “你是谁啊?” 宋晚禔踏进院子,见到院子里站着一个蓝衣少女,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就连声音也是柔和而动听。 她微笑着道:“我找徐初宁。” 少女偏过头,喊道:“阿姐,来客人了。” 徐初宁闻声款款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小禔,来找我有事吗?” 宋晚禔盯着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心中泛起一抹冷意,淡淡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徐初宁柔声道:“当然不是,小禔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宋晚禔勾了勾唇,笑意不达眼底:“那现在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徐初宁微微侧身:“天冷,快进去吧。” 宋晚禔已经不想再与徐初宁虚以委蛇,她不顾这院中的少女,拉着徐初宁进了她的房间,一关上门,便抵着人在门墙上亲。与往日带着情欲的吻不同,宋晚禔此时只想发泄情绪,于是发狠地撬开对方的唇齿,深探进去,她要将心中的不安与躁动全部倾泻出去。 徐初宁感受到唇上隐隐作痛,却还是撑着施了法,将门外与门内隔绝,她害怕司潜玉听到一点点声音。 许久,宋晚禔终于结束了这个吻,瘫软在对方怀里。她双手环在徐初宁的脖颈上,声音变得软绵绵:“她是谁?” 徐初宁紧紧抱着对方,轻声道:“妹妹。” 宋晚禔声音委屈:“我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也对闻羡一无所知…… 徐初宁道:“我也不了解小禔。” 宋晚禔道:“你明明了解得很多,或许比我想象中的更多。” 她不信一见钟情,徐初宁绝对了解她的过去,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只是她不清楚,徐初宁到底了解多少。 徐初宁沉默了很久,直到宋晚禔抱得更紧了些,才缓缓道:“小禔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宋晚禔闭上眼睛,淡淡道:“现在不想知道了。” 她不该这样患得患失,对闻羡是,对徐初宁更是,她与她们注定要分离的,谁也不可能与她同路。 等开春就告别吧,她想。 …… 徐初宁带着人去休息了,才离开了房间。走到长廊,迎面走来一个蓝衣少女。 司潜玉道:“明越大人不舍得回胤山,原来是在这里藏了一个人。” 徐初宁冷声道:“司潜玉,疯够了吗?” 司潜玉微笑着道:“阿姐,怎么记性这般差,我现在叫明疏,更何况,这话该是我问阿姐吧,阿姐疯够了吗?我看阿姐现在溺于情爱,早早忘了那些冤魂。” 徐初宁忽然笑了笑,道:“这么闲的话,去帮我杀一只妖,城郊东十里仙林村,桑萤。” 她轻抚着司潜玉的脸,轻笑道:“小疏不会连这点事都不愿帮阿姐吧?” 司潜玉冷哼一声,偏过头去,讥讽道:“你手上沾的鲜血还不够多,现在装什么活菩萨。” 徐初宁看着落空的手,道:“小疏误会我了,这妖是留给小疏攒功德,只盼小疏早日,脱离苦海,飞升成仙。” 司潜玉沉默了很久,面容变得柔和,声音软了下来:“阿姐,我特意前来与你守岁,现在就要赶我走,阿姐当真要对我如此残忍吗?” 徐初宁笑道:“杀不了,不准回来。” 司潜玉不再回答,垂着眼睛,转身离开。 徐初宁去书房拿了早备好的压胜钱,又回了房间,她轻轻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道:“小禔,别装睡。” 宋晚禔背对着人,冷冷道:“又回来做什么?” 徐初宁温声道:“我听闻,人间的新年向来有馈岁的习俗,我今夜恐怕是见不到小禔,所以我提前来给小禔贺新年。” 她拿出了一个荷包,放到宋晚禔面前,继续道:“小禔,岁岁年年,安康履顺,新的一年会平安的。” 宋晚禔缓缓起身,抱住了徐初宁,竭力攫取着她身上的温度,一字字道:“岁岁年年,安康履顺。” 下一瞬,她娴熟地找到那双唇,与她唇齿相交。她像是在吻着春日的一缕风,温暖中含着清冽的气息,可那不是风,那是徐初宁。 分开时,她在徐初宁手掌心写下了一个“禔”字,第一次说起她的名字。 “我年幼时,和母亲去书舍,在那里看到了一句诗——禔身涉世谩多忧,她识字不多,于是给我取了最复杂的一个字,她问遍了镇上的人,才这个字怎么念,她给我取名宋晚禔,给自己取名宋乐忧,从那天起,我和母亲都有了自己的名字。” “可她并不知道这句诗的下一句是,运去时来不自由,所以我祝你人生由己,不囿于天。” 徐初宁眼底多了几分晦暗不明的神色,缓缓道:“小禔,天命可逆。” - 宋晚禔回去时,已是傍晚时分。 正值除夕之夜,街巷两侧箫鼓沸腾,明灯错落,欢声笑语流溢于家家户户。 “师姐,你怎么才回来?” 谢怀昭已经在门前等了许久,终于看到师姐的身影,她上前挽住了宋晚禔的手臂。 宋晚禔看着满院的灯笼,和师妹满脸欢笑,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笑道:“有点事出门一趟,你现在是越发没轻没重了。” 谢怀昭道:“师姐,我已经等了你很久嘛。” 进了院子,闻羡也扑上来,撇着嘴道:“还以为你不知道回来了呢。” 宋晚禔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说道:“阿羡,放过我,我今日是真有事,早上起来没见到你,所以自己出了门。”话语中,她给闻羡递了一个盒子。 闻羡接过,当即打开,只见一块砚台静卧在盒子中,通体玉白,琢刻青竹,圆润有节,砚面流畅而饱满。她的嘴角勾勒出一个笑容,眼中满是惊喜的光忙:“宋晚禔,你也太厉害了,这......你去哪里弄来的?” 宋晚禔笑道:“收好,过了年后再与你说。” 她看着闻羡的神情,心里暗道,幸好徐初宁那里东西多。 谢怀昭在一旁道:“师姐,我没有吗?” 宋晚禔轻轻点了点谢怀昭的额头,轻笑道:“你的,早就准备好了。” 闻羡已经收了盒子,语气仍然兴奋:“宋晚禔,原来你大早上出门是偷偷准备礼物去了,我好喜欢你。” 宋晚禔道:“送礼物才喜欢我吗?” 闻羡嘿嘿一笑:“哪有,平时也很喜欢。” 与另外三人见面后,宋晚禔将礼物给了她们,两块玉佩和剑穗。送完礼物,几人开始放鞭炮,噼啪噼啪的声音响彻院子,宋晚禔趁机拉着谢怀昭进了房间。 她取出了断水剑,递给谢怀昭:“师妹,断水一剑,可斩天河。” 谢怀昭拔出了剑,只见剑气凌厉,剑锐如霜。她语气有藏不住的惊讶:“师姐,你去了照灵山庄?” 宋晚禔慢慢握住了谢怀昭那只握剑的手,道:“师妹想要的,我都会取回来。” 然后,捧到谢怀昭面前。 后院里,二人面对面站着,谢怀昭笑道:“师姐,看剑!” 长剑挺出,剑光闪烁,红衫随风飞扬。 宋晚禔抽出短刀,迎上这剑光,嘴唇含笑道:“师妹,进步不少。” 刀光剑影之间,一招又一招,宋晚禔放缓了速度。最终,剑尖抵在了刀上,树上白雪纷纷落下,落在二人身上。 谢怀昭目中含了笑意:“师姐又让着我了。” 宋晚禔晃了神,这一刻,彷佛回到了从前。那时,她总想着,与师妹一直这样下去。 崇靖山的冬日,比这里冷上许多。师妹总是偷懒不练剑,她便用剑一点一点清落师妹院中的雪,再与师妹一同练剑。 回忆里,甜蜜与辛酸交织,如今却像是沉重的枷锁,她不想带着枷锁前行。 她比谁都清楚,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她的前路,只有万丈深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灯明如昼 “师姐。” “师姐。” 连着两声,宋晚禔才从回忆中惊醒,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师妹,生辰吉乐,岁岁逢春。” 谢怀昭察觉到对方的情绪,问道:“师姐,你不开心吗?” 宋晚禔道:“没有,只是想到从前和师妹一起练剑的日子,转眼都过了四五年。” 谢怀昭认真道:“我也很怀念从前,但现在师姐和我重新遇到了,那就是新的开始,师姐不要不开心。” 宋晚禔迎上谢怀昭的目光,笑道:“那我要是还是不开心,师妹打算怎么办?” 谢怀昭道:“那我们就走,走得远远的,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宋晚禔戏谑道:“师妹,跟我走,可就没有现在的安稳生活了。” 谢怀昭心底却慌了,急道:“所以师姐是要走吗?” 宋晚禔轻笑出声,道:“师妹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们不是还要等到开春,一起去胤山吗?” 谢怀昭道:“师姐你吓死我了。” 宋晚禔主动牵起谢怀昭的手:“我们回去吧,她们该等急了。” ...... 四人已经准备好了年夜饭,闻羡见着人,热情道:“宋晚禔,快来,坐我身边!” 宋晚禔才坐下,碗里已经堆满了菜,只见闻羡边夹着菜边笑道:“过年了,我们禔禔要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她伸手擦去闻羡唇角残存的饭粒,笑道:“阿羡也要吃饱。” 院子灯火通明,屋内欢声笑语,开怀畅饮。裴慈音趁着热闹,给几人分了压胜钱,嘴里念着祝福:“福禄寿喜,去殃除凶。” 闻羡接过,笑嘻嘻道:“谢谢裴姐姐。” 荷包递到宋晚禔面前时,她迟疑了一会,才接过。她抬眼迎上裴慈音探究的目光,轻笑道:“谢谢裴......姐姐。” 一旁的姒霄云小声道:“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闻羡道:“哪有,这一桌子菜都是你和怀昭准备的。”她顿了顿,低下头去,继续道,“我才是什么都没有准备。” 宋晚禔安慰道:“阿羡,过年要开心,阿羡开心就好了,不用准备什么。” 闻羡道:“可是你给我送了礼物……” 宋晚禔道:“那是我想送给阿羡的,今天不送明天也会送。” 闻羡点了点头,唇角带笑,眉眼弯弯:“那就喝酒。” 许久后,几人互相道别,谢怀昭把宋晚禔拉到了一旁,“师姐,我明天要和霄云去郡守府,可能来不了了,这个给你。” 话语中,她拿出了一块平安锁,放到宋晚禔手心。 “师姐,新年要平安,希望它能护佑师姐平安。” 另一边有人在催促:“怀昭,快走啦!” 宋晚禔听到声音,收下平安锁,说道:“快回去吧,再晚些路不好走了。” 谢怀昭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姒霄云离开,剩下四人原是商量着一起守岁,闻羡哈欠连天,于是四人互道祝福后,也各自回房。 宋晚禔还未回到房间,身后有一道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 “宋晚禔。” 她停下脚步,身后的人已经蹦蹦哒哒跑到她面前。 闻羡道:“宋晚禔,把手伸出来。” 宋晚禔伸出右手,随后闻羡在她手心放了一个荷包,说道:“虽然你比我大一点,但是我也要给你压胜钱。” 接着,她打了一个哈欠,继续道:“明日我们去檀溪庙好不好?” 宋晚禔接过,问道:“你不是说你二十又……” 闻羡道:“那是我骗你的,我从化形到现在,才二十年。” 宋晚禔摇了摇头,伸手理了理闻羡额前的碎发,轻笑道:“好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闻羡强撑着答道:“我去跟裴姐姐说一声。” 宋晚禔看着手里的荷包,和已经走远的人,轻叹一声,才回了房。 她将三个荷包摊开,裴慈音放了驱邪的铜币和一些银钱;闻羡放了满满一包的银钱;徐初宁放了一些银钱和一块玉质的平安锁,以及一封信—— “除夕甫至,长乐无虞,欲借此佳际诉之小禔,可慰不平之微?唐,廷潇,涂山狐族之后,可见歹心;山间黑衣者,魔中傀儡,遍于越、齐。小禔莫忧虑,仇多而必报,你我同去,涂山穷途,妖魔皆亡。尚有此身,天命可逆,无可惧者。” 宋晚禔看着两块平安锁,不知不觉握紧了那块玉质的平安锁,此时此刻她只想见徐初宁一面。 - 长淮河畔,某处酒家。 “明越,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甘心留在人间?” 徐初宁给对面的女子到了一杯热茶,眸中厉色难掩,语气却平和:“甘心啊,怎么不甘心,两百年的苦,难道还没受够吗?” 女子盯紧这茶杯,冷声道:“如果你真的甘心,那我们没必要再见面了。” 徐初宁道:“我需要时间,不会太久。” 女子这才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好,我等着那一天。” 话语一落,女子已经消失在眼前。窗外雪依旧下着,纷纷扬扬的雪落满了树枝,隔窗望去,白茫茫一片。忽地,只听“咯吱”的一声,树枝断了,茶也凉了。 徐初宁终于起身离开酒楼。 …… 院子和徐初宁一样冷冷清清,穿过长廊,只见书房亮着灯,宋晚禔直奔书房而去。 她推开门,却发现书房空无一人,心里顿感失落。她怔怔地回到了长廊,才看见一个人不缓不慢地走来,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她,步履逐渐加快。 她停在了原地,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耳边风声狂啸,仿佛有什么撕裂开来,直到那个人上前抱住了她,风声静止,一切都得以喘息。 徐初宁抱着人,好像找到一处栖息之地,轻声道:“小禔,天冷,先进去。” 说着,她松开宋晚禔,带着人进了屋子。她点了烛火,漆黑的屋子有了光亮。 走到圆桌旁,徐初宁倒了一杯茶,递到宋晚禔面前,“暖暖身。” 宋晚禔接过,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热,松了一口气,轻笑着问道:“去哪了?” 徐初宁淡淡道:“去见了一个……朋友。” 接着,她伸手轻轻抚过宋晚禔鬓边的碎发,注视着她,继续道:“今天开心吗?” 宋晚禔抬眼,视线交汇,嘴唇含笑:“开心,如果你在,我会更开心。” 徐初宁悄悄缩回了手,避开了直勾勾的目光,垂着眼眸道:“可是我不开心。” 宋晚禔握住了那只还未落下的手,勾唇笑道:“所以我来找你了,徐初宁。” 徐初宁长抒一口气,轻笑道:“你来,我很开心。” 宋晚禔一寸寸握紧了那只手,微笑着道:“那你现在不想亲我吗?我可是很想呢。” 徐初宁拂去心底的沉重,俯下身去吻她,温热的呼吸地搅在了一起。这时候,宋晚禔伸出舌尖,与她气息交织,那舌头就像一片雪,有人在她心底落下了一片轻柔的雪。 最后,这片雪化成一汪泉水,一只鸟落到湖边,低头啜了口水。于是,这只鸟甘愿溺在温润的泉水里。 宋晚禔原来想着一进门就亲徐初宁,一句话也不要说,可惜事与愿违。但是徐初宁先抱了她,又给她一杯温茶,问她心情。她想,这样也很好。 过分娴熟地,两人落入了帷帐里。这次,她们都清醒着,屋内的光也比往日亮了些。一抱紧徐初宁,宋晚禔便觉得自己跌进了另一个世界,她不认识自己,不安地、焦灼地全都滚进她的心底。 她双手紧紧环住徐初宁的脖颈,底下轻轻蹭着。看着那双情意缱绻的眼睛,她低下头吻在右眼尾,然后下意识地亲到了唇角。 有一只手亲抚过她腰间的伤疤,她不得不离开那双唇,低声问道:“徐初宁,你在做什么?” 徐初宁感受到腿上传来的阵阵湿意,轻轻喘息,“小禔,别折磨我。” 话语一落,她倒过身,两人一起跌落在床上。宋晚禔很瘦,压在她身上也似轻飘飘的羽毛。她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宋晚禔像一枝藤蔓,缠绕在她身体的每一寸,无尽的欲望在她身上蔓延。 没一会,宋晚禔缓过来,却忽然生出了点卑怯。方才徐初宁想要熄灯时,她说她想看着她,于是留着一屋明亮。她想,徐初宁此时一定看清了她身上所有的、丑陋的疤痕。可那是徐初宁,她会轻抚着她身上的疤痕,在疤痕上烙下无声地吻。 “徐初宁,别看了。”她说。 她盯着她肩上的伤疤,她知道。 徐初宁稍稍移开了目光,轻轻回了一声“好”,嘴唇含笑,这会,她连笑都带着缱绻的情意。 屋外烟火绽放,响彻云霄,如同霞光照亮夜空。屋内花心交织,似浪潮,如春雨,细腻的、温和的水声席卷了纱幔。 徐初宁沉浸在温润的水里,她振着翅膀在水里颤动。潮水把她们往上托跃,带着她们跌入谷底,缠缠绵绵又汹涌激荡。 分开时,宋晚禔低着头在徐初宁的锁骨上咬了一口,她控制着力道,不至于像上回那样重。 徐初宁感受到锁骨上的湿意,轻声问道:“怎么又咬我?” 宋晚禔躺至徐初宁身侧,嗔怪道:“谁让你刚刚盯着我看。” 徐初宁伸手抚过对方肩上的疤,微笑着道:“那现在让我看看。” 宋晚禔注视着面前神情认真的脸,忽然道:“徐初宁。” 徐初宁抬眸,迎上这道目光,她的手顺势环住了对方的后颈,双唇凑了上去,与宋晚禔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宋晚禔紧紧贴着温热的身躯,吮吸着对方身上的气息,许久后,才道:“徐初宁……” 徐初宁道:“怎么了?” 宋晚禔一字字道:“今天没有看到你,我有点生气。” 明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可说起来时,她莫名觉得委屈。她想,徐初宁对她太好了,于是她迫切地想要徐初宁对她更好一些。 徐初宁思虑一番后,认真道:“我下次出门时,和小禔说一声,或者小禔想见一见我的朋友吗?” 宋晚禔闭上眼睛,轻声道:“好。” 然而她心里却在呐喊,不,她不想! 她不想了解徐初宁的过去,也不想知道徐初宁身边的人。 她只要回头时,徐初宁永远在她身后。 徐初宁道:“小禔,明疏,也就是昨日你见到的人,不是我的亲妹妹,今日见的朋友叫商容,小禔不想见她们,都可以不见,昨日明疏来,我不知道,今日去见商容,我没有告诉小禔,是我不对,我不会再让小禔等我了。” 宋晚禔紧绷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嘴里却道:“我没有说不想见。” 徐初宁柔声道:“我知道。” 话语落下,她缓缓起身,将人抱起。 窗外烟花片片落下,喧闹而猛烈,她的心也随着烟花落下,幸好,她没有让宋晚禔等太久。 …… 翌日,宋晚禔起了个赶早,匆匆洗漱完,穿上衣服,便急着回去。 刚踏出房门,跟徐初宁撞了个正着。 徐初宁道:“小禔,这么着急回去?” 宋晚禔有些心虚道:“我和闻羡今天要去檀溪庙,她看不见我会着急的。” 徐初宁抱着新衣服,笑道:“换件衣服再走。” 宋晚禔想着闻羡也起不了这么早,于是又进了房间,解了衣裳,只剩里衣,这才对着徐初宁道:“帮我穿。” 徐初宁抱着衣服走到宋晚禔面前,一层一层帮她穿上,系腰带时,她环过宋晚禔腰间,呼吸渐渐紊乱。 宋晚禔抬着双手,笑道:“徐初宁,你每次都好紧张。”明明更亲密的事也做过,帮她穿件衣服却紧张得不得了。 徐初宁避开宋晚禔的目光,道:“小禔,太瘦了,多吃点。” 等着徐初宁系完腰间的带子,宋晚禔双手环住对方的脖颈,双唇贴上去,十分娴熟地留下一个吻。 分开时,她笑着说道:“徐初宁,别紧张。” 徐初宁急促的呼吸恢复平缓,轻笑道:“我今天也会去檀溪庙。” 宋晚禔道:“你去做什么?” 徐初宁道:“见你。” 宋晚禔微笑着道:“那我们一会见。”她顿了顿,继续道,“今天的衣服,我很喜欢。” 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烟紫色的长裙,系着粉色腰带,袖口叠着一层荷叶边边,布料轻盈又暖和。最重要的是,这衣服不影响她用刀。 徐初宁笑道:“喜欢就好,我送你回去。” 宋晚禔眨了眨眼道:“就几步路,明越大人也要送呐。” 徐初宁道:“我想。” 宋晚禔道:“那我们绕去后门,可以走远一点。” 大年初一,雪不再下了,暖色四起,深邃的庭院沐浴着朝阳。 说是后门,二人也只走了一刻钟。 宋晚禔抬手勾住徐初宁的手,笑道:“我先进去了,待会见。” 徐初宁看着这只在自己手上摩挲的手,轻声道:“进去吧,待会见。” 宋晚禔忽然生出些不舍的情绪,慢慢靠近徐初宁,确认四周无人后,轻笑道:“这么舍不得我的话,那再亲一下。” 徐初宁轻笑出声,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才道:“我确实很舍不得小禔,巴不得小禔跟我在一起才好呢。” 宋晚禔这才心满意足地进了门。 徐初宁看着人走远,转身离开。忽而一阵风吹过,吹得门口的灯笼摇摇晃晃,也吹来了郊外的血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